《然后迷恋》 然后迷恋 第1节 《然后迷恋》 作者:荣槿 一句话简介:卧底缉毒警察x外软内坚记者 第1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 夜色正浓,乌云密布。 整座城市泡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水汽里。 不多时,狂风裹挟骤雨拍打着窗户,和酒吧内鼓手的敲击节奏倒是意外地契合。 等到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台下的雀跃声达到顶峰。 干冰喷洒,饮食男女厮磨贪欢,氛围的暧昧感在一场绵密的雨夜显得淋漓尽致。 直到台上的一盏光再次倾泄,醇厚含笑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是最后一个环节——” 说话的男人没有露面,但在他一声令下后,眼前的景色才变得清晰。 隔着玻璃,水池里颜色斑驳的鱼欢快畅游着。 而在一片蔚蓝的静谧之中,袅娜的身影更引人注目。 人鱼们在水中的身量轻盈,精致的鱼尾随着舞动的方向打转,勾勒出清浅的浪花。 只是表演者的脸上被遮上了面具,看不清长相。 征服欲与神秘感交织,更加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时晚寻以为自己还没从噩梦中挣脱,试图睁眼,但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黑色缎带近乎柔软地盖住了她的眼睫,只能听见砰砰作响的心跳。 撞得她耳膜生疼。 她明明记得,自己主动调来西城,接到上级委派的任务,前来这间酒吧调查不法交易。 在卫生间绑好微型摄像头后,她在盥洗池洗完手,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男人。 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后,后面的记忆几乎全无。 不仅如此,她的双手现在被捆绑得动弹不得,红唇更是被贴上胶带说不出话来。 少女低低的呜咽,似是在发出急切而仓促的求救信号。 殊不知这样只会激起猎手进一步的兴趣。 时晚寻好不容易挣脱开手中的绳子,又摘下了蒙眼的缎带。 她这才看到了自己的装扮。 活脱脱像一只水中的人鱼。 演出服熨帖地勾勒着身线,上半身是轻薄的纺纱,露出雪白的肩颈,再往下红色的鱼尾精致而富有弹性。 前方只有一条路,从水下穿梭出去,不知道通往何处。 即使时晚寻水性不佳,可逃生的本能驱使她游入水中,总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只得沿着光的方向,借用水的浮力往前游,肺里的空气几乎要抽空殆尽。 现场寂静了片刻,众人也在屏息以待。 而后曲调婉转悠扬的钢琴曲如淙淙流水在耳廓旁倾泄。 是格林卡的经典曲目《夜莺》。 时晚寻恰在这时游翔入幕,她学着跟其他人鱼保持一样的节奏。 在冰凉的水中张开双臂,灵巧旋转,宛若游龙。 眼前浮动的微光编织成她从未感受过的水下世界。 不得不说,这场人鱼表演的装扮实在是很会逢迎看客心思。 映入眼帘的景象如梦似幻,清晰可见的是艳丽动人的剪影,表演者们宛若童话里真正的人鱼。 “郑哥,你看那只红色的人鱼——” 坐在吧台上的少年仰着锋利的下颚线,语意含着几分混不吝的邪气。 被唤郑哥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十点还有最后一分钟。 他再不出现,今晚的货岌岌可危。 心烦意乱间,郑青宇挑了下左眉:“很漂亮,不过像是个新手。” 虽说动作并不熟练,但女孩儿的胳膊白嫩匀称,露出的雪肩纤细盈盈。 更何况那一串铃铛晃动在手腕,为她添了几分辨识度。 - 酒吧外,雨势黏稠,零散的灯光粼粼地倒映在潮湿的地面上。 一辆路虎不疾不徐地停在门口,左侧的车门被推开。 只见男人拎着把黑伞,伞沿压得很低,只能在瓢泼的雨丝中看到他锐利的下颌线。 暗夜中,霓虹交替闪烁,他穿着黑衬衫黑长裤,皮带扣一丝不苟地扣在腰间,散着银质的光泽。 进入hour后往前走了几步,他才收束着伞骨,任由雨滴滚落在地面。 众人的起哄声在男人入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裴骁南的视线平静地滑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到水池中那一抹娇媚的身影上。 “今晚这么热闹?” 声线倦怠且疏离,明明是提不起任何兴趣的语气,可又蕴着摄人心魄的腔调。 郑青宇看了眼腕表,不多不少,正好十点整。 裴骁南倒是准时。 他压下眼神中的阴翳,恭恭敬敬地拉开卡座位置:“裴总,位置给您留好了。” 前段时间刚从组织里抓到个卧底后,西城近期都没有走货,按照齐弘生的意思,务必确保货是安全的才能送出去。 郑青宇心知肚明,倘若之后的走货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性命恐怕都要保不住。 裴骁南点点头,不置可否。 坐在卡座上的姿态闲散随意,气场却深抑。 请来陪客人的女人们眼睛里满是打量和好奇,她们素闻这家酒吧两个月前易主了,可从来没见过这位裴总一面。 今晚算是裴骁南第一次来hour巡店。 男人宽肩窄腰,身材板正,像是冬天里风过树梢的雪松。 和传闻里“人间制冷机”的称号倒是对得上。 作为齐弘生的心腹,纵使裴骁南冷淡无情又不近女色,但想主动往他身上凑上去的女人不在少数。 不过到底没能融化掉这座冰山。 干这一行的最好不能有弱点,在这一点上裴骁南称得上最佳人选。 阴暗晦涩处,裴骁南举起盛着威士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举手投足间尽显几分颠倒风流的味道。 几个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显然想趁机攀附,纷纷前来闲聊。 “裴总,听说你猜骰子很厉害,能不能来试试?” 游戏很简单,无非是开骰子,猜单双。 桌上散落着几个骰子,跃跃欲试的小辫儿男扔骰子,剩下的负责猜单双数。 由于不涉及到金钱,只是娱乐,众人玩儿起来都相当放松。 裴骁南抬手卷起被雨水沾湿的袖口,撑着手肘说:“单。” 开出来是五点。 接下来一盘,他冷淡开嗓:“还是单。” 果然是九点。 …… 连着几盘,无论是几个骰子的相加数,裴骁南总是说得精准无误。 一旁的陪酒女晃着婀娜的身姿,放软了语气:“南哥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学学,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裴骁南搅着酒里的冰块,目光没匀过去一分。 生人勿近的气场显然是让女人不要自讨没趣。 “表演怎么不继续了?” 他淡漠地点着烟,打火机的火焰犹如黑暗中最后一丝光明。 青雾升腾,半明半昧,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郑青宇接过话茬:“表演五分钟一场,刚刚结束,裴总感兴趣的话……” 他淡然拒绝:“不必。” 过了几分钟,有人过来跟郑青宇说了什么,随后请裴骁南去到包厢。 时晚寻原以为表演完,她就可以找到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没想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过来打量完她们一行人,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她又抬手指了下时晚寻和周围几个女孩子:“你们几个去包厢。” 然后迷恋 第2节 时晚寻拧着眉头,焦急的情绪如星火落在平原,一触即燃。 可贸然离开或者暴露身份,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也说不定。 在情况不明的形势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 女人看见包厢里的裴骁南后,神情有几分惊讶,很快招待道:“王总,你来了,不过裴总倒是头一回见……” 被唤作王总的男人看样子醉得不轻。 他戏谑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人鱼,又停留在手腕带了一串铃铛的时晚寻身上,目光龌龊至极。 下一秒,时晚寻被压制着半跪在地上,始终不肯抬头。 她嫌恶心。 时晚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发颤,鼻尖酸涩,眼泪被锁在眼眶里打转。 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远处,裴骁南整个人溺在光影中,凉薄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以为下一刻这只小夜莺就要忍不住泪流满面失声痛哭了。 可她仍旧倔强地咬着唇,压下眼眶的湿意,倔强的眼神中充斥着些许恨意。 “别碰我——” 时晚寻嘶哑地出声,胃里恶心得翻江倒海,她没东西吐,却痉挛到想干呕。 王总揪起她的长发,神情凶狠:“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时晚寻感知到男人捏住了她的脖颈,对付她很简单,就像是凌迟一只搁浅的沙滩上濒临死亡的鱼。 只要稍稍一用力,或者说多一点时间,她就是风中飘摇的苇草。 毫无还手甚至是招架之力。 裴骁南用指尖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地出声提醒:“王总玩够了?” 在hour酒吧,这里是他的地盘。过去的规矩怎么样,裴骁南不想了解。 但从此刻开始,必须听命于他。 郑青宇一脸讶异,虽然暂且不清楚裴骁南的用意,但直接一脚踹过去:“你他妈得罪了裴总,还不快点道歉——” “不好意思啊裴总,是我不懂规矩……”男人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这个女人怎么处置您来定。” “裴总的意思是……” 郑青宇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是我眼拙,裴总您看上的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郑青宇使了个眼色,招呼手下的人将时晚寻拎到裴骁南面前。 时晚寻跪在地板上,只能看到挺拔的身影不断靠近。 男人皮鞋锃亮,脚步像是卡着机械钟,每分每秒都踏在她的心尖上。 裴骁南站定,垂下鸦羽般的眼睫,居高临下地盯了她一会儿。 这种时候,她确实是被束缚着的夜莺,他才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国王。 “会求人吧?”裴骁南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 时晚寻明了他的意思,有的人心理扭曲,单纯享受弱者对自己的跪服。 流逝的时间里,就连空气也静止。 于是她将指甲抠进掌心,为了记住这种痛,嗫喏启唇:“求你……” 裴骁南用修长的手指把着她的下颚,犹如看死物的眼神令时晚寻打了个寒颤。 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危险与矜贵杂糅在一个人的骨子里。 郑青宇适时开口:“裴总,这女人怎么处理?” 裴骁南夹着根烟,燃起猩红的光,口吻随意道:“让她自己选。” “愿意做老子的女人么?”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弯下腰,一把锐利的尖刀抵上她脖颈。 刀口距离她太近,只要稍不留神,可能都会割开肌肤。 时晚寻屏住呼吸,一不小心撞上他的眼神。 两人间暗流涌动,宛如水面聚合的浮萍。 她这才完整地看到男人的五官。眉骨深邃,瞳仁漆黑,眼皮褶皱很浅,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层阴翳。 气质贴合于活在阳光下的病态。 问话很干脆,选择就这么摆在了她面前。 要么跟他走,要么死。 时晚寻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点头的那一下,一直锁在眼眶里的泪水才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裴骁南把刀扔在地上,头也没回,后面的烂摊子全交由郑青宇处理。 郑青宇凝眉,一副撞了邪的表情:“靠,裴总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 时晚寻被安顿在hour楼上的酒店,房间还算宽敞明亮,布置偏简约奢华风,空气浸着鼠尾草的香薰气息。 她想,自己也许不算劫后余生,或许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前途未卜,性命攸关,运气差点,死在今晚也说不定。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裴骁南叮嘱说:“张姨,找身换洗的衣服给她。” 老妇人手脚倒是麻利,给她备好了浴袍和一条标签都没撕下来的裙子,随后未置一词地退了出去。 浴室内,时晚寻褪下演出衣服,只能听见衣料摩挲的声响。 出来时,房间只剩下她和裴骁南两个人。 时晚寻心下忐忑,拿不定他的主意,只能佯装镇定地坐在沙发上。 被掐过的脖颈和还没愈合的伤口的痛感,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不知道是碰过什么嫌脏,裴骁南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拭着手指。 从这个角度,时晚寻只能看到他的手背偏白,就连手指也修长骨感。 裴骁南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边走边解开了衬衫最顶上的纽扣,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一枚红痣嵌在脖颈间。 再往下,是一枚透着碧绿质地的玉佛。 他的身影处在半明半昧间,单是看颀长的身姿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头顶的水晶吊灯很晃眼,她眯了眯眼睛。 时晚寻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感受着男人的一点点靠近。 她镇定下思绪开口:“你……” 没想到裴骁南反倒先说出口:“今晚,你要跟我睡一个房间。” 既然做戏,就要做表面上的全套。 他语气很淡,平静得如结冰的湖水。 时晚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能不能求你放了我?” 这恳求仿佛比刚才要真诚点儿。 虽然这位裴总身份未明,但她已经山穷水尽,除了求人,再无他法。 最后的最后,时晚寻也要给自己一个拉扯试探的机会。 裴骁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有当即回答。 他抬眼逡巡,女孩儿穿着最简单的棉质睡裙,肌肤瓷白如玉,眼神透着一汪清水。 虽说手臂受伤的位置已经没有再流血,可怎么看都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似是不谙世事又不可玷污的一尊观音像。 “不会觉得我救了你就是好人吧?” 裴骁南压重了后面三个字的腔调:“小夜莺”。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啦,还要拜托各位老婆不养肥ovo 下本开《玫瑰吻痕》或《不止纯情》 第2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 他神色慵懒,轻飘飘的语气让时晚寻不寒而栗。 时晚寻杏眼里水光泛泛,迎上他视线,定定地问:“那你是坏人吗?” 这话问出来,时晚寻自己都觉得没意义。 是了,好与坏,善与恶,有时候哪有那么泾渭分明呢。 她想过继承爸爸缉毒警察的志向,可是妈妈再也承受不起家庭第二次打击,求她一辈子都不要碰缉毒相关。 后来她填大学志愿,便将新闻传播作为自己的第一志向,毕业后分配到当地的一家报社工作。 如果不能当警察,那就继承爸爸的遗志,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裴骁南不想过多解释:“你觉得是,那就是。” 然后迷恋 第3节 空气静默须臾,窗外骤雨初歇,只有不知名的鸟叫,气氛陷入僵局。 “你不用做好人。” 时晚寻盖下细密的黑睫,语意晦涩:“但至少别做坏人。” 挺有意思。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遭被小姑娘这么教育。 他将空了的烟盒扔进垃圾桶,修长的手指又搭上了纽扣。 一颗、两颗…… 越来越往下,一股旁若无人的气场。 时晚寻眼皮一跳,内心已经达到了一级警备状态。 直到最后一颗,裴骁南自顾自转过身,直接进了浴室。 她松了口气,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走一步看一步,算是别无他法。 时晚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思绪紊乱得像纠缠在一起的线条。 再加上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尽,胃里空荡荡得难受。 直到瞥见柜台上摆放的几瓶矿泉水,她才扭开一瓶水的瓶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淋浴间传来淙淙的水声,温热的水流冲过男人有力的薄肌肌理,一路蜿蜒。 十分钟后。 “咔哒”—— 浴室的门被推开,裴骁南穿着睡衣出来,纽扣齐整地扣到最顶上。 黑发扫在额前,还未擦干水珠顺着下颌滑过那一颗红痣。 又欲又清冷。 对着这张脸,时晚寻觉得他生得实在很祸水。 在她纠结怎么开口的这段时间,裴骁南已经拿起电话拨给酒店前台。 “订一份晚餐,最好偏清淡点的。“ “能尽快送上来就可以。” “……” 时晚寻惊讶于他细微如发的观察力,思来想去还是吭声道:“谢谢你。” 很快,服务人员送来了一盘虾饺和清淡小粥,顺带有几样配菜。 时晚寻盯了会儿盘中的几只虾饺,肉多皮薄,甚至在光线的照耀下甚为晶莹剔透。 见她迟迟没有伸筷子,裴骁南哂笑一声:“我还不至于往里面下毒。“ 说罢,他就拿起银制的筷子夹了块虾饺,细嚼慢咽后吃了下去。 时晚寻有一种心思被看透的心虚:“……” 她小口喝着粥,终于感觉胃里被暖粥填满了些。 就是用餐中途,男人如墨的眼眸盯得她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猎手等着猎物大快朵颐后再慢慢拆穿入腹。 于是,这顿晚餐被她吃得像是最后的晚餐,填饱肚子后原本的美味都成了如同嚼蜡。 服务生将餐盘收拾出去后,时晚寻缓了会儿才去洗的澡。 淋浴间内,时晚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状态很差,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她默默深吸了口气,使不安与焦躁的情绪慢慢降下。 现在还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洗澡都这么慢,裴骁南支着手臂,颇有些百无聊赖,淋浴间的门才被拉开一条缝。 刚洗过澡,女孩儿的发丝都散着自然慵懒的弧度。 脸上脂粉未施,连带着眼眸也氤氲着几分水汽。 无袖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大一号,腰线勾勒得若隐若现,长度刚好在膝盖以下,裙摆沿着纤细冷白的小腿打转。 似是引人采撷的山茶花。 裴骁南眼尾微扬,眼神落到她拿着毛巾的小臂上。 手臂上几厘米的伤口虽然没了血迹,但擦开的皮肉仍显得有些骇人。 刚刚洗澡的时候,她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道伤口。 他沉嗓道:“过来。” 时晚寻:“?” 这话术有点像在喊小狗。 但暂时不想忤逆这位裴总的意思,所以时晚寻挪动着机械的脚步停在他面前。 见她一脸茫然,裴骁南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感知不到痛。 他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摆放着简单的几袋棉签和消毒碘酒。 “你刚才洗澡手臂碰水了吗?” “没有。” “那就好。” 下一刻,裴骁南将棉签沾了适量碘酒,倾身靠近。 男人高大的光影挡住了耀眼的灯光,她只能在呼吸间闻到他身上很淡的檀木香。 时晚寻莫名感觉到心跳加速,垂眸去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睫毛。 为了缓解空气中的凝滞,她只能将注意力转到数眼睫毛这件事上,到最后也晕晕乎乎没数清楚。 这位裴总身上的反差感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前一刻,他可以用刀口抵着她的脖颈。 现在却用无比温柔的手法给她上药。 “好了,早些休息。”他收拾完药品,准备回房间。 房间里已然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听见窗外复而淅淅沥沥的小雨声。 裴骁南安排道:“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即使躺在一张床上,两人盖的也是两床被子。 这让时晚寻稍微好接受一点。 她背过身,感受到外侧的床沿迎来一阵凹陷。 即使精疲力竭,时晚寻仍然没那么快入睡,再怎么保持镇定,她入睡的姿态都像保持防御惊弓之鸟。 叹了口气。 时晚寻跟他商量:“晚上能留一盏床头灯吗?” 她怕黑。 从父亲去世那一年开始,她就很难长时间待在幽闭黑暗的环境。 每晚睡觉前,必须开一盏壁灯。 时晚寻想着自己是要跟他谈条件,试探地喊了声:“裴总。” 裴骁南拢了下眉头,听这么多人喊他,只有她喊得最别扭。 娇侬委屈的语气,黏糊糊得像块儿糖,仿佛他压榨了她一样。 裴骁南探过身,有求必应地摁开他那边壁灯的开关。 “睡觉,我不动你。” 裴骁南补充这一句,纯粹是怕她多想。 时晚寻在心里掂量了下这句话,内心衍生出一些揣测。 这位裴总可能有什么隐疾,所以需要她撑场面挡人。 要么就是对她不感兴趣,方才的举动只是一时兴起。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今夜起码平安无事。 但一闭上眼睛,时晚寻就在脑子里回溯了一百种裴骁南会杀死她的办法。 比如他那把刀,应该很锋利,估计咽气前都感觉不到痛感。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这句话才是她心境的最真实写照。 为了防身,时晚寻特意在出浴室前拿了把梳子。 虽然是木制的,但下端足够锋利,如果他想做什么,她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眼皮困倦得太厉害,胡思乱想很久她才睡着。 但没想到一睡着就开始做噩梦,梦里的裴骁南在看到她被人掐着喘不过来气后,只是冷眼旁观。 随后拎起一把刀,开始捅向她的心脏—— 血液如喷洒的红酒,溅得到处都是。 时晚寻被压抑得噩梦吓醒,坐起来才发现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橘色的壁灯点亮了房间的一隅空间,她借着光影看到了男人平躺着的睡颜。 薄唇微抿,呼吸均匀,很规矩地占据外侧床沿,离她还隔了不少距离。 看样子睡得很熟。 然后迷恋 第4节 她又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一根有尖端的木梳,试探性地往他睡的方向靠近。 光晕下,男人的鼻梁像是云雾天里耸立的山峦,眼睫也像是镀了层金粉。 如果将尖端对着他的脖颈刺下去—— 只是单纯这么想了想,时晚寻都犹豫再三,她不确定自己能下得去手。 再抬眼,她呼吸微停,撞上了裴骁南那双如同淬着寒冰的黑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上捏着的木梳尖端。 “这样是杀不死人的。”说得仿佛是善意的提醒。 时晚寻愣在原处,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任由他动作。 裴骁南捏着梳子,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他那边儿靠。 两人间的距离近到可以听清彼此的心跳,如同气氛的催化剂,消弥在无边的黑暗里。 “得往这儿扎,脖子大动脉,要么往心脏这里……” 裴骁南循循善诱,讲解时的声音都好听得如桃李春风。 最后,他认真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过你力气不够,可能造不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时晚寻:“……” 她开始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后悔。 这男人不仅让人猜不到心思,还多少病得不轻。 时晚寻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只是做噩梦醒了,不是故意的,没有……” “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裴骁南眼神冷淡暗沉,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选择留在我身边,我想你还是得对我的身体有一定了解。” 时晚寻:“?” 莫名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哪里很怪。 她靠在床头,缩成小小的一团,只有手腕像是犯罪证据,被他虚拢着。 触碰在一起的肌肤仿佛会发烫,时晚寻甚至觉得抱了个烫手山芋。 裴骁南开始引导,两人的手先停在男人修长的脖颈。 她胸腔的心跳快得要溢出来,时晚寻一时间头晕脑胀。 也可能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只知道跟着他的节奏一路往下走。 他喉头微滚,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速度都放得很缓。 “如果你想杀我,用手掐这里是没有用的。我力气比你大,反应速度更快,你不会占优势。” “如果想用刀捅我,最好下手狠一点,否则我会在此之前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时晚寻的目光像是被外头的雨水浸润过,湿漉且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 “如果想让我情动,你可以以后自己摸索。” 作者有话说: 裴总:弱点当然只给老婆看啊:d 还请老婆们多多留言!这章发点小红包! 第3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 本来就揣着几分心虚,裴骁南还状似大方地将弱点暴露于她面前。 而且刚刚几句话的威力无异于—— 你有什么小把戏我清楚,但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根本不足为惧。 时晚寻有几分无语,条件反射般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她话声闷闷的:“我困了。” 其实她现在脑子清明得不得了,毫无睡意。 如果从进入hour的时间来算,她已经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 报社的人会因为她的失踪报警,但按照她目前的处境来看,手边没有任何能跟外界通讯的工具。 别说跟外界接触了,想报声平安都困难。 这位裴总没有问她的来历,也不像是对她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她盘算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只能不断安抚自己,能活命已属万幸。 终于,天亮前,雨停了。 裴骁南换了身衣服,洗漱完毕,瞥了眼还在床上安睡的女孩后,转身出了门。 他给张姨交待了几句,又给手下人打了个电话。 一切安排完毕后,楼下的那辆路虎才扬长而去。 …… 再度醒来,时晚寻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大床比昨晚酒店的还要柔软,房间的装潢是北欧式,窗帘被风微微吹拂开,跃金般的阳光通过窗格铺陈满地。 她头晕得厉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身处在昨晚的酒店。 就连自己什么时候被送到另外的地方,都是完全无意识的。 想到这里,时晚寻连拖鞋都没来得及趿上,就急匆匆跑出房间外。 她所处的房间位于二楼,往下走,是通往大厅的楼梯。 张姨在一楼打理盆栽,看到她醒了,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低头看了眼,说道:“小姐,请您穿鞋。” 老妇人给她拎了来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姿态很是毕恭毕敬。 时晚寻面色焦急,恳求地问:“您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在哪里吗?” 张姨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给绿植浇水。 “我真的没办法了,再继续失踪下去,我的同事朋友家人也会很着急的。” “能不能求您帮帮我?也当是行行好了,我出去后肯定会报答您的。“ “……” 她依旧忙着手头的活儿,一派油盐不进,像是没听见身边有个活人说话。 时晚寻试过多次,屡屡碰壁,心底大概有了结论。 这别墅家具不多,很多东西都是摆设,应该是裴骁南临时的落脚点,不常住人。 除了书房她不能踏足,这几天时晚寻已将别墅的构造了解得十分清楚。 房子处在一座海岛上,时晚寻去hour调查前看过地图,这地方可能就在西城附近。 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围墙,这里的佣人也不会主动跟她透露任何信息。 时晚寻的目光黯淡下来,眼前浮现出男人矜贵淡漠的面容。 除了他,她没有任何突破口。 希望如同戳泡泡,一个一个被粉碎。 随后几天,时晚寻干脆放任自流,给目前的生活找点事情做。 去帮张姨给盆栽浇水、用废纸做手工、拿几本旧书翻阅…… 煌煌天地,浮现着一抹幽然的蓝,静谧纯粹,只有几座房子孤零零地在岛上,犹如几只孤舟。 海浪的声音将万物细腻得包裹吞噬,潮起潮落,绵延不绝。 导航塔会在天黑后准时亮起,如同暗夜里的一点星子。 时晚寻翻动着面前的书页,又掰着手指开始数,她已经待在这个地方五天了。 待得越久,越是有几分心神不宁。 正当她凝眉片刻,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行车的声音。 她放下旧书,站在窗台处眺望,发现是一辆黑色路虎。 裴骁南居然破天荒地回来了。 他穿着身枪灰色的衬衫,面料挺括,单手抄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身材比例极佳。 张姨在门口做了迎接:“裴总,您回来了。” 裴骁南简单过问了几句,听到她这段时间都有好好吃饭睡觉,便点了头放下心来。 虽然两人都睡在一张床上过了,可时晚寻仍有些不自在。 她趿着拖鞋下了楼,站在旋转楼梯上望他。 这场面有点像待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等着新婚的丈夫回家。 女孩儿确实很瘦,手臂纤细,连衣裙轻盈地拂过膝盖,单薄得像是一只手就可以圈住。 裴骁南抬眸,下颌线绷紧,不咸不淡地交代了句。 “换身衣服,陪我去个地方。” 从始至终,他如鹰隼般的目光紧锁着她的动作,压迫感十足。 然后迷恋 第5节 不想让气氛僵持太久,可又不知道从哪儿问起,时晚寻只能暂时乖乖照做。 张姨给她拿的是一件背后有扣子加绑带的法式丝绒裙,她试了半天,可是后背的扣子太小太滑,怎么都扣不上。 她皱着眉头,嘟囔着喊了声张姨,可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急得额间都出汗时,背后突然有一只灵巧的手轻而易举地帮她把扣子扣到齐整。 连绑带都系得很漂亮。 触碰间,那双手没有在她后背的肌肤过多停留,可偏偏留下蜻蜓点水般的痒意。 时晚寻方才的注意力全集中裙子上了,脱口而出:“谢谢啊。” 直到她转过身,对视上那双漆黑凌厉的眼睛。 裴骁南身量高,为了给她系裙子甚至弓了下腰身。 她差点在转身中整个人撞上他的胸腔。 时晚寻倏然哽住:“你……” 本来想问他怎么过来了,可又想起来,这别墅本来就是他的底盘,她没什么权利过问才是。 “小夜莺,好了吗?”他喉头微滚,眼眸里倒映着女孩此刻的模样。 宝蓝色的丝绒裙刚好贴身,腰线盈盈一握,由于是一字款,圆润小巧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白皙且骨感。 时晚寻清清嗓子:“好了。” 她没有过问裴骁南去哪儿,只是跟着他上车,坐在了那辆路虎的后座。 副驾驶的郑青宇还是头一次看清她的面貌,扎着最简单的丸子头,长相是偏清纯挂的,仍旧第一眼就被惊艳到。 “嫂子好。”郑青宇没忍住插科打诨道,“裴总现在算是金屋藏娇了,之前什么样儿的姑娘往你眼前凑,你可都不带看一眼的啊。不过嫂子确实顶漂亮,那些莺莺燕燕简直比不了。” 裴骁南勾唇,笑意不抵眼底:“就你小子懂,行了吧。” 郑青宇:“老大可放话了,说得带来看看,什么女人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今天不是特意遂老大的愿么?要不然这一天天的怂恿我,可不得安生。” 时晚寻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有了数,眼神顺着窗外的风景游移。 下车后,眼前是一栋独栋别墅,前设有花园,后面则是游泳池,相当豪华气派。 一众人等进了大厅,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孩儿顶着头蓝毛,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又笑嘻嘻道:“老大在游泳,我去喊他上来。”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披着浴袍走过来:”诶,伊文,人来了也不早点喊我。“ “等齐总您不是应该的么?”郑青宇就差把溜须拍马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几句寒暄后,齐弘生将眼神别有深意地落在了时晚寻身上:“这就是阿南新找的女人?” 他点点头:“看着很漂亮。” 听郑青宇喊他齐总,时晚寻硬生生挤出个笑容:“齐总好。” 裴骁南语气缓缓:“我们家夜莺胆子小,各位还得多包涵。” 伊文的中文不太好,说得有些磕绊:“夜莺?这名字好听啊,姐姐人长得也标致。” 齐弘生眯了下眼睛,笑道:“不是都说了,今天只负责玩得开心,哪儿那么见外——” 所谓玩得开心,他们这种人聚会的娱乐无非就是打牌。 众人落座后,时晚寻默默找了张凳子,坐在裴骁南旁边。 她不懂这些,只能撑着手肘看他玩儿。 只不过就算是打牌,郑青宇的手也没闲过,一只手摸牌,另外一只手则是流连在肤色偏黑的女孩儿裙边。 时晚寻觉得这场景着实不堪入目,闭了闭眼,又将目光落到裴骁南身上。 他慢条斯理地摸着牌,笑容却是一脸痞气,一股子附庸风雅的味道。 几盘下来,裴骁南都是在输。 裴骁南摸出打火机,伸手拢火,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 齐弘生禁不住调笑:“阿南打牌未免太专心了点,冷落了弟妹可就不好。” 时晚寻一瞬间如坐针毡,屏住了呼吸。 裴骁南长臂一伸,单手将人圈到怀里,禁锢了一个范围,却也没实打实碰到她。 只是时晚寻坐在他的膝头,莫名觉得硌人,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 偏偏裴骁南故意靠过来,淡淡的烟草与雪松香涌入鼻息。 距离太近,他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脖颈间,酥酥麻麻的触感如同过电。 他贴在她耳畔,亲昵得像在咬耳朵:“我今天手气不好,帮我摸牌。” 顶着几双眼睛,时晚寻抬手摸了张麻将牌。 是张五条。 如此以来,裴骁南直接赢了清一色,倒是一道开门红。 伊文夸赞道:“嫂子手气真好,一摸就摸到了条子。” 郑青宇耸肩:“这句话也就你敢说。” 齐弘生表现得大度:“童言无忌嘛。” 齐弘生摸索了会儿,似是没找到东西:“好不容易换下场,阿南去把我房间里的打火机拿来。” 裴骁南一离开,时晚寻也不好意思再坐在这里,干脆跟着他一起走。 没想到刚进入房间,时晚寻整个人被抵在门上。 两人的身体并未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可彼此间的呼吸与心跳不断交融。 时晚寻吓了一跳,感知到身后高大的身影俯身下来,下颚几乎抵在她的颈窝。 她正欲开口说话,裴骁南的食指就轻轻压在她柔软的唇上,目光微垂,嗓音偏哑:“嘘——” 她唇色如豆蔻红,在无声的贴合下只显得愈发秾丽了起来。 男人如钩子的眼神,强大的气场,手上的薄茧,都是气氛的助燃剂。 裴骁南收回手指,随后他的大掌停在后腰的位置良久,没有覆盖上去,而是牢固地撑在门板上。 门框发出咚得一声,力道很重。 他按捺了许久,像是一批精锐的狼,只待她卸下防备,就扑上去猛咬一口。 裴骁南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后颈处,细细密密游移,像是蚂蚁在啃噬肌肤。 从背后看,她的蝴蝶骨轻颤,仿佛振翅欲飞,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腰线。 裴骁南声音放得很低,问了句:“会叫吗?” 时晚寻:? 她稍稍往后仰,眼神里一片清明:“你要在这里……” 他笑得很痞:“如果是呢?” 时晚寻睁着漂亮的杏眼,话意坚决:“我会杀了你——” “正合我意,我等着。”一个字一个字落下来,仿佛急促的乐曲敲在心头。 时晚寻暗自感叹。 这男人真的是个疯子。 裴骁南轻柔地替她挽过耳后发丝,而后一口咬在她的颈窝。 作者有话说: 注:“条子”在行话里指警察。 等着老婆们的留言.jpg 第4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 两人身高有差距,裴骁南微微躬身,微抿的薄唇张开,牙齿触碰到那一片细腻的肌肤。 时晚寻抬头瞟他一眼,只能看到男人漂亮的下颌弧度。 不轻不重的一口,可身体的本能反应迫使她尖叫出声。 这一声,外面一定能听到。 反应过来时,她立刻噤声,脸颊爬上一抹绯色。 时晚寻今天穿的正好是条一字领的丝绒裙子,从颈窝一口咬下去,肯定会留下痕迹。 而且遮还遮不掉。 果不其然,她试探着去摸,方才的刺痛弥留下了一圈齿痕。 这种行为仿若有的动物标记专属于自己的领地。 时晚寻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去锤他肩膀。 可实在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更像是隔靴搔痒。 裴骁南干脆将她两只手反扣在门板上,任由她动弹挣扎,偏偏奈何不了他分毫。 幽闭的空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与心跳,还有时不时发出晃动的门板声。 气氛犹如燃起的一点星火,在呈燎原之势之前,她尝试去捕捉男人的视线。 裴骁南直勾勾地看着她,可眼底的情绪到底是冷淡的。 如同被海浪冲洗的礁石,湿润发亮,却也冰冷到没有温度。 两人僵持良久,裴骁南再无其他动作。 然后迷恋 第6节 她起了疑心,几番操作后,越来越看不透裴骁南的心思。 时晚寻在心中暗暗思忖着—— 如果说一切是他有意为之,倒是可以解释得通。 他是要拉着她陪她演戏,要让一众人等相信他对她是真的感兴趣甚至是动心。 那天晚上,裴骁南救她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为了故意给自己安装一个“弱点。” 没有弱点的人在这一行确实容易站稳脚跟。 可一点儿破绽都看不出来,会让齐弘生觉得信马由缰,不好掌握。 毕竟有弱点才好拿捏,无论是贪财,还是为色,抑或是不够精明。 时晚寻在这一刻恍然。 她就是裴骁南故意制造出的—— 他的弱点。 时晚寻思绪飘远,想到车上郑青宇递过来的那瓶水。 裴骁南却没让她喝,话语间满是维护。 她镇定地问:“那水里被下了东西,是不是?” 时晚寻不知道是药还是什么,不过看郑青宇对女人的态度,那东西肯定是不能碰的。 那一瓶水,就是郑青宇的探路石,试探的是裴骁南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对她有意思。 裴骁南没答,两手慢悠悠收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且直白。 她也气极,露出点獠牙:“喂——” 连“裴总”都懒得喊了。 裴骁南吊儿郎当地笑了声:“你刚刚就叫了一声,能不能专心点?” 时晚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指骨,毫不客气地反咬了一口。 兔子急了也咬人,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裴骁南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心想这姑娘确实是下了重口,比他咬得重多了。 恰好,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伊文。 他嗓音偏稚嫩,很没眼力见儿地问了句:“南哥,你还没好吗?” 她迅速拉开跟他的距离,像是什么偷|情现场被抓获。 “刚找到,马上出来。” 裴骁南顺手拿起就放在床头柜的打火机,撒谎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两人整理了一番,又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虽然明面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小姑娘眼里含着水雾,耳根发红,很难不联想刚刚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伊文摸着后脑勺说:“南哥和嫂子感情真是不错啊。” 郑青宇丢出个幺鸡,“那你刚刚还去敲门,不怕破坏人家的好事儿。 裴骁南姿态从容,慢条斯理地坐回桌前,对她招呼道;“过来坐。” 时晚寻只觉得桌上的几双眼睛快要将她盯出个洞了,硬着头皮扯出个体贴的笑容。 新一轮的牌局很快开始。 齐弘生伸手去摸牌,眼尖地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那圈红痕,不免打趣:“哟,进去了一趟,手怎么还受伤了?” 裴骁南别有深意地笑着说:“小猫挠得,不碍事。” 时晚寻倏然间想到他刚刚给她挽耳后发丝的动作。 那手法,确实像在给一只猫顺毛。 她吓着下唇,感觉到耳根愈发烫人。 齐弘生也笑:“能陪在身边,慢慢养着,就是只懂事的猫了。” 打到尽兴后,天色已然昏暗,金乌西坠,直到黑暗吞噬掉天际最后一抹夕阳的光芒。 随后别墅亮起灯来,霎时间灯火通明,只不过众人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郑青宇早已有事先安排:“齐总,裴总,怎么也得玩到高兴再回去吧。” 伊文晃他胳膊:“青宇哥有什么好玩儿的,也带上我呗!”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少掺和。”郑青宇皱着眉头训他。 伊文嘟囔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今年都十七了——” 郑青宇推开那双黏人的手:“那你也不能玩儿,站旁边看着吧。” 去到后院的泳池时,时晚寻才真正意义上理解为什么郑青宇刚刚要阻挠伊文。 十几个女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泳池边,姿色各异,但衣服是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郑青宇清清嗓子:“教给你们的规矩忘了?” “齐总好,裴总好——”那声音娇媚入骨,喊得也很是整齐。 只不过女人们的眼睛都牢牢盯着裴骁南。 谁不知道,裴骁南目前是齐弘生身边的心腹。 前半年警方那边的行动,让齐弘生几乎折了左膀右臂。 不仅如此,由于交战激烈,他当时差点中弹。 幸而裴骁南替他挡了发子弹,齐弘生毫发无损,裴骁南则是捡了条命回来。 自那一次,齐弘生就开始重视裴骁南。 他无父无母,聪明上道,最关键的是忠诚。 若不是那次行动有警方卧底泄露风声,齐弘生的损失本不必如此严重。 所以他的疑心也更重,尤其是对手下故意接近自己的人。 夜晚的西城气温偏低,时晚寻瑟缩了下,用双臂环抱着自己取暖。 而那些女人规矩地站在泳池边,一看就是泳池比基尼的装备,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寒冷。 谁料郑青宇反其道而行:“今天本来就是泳池party了,就光游个泳不尽兴吧。” 郑青宇知道齐弘生近期喜欢游泳,殷勤地侧身过去:“齐总来定今晚游戏的规矩吧。” 齐弘生坐在躺椅上,眼睛里藏着精锐的光。 “不如来看在场的女士比赛水下憋气吧。” 他沉吟片刻:“我最近游泳,倒是发现个有趣的现象。有时候想挑战游得快一点,但总是做不到。” “可是想一下,如果身后有鲨鱼追你,一旦不慎就会落入腹中,我想在座各位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往前游,这就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水下憋气也是一样。”齐弘生说,“你以为你只能憋三十秒,可在心底记个数,慢慢地,就会到一分钟、一分半……” 裴骁南从烟盒抖出一根烟,拢火点燃后,橙红的火光飘摇。 灰白的烟雾缥缈笼罩,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伊文出声询问:“看姐姐们比赛倒是有趣,赢了的有什么奖励?” 郑青宇啧啧道:“你倒是会给她们谋福利。” 伊文:“这么多美女姐姐水下憋气,还没开始,我作为看客都已经觉得精彩了。” 齐弘生却没理会两人的斗嘴,偏头去看裴骁南:“阿南,你觉得呢?” 裴骁南睨过去,神态很冷:“齐哥的安排,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我每次练习水下憋气的时候,都会让我想起之前的经历,不知死活的东西拿枪抵住我脑袋,以为除掉我,他的任务就算成功了。” “可是子弹一下去,嘭——” 齐弘生笑得更猖狂了,神色一副回味:“他的弹膛是空的,里面没有子弹了。可我一想起来就觉得精神愉悦,那是在死亡边缘游走的较量,没有什么事情比那种感觉更刺|激了。“ 郑青宇忿忿不平道:“谁他妈胆子大,敢动我们齐总——” 很快,他反应了过来,除了他们口中的“条子”,再没有人愿意冒生命风险这么做。 齐弘生喝了口香槟,笑吟吟看向裴骁南:“我只记得他死得很惨,好像被扔到开发岛附近的海里喂鱼了。最后居然在他的口袋夹层里发现了一张结婚照,穿着身警服,那时候的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下场会这么惨吧——”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手中捏着烟盒的力道逐渐增大。 直到锐利的纸片触碰他的虎口,渗了点鲜血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时晚寻的错觉,她好像看见裴骁南的眼眶红了一瞬。 区别于以往他的高高在上,矜贵自持。 那一刻的裴骁南好像抽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反倒沉浸在另一个渗透着满是水银的凝滞空间中。 时晚寻有一瞬间很奇异的感受。 他一直戴着张面具,竭尽全力在对抗着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才是觉得真正的荒唐。 毕竟真实的裴骁南仍镇定自若地应对着齐弘生,目光暧昧地扫过在场的一圈女人。 “ 谁水下憋气时间越差,奖励她这个数。” 裴骁南比了个数字,女人们立刻眼冒金光,一派跃跃欲试。 齐弘生向一旁的时晚寻发出邀请:“弟妹要不要来试试看?” 她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啊齐总,我不会游泳。” “这有什么难的?”伊文露出颗小虎牙,“姐姐你不会游泳,我可以教你啊。” 郑青宇饶有兴趣地提议说:“干脆来打赌谁在水下的时间更长吧,嫂子你也过来选一个打赌吧。” 时晚寻见推脱不开便走过去,刚到岸边,身后一股力道将她猛然推入水中。 然后迷恋 第7节 动手的是郑青宇下午打牌时摸的那个黑妹,她只觉得时晚寻总是装得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实在没劲。 时晚寻没有学过游泳,几乎是跌到在泳池中,水流就要淹没口鼻。 她用手臂用力扑腾着,可还是呛了一大口水,仿佛提前体验了溺毙的感觉。 什么都抓不住,眼前的光影也开始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众人看好戏时,一道黑影也跳入了水中。 裴骁南直接把外套丢在了岸边,想也没想就去泳池捞人。 两人肌肤相碰,男人有力的手臂如藤蔓牢牢圈住她,胸膛则是铜墙铁壁似的,硌得她发疼。 可在那一瞬间,裴骁南整个人就是划船时的救生桨,她除了攀附,别无他法。 时晚寻被轻盈地扶着坐在他肩头,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她伸手去擦满脸的水渍,难受到咳嗽声没停过。 而每当她脱力摇摇欲坠时,身后都会一只大掌稳稳地扶住她的腰际。 上岸后,裴骁南浑身湿透,黑色的衬衣簌簌滴水,布料透到能看清其下码得整整齐齐的腹肌线条。 女人们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仿佛要把这样的裴骁南映入脑海。 人前的裴总,禁欲冷淡,连穿衬衫扣子都要扣到最顶上一颗。 没有人能想象到这样的裴骁南,失控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时晚寻同样狼狈不堪,一字裙在拉扯的过程中往下移了几分,露出腴白的边缘。 她身上的裙子面料薄,泡了水愈发熨帖,曲线被勾勒得凹凸有致,将纯与欲两个字显得淋漓尽致。 裴骁南喉头微滚,没来由的火气腾地燃起。 他用舌尖顶了下右侧脸颊,不由分说地将岸边的外套盖在她头顶。 顺带挡住了全部的旖|旎风光。 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只见裴骁南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 如此一来,时晚寻便枕在他的臂弯里。 宽大的外套遮了不少,怀中的女孩只露出那一双纤细莹白的小腿,更引得人遐想连篇。 时晚寻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也实在没什么力气。 此刻被裴骁南抱在怀里,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简直是一只被雨淋湿的负伤的小猫。 而且全身冰冷,如坠冰窟的寒意渗进骨子里。 离她最近的热源,只有他衣服残存的温度,还有男人炽热的胸膛,滚烫的气息…… 时晚寻莫名贪恋了一瞬,埋头躲进涨潮时的避风港。 直到到了偏暗的一角,裴骁南才把衣服拿下来,给她喘口气。 两人的头发都是湿漉的,但加速的心跳又燃起空气中的热度。 时晚寻的眼睛像被水泡过,亮晶晶的,眼睫还挂着沾染上的水珠。 看起来泫然欲泣。 裴骁南扣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去轻抬她下巴,嗓音跟着沉了几分:“哭什么?又没欺负你。”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这章也掉落小红包。 第5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 时晚寻濡湿的眼睫微抬,眨着眼睛看他:“我没哭。” 她只是呛水呛得生理性难受。 小姑娘枕在他臂弯,胸腔震颤,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红唇潋滟,脸颊也泛起几抹酡红。 离开一大波人群,月光洒下的清辉成了暗夜里唯一的光源。 裴骁南凝神看了她一眼,凌厉的侧脸轮廓在银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男人额前的黑发还在往下淌水,平添几分颓靡的气质。 他指尖无意中勾到一缕她的湿发,发丝又细又软。 裴骁南无意中想起,小姑娘坐在车后座,微风从车窗吹拂进来的场景。 她耳侧的碎发会随风飘动,阳光照进来,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细微可见。 如一片羽毛在心房最柔软的位置晃荡、撩拨。 “是不是准备待我怀里不下来了?” 他笑得很痞,嗓音像是经过砂纸打磨,离近了听有些许的颗粒感。 时晚寻腾地一下,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绯红逐渐蔓延,好似一只煮熟的虾。 她撑住男人的手臂,不带犹豫地从他胸腔前离身。 裴骁南则是确定她站稳才离手,从篓子里的物件里挑了两条干燥的毛巾。 一条攥在手里,另一条被他拿着揉上小姑娘的脑袋。 她呼吸乱了几秒,没由着他擦干发丝水渍,直接接过毛巾。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比起她慢条斯理的动作,裴骁南显得随意,他只是拿起毛巾囫囵擦了几下,便将汲了水分的毛巾扔到篓子里。 两人谁都没说话,任由月光在间隔的距离中铺成银河。 那道银河,仿佛是两人不可逾越的沟壑。 良久,裴骁南幽幽开口道:“离他们那些人远点儿。” 他指的是郑青宇和齐弘生等人。 男人语气里的霸道与强势不言而喻。 她倏然抬起头,攥紧了指节:“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饶有兴趣地轻笑:“小夜莺是不是记性不行,这个问题我记得回答过你。” 从她来到西城见到他,时晚寻对这个问题就耿耿于怀。 裴骁南的身份太难以揣测。 是她拨开云雾,都难以见其真容的谜团。 她懒得再猜,又想到刚刚在水里被救的事情,思绪收拢:“刚刚谢谢你啊,我不太会游泳……” 方才,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的,可偏偏一意孤行来救她。 时晚寻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裴骁南对视上那双清凌的眼睛,腔调懒洋洋的:“再谢我,可就要收报酬了。” 他特意咬重了“报酬”两个字,不用时晚寻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无措地把衣服递过去:“衣服给你。” “穿上。”裴骁南睨都没睨一眼,眼皮垂下的弧度凌厉。 时晚寻:“你还是穿着吧,晚上挺冷的。” 裴骁南搞不懂她怎么还跟自己客气上了,倾身靠近,高大的身影盖住了视线范围。 与此同时,那件男士外套又重新披在她肩头。 似乎是看着不爽,裴骁南又给她拢紧了几分,言简意赅道:“穿好。” 看小姑娘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他眉骨微抬,眉梢眼角溢出些散漫:“老子不想让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行不行?” 想起下午他在房间做的行径,她对着旁边的穿衣镜看了眼。 时晚寻发觉脖颈间的齿痕根本没消,不仅如此,还留了下一小片青紫。 她皮肤薄,稍微力气大点儿,都可能留下印记,还不知道过几天才能消。 再低头看了眼,原来是这裙子布料太透,她的曲线在不知不觉间一览无余。 原来这才是裴骁南真正的用意。 时晚寻浑身瑟缩着,指尖很凉,冰凉的池水冻得她很是麻木。 穿上他的冲锋衣外套,又将拉链拉到最顶端,她才感觉暖和些许。 淡淡的烟草气息始终萦绕在鼻息,余温逐渐蔓延,不一会儿就热得她心如火烧。 时晚寻重新过去的时候,这水下憋气的游戏还没结束。 真是够没人性的。 郑青宇赔笑了一声:“嫂子你别介意啊。” 她应付道:“没事,我已经擦干了。” 时晚寻定睛一看,水池不是一般的游泳池,设置的水位偏深,怪不得她刚才栽倒下去,泳池的水霎时间如泡沫细密地包裹上来,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黑妹已经下了水,双手撑在岸边,眼神还在跟郑青宇你侬我侬。 齐弘生一派老谋深算,气定神闲地喊了开始。 时晚寻手指攥着宽大的袖口,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不多时,黑妹拼命挣扎着,想要透过水面来换气。 然后迷恋 第8节 郑青宇既已打赌选中她,必然有出于面子的考虑。 没想到郑青宇看了眼秒表,才二十秒。 “喂,才二十秒你就坚持不住——” 说罢,他直接将女人的脑袋摁在水里,满脸不耐烦。 时晚寻看得心惊,想出言相劝,又看到裴骁南那双漆黑的眼眸。 危险、凉薄,犹如黑夜蛰伏的狼。 她明白,他是让她不要节外生枝的意思。 终于撑到了一分钟,黑妹憋气憋到脸都紫了,扑腾得池边全是水。 齐弘生出言相劝:“普通人水下憋气一分钟已经算不错了,青宇你也不要太好胜,玩儿出人命来就没意思了。” 郑青宇这才松了手,悻悻一笑:“我哪儿敢,就是帮她突破一下自己,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黑妹终于得以解脱,她整个人唇色惨白如墙纸,张着嘴拼命大口呼吸。 不难看出来,光这些游戏就能要人半条命。 但没人敢不参与,即使冻得牙关打颤,也得极力在这种环境下求得一线生存。 游泳池岸边的桌台上摆了有红酒有饮料,不过就一瓶可乐,正在伊文手里。 裴骁南伸手:“饮料给我。” 伊文奇怪道:“南哥,你今天怎么喝起可乐来了?” 他记得,裴骁南之前应酬谈生意也都是喝酒来着,鲜少碰甜腻的饮品。 “不过我也喝腻了,忍痛割爱给你了。”伊文不以为意地递过去。 郑青宇正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一派悠然自得:“裴总,是要干杯来了?” 裴骁南站在那儿,身姿笔挺,肩宽腿长。 不笑时,更显得眼窝深邃,自带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他嗓音凛冽:“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裴骁南漫不经心地将可乐拿在手里晃了晃,气体翻涌后,修长的指节扣在拉环上。 郑青宇也不敢忤逆,跟小狗摇尾巴似的凑过去。 刚一凑近,可乐喷洒出来的汽水儿就糊了郑青宇满脸。 剩余的可乐还在冒泡泡,一路顺着他修长白皙的骨节往下淌。 “不好意思啊——” 裴骁南甩了甩手,凝视着他:“没拿稳。” 郑青宇这就明白过来裴骁南的意思,连忙道歉:“裴总我错了,今晚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个妞那么没眼力见儿啊,偏偏去动你看上的女人,真不是我故意设计的,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得罪您是不是?” 见裴骁南咬着根烟,尚未点燃,郑青宇又狗腿地打开打火机匣子,把橙红的火凑过去。 郑青宇点头哈腰,问道:“裴总这回是认真的?” 裴骁南两指间夹着根烟,呼出朦胧的白气,丢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试试看。” 不知道是跟那小姑娘试试看,还是敢动他的人试试看。 郑青宇一噎,最终宣布水下憋气时间最长的是穿橙色泳衣的女人,足足憋了两分半钟。 知道今晚得罪了裴骁南,郑青宇给了自己一个找补的机会,对翘首以盼的女人说道:“得,今晚就到这儿,谁赢了奖励来我这儿领。” 夜凉如水,热闹终于消停。 裴骁南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才带着时晚寻上了那辆黑色路虎。 路边的光景一路后退,如同倒带的磁带,将路边的喧嚣隔绝在外。 时晚寻也有些累了,微微阖眼,靠在座椅上,睡颜恬静乖巧。 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他深邃的眼眸微眯,整个人挂着森然的笑意。 裴骁南跟司机叮咛了声:“停车,买包烟。” 西城夜晚的街道还算热闹,有路边摊炒着热腾腾的炒饭,还有卷饼、麻辣烫的香气,使这座不怎么安宁的城市难得有几分烟火气。 毕竟在境界交际处,小贩们来自天南地北,说着各异的语言,无非是为了谋生二字。 眼看着又要下暴雨,摊主们很快支棱起挡雨的篷,忙活得热火朝天。 时晚寻迷迷糊糊醒来,以为到地方了,也跟着下了车。 身后骑摩托车一路飙车,速度算得上风驰电掣,差点撞过来。 裴骁南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直接攥着她胳膊,往自己身前拉。 她没站稳,肩膀撞上他胸腔,感知到男人骨骼的温度。 “怎么也不看路?” 他话声很轻,但没有斥责的意思。 “没注意。” 时晚寻想去看那辆车行驶过去的车,却听到裴骁南低沉的警告声。 “别回头,有人跟我。” 她一听,便知道裴骁南肯定是一早就注意到了。 凭借他敏锐的注意力,可能离开齐弘生别墅的时候,跟踪人的行踪就暴露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只不过一直拖到现在才解决,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裴骁南倒像是习以为常。 他勾着唇,熟稔地跟摊贩做交易,顺便给了点小费。 烟盒上印着张女人的浮绘图,很是妖媚。 裴骁南的指尖啪嗒扣在烟盒上,笑意停在十点钟方向的巷子口。 他打开车门,给司机递了个眼神,“五分钟——” 时晚寻没懂他的用意,秀气的眉微蹙。 夜风阵阵,依次亮起的路灯静静矗立,而不远处的巷子口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他妈的,谁派你来的——” “老子问你话呢?” “说不说,再不说你下场也不止这样儿——” “……” “我错了,大哥我错了,哎哟——手下留情……” “是佧爷,佧爷派我来的。” “西佧?” “是,他人现在正在hour酒吧呢。” “他去hour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您高抬贵手,我就是收人钱办事儿的,真不是谁手下,早知道这么难搞,我就不接这单了……” 五分钟后,男人撸起袖子,毫发未损,姿态恭敬地回来汇报:“南哥,解决完了。” 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拉长了男人傲然料峭的影子。 裴骁南语气闲散,敛起神色:“问清楚了吗?” 司机俯身过来,低语了句,告诉他是西佧那边派来的人。 “嗯,去趟hour。” 他像是早已料到,胸中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时晚寻:“……”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比她之前做的记者系列调查不知道跌宕起伏多少倍。 hour门外此刻灯红酒绿,正是客流量的高峰期。 裴骁南拎着她去歇脚处换了身衣服,毕竟不能穿着还滴水的衣服去巡店。 酒吧内正在放着一首燥燃的舞曲,台下跟着蹦迪的正在兴头上。 时晚寻被堵在人群中,她穿着新换上棉质白色裙子,出尘不染,跟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 另一个全场焦点是裴骁南,他穿梭过拥挤的舞池,跟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仍有人一个劲儿地往上蹭。 舞曲结束,舞台上的灯暗了一瞬,很快乐手拨动着吉他,磁沉的嗓音伴随着乐曲的节奏倾泄。 染了头灰毛的男人注意力完全不在演奏上,他的眼神逡巡在一众女人上,恍惚中便锁定了一个猎物。 “哟,好正点的妞儿。” 他看向的方向正是时晚寻所在的位置。 时晚寻略有些局促地坐在卡座上,反正身边守着个保镖,一时半会儿跑不掉,她只能在这里等裴骁南回来。 小姑娘有些出神地盯着酒柜上的酒,单手托腮,微卷的发尾遮住她小半张瓷白的脸。 灰毛心念一头,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妹妹,一个人来喝酒啊,哥哥请你喝一杯好不好?” 时晚寻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不喝酒。” 看样子还是个冷美人。 灰毛来了兴致:“不会喝酒还来酒吧啊,喝酒很简单的,多喝几回就好了……” 不待他把话说完,脑后突然感觉有什么重物砸过来。 “谁他妈动老子——”灰毛伸手摸了下后脑勺,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你裴爷——” 然后迷恋 第9节 有人跟着起哄了句。 砸灰毛的物件就是个果盘里的苹果,裴骁南随意一扔,砸得倒是挺准。 此时,裴骁南换了身休闲衣裤,薄薄的黑色卫衣偏宽松款,两条衣帽绳垂在肩侧,衬得他少年气息浓郁。 可能是为了不引起那么多人注意,他特意扣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的阴影朦胧在他神情不太好看的脸上。 灰毛多少听过酒吧的易主,被砸的火气像是碰到了一场大雨,瞬间浇熄。 而后只剩下瘆得慌的感觉,没有人想在裴骁南风头正盛的时候得罪他。 灰毛躬身说:“是我不懂事,原来是裴爷的人。” 他看向一侧时晚寻,滚了下喉头:“多有得罪啊妹妹——” 时晚寻从心底反感那种不怀好意的接近,避开灰毛的视线,眼睛里只剩下极致的冰冷。 灰毛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这么巧啊,裴总的人我注意好久了,我要是看上了怎么办?” 来者正是西佧。 西佧盘踞西城已久,做人做事算得上有勇有谋,可就是太贪心,手下人也不敢得罪这种魔王。 听说齐弘生近来格外重视这位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他便也想来会一会。 西佧穿着身夹克皮衣,笑得轻挑:“一个女人而已,裴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往后生意要好做,可不就是靠多交个朋友么?” 都是做生意的,这句话一出,就知道背后肯定藏着交易。 裴骁南扬了下下颚,别有一番寓意地暗示:“听说跟您做生意,两成油水儿都捞不到。” 西佧冷笑:“这都是过去了,今日不同往日,裴总要是有意向的话,我七你三也未免不可。” 裴骁南咬了咬后槽牙,笑意在唇边流连。 “宝贝儿,对你感兴趣的人挺多啊——” 他故意摩挲着她的手腕,力道钳制得紧,根本挣脱不得。 时晚寻知道这位裴总又要开始演戏了,可他真真是极会蛊惑人。 没有人不会在听到这声又酥又欲的“宝贝”沉沦进去。 他身上总蕴着一股磨人的反差感。 温柔时,总能给人最极致的沦陷。 狠戾起来,则是八风不动,越危险越让人迷恋。 裴骁南故意感叹,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也是,谁让你长得就这么勾人。” 那双眼睛,水灵得让人看一眼,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这双眼睛这么漂亮。” 西佧赞叹道:“挖出来想必同样好看,像珍珠也说不定。” 时晚寻:“……” 这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疯。 西佧故意设局试探:“听说裴总你之前对女人没兴趣啊,这回倒是破了禁忌,弄得我也想尝尝这妞儿到底有什么能耐。” “佧爷身边的女人还少?”裴骁南笑着反问。 听说跟着西佧的女人待遇是不错,当然,没几个能活蹦乱跳出来的。 西佧才是某种程度上以折磨人为乐趣的疯子。 裴骁南故意将她往前推,温热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游刃有余地问:“愿意跟佧爷走吗,小夜莺?” 时晚寻快要被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抑制得不能呼吸。 她摇摇头,葱白的五指始终没离开攥着裴骁南卫衣的衣袖。 在这一片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她只能勉强认为待在裴骁南身边是上上策。 虽然可能会很危险,但最危险的地方同样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装作一派坦然:“可惜了,小夜莺不愿意从我身边飞走。” 时晚寻耐着性子陪他演:“……” 裴骁南意味深长地将人揽过来,勾了下唇角:“没白疼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然后迷恋 episode6 时晚寻的心跳像是古钟的钟摆,左摇右晃。 她挪着步子,几乎要让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她认生,面对自己不熟悉的人总是反应慢几拍。 唯独对裴骁南,抵触…… 倒是没有的。 她垂眸看着裴骁南被自己扯着的那一截卫衣袖子,正好露出来他骨感的手腕。 恰如其分的少年感。 殊不知,她此刻抓着裴骁南袖子的模样太过乖巧。 像一只垂着耳朵的白兔子。 裴骁南看了一眼,喉咙上下滑动:“躲那么远做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全落进西佧眼里。 他啧了一声:“开个玩笑,裴总别当真,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可不想落得个夺人之爱的名声。” 西佧调笑道:“就是没想到你喜欢这一挂的,细胳膊细腿儿,一掐就红,可经不起折腾。” 之前多少胸大腿长的美女往他跟前凑,裴骁南愣是看都没看一眼。 当时都流传过一阵子风言风语,说裴骁南喜欢的是漂亮的男孩子,没少有人往他身边送十六七岁的少年。 当然,裴骁南嫌应付得烦,全送到hour当员工了。 就比如现在,他好不容易来巡店一趟,员工们个个翘首以盼。 时晚寻后知后觉西佧的荤话,心底漾开不自然的热度。 裴骁南凑近她脖颈,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鼻息,钻入心肺的香气。 很好闻 他低哑地呢喃道:“老子认栽了呗——” 时晚寻被锁在他的臂弯中,可也心知肚明,裴骁南只是懒懒散散地将手掌垂在她的细腰旁。 克制到一点皮肤都没碰到。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逢场作戏。 裴骁南眯了下眼,发觉在推搡过程中,小姑娘白色裙子的吊带微有下滑,细嫩的肩头还挂着根细窄的裸色衣带。 他替她整理好衣服,仍是那派颠倒风流的作风。 西佧顿了顿,提起此行的真正目的:“诶,齐老大不会是真怕了吧?近几个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颊:“齐爷正休养生息呢,我们也不好打扰不是?” 西佧叹气:“这么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江湖规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是齐老大迟迟不出货,弟兄们意见上来谁保证,都要混生活的是不是?” “佧爷您的意思是——”他在等西佧露出狐狸尾巴。 西佧直接点破:“我看裴总自己带几个弟兄闯荡一番没什么不好,你有能力有手段,总屈居人下多少受束缚。” 原来是来试探他对齐弘生的忠诚度。 裴骁南把玩着打火机,周旋道:“齐爷带我入的行,背信弃义恐怕不好吧,想必佧爷同样瞧不起这种人。” 在这一行混的,谁都怕看错人。 被背后捅刀子,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 西佧听到手下覆在耳边说了句什么,爽朗地笑了几声:“我就知道裴总会这么说,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我今晚还有事,改日再叙。” “佧爷有时间再来玩,随时恭候。” 出了酒吧,手下的人不解道:“佧爷,您这是想拉拢裴总?” 西佧凝神看了会儿过往的人群:“齐弘生是老狐狸,这个裴骁南也不简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然是好事,如果他执意为齐弘生卖命拦了我的道,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哦对,查一查他身边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头。”西佧吩咐道。 “是。” — 裴骁南说是来hour巡店,实际上衣香鬓影、声色犬马,他被众人拥簇着谈笑风生,唇边挂着凉薄的笑意。 时晚寻融不进去,也觉得无聊,便拿起一旁的国际象棋开始自娱自乐。 她尽量表现得像个透明人,一声不吭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刚刚的事情已经给时晚寻提了个醒,如果太招摇,盯上的人多了,连裴骁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裴骁南心念一动,起身从沙发上离开。 她玩儿得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周边有人靠近,直到背后覆上大片阴影。 裴骁南丝毫不顾忌身后灼灼的目光,啧了声:“不如来下几盘棋。” 身后那群人不乐意了,有人喝得醉醺醺的,还在喊他。 然后迷恋 第10节 “裴爷,再来啊——” “裴总裴总,你可不地道啊,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快就溜了——” “闭嘴吧你,人家要陪马子。” “操,有了马子忘了兄弟啊。” “……” 时晚寻闻言也是一愣,无措地问:“你要玩儿吗?” 她作势要起开,想把位置让给他。 裴骁南则是直接给她摁在原处坐着,漂亮的指节拿起黑色的棋子。 “一个人玩儿有什么意思——” 他玩味道:“本来国际象棋就是竞技游戏,来比赛怎么样?” “比什么?”时晚寻稍感错愕,对他的想法摸不着头脑。 裴骁南将决定权交给她:“规则你定。” “一盘定胜负吧。” 时晚寻托腮,瓷白的脸上满是坚定:“如果我赢了,你得放我走。” 得,还挺有底气跟他谈条件。 也是,他救回来的这只夜莺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文文弱弱。 小姑娘脑子聪明,会审时度势,骨子里还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裴骁南提醒她:“但你可要想清楚,你一个人走,齐弘生和郑青宇那边的人都会盯着你。” 意思是暗戳戳的威胁了,即使她赢了,也不一定能逃得出这片地方。 就像是危机四伏的丛林,猎物除了奔跑和隐藏,只剩下跟猎人走这一条死路。 时晚寻挽着耳后的发丝,眼睛清凌凌的:“那我也要试一试。” 不试试,永远不知道谁胜谁负。 况且,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那如果你输了呢?”裴骁南抛出反问。 见她迟迟没回答,他黑如岩石的眼睛扫过来,气息凛冽道:“嗯?” 时晚寻豁出去般:“那我……也听凭你处置。” 是么? 裴骁南倒是提起了几分精神,垂睫在棋盘上:“开始吧。” 多可笑。 她的生杀大权就掌控在一盘棋局里。 前来收拾果盘的服务生看了眼,惊讶于两人是在玩国际象棋。 他对着时晚寻摇摇头:“裴爷在这种游戏上一向没输过的。” 时晚寻视线低垂,仍然专注于自己的路线,过了几秒才抬眼,礼貌地笑了下:“谢谢你告诉我。” 服务生一噎:“……” 这不是明知道是末路,还得往火坑里跳么? 两人的游戏规则采用国际象棋惯例,谁先将对方的王将死即为胜者。 游戏一开始,时晚寻跟他还算得上有来有往。 光影轮转,裴骁南算不上专注,也算不上多敷衍。 等待她走步数的过程中,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指节扣在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可游戏进行到一半,时晚寻就明显落了下风。 她的阵地失守大半,优势在不知不觉间倒向裴骁南。 裴骁南修长的指节捏着那一枚王后,气定神闲地用指腹摩挲着。 这种无意识的动作不像是神情倦怠的把玩,而是尽在掌握之中的俯瞰。 就好像—— 这场局,他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天罗地网。 直到最后。 她还在思考有没有最后一线希望时,裴骁南挪动面前的黑棋,直接将军。 可以说一步绝杀。 愣了几秒,时晚寻认赌服输:“我输了……” 他倒没什么波澜,只是薄唇微启:“至于留给我对你的处置,我会想好了再告诉你。” “……” 这话听起来更危险了。 没过多久,裴骁南又被叫过去应酬。 这一回,他明显兴致不高,基本不说话,捏着酒杯的手悬置在半空,平添几分颓郁。 时晚寻坐在沙发上,本来心里还因刚才的赌局有几分忐忑。 可不知怎么的,小腹猛然发出一阵抽疼。 她以为喝点热水起码能起到缓解作用,可腹部发出的一阵阵绞痛简直钻入心扉。 每次来经期,时晚寻都得遭一次罪,读高中时,痛经最严重的一次直接让她在体育课上晕倒。 昏昧的灯光下,她蜷缩起身体,脸色苍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裴骁南侧目看了眼,眉头拧在一起。 他这回才是牌也不看了,什么都不想管了,关切地停留在小姑娘身前。 “小夜莺——” “小夜莺,还醒着吗?” “……” 裴骁南很少流露出紧张的神情,即使被人用枪抵住脑袋,他也像无事发生般风轻云淡。 他轻抬她瓷白的下巴,问道:“不是变成小哑巴了吧?” 时晚寻:“……”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很轻:“我肚子疼,难受——” 小姑娘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唇色也白得厉害。 裴骁南迅速穿上外套,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伸出胳膊,将人打横抱起。 “抱紧。”他语气偏沉地叮嘱了句。 时晚寻莫名感觉很羞耻,全身的血液都快要集中在头顶,让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只是痛经,还没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不出意外,裴骁南的举动很惹眼,几乎是每一个过往的人眼里都藏着探究的目光。 甚至有几分不可思议。 什么样儿的女人能裴爷认栽成这个样子?! 时晚寻只能反射性地背离人群,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避掉那些如针的眼神。 也因此贴到卫衣下男人有力的心跳。 回荡在耳边,更荡漾在心底。 出了hour,夜风吹拂起她的发丝,轻盈地拂在指尖,略微有些发痒。 耳边的叫骂与尖叫声不绝于耳。 一群抢场子的直接在街道上真刀实枪地打起来,双方谁都不肯退让。 这在夜晚的西城是常态。 在一滩泥泞里,她莫名觉得裴骁南的怀里才是仅有的那块儿净土。 时晚寻被打斗的声音弄得心神不宁,探头去看。 结果刚一动作,发顶被扣上了一顶帽子。 是裴骁南今晚戴在头上的那顶黑色鸭舌帽。 他嗓音很淡,携着几分护短:“别看。” 裴骁南不让她看,也是血腥的场景怕吓着小姑娘。 说罢,他又将她头顶的帽檐往下扯了扯,直着遮去眼前所有的光景。 萧瑟的风呼啸着,卷来细小的雨珠,几秒后的电闪雷鸣更是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皎洁的月亮缩到云层后,像蒙了一层纱。 时晚寻觉得让他淋雨心中有愧,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没想到动来动去,曲线贴合着他肌肤摩挲,发出衣料相碰的细微声响。 裴骁南眸色发暗,强势道:“别动——” 时晚寻仍花了点力气推搡:“我知道,但你放我下来。” 她那点儿吃奶的力气,根本比不过男人隐隐的力道。 时晚寻在帽檐下的整张脸都染上绯色,耳根红得要滴血。 而在翻转过程中,少女肩头的吊带再次松垮,柔软的云团被挤压成不同的形状。 然后迷恋 第11节 裴骁南禁锢住她肩头,警告的嗓音偏哑:“别忘了,你今晚还欠我一个惩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然后迷恋 episode7 他眼底的捉弄意味明显。 时晚寻立刻噤声,耳根像黏稠的绯色的糖。 “需要去买什么药吗?” 他只看到小姑娘神情痛苦,尚不清楚她身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她觉得在裴骁南面前提起来有些羞耻,声音越来越小:“买小翅膀就够了。” 他一愣,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小翅膀?” “就是……”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卫生巾。” 说完,时晚寻觉得空气都凝滞了几秒。 他依旧语调淡淡,将人抱到车里:“在这里等我。” 裴骁南的坦荡衬得她很不自在,于是时晚寻只能如坐针毡地等着他回来。 走到附近的店铺,裴骁南逡巡一圈,在货架下方找到了要买的东西。 他看了几眼包装上的说明,有日用、夜用,还有长度的区别。 裴骁南不是很懂这么多种怎么挑,只是让拿了几包推荐的。 日用夜用可能是换着用的吧,他想。 店主是个长相妖娆的女人,说着当地的语言,意思是说—— “难得,能看到他为女人的事儿这么上心。” 能让裴总亲自跑一趟,为女人挑选贴身用品,算得上一件稀奇事儿。 时晚寻没等多久,就看到峻拔的身影在雨中靠近。 路灯打下,细雨横飞,可只有裴骁南陷在阴影里。 他戴上了卫衣帽子,天然有气场隔绝般,只能看到那一双凉薄的眼睛。 他打开车门时,潮意涌动,冷风和雨丝顺势沿着她的裙边打了个转,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你要哪种,我就分别拿了几包。” 她打开黑色的塑料袋,发觉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牌子,应声说:“都可以的。” “还是谢谢你,裴总。” 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时晚寻在心底存着分诡异的矛盾感。 裴骁南眉眼沉冷:“小夜莺——” 他撩起薄如利刃的眼皮,黑沉眼眸嵌住她。 时晚寻低敛着视线,闻言才抬头,耳后的碎发乖顺。 “谢人可不该这么谢。” 他语调慵懒,随后摁下按钮,车窗缓缓合上,又对司机说了句:“回别墅。” 时晚寻看着车窗蜿蜒的水痕,表面镇定,心跳不自觉被他这句话撩拨到加速。 是了,仿若一念之间,不是神明就是恶魔。 回去后,时晚寻先是洗了个澡,想给身体驱散寒气。 一天下来,又是泡水里又是输了游戏还小腹疼,疲惫犹如潮水涌来。 本来以为睡一觉起来会好很多,可到了半夜,还是耐不住身体的难受。 一开始时晚寻只是嗓子干疼,后面直接发展到头晕脑胀,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半夜她摸索着起床,守在厨房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热水咕噜噜冒泡,不断升温沸腾,将她拉回现实。 时晚寻喝了几杯热水,小腹的坠胀感好了不少,又放下水杯,昏昏沉沉回到房间。 只不过刚陷入梦境,回忆就如排山倒海涌入脑海里。 那是她十岁的时候。 那时候小女孩儿温吞脾气好,乖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可也因此招致了不怀好意的攻击与敌意。 班上喜欢讲闲话的几个女生到处说她没爸爸,顺带拉拢同学对她进行孤立。 所以她会在水杯里发现加了粉笔灰的水、做着工整笔记的教科书全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恶意总是像暗处的利箭,不知何时弓弦已然蓄势待发。 小时候,爸爸对她的教育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只是脾气好,但不代表性格软弱。 时晚寻秉持着一报还一报的原则,很快给了为首的女生教训。 体育课上,她正在旁边一个人练习排球,却差点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球给砸到。 晚寻拍了拍了手中的球,对视上不远处那一双冰冷的、恶毒的眼睛。 于是,她直接垫起手中的球,瞄准方向后狠狠击球。 排球不偏不倚砸到那个女孩子脸上,她当场摸了下鼻子。 不过是纸老虎。 她摸到一手的血后便开始嚎啕大哭,不仅叫来了体育老师,还把这事儿闹到班主任面前。 非说是时晚寻故意砸自己。 不过小晚寻一点儿都不后悔。 她不是替自己砸的,而是觉得替爸爸不值得。 爸爸是警察,是人民英雄,她不能接受有人那样诋毁他。 班主任叫来双方家长调解,她难得见到了时振云一面。 他穿着身警服,风尘仆仆。 时振云三步两步抱住女儿,了解完原委后眼睛里满是疼惜。 小姑娘瓷白的脸上皱巴巴的:“爸爸总是不在我身边,他们就欺负我,说我没爸爸……” 时振云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轻拍她的肩膀:“谁说爸爸不在你身边的——” “可是、可是爸爸一直很忙呀……阿寻很想你。” 她不懂这番话,眼睛里满是水意。 她也想和同龄的小孩儿一样,能看到学校门口等待的身影,能让爸爸在自己的满分试卷上签字。 可那时候的她并不懂得父亲的这一份职业行走在刀尖上,躯体则随时都有可能盖上国旗。 “爸爸一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你。” 时振云温柔地揉上她发顶,酝酿出的话略有哽咽。 “以后想爸爸了就写一个正字,等写到一百次,爸爸就会出现。” 可十五岁之后,无论她写多少个正字,爸爸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时候时振云卧底的身份暴露,穷凶极恶的歹徒便盯上了时晚寻。 绑架了她,并借此要挟身怀机密的时振云来做交换。 后来,虽然她成功被救出来,可也对那段被救出来的记忆甚是模糊。 醒来那天,她只能闻到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小姑娘嚷嚷着要见爸爸,周围的护士拦住她,又是给糖吃,又是读故事书哄她。 直到出院那天,妈妈领着她去到了时振云的葬礼。 黑色的伞就像乌云压境,重重压在她心头。 警局的同事纷纷脱帽致礼,少女抱着怀里摇曳的一束鸢尾花,泣不成声。 时振云牺牲后,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性情大变,她不能承受再多一次的失去,以至于对时晚寻的管教甚至有些偏执。 母亲带着她从江城到临城,开启了新的生活。 临城暑热极盛,冬天也从来不下雪。 唯有一年闹了雪灾,她趴在窗边,看到了一个雪人。 跟小时候爸爸给她堆得特别像。 “我好想你……” 她喃喃呓语,眼泪顺着滑落入发丝。 裴骁南驻足在门外,听得分明。 裹成一团的被子里,有轻微的抽泣。 像汹涌奔流的河流,但只能压抑着悲伤。 裴骁南将被子从她脑袋上拉下。 然后迷恋 第12节 果然是做了梦,她双眸紧闭,眼睫上还挂着盈盈泪珠。 他用指腹擦拭掉脸颊上的晶莹,低声絮絮:“怎么哭了?”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小姑娘面色潮红,像被雨淋湿的桃花。 脆弱、无助,简直是橱窗里的娃娃,力气大一点碰就会坏。 裴骁南伸手,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 下一秒,他皱了皱眉。 温度很烫。 幸好这个临时落脚点有一些药物,尚可缓解燃眉之急。 裴骁南匆匆出门前叮嘱了句。 “张姨,如果人醒了,记得让她把药喝了。” 天色刚破晓,云雾缭绕,海面之上的天际镀了层浅金色。 他驾轻就熟进到附近的半山腰,确保四周无人后拔出原来的卡,给通讯工具换上新卡,同时兼具加密反窃听功能。 由于情况有变,裴骁南必须得及时跟上级组织联系。 滴了几声后,电话那头很快有接头人接起。 裴骁南神情严肃:“资料查到没?” 林维泽回复道:“时晚寻,籍贯是在江城,毕业后在临城日报社工作,是名记者。” “时记者。”他低笑一声,声线在通话里摩挲着几分颗粒感。 小姑娘反应很灵敏,而且是误入,他大概猜得到身份。 果然跟他的猜测相差无几。 林维泽调整了耳麦:“等行动收尾,我会安排专人把她接出去。” 裴骁南很轻地应了声。 “以及……抓捕行动继续? ”林维泽在等他的判断。 “暂时不要。” 裴骁南很果断:“最近齐弘生对我的态度像是起了疑心,行动暂时往后延。” 无论是泳池边他的那番话,还是西佧的试探,都提醒着裴骁南—— 此刻收网并不是最佳时机,只会打草惊蛇。 林维泽郑重开口:“明白,注意安全。” “娜斯佳已经到西城了,想必会耐不住性子先来找我。” 他知道齐弘生也肯定会暗地关注这件事,那就逢场作戏试试看。 “我相信你的判断,而且……之前那批交易跟她脱不了干系。” 裴骁南眸光微动:“她人到了,你们就开始行动吧。” 半刻,山林后再次恢复寂静。 时晚寻醒来后,时间将近中午。 窗棂外的阳光照耀在吊兰上,叶子葱郁,生机勃然。 她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像是走马灯,怎么都醒不来。 半梦半醒间,似是有冰凉的触感贴上她滚烫的额头。 宛若雨后的月光,令人莫名贪恋。 直到撑着手肘起身,她才注意到门外晃过一个人影。 裴骁南拿过来一个纸杯,里面盛了半杯感冒冲剂:“先喝药。” 明明是命令的话语,可嗓音像是凛冽清泉渗入心头。 时晚寻怔怔接过水杯,又见他从铝箔捻出来一粒胶囊。 她发着烧,脑子宕机反应慢,愣着没动。 裴骁南哂笑一声,目光冷柔:“等我喂你?” 她当然没有多余的心思,也不想让两人的关系陷落到尴尬的境地。 一口气喝完冲剂和胶囊后,她禁不住拧着眉头。 这药比她想得还要哭。 她从小生病怕苦,妈妈还会给她喂蜜饯。 喝完药后,时晚寻唇缘泛着潋滟的水色。 “很苦?” “还好。” 他躬身,眼眸深沉:“张嘴。” 一颗糖喂到唇边,她下意识含住,清甜的荔枝味儿瞬间溢满口腔。 男人的指尖摩挲着唇峰,方才她伸出的舌尖扫过指腹,弥留的痒意让裴骁南眼眸一暗。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药别忘了喝。”他看了眼说明书,交待说,“一日三次。” ……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后面几天,时晚寻调养身体的同时也再没见过裴骁南。 傍晚,她踱步到厨房,想到冰箱里还有张姨囤的面条,便想下厨给自己简单做一餐晚饭。 锅里的水煮沸后,她下了一人份儿的挂面。 引擎声适时响起,黑色路虎停在别墅外。 裴骁南走进客厅便问到了厨房食物的香气。 倒是难得在这栋别墅感知到几分烟火气。 他以为是张姨在做饭,踱步过去才看到小姑娘姣好的背影。 她挂着简单的围裙,恬静居家,勒出的腰身几乎一只手就可以圈过来。 时晚寻对他的出现有几分意外,又旋即礼貌开口:“裴总,我刚煮面,你吃晚餐了吗?要不要……” “还没。” 不仅没吃,下午的酒局让他胃里现在莫名有几分烧灼感。 破开那点儿生疏感,她温吞道:“那我也给你煮一份,如果你饿的话,就一起吃吧。” 如果对这位裴总的善意能让他发点善心,早点儿放她离开,也算是笔划算的买卖。 厨房的空间不算狭小,可裴骁南一来,她总是能感受到身后的一股强迫感。 男人身影高大,倚靠在流理台边,容色倦冷,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抿了几口。 两人谁都没说话,可就是无端让她没办法集中精神盯着锅里的面,连空气都变得燥热。 时晚寻动了动唇:“煮面还要几分钟,去客厅等就好。” “没什么我能帮忙的?” “暂时没有。” “……” 不过裴骁南也没走得太远,他站在厨房门口无所事事,眼神凝视着那道昏昧灯光下的单薄身影。 又自嘲地轻笑了声。 温柔刀,才最是要人性命。 两碗面摆在餐桌上香气四溢,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裴骁南吃了几口,发觉面条味道也不错。 虽说他不重口腹之欲,但着实没料到她会把看起来寡淡的清汤面做得味道十足。 时晚寻吃得很慢,中途似乎是烫到了,她伸出殷红舌尖,眼眸氤氲着水汽, 裴骁南眯了眯眼,想到她吃糖时唇齿触碰到手指的触感。 喉头一阵干涩。 他又不动声色地给她递过去一杯凉水,说:“吃慢点儿。” “嗯……” 时晚寻涨红着脸色答,喝完凉水,舌尖的烫灼感才消解下去。 夜间,西城又下雨了,相比前几次,这一回的天气可谓是狂风骤雨。 黑夜浓稠,卧室的窗户被吹得震颤作响,海浪涨潮的汹涌声也愈发激烈。 雨声扰得她思绪很乱,时晚寻尚未入睡,看了眼空空的床沿。 刚裹紧了被子,结果床头灯一熄,整个房间霎时间陷入黑暗。 看起来是停电了。 暴雨如注的氛围,更加剧了她心底的不安感。 时晚寻从抽屉里找到蜡烛点燃,她想去到一楼客厅缓解一个人待着的恐惧。 不远处的沙发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飘摇不定的烛火,让她的视线尚不清明。 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男人黑色的额发覆在硬挺的眉骨上。 裴骁南躺在沙发上,浴袍松散,硬朗的下颌线下,可以明显看到嵌在脖颈间的红痣。 然后迷恋 第13节 时晚寻轻手轻脚,想着外头的天气,明显能感知到夜间的降温。 而且她今晚离裴骁南有些近,让他传染上感冒就不好了。 她从楼上抱来一床薄被,俯身想给他盖上。 裴骁南每次睡眠都很浅,他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才能在毒|品交易泛滥的西城活下来。 她动作放得很轻,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男人却抓住她的手腕, 可能是刚醒后的本能反应,他捏的力道很大。 时晚寻出声提醒:“疼——” 他恍若大梦初醒,倏地松开手,起身时身上的被子缓缓滑落。 她往前踉跄了下,抬手撑住沙发,发丝扫过他脸颊。 呼吸尽数是淡淡的薄荷气息,像冬日的雪花,沁入肺里。 好险,两人距离不到寸厘,差点跌坐到他的膝盖。 白色带花边的发圈本就松散地挽在脑后,随之猛然间的动作,发丝如瀑散开。 时晚寻连忙去拢住发丝,又稳住心神去找发圈。 眼神一定才发现。 那发圈好巧不巧地滚落到他大腿上。 她呼吸一顿,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裴骁南明知故问:“找什么?” “发圈。”时晚寻睫羽垂下,提醒说,“在你腿上。” 他当然注意到了,但并不打算直接递过去。 过了几秒,他反倒是虚拢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裴骁南的目光晦暗如深色的海,催促着反问:“怎么不动?” 作者有话说: 裤裤飞飞.jpg 各位老婆久等啦,这章留言全部红包,本文开始恢复日更,v后会加更滴。 p.s前几章略有修文,出入不大,重不重看不影响后续阅读~ 第8章 然后迷恋 episode8 时晚寻耳热了一阵,又眼疾手快将发圈捞了回来。 呼吸微屏间,触感也放大了数倍。 女孩儿将发圈拢在手上,姿态怯生生又流露出几分锋芒。 “怎么还不睡?” 也许是刚醒,裴骁南嗓音还蕴含几分哑意。 “停电了。”时晚寻又补充说,“我房间的床头灯灭了。” 裴骁南想起来,她怕黑。 上回也是特意跟他强调要留一盏床头灯。 而在偌大的别墅里,唯有客厅稍微倾洒进来些许光芒。 茶几上的蜡烛火光摇晃,将他的周身轮廓镀上了一层暖光。 他喉头微动:“小夜莺,我在这儿——” 意思是让她别担心。 “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 裴骁南将沙发空出来,又随意披上一件黑色外套:“我去外面抽根烟。” “好。” 时晚寻吭声回应,又叹息了声,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 男人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弹开打火机匣子,偏头去凑橙红的火。 青烟徐徐散溢,让他的背影衬得愈发嶙峋萧索。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没那么黑暗的环境,也可能是不远处裴骁南的身影。 都让她渐渐放松了心底的恐惧。 虽说她看不透这位裴总,但他也没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 在这场博弈中,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谁是赢家。 难得,窗外的暴雨停歇。不过顷刻,如冰轮的圆月升在半空,室内的光线如涨潮般铺满。 裴骁南灭了手中的烟蒂,又找到电闸的开关推上。 果然是跳闸了。 头顶的光线登时大亮,时晚寻觉得刺目,伸手挡了挡。 缓神后她才抬眸,对视上那双黢黑的眼睛。 他身上的浴袍有些松散,露出一片精致的胸膛。 疏懒的眉眼耷拉着,黑发上的水珠都没擦干,看起来有点像只被雨淋湿的狗狗。 不过仍旧看起来不好惹。 时晚寻在脑海里想象着画面,又轻笑出声。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她这一声笑自然吸引了裴骁南的注意。 裴骁南凑近过来:“笑什么?” “没……”她嗫喏道。 他轻抬下颌,边走边脱下外套,浑身散发着不言而喻的危险。 时晚寻敛起神色,犹如刺猬竖起全身的刺:“你干什么?” 不等反应,那件黑色外套就搭在了她的腿上,一瞬间的温暖包裹上来。 “你不是冻感冒了么?” 他眉眼矜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斯文败类的那挂长相。 时晚寻:“……” 他这般坦荡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骁南淡声道:“我说过暂时不动你。” “对不起。”她嗓音沉闷。 “对不起?”裴骁南哂笑着,轻抬她的下巴,“别忘了,我也随时有反悔的权利。” 时晚寻扯着唇角,莫名觉得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 “那你……打算留我到什么时候?” 她动动唇:“裴总,我需要一个期限,哪怕是你玩儿腻了也行。” 总不能一天接着一天耗,让她继续这么杳无音讯下去。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男人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反问的意思明显是让她不要自不量力。 游戏规则由他来制定,掌握生杀大权的,一开始就是他。 果然。 她就不该对裴骁南抱有什么期待。 毕竟能为齐弘生这种人做事的,绝非正常人能理解的思维。 只不过温柔的漩涡会为男人营造出表象,亦正亦邪才是他的本质。 “今天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她不再反抗:“嗯好。” “需要我换衣服么?” “张姨会把衣服给你。 “……” 都不需要多余询问,裴骁南让她作陪,她跟着去就是了。 既然走不掉,那就当一个随时待命的嘉宾,不过是去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走一遭。 - 转眼到了日落西山,司机过来别墅简单跟裴骁南简单交待了几句。 他听闻后拧了下眉头,又压下不悦的神色,转身招呼她。 “走吧,小夜莺。” 时晚寻也没想到跟着他来的地方是地下赌场。 这地方平时就鱼龙混杂。 可在西城这地儿,各方势力复杂盘节。 就像是白纸上一个黑色的点,被水晕开,形成密密麻麻的网,无声无息地渗透到整座城市。 然后迷恋 第14节 门口处几个打扮成混混模样的一看见看见长得又白又纤细的时晚寻,眼睛都亮了,没忍住聚众起哄了几声。 调戏意味很重。 裴骁南刚好从车门另一侧下来,冷飕飕的眼神瞥过去,不怒自威。 一行人看到是裴骁南,这才噤若寒蝉,脸色煞白地离开。 夜幕刚至,这间赌场“销金窟”的生意才刚刚开始。 这回过来是跟娜斯佳过来谈生意的,所以场子更显得比平日里热闹几分。 台球桌前,金发的女人眉眼间尽数是风情。 此刻,她擦完巧克粉,捏着一杆楠木质地的台球杆,弯腰俯身。 饱满的胸脯几乎积压在桌台边缘,颇引人注意。 女人摆好标准的击球姿势,一杆下去,那颗红色号码球随之掉入袋中。 周围人笑着鼓掌:“娜斯佳的球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娜斯佳偏碧色的眼睛仿若一只猫,她扫过在场一圈人,随后将眼神落在裴骁南身上。 比起前半年相见,他不再是躺在病床上的奄奄一息的模样。 相反,一身衬衫衬得他气质冷柔,男人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随意而不羁。 也更让她着迷。 裴骁南适时开口,用俄罗斯语问候:“娜斯佳,幸会。” 他发音磁沉,俄语滚落过他的唇齿,很好听。 时晚寻明显觉察到女人目光的打量,迎上视线时却被男人攥过手腕,更贴近了他几分。 “你的女伴?”娜斯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的关系。 她穿了身灯芯绒的黑色连衣裙,他则是枪黑色衬衫,西裤笔直。 两道身影一起映入眼帘,确实很登对。 “小夜莺,打个招呼。” 她配合地演戏:“你好,娜斯佳。” 娜斯佳极力压制着不快的心情,勾唇轻笑:“南,第一次见你身边有女人,差点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之前这种传言很多。”裴骁南轻描淡写跟她周旋,“可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揣测有多不切实际。” “你总是能让我觉得捉摸不透。” 娜斯佳接着说:“半年前是这样,现在更是。” “那是好事。”他笑得凉薄,“在这儿太简单被人看透的人,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娜斯佳没回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点燃手中的万宝路女士香烟。 裴骁南邀请道:“来玩几杆台球?” 她吐出个烟圈儿:“跟你比,我没什么信心赢。” 娜斯佳深知他擅长棋牌和球类,所以故意将矛头对准时晚寻。 “不如让你的女伴跟我试试?” 小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见裴骁南沉默着,娜斯佳倚在台球桌旁,轻勾脚尖:“南,我只是想打个球放松而已,你不必这么紧张吧。” “试试,输了也没关系。” 他展露得宠溺,特地为她挑选了一杆枫木质地的台球杆,握在她手上重量正好。 没料到,时晚寻倔强掠过他一眼:“裴总,恐怕我不会输。” 裴骁南差点儿忘了—— 小姑娘可从来都不是外表上那般柔软。 在台球上时晚寻并非新手,但跟娜斯佳比赛,她也同样不知道对方实力,胜算自然是个未知数。 娜斯佳身边的保镖将所有球摆好,又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开杆由娜斯佳先手。 她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用白球击准目标球,一连三次,娜斯佳均是发挥得快准狠。 直到击到黑色号码球时,球的轨迹出现偏差,停在了袋口附近。 机会轮到了时晚寻。 小姑娘柔软的长发挽在耳后,长相乖纯,第一眼印象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派。 她淡粉的指尖捏着球杆,同样不迅速地利落挥杆击球。 不过一分钟,桌上的球就被清空大半。 她镇定看了眼上一杆没击入袋中的球,将场子让给娜斯佳。 兴许是她的发挥也给到了娜斯佳压力。 球杆推动,娜斯佳原本要击的白球却顺着轨迹滚落到袋中。 周围人静默了一瞬,似是也没料到娜斯佳会输。 娜斯佳扯出个笑容:“愿赌服输。” 时晚寻回到他身边,倒没多少获得胜利的喜悦。 裴骁南低缓着嗓音问:“玩尽兴了?” 时晚寻没说话,娜斯佳眼尾一挑,笑吟吟道:“倒不是很有趣。” 女人撩拨着卷发:“南,你知道的,我对你更感兴趣。” 这些年西城的势力几番易主。 但毒|品生意这一头,娜斯佳一定是大头。 从前半年她遇到裴骁南开始,这个男人就让她几番流连。 对于自己想要的,不管是东西,还是男人,她都势在必得。 裴骁南回绝得委婉又残酷:“娜斯佳,我想还是跟你做生意比较有意思。” 娜斯佳想起来今晚的任务,对着旁边的保镖道:“那就开始验货吧。” 保镖们穿着黑色西装,打开交易箱看了眼里头的白色粉末。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拿枪抵着裴骁南脑袋:“你他妈的敢用假货——” 周遭的气氛霎时间紧绷如箭在弦上。 拆开一包,娜斯佳闻了下味道,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时晚寻的眼神慌乱了一瞬。 她以为今晚过来,也只是跟见齐弘生一样,并不会涉及交易。 可从见到娜斯佳开始,多少猜到了一些,他们大多数是亡命之徒。 行走在黑暗里的钢索边缘,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地粉身碎骨。 手下人吓得心神慌乱,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不、不可能啊裴爷——” 裴骁南当然知道不可能。 这批货是前半年从齐弘生那儿抄的。 除非是齐弘生那批货本身就是假货。 娜斯佳玩儿着桌上的筹码,眼神变的凌厉。 “南,我信任你,所以带着真金白银跟你交易,你给我假货,是什么意思?” 裴骁南完全没有流露任何慌乱的神色:“娜斯佳,我也是抱着诚意来的。” 即使冰凉的枪就抵在他的太阳穴,他仍然勾唇轻笑,像是春风融雪。 娜斯佳并不退让:“不管怎样,我要验货。” 裴骁南早就料到了她的难缠,保持静观其变。 不多时,保镖就将东西推进注射器里,看样子是要拿人验货。 娜斯佳目不转睛地盯着时晚寻,她轻嗤一声:“不如就拿她来试试货吧。” “娜斯佳,我想你也许是在开玩笑。” “不,我是认真的。” 此刻,她的嗓音像蛇吐信子般矜冷:“怎么?南,你舍不得了?” 时晚寻也感知到了娜斯佳的针对,撞向那一双碧绿的瞳孔。 裴骁南笑意疏懒,周身气场却呈现出与表面完全相反的冷绝。 “你想怎么验货都行,唯独她——” 他轻吐气息:“不可以。” 昏昧的灯光下,冷柔散布于他的眉眼间。 随后,裴骁南说的每一个字都极有震慑力:“还请各位为我的小夜莺留一条活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然后迷恋 episode9 时晚寻不自觉将指甲嵌入掌心里。 然后迷恋 第15节 她深知有些瘾,易染却难戒。 娜斯佳轻蔑一笑:“没想到你这么紧张她。” “弄得我都很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了。” 女人酒红色的指甲轻点桌面,给了黑衣保镖一个示意的眼神。 随即保镖收回手,规矩地站在娜斯佳身边。 沉寂已久的气氛随着他的话音划破涟漪。 裴骁南直视上那一双碧绿的眼眸:“娜斯佳,你知道的,我不碰这东西。” 他把玩着手里的骰子,故意拖着腔调道:“至于这只小夜莺,我暂时还舍不得……” 时晚寻在心里暗自感叹。 原来男人伪装起深情来,真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南,你说你这种该不会是警察吧?” 娜斯佳让保镖给自己点上烟,指尖慢慢爬上他的衣领。 这样的裴骁南,假如满手沾染着鲜血,也可能是一派清风揽月。 “不碰毒、之前还不碰女人,做事又忠心……” 她勾唇轻笑,仿佛在说着什么很稀奇的故事。 “你看我像?” 裴骁南挂着一副森然的笑意,认真道:“我只是讨厌失控的感觉。” 这种相似的同类气息令娜斯佳感到愉悦。 “你别介意——” 女人的指尖顺着衬衫一路滑到他的左心口,像是撒娇版戳了两下:“兴许是晚餐吃得有点辣,今天说话刺人了点。” 突然间,周边爆发出一阵喧闹。 “你他妈会不会做事啊?” 瘦削的少年被踢翻在地,嘴里还在不停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拽住他的衣服:“对不起有用吗?这衣服洗是洗不干净了,你赔?” “……” 娜斯佳挑了下眉:“去,把人要过来。” 保镖将少年拎过来,强制压着他跪下。 她将高跟鞋踩在少年的肩膀上,红唇微张。 “叫声姐姐。” “姐姐。” “嗯,很乖。”娜斯佳故意将东西递过去,“试试看吧,你会喜欢的。” 时晚寻也没想到她的手段会如此狠辣。 男孩儿猜得到那是什么,眼神里流露出惊恐:“求你,求求你,不要——” 话音刚落。 砰—— 几声响动后,灯光骤然熄灭。 赌场内的人群也是没见过这阵仗,只能听到被惊吓到的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清楚到底是赌场内的断电还是另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时晚寻感知到眼前视线的变化,心跳难以自抑地加速。 她开始寻找台球桌的桌角,试图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手刚往前伸,却触碰到面前挺括的衣料。 再往下,在她的触碰间,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很奇异的触感。 顷刻,时晚寻的指尖都感觉酥麻一片。 她过电般迅速收回手,闻到了熟悉的檀木香。 “别怕,我在。” 裴骁南出声提醒,又打开打火机匣子,橙色火焰晃动着,映照在两人的瞳孔。 微弱的光芒让她稍感安心。 在感知到浓烈的危险气息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向裴骁南走去。 选择相信他。 还余悸未了时,他嗓音低沉,覆在耳边道:“来这边,跟紧我。” 时晚寻没想到这间赌场居然还有地下通道。 两人走在通道里,空气里悉数是潮湿的霉味。 通道一直通往附近的路口,出来时风声猎猎,夜朗星疏。 接应的人早早等在这儿。 裴骁南拉开车门,对她说:“上车。” 很快,黑色路虎疾驰在公路上,离身后的地下赌场越来越远。 黑暗中,赌场内也不知道哪几方在混战。 娜斯佳不满道:“他们人呢?” “似乎是不见了……” 她气极反笑:“废物,不见了?这么大两个活人,你当是在变魔术吗——” 林维泽确保裴骁南撤退后才发出指令让人行动。 该到收网的时刻了。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娜斯佳一行人根本不占优势,瞬间被缉毒行动小组包围:“放下枪,双手抱头,不准动——” 她身边的保镖还想着负隅顽抗,结果直接被戴上手铐。 一番格斗后,男人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娜斯佳的脸色变得愈发铁青,讥讽的笑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格外诡异:“南,这次倒是败在你手里了。” …… 接下来几天,时晚寻静静等待在临海别墅。 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那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 她捉摸不透,只能压下内心的惴惴不安。 阳光熹微,她坐在房间的飘窗上,随着海风涌动,少女白色的裙边像浪花一样打着转儿。 张姨见她出神的模样,温和地说:“裴先生说他今天也不回来,让我给您送点东西。” 时晚寻稍感愣怔,发现送来的居然是一束新鲜的玫瑰,花瓣上沾染了些许露水,花香馥郁,被摆放在精致的瓷器瓶里。 她眸光微动,莫名想到那一颗糖的味道。 有点甜。 …… 同时西城的消息流通程度跟蛋糕胚膨胀一样。 娜斯佳被捕一事不胫而走,在众人间传得纷纷扬扬。 而议论间,矛盾也对准了裴骁南。 明明是两个人的交易,偏偏裴骁南能做到全身而退,不得不引人遐想。 不过对齐弘生来说,少了娜斯佳这一个隐患算得上一桩好消息。 当然,他的疑心并没有因此打消。 娜斯佳被收网行动逮捕,这中间跟裴骁南脱不了干系。 万一有一天同样的手段对付到自己头上,恐怕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周六一大早,裴骁南被约过去见齐弘生。 哪料齐弘生正在发脾气,还泡着热水的茶杯直愣愣砸向裴骁南。 他可以躲开,却仍旧站着没动,任由杯底重重撞向肩膀。 滚烫的热水瞬间浸湿半边衣衫。 裴骁南面色改色道:“齐爷。” “阿南,你来了。 ”齐弘生拿起干净手帕擦拭着指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模样虽然狼狈,裴骁南对待齐弘生的态度依旧恭敬。 刀疤脸在旁边哟了声:“这不是裴总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齐弘生抬手制止:“阿南也跟了我这么久,没功劳,苦劳也是有的,你这么说未免寒他的心。” 纵使齐弘生明面上将他视为心腹,可也只是将微不足道的酒吧交予他经营,始终没有袒露自己的核心利益。 这回的走货更是没跟齐弘生打招呼,他自然疑虑甚重。 “现在的世道不太平,娜斯佳的事儿不少人怀疑是我指挥你做的。” 他露出打量的目光,试探道:“阿南,你很聪明,这一计说得上一石二鸟了。” 一旁的刀疤脸冷笑一声:“怎么偏偏那么赶巧,你倒是没什么事儿——” 然后迷恋 第16节 伊文还拿着苹果啃,囫囵反驳:“怎么就不可能?不是有人说了吗?南哥察觉到情势不对,人刚走警察碰巧来了。” 郑青宇知道齐弘生生气了不好惹,他们也插不上嘴,默默用手肘撞过去:“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插嘴。” 齐弘生:“阿南,我信任你,也要服众。你既然替我办事,我也想把更重的担子交给你。” 他撑着手肘思忖:“你知道我无儿无女,伊文是我大哥托付给我的孩子,但他还小,性子也干不了这行。” “西佧前段时间找过你我也知道。”齐弘生调整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但论到接班人,只有你最合适,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裴骁南垂眸,眼神如雪冰封,只是应声:“齐爷对我信任,我很感激。” 齐弘生从黄梨木的座椅上站起来,有意般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贺家你该知道。” 拍的那一处正好是方才被砸到的位置,疼痛逐渐从皮肤渗透到骨子。 裴骁南仍脊背挺直,如一把笔直的刀,像是感知不到疼痛:“当然。” 这段时间,齐弘生保险起见没再走货,可也盯上了更大的单子。 近些年贺家的产业扩张,无论是军|火,还是赌场,都算得上头号人物。 如果能谈成合作,自然是能解决暂时的燃眉之急。 “我跟那位贺总约好时间见面了,但现在,阿南,我想你去最为合适。”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人个个神色各异。 也心知肚明,这是齐弘生对裴骁南的一次试炼。 从怀疑开始,罪名就可能成立。 越是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得久,越是要如履薄冰,这道理别人懂,齐弘生更是深谙此道。 - 翌日一早,时晚寻眼睫微动,鼻息里充盈着清新的香气。 凛冽、冷柔,像是冬日里的皑皑白雪降落在翠绿的松林。 床上的人睡颜乖巧,金灿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闭眼时,五官轮廓柔和纯净,宛若一只被白色羽毛丰盈包裹着的夜莺。 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睛时才会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 仿佛周身有她自己建立的城堡,闲杂人等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恍然间,时晚寻翻了个身,正好对视上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醒了?”他又将目光挪到那一束精心照料的玫瑰上,淡声:“等会儿陪我出去一趟。”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窗外已然光线大亮,看样子快到正午。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更惊奇的是,裴骁南居然能这么耐着性子等她。 她梳着偏粽的长发,在阳光在勾勒得像糖汁的色泽。 见男人看了眼腕表,她只得硬着头皮问了句:“裴先生,早上你等了很久吗?” 他薄唇微启:“等你难道不是我的义务?” “……” 两人明明貌合神离,偏偏私下的裴骁南,还得将这股子作风贯彻到底。 说话间,时晚寻才发现他今天没有穿衬衫,而是一身运动休闲的装扮,人高腿长,显得比平日里好接近了几分。 可周身总存着一股若无若无的疏离感,如难以消融的冰层。 路上车程稍显颠簸,一个小时候后,那辆车停在了球场旁的停车场。 太阳当空,照耀在一望无际的绿茵草场上,炙热的温度让她抬起胳膊,用手挡住耀目的阳光。 她观察了下场地,大概明白这地方是高尔夫球的场地。 而这一片草场乃至后面的庄园,都是贺家的场地。 见客人到了,贺家的管家礼貌性迎了上去:“二位稍等,贺总正在换衣服。” 五分钟后,贺祈山才不紧不慢走过来。 男人穿了身裁剪合度的银灰色西装,点缀着波纹的领带周正,单手抄兜,笑意温和。 不同于裴骁南给人的压迫感,贺祈山戴着金边眼镜,走过来这段路,唇边自始至终携着几分笑。 这位贺总名誉在外,看似温文尔雅,说是每年都会捐钱用于慈善,但常年称病,神秘到很少露面。 不过听闻他长相斯文俊逸,所以不少媒体会盲目给他冠上光环。 只有西城盘踞已久的才知道整个贺家是根部就开始腐烂的存在。 贺祈山扶了下镜框,主动伸出手问好:“幸会裴总。” “久仰大名,贺总。”裴骁南寡淡地回握,只是碰到了指尖,便感知到男人冰凉的手。 冷的不像人的温度。 两个人站在一起,气质宛若两个极端。 时晚寻白皙的脸颊被晒得微红,舔舔唇,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是渴了吗?”贺祈山的观察力很细微,将框里的一瓶水递过去,“喝矿泉水就好,没开封过的。” “贺总谢谢你。” 她拧开瓶盖,清凉的水流顺着喉管躺下,缓解了些许热度。 由于唇色潋滟,少女嫣红的唇更像饱满多汁的荔枝,诱人采撷。 压着唇边的弧度,贺祈山别有深意道:“抱歉,还不知道你要怎么称呼?” 时晚寻没料到他会问及自己,愣怔着回答:“我姓时,时间的时。” 倏地,贺祈山发出感慨道:“时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镜片下,是一双藏着阴鸷念头的眼睛。 仿若下坠的黑洞,只不过他会将所有的阴郁藏匿得滴水不漏。 时晚寻又仔细看了会儿他的脸,试图在脑海里捕捉一丝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 她会在别的地方见过贺祈山吗? 气氛凝滞,她只能不咸不淡客套说:“贺先生说笑了,” 两人间旁若无人的对话自是引得裴骁南不悦。 同样是男人,这样殷勤的举动他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怀揣的是什么心思。 他磨着后槽牙,气压极低。 贺祈山低声咳嗽了几声,又打起精神道:“家里正好设了午宴,不如时小姐和裴总一起过来用餐?” 裴骁南并没有顺他的意,而是话锋一转:“听闻贺总高尔夫球技术不错,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领教一二?” 管家来到贺祈山身边,似乎是想劝说什么,却被他回绝。 “裴总是客人,既然过来了,我没有不作陪的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压迫感几乎要剑拔弩张。 贺祈山扯了下领带,邀请道:“那就请时小姐来当裁判吧。” 嗓音温和得像是桃李春风。 时晚寻摆手拒绝:“不好意思啊贺总,我不是很清楚高尔夫球的规则。” “不如这样……我教她跟你比赛如何?”裴骁南将球杆递到她手里,嗓音戏谑,“这样的参与感似乎更好。” 贺祈山只得同意,挪步到目测好的位置前。 管家过来放了一颗高尔夫球后,他也调整着挥杆姿势,模样凝神专注。 他身体病弱,很少费体力去打球,可今天的胜负欲也像一团滋滋燃烧的火焰,落在草坪里。 瞄准击球后,那一颗球在空中划过轨迹,一路蜿蜒滚落至球洞中。 落在时晚寻这样的新人眼里,确实算得上球技了得了。 她不熟稔地握着球杆,感受到身后高大身影的覆盖。 两人间并没有贴得多紧密,甚至看动作,算得上一场正式的教学。 但她仍然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连耳根都在发烫。 裴骁南拨开她耳边的碎发,薄唇贴近她的耳廓,吐纳的温热气息酥麻一片:“小夜莺,专心点儿。” 作者有话说: 红包掉落,以后会稳定日更哒,没事不会请假,放心好鸟! 然后贺祈山是男二。 第10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0 时晚寻重新将精力集中于握着的球杆上,姿态仍有几分僵硬。 “手臂放松一点。”他淡着嗓音指挥。 她调整了下角度:“这样?” 身后的人迟迟没说话,时晚寻又些疑惑地回头,鼻梁直愣愣撞上男人的胸膛。 很像投怀送抱的姿势。 但紧接着的疼痛仍然让她皱紧了眉头。 稍微拉远点儿距离,她终于更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块儿玉佛。 这么些天,她已然清楚裴骁南做的是什么生意。 然后迷恋 第17节 爸爸一辈子都在缉毒前线,甚至为禁毒牺牲了生命,让整个家庭分崩离析。 她恨毒|品,恨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 偏偏眼前的人脖颈间挂了一枚玉佛。 玉佛慈眉善目,质地碧绿,在阳光下看也通透不染。 像是泥泞中唯一的静地,令人心神安宁。 她没按捺住心中的疑问:“裴先生……信佛?” “不信。”回答得很笃定。 “……” 他神色淡漠,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 而且信佛的人也不会拿这种话来亵渎神明。 时晚寻愈发不懂,他既然不信佛,何必戴玉佛。 也是。 从一开始的见面,裴骁南就是她永远看不透的谜团,只能在探究中窥见一二。 他泰然自若道:“我只信我自己。” 毕竟对着国旗发过誓,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才是所有缉毒警察的信仰。 这样的裴骁南。 肆意、张狂、又不可一世。 耳边风声呼啸,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带动球杆挥动:“准备好。” 男人掌心温热,肌肤间的触碰仿佛在那一刻燃烧起来。 时晚寻被他的力气带动着挥杆,气息拂耳,痒意渗透到四肢百骸。 天际辽阔,高尔夫球穿梭过从空中落地,滚过草坪的路标,最终稳稳当当落入球洞。 同样是一击即中。 时晚寻也对这个结果很惊讶,更有了几分底气。 更何况有裴骁南在,她不会输。 贺祈山露出赞赏的目光,轻笑道:“时小姐很聪明,第一次打球发挥就这么好。” 她当然不敢居功,“裴总教得好。” 高尔夫球场一共有十八个球洞,比的是挥杆数,能用最少挥杆数进到十八个球的即为胜者。 所以后面的击球发挥也异常关键。 不过打了十几杆后,贺祈山面色不太好。 中途,他摘下金边眼镜,摁了摁眉心,眉目疏懒又疲倦。 管家出声提醒:“贺总,要不然就到此为止吧……” “不用,这点儿运动我还可以承受得住。” 既然贺祈山意向坚决,管家也就不再出言相劝。 到底是体力偏弱,贺祈山后面的发球都不如前几杆来得稳,高尔夫球的落点出现了很严重的偏离失误。 时晚寻逐渐掌握了这项运动的要领,挥杆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绿茵草场上,她身影窈窕,炽热的风吹起裙摆,勾勒出每一处的线条。 贺祈山看得出神了些许,直到小姑娘声线软糯地提醒:“贺先生,到你了。” 轮到他了。 可他的心思也并不在这场比赛中,悠然笑道:“时小姐进步太快,我恐怕是要输了。” 裴骁南拿出根烟,低头含在齿间:“贺总自谦了,结果还不一定,这不是还没到最后几杆?” 语气是有针对的敌意。 而贺祈山始终是温和地笑着,好似永远都是这般好脾气。 日薄西山,比赛也迎来最终结果。 所有的挥杆数计算起来,时晚寻比贺祈山少几杆,倒也算得上勉强赢了他。 “承让,贺先生。”她眼眸里亮晶晶的。 贺祈山噙着笑意道:“我身体抱恙,让时小姐看笑话了。” …… 一行人跟着贺祈山先行离开,管家则是留下来,将他们带到庄园内的会客厅和休息室。 室内的装潢走的是极简风格,可也处处透着奢华气息。 真皮沙发柔软,桌上摆的茶具更是上等。 “时小姐和裴总可以先在这里换衣服或者稍作休息。” 晒了一下午,说是不热是不可能的。 会客厅内的冷气温度输送着,倒是消解了几分燥热。 见裴骁南抬手解掉领口的扣子,管家语意恭敬道:“裴总要换衣服的话,可以跟我到这边来。” 他点了头,迈开步子从会客厅离开。 全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时晚寻拿不定他的主意,难道是觉得她没这个胆子从贺家逃出去吗? 心里正在打鼓般七上八下,略微垂下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切尔西靴。 “时小姐。”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空间中漾开。 贺祈山脱下了西服外套,内搭的白色衬衫袖口被他挽了几道,堆叠在小臂。 他风度有礼地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保持了一定距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管家退了出去,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她跟贺祈山两个人。 他将茶几上的牛奶递过去:“我刚让管家备好的,运动后身体容易流失水分,不要渴到了才好。” 时晚寻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少女时期最经常喝的口味。 上中学的时候,她不知道吃什么早餐时,就会在学校旁的便利店买几片吐司加上一瓶草莓牛奶。 掌心触及玻璃瓶,时晚寻红唇微张,想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 玻璃瓶里液体温热,看起来是特意热过。 可她到底对贺祈山不够信任,那瓶水没开封过倒也罢了。 牛奶里如果加了什么,她恐怕很难品出来。 时晚寻这副犹豫的模样自然是落入了贺祈山的眼底。 他双手交握,薄唇微勾:“时小姐想说什么?” 时晚寻顿了顿,露出风轻云淡的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碰巧,这种口味的牛奶我之前喝过很多次。” “是吗?可能是碰巧。” 贺祈山支着胳膊,情绪温和道,“时小姐喜欢就好。” 时晚寻找不到别的借口不喝。 她握住玻璃杯的杯壁,趁拿起来的时候手腕一偏,接着松手。 “咚——” 玻璃杯从桌沿滚落,摔在了昂贵的海马毛地毯上,不一会儿就洇出一小片湿润。 杯子未碎,只是多余的牛奶溅起,顺着她的裙摆下淌,缓缓流至她莹白的小腿上。 一厢对比才知道,她确实极白,纯色的牛奶在皮肤上都不明显,犹如瓷白的精致瓷器。 贺祈山的眼眸更沉了几分。 “对不起,贺先生。”她杏眼忽闪,似笑非笑。“我刚刚不小心给弄倒了。” 时晚寻装出抱歉的模样,一脸无辜。 他递过去手帕,宽和道:“没关系。” 她避开男人直白的目光,拨开耳边碎发问:“贺先生,换衣室在哪里?” 贺祈山提议:“让管家领你去吧。” “不用了。” 既然她拒绝得果断,贺祈山也不好再说什么,交待道:“左转的第二间是女士的。” 从会客厅出来,时晚寻深吸了几口气。 情势不明,这周围又显然有军队驻守,贸然从贺家跑出去,似乎也成了一件希望渺茫的事情。 她思绪发散着,丝毫没料到正拐弯走到走廊时,男人打开房间门,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来。 时晚寻心口狂跳,一动不动地被男人摁在门板上。 裴骁南幽深的眼眸微垂,眉间微蹙:“不要乱跑。” 贺家处处是眼线,更何况这附近的局势更是混乱,稍有不慎,恐怕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时晚寻这才看到他的模样。 可能是还在换衣服,男人领口敞开,锁骨处有一个深窝。 上面嵌着红色的小痣。 冷淡又性感。 刚打完球后热度未减,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蜿蜒,直至淹没胸膛,消失不见。 然后迷恋 第18节 就像是禁欲的外衣被凿开一道小口。 暧昧的气氛如春天嫩芽,迎着淅沥小雨疯长。 时晚寻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便一路下滑,注视着男人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块腹肌,人鱼线紧实,再往下是束缚着的皮带扣。 一侧过身,便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背。 背脊挺直,肩胛耸动,在过分白皙的皮肤却处处布满伤痕。 有的像是枪伤、有的是擦伤,还有的像是经年已久的残留…… 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 她下意识蹙眉,而后回避掉秀色可餐的男色。 裴骁南嗓音磁沉,仿若带着钩子般蛊惑:“看够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全程就这么盯着裴骁南的一举一动。 “我没有……” 时晚寻被他这番话说得有点儿无措,“没太看清楚,裴先生不必介意。” “没看清?”他眯了眯危险的眼眸。 男人套着这件白色衬衫,停住正在扣扣子的手指。 “那……走近点儿?” 他笑容戏谑:“岂不是就看得更清楚了?” 时晚寻心跳如雷奔,还故意往后退了几步。 直到脚后跟抵上门板,退无可退。 走廊上脚步的走动声清晰可闻,不知道是不是贺祈山过来了。 裴骁南往下一瞥,发觉到她裙子上的奶渍,毕竟是黑裙,很是扎眼。 他很快扣好了扣子,没任何不自在,语气强势道:“衣服怎么弄的?” “拿牛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 当然,这也是隐瞒了前因后果的版本。 他拆开旁边的纸巾,蹲下身,仔仔细细地将裙摆上的牛奶擦干净。 时晚寻的心跳空了一拍,似是也没料到裴骁南的举动。 以不近女色闻名的裴骁南,此刻居然像伺候公主一样,修长的指节捏着纸团擦拭着她的裙摆。 小腿处的肌肤掀起一阵酥麻。 终于他站起身,将纸团扔到垃圾桶:“好了。” 已经到了快晚餐的时间,以尽地主之谊的贺祈山自然是让裴骁南留下来用晚宴。 时晚寻明白,这一场晚宴可不光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毕竟商人谈生意向来喜欢在餐桌上进行。 别墅的大厅内灯光葳蕤,餐桌上的装饰全由空运来的玫瑰铺陈,一派生机馥郁。 桌上的菜品显然是经过精心考虑的,奶油浓汤意面,莲子汤、红烧肉…… 中式、西式各有几份,一眼望过去,菜品色香俱全。 落座后的几分钟后,并未有人先动筷子。 佣人用起瓶器打开一瓶昂贵的红酒,按照座位顺序给三个人倒上。 众人像是各有心思,在这一方暗流涌动中博弈。 贺祈山捏着高脚杯,指尖轻敲:“裴总既然是来找我谈生意的,不知道西城的几笔单子有没有兴趣?” 裴骁南也跟着他过招,漫不经心道:“自然是看贺总的意思。” “利润方面可以慢慢商量。”贺祈山浅饮着杯中的红酒,“我不着急,也可以接受裴总想提的合理范围内的利润条件。” “素闻贺总很会做生意。”他勾唇,意有所指。 能让贺祈山说出这番话,一定是有让他标好价码的交换。 他开门见山地问:“不知道这一次是看上了什么交换条件?” 一瞬间,空气里充盈着凝滞的水泥。 时晚寻也看向贺祈山,男人的唇一张一合。 贺祈山像是终于锁定猎物,徐徐收网:“时小姐就很合适。” 她咽了咽口水,正在拿勺子舀汤的手差点没拿稳。 这样的消息称得上平地一道惊雷。 裴骁南并没有什么神色起伏,只是用指尖勾过小姑娘的一缕发丝,发质细软,香气盈然。 他沉默着,就这么把玩着她的发丝。 可也愈发加剧了沉默后的爆发。 时晚寻抬手,似乎是想推拒他的动作。 倏地,裴骁南才捏住了她的下颌,力道不重,可眼神悉数是冷意:“不乖。” 作者有话说: 交锋刚开始,慢慢玩儿,老婆们不要养肥我!! 第11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1 虽然拥有翅膀,但金色笼子一旦锁上,夜莺是飞不出去的。 他指间的指控亦然。 人在屋檐下,他要她现在乖,她就必须得乖。 时晚寻只得装出挤出一丝笑意,僵硬地往他身侧靠了靠:“裴总。” 明明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可她跟裴骁南坐在一侧,贺祈山坐在对面。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气氛就此割裂。 贺祈山见她半个身子都倚在另外的男人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将杯中剩余不多的红酒饮尽,唇边泛起笑意:“可能我这么说,裴总会觉得很意外。” “接下来几笔单子,如果裴总感兴趣的话,拿八成利润未免不可,长期合作也不是不能考虑……” 对齐弘生来说,贺祈山开的条件一定难以拒绝。 这是一笔丰厚的利润,很大程度上会弥补近期没走货的亏空。 而外人眼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裴骁南都不亏。 “贺总是生意人不错,有些时候我也很欣赏生意人的商业思维。” 裴骁南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与他相碰,见招拆招道:“可是这只小夜莺我还没玩儿腻,恐怕要让贺总失望了。” 他语气笃定,莫名让时晚寻提着的一颗心慢慢从云端下坠。 两人的杯壁相碰后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就像船帆撞上礁石,并不能掩盖千层海浪的汹涌。 贺祈山悠悠开口:“让裴总忍痛割爱,是我唐突了。” 他拿起刀具,斯文熟稔地切着牛排。 很快,一块儿牛排被他切好,泛着诱人的色泽。 “时小姐尝尝,我要了七分熟的,怕你吃不惯三分和五分的。” 不得不说,就连做起小事来,贺祈山也是细致入微、考虑甚周的。 她僵持着没动作:“谢谢贺总的好意,我喝汤就够了。” 可能是被她拒绝了太多了,男人稍感愣怔后并没有展露出任何不悦。 哪料裴骁南直接拿起手边的叉子,叉起一块儿喂到她嘴边。 “尝一块儿,看看贺总切的牛排好不好吃。” 不言而喻的占有欲仿佛在宣誓主权。 一瞬间,时晚寻如坐针毡,心一横也凑近过去,慢慢咀嚼着那一小块牛排。 即使肉质再好,复杂的心情也能让她此刻味同嚼蜡。 “怎么样?” “挺好吃的。”她囫囵道。 裴骁南意有所指:“我算是借花献佛了,贺总不要介意。” 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地对贺祈山方才那番话展开了回击。 偏偏裴骁南还挂着副混不吝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贺祈山晃着杯中的红酒,视线沉沉:“当然不会。不过都跟裴总碰过杯了,不跟时小姐碰说不过去了。” 时晚寻很少喝酒,酒量也不是很好,闻言只得端起高脚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晚宴结束后,贺祈山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宝蓝色的指针咔哒转动着。 他顺势邀请道:“时间还早,太早散场显得我款待不周就好了。” 管家明白贺祈山的意思,清清嗓子说:“别墅旁边就设有专门用来待客的牌桌,裴总和时小姐有时间的话,要不要留下来玩玩看?” 裴骁南也不退让:“贺总盛情邀请,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 然后迷恋 第19节 三个人玩儿的是俄式扑克,每个人手里有十三张牌,最后通过比大小来决定胜负。 明晃晃的灯光下,光线描摹着男人硬朗的下颌线。 裴骁南坐在桌前,身姿挺括,衬衫周正,捻牌时也是一股禁欲的味道。 尤其是他的指节漂亮干净,每次出牌时,总会勾起时晚寻的联想。 方才男人就是用这双手细细密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很像给猫顺毛的动作。 时晚寻算得上赶鸭子上架,她不是很会玩儿,俄式扑克的模式起初也掌握得不熟练。 所以前面几轮,无论谁坐庄,她总会输得很惨。 裴骁南点起根烟,烟气缓缓逸开,模糊了他分明的轮廓。 她正愁着手上的牌要怎么打时,便透过烟雾,望进那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 管家恭恭敬敬地过来贺祈山身侧,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贺祈山挑眉,扔出去一张梅花,漫不经心道:“新运来的花怎么样了?” “贺总,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备好了。” 除了别墅前的高尔夫球场,贺家在这块儿的地盘还包括后面绵延的花田,有一半的地方按照贺祈山的意思全种了玫瑰。 别墅内更是有专门照料玫瑰培育、生长的技师,不可谓不用心。 裴骁南却没按照常理出牌,唇角半扬着问:“贺总很喜欢玫瑰?” “算不上,可能是爱屋及乌。”贺祈山扔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说起来,她倒是很喜欢玫瑰。 难道又称得上是另一个巧合吗? 时晚寻听了几句两人的交谈,脑子里还存有疑问,又不可思议地发现裴骁南的出法太过奇怪。 原本有条不紊的出法,从她刚才看了他一眼后便变得毫无章法。 她心里有疑惑,又不能直接问,只得按照最原本的推算出牌。 “说不定时小姐这盘会赢。”贺祈山推了推金边眼镜,似是在安抚,“毕竟运气不可能总是站在任何人一边。” “那就只能借贺总吉言。” 时晚寻看了眼自己的底牌,倒不是很确定结果。 毕竟决定她这盘胜负的,还得是裴骁南接下来的牌。 圆桌不大,她稍微顺着裙摆时,就无意碰上了男人的膝盖。 裙摆扫在腿侧,弄得他喉头泛痒。 见他思考须臾,时晚寻的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裴骁南左手的那支烟徐徐燃烧,烟灰欲坠时,他才终于将最后的底牌亮明。 贺祈山喉头翻滚,语意直接道:“裴总是想赢还是想输?” “输赢倒也没那么重要。” 在她面前,他的胜负本就没那么重要。 男人声线低沉,将这一局的最终结果交给她揭晓。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酒喝得太猛,时晚寻坐在这儿都有些头晕目眩。 缓了缓神后,她定睛一看,确实如贺祈山所说,她终于有了个开门红。 又暗自庆幸了会儿。 幸而只是个消遣游戏,如果前面那些盘真算钱的话,她恐怕是几辈子都还不起了。 只能说男人更懂男人的心思。 裴骁南后面的那几手,哪里是换了玩法儿,根本是故意给小姑娘喂牌。 贺祈山眉尾微扬,看到暖色灯光下小姑娘脸色泛红,姿态微醺,忍不住轻声咳嗽了几声。 “时小姐要不要休息会儿?” 她摇摇头,咕哝道:“可能是刚刚喝了酒的原因,现在有点儿晕,不过贺总要是想继续玩的话,我也不方便扫兴……” 不得不说,她的醉态倒有几分娇憨,绯红蔓延到耳根,犹如庄园内盛放的玫瑰。 裴骁南捻灭手中的烟,长睫微敛:“贺总,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改天你有兴致了再来。” 迷迷糊糊间,时晚寻只感受了一阵腾空。 她水眸盈盈,瞳孔里倒映着那一张清冷的侧脸:“要回去了吗?” 裴骁南咬了下后槽牙,拂开遮住她的脸庞的发丝。 “你喝醉了,先回去休息。” “哦好。” 她懵懂地点点头,声轻如呢喃。 一路上,时晚寻在他怀里并不安分,扭来扭去,手指还紧紧攥住他的衬衣领口,不断反问:“我要回家,我们是要回家吗?” 裴骁南睨了她一眼,心口的躁热轻而易举被勾起来。 酒店内,插上房卡后,吊灯将满室充盈着涨潮般的光线。 能下榻贺家酒店的大多数非富即贵,毕竟一晚的价格都能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当然,如果是贺祈山邀请来的朋友,自然是另当别论。 酒店房间的装潢以象牙白为主,观赏性看台的位置放了个鱼缸,金鱼在浴缸里吐着泡泡,游得畅快。 裴骁南将人抱到沙发上,想让怀中的人稍微歇停点儿。 没想到小姑娘酒量这么差,一碰就醉,偏偏还自不量力地喝完了。 他找到水壶,想烧点热水给人醒酒。 刚倒完热水,裴骁南就看到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又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 她身上的黑裙在动作中揉碎了褶皱,眼睫忽闪如黑尾蝶。 裴骁南俯身弯腰,递过去水杯:“起来,喝点水。” 他倒是头一次这么有耐心照顾醉酒的人,神色都在不经意间柔和下来。 时晚寻只觉得眼前景象晃动得厉害,像是相机不停抖动的镜头。 直到那张过分好看的五官凑近在眼前,她红唇微张,吐纳着气息。 “裴骁南,你为什么……” 她蹙着眉头,在醉得失控的边缘徘徊,都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了,闷声问:“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啊?” 这个问题问得裴骁南一顿,扯平了唇角的弧度。 他静默着没回答,眼神比窗外的颜色还要幽深。 “你知道吗……”她苦笑道,“我爸爸之前身上也有很多伤。” “他的伤呢,跟你很像。” “……” 小时候她不懂事,有一次看爸爸在家给身上的伤口上药。 女孩儿一张小脸哭得皱皱巴巴:“爸爸,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如果是有坏人欺负你的话,阿寻长大了保护你。” “他们没有欺负爸爸。”时振云耐心地说,“这些伤你就当做是爸爸出任务后的奖章。” 时晚寻用手盖住视线,略微扯了下他的袖子,“你疼不疼?疼的话,我可以给你吹吹……” 原本紧闭的城门在这一刻有了崩溃之势。 行走在刀尖的每一刻,他从来没被什么牵连过。 只有在这一刻,原本缺陷的某一处慢慢弥合,心脏更是像海绵凹陷。 裴骁南放下水杯,微热的目光看过来:“为什么?” “因为……吹吹就不疼了。”她对自己的理论深信不疑,还扯出个开心的笑容。 “……”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在软腴的皮肤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知道吗?” 她醉的晕头转向,奇怪道:“那我为什么跟你待在一起啊?是不是——” “我也不是好人?” 裴骁南压下眼皮的褶皱,心口的躁意升腾到极点。 她躺倒在地毯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这地方当做床睡着。 裙摆往上挪了几分,露出的肌肤白皙如瓷,再往上,身上的线条随着呼吸起伏。 裴骁南压下眼底的阴翳,抱起她说:“起来去睡觉。” 她恍然:“可是,我好疼——” 裴骁南以为她刚从沙发上摔下来伤到哪儿了,一脸关切:“哪儿疼?” “哪里疼……”她坐在绵软的地毯上,扶了扶额角。 扑面而来的全是潮水般的记忆,夹杂着江城的雨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小姑娘嗓音很低,又像黄梅时节的雨,错落地砸在心头。 她没哭,可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手。 忽然想起来什么,时晚寻难受得不知所措:“心口,对……” 心脏好疼,不是在外面,而是从里面,仿佛有只拳头砸过来。 她又攥着他的指节不放手,像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 殊不知,小姑娘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引诱他破戒。 然后迷恋 第20节 裴骁南敏捷地反应过来,并没有跟着她的手往前伸:“做什么?” “这里疼……” 见男人神色冷倦,她委屈巴巴道,“我说,我这里疼,揉揉可能会好。” 作者有话说: 这章留言前三十红包 第12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2 她要牵引的位置正是禁区。 裴骁南眸色渐深,又慢条斯理掰开她纤细的手指。 妄想跟喝醉的人讲道理,根本不可行。 而后他将人打横抱起,又听到怀中的人双眸紧闭,继续咕哝道:“裴骁南……” 她的裙摆拂过手臂,固定揽住的肩膀盈盈一握。 “说梦话?”他轻叹一声,“不过醉酒了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无奈了。 时晚寻浑浑噩噩地缩在他怀里,手臂仍紧紧勾住他的脖颈。 原本深陷在凄楚苦雨中的幻想一瞬间被拉回现实。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手臂的力道,轻而易举驱散了回忆里的阴霾。 被放在绵软被子上后,时晚寻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打高尔夫球晒了一下午,裙子上还有几块儿擦不干净的奶渍…… 她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嫌弃黏腻的感觉:“我要洗澡。” “睡醒再洗。”裴骁南表现得很淡漠,直接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没想到醉酒后的小姑娘脾气这么大,她掀开被子,一脸不乐意:“我现在就要洗澡,不要等到早上,要不然睡不着。” 他给人老老实实摁着,语气决绝:“不可以。” “那你给我洗?” 她眨着眼睛,脑袋很晕,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裴骁南,你干嘛这么凶,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裴骁南眉心一跳:“……” “老子是不是性冷淡,你不是最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喑哑的嗓音像是暗夜里的威胁。 小姑娘神色疑惑,可能是没听懂他说什么。 她只是想让男人不要那么凶巴巴的,为什么要清楚他是不是性冷淡啊? 好半晌,她终于有了动作,只不过是手指搭在裙子拉链上。 “我要睡了,衣服脏,我……” 她垂下眼睫,神色认真:“我要脱了睡。” 裴骁南被他磨得没脾气:“脱了容易着凉,就这么睡吧。” 终于,她想脱裙子的动作堪堪作罢。 她也确实困了,迷迷糊糊了还问他:“我只睡一小块儿的,不占你的位置,你为什么不过来陪我啊?” “小夜莺——”他简直无奈得想发笑。 跟一个烂醉如泥的小姑娘躺一块儿,他怕是要一晚上睡不着。 裴骁南关掉房间的吊灯,只留一盏床头灯,气息愈发危险道:“你说为什么。” “不知道,我好困……”时晚寻侧过身,深陷柔软的枕头里。 枕边点着清新的无火香薰,助眠专用,更何况醉酒后意识模糊,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裴骁南见她闹腾完睡着才放下心,拿了件干净的浴袍去冲了个澡。 冷水淋下,才浇熄了涌动的星火。 长夜深沉,他从衣柜里抱了床崭新的被子铺在沙发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夜风凉嗖嗖的,将他的思维也吹得愈发冷静。 下午的时候,进入到换衣室他才知道林维泽那边出事了,所以临时进行了紧急联络。 光线昏暗,裴骁南隐匿在夜色中,一接通便开口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维泽语气沉重:“娜斯佳的同伙想将她劫走,与我方人员展开搏斗,最后关头她被当场击毙,但其他同伙被转移到了另一辆车上,现在下落未明。” 娜斯佳睚眦必报,一旦她活下来,对裴骁南卧底的身份来说,未来一定是个隐患。 现在虽然尘埃落定,但那些同伙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可能会想方设法对他予以报复。 “我方伤亡人员如何?” 林维泽沉默了一瞬:“你先完成任务,我方人员随时是你的后盾。” 双方激战,免不了有人牺牲,林维泽虽然心中隐隐作痛,但也只能镇定下来,跟裴骁南和上级商量后续行动。 “齐弘生过几天要庆生,但恐怕不是合适的时机。” 又起风了,他的嗓音淹没在风声里:“以后再找机会。” 林维泽一如既往地叮嘱:“注意安全。” 一抬头,夜空中乌云避月,周遭寂静如海。 这么晚了,贺祈山仍坐在书房,手指捻着一张相片。 照片上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干净的校服,纯粹得像是没有经过时光的洗礼。 管家提醒道:“贺总,该休息了。” 贺祈山刚喝完药,口腔里弥漫着苦味,甚至五脏六腑也搅动着这番苦。 “小姑娘果然不记得我了。”他闭了闭眼,兀自感慨。 管家安慰道:“人之常情,毕竟过去了八年,贺总您也不必过于介怀。据医生描述,时小姐在被绑架后甚至有创伤应激障碍,对那时候的记忆也很模糊。” 贺祈山捻着袖扣,气场沉郁却坚定:“没关系,我有时间慢慢等。” …… 天光大亮时,时晚寻才转醒,她不情不愿地睁了下眼,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起来是澡都没洗就睡着了。 醉酒后遗症让她还有点头痛。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时,她似乎从被裴骁南抱回酒店就开始没印象了。 一些零散的关键词慢慢在脑海里铺散开。 什么洗澡、脱衣服…… 她好像还对裴骁南问了他是不是性冷淡。 时晚寻整个像时钟卡壳,定格在原地。 裴骁南已然穿戴齐整,出现在她面前。 “我昨晚……” 她清清嗓子,不好意思道:“醉了之后没做什么吧?” “也没什么。”他镇定自若地回复说,“就是让我陪你睡。” 时晚寻一脸赧然。 不可能吧,她喝完酒会这么狂放? “陪你睡在一张床上。”他漫不经心拖着腔调,将那句话补充完整。 “……” 时晚寻故作镇定地应了声,又顶着他的目光去洗漱,只感觉耳根滚烫,热意久久不能消散。 两人在酒店用完早餐后便下了楼,没想到贺祈山亲自在大厅等候着。 男人穿了身绣着浅金花纹的白衬衫,气质温和,靠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檀木气息。 “裴总慢走。” “贺总客气。” 他看起来是专门来送行的,商量着说,“生意的事情不用着急,我想你也更愿意慢慢谈。” 贺祈山扬眉:“我也不会让裴总白来一趟,手底几家场子正愁没人管,如果你要接手,条件可以商量。” “齐爷让我过来的,那我先代替齐爷谢过贺总了。” 裴骁南勾着唇角,笑意不抵眼底:“过几天齐爷要庆生,还望贺总一定要来。” 贺祈山点头道:“齐爷和裴总的盛情邀请,我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 几天后,齐弘生的五十岁生日在一架豪华游艇上举办。 当晚,郑青宇跟伊文早早过来帮忙布置场子。 比起郑青宇担心今晚会不会出事,伊文显得单纯得过分。 他露出一颗小虎牙:“青宇哥,是你点的菜吗?等会儿有什么好吃的?” “吃吃吃,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考虑得长远点儿?”郑青宇给了他一个爆栗。 然后迷恋 第21节 伊文吃痛,正想说他怎么这么暴力,又抬眼看到一并走过来的裴骁南和时晚寻。 “南哥、嫂子你们来了。” 知道裴骁南对自己好,伊文很黏他,也将他视为最信任的哥哥。 微弱的光线勾勒出男人清晰的五官轮廓,他压着唇角弧度,也跟伊文打了声招呼。 时晚寻今天穿的是件宝蓝色双排扣长裙,衣服裁剪合度,既将线条遮得严严实实,又将她的气质衬得清冷的几分。 宛若天边遥不可及的一轮冰月。 半路上,她听到裴骁南跟司机的交谈便知晓今天又来见齐弘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心里有几分忐忑,看见伊文的笑容才缓解了几分。 齐弘生见众人来了,招呼道:“各位能来,是给我齐弘生面子,阿南,你帮我招待一下。” 在场人神色各异,又各怀鬼胎地跟裴骁南周旋了几句。 齐弘生则是去到房间里单独会见贺祈山。 他泡了壶碧螺春,给贺祈山倒了一杯茶。 “贺总能来,我倒是没料到。” 知道齐弘生是只老狐狸,贺祈山也戴着层面具。 “跟裴总聊得很愉快,他让我一定要来,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便过来给齐爷撑撑场子。” 齐弘生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贺总是青年才俊,你来,是我的荣幸。” 说了几句都是客套话,贺祈山依旧慢条斯理地笑笑:“齐爷给我脸上贴金了。不过今天是齐爷是五十大寿,想必也不想怎么谈生意。” 这番话也就直接断了齐弘生旧事重提的念头。 他附和着笑,倒没继续说什么。 晚宴开始前,西佧才堪堪来迟。 他拎着一只鸟笼闲庭信步,笑容里有几分邪气。 众人还以为他不会来,抱着看戏的态度纷纷侧目。 “齐总,我来晚了,别介意。” 齐弘生:“佧爷贵人多事忙,我肯定不会计较。” 西佧:“算不上,不过今儿确实是取了一批货。”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的剂量;“新型a1,齐爷有没有兴趣?” “这批货可是国外新型研发出来的,采用了更高的提炼技术,纯度更高,性质更强,一次注射,就可以终身成瘾。现在市场上还没有货源,但到时候卖起来,断货都有可能。” 西佧调笑着问:“怎么样,齐爷有没有兴趣?” 齐弘生叹了口气:“西佧,我今年五十岁了,这条道儿也走了不少年。半年前,我差点丧命,也暂时想过个安心日子。” “齐爷想过安心日子,底下的兄弟可未必那么想。” 齐弘生知道西佧野心强,之前就跃跃欲试想取代他的地位,可也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张狂。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佧爷是在刀尖行走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西佧脸色一变,又逗弄起笼子中的鹦鹉来。 那只鹦鹉教了许久也不会说话,此刻正在笼子里喝水。 他皱着眉头,给鸟笼里的水倒了那一小包的剂量融合。 鹦鹉喝完水,不过几分钟,药效发作,先是发出凄厉的声音,又拼命扑棱着翅膀往笼子上撞。 几回合的挣扎后,已然奄奄一息。 “药效果然比之前的好。”西佧拍了下膝盖,双眼冒着贪婪的光。 裴骁南目睹了全程,又睨过去西佧一眼。 他性子残暴,干出这种事并不意外。 不过这种新型a1是之前市场上从未流通过的货,如果西佧想卖,恐怕又会搅动起不小的浪潮。 裴骁南想,在流通入市前,一定要拿到这批货给到警局检测。 晚宴的菜式相当丰富,不过时晚寻全程没怎么动筷子。 西佧端起酒杯,视线沉沉地盯了她几分钟,心里暗自盘算。 居然没查到她什么底细。 那就只能说明这小姑娘根本不是西城当地的人,即使有疑虑,到底找不到证据。 也不知道裴骁南是从哪儿找来的女人。 可能是来之前喝了半瓶水,时晚寻扯了下裴骁南的衣袖:“我想去个洗手间。” 在她走后,贺祈山也从座位上离席。 时晚寻莫名感觉这一路都有人在跟着自己,所以在盥洗池洗手时,也保持着一级警惕。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在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响后迅速往前跑。 身后的黑衣男没想到她这么警觉,拿起手中的手帕就捂住她的口鼻。 霎时间,很奇异的香味涌入鼻息。 “这就是裴骁南的女人?” “娜斯佳的事情不能这么算了,找个地方把她办了,再让裴骁南付出点代价赎人……” “……” 时晚寻听到他们原来是冲着裴骁南来的,心里更是一惊。 她想要去咬那人扼住自己脖颈的胳膊,可身体已然发出不妙的信号。 她头重脚轻,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断挣扎,仿若濒临溺水。 直到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肺里才涌入新鲜的空气。 眼睛睁不开,她看不见来者是谁,只觉得云雾缠绕,整个人如沾了水的棉花不断下坠。 贺祈山让保镖把那两人收拾后直接扔到海里。 他很少面色阴沉,可就在刚刚看到了小姑娘满面酡红,呼吸清浅时,所有阴暗的念头在这一刻如气球不断膨胀。 没有顷刻犹豫,贺祈山将人抱起,带到游艇内的房间。 时晚寻只感觉浑身乏力,她知道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药,不知道是不是跟之前在hour的是一种。 热意不断蔓延,她难耐地想要去泡在冰水里,可是身体动不了,只能用葱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单。 一片混沌中,有人似乎是在唤她的名字。 “阿寻,我的阿寻——” 属于他的阿寻。 小姑娘躺在柔软的蚕丝被上,眼睫不安分地轻颤着。 越是接近,越是不敢亵渎。 药效发作,小姑娘眉梢眼角间染了几分绯红的媚色,痛苦地强忍着,不让声音从喉头溢出来。 贺祈山愣怔些许,反应过来她中的是什么方面的药。 男人在床沿单膝跪地,情绪复杂,眼神满是贪恋爱慕。 他解下小姑娘的绑带鞋,露出小巧圆润的脚趾,而纤细的脚踝一只手都可以握过来。 仿若一只精美易碎的瓷器。 众人眼里的贺先生,是口口相传的慈善家,正人君子。 殊不知只是外在禁锢的夹子。 犹如一朵玫瑰,表面鲜艳,可生根处早已腐烂。 只有时晚寻,能让他如此失控。 贺祈山摘下金边的眼镜,折叠放在床头柜上。 淙淙如水的月光浸泡在房间,更添几分如梦似幻的迷幻感。 他并不着急去品尝她的美味,而是如同高级猎手对待猎物,一点点蚕食,诱她掉入陷阱。 清甜的少女气息犹如春风拂过的三月嫩芽。 从未有人设想过,人前斯文有礼的贺先生会犹如匍匐在少女脚边的一只兽。 眸色里早已是被阴郁念头浸染过的翻江倒海。 贺祈山执起她的手,看到小姑娘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细密的汗珠黏腻在额间,平添几分风情。 他的目光顺势炙|热的目光落到起伏的线条上。 只要把双排扣拆开…… 景色预计比他想象得还要美。 但他并不打算着急占有。 时晚寻浑身蜷缩着,她屏住呼吸难受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好热…… 真的太热了。 比临城的夏天还要热上数倍。 所有的念头都像被大雨冲刷、碾压过。 “裴骁南——”她呢喃着,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外面传来几声响动,有人在贺祈山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穿上外套,喉头滚动:“阿寻,在这里等我。” 然后迷恋 第22节 缓了缓神,时晚寻强撑着坐起,她用尽全部力气打开房间的门,一路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惶恐、混乱、不安……急剧在心口膨胀。 直到熟悉的雪松香包裹住他,那一份安定感才缓缓充盈。 是裴骁南来了吗? 她动动唇,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五分钟前,看时晚寻还没回来,他就知道出事了。 他顺着游艇内的地方一处处找过去,黑发被汗珠打湿,覆在眉间。 裴骁南眉目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姑娘纯洁而靡丽的模样几乎让他心底的火呈燎原之势。 只失神了片刻,涌上来的怒气又让他此刻看起来生人勿近。 冷冽的目光几乎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不用多说,这时候的裴骁南几乎动了杀念。 “阿寻,阿寻——” “看着我。” 时晚寻发出难受的低咽,手指不安分解不开扣子,着急得她拧着眉头。 裴骁南看着她的症状,心里的猜测靠近愈发不好的念头。 他安抚道:“不怕了。” 随后,游艇靠岸,飞鸟盘旋,海风掀起微凉的气息。 裴骁南冷着神色将人抱进车后座,随后升起挡板。 时晚寻的内心泛起点儿涟漪,想说话,可嗓音软得像三月春雨:“我难受……” 长裙前襟的双排扣已经松动了几颗,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一侧,露出的一截肌肤白皙细腻,欲遮还羞。 仿若滚落到手中的圆橙,只能任由人动作。 果然。 他不想让她这副模样落进任何别的男人的眼里。 时晚寻的视线迷离,烧灼感让她唇色秾丽,眼神里像含着一汪春水。 她捧着他的脸,手指一路下滑,停在了男人的皮带扣上。 而后的两个字气若游丝:“哥哥。” 这一眼,将他的脑海里克制的弦挑断,理智瞬间焚烧殆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入v鸟,后面三天的订阅非常非常重要,还要拜托各位老婆不要养肥窝qaq介时会有红包和抽奖,不要错过~ 下本《不止纯情》求个收藏,作者专栏也拜托老婆们收藏一下啦 文案· 十五岁的宋熙乐在日记本上写下的喜欢类型是—— 成熟、温柔、风度有礼。 而这些词恰好都是哥哥江延礼的形容词。 江延礼,毕业于清大的风云人物,也是外交司的新贵名流。 衬衫纽扣永远一丝不苟扣到最顶上,待人接物温润有礼。 宋熙乐眼里,他是一轮可望不可及的月亮。 那点儿少女心思,只能成为角落的枯草,窥不到天光。 * 直到二十岁生日当天,宋熙乐输了游戏,要给手机里第三位联系人发一句违心话。 她眼皮一跳,心虚地给江延礼发过去一句—— 【我不喜欢你了。】 反正江延礼脾气好又清冷疏离,解释几句就没事了。 回到家后,江延礼端坐在沙发上,气场一派沉郁。 宋熙乐喝得微醺,温软的嗓音像在撒娇:“哥哥……” 正想解释那句话是游戏时,却被江延礼揽入怀中。 少女水眸泛雾,一时间分不清梦与现实。 他摘下银边眼镜,教她解开自己的领带,故意用气息贴近她耳廓:“还喜欢哥哥吗?” *年龄差9 腹黑钓系x温软带刺 *1v1 sc双初恋 *养成系,但无血缘关系 第13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3 游艇内。 这场庆生派对并没有结束, 穿着泳衣的女人们依偎在男人怀里,拿着酒杯相碰成欢。 湛蓝的海一望无际,海平面潮起潮落, 海浪翻滚声蚕食着周遭的动静。 齐弘生瞥了眼刀疤脸, 怀疑道:“阿南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刚刚在游艇靠岸后,抱着那个小姑娘走了。” 刀疤脸补了句:“齐爷,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嗯, 我知道了。”齐弘生沉吟着, “他那边你盯紧点儿,有什么异常再来跟我反馈。” 齐弘生虽不至于觉得裴骁南有什么问题, 可怀疑的心思一旦起来, 就会不断想试探。 多少人眼红着想瓜分的利益,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先着手看好戏,再想个办法给予致命一击。 今晚西佧的事情已让他少了几分庆生的心情,干脆去到游艇的二层, 悠闲地品着碧螺春吹风。 没料到贺祈山也在这儿, 齐弘生挑眉:“贺总也来看风景?” 不远处薄雾轻降, 将夜间的西城勾勒得愈发光怪陆离。 贺祈山身上单薄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显得他身躯嶙峋又落拓。 他压低了咳嗽声:“齐爷见笑。我身体还需要恢复, 下水恐怕很难,只能干看着你们玩儿。” “既然贺总身体抱恙, 还是别吹海风的好。” 齐弘生靠在椅背上, “你是客人,随便哪个房间去坐着休息会儿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贺祈山点头, 笑道:“齐爷这么说, 我就先不打扰您看风景的兴致了。” 转过身, 男人深邃的眉眼迅速噙着冷意,睨过去一眼:“人呢?” 保镖吞吞吐吐道:“贺总,我也不清楚,您让我把那两个人处理掉,回去之后,时小姐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有人看见裴总……” 保镖擦了下额间的汗,继续说:“应该是裴总将时小姐抱下了船。” 贺祈山紧紧攥着发白的指节,心口如一汪没有任何波纹的海,死气沉沉。 他从房间离开之前就知道小姑娘中了药,不进行缓解肯定会难受一晚上。 他又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除了心疼,还有几分不甘。 敛起眼眸中的阴暗面,贺祈山又想到小姑娘娇媚不自知的模样。 即使海风再凉,心口的一团火也迟迟难以消解。 …… 车窗外,夜景如幕,月色昏黄,稀疏的星子嵌在深蓝的画布中。 空气里的燥热像是正在煮沸的水,不断升腾冒泡,弥散在车后座这一方空间里。 来到西城后,裴骁南经历过比这更多的危险。 刀光剑影,抑或是钱财诱惑…… 他始终冷静自持,筑守防线,一切以任务为重。 但在此之前也没有哪一次能像这一刻,让他如此心乱如麻。 裴骁南摁下车窗,让微凉的晚风大面积吹拂进来。 风声猎猎,不一会儿就将混乱得缠绕成团的气氛降了温。 “看清楚,我是谁?” 怕她坐不稳,裴骁南只得将人抱到腿间,固定住她的双手,以免小姑娘做出更过分的动作。 “裴……” “裴骁南。” 她完全是本能驱动着回答。 可裴骁南只看她的眼睛便知道,小姑娘的意识仍然是模糊的。 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让她解除药性,可也不想在此刻趁人之危,否则她醒来会后悔。 裴骁南未置一词,沉默着将她松垮的肩带重新拉上,慢条斯理地扣上了所有排扣。 然后迷恋 第23节 动作优雅得仿佛像在进行着某种西式的礼仪。 这件宝蓝色长裙还是他前几天一并买下的,即使那时候时晚寻没在试衣间试穿,他的眼前仿佛也浮现出她穿这件衣服的模样。 优雅、纯欲、宛若中世纪的油画少女。 而不该是像现在这般,瑰丽盛放,诱人采撷。 时晚寻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小团火,仿若一只被瞬间点燃的火柴,浑身泛起一阵酥|麻感。 偏偏衣襟前的那双手若即若离,始终不曾给予最直接的缓解。 她就像离开了水池的鱼,辗转反侧,红唇张着:“好热、好难受……” “裴骁南,求你。” “……” 药效在二十分钟后发挥到极致。 浪潮当头,细微的摩挲感更像是电流相碰,仿若五脏六腑都在渴望着。 “小夜莺,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他身上的衬衫也被揉皱,却仍然眉目沉静:“懂吗?” 升起挡板后,车后座的光线偏暗,一路上光线轮转,男人的眼眸晦暗如岩石。 只有裴骁南自己知道。 他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镇定无事。 身体靠近的瞬间,由于是正面相碰,荡漾在心头的触感略有残留。 盈然而软腻。 像千万只蚂蚁细细密密啃噬着神经。 时晚寻眨着眼睛缓解难耐的热度,微翘的眼尾看向窗外,看一草一木都像在含情脉脉。 “难受就咬这儿。” 他修长的指节落在她唇齿间,微凉的指腹碾过色泽红润的唇峰。 语罢,小姑娘同样很不客气,贝齿轻咬,痛感让他的理智稍稍回笼。 抽离出来时,手指关节都多了一圈儿很深的红痕。 下车前,她尚且用双臂环抱着膝盖,不停发着抖,更别说被拉着踩着地面,连都站都站不稳。 司机也懂事地没抬头看一眼。 裴骁南扶了好半晌,见她走得一点儿章法都没有,像是完全脱了力。 男人摁了摁眉心,再度嗓音时,声线不自觉变得喑哑:“站着别动。”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扛到右侧肩头,单手牢牢圈住她的小腿。 这个姿势,时晚寻每次觉得要栽下去时,都会被稳稳当当扶好。 差点喘不过来气时,裴骁南松了几分力道。 回到别墅,他三步两步将人放到沙发上,叮嘱说:“张姨,去把浴缸里放上冷水,再把冰块放进去。” 张姨看出来了他的焦急,也动作麻利地往浴缸里放了冷水,倒了几盒冰块儿。 柔软的沙发上,时晚寻咬着下唇,不受控制地掉着眼泪,承受着热浪的席卷。 “起来,喝点儿冰水。”裴骁南抬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 温柔得对待愈发勾起她克制着的那点儿念头。 时晚寻一动不动,泪珠如线,冰凉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明明落下来是凉的,偏偏灼得他心口发疼。 他眼睫缓缓垂下,交错着形成几分阴翳,只是喊着她的名字:“阿寻。” 冰块儿很快在水中融化,裴骁南抬起她的下颚,耐着性子给小姑娘喂水。 她喝得有点儿急,多余的便从唇边滑落,没入裙子的领口。 张姨低着头:“裴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她情况怎么样?” 裴骁南背脊靠着沙发,肩胛挺直,神色晦暗不明。 张姨之前在风月场所当过领头的,自然是最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性质的药。 而且刚刚观察了几眼,小姑娘浑身发热,不自知地展露出几分明艳风情,心中念头愈发笃定了几分。 “裴总,依照我的经验,让小姐中招的可能并不是服用进去的药物,而是用手帕捂住口鼻,来发散药性。” 张姨:“如果是服用进去的药物,吐出来就没事了,” 裴骁南神色铁青,眼神里折射出骇人的寒光:“张姨,这种药对身体有没有长期损害?” 从缉毒开始,他打交道的太多都是毒|品,深知一次成瘾会对身体神经带来多大的损害。 张姨跟他解释:“这种药虽可以自行消解,但也要难受上几个小时,万幸的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长期损害。” 他眉梢一扬,把玩着打火机,淡声:“您先去休息,后面的事情不劳烦了。” 裴骁南将人抱起,一路走到二楼的浴室。 在时晚寻住进来前,这浴室里的架子更空,只有几瓶沐浴露、洗发露,剩下的就是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和浴袍。 淋浴的位置用磨砂玻璃做了隔断,风格极简,而浴缸也大到可以容纳两个人。 裴骁南用手试了下温度,确保是凉的后才缓缓把她放进浴缸。 “好冷……” 浴缸内冰凉的水令时晚寻打了个寒颤,她瑟缩着肩头,仿佛浸泡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之中。 他拉上磨砂玻璃门,没有再靠近几分,却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按照药效的发挥,一两个小时之内肯定会有缓解。 考虑到小姑娘身体的原因,也不宜让她泡在冰水里过久,以免失温感冒。 思绪正在游离之际,一声惊呼又将裴骁南拉回现实。 他喉头微微滚动,虽然不想自讨苦吃,但仍然出于关心,第一时间拉开玻璃门走进去。 “水太烫了……” 她抬眸,一双清水眼显得分外无辜。 可能是泡在冰水里太冷,小姑娘想要打开花洒加些热水,没想到一拧开便是与体温极不相符的温度。 浴缸里,衣衫浸泡在冰水里后逐渐变成半透明的状态,黏腻地贴在身上。 时晚寻抱着膝头,依旧遮不住几分风光。 男人的身姿颀长,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替她拂去耳边碎发:“阿寻,忍一忍好不好?” 她仰着张清丽的脸庞,轻声呢喃:“要抱——” “先别撒娇。”他用舌尖扫过后槽牙,离近了半厘,想察看她有没有被烫伤。 也不知道小姑娘从哪儿来得力道,攥着他袖口的手一拽。 裴骁南的目光尚且流连在她被烫红的肩颈处,没太留心,结果直接被拉进浴缸。 “扑通”一声—— 一瞬间,他同样变得狼狈。 浴缸多余的水溅出来,虽然容量大,他一跌倒进来,两个人仍然显得拥挤。 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的黑发,暖色的光线下,男人点漆的眉眼少了几分锐利冷然。 他无奈地叹了声气,又将浸湿的袖口随意叠至臂弯,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小臂线条。 在男人贴上来的那一刻,淡淡的雪松香萦绕在鼻息。 热水释放的雾气朦胧了他的侧颜,可也让时晚寻瞬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薄肌。 身体的本能动作让她有几分无措,神色娇憨地对视上那一双掩盖着欲色的黑眸。 心跳砰砰地胸腔作响,像两颗珠子相碰,令她头晕目眩。 裴骁南正准备起身,没料到她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唇瓣撞上他的胸膛。 准确说是胸膛之上的锁骨,距离近到像是贴上了那一刻艳绝的红痣。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比浴缸里的温度要暖烘烘不少。 时晚寻脑袋发疼,还不忘问他:“你没关系吧?” 裴骁南从喉头溢出声闷哼,大掌握着少女的纤腰,“别动。” 她再动几下,他就有关系了。 裴骁南暂且没法儿换衣服,只能没脾气地从浴缸里出来,顶着一身滴水的衣服,眉目冷柔。 大概到时间了,他从架子上拿起一件浴巾将人从水里包着抱起来。 浴巾堪堪遮住被水浸润得裙子布料,她环抱着男人的肩颈,纤细的胳膊如皑皑白雪的颜色。 她吸了吸鼻子,任由他将自己放在高脚凳上坐着。 雪白的脖颈沾染上几分凉意。 裴骁南避开小姑娘清凌的眼睛,绕到身后,又去拿了条毛巾,搭在她的发顶。 只能说动作并不熟练,男人宽大的手掌隔着层毛巾随意擦拭着簌簌滴水的发尾,碾干她的几缕弯弯绕绕的湿发。 他循序渐进地碾干水渍,气息宛若沾染了冰凉的冷意,不经意间拂过时令她心尖发颤。 泡完冰水后,身体的热度略有消散,意识也逐渐清明。 时晚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当作小孩儿对待。 她眨着长睫,眼前像是被蒙上一层白雾,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儿——” 然后迷恋 第24节 “嗯,我也没兴趣玩儿小孩儿。”他眼神直勾勾的,唇边漾着清浅的笑容。 时晚寻只觉得耳后一阵泛热,原来是他指腹不经意间擦过,让原本平息的热度再次升温。 裴骁南又把人从高脚凳上抱下来。 她圆润的脚趾踩在地毯上,指甲像是日光下的贝壳,粉色中有几分晶莹。 “小朋友。” 他应该是故意回应她,审视的目光寸寸挪动,“你的衣服应该不需要我来换吧?” 此刻的裴骁南,领口松动大片,冷白的肌肤还滚落着几颗水珠。 比起来,还是他现在比较需要换衣服才对。 又怕她自己换不好,裴骁南违背了之前的话,将张姨喊到楼上。 “张姨,给她换套睡衣就好,房间里记得留一盏床头灯。” 浴室里再度传来淙淙的流水声。 裴骁南打开花洒,任由冰凉的水流顺着肩膀降温。 虽然他一直有保持洗冷水澡的习惯,之前在警校的时候,训练累了也会直接把衣服一脱,去浴室冲凉。 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倒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像这般难耐。 男人用一只手撑在瓷砖的墙壁上,缓缓阖上眼。 …… 不知道到了晚上几点,药效终于殆尽。 半梦半醒间,时晚寻睁开眼,似乎是看到他在换衣服。 朦胧的景象中,男人露出一截侧腰,线条紧实利落,呈现恰到好处的美感。 不瘦削也并不扩张。 可能是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时晚寻侧过身,脑袋晕乎乎的,又裹紧被子继续睡。 直到觉得喉头泛干,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 床头柜上放着他那枚碧绿质地的玉佛,时晚寻不自禁多看了眼几眼。 阳光充盈,将眼前的世界染上几分鎏金,她伸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 裴骁南睨过去一眼,“醒了?” 他的嗓音低醇,透着些许疲惫的沙哑。 男人穿着身枪灰色衬衫,眉目间有几分清冷的倦意。 时晚寻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件棉质睡裙。 她只记得昨晚自己走在过道上,又不知道被谁抱到游艇的房间里,遇到裴骁南后,后面的记忆像是直接断层。 “衣服,”她顿了顿,清清嗓子,“是你……” 本来想问是不是裴骁南帮忙换的,可怎么问都显得奇怪,呼之欲出的问题便卡壳在原地。 他拖长了腔调,轻挑眉峰,了然道:“忘了?” “昨晚呢……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漫不经心的疏懒,可又透着一股子故意。 “那你的手怎么弄的?”时晚寻看到了那圈齿痕,又看到他领口下露出的锁骨又一小块儿红痕。 很难不引人注目。 她支着脑袋,眼神满是困惑,直到他凑近过来。 “裴总……”时晚寻不明所以,往后仰了仰,“怎么了?” “既然你忘了——” 他的目光薄暮似水,尾音含着几分缱绻:“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案件重演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4 “等等——”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 纵使维持得再淡定,眼神里也透着几分不可置信。 时晚寻在他的身上逡巡片刻才开口问:“你身上这些痕迹是我留的吗?” 裴骁南似笑非笑地点头:“嗯。” 两人间距离实在是有点儿近,他的膝盖抵着床沿, 唇色殷红, 笑容透着股不羁的味道。 “那我……是怎么留的?”她停顿了几秒,嗓音低淡,“我的意思是说我当时有点儿失去了意识, 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她的耳根越来越红, 从软腴的白到淡粉,说完后直接变成了绯红。 偏偏明面儿上还得装出一副狡黠应对的模样, 来彰显自己的底气。 时晚寻抠着掌心:“应该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吧?” 裴骁南还非常大度地宽慰她:“人之常情, 我理解你。” 只不过这番话轻而易举勾起昨晚在浴室的那一幕,不仅是视觉上的折磨,摇曳得像海藻般的长发与欺霜赛雪肌肤相辉映…… 甚至连触碰的弧度都略有残留。 “更过分的事儿呢,也不是没有。”他眉梢微扬,“不过我估计你也不是很想知道。” 这么一说, 更加激起了时晚寻的羞耻心。 她实在是想象不到, 自己会抱着裴骁南的脖颈…… 去啃|咬。 小姑娘偏棕的长发发尾微卷地散落在肩头, 靠近过来,清浅的花果香淡淡萦绕。 跟他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 气氛更暧昧了几分。 时晚寻站定在他身前, 男人身高的压迫性,让她显得过分娇小。 “你锁骨的地方, 除非我垫个脚, 要不然很难碰到,你完全可以推开我的。” 她神情煞是认真, 还真的跟他玩儿起了“案件重演”。 当然, 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就是了。 裴骁南恰巧低头, 微热的鼻息喷洒在发顶。 她脸颊微烫,立刻拉远了点儿距离。 “早知道我应该拍照留下来。” 他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字一顿道:“对吧,时记者。” 时晚寻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谈论起自己的职业和身份。 她立刻转变为警惕状态,杏眼里满是防备。 “裴先生调查过我?” 来西城前,国内很少有媒体有关于这座城市的报道。 若不是为了更接近真相,她也不用千里迢迢从临城来到西城。 更何况,西城的复杂性远比常人想象得还要纠葛。 赌场横行,毒|品泛滥、更不用说交战的各方势力…… 在这个地带,稍有不慎,连活着出去都是个难题。 更不用提她现在的下场,简直像个连环噩梦。 裴骁南相当直接,坦荡道:“看到了你的记者证。” 林维泽把她的记者证照片传真过来时,他还特地多看了几眼。 临城日报社记者,时晚寻。 占据记者证中央的是她的照片,穿着简单利落的白衬衫,长发束在脑后,笑容清甜。 如一汪清泉,轻而易举消解掉心中的燥热。 裴骁南单手抄兜,略有思忖道:“你该知道,西城很危险。” 西城位于边境地带,常年便是毒贩们的活跃之地。 就算是习得防身之术的人头一次来西城,恐怕也很难安全折返。 更何况是时晚寻这样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只身涉险。 时晚寻见他神情严肃,干脆对视过去,眼神同样坦荡:“我知道,但还是要来。” 她从来不是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此前a国战乱,派遣记者去前线报道的时候,她也是其中之一,负责收集资料,整理成专题记录片。 她见过战争给平民带来的伤害,也见过奖项荣誉加身的记者是怎么为了保护相机里的照片,活生生被炸|弹炸到血肉模糊。 拥有一双看到真相的眼睛,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裴骁南弯了弯唇角,一改方才的冷倦,一双黑眸噙着点儿笑意。 “这么一说,我对时记者的兴趣又增了几分。” “怎么办?”他佩戴上袖扣,调笑道,“更不想放你走了,得让时记者留下来为我负责吧。” “……” 然后迷恋 第25节 他笑起来跟冷冰冰的模样相差很大,简直像个以男色侍人的妖孽。 想到昨晚自己的行径,时晚寻一怔,一阵郁结闷在心口。 “我……”她脑袋昏昏沉沉,话锋一转,“昨晚我从洗手间出来,走在过道上,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我。” “嗯,我知道。”他敛起笑意说,“动手的是娜斯佳那边的残余份子,可能想把你绑去,让我跟他们做点儿交易。” “所以……娜斯佳当晚的事情是你设计的?” 时晚寻曾经在心中有过猜测,不过很多事情她都被蒙在鼓里,并不了解前因后果甚至事件原貌。 他视线凉薄地看过来,声线依旧好听:“时记者应该知道一句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 这倒是让时晚寻直接无话可说了。 “不过呢,留在我身边,生命安全你大可以放心。” 裴骁南旋即又笑,看上去心情不错:“毕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会显得我很失败。而且我也很想看看时记者会在报道里怎么写我。” 她大部分写的都是事件报道,很少有人物传记。 至于裴骁南这样儿的,可能在她的报道里会被塑造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吧。 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时,时晚寻直接反驳:“谁是你女人了?” 小姑娘面带几分羞赧,看起来是气恼了,果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反问:“不是你说的跟了我吗?” “……” 时晚寻一口气堵在喉头,一派气极反笑的模样,偏偏奈何不了他几分。 没在别墅里用早餐,裴骁南拎起一件外套就匆匆驱车离开。 窗外,天际晴空万里,海浪拍岸,偌大的别墅又变成空荡的静谧。 她坐在窗边,又掰着手指计算自己来西城的时间。 已经快一个月了,算起来,无论是临城还是江城都已经入了秋。 秋天的临城气温虽没有很低,可落叶枯黄,不像西城到处都是葱郁的林木。 而且临城人喜欢煲汤,秋冬时节更是要煲汤暖身体,母亲带着她来到临城后也煲得一手好汤。 她眼尾低垂,不自觉地有点儿思念远方熟悉的地方。 傍晚,看书看得困了,时晚寻便直接躺在沙发上盖了件毯子。 直到别墅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起哄声,她才美眸微眯,赶紧趿着拖鞋去看。 来者是几个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有的穿短袖,有的穿花衬衫,见她下了楼,流里流气的眼神在她身上绕了几圈。 “时小姐是吧?”为首的男人开口道,“佧爷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面对这么几个男人,她根本不占任何优势。 想了想,时晚寻周旋道:“佧爷是大忙人,有生意找裴总谈就是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说?” “时小姐不必多想,只是让你一起去玩玩儿,裴总也跟佧爷在一块儿,身边没个人陪多不热闹?” 时晚寻在心底考虑了会儿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过无论西佧的意图是什么,他再莽撞再自大,都知道这是裴骁南的地盘。 一旦动了她,裴骁南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迎视过去,脚步没有半分停留,倒是果敢地坐上了车内。 为首的花臂男人倒有几分惊讶,平常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儿早就吓破了胆,这一个倒是个胆大心细、无所畏惧的。 时晚寻坐在面包车的后座,听到前面的几个男人插卡打诨,时不时冒出几句脏话。 无非是有关金钱和女人,为西佧卖命的,就图这两件事儿。 一路的行程弯弯绕绕,她攥着手指,戒备状态达到顶峰。 终于,车停在了一家地下拳击场门口。 这间拳击场之前是贺家旗下的产业,才几天的时间,贺祈山就直接把地盘交给裴骁南打理。 众人虽不清楚两人之间达成了合作,可也想来分几杯羹。 西佧就属于其中之一。 拳击场内人多混杂,东南西北各设了几个看台,还有专门开辟出的贵宾休息室,装潢相当气派。 贵宾休息室内。 时晚寻沉默着看着男人清隽迷人的侧颜朦胧在烟雾中。 直至烟雾散去。 他的一双眼生得锐利,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一笑起来却有几分含情。 一旁的女人穿着艳红的短裙,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女人不停朝裴骁南靠近,妖里妖气地拿起他夹在两指间的烟。 火光跃动,他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一眼,眼神不带丝毫感情。 女人并没有因此气馁,反倒是越挫越勇,直接喊住潮湿的烟,朝他喷了个烟圈儿。 玫红色的指甲也跟着触碰上男人唇角,这就是明晃晃的勾|引了。 “我不碰女人。”裴骁南捻灭那截烟,全程冷淡到眼神都没分给她几个。 莫名的,时晚寻想到第一次见他那天。 男人隐匿在黑暗中,身姿笔挺,眼神凛冽,像是一只蠢蠢欲动的猛兽。 他继续在桌上摸着牌,轻扯了下衣领,袒露出一小片冷白。 西佧一抬头,勾起几分邪气的笑:“哟,时小姐来了。” 裴骁南捏牌的的手微有停顿,可又很快展露出悠然自得的状态。 “佧爷这么好兴致,还知道喊小夜莺出来陪我。” 光线拢在她眉眼间,纯情且乖软的气质,会让人误以为她小姑娘简直是误入此地。 她慢腾腾挪着步子过去,却直接被他攥着手腕带到身侧。 裴骁南的目光沉下几分。 他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试探西佧上次说的新型a1毒|品。 偏偏西佧贪欲重,他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子。 既然查不到她的资料,干脆直接请过来玩玩看。 西佧出声提醒,皱了皱眉:“啧,裴总,有了女人别忘了牌啊,这局你是不是输了?” “输了我也认,就是牌什么时候都能打——” 他用指尖敲击着桌面,意有所指:“佧爷的货可不等人。” 西佧轻嗤一声,将那包白色粉末拿到桌上:“裴总想要货可以。” 他拖着腔调,打的是老谋深算的主意:“但试货得在我眼皮子底下试,不如裴总亲自试试,保准你忘不掉。” 道上都知道这东西最好别碰,做的是这笔买卖,真染了瘾恐怕只能受人掣肘,都生意都做不成。 无论是齐弘生还是西佧,在这一条道上混,折断别人左膀右臂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将人引上一条不归路。 “佧爷不都说这东西厉害,一次成瘾,终身难戒。” 他抵着后槽牙,依旧云淡风轻,“还是说佧爷想让我当小白鼠试试药性?” “忘了说,佧爷上次的鹦鹉死了太可惜,今儿我还带了一只新笼子。” 时晚寻清澈的眼看向他漩涡般的眼底,一眨不眨,整个人犹如失了重。 她捏着他袖子的指尖轻颤,流露出劝阻的意味。 裴骁南用手臂圈过她,笑意清浅,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 “怎么,吃醋了?” 他直勾勾地问,“还是嫌陪我无聊?” 他眼眸里荡漾着几分温暖、关切,连语气都是宠溺到极致。 旁人哪里看过裴骁南这样对一个女人,纷纷投来艳羡或探究的目光。 时晚寻陪他逢场作戏地笑笑:“没有,能陪在裴总身边很安心。” “哦,那就是吃醋了,那个女人刚刚用手碰了下我的唇角,我嫌脏——” 拳击场外风声呼啸,雷电交击,而场馆内灯光昏昧,夜阑不醒。 他侧了侧身子,尾音带着钩子:“不如小夜莺亲回来,嗯?” 作者有话说: 来鸟!这章依旧留言全部红包,今天有二更,老婆们多留言qwq 第15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5 时晚寻心中的紧张在一瞬间消散。 转变为莫名升腾起的赧然。 她都不知道裴骁南这个人是怎么顶着这么多人看戏的眼神说出这句话的。 也是, 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就比如方才明明才拒绝过一个妖里妖气女人,用的说辞还是‘不碰女人’。 然后迷恋 第26节 现在却能看到裴骁南用一只手臂圈着怀中的女孩儿,目光含着几分柔情。 让她直接亲裴骁南唇角, 时晚寻觉得自己在清醒的时刻, 还没有胆量做这种事。 勾引他的下场,保不准会是共坠深渊。 但西佧今晚特意请她过来,就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这时候如若不顶风做戏, 她的身份更要被其他人怀疑。 呼吸微顿片刻, 时晚寻已经有了决定。 她勾住他的脖颈,轻软的唇贴上男人嶙峋的喉结。 轻飘飘的, 像一片羽毛扫过。 却足够引起长效的涟漪。 时晚寻垂下眼睫, 轻声呢喃:“裴总,这样够了么?” 裴骁南圈住她的力道更紧了几分,眼眸里压制几分阴郁。 男人的喉结碰不得,恐怕小姑娘不懂这个道理。 他喉头微滚,笑意中弥漫着几分暧昧:“小夜莺, 你胆子很大。” 她又故意娇俏地笑笑, 跟他十足地过着招。 西佧扬了扬眉, 啧啧称奇:“裴总玩儿起腻歪来的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 别说他是头一回见了,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更是有几分尴尬。 她生得漂亮, 很少有男人会拒绝,更何况在这里的情情爱爱根本不值一提。 图的无非就是一时的刺|激。 “那佧爷以后得多见几回。” 他继续摸了一张牌, 眼尾微扬, “习惯就好,免得把这当作稀奇事儿。” 西佧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裴骁南已经推了牌, 赢得是清一色。 明明还占据下风的牌局, 短短一两分钟内,他轻而易举便改变了形势。 偏偏他还不以为意地说着话,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西佧的防备更重了一分,强撑着笑意:“裴总好手气。” “兴许是这刚接手的地盘好,佧爷不必介意。” 裴骁南抬手整理了下衣领,挂着的红线被扯出来,那枚玉佛在偏暗的光线下却愈发澄澈。 时晚寻看着牌局,忽然间明白那天三个人的牌局时,最后几轮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他故意给她喂牌,不想让小姑娘输得太难看。 他心思缜密到所有的布局从一开始就备好,甚至连情况都计算得相差无二。 世间能有几个像这样的裴骁南。 亦正亦邪,又令人捉摸不透。 时晚寻不自觉陷入了沉思,对他的身份愈发怀疑。 感知到她勾着自己脖颈的手的温度,裴骁南略微蹙眉:“手怎么这么凉?” “临时出来,没来得及加衣服。” 裴骁南的外套就搁置在椅背后,闻言直接把她抱到大腿上坐着。 他抖开自己的冲锋衣外套,披着她的肩膀上。 “这里有没有暖和点儿?” “嗯,好多了。” “……” 他的衣服偏宽大,有很淡的檀木香。 更重要的是,并不是外套有多暖和。 而是她被抱在怀里,男人的胸膛像个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 她一来,裴骁南就没抽烟了,干脆把打火机收到口袋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压片薄荷糖,颇有不再抽烟的架势。 西佧将一切收之眼底:“时小姐挺有本事,能让裴总服服帖帖的。” 时晚寻扯着唇角:“佧爷抬举我了。” “时小姐不是西城人吧?” 西佧流露出邪典的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之前西城长得漂亮的女人里面,我还没见过时小姐。” 在西城盘踞已久的都知道。 西佧的爱好之一就是折磨女人,传言他有一栋专门的公寓,养的便是各色各样漂亮的女人。 可以说,被他物色上的女人下场没有不惨的,公寓里隔几周就会抬出来一个,接着顶替一个新的进去。 时晚寻心里打着鼓,话语间却是不紧不慢地镇定应对。 “佧爷说得很准,我确实不是西城人。我在临城长大,父母都不在了,听表姐说西城这边有工作就赶过来,想找个能谋生的活儿。一开始去的是裴总的酒吧,后来裴总发善心,就让我跟在他身边。” 一套谎言编织得天眼无缝。 西佧盯着他,戏谑道:“裴总,弟妹说话可真是有意思,说你是大善人不是假话吧?” 裴骁南将话题推过去:“佧爷不也挺乐意救风尘的么?这么说,您才是大善人。” 一番话又将西佧逗乐,他不再专注于牌局,反倒是逗弄起裴骁南送的一只新鹦鹉。 那只鹦鹉缩在金色的笼子中,羽毛柔顺,色泽漂亮,一看便知价格不便宜。 “叫一声,佧爷——” 鹦鹉可能是已经被教导过的,立刻扑棱着翅膀,提着嗓子开口喊:“佧爷,佧爷——” “比我买的那只笨鹦鹉好多了,起码不用费心费力教了三个月说话都学不会。” 西佧用手触碰着它的羽毛,不禁笑着感叹,“裴总送的鹦鹉我很喜欢。” 那只鹦鹉不知道从哪儿捕捉来的关键词,模仿道:“裴总大善人,裴总大善人——” 裴骁南哼笑一声:“倒不是个忘本的。” 牌局结束,西佧见他没再提新型a1的事儿,心中也是有几分拿不定主意。 如果说裴骁南对这批货不感兴趣,那肯定不可能。 他上回专程去齐弘生的游艇派对,目的就是想借机拉拢裴骁南跟自己合作。 这回过来地下拳击场,也等到了裴骁南的主动询问。 但他表现得实现像只是看看货,对于交易与否并不关心。 果然,片刻后,裴骁南等到了西佧先没沉住气的开口。 “这批货是我一个国外亲戚调过来的,货源肯定充足,如果能找到卖家,想必能卖个不菲的数,就是不知道裴总有没有兴趣?” “我手边确实有个大生意,齐爷现在不走货,就是不知道佧爷看不看得上。” 西佧眉头紧锁,已经被勾来了兴趣:“裴总不如说来听听。” “算了,虽然利润大,但同样有风险,想必佧爷看不上。” 裴骁南抬起黢黑的眸,沉吟片刻:“再说了,我跟佧爷做买卖,齐爷知道了可不好想。” 西佧的贪欲已经被成功调起,能让裴骁南说起来的一定不是小本买卖。 见裴骁南三缄其口,西佧探究的心思更重。 裴骁南已然结束了这一话题,风轻云淡地开口道:“拳击赛马上开始了,佧爷还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一场?” 西佧起身从座位上离开,看样子是不准备留下来。 “裴总好兴致,我就不留来打扰你视察场子了。” 裴骁南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送他离开。 心底却已经有了盘算。 这是他跟上级沟通后确定的诱君入瓮计划。 必要时候急不得,对待西佧这种贪婪又阴险的角色,放长线钓大鱼才会让他上钩。 裴骁南不用细想也能料到。 西佧一定会再通过别的途径来打探这笔生意。 …… 拳击场外,夜晚的西城霓虹闪烁,像是在黑色缎带上点缀上些许碎钻。 雨势仍旧瓢泼,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地形成一道雨幕。 男人从劳斯莱斯上下来,穿了一身清冷的枪灰色,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朦胧的雨丝遮住了他的轮廓,却依稀能看到金边眼镜下矜冷的眉目。 他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撑着长柄伞,身后还跟个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今晚雨势实在大,可贺祈山意向笃定,偏要来这地下拳击场视察生意,管家怎么都劝不动。 贺祈山一来,负责迎接的服务生立刻恭恭敬敬地喊:“贺总。” 他没匀过去目光,偏头问了眼管场子的:“今晚有谁过来?” 领头的回答道:“裴总和西佧刚刚在里面,佧爷人刚开车离开,要不要我进去跟裴总说一声?” “不用。” 贺祈山收了伞,将东西搁置在柜台,微微抿唇,随后迈着步子离开。 此刻,拳击场内,观众的呐喊声达到顶峰,气氛一派热火朝天。 然后迷恋 第27节 拳击赛马上要开始,不同于国内正规的拳击赛。 这儿的拳击赛没有所谓的点到即止,几乎是场场都要拼尽全力,不打出人命已然算得上奇迹。 周遭的围栏隔绝掉拳击台和观众场,而在最中央,两个拳击手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两个男人的皮肤均是古铜色,肌肉线条粗狂,戴着红色的拳击手套,目露凶光。 一片喧闹中,裁判已然就位。 最后一分钟,场下的观众已经开始下注。 贺祈山进来场子时保持了一贯的低调,他扶了扶金边眼镜,一眼便望到坐在看台前排的小姑娘。 时晚寻还是头一次来看这种拳击赛,并不清楚到底有残酷。 她偏过头,好奇地问了句:“下注在哪边赢,能有多少钱?” 男人的嗓音徐徐低缓,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大概这么多,不过也视情况而定,一般来说筹码越大,赚得越多。” 简单来说,也是另外一种程度的博弈。 突然间,身后的人群传到一阵躁动,勾得时晚寻也扭头去看。 贺祈山从中间过道的台阶缓缓向下走,他左侧的肩头被雨淋湿一小块儿,浑身携着股潮意,恰好看向她眼底。 时晚寻目光一愣,见他已经在自己身侧落座。 她挪了挪唇:“贺先生。” 裴骁南也不意外,喊了声:“贺总。” “裴总今天过来巡场子,感觉怎么样?” 贺祈山摘下眼镜,用手帕仔细擦拭着上面的水珠和雾气,没了眼镜的遮挡,他整个人气质更清冷几分。 仿若清晨时的缭绕的雾。 裴骁南长睫微敛,指骨轻敲扶手:“贺总打理得好,接手起来会轻松很多。” “接下来交给裴总打理,我也放心。” 贺祈山沉默几秒,语气有几分郑重:“时小姐,好久不见。” 时晚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难以呼吸的气场。 左边坐着裴骁南,右边坐着贺祈山,明明是两个人在聊生意,她坐在中间,却觉得如芒在背。 时晚寻点点头,红唇微弯,露出个一个礼貌的笑容。 但是也只限于礼貌。 贺祈山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肯定将那晚的事情忘了,心情不免低郁了几分。 不过,他依旧笑得斯文有礼,主动问道:“裴总赌哪一边赢?” 台上的拳击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手腕上戴着黑色缎带得明显出拳更猛,几乎招招发狠。 而另一个白色缎带的则身姿更灵活,躲避速度极快。 裴骁南淡淡看过去一眼,故意问她:“小夜莺,有没有兴趣来下注?” 她现在手里身无分文,基本的生活开支还得仰仗裴骁南。 让她下注,未免天方夜谭。 时晚寻弯了弯唇:“裴先生是不是忘了,我手里可没有下注的筹码。” 贺祈山双手交握,即使这么坐着,西裤也没有一丝褶皱。 “那时小姐先说,两边更看好哪一位吧?” 场下支持黑、白两边的观众都很多,赌注上几乎持平。 时晚寻分析后说:“那就白色缎带的吧。” 还有最后一分钟,上半场的拳赛就要结束,局势胶着,双方依旧没分出胜负。 不待众人反应,场馆内突然爆发一声枪响, 不知道到底是冲着裴骁南还是贺祈山来的,子|弹几乎就从她耳边疾驰而过。 “砰砰砰——” 暗处的人又接连开枪。 场馆内的观众尖叫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料到这样的变故,人群像潮水一般往外涌。 裴骁南直接打横抱起她,天旋地转间,她抓住了他的衣领,那枚冰凉的玉佛正好握在掌心。 这一段距离根本不够跑出去,更何况涌动的人群几乎要将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无论暗处的人的目标是哪位,当务之急都是得在一片混乱中自保。 又是一声枪响。 头顶的玻璃吊灯直接被枪打碎,碎掉的玻璃像飞扬的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大厅。 玻璃片被枪打得四分五裂,几乎全是碎渣。 而那些碎渣掉落的方向正好是中央的人群。 时晚寻不敢睁眼,却感知到自己被他牢牢护在身下。 男人只是传来了几声闷哼,随后便确定了来者的方向。 一片黑暗之际,她咬着牙关,伸手去碰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可能被碎掉的玻璃渣划破,时晚寻一摸,便是一手湿润。 沾染了些许血腥气。 她紧张得心口直跳,嗓音含着几分哽咽:“裴骁南,你不要命了——” 都到这个关头了,他依旧压低了嗓音,故意在她耳边说:“我不要命,只要你。” 作者有话说: 来鸟!这章评论也全部红包!! 由于要上千字收益榜,下次更新在周四晚上,介时会爆更~ 第16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6 鼻息间涌动着极淡的檀木香和血腥味。 像是好跟坏都糅合在一个人的骨子里。 时晚寻被他这么抱着, 都能感受到男人胸膛下的心跳。 她用指尖擦拭掉扑簌簌的泪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拥堵在人口的人群略有疏散,待到稍微静谧些的时刻, 裴骁南已然确定开枪那人的方位。 他用微凉的掌心挡住了她的眼睛:“闭眼。” 那些阴暗、血腥, 他悉数帮她挡去。 时晚寻乖乖闭上眼,细密的眼睫小刷子一般刷过他的掌心,有点儿发痒。 枪声刚响, 便传来一声哀嚎。 黄毛的腿中了枪, 几乎是瘫倒在地。 随后,应急用的照明灯在大厅里亮起。 贺祈山身边的保镖迅速围了上去, 将人摁在地板上。 保镖神色紧张道:“贺总, 您没事儿吧?” “是手下不得力,没能保护好您的安危。”保镖在他面前躬身,像是随时听候发落。 作为贺家现在最大的掌权人,一旦出了什么危险,他必定担不起责任。 贺祈山抬眼,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座悬浮的冰山, 气场凛冽又深抑。 “把人带过来吧。”他黑眸漆沉, 如坠点墨。 黄毛哆哆嗦嗦地被两个保镖架过来,不一会儿, 血迹就浸透了衣裤。 虽不至于死,但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贺祈山看了眼那人的面容, 又咬了下牙关, 表情很是玩味。 想到什么,他扭头去看, 看见裴骁南站在那儿, 单手抄兜, 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不注意都发现不了他后背那些血迹。 虽然斑驳,可他愣着眼皮都没挑一下,倒是很能扛。 “裴总,麻烦你了。” 贺祈山沉默了几秒,薄唇微启:“贺家的私事儿牵扯到裴总,我很抱歉。” 裴骁南声线压着:“本来就是贺总的场子,现在我来接手,有人捣乱,我出手一下也无妨。” 话语间很是大度,弄得贺祈山只能礼貌性笑笑。 半晌,贺祈山又看向一旁的时晚寻。 应急灯的光线偏白,小姑娘站在光线下,像淋了层牛奶。 可能是刚刚受了惊吓,她卷曲的眼睫微颤,视线像泛了层薄雾,缥缈不定。 “时小姐没关系吧?”贺祈山的神情多了几分关切。 她摇摇头:“谢谢,我没关系。” 如果不是裴骁南的保护,她可能也会受伤。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心里又涌上几分愧疚,眼神不自觉瞥向男人浸一片血色的后背。 贺祈山语气沉静,给出建议道:“裴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司机把你送到我这边的酒店,私人医生来处理可能会好些。” 然后迷恋 第28节 “不必,我自己能处理。” 裴骁南会拒绝他的请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贺祈山撩起眼皮,维持着面儿上的几分风度。 “今晚我很抱歉,裴总跟时小姐慢走,剩下的事情我会善后。” 人走后,贺祈山才慢条斯理地踩着黄毛受伤的腿,接着又将目光转移到想要拿枪的手上。 不自量力。 黄毛想拿枪的手被极大的力道踩着,甚至能在空气中听到骨头咯吱的响声。 他发出痛苦的惨叫,面容狰狞。 贺祈山用手帕擦拭着指间,切尔西靴又踩上那人流血的腿。 对待脚下的人,贺祈山的态度完全是对待一只蚂蚁。 不似人前的谦和慈悲。 黄毛实在不堪痛苦,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贺总,求你——” 贺家内部斗争严重,谁都知道贺祈山算得上私生子。 五年前,他才接手贺家的产业,经营过许多合法的生意,也保留了此前在西城的其他项目。 贺祈山的身份在外界看来是个迷,毕竟没有人在他继承贺家家业时,真正见过这位贺总。 就像是一枚完全被抛弃的棋子,没有人想到这枚棋子还会有杀回来且直接夺权的一天。 “跟踪我,嗯?”贺祈山勾唇,蕴着几分森然的笑意。 “回去告诉大哥,我的身体,拜他所赐,论别的我比不上,但是论礼节,我可是很清楚的,是不是?” 男人的目光阴翳,叹道:“要不要送点礼物回去呢?” 此刻的贺祈山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形象,人前的温和像只是他的面具,他的骨子里保留了贺家一脉相承的偏执与病态。 之后,他满意地看了看盒子里的断指,对保镖使了个眼色:“去,把东西送给大哥,告诉他,他的人有好好完成任务。” …… 西城的暴雨稍停,凉风入喉,吹得周遭树叶泛起微响。 时晚寻侧过头,借着幽微的光线看到那一道落拓的身影。 裴骁南侧脸弧度凌厉,衬衫袖口被他挽起来,堆叠在胳膊处。 由于是临时出来的,他也没喊司机,直接去路边租了辆摩托车,拿了两个头盔。 时晚寻鬼神神差地喊了他一句:“裴骁南。” “嗯?” 他递过去一个头盔,说话时滚动的喉结锋利:“先戴着。” 时晚寻纠结着心里的话,先安静了几秒,又感知到男人的靠近。 她继续手上的动作,慢慢解开头盔扣子,戴上才发觉这头盔大了一圈儿。 摩托车头盔罩在她脑袋上,顺带压顺了脑后的长发。 刚刚解扣子的时候还算轻松,但是真正想合上扣子,她才发觉不太好扣,不免费了一番力气。 小姑娘白皙的指节在他眼前晃动着,宛若冬天的玉笋。 裴骁南看她一眼,对视上那双澄澈的杏眼。 她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表情有几分窘迫。 他轻哂一声,倾身过来,咔哒一声,给人将摩托车的扣带给扣上。 “你背上的伤没关系吗?” 说话时,她的杏眼清凌水亮,像是对这个问题很认真也很执着。 裴骁南不以为意道:“就是被玻璃划破了流点儿血,回去止住血,休养几天就好。” 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她垂着眼眸,看着泛着粼粼微光的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上来,我们回去。”他低声说。 “哦好。”她嗓音很轻,像一片温柔的潮水,足以包裹着跃动的心跳。 时晚寻还是第一次坐人摩托车后座。 摩托车行驶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扑面而来的风轻透,夹杂着些许雨珠。 她心跳如雷,犹如海上的浮木,不自觉地想要找到支撑的地方。 时晚寻想着他的后背还有伤,怎么都不肯去触碰,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后座的横杠。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僵硬,裴骁南明显放慢了速度。 紧接着,他沉冷的嗓音传到耳朵里:“抱着,或者抓我的衣角。” 前面有个拐弯的地方,他怕她摔下去。 时晚寻调整了下头盔,身子往前倾了倾。 她攥着他的衬衫衣角,力道用得很紧。 头盔快要靠近他的后背时,她就即使往后退,小心翼翼地避掉那些伤口。 夜间的西城还亮着点点微光,路灯连接起的世界如柔软的飘带,牵连起两人的位置。 她身上还穿着裴骁南的黑色外套,烟草和雪松的味道在风中揉为一体。 时晚寻心念一动,像是厚重的壳从里面被敲开了一样。 很快,摩托车就行驶到了别墅外。 她还没反应过来到了地方,车就已然稳稳当当地停下。 后座的冲击力惯性让她直愣愣撞上了男人的肩胛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时晚寻觉得他后背的那一块儿血迹晕开得更多了。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下车时才撞上那一双愈发黢黑的眼眸。 “对不起,我撞疼你了?” 得,这小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是因为别的,她刚撞过来的时候,柔软的布料就贴合着他的后背。 就连饱满的形状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触碰,却像小石子投到湖面,圈圈波澜散开。 裴骁南睥睨她一眼,懒散地从唇中吐露一个字:“没。” 别墅里灯火通明,住所的一切被张姨收拾得井井有条。 时晚寻换上拖鞋,又急匆匆上了楼。 她记得上回自己感冒就是从阁楼上拿的药,于是一口气跑到阁楼,翻着里面的医药箱,神经仍然紧绷着。 裴骁南不紧不慢跟过来,眼见着她半跪在阁楼地板上,翻出来药箱里的碘伏、镊子跟棉签。 他略一皱眉,从身后将人拎起来:“别这么坐着,地上凉。” 他说这话时,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像是荡漾着清泉的清冽、温柔。 阁楼上只有一盏很小的灯,澄黄的光线倾洒下,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光。 男人手臂的温度比她的高,温暖的滋养着别样的情绪。 夜色朦胧,时晚寻淡淡应了声,眼睫上还沾染着轻微的雨珠,看上去又乖又纯。 狭小的阁楼里,她跟他的距离极近,呼吸与心跳都安静可闻。 时晚寻有点儿耳热,指挥他说:“你转过来。” 他的伤口在后背,上药是肯定没办法自己弄的。 “要给我上药啊,小夜莺。” 说完,裴骁南还真挺配合地抬起胳膊,一颗一颗解掉纽扣,像是在做什么限制级的事情。 空气里萦绕着浓郁的血腥气,他愣是一声没吭。 直到他受伤的肌肤展露在眼前,过分漂亮的肌理还有笔直的脊柱、劲瘦的腰线…… 她的思绪被勾得飘忽,犹豫片刻,又看向还在流血的伤口处。 “怎么没动?”他轻笑着催促着反问。 时晚寻明明也见过比这更血腥的伤口,却不自觉紧绷着手上的动作。 细碎的玻璃块儿嵌在白皙的肌理中,光是看着就觉得刺痛。 幸好伤口都不深,只是需要把嵌着的碎片取出来,再进行消毒处理。 “马上。” 时晚寻没有太多包扎的经验,只能从拿出镊子一点点将碎片移开。 她屏住呼吸,又将棉签蘸了些许碘伏。 “接下来可能有点痛。”时晚寻淡声,“要是我力道重了,你可以跟我说。” 她黑瞳里噙着点儿光亮,眼眶泛红,活脱脱像一只被欺负的小兔子。 裴骁南难免觉得失笑了几分。 她是不是把自己当作小孩儿了? 待在这地方越久,他的心防就更重了几分。 为了救齐弘生,他的身体明明在大半年前才经历过生死濒危的时刻。 但他更不愿意看见小姑娘受伤。 估计齐弘生也很难想到,拿命来救自己的人会是警方的卧底。 然后迷恋 第29节 在此之前,齐弘生行事谨慎,行踪不定,甚至毒源消息都不会暴露给手下。 靠近这只老狐狸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也计划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进行收网。 救下时晚寻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也莫名给她带来了无比危险的境遇。 他甚至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布局是不是错误的。 也许等到把西佧那边收网,再跟林维泽那边联系,将她送出去也不迟。 上碘伏的时候,裴骁南将手撑在桌沿,唇色偏白,额头满溢着冷汗。 时晚寻尽力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察觉到他似乎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的内心同样闪过一丝很微妙的感受。 这位裴总看起来是毒枭,是替齐弘生卖命的,是无恶不作的坏人。 可三番两次的,他将她保护得过好了。 “裴骁南,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时晚寻有一瞬间的懵懂,试探着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很多次你都可以把我推开的,是不是?” “比如刚刚,你可以不用给我挡的,还有在贺总那边……”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裴骁南知道她心思细腻,身形僵硬了一瞬。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包袱,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到时候不仅是他个人的安危,更关系到整个缉毒行动的成败。 裴骁南又挂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痞笑,手指微动,缠绕着她微卷的发尾。 “你要是非觉得我是好人呢,也没办法。” 因为这个动作,她距离他只有寸厘,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圆润小巧的耳垂全暴露在眼前。 裴骁南黑眸沉了一瞬,像是反击一样,喑哑的嗓音滚过喉头:“我只是单纯想保护自己的女人。” 此刻的裴骁南融在一片夜色,气质冷冽轻狂,不羁揉碎在眉间。 又像是戴上了原本的面具,做回应该有的身份。 他长臂一伸,轻而易举掰过小姑娘的肩头。 顷刻间,她的右耳便传来酥麻的痒意。 时晚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的力道把控着,压制到动弹不得。 他在她的耳垂处轻咬了一口,含着几分欲.念,像在咬兔子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来鸟!!! 第17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7 时晚寻惊呼一声, 从耳垂处开始,四肢百骸都像电流过着酥麻的余韵。 “裴、裴总……” “下午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 阁楼里光线沉暗,他居高临下的身影笼罩下来, 唇色泛着暧昧的光泽。 就连低沉的嗓音也染了几分禁忌。 她反应很快, 明白过来是对她下午吻他的喉结的反击。 这么一想,他实在是…… 很坏。 就连那点儿劣根性都让她拿他毫无办法。 “药上完了?” 刚包扎好纱布,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赤着上身, 后背棘突明显。 男人屈着一条腿坐在那儿,肌肉线条硬朗又清晰, 背肌如绵亘的山峰。 白色的纱布遮去了些许风光, 却给他平添几分病态感。 她避开男人灼灼的视线,攥着手指,弱弱地开口。 “嗯,你先等伤口没那么疼再穿衣服。” 恍惚间,彼此沉沉的心跳与呼吸都细微可闻。 她白净的脸颊泛着几分不自知的潮红, 听见他闷哼一声。 “好像是有点儿疼。” 男人说这话时黑发朗眼, 神情还有几分认真。 她怔忪片刻, 乖软地问:“我刚涂药涂重了么?” 时晚寻愣怔着用手触碰他的后背,摸到了一片紧实的肌肉。 没来得及害羞, 担忧却是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之前在警校,裴骁南经历过强度极大的训练。 后来哪怕是卧底在西城, 刀光剑影, 日日胆战心惊,他也没吐露半个痛字。 其实用常人之躯去比肩神明, 哪儿有不痛的。 只不过裴骁南习惯性在一次次分离与痛苦中铸成铠甲, 让自己看上去无坚不摧。 他一定是坏人没做到底, 才会让小姑娘生出这种心疼自己的心思。 男人清冽的气息靠近过来,又停在了合适的距离。 “骗你的。”他很轻地溢出一声笑。 “那……那我我先去洗澡。” 不等他说话,小姑娘就迈着步子下了阁楼。 时晚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度滚烫一片,胸腔中的心跳更是加速到难以自抑。 拖延着在浴室待了半个小时,她才磨磨蹭蹭走出来。 小姑娘穿了件浅紫色的吊带睡裙,还没擦干的发丝簌簌往下滴水。 水珠顺着修白的脖颈一路蜿蜒,直到锁骨下方,隐约的饱满弧度若隐若现。 兴许是沾染了热水的水蒸气,她眼尾还泛着一抹红,莹白的双足踩在地毯上,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时晚寻拿了电吹风,用指尖穿梭着发丝。 不过还没等到头发吹干,困意就涌动上来,她俯身过去,想把电吹风的开关给关掉。 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明显制止了她的动作。 裴骁南拎了双毛茸茸的拖鞋,扶稳了怀中人的腰,磁沉的嗓音落在她发顶。 “穿鞋,然后坐着。” 见她四肢微僵,他游走在她脸上的目光幽深,像是有汹涌暗流。 “还想再感冒第二次?” 她红唇微张:“没有,裴总,这种事我自己也可以做的。” 裴骁南没理会她的意思。 他接过来电吹风,无比自然地给她吹着头发。 热烈的风从头皮游离到颈侧,加上细软的发丝不断纷飞。 每一回都会细细掠过她的后颈。 太痒了。 小姑娘缩来缩去,很是不安分。 他拧着眉峰,不动声色地问了句:“这么怕痒?” “没……”她舔着干燥的唇瓣,“只有脖子会这样。” 裴骁南了然,等到指尖的发丝没那么潮才关掉电吹风,叮嘱着:“好了,去睡觉。” “哦好。” 时晚寻晕乎乎走到房间门口,鬼使神差问了他一句:“你不来睡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倒像是邀请他在同床共枕一样。 裴骁南勾唇,眼眸黢黑幽邃:“你确定?” 时晚寻:“……” 她头皮发麻,后背僵直,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含着几分让人旖旎遐想的心思。 说起来,只有第一晚在hour的时候,他才跟她躺在过一张床上。 除此之外,每每她睡着前,裴骁南不是行踪未定,就是躺沙发。 毕竟是他的别墅,时晚寻觉得自己住进来是一方面,占用了他的床,让主人睡狭小的沙发是另外一方面。 更何况今晚的裴骁南背上还有伤。 一点儿歉疚感驱动时晚寻开口:“要不然你睡床,我抱一床被子去沙发睡吧。” “不用,我睡沙发比较习惯。”他单手抄兜,淡着腔调。 男人换了身衬衫,望向她的眸光像是漩涡引人下坠。 然后迷恋 第30节 除了今晚的举动,更多时候,两人都像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裴先生晚安。” 时晚寻没说什么,趿着拖鞋进入房间,整个人埋在馨香的被子里。 别墅外,海浪翻滚,淹没一室寂静。 裴骁南躺在沙发上,眉心紧锁,梦境如排山倒海涌来。 “裴骁南,你给我好好活着——” “你小子啊是个硬骨头,要做个好警察!” “我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人民警察队伍——” “缉毒这条路没有尽头,你走过的每一步都能看见前人流的血。可在这条路上,能走到最后的都是少数,就算有可能染上毒瘾,就算万死不辞,你还愿意吗——” 接着眼前浮现出冰凉的海水,他四处寻觅,仍然一无所获。 被齐弘生扔到开发岛的海里后,路柏从至今尸骨无存。 作为他最敬重的师兄,路柏从无疑是意气风发又满腔热血的。 他毕业后就坚守这个岗位,新婚尔尔,就来到西城,一直潜伏在齐弘生身边。 那时候裴骁南只是作为接线人,表面上是当齐弘生的马仔,并不起眼。 在来到西城前,路柏从曾跟他有过一段语重心长的谈话。 狂风掀起,路柏从话声压抑,像是暴雪前灰蒙蒙的天空。 “这么些年,我眼见着西城势力几番更替,朝哥、萨恩……无数毒贩倒下去,也有无数新的毒贩站起来,这条路无疑是危险的,阿南,踏上就没回头路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裴骁南只记得,他穿着身笔挺的警服,蓝色领带周正,站在天台上,俯瞰着江城的绚丽霓虹。 “缉毒也一样,无数警察倒下去,也有无数警察站起来,师兄。我选择了,不会后悔。” 是了,路柏从倒下,还有他继续在黑暗中匍匐前进。 这条征途注定要有人去走的。 到西城后,他睡眠极浅,很难踏实睡一个好觉。 也许久没有做过这么漫长而真实的梦境,像是一帧帧相片,将那些时刻定格。 而后不断回溯,回溯—— 像一股洪潮,决堤时刻将他淹没。 半夜从梦境里醒来时,裴骁南撑着沙发坐起,瞥了眼漆黑的窗外。 金乌高挂,雨后的月亮嵌在夜空,像是宣纸上晕不开浓墨。 太阳穴的神经抽疼,后背的伤口更不必说…… 莫名的,他想到小姑娘那一双柔软的手。 心里的烦躁消解不下。 片刻后,裴骁南指间夹着一点猩红,掸了下烟灰。 过了几天,裴骁南收到上级“k”和林维泽发来的几则信息。 说是有一批“四号”从中缅边境流入云城,货量不小。 根据线索排查,走货的源头极有可能是齐弘生此前的义子“玉昆”。 大半年前,中国军方通过卧底掌握的线索发起“猎毒”行动。 齐弘生让玉昆运的那批货出了问题,最后时刻,他被警察用枪抵住脑袋。 只不过在这场博弈中,虽然抄了几公斤的冰|毒和海|洛因,齐弘生却没能成功收网,依旧流窜。 警方派去的卧底路柏从更是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齐弘生保了命,继续活跃在西城,却迟迟观望不出货。 但他的义子玉昆的野心并不满足于此,他一路向北逃窜,做着更危险的交易。 这么大半年,裴骁南也一直安排专人盯着玉昆,对他的行踪掌握到心中有数。 如果他的消息准确,中国军方便能对玉昆一行人一举实施抓捕。 将玉昆的有关情报发给林维泽后,裴骁南才将所有证据毁掉。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 西城近些天天气总是灰蒙蒙的,乌云沉沉,大雨迟迟不落,给人的心情都蒙上几分焦躁。 玉昆被捕的第二天,裴骁南就听虎仔前来通传,说是齐爷在hour酒吧里等着他过去。 男人站定在她眼前:“齐爷让时小姐也过去一趟。” 时晚寻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只能应允。 裴骁南赶到的时候,那一场大雨正好滂沱而至。 男人穿了身哑光色黑衬衫,眉骨锋利,神情平静。 酒吧的包厢内,齐弘生坐在最中央,脸色铁青,见人来了还是扫过去一眼。 “阿南,你来了。”他沉吟出声,双手交握着,眼神带了几分审视。 齐弘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玉昆从他手底下出去自立门户,他没说什么,暗地里跟玉昆也有些联系。 知道他为人自大,却没想到他这么不小心,居然折损在中国军方手里。 “运了两千克的四号,被军方抓住是必死无疑。” “你们不是不懂。” 他拎起豹子头样式的拐杖,朝刀疤脸身上砸去。 力道相当大,加上拐杖是檀木质地,打在人身上的疼痛如同荆条。 刀疤脸跪在地上,背后火辣辣的疼。 他颤着嗓音开口:“齐爷——” 齐弘生站起来,弯下腰,盯着眼前跪下的人,一字一顿道:“说过多少遍,不要自作主张。” “玉昆的自作主张害了他,但我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行踪不定,除了组织里的人,恐怕很难有人确切地知道他的藏匿点。” “玉昆被抓,你们猜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齐弘生面露凶光,勾起几分骇人的笑:“半年前条子找上门,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玉昆又被抓,不得不说,每一步都计算得极其精妙,就像在给当时的行动收尾。” 齐弘生这话暗示得很是明显,他的意思是组织里要么有背叛者,要么有人将玉昆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刀疤脸往前爬了几步,抓着齐弘生的裤腿不肯松手。 “齐爷,齐爷,真不是我——” 他咬着牙关,提高了音调:“齐爷,我自从跟在您身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为您卖命,毫无怨言,您虽然让我盯着玉昆的动静,掌握他的行踪,但我真不至于让他被条子抓走——” 见齐弘生眼皮都没眨一眼,刀疤脸惶恐地滚着喉头:“齐爷,您要相信我。” 余光中一瞥,刀疤脸像是找准了攻击对象。 他流露出凶狠的目光,咬牙切齿道:“是你吧,裴总?!” 他早就视裴骁南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明显感知到这个男人跟其他混道上的人不一样。 裴骁南虽然隐藏得很好,但仍能让他察觉到几分特别。 就像是他们那些人是一丘之貉,是泥泞里洗不干净的污垢。 而裴骁南更沉稳、更勇敢、甚至可以用聪明忠诚来形容。 像是天上冰清的月光。 而齐弘生自从器重裴骁南开始,对自己的倚重也少了几分。 这自然让刀疤脸觉得心中郁结到不爽快。 他逮到机会,像是疯狗般咬定:“齐爷,一定是裴骁南,大半年前,他是救了您的命,但他也知道玉昆的存在,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把消息透露给了条子——” 裴骁南坐在沙发一侧,光影轮转,在他的头顶却始终罩着一层阴影。 果盘里摆放着切好的芒果和草莓,看颜色就知道很新鲜。 裴骁南用叉子叉了块儿芒果,敛着笑意问她:“吃一块儿芒果?” 从进来到现在,时晚寻屏住呼吸,心跳都快要跳到震耳欲聋。 没想到裴骁南风轻云淡到无事发生,她硬着头皮,将芒果送入口中。 还得扯出个笑容说:“谢谢裴总。” 齐弘生像是发泄完怒气,眼眸里闪烁着几分精明的光。 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 裴骁南八风不动般,眼眸坚定沉静,像一块儿不可触动的坚冰。 齐弘生俯下身,靠近过来跟他对视,一只手捏住裴骁南的肩膀,“阿南,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8 包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晚寻在此之前不是没猜测过裴骁南的身份。 心里也有几分动摇,甚至是担心。 然后迷恋 第31节 倘若裴骁南并非真正的毒贩,那么现在的状况简直算得上岌岌可危。 她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手背却被他宽大的掌心虚拢着, 像是安抚。 裴骁南的眉眼保持了一贯的温和冷倦,只强调:“不是我。” 齐弘生捏在他肩头上的力度加大,覆在他耳边说:“阿南, 我也给你三次机会。” “事不过三, 你是知道的。” 他扯出一个阴森的笑,警告意味浓重。 “齐爷, 您是聪明人, 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很正常。玉昆的事情我没参与,也没有理由调查他的行踪,谁明面上掌握了玉昆的行踪,谁就更有可能泄露了风声。” “您说呢?”他并不畏惧,语气平稳, 一双眼如暗礁沉冰。 那把冰凉的枪就抵在他太阳穴上, 天堂地狱, 只在齐弘生一念之间。 刀疤脸拖着疼痛的身体,爬到齐弘生腿边:“齐爷您把这事儿委托给我, 如果走漏风声的是我,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绝对没有背叛您的心思啊, 齐爷——” “一定是他, 一定是裴骁南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他抬起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裴骁南。 几个人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 齐弘生一脚踹开刀疤脸, 一脸嫌恶:“闭嘴, 现在轮不到你说话。” “第二次——” 话语间几乎都能听到即将扣动扳机的声响。 “您让我经营酒吧, 跟贺家谈生意,桩桩件件,论起来我还没做过什么损害齐爷利益的事儿。” 他撑着手臂站起来,将枪口往下挪,正对着自己心脏。 细微的敲击感震颤着心脏,像生出来的藤蔓丝丝缕缕包裹着人的神经。 裴骁南冷静着跟他对峙:“齐爷要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一枪打死我,就当大半年前……我给齐爷挡枪的时候就死了。” 男人眼睫微抬,薄唇噙着分凉薄的笑意,笃定又不可一世。 作为他目前得力的左膀右臂,即使齐弘生动了杀他的心思都要三思。 目前毒品生意不好做,手头的利润维持还得倚靠酒吧与赌场的收益。 玉昆被捕、西佧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间,他就跌落到无可逆转的劣势之中。 齐弘生神色犹疑了几分,明白自己总要选一个忠诚又可以利用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暂时除了裴骁南。 没有第二选择。 杀了他,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齐弘生放下枪的那一刻,时晚寻心下一沉,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 果然。 刀疤脸见齐弘生杀念打消,整个人如疯狗一般,眼疾手快地拿起茶几上还装着红酒的玻璃杯。 玻璃杯应声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他扯出一个骇人的笑,拿起一块儿玻璃,就要朝裴骁南刺去。 时晚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就近拿起果盘砸向他。 芒果草莓滚落一地,刀疤脸脑袋上的血与地上的红酒形成几道蜿蜒的轨迹。 时晚寻呆愣着原地,咬着打颤的牙关,手中的果盘从逐渐滑落,发出与地板碰撞的闷响。 不等她反应过来,刀疤脸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几乎是猩红着的眼向前扑去。 时晚寻躲闪不及,脚踝处被男人手里拿着的玻璃片割破。 很快,血液从娇嫩的皮肤里涌出,像揉碎的玫瑰汁,翻涌着腥甜的味道。 她的神智尚未安定,呼吸急促,浑身颤抖得厉害。 耳边像是潮水涌入,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男人用手臂圈过她纤细的腰,将人紧紧搂到自己身侧。 近在咫尺的,是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如柔软的海浪一点一点侵占心房。 头顶昏黄的光线拖长了他的影子。 那点微光照不透他眼底压抑着的怒意,裴骁南冷着神色,眉眼间满是戾气。 齐弘生都很少见他这般模样。 更多时候,裴骁南都是无波无澜的,很少笑,很少动怒,更别提所谓的弱点了。 他一脚踹开了刀疤脸手上握着的玻璃碎片,紧接着又是一脚,将匍匐在地上的男人踹开几米远。 毕竟是警校出身,裴骁南的身法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招招致命。 照着他的打法,才是令是绝望的,时晚寻想,如果没人阻止,说不定他真的会把人打死。 “你用哪只手碰的她?” 裴骁南拎着刀疤脸的衣领,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眼眸沉冷,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渊。 “再问你一次。” “你用哪只手碰的她——” 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来问话。 齐弘生直到不能纵容事情继续发展,轻咳了一声:“去把人控制住。” 刀疤脸被人压着跪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还在说话。 “裴骁南,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就算齐爷要杀我,你也活不久了,你是毒贩,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还真以为自己装了一层皮,回去的时候就能变好人了?!” “呸,你注定要活在阴影里,不得翻身——” “啊啊啊啊啊——” 刀疤脸被虎仔扼制住,脸色发紫,快要呼吸不过来。 也自然闭了嘴,徒留满室死寂。 裴骁南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似乎是嫌脏,他又将纸巾团成一团,皱着眉头扔到垃圾桶里。 齐弘生冷飕飕睨过去一眼:“既然你这么喜欢走漏风声,不如把你舌头割了吧?” “齐爷饶命,可能是我上回喝酒,那个女的把我灌醉了我才说出来的,齐爷,再给我一次机会——” “……” 一瞬间,刀疤脸没声了。 虎仔回来复命:“齐爷,按照您的意思做了。” “阿南,回去吧。” 齐弘生用豹子头拐杖拄着地板,带着手下先行转身离开。 裴骁南知道她还心有余悸,干脆打横把人抱起来。 小姑娘太轻了,他几乎不费力,让她软腴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脖颈间。 他瞥下去一眼,才看到她眼神呆滞,心不在焉的模样,舌尖不自觉抵了下后槽牙。 时晚寻依偎在他怀里,一声没吭。 她现在的心态有点儿矛盾。 像是天人交战,弄得思绪繁杂,像一团缠绕在一块儿、怎么都理不顺的线。 其实,像裴骁南这样挺拔如松柏的身影,就该是永远高昂、永远挺直的。 就应该是活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 那些污垢、血腥,不应该由他去碰。 那些阴影也最好不要由他来挡。 很可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种诡异的念头。 把小姑娘抱到车后座后,裴骁南又将车窗摇下,只留一丝缝隙吹拂进微凉的晚风。 透过后视镜,他似乎是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没记错的话,是贺祈山的车。 他眉目微有怔忪,收回目光后对司机说:“开车。” 将近傍晚,滂沱的雨像是幕帘,隔绝掉车窗外耀目的霓虹。 橙红的火苗凑到烟头的前一刻,裴骁南却突然松开了摁着打火机的手指。 跃动的暗火瞬间熄灭。 他用两指夹着烟,依旧没点,静默片刻说:“腿受伤的地方给我看一下。” 话声一落,仿若清冷温和的哄人。 车内陷落昏暗,时晚寻只能借着幽微的光线,抬眸看清身侧的人的轮廓。 “应该没什么事儿,没有划成很大的伤口,回去消个毒就好。” 声线含着鼻音软绵绵的,依旧带着点儿清冷的倔强。 “让我看看。” 他笃定的态度容不得她的质疑。 并不宽敞的后座内,她只得转过去,对着他而坐,后背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心口却像是跃动着一团火。 然后迷恋 第32节 让她陷入冰火两重地的境地里。 时晚寻屈着身子,另一只手压着裙摆,还在犹豫之际,脚踝便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扯过去。 犹如陷入最深的桎梏,挣脱不得,力气也全然被封锁。 她压着甜软的腔调喊了声:“裴先生——” 裴骁南将她的小腿搁置在自己膝头,像是在拿捏什么易碎品,格外轻柔。 她的脚踝纤细白皙,两指都圈得过来。 还在流血的伤口并没有止住血,顺着脚踝滴在他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上 “伤口不深,但有点儿长,应该用不着缝针,不过我也不能保证绝对不留疤。” 薄唇轻启,声线好听得像是小提琴的尾调。 男人的神情专注,指尖冰凉,就像医生在给病人诊断,不带一丝情|欲地摩挲着她脚踝处细腻的肌肤。 可这样的触碰莫名让她心颤。 像是有微妙的火星从脚踝处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时晚寻不自在地往后挣扎了下,脑袋差点撞上后面的车窗。 他往前倾身,宽大的掌心又给她托回来。 但这样的姿势也显得两人过于暧昧,她整个人几乎是坐在他的大腿上。 “躲什么?” 他的嗓音压抑又低沉,眼神浓重炽热。 “没有……” 时晚寻不知道目光往哪儿放,下意识垂下眼眸。 这才又看到那双方才游移在自己脚踝的手。 男人的指甲修剪平整,腕骨凸出分明,握过来时能感觉到残存的茧子。 像是拿枪磨出来的。 她坐在他腿间,能感受到男人西裤下绷着大腿处的肌理线条,如同蠢蠢欲动的猛兽。 裴骁南随意扯松了领带,而后领口处微有松散,袒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那颗红痣嵌在上面,像是冰天雪地里唯一一抹颜色。 他将领带挽在修长的指间,危险的动作带上几分禁忌的意味。 时晚寻一双清澈的鹿眼一眨不眨:“裴总,真的没什么事……” 他垂下眼皮,继续手头的动作,目光沉了几分。 从这个角度,几乎能看到裴骁南根根分明的睫毛,就连露出的锁骨也分外平直性感。 光是看他这张脸,都觉得在蓄意撩拨。 裴骁南用领带缠绕住她受伤的脚踝,系了个漂亮的结,伤口才勉强止住了血。 “先止血,回去再给你上药。” 他看向小姑娘泛红的眼角,嗓音徐徐。 时晚寻觉得自己像是他手中拢着的飘摇的火苗,长明或者熄灭,全由他一人掌控。 身后就是升起的挡板,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察觉。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还想说什么便喊了他一声:“裴总……” 裴骁南掰着她的下巴,迫使小姑娘仰着脑袋看向他。 他的眼神饱含深意,如同雨夜里最后一丝光亮:“刚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两人间的距离太过亲密,鼻息相碰,眼神勾连。 毫不停歇的雨更是浇不熄暗处升腾的火。 她思维浑浊,眼神懵懂却真挚。 时晚寻抿唇,忽然开口:“我只是看到你有危险,所以……” 所以她没有多想,纯粹是不想看到他陷落到危险的境地里。 作为时振云的女儿,她恨那些不择手段的坏人,也没办法跟毒贩和解。 更何况父亲从小对她的教导就是—— 毒贩散播贩卖的毒品,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又让多少警察牺牲在岗位上。 承载的是血海深仇,她自认没办法消泯。 可裴骁南。 仿佛是不一样的。 他更像是陷在泥泞里,依旧保留了天上月的清辉。 可他是纯粹的好人么? 同样的,她不知道。 “裴骁南,如果你是毒贩,我自认没办法让你迷途知返,也没办法让你不再欺负我……” 话音未完,他便用食指抵住了她水润的唇。 也彻底堵死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他眉峰轻挑了下,抓住关键词,含着笑意反问:“欺负?” 舌尖滚落着这两个字,似乎是在反应他到底做什么事儿,才让小姑娘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他眉梢微扬,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侧,像落了一个濡湿的吻。 “小夜莺,如果我想欺负你,你现在就应该在车里哭了。” 作者有话说: 被do哭(bushi) 这章掉落红包~多多留言老婆们~ 第19章 然后迷恋 episode19 时晚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 清水眼里一脸茫然。 不是刚刚还在说他身份的事情吗?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一些奇怪的话题了? 她咬着下唇,眼睫垂下,遮去乌黑的瞳仁。 “裴骁南, 你怎么这么……” “坏。” 是那种蔫儿坏, 就连威胁人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瓮声瓮气的,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深层意思后,抬眸看向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底, 随即耳根子都在发烫, 满脸潮红。 两人视线交汇,仿佛有火光溅起, 就连空气都是黏腻的。 “小夜莺, 我倒是也很想了解一下,我有多坏才会让你哭——” 他嗓音泛着几分欲|念的哑意,将人从腿上抱下来,干燥有力的大掌停留在肩侧。 甚至捏在她肩头的手并没有越矩,可就是让人产生了一瞬间潮湿的迷乱。 像极了那一晚他俯身过来, 含着她耳垂轻吮的模样。 “裴骁南……” “你, 适可而止。” 时晚寻窘迫地坐在位置上, 还装出一派淡定与他对弈。 倏然间,他哂笑一声, 低缓道:“算了。” 后半句裴骁南没说完。 他也舍不得让她哭。 上回他后背受伤,小姑娘红着眼眶就够勾人的了, 这回真又哭了, 他可得耐着性子哄。 在他的印象里,上一回哄女孩儿还是在江城的时候。 那天下了场雨, 他自行车坏了, 干脆停在路边, 屈着腿坐着。 少年散漫惯了,眼皮耷拉着,想等雨停再走。 他望着连绵的雨幕,身影落拓不羁。 有路过的认识他的人喊了声:“哟,小裴爷,您搁这儿望风啊?” “自行车链条坏了,要么你给我捎回去?”他调侃般笑笑,吊儿郎当的。 “我给你捎回去啊,有必要么?让你爸来接你啊——” 这一片儿住的都是军区大院的,大家都知道裴骁南的爸爸就是江城军区的首长,派个警卫员给人接回去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身为首长的儿子,裴骁南从小没感受到别的什么优待。 秉持着“儿子得穷养”的观念,再加上军政世家的严苛要求,他从小时候开始就自己上下学,零用钱都有着每月的固定标准。 那时候正处于初中叛逆期,他一身反骨,干脆跟家里人对着干,愣是不愿意服个软。 正在那儿思绪游离的时刻,视野里闯入了一个粉嫩玉琢的小女孩儿,在那儿边走边哭。 小女孩儿约莫十岁,可能是迷路了,一双杏眼里满是茫然。 少年穿着身江城八中的校服,虽说是初中生,但身高已然拔节得像春日的翠竹,站在她面前就要高上许多。 然后迷恋 第33节 她可怜巴巴的,泪眼朦胧:“哥哥,你知道二栋怎么走吗?” 虽说这个哥哥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但她还是主动开了口,微颤的声线带着一丝害怕。 看她身边也没个大人,少年心底微妙地泛起一起同理心。 他摇手一指:“一直往前走,左转就是了。” “不过你爸妈呢?这还下着雨呢,就把你丢这儿不管啊?” 小姑娘一怔,清冷的脸庞满是倔强:“我爸爸是警察,不会不管我的。” 她眼眶通红,眼泪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肯定是找了半天没找着才着急成这个样儿的。 小裴爷蹲下身,生平头一回哄人:“行,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 逐渐从回忆里抽离时,裴骁南才自顾自笑笑。 以后她的眼泪,保不准会成为他的软肋。 身后的劳斯莱斯还在一路跟着,偌大的空间内,管家愣是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直到前面那辆黑色路虎停下,贺祈山才淡着嗓音道:“停车。” 西城还下着雨,雨势倾颓,下车时,裴骁南特意让她拿了把伞。 可能是怕她受伤的脚踝再走路伤口就要继续流血,裴骁南继续将人从车座上抱下,全程的细节无微不至。 时晚寻没再跟他较劲儿,握着伞柄,尽力抬高胳膊给裴骁南撑伞。 一隅空间内,他一低头就能触碰到小姑娘的眉眼。 她全身上下被裴骁南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缕微卷的发丝从耳后散落,垂在肩侧。 裙边被风吹起,像是涌动的海潮,抑或是被风拂过的玫瑰。 而在裙边之下,少女嫩白的双腿垂着,纤细易折,脚踝处还帮着淡蓝色的领带。 裴骁南将她呵护得很好,丝毫风雨都没让她侵染。 贺祈山目光幽微了一瞬,又扯着唇角苦笑了一声。 “你说,人的出场顺序是不是要分先来后到?” 因为先后顺序所以注定会有人先摘玫瑰,捷足先登。 管家沉默了几秒,应声说:“贺总,您不必这么想,有合适的时机,时小姐会回来您身边的。” 贺祈山病恹恹地摇摇头,又努力压制着咳嗽声。 管家想给他递药却被拒绝了,他面不改色道:“不用。” 曾经的贺祈山,是贺家的私生子。 打记事起,他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只看过照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四岁时他参加了一场葬礼,是母亲的。 葬礼上没有人哭,只有讥笑。 而自那之后,他只能算是寄养在贺家,有名无分,只能充当那些少爷们的仆人。 被鞭打、用热油烫身体…… 被欺凌的日子仿佛望不到尽头。 直到有一天,大哥贺祈声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去完成一个任务。 否则贺祈声会让他生不如死。 那时候的贺家并不从事毒品生意,只有贺祈声会暗中走货,而这些货基本都是被时振云抄的。 时振云缉毒警察的身份暴露后,贺祈声便盯上了他的女儿,试图予以报复。 贺祈山去江城的任务便是绑架时晚寻。 他那时候瘦削、单薄,浑浑噩噩,阴暗的念头不断滋生膨胀,也不觉得活着是件有必要的事情。 从那天起,贺祈山便开始对少女进行跟踪拍照。 他知道她早餐喜欢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牛奶,草莓味的。 知道她每天跟哪个面孔一起回家。 …… 一开始贺祈山只是踩点她从学校回家的路,后面则是单纯打发时间。 少女很机灵,好几次都差点发现了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又被贺祈声派来的人围堵在巷子里。 那群人恶狠狠地对他施加言语侮辱,每当他试图反抗,便会迎来更重的拳头。 贺祈山躺在墙角,白衬衫上血迹斑驳,看上去奄奄一息。 意外的,时晚寻在那群人走后又回来了一趟。 她将手里拿着的那瓶温热的牛奶递给去,怀里还抱着一束花,一并给了他。 “今天是母亲节,本来花是想送给我妈妈的,虽然不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是要做什么,但如果你饿的话,就把牛奶喝了。” “刚刚那群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报警,然后联系你家里人把你送到医院。” “……” 她的眼神并没有同情或悲悯,像是再正常不过地对待一个人。 就像是天边的皎月,纯洁无暇。 他从来没摘过月光。 可也曾被这种月光照耀在身上过。 明明月光是凉薄的,可一照在心上,便是滚烫的。 他确实是卑劣的,连爱都是如此。 望着乌压压的天空,贺祈山擦拭着眼镜,沉声道:“调头,回去吧。” …… 窗外暮色四合,伏风澜雨。 别墅内,时晚寻先是拿药箱给伤口进行消毒,又拿了纱布,将受伤的位置进行包扎。 一切整理完毕后,她才从阁楼上下来,迎面碰上准备进入浴室的裴骁南。 “你……” “要洗澡吗?”她蹙眉,提醒道,“你后背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可能不太能碰水。” “如果要洗澡的话,最好用毛巾沾水,擦一下就好。” 他意味深长道:“后背的地方我擦不到。” 时晚寻:“……” 她闷声建议:“也不是非要洗的。” 裴骁南勾唇,身姿笔挺利落:“嗯,没关系,衣服被雨水打湿了,换个衣服也行。” 她用目光仔仔细细在他身上逡巡,可能是刚刚风大雨大,他身上果然被雨打湿了很多。 由于没打领带,他的气质更显得疏离散漫。 顶着湿掉的衬衫,不擦拭一下的话,可能会感冒。 裴骁南这话不知怎么的更加激起了她的负罪感。 时晚寻还在想能有什么办法时,倏然间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步步逼退,她的后背靠上了浴室的门,眼睫如蝴蝶翅膀震颤。 他低下头,喉结微滚,模样冷峻,像是在说着极为正经的话:“小夜莺,要不然你帮我洗?” 作者有话说: 一些浴室play(bushi) 第20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0 她退无可退, 浑身上下像一张紧绷的弓弦。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请求,就如同无声的拒绝。 而裴骁南,毫无疑问是优秀的猎手。 他并不着急, 表面上一派道貌岸然, 实际上却在缓缓收网。 “伤口不能沾水,我怕我擦的时候碰到了。” 他神态自若道:“既然这样的话,就先不洗了——” 时晚寻颤巍巍抬起眼睫, 尽力稳定着自己的心跳:“那你……” “先把衣服脱了。” 说完, 她莫名耳热,心跳再怎么抑制都慌张地胸腔直跳。 怕他还要做更过分的事情, 她立刻警惕地补充了句:“只用脱衬衫。” 裴骁南笑得胸腔震颤, 眼神闪过一瞬的戏谑。 直白又混球。 他还没混蛋到直接在小姑娘做解皮带扣这种事儿。 不待反应,男人就推开她身后的浴室门,一把扣住人的手腕,将她带进去。 然后迷恋 第34节 时晚寻踉跄了下,撞见他眼底慢慢悠悠的笑意。 灯影憧憧, 男人的发梢沾了点儿水, 贴着额角, 莫名染了几分欲色。 没了领带,他修长的手指将扎着的衬衫下摆抽出来, 紧接着搭在衬衫纽扣边缘,一颗一颗解下去。 直到全部敞开, 裴骁南随意抽过来一条毛巾递给她。 “小夜莺, 开始吧。” 真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 男人轮廓硬朗,肌肉线条分明, 只是赤着上身, 便可以看到修长有力的四肢, 蕴着极大的爆发力量。 不自觉的,时晚寻想到他刚刚揍人时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下又带着狠戾。 再往下,是平整却带有弧度的的西装裤…… 她飞速移开目光。 “看哪儿呢?”他眸色晦暗,笑得十足蛊惑。 被抓包之后,时晚寻心弦直颤,又强装镇定道:“没有。” 还说没有。 小姑娘撒起谎来很拙劣,面色绯红,而且会果断回避掉他的目光。 她扎着低马尾,发圈轻轻一拢,耳鬓的碎发交叠成错落的阴影。 时晚寻很认真,先是将毛巾在水里浸透了才给拧起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浴室内只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他松松懒懒站在那儿,眼皮垂下,狂妄的痞气收敛了几分。 可是好半天都没动作,仿佛是等着她服侍自己一样。 时晚寻贝齿轻咬:“裴骁南……” 她瞳仁轻透,纯到无辜地看他:“你可以转过来。” 裴骁南唇边弧度微扬,双手撑在盥洗池上,“来。” 人鱼线隐没在黑色的裤边之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身上的肌理线条都是干净凌厉的。 确实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浴室内暖色的灯倾洒,他身姿颀长,背脊微弯,任由她动作。 时晚寻小心翼翼避开他受伤的位置,用毛巾在没有缠绕着纱布的地方擦拭着。 她动作很轻,一双手柔弱无骨一样。 每触碰一下,体内跃动的火就愈发明显一分。 裴骁南觉得这根本不是把小姑娘捉来给自己洗澡的,是来折磨自己的。 等到毛巾拧干第二道时,她往后撤了一步,把毛巾递过去。 “剩下的……你可以自己擦。” 她指的是他胸膛还有裤腰线以下的位置。 裴骁南轻笑着接过:“脸红什么?怕我吃了你?” 莹莹的光线落在她脸颊,染上一抹温暖的颜色。 她在裙子外面裹了一件薄薄的开衫,削肩薄背,一只手都可以搂得过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过去,心头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像泛起波澜的浪花,潮退之后,只能极力压制。 “可能是有点儿热。” 时晚寻没抬眸去看他的动作,又打开开关洗了下手。 浴室里蒸腾着些许雾气,让彼此的心头愈发灼热。 上回的“犯罪现场”就在旁边。 裴骁南眼睫都没眨一下,意味深长地暗示道:“上回你把我拽进浴缸里,可没想这么多。” 时晚寻心底轰得一声,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怪不得他上次严防死守,非不说那一晚她到底干了什么。 “那你……还好吗?” 她愣愣地摸了下鼻尖儿,耳根沁着一缕薄红,眼神甚至带着几分歉意。 可真够不开窍的。 事实上,时晚寻没想那么多。 只是听闻他这番话后简直想成为个鸵鸟,把这种羞耻的事情埋到地底,掘地三尺都挖不出来。 “你不是说浴室热吗?” 裴骁南用不咸不淡的腔调道:“就当我当时泡浴缸里降降火了。” 时晚寻:“……” 降火这词儿被他说得暧昧。 具体降的是什么火就留了白,言外之意引人遐想。 她心不在焉地吭声,慌不择言道:“裴总,你洗完了吗?” 问完,时晚寻就后悔了。 裴骁南疏懒地看过去,反问了声:“你说呢?” 她默不作声,很快拧开门把手,跑得比兔子还快。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腮帮,无奈地笑了下,又抬手抽掉腰间的皮带。 回到房间,时晚寻躺在大床上,心跳还有些尚未平复。 翌日一早,她洗漱完便从楼上下来,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气。 张姨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点头道:“时小姐,您醒了,早餐已经好了。” 时晚寻帮着端菜,发现今天的早餐吃的是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碗剥好的虾仁。 她敏锐地问了句:“这一碗虾是张姨您剥的吗?辛苦了。” “是裴总一大早起来剥的。”张姨说,“也剥了好一会儿呢,应该专门留给时小姐您吃的。” 她都想象不到裴骁南会早起做这种事儿。 活脱脱真的像把她当这座别墅的女主人般宠溺。 海风吹拂进别墅内,阳光倾洒一地,许久不放晴的西城也终于迎来了艳阳高照的晴天。 小姑娘棉裙之下的小腿纤细白皙,眼神迷蒙,嗓音还携着几分慵懒。 她舀了一勺粥,尝了下味道,笑着说:“张姨的手艺很好,都让我有点想家了,临城人煲粥的手艺都很好。” 这些天张姨都跟她亲近了几分,不再是刚开始面对她想走的油盐不进。 闻言,张姨一愣:“我就是临城人。” “怪不得,跟我妈妈来到临城后学的煲粥味道很像。” 兴许是这个话题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时晚寻生出几分打探的心思。 她随意挽了个发髻,往耳后捋了下碎发:“张姨,倒还不知道您跟裴总是怎么认识的。” 张姨叹了口气:“是我儿子的事情。” “我那时候没想过能有这个孩子的,可生下来不可能不负责,就带着他来到西城。他在这里的ktv里喝酒,染上毒品,也差点出了事,是裴总出手相救。” 她接着语调沉重道:“裴总救了他一命,但是毒瘾难戒,他后面吸食过量,产生幻觉,从家里的阳台跌落……” 说这话时,张姨的脸上像是苍老了十岁。 “西城是以毒品、赌场发展起来的地方,附近就有随时可以制作的原材料,毒瘾易染却难戒,一旦走上这条路,很难回头。” 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别的情绪,时晚寻红唇微启:“张姨,您节哀。” 她之前做过类似的专题报道,通过父亲的缉毒事迹也深知毒品的危害,算得上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张姨平复下心情继续说:“我跟着裴总做事只是帮他料理酒吧的生意,在此之前,裴总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想必应该是把时小姐看得很重。” “看的出来,时小姐不是这里的人,也不会属于这块儿地方。” 她扯了下唇角:“裴总对您的安排应该是自有打算。” 时晚寻沉默着,将剩下的粥喝完。 虽然张姨说的很多话都避重就轻,她的猜测也没有证据。 但她确实能察觉到裴骁南身上非同寻常的地方。 如果他不是毒贩不是坏人,那留在西城,恐怕是另一重身份。 倘若裴骁南本该活在阳光下,却选择潜伏在阴影里。 心底冒出来一个不可能又最有可能的猜测。 卧底缉毒警察…… 她立刻敛住神色,瞥了眼窗外,日光如瀑,热浪袭人。 …… 近些天裴骁南愈发行踪不定,时晚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可能在隐秘地进行着一项大计划。 根据上级“k”的指示,裴骁南让几个道上打听的消息去跟西佧复命。 之后,西佧那边已经有线人让他掌握到所谓的大单生意的货主。 货主自然是中国军方这边安插好的角色,安排顶替的身份是做家具木材厂的,在南江一带小有名气。 话已经传到西佧耳朵里,不过他向来小心谨慎,问过很多次,也盘查过很多遍交易人的身份。 然后迷恋 第35节 这几年缉毒工作力度大,他再狂妄自大,也怕稍有不慎就栽进去。 在这条路上走得越久,能信任的东西就越少了。 毋庸置疑,新型a1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南江那边的货主要求见面谈生意,而且货量和价格都十分可观,西佧听后仍旧犹豫。 手下的人禀报说:“货主那边说是佧爷您不亲自谈生意,有点儿没诚意。” 西佧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没诚意?万一我要的是出货,他要的是我的命,怎么办?” “那边说明白佧爷您的顾虑,但是新型a1这种货他之前也没走过,不确定是不是正宗货,如果佧爷您去,他就信。” 西佧的手指搭在梨木椅上,沉思片刻:“这种激将手段谁不会用,如果是诚心诚意谈生意,想必也不会加这么多条件。” 想到货主曾经被裴骁南提起过,西佧眼皮一跳,当即做了决策。 “备车,顺便去跟裴总报个信,就说佧爷请他吃宵夜。” “是。” 西佧关上鸟笼,摁了摁太阳穴:“还有,之前让你联系贺先生,你联系得怎么样了?” “贺先生说可以考虑,看佧爷您这边的意思。” 上回游艇庆生,他就注意到了贺祈山,后面也去过贺家旗下的拳击馆。 裴骁南在齐弘生的指示下跟贺家走得近,他倒也想去会一会。 况且生意人逐利,哪儿有那么多的是非可讲。 …… 晚上,西城的夜市正值热闹的时刻,烟火满溢,街头小巷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西佧一改惯常,倒是早早等候于此。 时晚寻跟着裴骁南过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几盘烧烤。 裴骁南勾唇,打了声招呼:“佧爷,久等了。” “裴总坐。”西佧的眼神流连在两人间,“现在裴总出来倒是离不开时小姐了。” “这不是怕佧爷您又去亲自请人吗?”他似笑非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玉昆被捕,想必裴总有所耳闻。” 西佧的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其实我呢,倒没玉昆那么强的野心,一年走个几批货,赚够了钱干脆金盆洗手,找个地方逍遥快活,连养老的地儿我都想好了。” 话音刚落,贺祈山便拉开车门下来,迎面走到摊位前。 他一如既往地西装革履,唇边泛着温和的笑意。 “贺总来了。”西佧招呼道,“让贺总来吃路边摊,是我考虑不周。” 贺祈山睨过去一眼,嗓音轻淡:“没那么讲究,按照佧爷意思来就好。” “裴总,时小姐,又见面了。” 裴骁南不是不知道上回贺祈山跟车的事情,跟着回应,笑意却不抵眼底。 两人间的气氛带着股无声的剑拔弩张。 眼见着西佧要起身给在座的都倒上一杯酒,裴骁南却盖住她面前的杯子。 裴骁南黑睫微抬,周旋道:“我们家小夜莺不能喝酒,佧爷别见怪。” 西佧调笑着说:“裴总倒是很护人。” 男人的荷尔蒙气息近在迟尺,时晚寻感知到他温热的手臂揽住她的腰际。 仿佛是铜墙铁壁,让她受到禁锢,根本动弹不得。 他用指腹擦过她的唇,力道不轻不重,眼神里含着几分清明:“是吧?宝贝。” 作者有话说: 电脑坏了tut今天拿去修,暂且更一章,先欠着后面补。 预计还有几章上卷结束。 第21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1 指腹残存的温度摩挲过, 更是加深了她唇色的秾丽。 裴骁南的不疾不徐地看着她,眼神里勾连着几分玩味。 浑身的电流像是从尾椎骨攀升,直通到她攀着他肩头的指尖。 她这么倚靠在他怀里, 连骨头都变得酥软。 时晚寻也补充了个借口:“我喝酒会过敏, 佧爷别见怪。” 贺祈山正挽着手上的袖口,闻言,手上动作微顿。 小姑娘的五官无害精致, 鼻头微红, 像一只躲避着猎手的兔子。 他看着那张纯到让人不忍亵渎的脸,扯出个礼貌性的笑容:“原来时小姐喝酒过敏, 上次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的, 贺总。” 她言笑晏晏道,“上次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本来是宽慰的话,却让贺祈山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就像是雨水降落迸溅,在面前编织成一片水雾。 况且看着她跟其他的男人动作亲密,他咬着后槽牙, 只能装出一派淡然。 烧烤摊的香味儿涌入鼻息, 不一会儿老板就又烤好了一把脆骨和羊肉串。 “你们先吃, 又什么想吃的再加。” 裴骁南顺带着跟老板说了声:“老板,给她拿一瓶酸奶。” 老板咧开个笑容:“酸奶在冰柜里头, 我现在手头忙不开,要不然麻烦您起身拿一下。” 他没说什么, 将人抱到另一张凳子坐好。 跟着叮嘱了句:“乖乖坐好。” 脱离了他怀抱的桎梏, 时晚寻稍感自在了些。 但气氛在裴骁南离开后仍旧不尴不尬。 西佧在跟身边的人寒暄,也会照拂到贺祈山的面子。 她拿着烤串尝了一口, 一抬眸, 便撞上了一道炽热的视线。 夜色浓稠, 唯一头顶的棚内倒映下濯濯光线。 贺祈山只是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拭着桌面,看上去没什么胃口吃这些烧烤。 想来也是,她上次去过贺家。 料到贺祈山平日里的生活肯定是相当奢靡精致,拉他来吃路边烧烤摊,总感觉有股格格不入的错觉。 而且可能是吸取了上回在拳击馆的经验,身后负责保护他人身安全的保镖又多了几个。 贺祈山那双浅棕色的眼瞳里弥漫着笑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上回对时小姐照顾不周,今天晚上如果合胃口的话,为了弥补歉意,我来买单就好。” “贺先生已经尽到地主之谊了,不用这么客气。” 她眨眨眼,模样乖软。 夜风微凉地穿梭过脖颈间,也捎来了他轻声的话语。 “还有……时小姐很冷吗?” 贺祈山轻笑了声,见她离开男人的怀抱,一直抱着双臂取暖。 她愣了愣,拿着烤串签子的手微顿。 没想到他敏锐细节到如此程度。 甚至可以说,无论周围人怎么谈笑,贺祈山的目光始终澄澈如水地看向她。 这样的感触让时晚寻奇怪又有一丝捉摸不透。 不待她反应,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已然起身。 他修长的手指解开了穿着的西装外套,一片深色中,十指更是被衬得雪白。 贺祈山走过来,颀长的身影全然笼罩。 跟着坠落的是他携着几分体温的西装外套,很淡的马鞭草味道,像是酸甜相间的柑橘。 时晚寻展现出几分推拒:“贺总,不用您这么照顾的。” 没料到贺祈山的语气却是温柔到难以拒绝,用了几分力道将外套给她披好。 “不用多想,总不可能让女士冻着。时小姐先披着,可以吃完再还给我。” 好巧不巧,裴骁南正好抽完一根烟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瓶酸奶,舌尖顶了下左边的脸颊,笑得有几分不羁。 更多时候,裴骁南就是如此,瞧着让人危险又欲罢不能。 他刚刚烟瘾犯了,又不想在小姑娘跟前抽,所以去了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火拢烟。 直到青烟直坠,烟雾丝丝缕缕地包裹住他的周身。 晚上的西城更添了几分禁忌的暧昧,不少女人知道他不好接近,可又抱着那点儿刺激的念头,妖媚的目光恨不得上上下下将他打量透。 女人们心底的结论自然是一致的。 男人表面的野性中包裹着一股子内敛,抽烟都很有味道,哪怕是春风一度也很值。 然后迷恋 第36节 就是没想到他刚一回来,就看见眼前这种“挖墙脚”的戏码。 简直每一个动作都往他的心尖上戳,那点儿压制着的占有欲像蹿起来的火苗。 可惜时晚寻尚未感知到危险。 她眼睫微垂,没忍住问出了呼之欲出的疑问。 “贺总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手边多出来的一瓶酸奶。 裴骁南倚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气压很低,像是暴雨前天空着氤氲着的水蒸汽。 “看来贺总对我的女人很感兴趣。” 嗓音冰冷到让人如坠冰窟。 他陷落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大喇喇地坐着,没太多讲究,流畅利落的下颌线像是最锋利的刀。 西佧这回出来带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本来他还跟自己女人调情,一听闻旁边的动静,立刻敛了神色,又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怎么了?看起来贺总跟小裴爷闹得不愉快?” 女人还在往他怀里钻,做了亮钻美甲的手剥了一个葡萄喂到他嘴边。 “佧爷,您先吃。” 西佧囫囵着吞下葡萄,眼神还游离在三人的关系间。 贺祈山睨过去一眼,唇边扬起一抹弧度:“裴总多虑,只是看时小姐比较冷,怕她冻着。” 这话说得裴骁南神情愈发冷了几分。 他冷笑几分,就着旁边的啤酒瓶往他杯子里倒了一杯,又给自己的倒满。 都是男人,有点儿什么心思也别藏着掖着。 裴骁南神色未改,端起酒杯跟他相碰:“这不是得谢谢贺总照顾我们家小夜莺。” 贺祈山淡淡一笑,风度十足:“裴总客气。” 时晚寻如坐针毡,本来想跟裴骁南解释,可在两厢对峙的气氛里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更何况怎么说都会显得欲盖弥彰。 她咬着下唇,只觉得贺祈山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愈发灼热了几分。 “我已经不冷了,还是把外套……” 她礼貌性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裴骁南的否决。 他单手压制着她小巧的肩头,指尖轻轻敲着,像是经过钢琴键,从头摁到尾,叫人心弦轻颤。 “别啊,这不是贺总的一片心意么?回绝了显得我多小心眼。” “小心眼”那三个字被压得很重。 明眼儿人都看的出来,小裴爷身上那醋劲儿都要溢出来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时晚寻怎么做都不是,对着他那副痞坏劲儿没办法。 她都快忘了。 这男人对她的温柔是一方面,他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更多时候别人都要因惧怕他的狠戾而礼让三分。 “裴总没生气就好。” 贺祈山也隐忍地抽动着腮帮,隐匿在金边眼镜下的那双眼格外漆沉。 两个男人,一个桀骜不羁,一个斯文温和,坐在桌子对面,却像是隔了一个银河。 时晚寻咬着吸管,戳破酸奶上的铝纸,咕咚灌了一大口。 多余的奶渍沾染上唇角,多了几分不言而喻的味道。 “裴总……” 她看向一动不动的裴骁南,杏眼里满是水意。 本来想哄人安抚下情绪的,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进去。 裴骁南一阵烦躁,弄得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过来,没凶你。”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揉了下她脑袋。 男人的声线很低,甚至带了几分宠溺的温柔。 她的头顶被温暖的掌心抚着,时晚寻又觉着好笑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裴骁南装出来的吃醋方式,总之霸道中彰显着几分幼稚。 气氛稍感缓和后,她默默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又整整齐齐地叠好给递过。 “我真的不冷了,谢谢贺总的衣服。” 她轻笑着,却满是礼貌疏离。 贺祈山倒也不觉得尴尬,笑吟吟地说了声好。 那件外套甚至残留了几分她身上的茉莉香。 最后,裴骁南被西佧灌了不少酒,连眼神都迷离了几分。 贺祈山也不例外,他勉强用手肘撑着桌沿,桃花眼里似醉非醉。 只有他自己知道,后面的时候,都是他自饮自斟,像是发泄着心中不满的情绪。 一旁待命的管家看着他这架势,出言相劝道:“贺总,您的身体……” “没大碍。”贺祈山拂了拂手,眼底的情绪翻江倒海。 西佧坐在那儿打着酒嗝,还想跟其他人举杯相碰。 “来,裴总,贺总,这一单要是成了,咱们再一块儿出来喝酒。” 兴许是喝了酒身体发热,裴骁南领口微敞,凌厉的眉峰下,那双眼里的如冰雪消融,暖流暗涌。 他知道今晚西佧是来试探自己消息的,所以他一直没松口,只留了足够的余地给西佧去权衡。 西佧是谨慎,但有时候也会被膨胀的野心蒙蔽双眼。 接下来,只要切断了西佧其他的走货来源,他冒着再大的风险,可能要将新型a1这批烫手山芋运出去。 喝完酒,今晚商谈的事儿才勉强有了着落。 西佧看上去醉了,头脑却还清明着。 南江一带设防最是严重,一旦他只身涉险,恐怕人货惧亡。 裴骁南的消息他还没有轻言相信,约他出来,也是为了试探和考量。 西佧摇摇晃晃站起身,面色涨红:“散场吧,老子的女人都急不可耐了。” 扶着他的女人嗔怪道:“佧爷,您说什么呢……” 贺祈山点点头,沉声回应:“我先走了,裴总、佧爷你们慢走。” …… 劳斯莱斯的车身疾驰在柏油路上,拉长了窗外的霓虹灯光,像无数流星坠落。 贺祈山的手臂还搭着那件西服,抬起另一只手摁了摁眉心。 管家:“贺总,您醉了吗?” “没有,起码意识还清醒着。” 贺祈山知道自己酒量在哪儿,更何况今晚的裴骁南才是被西佧灌得最多的那一个。 微凉的晚风袭来,他又想到走之前时晚寻的手指还攥着裴骁南的袖子,眼眸里亮晶晶的。 心底的沉郁如同一条冰凉的河缓缓流淌。 他闭了闭眼,说:“回去庄园吧。” 随后车辆驶入车流,隐匿于夜色。 也不知道裴骁南是真醉还是假醉,总之他今晚没带司机出来,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开车,只得先去hour之上的酒店歇脚。 前台看了眼裴骁南,立刻把房卡交给他:“裴总,还是您之前来的房间。” 他对这地儿驾轻就熟,一路带着她乘电梯上楼。 时晚寻架着他肩膀,感受到他将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肩头,行走的挪动都显得有几分困难。 走到2501门口,她才敛睫问:“裴骁南,你房卡呢?” “房卡在我裤子口袋里。” “……” 虽说喝了酒,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仍像肆意的潮水绵密包裹。 过道里的光线昏暗,男人微微俯身,靠近过来时,两个人的影子在无声地接吻。 耳根后喷洒着他濡湿的呼吸,像是无声的厮磨。 时晚寻心跳如雷,还得耐着性子问他话。 “在哪边口袋?” “左边还是右边?” 他噙着一抹微醺的笑意,很痞,“我有点忘了,要不然你自己看一下。” “……” 嗓音蕴着淡淡的磁性,震荡在她涨红的耳根。 时晚寻快有点儿喘不上气,只得想着办法速战速决。 她先将手触碰他裤子的右边,好像只有一支打火机。 刚想换到裤子左边时,却被拽着拖入怀里。 男人的身影居高临下,手臂桎梏的力道很大,根本挣脱不得。 然后迷恋 第37节 裴骁南撩起眼皮,好整以暇地问她:“摸哪儿呢?怎么还没好?” 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气质,偏偏能让人心跳不已。 “……” 她脑子轰得一声,像是千万朵烟花乱坠。 时晚寻收起瑟缩的手,慢吞吞汲取着呼吸:“快了,应该是在你裤子的左边口袋。” 他侧了侧身体,带着醉意看她,黢黑的眼眸如同令人沦陷的漩涡。 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扫,夹杂着些许清冽的酒气,弄得她拿房卡的动作更慢了。 直到房卡一刷,房间门才开了一道小缝。 时晚寻先将人扶到床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醉酒的人。 更何况是醉酒的男人。 下一秒,她被裴骁南的动作连带着栽倒在柔软的kingsize床上。 偏棕的长发散乱在雪白的床单上,犹如不规则的花瓣散落在铺陈的新雪之上。 可能是怕她摔到哪儿,男人的手掌轻柔地扶着她的后颈。 他的指尖顺着后颈线摩挲,时晚寻脖子这块儿怕痒,没忍住轻|吟出声。 风轻云淡的动作,愣着被他做出来几分轻拢慢捻的意味。 时晚寻刚想起身挪动,却像是碰到了什么。 她瞬间僵化在原地,不敢乱动,那份热度像是碾入了每一寸肌肤纹理。 腰间的温度急剧膨胀,她的心跳更是重重漏了一拍。 她颤着嗓音开口:“裴骁南,你能不能……” 那张房卡还攥在她手里,房间没来得及开灯,两人陷落于一片黑暗的昏昧之中。 心跳更是犹如不停歇的海浪,潮起潮落,敲击着胸腔。 她确实是怕黑的,于是跟他商量:“你喝醉了,能不能先起来?我去开个灯……” 这张床上还放置了一朵玫瑰,她正好被压制在玫瑰之上。 像是碾落了那些花瓣,玫瑰的香气融化在一呼一吸间。 倘若她是冰块儿,现在也要在温度的催化剂下慢慢稀释,变成一滩瘫软的水。 裴骁南哼笑了声,眼尾扬着促狭的弧度:“你是不是太低估男人的危险性了?嗯?” 作者有话说: 这章20个红包!!嘿嘿 第22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2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即便他要做点儿什么,她也是那只被关在笼子的夜莺。 毫无招架之力。 更何况男人确实是危险的。 尤其是像裴骁南这样的男人。 游离在黑白的两端,背负着善恶的交锋, 身份也成谜。 时晚寻背对着他, 虽看不清脸,也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 一定是戏谑中含着几分痞气的。 他的手臂还紧箍着她细软的腰间,没用多大力道, 却足以让她屏住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怕黑,先让我去开灯好不好?” 她放软了语气, 想跟他打商量。 裴骁南本来就没有要做什么的心思, 他只是单纯地心里还蕴着几分不爽。 原因无他。 贺祈山的态度扑朔迷离,偏偏贺家又不能得罪,一旦时晚寻在这地儿脱离他的视线范围,很可能陷入不自知的困境。 感知到他松了手,时晚寻摸黑起身, 根据微弱的光亮找到入门处放置房卡的位置。 头顶的光线霎时间倾潮而下。 裴骁南用手背挡了下翕动的眼睫, 随后撑着手肘从床沿坐起。 他并没有醉多少, 最多算得上微醺,理智清醒, 甚至连敏锐度都比平时要增加几分。 听到她换上拖鞋趿拉过来的脚步声,裴骁南才靠在床头, 唇边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笑跟不笑时差别很大, 不笑时整个人都冷如长夜,一笑起来又很痞。 本来是想捞打火机的, 可一想到她还在, 裴骁南又压着指尖收敛了动作。 她覆上他肩头, 将人摁在原处:“我先去洗澡,你别乱动。” 生怕他醉了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 实际上,时晚寻纯粹是想到自己上回喝醉,记忆是混乱了,但那些羞耻的片段还一个劲儿地在脑海里回放。 她又拿过来床头柜上的压片薄荷糖塞他手里:“裴总,你先吃片薄荷糖清醒一下,说不定可以解酒。” “……” 他瞥了眼手里的糖,轻哂一声。 时晚寻这回洗澡没洗太久,由于浴室是磨砂玻璃样式的,她心里蕴着几分忐忑,淋浴动作都不自觉地在加快。 镜面中氤氲着些许雾气,她对着镜子挽着发髻,裹了件浴袍就出来了。 白色的浴袍偏宽大,恰巧遮住了她身上所有起伏的线条,只露出那一截莹白的脚踝引人联想。 裴骁南暗沉的眼眸无声地注视着,声调缓缓。 “站那儿半天了,怎么不过来?” 糖纸扔在垃圾桶里,而他的口腔里甚至还弥漫着薄荷糖清甜辛辣的味道。 “你不用去洗澡吗?” 时晚寻清清嗓子,“裴总,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小心一点儿洗的。” 这些天过去,他背上的伤应该好了很多,不需要她再帮忙擦拭了。 言外之意是催促他可以自己洗澡来着。 裴骁南不是不懂这姑娘的心思,捞起一件浴袍随口道:“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你先睡,不用等。”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将被子从衣柜里抱出来铺好,又将那些被碾碎的玫瑰花瓣清理出去。 明明都不是第一回 躺在一张床上,她的心跳仍快如雷奔。 不同于刚被他救下的忐忑不安,现在的气氛愈发多了丝旖旎。 时晚寻拍打了下脸颊,吐纳着呼吸,试图稳定下心绪。 浴室里。 裴骁南将衬衫一团,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男人腹肌饱满,称得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 他拿起花洒,打开热水器开关才发现,这水热得浇在身上都烫人。 这姑娘平时洗澡都开这么烫的水么? 裴骁南默默将开关旋到右边,迅速冲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当然,还是冷水的。 期间,时晚寻本来是想找瓶水喝,刚找到余光又不小心瞥到那一方磨砂玻璃。 愈发让人脸红心跳了。 ……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躺在被子里蜷缩着,眼睫轻颤,一看就知道没睡着。 裴骁南没喊她,搭着肩颈处的毛巾被他拿下,慢条斯理地擦着发丝间的水珠。 突然间,她感觉眼底拓下一层阴翳,鼻息间尽数是同款沐浴露的气息。 裴骁南黑发未干,滴落的水珠顺着他下颚没入浴袍内里。 她小心翼翼掀开眼皮,瞧见男人的浴袍只在腰间系了个带子,半个胸膛一览无余。 锁骨之上弥留着几颗水珠,那颗红痣像是玉上的绯色,引人遐想。 “不是还没睡着?” 他哑着嗓音在她耳边,像戳破幼稚小朋友的戏码。 时晚寻竭力平稳着呼吸,仍旧一动不动。 裴骁南捻起一缕她的发丝在她眼皮上扫了下,精致的眉眼间满溢笑意:“小朋友才玩儿装睡的戏码。” “是吧,小朋友——” 接下来的语气温和得像春天的澜雨。 时晚寻怕痒,终究没忍住,迟疑着睁开,手指还蜷缩着抓住被子一角。 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房间内只剩下床头灯的光线寥落,他的五官也因此更显深邃,看一眼就令人目眩神迷。 “我都二十三了,也不是小朋友了。” 然后迷恋 第38节 她跳过级,二十岁大学毕业,满打满算也有三年工作经验。 时晚寻言之凿凿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抱着膝头坐起。 “我比你岁数大,你确实是小朋友。” 裴骁南黢黑的眼眸渐深,一派似笑非笑。 倏然间,她抬眸看他,神色愣怔。 说起来,她确实对裴骁南一无所知。 比如,他能查到她的资料,知道她的职业,了解她的年龄甚至是籍贯…… 而她对眼前男人的了解像是掌心的流沙,根本把握不住。 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裴总的年龄……” “比你大四岁。” 他倒是很坦诚,回应她的话声也轻似情人间的呢喃。 她舔舔唇,看起来有了兴致:“裴骁南,我能不能继续问你几个问题?” 灯火阑珊,他睨过去一眼,就感觉身体内的酒精又在酝酿着燃烧。 小姑娘浴袍的领口松垮,香雪隐匿其中。 明明生了一双含着春水的无辜眼,此刻眼尾上挑,面颊上泛着绯红,更像含苞待放的玫瑰。 纯欲而不自知。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也是下了点决心,想在今晚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问。” 裴骁南屈腿坐着,眼神避开小姑娘平滑细腻的肌肤,喉间一阵干涩,“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仍旧持有保留态度,如同餐厅的旋转门,需要耐心,更需要时机。 时晚寻突然有点儿怀疑他今晚是否真的醉了。 都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万一裴骁南现在真清醒着,她觉得自己想到的问题恐怕根本不会得到回应。 她还故作大度地来了个规则:“那这样吧,裴总,为了保证公平,一人一个问题,轮流着来。” 他不置可否,率先开了口:“你跟姓贺的什么关系?” 贺祈山看她的眼神充斥着的占有欲很浓烈,都是男人,他不会看错。 上回在贺家享用晚宴,他更是一针见血地提了要求,按照贺祈山稳健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是一时兴起。 两人现在不像在促膝长谈,更像是在一片隐晦的海里交锋、试探。 任由一个个问题如浪拍打,享受博弈的乐趣。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贺总,对他并不熟悉。” 思忖片刻,她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贺总是不是之前见过我,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本来今晚准备问他的,你那时候正好回来了。” 裴骁南啧了声:“怪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曲解,直白道:“没,只是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那轮到我问你了。”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你的身份是不是保密级别的,不太能说?或者说,因为你肩负的使命很沉重,所以我最好要蒙在鼓里……” 时晚寻的暗示意味很足,摆明了是来试探他。 末了,她还补充了句:“回答不能说谎。” “如果说谎了呢?”裴骁南低笑道,语调上挑,“小夜莺,在西城,信任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作为毒品的泛滥之地,那些毒贩之间尚且尔虞我诈,为了利益争斗不休。 所谓的承诺更多时候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的想法确实足够天真,以为可以彼此互信作为交换的筹码。 时晚寻声如蚊纳,却字字坚定:“如果是你说的,我就信。” 暖色光调下,她瞳孔偏棕,怔怔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短发利落干净,剑眉星目,侧脸轮廓流畅硬朗,在笑意的晕染下才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裴骁南头一回生出一种被热烈包裹着的感觉。 热烈的回应,甚至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两人静默了一瞬,突然间隔壁房间潮声渐起。 是那种压制的婉转嗓音与肌肤相碰的声音,绵绵不绝…… 在静谧的夜里,像是炸开的烟花,在耳边不断迸射。 她也没想到这酒店隔音效果这么差。 更没想到,自己的旁边还坐着个裴骁南,非得枯坐在这儿被迫听人墙角。 问题的答案都可以暂且不计了,她眨着眼,窘迫万分又不知所措。 那些弥漫的声响如同窗外晃动的树枝,月色荡漾着树枝影,挠在人的心头。 隔壁的疯狂像是暴风雪没有尽头,衬得房间里莫名的氛围犹如膨胀的蛋糕,任何一点挪动的声响都会被不断放大。 时晚寻的大脑宕机,连耳根子泛着娇艳欲滴的红,迅速蔓延开来。 恍惚的一瞬间,清新的薄荷涌入鼻息。 他将人轻而易举拽过来,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的耳侧。 直到将那些低靡的音色全部从耳廓周围隔绝。 那些声音不再明显,可他掌心贴着自己耳廓的动作也更显得暧昧,彼此的心跳更像是相撞的帆船。 十分钟后,那些声响终于全部消失。 比他预想得要快点儿,于是裴骁南松了手,嶙峋的喉结微滚。 他面不红心不跳,像是对那些声音免疫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小声嘟囔了句:“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正常人的思维都觉得是社死现场了,他偏偏清风霁月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弄得只剩下她一个人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他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她,眼底情绪浓重,口吻却淡:“小夜莺,你确定你要知道我什么反应?” “……” 莫名的,她又想到打开房间被他带着栽倒在床上时的场景。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腰后滚烫的温度。 他偏头,漫不经心地问她:“刚刚为什么想问我那个问题?” 她一字一顿道:“因为对你了解不够,我没太多安全感。” 伴君如伴虎不假,待在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身边,才更让人提心吊胆。 闻言,裴骁南眉峰微挑,不自觉放轻了声线:“我说过——” “我会给你时间驯服我。”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3 他眉眼漆黑凌厉, 说“驯服”这个词儿的时候又格外一本正经。 时晚寻前二十三年就从没遇到过这种男人。 桀骜不驯又坏到骨子里。 这样的人也能被驯服么? “在想什么?”见她呆滞着放空,他才出声打破静默。 “我在想……”她杏眼里水光泛泛,挺执拗地问他, “裴骁南, 你真醉了么?” 她怎么感觉他不仅思维清晰,眸色还比之前深沉几分…… “醉了。”他露出个轻挑散漫的笑容,“所以你再不睡, 保不准我会做出点儿什么醉酒之后的事情。” “……” 小姑娘立刻拉上被子, 缩到床沿一侧,卷得跟个小虾米一样。 “睡过来点儿。”他拍拍身侧空余的位置, “我怕你晚上翻身掉下去, 我还得给你抱上来。” “哦好。”她顺势往外侧躺了,软糯地跟他说了声,“晚安。” 过了会儿,身侧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 裴骁南不禁哼笑了声,说她低估了男人的危险性还真是不假。 不过到西城以来, 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种既笨拙又真诚的信任。 就像是一杯掐好嫩芽新泡的茶, 入喉还有几分回甘。 …… 一夜无梦。 时晚寻朦胧睁开眼时, 窗外夜色如海,尚未迎来黎明。 而床边的人已然不见, 连摸上去的温度都是凉的。 时晚寻拢着身上的浴袍,轻声趿上拖鞋走了出去。 然后迷恋 第39节 她在酒店套房的窗户边看到了裴骁南。 风从窗口涌进来, 他虚拢着打火机, 火光摇曳,映照在他瞳孔里。 烟雾融到空气里, 缥缈袅袅。 不到凌晨五点, 天空万里无云, 空气里还含着几分霜露的寒意。 他咬着烟,偏头笑:“小夜莺,你怎么醒了连个声儿都没有?” 话声含糊中含着几分散漫,一扫他背对她站着时心事沉重的模样。 正如此刻,身后的亘古长夜有了破晓的迹象。 她揉了下眼睛:“裴总醒这么早?” 他修长的指间取下烟,顺手掸了掸烟灰,“等日出。” “过来一起?”裴骁南顺带问了句。 随后他捻灭了烟,手臂撑在窗台边缘,瞧着比昨晚要清醒不少。 时晚寻靠过去,跟他并肩站着。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任由晨间的风吹拂过耳,地老天荒仿佛不过一瞬。 直到橙红的太阳慢慢上升,破开绵密不绝的云层,撕开雾霭沉沉,金色耀目的光线洒向大地。 那一刻,温暖、悸动足够让人铭记到心弦发颤。 她眉眼弯弯,笑意清浅:“裴骁南,你看——” 两人相视时,她清楚地在他的眼瞳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苍穹之下,天光大亮。 万千光线像是驱散了所有阴霾,他也被普照万物的阳光照耀着。 男人穿了件黑色外套,下颌线利落,连长睫都像落了层金粉,任由柔和的光消融掉他身上的戾气。 这一刻,时晚寻才有了最真实的感受。 他终于不再孤身活在阴影里。 …… 傍晚,吃过饭后裴骁南带她到楼下随便逛了逛。 左边就是富人集中区,大部分人会齐聚赌场这种销金窟,灯光魅影,从不停歇。 至于街道一侧的居民区破坏,连墙壁都像在掉灰,甚至有的只剩下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徒留一些幼稚的涂鸦画作。 “别往那边走。”裴骁南给她拽过来,“那边打着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枪击战。” 齐弘生手头还押着一批军火生意,他自然是最知道近来的局势。 时晚寻被他的力道带着踉跄了下,应声说好,目光仍流连在战火洗礼后的街道。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到如此矛盾的一座城市。 罪恶、贫穷、毒瘾、战争……几乎每一样都是曼陀罗花,足以吞噬掉人的性命。 可她一看见拐弯处包着头巾的阿婆年纪很大还在卖花,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涩。 时晚寻蹲下身,想要问这些花多少钱一朵。 结果发现阿婆可能是听力障碍,说的语言也是她听不懂的。 裴骁南垂下眼皮,耐心地跟她翻译:“她用的是缅甸语,问你要多少朵?” 新鲜的花束按捆缠绕着,仿佛沾染着经年的露水,一靠近便花香馥郁。 最终时晚寻要了一大捆,足够让阿婆早点收摊回去了。 裴骁南付了钱,又拿了张报纸给她包好摇曳的花朵。 男人修长的手指拂过纯色的花瓣,几朵花瓣像是下一秒就要不堪白皙指节的轻抚,在风中颤颤巍巍的。 明明是不含任何意味的动作,被裴骁南一做,偏偏看得人耳热。 阿婆又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语言,时晚寻眨眨眼问他:“婆婆说了什么?” 晚风袭来,她抱着那束百合,莞尔一笑。 裴骁南看愣怔了几秒,喉头微滚。 “她说——” “祝我们白头到老,一生相爱。” 可能是阿婆误会她跟裴骁南现在的关系了,只是两人落在旁人眼里,实在太像新婚燕尔的夫妻。 男人高大笔挺,女孩儿纯中带着风情,光是扫一眼就觉得格外登对。 时晚寻也没办法解释这种误会,只好轻点头回应着阿婆的热情。 可能看她穿着打扮好,又抱着一束捧花,路途中迎面跑过来一个小男孩,估计是要向她乞讨什么东西。 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同样流露出渴望的目光。 时晚寻看他一眼,神色疑惑:“他们是想要钱?”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腮帮,警告道:“小夜莺,收起你的同情心。” “还是说这是你的职业病?” 看见个人间疾苦都想去调查清楚发生的真相再去施以援手。 可惜这一套规则并不适用于弱肉强食的西城。 时晚寻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凶,清澈的眼眸看过来,一下子让他没了脾气。 他解释说:“之前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利用小孩儿当人|肉炸|弹,就算不是,这地方传染病滋生,一旦感染,没人救得了你。” 她耷拉下眼睫,很乖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裴骁南敛回视线,还不忘打趣她:“走吧,时记者,再在这儿杵着,我都怕你直接开始掏出相机工作了。” 时晚寻:“……” 昨晚住的酒店楼下就是hour,原路返回时,裴骁南直接带着她走了进去,看样子是要巡店。 酒吧内dj舞曲劲爆,喷洒的干冰像是缥缈烟雾,迸发出来的一瞬间也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他穿着一身黑,起先并不起眼,直到穿梭过舞池时,周遭的女人才像发现了猎物,一个劲儿地要凑过来。 俗气的脂粉味儿让他心口一窒,直到凸出的腕骨一动,握住一截纤细的小臂。 淡淡的茉莉香充盈鼻息,裴骁南才觉得像是春风澜雨降落,将那些厌恶与排斥浇熄。 他就这么拥着她穿梭在人群中,力道虚拢着,却牢固地不让任何人有碰到她机会。 在舞池里开辟出一条路相当难,但裴骁南就这么拥着她轻盈又坚定往前走。 “抓紧点儿我。”颗粒感的声线震颤在耳侧。 他指腹的粗粝感摩挲过手腕,轻而易举地就引起她心房一阵颤栗。 两人像是在舞池里共酣,却明显与周围人的沉醉呈现出天壤之别。 像是他在带着她私奔。 不顾世俗的目光,一路前行。 直到到了包厢门口,时晚寻的心跳还一直尚未平复,感觉呼吸里还全是他身上凛冽的气息。 她靠在墙边,撑着膝盖,像搁浅的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就这么点儿本事。”他出声轻笑,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周围员工一见是裴骁南来了,立刻双眼发光般蜂拥过去。 他在这一片混得很开,只要跟裴骁南打过交道没有不服他的,再加上男人长了副靠脸就能吃饭的好皮囊,极致的反差感就更吸引人了。 “裴总来了,好久没见着了……” “难得裴总有空巡店,这回可不能急着走了。” “你们懂什么,人家裴总忙着自己正事儿呢,不是要陪媳妇儿么?” 这种直白的话听得她耳根子都在发烫。 郑青宇单手抄兜走过来,咂摸了下:“该干嘛干嘛去,裴总一来,你们工作劲儿才上来是不是?” 等到周遭又安静了,郑青宇才人模狗样地露出个笑:“欢迎裴总来巡店。” “有事儿?”裴骁南睨过去一眼,“别藏着掖着了,有情况你直说。” 郑青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自己一个字儿还没说来着。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东西,神色转为严肃:“刚在马桶抽水机的隔层里发现的。” 那是一包白色粉末,裴骁南掂量了下重量,极有可能是纯正的“四号”。 对hour经手后,他对手下有过规定,所有人不允许吸毒,也别碰毒品,这地儿更不可能成为瘾|君子交易的地儿。 “人呢?抓到没?” 郑青宇赔笑,狗腿道:“人没抓住的话,我怕是提头过来向裴总谢罪了。” 他冷着嗓音:“带过来。” “咔哒——” 裴骁南掏出打火机,凑近了烟点燃,身影携着几分落拓。 “裴爷,这小子藏的货。”郑青宇走过去,踢了那人几脚。 匍匐在地上的男人看样子挺年轻,一头卷毛,看着他的眼神很不老实。 “认识我吗?”裴骁南笑得矜冷,像是要与身后的霓虹迷离融为一体。 男人被郑青宇踩在脚下还不老实,拿手指指着他,嘲讽道:“你他妈不就是齐爷的一条狗吗?” 众人低着头,噤若寒蝉。 又觉得这男人可能是真疯了,居然敢这么说裴爷。 然后迷恋 第40节 那男人进一步出言讽刺:“没了齐爷,你算什么东西……” “哦?这样。”裴骁南笑得更冷,仿佛一点儿都没有被激怒到。 时晚寻看着那个男人双手被捆绑着,可能来之前被打过一顿,唇角血迹都没干,倒有几分骇人。 不待反应,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一抹宽肩窄腰的身影。 男人高大的身影倾身过来,几乎是挡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线。 他转过身,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叮嘱道:“害怕就别看——” 真实的裴骁南,本身跟危险、血腥、暴力沾染的,跟她怀里抱着的那束纯洁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百合花天差地别。 裴骁南好整以暇地看过去,戴着一只黑色皮手套,手掌掐着那人的脖颈,薄唇轻吐出几个字。 “你的货哪儿来的?” 看样子他云淡风轻,实际上他手臂青筋直涌,力道再大一点,卷毛可能就要活活在这里窒息。 看着他奄奄一息后,裴骁南才脱了黑色手套,满意地勾唇笑着。 卷毛大口喘着,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空气都吸入肺腑:“岩康让我从西佧那儿劫的。” 前段时间岩康的女人被西佧带走,岩康丢了面子,也咽不下这口气,冲冠一怒为红颜,干脆让人将西佧要走的“四号”海|洛因全给劫了。 这一步计划也几乎是正中裴骁南的安排。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再说了,西佧没了赖以生存的“四号”,才会花更多心思在新型a1上。 裴骁南活动了下脖颈,像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审判者:“佧爷昨晚才请我吃完饭呢……” 卷毛嘶吼着:“那又怎么样,这批货你要是吞了,岩康、西佧,都会来找你麻烦,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冷不淡地开了口:“你都这样了,嘴还这么硬……” “为了避免麻烦,看样子还是把你丢给佧爷处置吧。” “正好呢,佧爷也会还我个人情。”裴骁南说得很轻松,就跟在处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一样。 郑青宇知道他意思了,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后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直接从酒吧后门出去,被塞到一辆黑色的车里。 裴骁南捻灭剩下的一截烟,神情晦暗不明。 郑青宇适度开口:“包厢里挺热闹的,裴爷要不过来玩玩儿,正好去一去心情被影响的晦气。” 包厢里的人特多,歌曲放着,没人去唱,更多的是在喝酒玩儿游戏。 点的那首歌正好是《少女的祈祷》,歌曲正唱到—— “祈求天父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 裴骁南一来,沙发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给他挪出个位置。 时晚寻捧着一束花,皮肤奶白,红唇微张,一过来显得像是误入凡俗。 “过来坐。”他喊了声,缓解了众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的尴尬。 时晚寻也不知道今晚要陪他演什么戏,默认般跟随过去。 他靠在沙发背上,随意自在地将果盘往她那边推了下。 “想吃就吃,别等我喂你。” 这话说得暧昧,完全不同于他进来包厢时看都不看其他女人的表现。 不过这态度也没能使一群莺莺燕燕打退堂鼓,不一会儿,一个短发的女人端着酒杯,袅袅婷婷走过来:“裴总,我敬您——” 她笑得娇俏,也确实长得漂亮,一众人间甚为夺目。 “昨晚上喝多了,今儿不想喝。”他腔调懒散,看都没看她一眼。 女人捏着玻璃杯的手指缩紧,几乎要将杯子捏碎,又放软了嗓音问:“裴总一直在看什么呢?怎么都不看我一眼?还是说裴总不敢看了……” 裴骁南还是那派兴致缺缺的模样,哑声道:“自然是在看我的人。” 他的目光就没从小姑娘身上离开过。 女人咬着牙关,如果眼神能吃人,时晚寻觉得自己已经在众人的目光中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她蹬着高跟鞋忿忿离开,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人呼唤道:“裴总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上回过来,来一会儿就走了,这一次可要多待一会儿。” 他冷峻的脸上表情散漫:“你们想玩儿什么?” 郑青宇提议:“这么多人,不玩儿点刺激的怎么行?” “你们说,我听着。” 后面一众人等选择了常用的报数游戏,从1开始,两个人不能在同一时间报一个数字,当然,最后一个没报上数的也要接受惩罚。 郑青宇第一轮就输,他开了瓶xo往杯子里倒,啧了声:“时运不济啊,兄弟们。” “罚个能让郑总出糗了呗。” “你们说让他干嘛。” “要么学狗叫,要么当众叫个人爸爸。” “……” 商量来商量去,郑青宇认了个更能让自己接受的,还是后者。 要不然学狗叫这事儿传出去,他在西城这一带得多没面子啊。 他的眼神逡巡过周遭一圈人,最后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裴骁南面前。 众人又是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裴总有福气啊,突然多了个儿子。” “……” “裴总。” 他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喊了声:“爸爸。” 郑青宇说出来后,发现这事儿也没他想象得这么难。 裴骁南吊儿郎当地诶了声,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 满座又笑。 “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郑青宇扶额:“你们等裴总输了的时候再整他,我跟你们说,谁不整他,谁是孙子——” 没想到后面几轮,裴骁南愣是一点儿错没被抓着。 而在几轮过后,输游戏的是时晚寻。 她也没想到正好跟刚刚那个短发女人报了一个数字,还在接下来的环节里输给了她,颇有几分冤家路窄的意味。 郑青宇挑眉,哟了声:“妹妹游戏输了啊。” “那就让妹妹跟裴总当众接吻怎么样?还得是妹妹主动的那种……” “哎,你满脑子能不能有点儿别的什么事儿?” “怎么了,裴总不是都没说话么?你在这儿阻拦个什么劲儿。” 裴骁南的一双眸漆黑如岩石,他将视线睨过去一眼,还在起哄的众人瞬间不敢讲话。 他把控着小姑娘的细腰,摁向自己怀里,一股子颠倒风流的意味。 这是一场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天罗地网的一场局。 她像是恓惶的小鹿,落入那张网中。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一边是刚刚汹涌的起哄议论,一边是他滚烫的气息。 时晚寻觉得自己要在今晚的声色犬马中溺毙沦陷。 又或者在这一场逢场作戏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入了戏。 也许是紧张,她贴着沙发的腿侧往里收了收,沿着他的裤线上下游移。 很乖,连软腴都贴在他硬朗的胸膛。 她跪坐在他的两腿之间,只留一个白皙的脖颈引人遐想,在光线的照耀下几乎白到透明。 裴骁南上半身仍躺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真的在等她主动。 看她差点跌坐到腿间,他又笑道:“我还没做点儿什么呢,你就腿软了,嗯?” 呼吸间,她只能听见男人压低着声线的询问:“敢不敢?”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4 她埋首, 将下颌枕在男人肩侧,呼吸温软:“裴骁南……” 凛冽的薄荷味扑到鼻尖,她整个人僵直到一动也不敢动。 只能感受到男人指腹残存的茧子轻碰到颈侧的皮肤。 “求你——” 她白藕一样的两条手臂还轻抵着他的肩头, 明明含着几分求人的软, 眼睛依旧澄澈安静,蕴着几分天然的媚意。 只是这两个字。 他的欲念轻易而举被勾动,如同坠入一张勾缠的网。 到底谁是猎物, 谁是猎手, 变成了一个不甚明晰的问题。 然后迷恋 第41节 红唇贴近锁骨,她的视线落到了他肌肤的那一颗红痣上。 小姑娘不仅吻了, 还生涩地试探出舌尖舔舐了下。 操。 裴骁南觉得自己有一天可能会死在她身上。 男人扶住她腰际的胳膊倏地收紧, 嗓音低到近似呢喃,只有彼此能听见。 “小夜莺,这算是讨好还是弥补?” 时晚寻顶着那张乖到不行的脸说:“如果我说都不是呢?” 像是对他昨晚避开回答问题的报复。 是了,报复。 裴骁南抬手勾好她脑后的碎发,手法相当温柔。 空气里仿佛都是浓稠的麦芽糖, 糖汁四溢, 满是甜腻。 郑青宇出声催促道:“妹妹还吻不吻了?别让大家等急了啊。” 他眸色渐浓, 没理会周围人的起哄:“我们家夜莺害羞,吻这种事儿还是我主动来。” “把眼睛都闭上。” 裴骁南的命令无疑是冰冷的, 而且没人敢不听。 毕竟这间酒吧都是他在当老板,谁不配合, 随时可能会被他请出去。 郑青宇啧啧两声, 调笑道:“还是裴爷会玩儿兴趣,行, 大家伙儿都闭眼, 看妹妹跟我们裴总能亲几分钟。” 他拿出秒表, 看样子真的要计时。 男人挑起她下巴,濡湿的吻并没有落下来,而是轻咬了一口她的颈侧。 四周静谧,依然听到这一声带来的响动。 时晚寻吃痛,感觉电流从脸颊传遍全身。 “小夜莺,我给你留牙印了。” 他胸腔震颤着,瞥了一眼种下的草莓,眉骨微抬,似乎是对这效果很满意。 她闻言一怔,清凌凌的眼睛睁圆,含着几分羞愤地看他。 “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不止这样了。” 说着威胁的话语,声线依旧蛊惑得凛冽如泉。 再这样下去,他保不准自己会做什么,但不是现在。 无论是场合还是氛围,都非常不合时宜。 这一点克制与清醒,始终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直到裴骁南出声提醒,众人才敢睁眼。 “裴总真的是金屋藏娇,连个吻都不给我们看的。” “怎么?让裴总搬张床去你家啊?” “……” 郑青宇还真的看了眼时间:“三分二十秒,裴总,还挺久。” 众人又笑,话题完全跑偏在了奇怪的画风上。 “裴总这样儿的不得半小时起步,上不封顶。” “得,你们干脆让裴总再来个半小时的。” “……” 裴骁南慢条斯理勾着唇,抬眸说:“你们再这么说下去,我怕吓着我家小姑娘。” 他没理会那些黄腔,一脸平和,游刃有余地替她避掉那些话。 即使在西城,这样的调侃不过是家常便饭。 人人都觉得他身边带来的女伴不过是玩物,随意开开玩笑也无妨。 但只有他没这么觉得,他尊重她的感受,且不想容忍其他人对她任何形式的亵渎。 下一轮,时晚寻又中招,她甚至觉得今晚的运气风向全是逆着自己在动。 郑青宇耸耸肩:“不如这样吧妹妹,让你做点儿什么,我怕裴总护着,又不乐意,给你来个简单点儿的问题呗。” 有人说了个提议:“在座的,除了裴总,如果让你挑一个跟,你最想跟谁?” 郑青宇一脚提过去:“看你这话说的,我们能跟裴总比吗?” “比不了比不了,不过那么多好哥哥呢,妹妹大胆选就是了。” 裴骁南俯下身,在她耳边暧昧出声:“宝贝,你说。” 男人的身影逼近过来,低头专注地看着她脸颊泛红的模样。 “没有想跟的。”她仰着张清媚的脸,倒是很倔强,“我也没有备选。” 裴骁南。 眼下,她只有他,也只会相信他。 没有备选,也不存在什么如果。 更多时候,时晚寻都是清醒理智的,也不是假设理论者。 这世界上没有太多如果,那是她十五岁的时候才会思考的问题。 那时候的少女刚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班级,整天的心情也是阴郁的,会不停地自我折磨。 如果她没有被绑架,如果爸爸没有得到消息来救她,时振云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救她而死? 愧疚感是心底永远的一根针,每当她以为已经有足够的暴风雪将其掩埋,日头一晒,又会重见天日。 就像面对这个问题一样,无论结局如何,裴骁南这个名字她注定会铭记此生 。 …… 果不其然,当晚人跟消息就一同被带到了西佧这里。 卷毛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见到来者是西佧,想说什么,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手下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过来,西佧眉心皱着,同样憋了一口气。 女人是前几日他从岩康手里抢回来的,昨晚还带着一起去喝了酒吃了饭。 没想到今天他的货就被岩康给劫了。 听完后,西佧掐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笑得玩味。 “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眉心轻拧,总有几分心神不宁的直觉:“阿绥,南江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还等着佧爷您的意思呢。” “废物,让你们看个货都看不住。”西佧发起脾气很吓人,手下人立刻都将头低着,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色。 阿绥继续说:“昨晚您跟裴爷在一块儿喝酒,回来后您喝醉了,岩康那边可能是提前踩过点,才选了今天动手。” 西佧冷笑一声:“岩康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他向来手段狠辣,说到做到。 女人匍匐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愣是没让他生出几分怜惜的意味。 他讨厌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听着就烦。 西佧叹了口气,思量道:“阿绥,这次行动我还是不会露面,但你作为我得力的手下,生意交给你,我才放心。” “你先看看南江那边的意思,机会合适,你再过去谈。” “是。”阿绥点头。 翌日,裴骁南终于收到林维泽的密讯—— 鱼上钩了。 也到了收网西佧的最后一步,在这之后,他会想办法将小姑娘送出去。 林维泽听他语气还有几分意外:“怎么,裴大警官舍不得了?” 在警校的裴骁南简直算得上生人勿近,虽然学科成绩年年第一,有的测试记录至今未破,但他喜怒不显又清心寡欲,大学四年,什么时候看他对女孩子上心过? 被裴大警官冷着脸拒绝过的女孩儿倒是不少。 根据多年交情,林维泽自然敏锐地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儿。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颊,淡声:“没有。” “少来这套。”林维泽吐槽得很精准,“裴sir,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声音跟失恋了差不多,是不是真舍不得把人送出去啊?” “不会。” 他眸色暗了几分却愈发坚定:“任务还没结束,她留在我身边,只会多几分危险。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也是时候让她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 三日之后,西佧的消息如约而至。 西佧走单之前,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会带着手下去上山,去到西城最大也是传说中最灵验的寺庙求神拜佛。 其实哪里是拜佛,分明是拜自己的欲望。 仿佛向着慈眉善目的佛祖就可以洗刷掉身上的血腥、狠毒、恶根。 殊不知神佛早已阅尽世间人的悲欢离合,有些罪孽根植深重,迟早要还。 出门前,西城的天色还阴沉着,光线并不明朗,只有几缕光隐匿在涌动的云层之下。 在毒贩横行、罪恶滋长的城市,宝塔寺就像是一块儿净土。 然后迷恋 第42节 犹如苍顶之下的一缕雪白颜色,不由得任何人玷污。 寺庙位置位于山顶,台阶逐层递增,路陡难行,仍有人不远万里奔赴而来,只为求得一方心愿。 时晚寻走在他身侧,虽然不知道上山去寺庙做什么,可也感觉到了裴骁南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气压。 他今天几乎都没说什么话,将事情如一团枯根憋在心头。 不远处青山如黛,山顶笼着层薄雾,丝丝缕缕如缎带缠绕。 一直走到山上的最后一段台阶,眼前的景色才得以全然展示。 佛寺矗立,铜瓦鎏金,霞光破晓而下,笼罩在寺庙之上。 倘若到了晚上,便可俯视西城被灯带环绕的全貌,将夜景收之眼底。 其实这么长一段路,裴骁南提议过要抱她上去,但来访宝塔寺的人实在不少,被他抱着走总感觉很奇怪。 时晚寻稍微缓了口气,清冽的气息被吸入肺腑。 西佧今天穿得很正式,还特意拿了把折扇,回头问他:“裴总,你不进去拜一拜?还是说真的没什么事儿可求?” “佧爷,我不信这些。”他神情疏懒,说得轻松悠哉。 时晚寻眸光一动,她记得他说过—— 他不信佛,只信自己。 西佧睨了他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时小姐若是要求什么事儿,可以来试试,到时候还能让裴总带你来还愿。” 她点点头,扯出一点笑意。 寺庙门口就有卖香的阿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她便也买了几支香,准备踏入佛殿之中。 红尘万丈,她背影纤细,仿佛要隐匿于这袅袅烟火之中, 佛陀古刹,庄严肃穆。 佛殿内,佛光泛泛,梵音低吟,似乎能洗刷一切凡尘俗往,与尘世再无纠葛。 裴骁南咬着根烟,垂下头点火,露出的后颈线条峻拔。 他站在殿门外,犹如一颗屹立不倒的青松,怎么都压不垮。 橙红的火光飘摇,正如佛殿内的长明灯,灯火长明,绵延不断。 时晚寻想了很多愿望,最后留在脑海里的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希望正义常在,好人平安。 裴骁南凝着目光,好像要将这一瞬间定格。 小姑娘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抬眸瞻仰片刻后双眸紧闭,双手合十,背脊如嫩竹笔直,不知在许什么愿望。 莫名的,他想到了自己刚到西城卧底时,齐弘生说的那句话—— 在西城待久了,好人也会变成坏人。 回得去吗? 他不知道。 什么时候能回去? 可能没有期限。 …… 在这条缉毒的征程中,棺椁上盖着国旗的已然是少数。 更多的可能背叛了信仰、沉迷于罪恶、流连在地狱。 坏人当多了,谁还记得怎么当好人? 倏然间,那截烟灰烫到了他的指尖。 裴骁南深吸一口气,想到了在西城初遇她的那一晚。 她问的那个问题幼稚中带着几分执拗,却带给他最热烈的信任。 让人相信,即使他泥足深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拉起来。 ——你可以不用做好人,但至少别做坏人。 寺庙钟声准点敲响,回荡在寂寥空旷的山谷之中。 裴骁南捻灭了手中的烟,看着青烟如梦似幻地回荡。 他站在那儿,以为自己真的无欲无求,可又看到了那一抹娇小的、笔挺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只能自嘲地笑了笑。 下山的时候,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就像是山间云雾,顷刻便消散。 她走了那么长一段上山的路,下山的时候自然体力不支。 裴骁南没由得她拒绝便蹲下身,将人背过来。 “上来,我背你。” 几十层台阶,每下一层,她的心跳仿佛都会重重跳一下。 她圈着他的脖颈,像是汲取到了最贪恋的温度。 而他的脊背正是一面避风港,她可以完全停港于此,全身心依赖。 时晚寻话声柔软:“裴骁南,你就不想问我许的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的。”他大步下着台阶,任由身后的小姑娘跟个小猫一样贴在他颈侧。 “那你呢,你就真的没什么愿望?”她搂紧了他几分,水眸里荡漾着探究的意味。 如果是现在的话,他的愿望可能是—— 飞吧,小夜莺。 惟愿长风万里,她出去后能好好生活,忘掉在这里的一切。 他脖颈间挂着的那枚玉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来了,此刻正安放在她掌心。 “拿着。” 时晚寻神色疑惑:“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信佛。” 裴骁南一字一顿道:“为了让你相信——” “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25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5 玉佛质地温润, 覆在她的手心之上,碧绿通透,不容亵渎。 裴骁南从来不信神佛。 可就在刚才, 她从佛殿出来的那一刹那。 他居然也生出一丝无端的渴望。 祈求四方神明降福于她, 保佑夜莺远航,奔向有光有自由的远方。 记得刚到西城那一段时间,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通常都是浅眠状态, 要不然就是靠抽烟提神,来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 跟着齐弘生当马仔的时候, 他被分配到去给刀疤脸手下跑运输, 不仅接触不到毒品那些核心利益,就连生活的环境就是个破败的房屋。 一到夏天,杂虫遍布,湿热难耐。 走是走不掉,更不用妄想从这块儿地方跑出去。 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线的监视之下, 怎么跑都是死路一条。 有的人是为了赚钱误入这行, 真正见识到毒枭的心狠手辣后干脆想金盆洗手, 就此不干。 但毒品这条链就是甩不开的绳索,入了行就没有机会反悔。 怕那些人出去后透露什么风声。所以但凡有异议的都被刀疤脸噤了声。 硝烟四溢的西城, 连死个人都像是捏死只蚊子那么简单。 但总有千万人甘愿投身黑暗的烈火,挡住世人眼前的阴影。 于是, 世界就只剩下光了。 时晚寻小心翼翼地拿好, 又询问道:“这枚玉佛……对你来说很贵重吗?” “如果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话,我收了会不会不太好?” 她露出很认真的神色, 轻咬了下殷红的唇, 似乎有点苦恼。 裴骁南挪了挪唇, 没说话,又将人托得更稳了些。 好半晌,他才开口:“暂时没什么用,你先收着。” 他自己从来没求过什么平安符,但奶奶知道他要去出的可能是生死攸关的任务后,非得把这枚玉佛挂在他脖颈间, 说是特地去庙里求的,一定会保佑他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这么多年,他也就一直这么戴着,玉佛从不离身。 “那我会不会很重?你要是很累,可以把我放下来。”她瓮声瓮气地提醒着,好像真的怕自己把他压坏了。 就那么点儿重量,对于裴骁南来说,可能还不如自己曾经在警校训练时抗的麻袋重。 裴骁南胸腔震颤,反问了句:“你是觉得我的体力有问题?还是得让你感受一下……” “……” 体力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时晚寻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禁面红耳赤,咬了下舌尖,后悔到还不如不问刚刚的问题。 然后迷恋 第43节 山色空濛,苍山玉翠,雨势越来越大。 山上的云雾雨来势汹汹,细雨砸在舒展的绿叶之上,洗礼掉凡世的所有尘埃。 她双瞳湿润,眸子也像飘入了细濛的雨丝,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想替他遮风挡雨。 小姑娘用一只手圈在他的脖颈间,另一只手则是堪堪遮住他的发顶。 收效甚微,也是摆明了不想让他被雨淋。 裴骁南没办法让她冻着淋雨,便把身上的衬衫脱下,只留了内里的一件短袖。 衬衫罩在她头顶,闻得到清新的雪松香气。 经过雨水浸透,仿佛形成了一个包裹的磁场,让她全身心沉浸于他的气息。 两人的步伐较慢,而西佧早已在两人之前下山。 没办法,眼看雨要下得更大,裴骁南只能在半山腰这里停下来。 本来想在廊檐下躲雨,可能是常年失修,屋顶甚至在漏雨。 细雨斜风,寒意沁透到骨子里,她整个人如同泡在冬日的海底,冻得发颤。 深山之中,又快到黄昏时刻,天色灰暗,光影将他的背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再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才浮现出一座山间木屋,门外的阿婆正好在倒水。 裴骁南走过去,用当地的语言跟阿婆交流了几句。 大意是说他们是来这儿拜佛的,没想到雨下得这么大,能不能先在她这儿躲躲雨。 阿婆长相慈蔼,看两人长相不俗,笑了笑便同意了。 木屋内一切简陋,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看样子是阿婆一个人独居。 阿婆年纪大了,身形还佝偻着,拿出两个干净的茶杯放到低矮的桌上。 “下这么大雨,别冻坏了,先喝点热茶吧。” 时晚寻接过茶杯,眼睫上挂着几滴雨珠:“谢谢阿婆。” 阿婆打量了两人几眼,叹了口气:“这地方比你们想象得要危险,如果是来玩的,一定注意安全,早些回去吧。” 裴骁南知道阿婆是好意,也没解释什么:“知道了,多谢您帮忙。” “等雨停了,我们再下山。”他偏过头,眼瞳黢黑,也像是汲着一汪深水。 时晚寻明显注意到了。 男人身上的衣服全被淋湿了,雨滴簌簌往下,整个人清透中含着几分不羁。 她细眉轻拧,问道:“你要不然先把衣服上的水渍拧干?” 阿婆这里也没有供他们换洗的衣物,只能拿来一条毛巾供他擦拭。 下一秒,裴骁南双手交叉,直接将短袖脱了下来。 时晚寻愣怔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咬着下唇,捂住眼睛,浑身躬身如一只虾米。 这男人……怎么做什么都雷厉风行的? 裴骁南拧干短袖的水渍,又用毛巾擦拭着薄肌上的水珠。 他轻嗤一声,嗓音喑哑:“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话是这么说,但每次直白对视上都会让她心弦一颤。 “你不要暴露得……” “这么突然。” 她垂着脑袋,不自在地捏着指尖。 “行,下次提前跟我们小夜莺说一声。” 他答应得倒是爽快。 就是也不知道哪里来得下一次。 时晚寻捧着茶杯取暖,乖巧地喝着杯子里的热茶,唇色泛起些微殷红。 她脑后的发丝松散着,湿润的发尾弥留在莹白的锁骨,像一弯勾月。 眼前的光线被他的身影挡住,时晚寻迷蒙地抬眼看他。 男人拢着她发丝,拇指的茧子轻轻摩挲过锁骨的位置。 她这才看见他手上的发圈,看样子裴骁南看出来了黏腻的发尾让她很难受,干脆起身给她扎头发。 “你这发圈哪儿来的?”她的神色相当疑惑。 裴骁南不咸不淡地答了句:“自然是从你这儿拿的。” “酒店那一晚,东西掉我那儿了。” 时晚寻不禁想到那回在黑暗里,他故意让她过来捡发圈的事儿。 他眉骨微抬,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你的发圈不都是老子买的么?” 来西城后,她需要什么就跟张姨说,后来列了一份清单,把自己缺的生活用品全写上了。 没过几天,东西就已然准备齐全。 她以为是张姨帮忙着准备的,没想到他连这么细微的事情都会亲力亲为。 时晚寻勾唇轻笑着,觉得心脏也像被温水泡着,足以让她卸掉所有的防备。 脑后的发丝被他拢成一束,裴骁南的动作不甚熟练,也怕弄疼她,所以扎的时候力道不大,最后的成品就是个歪歪斜斜的低马尾。 大抵是底子好,就算这样,也看着不滑稽,反倒给她蒙上一层低龄感。 距离雨停不知道还有多久,两厢静默着,时晚寻还攥着那一条玉佩,红色的吊绳在她白皙的指间摩挲着。 脑海里却开始不可抑制地回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最后眼神不可自抑地停留了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 “裴骁南。”她轻声唤他。 摇晃的灯泡之下,男人眉骨挺刻,凿如远峰,肤色被镀上一层暖色调,眉眼间冰雪的锋芒也像被一点点侵占、消融。 他神色微顿,声线偏沉,很轻应了声,等着她的下文。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做记者?” 裴骁南虽惊讶于她会突然间提出这个话题,仍摆出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家里有人是警察。”她轻飘飘一句话,随着山间的雷电落下。 他笑了下,似乎并没有感觉很意外:“专抓我这样的坏人?” 其实真正的毒枭应该是忌惮的,听了之后可能会杀人灭口也说不定,但是裴骁南没有。 他喝着杯子里的水,神色平静,眼眸无波无澜。 时晚寻觉得在这一场风雨中,她的倾诉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像是撕开一道口子,对一些隐匿于海面之下的事情不再回避。 “总之我小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就想,世界上没有人要走的路总要有人去走,能让封存的警号再次启封,延续那一份荣耀也没什么不好。” 她只是觉得很惋惜。 小时候的自己还不懂事,对父亲甚至是埋怨的,他很久没回家,想要抱自己姑娘,她都会躲得远远的,跟个陌生人一样不理解父亲。 她应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的。 以前,她的生日爸爸都会记得,每一年都会为她准备礼物。 时振云就像变魔术一样,次次都能给她创造惊喜。 甚至稍一回想,父亲的那些话现在还萦绕在她耳边。 “阿寻,要好好学习,爸爸不能给你那么多的陪伴,但一点儿不比别的爸爸爱你爱得少。” “爸爸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乖乖懂事,在家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 可惜时振云去世后,她再也没体会过被人热切地爱着是什么滋味。 妈妈在临城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 苏茹有了新的生活后,整个人的重心就像地球仪发生了偏转。 少女被丢到一间租的房子里,没有跟新家庭一起住。 因为苏茹说新家庭的小女孩儿很霸道,所以只能委屈她先在外面住,保证得空一定会过来看她。 那时候的时晚寻,到底也只是十五岁的少女,不能理解成人世界里的利益取舍。 难道她就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吗? 难道妈妈曾经那么爱爸爸都是假的吗? 是不是只有她还记得爸爸的生日、忌日,每年都会跑到烈士陵园去献花? …… 苏茹对她的情感是偏执的,是病态的。 少女永远记得,有一回苏茹跟新的家庭发生了矛盾,过来照顾她时,说了最过分的话。 苏茹歇斯底里地说,是她害死爸爸的,她应该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下。 那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爱自己了。 神明从来没有偏爱过她。 裴骁南看出她眼底的动容,将气氛拉回了一点:“如果你当了警察,那现在应该变成你来抓我,是不是?” “你现在想抓也可以,我会在你面前——” 他弯着唇角,故意将手掌搭在她的发顶上揉了下,薄唇轻吐道:“束手就擒。” 然后迷恋 第44节 时晚寻心头一跳,一颗心也像是被剧烈地冲刷着。 裴骁南黑眸定定,又淡声问:“你怎么想到去做记者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临城日报社工作,什么任务需要到这里来采访?” “之前有一个项目我是自己争取过来的,但是机会被别人拿走了,其实我也不奢望争第一,只是希望能得到自己配得上的东西。” 她苦笑道:“后面来了一个新的社长,对我的态度很暧昧,报社里传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说是他有妻子,我还要去靠一些手段上位,后来我就主动来西城做调查了……” 她只是讨厌临城,也想给自己的人生换一口气。 众口铄金都能积毁销骨,更何况蒙着眼的恶意揣测,足以让她身心俱疲。 “虽然很多事情我没必要去计较,但是那些经历就像是在告诉我,我不配,配不上那些好的——” 就跟苏茹说的一样,她该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中。 她的声音如山间清泉缓慢流淌,说的每一个字却让他心痛万分。 裴骁南无言半晌,眼神却格外炙热。 他知道姑娘性子坚强清冷,跟一只刺猬一样,一碰就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儿。 从小到大,喜欢的时晚寻男孩子很多,真正走进她的世界却很少。 她用性格筑起厚厚的壳,可内里又跟椰子肉一样柔软。 裴骁南喉头微滚,抬着她下巴跟人对视,执拗且认真地说道:“你配得上,知道吗?” 时晚寻迷迷瞪瞪看过去,本来是不奢望他有什么回应的。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眼神笃定。 时晚寻眼眶微红,红唇翕动。 他看得眸光一动,心脏里像是糖包,一戳就松散四溢。 裴骁南捏了下她的鼻尖儿,跟逗小孩儿一样,“我就这么一个小夜莺。”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阿寻。 接着他言之凿凿道: “老子的人——” “当然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 终于,雨停了,阿婆给他们挥了下手送行。 下山后,一路上云海涌动,暮色霭霭,空气里漂浮着雨后的湿润。 山脚下还有卖烟花棒的,她看得心念一动,倒是很有兴趣的模样。 “想要?” 她点点头,眸光跃动。 裴骁南自掏腰包,真跟哄小孩儿一样,给她买了一束烟花棒。 小姑娘真挺好哄的,拿着就开始想点火。 裴骁南指尖夹着根烟,火星很淡,燃得不旺,他干脆凑过去,给烟花棒点燃。 烟花棒燃烧的一瞬间,火光四溢,照亮了一片黑暗。 他掐着烟,烟雾缭绕中,话声含着几分哑:“最近会尽快送你出去。” 时晚寻身形一僵,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烟花棒燃烧殆尽,她惊讶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裴骁南勾唇,笑得痞气:“怎么,看傻了?” “还是想感谢我的大恩大德?” 时晚寻郑重其事道:“谢谢你。” 他拉长了尾音:“谢我?” 裴骁南心念一动,步步紧逼:“我要的报酬可不是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来啦 下章搞点刺激的嘿嘿 第26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6 坐在车里, 微凉的晚风拂面而来。 一路上,时晚寻的指间蜷缩在膝盖上,也没问裴骁南要的报酬到底是什么。 不过心情却是复杂的。 她知道他的承诺不轻易, 既然给了, 就一定会做到。 倘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之后又会留他一个人去面对无比危险的局势。 时晚寻正沉思着,无意识拨动着手上的剩下的烟花棒。 又听见裴骁南沉声跟司机开口:“调头, 去齐家的别墅。” 齐弘生?! 她眼皮微动, 不知道这个时候齐弘生为什么会突然把他叫过去。 裴骁南也是刚刚才收到郑青宇消息,说是齐老大的要求, 让他过去聊聊。 而且今天是伊文的生日, 这小子终于十八岁了。 齐弘生突然找他,想来跟西佧近期联系他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裴骁南摁着眉心,略做思忖。 夜空疏星几点,别墅内灯火通明。 佣人见他来了就进去大厅跟齐弘生通传道:“齐爷,裴总过来了。” “嗯好。” 齐弘生没抬头, 依旧专注于接下来要走的步数。 贺祈山坐在齐弘生对面,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两人正在下棋, 旁边放了两杯茶,茶香袅袅, 蒸腾起轻纱的雾。 贺祈山靠在沙发上,姿态懒散清冷, 比起平日里的正式穿着, 他今天穿得很居家。 米色的针织衫勾勒着他的体型,显得肩宽腰窄, 分外斯文。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 裴骁南的目光跟贺祈山在空中对视上。 “齐爷, 裴总过来了,不如棋局先暂停?”他修长的指节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茶水。 齐弘生抬眼,沉吟片刻:“正好,阿南,你来得正是时候。” “齐爷跟贺总好兴致,听贺总的话,感觉我来得不是时候,连棋局都暂停了。” 裴骁南单手抄兜,另一只手则是拢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侧带。 时晚寻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温声软语道:“齐爷、贺总,晚上好。” “我这一步思考这么久都没个结果,这不是你来,救兵就来了。”齐弘生笑着,将他摁到贺祈山对面坐着,“所以接下来的棋我想交给你下。” 涌动的暗潮波澜起伏。 裴骁南睨过去一眼:“这样是不是对贺总有点儿不公平?” 贺祈山好整以暇道:“齐爷都场外请救援了,那我也请个救援,不过分吧?” 他双手交握,唇边勾起一个弧度:“时小姐?” 时晚寻也没想到他又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喊自己过去,眼睫震颤着看向裴骁南。 有点儿求助的意味。 “看我做什么?不是贺总让你过去当救援么?” 裴骁南的眼神深沉锐利,僵持着与他周旋。 顶着几道目光,她只得迈着机械的步伐,落座到贺祈山身侧。 正好,伊文从楼上下来,欣喜道:“裴哥你来啦——” 他拿着个switch,正在玩儿最近很火热的一款游戏。 十七八的少年揉了揉一头乱发,邀请道:“哥,要不要陪我一起玩儿?” 齐弘生出声提醒:“伊文,没看到阿南正在下棋吗?你等会儿再过来。” 伊文瘪瘪嘴:“可是今天是我生日啊?下棋哪儿有打游戏有意思?” “好啊,等我下完棋,就来陪你玩。”裴骁南的手骨节明晰,顿了顿后捻起一颗黑棋,下在了很冒进的位置。 兵行险招,剑走偏锋。 裴骁南的这一步棋,饶是齐弘生也看出了点杀气腾腾的意味。 不过片刻,情势便发生了逆转。 齐弘生用指节轻敲桌面,意味深长道:“阿南现在是吃的进去的吃,吃不进去的也吃。” 不知道是在指棋,还是指的走货。 裴骁南把玩着棋子,淡声说:“齐爷也知道风险跟利益跟正比。” “不过我赢了也是齐爷赢了,都一样。” 这会儿就是在表忠心了。 然后迷恋 第45节 齐弘生对他跟西佧的关系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晚叫过来无非就是敲打一下,别把事情做得太过火。 贺祈山看了眼局势,转头询问她的意见:“这一步交给时小姐来下吧?” 她只得硬着头皮,纤细洗白的手指捻起一枚白棋,在选定的位置落了子。 “确定要下这儿?”裴骁南薄暮似水的目光噙着几分笑意,随后漫不经心道,“下这儿就要被我吃了。” ‘吃’这个字用得很暧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小姑娘叼进窝里慢慢享用。 贺祈山跟她坐得很近,侧头宽慰道:“没关系,这块儿白棋区域还是我们的。” 啧。 这个‘我们’真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灯影摇曳,裴骁南后面的棋路根本不给贺祈山留活路,每一手都像在战场上厮杀。 结果居然将齐弘生没多大胜率的棋反败为胜了。 “对不起啊贺总,给你拖后腿了。”时晚寻总感觉有些对不住他。 贺祈山桃花眼微挑:“时小姐已经下得很好了,有时间再一起下棋。” 时晚寻沉默着没应声,对他的示好完全是一头雾水。 贺祈山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时候不早,齐爷,我就先走了。” 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夜空苍黛,星星渐疏,夜间的西城温度也降了下来。 “这么晚了,都留下来吧。”齐弘生站起身,跟佣人叮嘱道,“去收拾两间客房。” 贺祈山倒没推拒,道了声谢:“那就麻烦齐爷了。” 两间客房,一间自然是留给贺祈山,还有一间是留给她跟裴骁南的。 做戏得做全套,无论如何,今晚是得留宿在齐弘生的别墅了。 时晚寻今天爬山也累了一天,就想着先去洗澡。 小姑娘去洗澡的这段时间里,裴骁南就去到伊文的房间,陪他联机打游戏。 眼见着又输了一盘,伊文放下switch,可怜巴巴道:“南哥,你就不能让让我?” “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裴骁南笑得无奈。 伊文吐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齐叔叔的性格,天天做生意做生意的,我对这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多玩几盘游戏呢。” 他喉头滚动,沉默着没说话。 一旦将齐弘生收网,恐怕伊文会失去最后的至亲。 但伊文可不懂这些东西,他只知道谁对自己好就黏谁。 伊文小声道:“裴哥,你说贺总是不是喜欢姐姐啊?他今晚过来找齐叔,就提了姐姐几句,齐叔就让你们过来了,而且他对姐姐的态度也好殷勤啊……” 少年人尚不懂喜欢是什么滋味,但他刚刚过去找裴骁南的时候,正好听到贺祈山那番话,一个猜测便弥留在心头。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颊,冷笑一声,不紧不慢操纵着手柄。 片刻,屏幕上显示的是他那边又获得了完胜。 伊文瘫倒,一脸无语:“得,南哥,这破游戏这辈子我都玩儿不过你……” 他算是知道了,今晚是裴骁南一定拿游戏虐菜发泄来着。 裴骁南慢悠悠道:“从我手里抢人,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把人让出去,贺祈山敢要么? …… 时晚寻从浴室出来,又穿上白天穿的裙子,这边没有女人的衣服,她只能暂且将就着。 吹完头发,她迎面碰上把持着红酒杯的贺祈山。 贺祈山可能是在这地方等了会儿,杯中的红酒都快见了底。 他眼神逡巡着,最后落在她莹白的肩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其实关于上回的事情,时晚寻还有些许疑惑,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困窘,贺祈山主动开口:“时小姐现在有时间么?” 他笑得清风朗月,红酒的酒渍沾染上唇,让他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眨眨眼,心下有几分忐忑:“贺总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是,不过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忘记了。”贺祈山颇有深意地看着她,眼尾曳上一抹红,“我先把杯子放回房间,麻烦时小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了。” 时晚寻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备而来,出于本能反应,回头看了眼那一抹清灰的背影。 下一秒,她就被一双手捞进房间内。 也不知道裴骁南什么时候上楼的,甚至听到了多少她跟贺祈山的对话。 她心脏重重一跳,对视上那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睛。 男人的眼眸像是燃烧的黑丝绒,一点即燃。 裴骁南真不屑于干听墙角这种事儿,就是刚陪伊文打完游戏,就看到了在走廊处自饮自酌的贺祈山。 他吃了颗薄荷糖,直到看到她从浴室出来才幽幽懒懒地笑了下。 弄得他都挺想知道这位贺总到底是不是痴情种了。 男人的眼神深邃地看过来,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 他无疑是杰出的‘画家’。 所经之处,少女耳侧欺霜赛雪的白瞬间泛起轻透的粉。 “小夜莺……你真的好敏感。”他含着几分轻笑,格外勾人。 她脑子轰得一下炸开,想要反驳什么却卡在喉头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可能现在。 贺祈山就在门外。 而在一门之隔,裴骁南将她圈定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选我还是选他?”濡湿的气息落在耳侧,蛊惑的像只男狐狸精。 “你……别这样。”她声音细微,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意味。 房间外,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踩在卡点的时钟之上。 最后,贺祈山驻足在门口,思虑良久仍轻声喊了声。 “时小姐?” 无人回应。 贺祈山眉头微蹙,轻敲房门:“阿寻,你还在房间吗?” 他刚才仿佛看见了她进去了房间,再转眼,人就不见了。 今晚,他专门过来,自然是为了解释当年的一些事情。 关于她十五岁那年的记忆,贺祈山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所以才更想了解她的现状。 对于他前面的人生来说,或许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贺家所有人都觉得他出身卑贱,阴郁沉冷,是个疯子。 他生活于泥潭般的地狱里,不曾祈求过光亮。 没人会知道,这样的贺祈山对一个小姑娘一记就是八年。 他等着小姑娘长大,从十五岁到二十三岁。 庄园的玫瑰四季轮转,现在也到了盛开的时节。 都说人生是原野,是一望无垠的,可他从出生开始,只觉得生命是条单向轨道,从不曾感受过生命的鲜活。 这么些年,能让他感觉自己活着不是件行尸走肉的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时晚寻,二是他庄园养的玫瑰。 就连养的玫瑰,也是因为她。 贺祈山很难解释这种感受,就像明知很难,还要试图摘月。 房间内没开灯,清浅的月光盈然满室,让这一隅空间都泡在淙淙的水里。 裴骁南捏着她下颌,另外一只手托着她后颈,带着茧意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白皙的肌肤。 他气息炽热,眼底嗜血的意味渐重,不带含糊地说:“说你睡了。” 时晚寻莫名觉得两人现在很像偷|情。 她竭力稳定下嗓音,回话:“贺总,我先睡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好吗?” 贺祈山沉默良久,语气带着几分不甘:“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只可惜几分钟过去,裴骁南发觉门外的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毕竟他连脚步声都没听到。 她清澈的嗓音含着几分软糯,推阻着他的胸膛,用气声说:“裴骁南——” “这个时候想起喊我名字了?” 男人抬手捏着她的耳垂,不轻不重的力道,足以让酥麻之痒泛遍。 时晚寻回味过来:“贺祈山他……” “我现在不想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微微俯身,手指穿梭在她柔顺的发丝之间,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温热的唇瓣贴近她的耳侧,犹如含着沾染露水的玫瑰。 可口感是不一样的。 如同在吃一口蓬软的棉花糖,甜滋滋的。 小姑娘在他的攻势之下毫无招架能力,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然后迷恋 第46节 她整个人像是一锅煮透的面条,捞都捞不起来。 “裴骁南……”她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名字,渴求的意味浓重。 “现在才喊,晚了——” 男人眸色晦暗,猩红的眼底沾染了几分隐晦的欲|念。 他掌心的温度细密游移,从脊背一直游离到腰际,最后摁向自己怀里。 她眼睫紧闭,手指攥着他的衣摆,连呼吸都不太敢太大声。 裴骁南居高临下地看着,视线更是从上至下,寸寸侵略。 紧接着他的唇羽毛一般落下,像是漫不经心的触碰。 从额头到眼皮到鼻梁,最后挪到唇角。 “睁眼——”他嗓音哑得不像话。 身高差距,时晚寻被迫仰着头,背脊酥麻一片。 她紧绷到浑身发软,悄悄掀开眼皮看了眼,一眼看向他如点漆的眼底。 男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令人心神发颤。 她想要别过脸,却被他轻而易举别过来。 “躲什么?” 先是轻轻贴近,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人抱起抵在门板上。 时晚寻再怎么忍耐,也溢出一声闷哼。 门板发出些震荡声,足以让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了。 在这一场博弈中,她完全没有胜算,甚至可以说节节败退。 他的身躯碾磨过来,强势而不容拒绝。 空气升温到膨胀,她身上还沾染着洗完澡的潮汽,被迫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裴骁南身上。 贺祈山紧张得心口一窒,他刚才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 “时小姐,你还好么?”怕出什么意外,他倒是问得相当执着。 这回他故意捂住她的唇,少女殷红的唇蹭过他的手心,像是用唇烙印,落下一个细细密密的吻。 裴骁南适时开口,嗓音沉冷:“她睡了,贺总请回吧。” 电光火石间,像是两把利剑相撞,有火星子在四溢。 贺祈山双手握拳,手臂浮现出显然的青筋,眸光闪过一瞬的暗色。 房间内,裴骁南就照着这个姿势给人抱到了床上。 她被迫坐在他的腿间,微凉的手指无意间擦拭过他的唇角。 “手怎么这么凉?”他挑眉问。 时晚寻慌里慌张地回:“我本来就这样,手凉脚凉,多盖一层被子就好。” 她还有点儿没从刚刚的冲击缓过神来,黑睫颤着,留了个姣好的侧影给他。 不待反应,裴骁南将人放倒在床头,拉过她脚腕,两指便能拢住她不堪一握的踝骨。 尖叫声堵在她的喉头。 她陷落在柔软的被子上,长发全乱了,双颊酡红,唇红齿白。 话音未落,她圆润的十指便踩在他的腹肌上。 她浑身哪儿哪儿都是软的,跟块豆腐似的,一碰就稀碎。 肌肤的软腴与整齐码着的腹肌相贴,她都不敢用力去贴合。 热度源源不断地涌来,随着他的呼吸潮涨潮落。 感觉到了不自在,时晚寻将自己埋到枕头里。 他笑得肆意,问话相当直白:“现在热了没?”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7 磁沉的嗓音落在耳畔, 像石子投湖,震荡起一圈涟漪。 她依旧将脸埋在枕头里,浑身绷得紧紧的:“现在挺热的……” 何止是热, 她现在整个人都快被烫熟了。 时晚寻下意识想缩回来, 却被他的虎口牢牢掌控着。 微热带茧的指腹贴近,双足之下的硬块腹肌如踩砂砾。 “别动。”他嗓音压得低缓。 “是真的有点热。” 她嘟囔着侧过脑袋,拉着被子, 只露出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 “然后呢?” 她以为他是在问自己触感, 恍惚间答了句:“还有点儿硬。” 虽然看见过男人的腹肌几次,但她每次都是面红耳赤地瞥过, 也没这么清晰地感受过触感。 裴骁南一本正经地顺着她的话问:“哪儿硬?” 时晚寻:“……” 男人定定看过来, 眉宇间携着一股子戏谑劲儿。 她耳根愈发烫了,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脱口而出说了什么话。 再往下一点,她的双足就要触碰到裤腰之下。 良久,裴骁南敛睫,故意问她:“怎么没声儿了?” “……” 她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他这才看到虎口处覆着的泛红肌肤, 感叹了句:“挺娇气。” 力道不大却一捏就红。 时晚寻小声抗议:“我没有。” 裴骁南轻笑出声, 顺着她的话:“行, 小夜莺一点儿都不娇气。” 她长发垂着肩头,眸光柔亮, 浑身弥漫着洗完澡后的馨香。 裴骁南像是一点儿不介意,眸色沉沉道:“捂热了就放开你。” 时晚寻乖软地点点头。 总不可能让她一晚上维持这个姿势睡觉, 那也太羞耻了。 热度烧灼着她的理智, 几乎要燃成灰烬。 感受到身下的人身形没那么僵硬后,裴骁南摁亮了一盏床头灯盏, 暖色的光倾洒, 将他包裹进橘色的光线中。 “穿着这衣服睡觉会不会不舒服?”他淡声问。 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来到齐弘生的别墅, 暂且没有睡衣换的事实。 “没,反正就一晚上。” 她顿了顿,强调道:“裴骁南,我真的没那么娇气。” 之前出采访,无论环境怎么样,她几乎一次不落,这么几年,倒也习惯了。 裴骁南哑然失笑。 他不就吐槽了一句么,小姑娘还挺念念不忘。 他接过话茬,慢悠悠道:“是我娇气行了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儿戳中了她的笑点,时晚寻笑得肩膀微颤,唇边梨涡盈盈。 毕竟她想象不出来裴骁南娇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儿。 外人眼中嗜血冷情的裴总,这会儿跟她承认自己娇气,怎么想都很滑稽。 “还笑?”他用舌尖顶了下脸颊,淡淡睨过来一眼。 见他眸色渐沉,时晚寻立刻察觉到点儿危机的意识,将被子卷着盖好,轻飘飘道:“我睡了,你也快去洗澡吧。” 她的裙摆像是细腻的雪浪,紧贴着他的裤侧。 轻软的嗓音跟三月澜雨似的,拨动着人的心弦。 “得,陪|睡完不认人。”裴骁南放下她有了热意的双足,毫不避讳地整理着衣服。 明明两人间没发生点儿什么,被裴骁南这么一说,就能轻而易举勾得人心颤。 空气的氛围如同融化的糖浆,粘连着她的思绪。 “我要睡了……”时晚寻假模假样闭上眼,抑制着加速的心跳。 裴骁南倒也没折腾她,给她床头柜上放了杯水后就走了出去。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她只感觉半梦半醒间,身侧的床有明显的凹陷。 躺了没几个小时,她滚到外侧睡着,那一片已经是冰冷的温度。 夜色寂沉,破晓前的西城尚且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 裴骁南去到别墅上的天台,眺望着远方的青山苍黛。 然后迷恋 第47节 不巧。 贺祈山也在这儿。 颇有点儿狭路相逢的意味。 贺祈山在米色针织衫外又套了件外套,不比裴骁南就一件运动款的短袖,晨风拂过,勾勒着他身上的薄肌。 两人一开始谁都没说话,直到裴骁南摁着手里的打火机,发出“咔哒”的声响。 贺祈山凝视过来,眼神乌邃:“好巧裴总,没想到你起来这么早。” 不巧,他专门过来这儿的。 裴骁南靠在墙侧,眉眼森然地望过去:“贺总是醒了还是没睡?” 这话问得刁钻,将涌动的暗潮变为明面的波涛。 昨晚上他的宣战相当明显,而且门板后的动静无一不在提醒着贺祈山,两人可能会在一门之隔内的同一房间发生什么事儿。 他当然是嫉妒的,嫉妒得都快要疯掉。 恨不得打造一只专属于女孩儿的笼子,四处铺满玫瑰,让她在怀里眼尾泛红,目光只看向他。 可现实也是残酷的,小姑娘从来不会对自己流露出任何情动的表情,连坐在一起都是拘束的。 贺祈山讳莫如深道:“我一向不太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不过看来裴总精神很好,睡得不错。” 两人之间像是有一场占有欲的厮杀。 裴骁南眼帘微阖,初晨的光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投下错落的投影。 “贺总就想说这个?”裴骁南漫不经心地拢着火苗,橙红的光晕开在他的侧脸上。 贺祈山微怔,又听见他继续刺激着自己。 “那看来是我高估贺总的感情了。” 事实上,也不过如此。 贺祈山并不恼怒,撑在栏杆上,眼神沉下来:“昨晚上的话裴总听到了?” “嗯,听到了。” 裴骁南一向直白惯了,作风也坦荡,并不做隐瞒。 贺祈山露出自嘲的笑意:“我暂时不会对阿寻做什么,昨晚上找她也只是为了告诉她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就当是叙叙旧,裴总半路劫走人,想必是有急事。” “倒没有。”裴骁南拖着懒洋洋的腔调,任由烟雾朦胧着他的轮廓,“只是想做点儿不想被人打扰的事儿。” 这意思是在说对方是不速之客了。 贺祈山咬了下牙关,怔怔道:“你昨晚进去房间的时候,灯还没亮,阿寻怕黑,她……” “你怎么知道她怕黑?”裴骁南截断他的话,问话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按理来说,没跟这姑娘相处过的人,是不太能知道她的一些习惯或癖好的。 “因为她曾经被绑架过。” 贺祈山薄唇微动,缓缓诉说道,“被关在地下室里,那地方暗无天日,所以自那之后,她很怕黑。” 裴骁南滚着喉结,思绪一顿,似乎记得在八年前的江城是有这么个事儿。 那时候他还在警校,外部消息全面封锁,但在警方内部,事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这是一场毒贩针对缉毒警察的女儿展开报复的事件,那毒贩一口咬定不要钱,只要那个警察找到绑架他女儿的地点,并且孤身前去救援,便可以将恩怨一笔勾销。 在那一场救援中,裴骁南也有参与。 只不过当时为了防止信息再次泄露,牵连进更多无辜的人,他并不知道女孩儿的名字。 也从来没想过当年被绑架的少女会是时晚寻。 只记得飘雪的冬日黄昏,经过一场爆炸后,街道上堆积着建筑物的断壁残垣,翻涌着浓重的尘土与血腥气。 周围的议论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救护车的鸣笛响彻上空。 还有警察忙碌着搬开石块儿,寻找失踪少女的踪迹。 他戴着双皮手套,沿着破败的楼梯往下走,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空空荡荡。 角落里,她蜷缩于此,像一只躲进壳里的蜗牛。 他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 像是要将她从这深陷的泥沼里拉起来。 裴骁南从角落抱起脑袋被布袋罩着的少女,一步步奔向本该属于她的天光大亮。 …… 他单手抄兜,目光警觉:“贺总看起来是局外人,又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裴骁南在怀疑他说这话的动机与正当性。 贺祈山慢条斯理地笑着,口吻很淡:“裴总问个问题跟警察逼供一样……” “估计警察对待贺总可比我有耐心多了。”他反讽道。 “这是我跟时小姐的私事,更多的细节我对裴总无可奉告。”贺祈山故意吊着他胃口,像是报复般将他一军。 两人清晨在天台的会面自然是不欢而散,只弥留战火后的纷飞硝烟。 之后裴骁南跟齐弘生打过一声招呼,又听了他说了几句话,应下后便准备驱车回别墅。 裴骁南拉开车门,让她先行上车。 时晚寻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现在还带着点儿困意,撑着手肘,眼皮耷拉下来。 他倾着半个身子探过去,给人把安全带扣上,轻声道:“先送你回去。” 见她睡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下一秒就要往前栽倒,他眼疾手快地掰过她肩膀,大掌揉了下她的脑袋。 “困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他的尾音低醇,动作也轻柔到不像话。 困顿的梦境与强有力的臂弯共同汇聚成温柔的潮,令她格外安心。 小姑娘耳边的碎发挠得他喉间发痒,也怕动一下吵醒她,裴骁南只得一声不吭地任由她靠着,思绪又回到齐弘生的那番话上。 齐弘生的意思应该是想利用他做掉西佧。 毕竟西佧野心膨胀,睚眦必报,随着势力的起来,务必会对齐弘生的生意造成威胁。 而裴骁南就是那一把借刀杀人的‘刀’。 不用费齐弘生什么火力,只需要让两人假意联合,再让他趁机扳倒西佧,齐弘生依旧稳坐西城毒枭的头把交椅。 一瞬间,他的眼眸像寒潮掠过,方才看向她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 既然齐弘生想要借刀杀人,那他便将计就计。 …… 那天回到别墅补完觉后,一连数日,时晚寻都没有再见过他的身影。 她摊开面前的本子,没有通讯工具,她只能用纸笔在上面写下这段时间的经历。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而在日记本的扉页,只有一个被她写得凿刻入骨的名字—— 裴骁南。 阳光熹微,她下楼的时候,张姨在客厅腾出个地方,正在全神贯注地包饺子。 从爸爸去世后,她就没在家吃过饺子,所以主动提出要来帮张姨包。 张姨自然欣然接受:“时小姐可以先包着,我去厨房煮一锅饺子。” 只不过她包起饺子的手艺很生疏,饺子被她包得丑中带中一丝萌,不知不觉,面粉还沾染上了脸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辆黑色路虎停在了门前。 裴骁南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她眼眸亮晶晶的,手上动作不甚熟稔地捏着饺子皮。 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晚寻慢慢抬头,却发觉裴骁南一动不动站那儿看着她。 目光没挪开过片刻。 她喃喃道:“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小姑娘模样娇憨,白皙的脸颊蹭上点面粉,活像一只花猫。 裴骁南笑意渐起,违心道:“没有。” 她不明所以地应了声,又邀请他:“那你要过来一起包饺子吗?” “好。” 裴骁南刚上楼换了件衬衫,甚至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格外周正。 他挽着袖口,露出一双修长骨感的指节,拿起饺子皮和筷子开始包。 没想到他包饺子的手艺这么好,随随便便一弄形状就特别标致。 跟她一厢对比,简直是衬托得很惨烈。 时晚寻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包的一堆往角落挪了挪,流露出几分赧然的意味。 裴骁南在心底失笑,手上动作没停。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包,只能寻了个借口去厨房洗干净了指尖的面粉。 出来时,他已经排摆放了几排饺子,相当利落。 片刻,裴骁南才感觉领带打得有点紧,热意酝酿着蒸腾。 只不过他手上全是面粉,又没办法擦拭。 裴骁南顿了顿,放下最后一个包好的饺子,眼神直白,嗓音莫名蛊惑。 “过来帮我解开领带,小夜莺。” “哦好。” 时晚寻刚洗了一次手,抽出几张纸擦干指尖的水渍,挪动着步子靠近沙发。 然后迷恋 第48节 她也是第一次帮男人解领带,屏着呼吸,微微俯身,眸色里摇曳着他的剪影。 晃动的碎发从耳后散落,遮住她小巧的下颌。 时晚寻葱白的手指触及他领带的瞬间,就感觉到裴骁南动了动膝头,她本来就倾身向前,结果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他腿间。 男人用手臂搂了她一下,沾染了面粉的手指并没有触及她分毫。 “怎么不继续解?”他幽幽笑着,摆足了等待的姿态。 时晚寻听得到自己怦然的心跳,撞得她胸口都酸胀。 他的五官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连眼睫都清晰可数,再往下是偶尔滚动的喉结。 她镇定下心绪,瞥着眼不知道看向哪里,平复着乱掉的呼吸,又抬手覆上那一片柔软的布料。 浅灰色的领带,清冷不失禁欲。 时晚寻很想尽快解开,可越着急,手指越笨拙,不知不觉,脸色绯红一片,像漫天的云霞。 终于解开后,她才舒了一口气,身形僵直:“好了……” 不待反应,男人还带着面粉的指间便覆上她的脸颊,暧昧地摩挲着。 时晚寻呆愣着,眨巴着眼出声提醒:“你手上……还有面粉。” 他这么弄过来,她肯定要去洗把脸的。 裴骁南接过领带,这会儿倒是丝毫不介意手上的面粉了,缠绕了几圈,肯定道:“嗯,小花猫。” 下一秒,领带覆盖住她的眼睫,眼前的世界不复清明。 时晚寻红唇微张,紧接着攥着他的袖摆:“裴骁南,你要……做什么?” 他用领带在她脑后系了个蝴蝶结,坐姿慵懒,哑声道:“做点儿不想让你看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8 时晚寻的眼睫不受克制地轻颤着, 眼前看不见,其他地方的触感却要灵敏到上百倍。 裴骁南拿起一张湿纸巾,先是将双手擦净, 又用一只手捧住她的脸, 眸底猩红一片。 正好她现在看不到他情动的模样,那些晦涩的念头如藤蔓滋长。 她本来还要说点儿什么,可又感知到了脸颊处的湿润。 他在用湿纸巾擦拭掉她脸庞的面粉, 指腹触碰着, 原本白皙的肌肤腾地转为绯色。 时晚寻窘迫地坐在他腿间,稍一挣脱, 又被他拽着手腕拉回来, 唇瓣无意中擦拭过他的唇角。 如同燃烧的星火,欲|念燎原。 都这时候,他也不忘倒打一耙:“小夜莺,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气氛热烈,是化不开的浓稠。 裴骁南扶着她雪白的脖颈, 偏过头, 在少女眼前蒙上的领带落上一吻。 时晚寻连呼吸都忘了, 坐在他怀里,脚尖绷直, 触着地面。 他依旧不疾不徐,手臂紧箍着她细软的腰际, 不堪一握又细腻至极。 男人的眼神不复往日的幽深冷淡, 涌动着些许暗火。 薄荷气息全然笼罩下来,她被迫仰着头, 承受着动情的沦陷。 清新的气息细细密密游移着, 他垂下眼皮, 含着她的唇瓣慢慢舔舐。 像是在吃一颗糖,先是浅尝着糖的味道。 很甜。 时晚寻的心跳快到不可自抑,捏着他肩膀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她头晕脑胀的,又看不见他的神情,连支吾出的声音都破碎。 汹涌炽热的潮水不断冲刷着心脏。 她藕节般的手臂下意识挂在他的身体上,身心都被拖曳着沉沦。 裴骁南无疑是优秀的猎手,享用完糖果的滋味后才进行了啃咬。 唇瓣泛起酥麻的意味,轻轻咬的那一下,还弥留着些许痛感。 下一刻,她被浓重炽热的气息包围,唇齿全然被撬开。 昏昧的、下坠的、肆意的…… 他扫荡得很凶,带着发狠的恶劣劲儿,风卷残云般汲取着怀中人的呼吸。 哪儿哪儿都是热的,腰窝后的那只手抑或是交缠的气息,唯有勾缠的唇瓣微凉,提醒她此刻绝非梦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晚寻仰着雪白的脖颈,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汲取干净,最后的念头只剩下溺毙。 很像是跌落到夏日的泳池底部,粼粼光影透过水面折射着。 他滚动着喉头,半晌才松手,没了领带的束缚,男人衬衫领口敞开,锁骨勾勒出一个深窝,表情迷离且勾人。 她整个人都没缓过神来,胸腔起伏着,呼吸急促。 “裴骁南……”她一开口,没想到嗓音娇娇糯糯,竟生出无端的引诱。 他靠在沙发上,指腹在她泛着水光的唇瓣上蹭过,发出个单音节:“嗯?” 时晚寻心底一阵战栗,在他的绝对掌控中,她根本没有退路。 “这是我索要的报酬。” 他缓声解释着,泛着凉意的指尖来到她的脑后,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捆着的领带。 眼前的世界终于重新清晰,甚至透到室内的傍晚的阳光都有几分刺目。 她嘴唇翕动,缓了缓神想到那晚他说的话。 他说会尽快送她出去,谢他可是需要报酬的。 原来竟然是这种形式的‘报酬’…… 定了定神,小姑娘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娇声:“你放我下来呀,张姨煮好饺子马上要从厨房出来了……” 她一害羞,不自觉会咬着下唇,又令他联想到方才曼妙的滋味。 裴骁南漫不经心地松了禁锢,别有深意道:“不过我已经吃饱了。” 吃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男人真的是‘坏’到骨子里…… “你……坏蛋。”她贫瘠的骂人词汇就这么点儿,说出来倒让他很受用。 “我救你出去还成坏蛋了。”裴骁南动作稍顿,轻嗤了声,“真是小白眼儿狼。” 这一刻,时晚寻撞上他克制着情绪的目光。 “阿寻——” 相碰的呼吸像是昼日的暖流,流淌过她的心头。 他很少这么喊她,不带任何绮念,更像是某种安抚。 裴骁南抬手揉了下她发顶,力道不轻不重。 “一直往前跑,别回头,记住了吗?” 收网之时,分别的时刻到来,现在他的小夜莺即将远航了。 他希望她出去后能生活得好,起码不用每天待在自己身边提心吊胆。 暮色西沉,光影婆娑,即使再炫目,白昼的光也会陨落到黑夜。 她用力抿了抿唇,发觉莫名的眷恋情绪被勾连出来。 时晚寻想到了自己藏在床头的本子。 那本日记是从她来到西城就开始记录的,只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像是最隐秘的胎记。 承载着日日夜夜的一点一滴。 里面提及最多的人,也是他。 他身上自带一种极致的反差,越探究越令人深陷。 兜兜转转,也只有眼前的男人能让她汲取到久违的安心感。 什么好人、坏人,边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弭。 她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这就够了。 …… 司机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不过还是正事儿更重要一点。 司机垂着脑袋,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裴总,佧爷喊你过去一趟。” 西佧总算来了,就是来得有点儿不是时候。 这几日,西佧近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派了阿绥过去谈生意。 ‘四号’被岩康劫货,他自然心头不爽,又要顾忌着对方的火力,一旦两人火拼,定是鱼死网破。 所以只能等新型a1成功出货,再去解决岩康这个棘手难题。 阿绥抵达南江的当天便跟西佧传了消息,说是马上要跟‘九哥’会面,对方的手下见到是他来,神色有几分不满,但也同意了先验货再交易。 然后迷恋 第49节 双方都很谨慎,一开始都是在虚伪以蛇的周旋。 阿绥一直藏匿在边境线外,不肯露面,一直到九哥宣布取消交易,他才咬咬牙,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去给佧爷复命,干脆同意双方先交涉。 九哥的意思是,佧爷不仅派个手下来没诚意,就连说好的货量也少了三分之一,这是在跟他玩儿心眼。 本来说要追加三成利益,他也直接翻脸不认。 阿绥本来想等交易敲定再运来剩下的货,没想到九哥却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西佧一开始也觉得问题不大,结果后面跟阿绥的联系直接中断。 他心头惴惴不安,直到听到手下的传话,直接将拎着的鸟笼摔在地上。 “佧爷,那边把阿绥的人跟我们的货都给扣上,说是货不足量,让佧爷再带着足量的货亲自去一趟。” 典型的是九哥做了这场局,等的就是引蛇出洞,让他上套。 西佧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正值怒火中烧,手下更是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 “废物,一帮废物——” 西佧捏着手里的茶杯,力道很大,几欲要将茶杯捏碎,他忽然想起什么,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去,赶紧把裴总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过了半小时,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来,眼神含着几分痞劲儿。 裴骁南对这一刻等待已久,进门的时候不紧不慢喊了声:“佧爷。” 西佧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让手下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讲给裴骁南听。 裴骁南黑眸凝着,冷声道:“这人胆子够大,敢扣佧爷的人。” 手下也难得见小裴爷动怒,附和了句:“就是,打过电话来沟通,非要让佧爷亲自谈生意,不去直接黑吃黑,哪有这种道理?!” 西佧是多年的亡命之徒,再一开口眼眸里满是杀念。 “阿绥是我的心腹,他被扣了我吃个哑巴亏,但是这批货,无论如何我要抢回来。” 新型a1还没流通到市场,一旦货被扣住,损失的利益比天还大。 也许是‘四号’被劫,也许是膨胀的野心战胜了理智,也许是他生性就睚眦必报,绝不可能吃眼前亏。 总之,现在的西佧目标明确,就是要把‘九哥’做掉,再把货给抢回来。 西佧知道‘九哥’在南江有些势力,所以才想起裴骁南手底的军火来。 他这次不仅要钱,还得报仇,要‘九哥’的命,更要用这批军火挫一挫岩康的气焰。 如果能拉拢裴骁南对付‘九哥’,再怎么都有个保障。 那批军火还是他上回从贺祈山那儿交易来的,当时就想着总有一天用得上,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现在情况你也了解了。” 西佧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如果裴总手底的军火能赞助一批给我,事成之后,一半利润归裴总,希望裴总能好好考虑。” 裴骁南抬眸,语气幽幽:“背着齐爷这么做,恐怕我几个脑袋都掉不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齐弘生怀疑你?”西佧喝了口茶水,冷笑着分析说,“跟齐爷混,他迟早压榨到你没有利润价值,跟我合作,自然是一起发财,做完这一笔,裴总也不会亏。” 利倾则聚、利尽则散,而且靠着一批军火就能获利一半,西佧自认这条件开出来没人会拒绝。 裴骁南沉吟片刻,并不表态,故意留了余地让西佧去着急。 紧接着手下压过来一个灰毛,他的双手被捆绑着,像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西佧笑得森然:“老子跟九哥的线是你牵的,现在我的人、我的货全部他扣住了,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 灰毛哀求着;“佧爷饶命,佧爷饶命,九哥确实算是大买家,做事也谨慎,佧爷让我打听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的……” 西佧用掌心拍着他的脸,刀片抵着灰毛的喉头,血珠瞬间汨汨涌动。 裴骁南睨过去一眼那人惨死的模样,嗓音冰冷:“佧爷先别动怒。” “多生气倒不至于,干咱们这一行的随时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裴总你说是不是?”西佧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人把灰毛拖下去,血迹沿着地毯蜿蜒。 他站着一动没动,想到之前齐弘生老狐狸一样的安排,漆黑的某地闪烁过一点光,随后漫不经心开腔。 “佧爷提出的条件也不是不行,利润我也只要三成——” “裴总的意思是……”西佧咂摸了会儿,“还有别的附加条件?” 为了取得西佧的信任,裴骁南自然流露出对新货很感兴趣的样子,“事成之后,我要一批货。” 西佧摇摇头,不禁大笑道:“裴总啊裴总,不愧是从齐爷手底发家的人。” 连算计的路子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 裴骁南知道这就是谈妥了,他当晚没回别墅,暂时住在常住的酒店房间。 跟林维泽和k再三交待后,中国军方开始部署收网行动。 机会难得,这回要是没能收网西佧,他恐怕也不可能活着回去。 林维泽难得激动地叹了口气,坚定道:“一切平安。” 夜凉如水,裴骁南站在窗边抽烟,望了眼窗外的夜空,月明星疏。 他自顾自喃喃了句:“晚安。” 晚安,小夜莺。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一切准备就绪后,西佧决定动身去南江。 南江地处中缅边境,距离西城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南江地势易守难攻,一旦落网,插翅难逃。 西佧思虑良久,不仅选了最精锐的队伍来当自己的保镖,也在当地安插了不少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裴骁南让手下押送着军火,也跟着西佧随行。 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交易,也没有失败的余地。 退一万步讲,就算西佧是全然相信他,该设防的也一丝不能少。 出发当天,西佧戴着副墨镜,气定神闲的。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摘了墨镜,眼神落到踩着点儿来的裴骁南身上:“裴总最近热恋期吧,出去一趟还得带着媳妇儿。” 裴骁南将她搂紧了几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小夜莺黏我,佧爷别见怪。” 她并不了解裴骁南的计划,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像秋天的落叶零落成泥,埋葬于土壤,有些事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随着西佧一声令下,随行车辆浩浩汤汤地向南江出发了。 她跟裴骁南一辆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幻,拉成了一条幻影的线。 时晚寻好几次想开口,又将话吞到肚子里。 她想问他,是不是准备今天把自己送出去。 还想问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又或者,他不可说的身份,是不是得背负着如山的压力继续在西城厮杀…… 可所谓的真相似乎不再那么重要,比起追根探底的职业特质,她现在更相信正义长存,热血难凉。 时晚寻又将眼神定格到窗外的街景。 从清晨到下午,眼见着从城市进入到一片荒野,这便是快到边境线了。 时晚寻便知道了自己猜测不会有错,他要趁着这次机会把她送出去。 车内的挡板突然升起,两人间的气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 她察觉到动静,刚扭过头,便被一股力道给拽过去。 后座空间还算宽敞,时晚寻侧着身子跌坐在他怀里,跟那一回接吻的姿势特别像。 裴骁南的双腿大喇喇敞着,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她注意到他的额发好像短了些,露出英挺的眉骨,更显得干净利落。 两人对视的视线难舍难分,但谁都没先开口。 偏偏他眼神幽暗,跟下钩子一样,弄得她心底发痒。 光斑倾洒在他的肩头,她伸手去碰,倏然间听见他淡淡的话声。 “这么多天,你就当这一切是一场梦吧,醒来就不存在了。” 他将人圈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腰上,眼皮恹恹地垂下去。 “什么意思?”时晚寻定定地问他。 裴骁南挤出一丝笑意,声调低缓:“回去后好好生活,把在这里的一切忘掉。” 毕竟这样一段回忆,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再次回忆才对。 时晚寻愣怔着,眼尾曳着一抹红。 裴骁南抬手擦拭着她的眼尾,语气拽中带着一股野劲,“可别想我,小夜莺。” 她又想到那一天她从佛寺出来的那一眼。 男人单手抄兜,背脊挺拔如松,阳光倾洒肩头,他的眼眸里亦然跃动希冀的光。 正如此时此刻。 四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他孑然一身,像是在守护着身后的青山红旗。 倘若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她觉得自己在漫漫余生里做不到不去想他。 时晚寻眼神潋滟,犹如三月雨燕呢喃轻语。 “你抱抱我,裴骁南——” 难得,她能在自己怀里撒娇。 他将人摁到肩头,给了她一个最纯粹的拥抱。 然后迷恋 第50节 她鼻子发酸,虔诚道:“你要永远活在阳光下。” 正如她祈愿的那样,光芒万丈,永占上风。 作者有话说: =上卷完= 老婆们这章随机掉落红包,今天晚上继续更 第29章 然后迷恋 episode29 车窗外树影摇曳, 温暖的光将两人热烈地裹挟着。 光线将他映得明亮,空气里还飞舞着些许尘埃。 两人的心跳与呼吸声在车厢内不断放大,像是带着最后的眷恋拥抱彼此。 他难耐地滚着干净利落的喉结, 随后捏了下她的脸颊, 让她两颊的软肉向下,结果自然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晚寻任由他捧着脸颊,眼神流连在眼前的轮廓。 男人锋利的眉梢还带着笑意, 眼睛黑白分明, 像是被雨冲刷过的岩石。 她想。 再记得的久一点吧。 无论是宽阔的肩背,还是他的气息。 “你干嘛……” 时晚寻忍不住心脏一酸, 情绪四面八方地涌上来。 即便有逃出生天的庆幸, 又舍不得他一个人活在黑暗里,挡去身前那些阴影。 直到冷调的木制香在他的怀抱里弥散,心里又安定下来。 裴骁南极具安抚意味地揉了下她的发丝,凑近她耳廓:“怕时大记者会哭。” 他弯唇笑着,眸色里情绪浓重, 不舍、坚定…… 五味杂陈。 片刻, 他又恢复成不动声色的模样, 眼神似乎要将她看尽骨子里。 “你哭了还不得要老子哄。” 时晚寻语气带着几分颤意:“那你要好好活着。” 她干净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鼻尖一点通红, 更像是清水出芙蓉。 裴骁南伸手描摹她的眉眼,淡声做着最后的告别:“再见了, 小夜莺。” 良久, 硬朗的胸膛如一堵温热的墙从身前离开。 任务为重,除了成功收网, 他没有退路, 也不该起贪恋。 暮色已至, 万千光线归于沉寂。 ‘九哥’派人过来通知西佧,希望他能带着货到达约定好的地点,过时不候。 手下颤着嗓音开口:“九哥还说,如果佧爷您没在规定时间内过去,阿绥跟那批货就要任由他们处置……” 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枪林弹雨里抢回来的命,西佧什么样儿的威胁没见过。 闻言,他大笑两声,眼神里却满是冰冷的嗜血。 他狡诈道:“先不过边境线,让人去探探路。” 裴骁南从车上下来,身影笔挺,他迈着步子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交锋。 西佧给裴骁南递过去一根烟:“裴总,你看这九哥是不是挺不自量力?”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过一口,烟草过肺,烟雾袅袅。 “论火力与人手自然是比不过佧爷。” 这话不假。 毕竟在西佧的意识里,他今日是有备而来,要货,更要‘九哥’死无葬身之地。 而‘九哥’也不过是南江的毒贩,手里人手再多,比不过他请来的雇佣军,有了裴骁南的军火支援,火力更是有加持保障。 西佧戴着墨镜,依旧遮不住面色的阴冷。 两人站在一颗巨大的树下,林木葱郁,如一把撑着的伞,最后一丝光线将两人笼罩在疏密的阴影下。 “你看,这棵树至少有百年树龄,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西佧撑着树干,又透过墨镜盯着那张没有情绪波澜的脸。 “没记错的话,裴总为救齐爷身上中了几枪,差点就没命了,挺想问问裴总觉得到底值不值得?” 裴骁南看着那截烟灰簌簌掉落,沉声说:“没什么值不值得之说,当时这么选了,就是我的路。” 他做了,就不会后悔。 西佧轻飘飘道:“恐怕你这趟回去,齐爷也留不得你。” “但齐爷应该也不会让你死,毕竟还得留着裴总赚钱,酒吧、赌场、军火……没了毒品,这些才是齐爷的营收大头。” 西佧这意思是说,他不过是为齐弘生赚钱的一条狗。 “能不能让齐爷留下我,自然是看我的本事。”裴骁南一点儿没被激怒,反倒是勾着唇角,目光冰冷如礁石。 西佧别有深意道:“裴总认识路从吗?” 裴骁南摇摇头,重复了一遍:“路从?” 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以为将这根针可以埋藏在记忆深处,弥留隽永的疼痛。 可一眨眼,就是路柏从在订婚宴上笑得舔蜜的模样。 他去出任务的时候,怀有身孕的妻子还在家里等他。 最后等回来的也只是一具盖着国旗的空棺椁,尸骨无存。 “没听过。”话音刚落,那截烟也燃烧到了尽头。 他不知道路从也正常,在那之前,裴骁南只是刀疤脸手下的马仔。 所以西佧风轻云淡地开口道:“在你之前,他可是齐爷的眼线,天天帮齐爷盯人,最后你猜怎么着?背叛齐爷之后,他的眼珠子都被挖出来了,只剩一个空洞洞的眼眶,他被扔在满是老鼠的房间,不过这小子命大,这样都没死,齐爷只好给他继续注射毒品,看着他毒瘾发作,在房间里凄厉惨叫,发疯一般去撞墙,最后他的头被自己撞得鲜血淋漓……” 西佧笑得愈发肆意:“那个路从是个条子,没想到生前最憎恶毒品的人最后竟然是活活被毒品折磨至死的,他死之前,还一直哭喊着要吸一口,可不可笑?”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静静听着,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异常。 心底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直到眼线来报:“佧爷,前方一切正常。” 西佧点点头,仍旧十分警惕。 他对裴骁南同样忌惮已久,如果他站在自己这边,西佧会抱着交易心态继续合作。 如果他是想替齐弘生除掉自己,那他干脆将计就计,除掉裴骁南,也权当折掉齐弘生的左膀右臂。 深山密林,青山苍黛,这严防死守的边境线上不知埋了不少忠骨。 西佧先是让请来的眼线前去探路,继续让雇佣兵护送自己隐匿在安全区域。 几分钟后,手下来报:“九哥说,怕风声透露,交易地点改了。” 西佧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这是‘九哥’在耍自己,他眸光闪过一丝精明,跟身边的雇佣军说了句话。 雇佣军从发信息的地点定位到‘九哥’的位置,正是在前面的山林之中。 “你就说,佧爷信守承诺,还望九哥不要让我等太久。” 穿过边陲小镇,再往里走便是定位显示的‘九哥’藏身之地。 边境丛林茂密,四周寂静,暗潮翻涌,愈发加剧了氛围的不安感。 黑暗降临,像是一张笼罩在中缅边境的一张巨大的网。 与此同时,暗处的收网部署已然准备久违。 “一组,派出行动小组,一号目标一旦出现,即刻射杀。” “二组,从后面包抄,务必将剩下的货与整个犯罪组织收网。” “三组,跟空军保持联络,随时保持转移我方人员的警觉。” “……” 部署兵分三路,务必要将国际刑警通缉的西佧及其犯罪组织收网。 林维泽看着卫星地图,分析道:“西佧为人狡诈,恐怕会多次变更位置,到时候无论他怎么声东击西,不要给他任何能逃出这里的机会。” 负责信号接收的警官突然站起来,跟林维泽对视道:“林副队,裴队那边传来消息,一号向西走了。” 林维泽拿起对讲机:“就位——” 在这深山之中,信号时好时弱,而且由于西佧雇佣军身上的信号干扰器,确定他们的定位自然是难上加难。 能不能行动、什么时候行动以及西佧的走向,都要靠裴骁南冒着巨大的风险传讯。 过了会儿,林维泽听到脚步声,看到来者后立刻敬了个礼。 “原处。” “说了多少次,行动中叫代号。” “是。” 原鸿的代号便是k。 原鸿从另一边的会议室出来,听林维泽报告完目前的情况,他沉思片刻,又在原有的方案上做了部署调整,尤其是支援的方面。 他猜测西佧的人手预计比预想的多,所以我方人员的支援一定要充足。 然后迷恋 第51节 原鸿警服加身,肩章利落,他指挥道:“现在让‘黄鹂’带着一队人去接应那位记者。” 风声猎猎,时晚寻仿佛嗅到了空气里的硝烟味道。 虽然她留在车内,但是这里同样停留着一批西佧的手下。 除了阿绥之外,同样为西佧卖命的坎沙便待命于此。 他们都是有枪|支的亡命之徒,一旦开战,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留一条命逃出去。 坎沙身边的光头露出个笑容,满口黄牙:“坎爷,那车里坐着的女人真漂亮,不知道尝起来味道是不是也那么好……” 他指的是时晚寻。 少女坐在车内,栗色长发柔软垂在肩头,黑色长裙将她的窈窕纤瘦的身形裹着,皮肤细腻白皙,漂亮得不可方物。 光头之前哪里见过这种女人,最后都是去随便发泄完,连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坎沙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又睨他一眼:“你这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况且她是裴总的女人,你要是想要她,估计裴总会要你的命。” 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扭扭捏捏站过来:“坎爷,我……我尿急。” “去,找个地方,上完快点回来,行动耽误不起。”坎沙踹他一脚,又让光头带着人过去。 他刚一转身,身后便爆发出几声枪响。 光头跟几个手下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 坎沙正要确定开枪方位,身后看似瘦肉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扼制住他的咽喉。 车外人影交战,司机是齐弘生的眼线,也即刻从车上下车。 坎沙摸出一把刀片,倏然往身后刺去,男人力道一松,给他留了吸气的空间。 他不确定这些是不是‘九哥’的人,先让手下的人用火力对对方拼命。 当务之急,坎沙需要去找西佧复命,于是他拉开前面一辆车坐上。 时晚寻不确定是哪几方的火力,心头惴惴不安时,男人已然上了车。 坎沙嗓音冰冷道:“想活命就别说话。” 他正欲启动车辆后,车窗外射来一发子弹,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黄鹂’从另外一边的窗侧翻进来,给了男人致命一击。 女人表情淡漠,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跟她说:“我是‘黄鹂’,现在跟我走。” 时晚寻舔舔唇问:“你是裴骁南的人?” 坎沙几欲奄奄一息但没死透,他动了动手指,还想拔出腰后的枪。 时晚寻眼疾手快地注意到后,将坎沙旁边的尖刀砸过去。 坎沙吃痛,那把枪自然落到了车内。 她极力保持着镇定,喊道:“小心——” 黄鹂露出个赞赏的表情:“能跟他并肩作战的女人也不弱嘛……” “你们是警察?” 她心脏不可抑制地重重跳着,似是在黑暗里踽踽独行看到了些微光明。 “嘘——” 裴骁南的身份暂且不能暴露。 黄鹂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忘掉你刚刚看到的一切,我跟其他人会护送你出去。” 车身一路向北,驶向边境线以内。 …… 西佧一路向西走,密林剪影,他找到一处可以盯着不远处‘九哥’定位方向的绝佳位置。 “只要人一出来——” “砰——”西佧比了个枪击的姿势,朝裴骁南笑着。 裴骁南亦然握着身后的枪,随时准备参与战斗。 男人冷峻清瘦,露出一截小臂,眸色阴鸷,脊背正如身后起伏的山脊。 我方人员趴在草丛里,瞄准镜已然对准了西佧可能会出来的方向。 这一次行动,不仅是中国警方军方的部署,也联合了国际禁毒行动组,不可谓不声势浩大。 不知道谁先开的枪,一瞬间双方顷刻间陷入火力,炮火连天。 西佧以为是‘九哥’的势力,想让雇佣兵赶紧派坎沙来支援。 他脑子在发热后又冷静下来,这么猛的火力哪里像毒贩能有的。 除非是警方…… 西佧咬着后槽牙,眼神里闪过精明的光,让雇佣军在埋伏的地方引爆了装置,看样子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 霎时间蘑菇云升腾,火光冲天。 林维泽盯着卫星地图,倒吸一口凉气:“不好了,西佧引爆了装置。” 原鸿指挥道:“立刻增援,让第三组行动。” 裴骁南躲过冲击波,目光暗沉,看到了西佧窜逃的方向。 西佧留了一手,在裴骁南追过来时,身后高大的雇佣兵也出现在两人身后。 雇佣兵拿枪抵着他脑袋,他只能保持不动,也将枪口对准西佧。 西佧啧啧两声:“裴总,给条子做事的感觉如何?” 裴骁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直白,额角青筋直跳。 生死存亡,也不过一个瞬间的事。 西佧冷笑道:“裴总——我真是不想杀你,一枪打下去,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毋庸置疑的是,他要是能逃出去,一定会用百倍残忍的方法对付裴骁南。 幸而我方增援人手已经赶到,狙击手直接击中了雇佣兵的手。 西佧眼神慌乱了一瞬,局势已然颠倒,他现在被裴骁南用枪抵住脑袋。 其他雇佣兵全部倒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卧底值得吗?为了一个毒枭差点命都没了?”西佧不解地反问。 裴骁南一字一顿道:“我的答案已经跟佧爷说过了。” 没有值不值得,路是他选的。 缉毒警察,匍匐于黑暗,亦能行走于光明。 西佧鼓动着腮帮子,还想做无畏的挣扎:“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随着裴骁南的开枪,身后亦然传来扣动扳机的声音。 西佧被子弹直中肩膀、膝盖,直愣愣倒在血泊中。 同样的,那声冷枪子弹从裴骁南的胸膛穿梭而过。 霎时间,背脊永远挺直如松柏的男人,重重倒在这片埋葬着血与泪的边境之地。 世界嘈杂又静默。 人影交错,枪战声震耳欲聋。 而他的世界里像是一场默剧,听不到任何声音。 年轻的警官将裴骁南拖到安全地带的草丛上转移,到底是没经历过几次厮杀,还在掉眼泪:“裴队,好好活着……” “别死,我求你,别死——” “坚持住,别闭眼——” 空气里还有青草的气味,湿润的泪珠滴落到他脸颊。 是下雨了吗? 弥留的声音空旷又遥远:“裴队受伤,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很快,我方支援到来后,西佧的手下根本不是对手,有的为了保命甚至直接扔了枪被捕收网。 原鸿让人将西佧押走,又进行封山搜林,务必将一行人一网打尽。 同时,西佧被捕,宣告西城大毒枭之一就此收网。 头顶还盘旋直升机的轰鸣,声音越来越近,掀起猛然间的飓风。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边境的夜空,月圆之时,干净得不染尘埃。 有一颗流星划破浓稠黑夜,而后坠落不见。 正如他此刻的眼皮,沉重到模糊,模糊上残余着一片黏稠的血色,鲜艳的红如铺陈的玫瑰。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走马灯一样的镜头。 想到在警校时,少年黑发黑瞳,携着一股子少年意气,满腔热血。 那时候的他站在人群中间,制服笔挺,笑得灿烂。 身边同样穿着警服的同学勾搭着他的肩膀,为刚刚打赌赢下的接力赛兴奋不已。 同学高喊道:“裴神——” 恰巧,夏日晚风吹过,坦荡明亮正少年。 那时候的裴骁南还称不上英雄,只是轻狂坦荡、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惜时间不能定格。 …… 镜头在脑海里快速移动着,最后弥留在脑海里的,只有一张清纯动人的脸。 小姑娘覆在他肩头,梨涡盈盈,如一朵迎着白昼而生的花。 然后迷恋 第52节 既有外壳上保护自己的底色,又有内心的柔软善良。 “裴骁南,你是坏人吗?” “那你有没有许什么愿望?” “裴骁南,你抱抱我——” “……” 她说,你要永远活在阳光下,要好好活着。 想告诉她,他不是坏人。 卧底在西城,他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坏人,是跟那些人一样穷凶极恶之徒,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身份暴露。 可只有在她面前,他想足够坦诚,将那些埋葬已久的见不得光的一团乱线扯出来。 阿寻。 阿寻。 可惜了,谁都不知道人会不会有下辈子。 视线开始模糊,模糊到那抹鲜艳的红逐渐褪色,顷刻间化为乌有。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有人在他喊名字。 林维泽不管不顾地指挥道:“去医院,快——” 但裴骁南不知道是谁……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弥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对不起啊,小夜莺,没办法活在阳光下了。 希望万物替我去守护你。 风过树梢,花瓣纷飞,落了满地,有几片覆在他冷峻的脸上。 像是一尊雕刻完好的雕像。 红旗招展,夜风穿梭过山谷,空留无止境的回声。 …… 过了边境线,路途不算遥远,时晚寻一路被‘黄鹂’送到南江的军用机场。 安全无虞的南江简直跟西城是两个世界。 黄鹂冲她敬了个礼,淡声:“一路平安,时记者。” 她不禁热泪盈眶:“谢谢,你们辛苦了。” 凌晨,军用机场灯火通明,一下车冷空气扑面而来,夜空中月色如水。 南江已然入了秋。 有专门负责接应的机组人员同样冲她敬了个礼:“时记者,收到任务,为您保驾护航。” 身后的国家永远像坚强的后盾,为她托底。 她明明应该庆幸的,此刻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时晚寻捏着手里的那枚玉佛,尚有温度,她闭了闭眼,勾唇溢出一丝苦笑。 直到坐在飞机上,舷窗外夜幕沉沉,云朵降落。 她枯坐在座位上,一丝精神都提不起来,像是枯萎的玫瑰。 耳廓周围是飞机的轰鸣声,震颤着耳膜,也荡漾着她的心绪。 时晚寻还想最后再往西城的方向看一眼。 可又想到,他说,阿寻,别回头,往前跑。 别回头。 那一晚,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窗外月圆明亮,流星无声坠落山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老婆们,更新问题批评我都接受啦,确实在日更,今天去了趟医院来晚了。 这章全部红包!!! 第30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0 三月初, 江城乍暖还寒。 卧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春雨拍打在窗户的声响。 像一张静谧的网,包裹着深夜的凉意。 凌晨四点, 时晚寻从噩梦中惊醒。 她喘了口气, 尝试用深呼吸来稳定心神。 又梦到裴骁南了。 梦里的男人因中弹倒地,双手沾染了鲜血,可仍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烧成赤色的天空下, 飞鸟归林, 徒留空谷静谧。 她觉得心脏像是划开了一道口子,在梦境里哭喊着:“裴骁南, 你醒一醒——”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男人躺在血泊里, 赫然如雕像的场景。 …… 已经从西城回来半年有余,之前发生的一切却像是冗长的梦境让人长眠不醒。 她被军用飞机护送回临城,落地后,她见到了原鸿。 男人一身警服笔挺,两鬓斑白, 精气神却十足。 她被安排做了笔录, 说了自己在西城所有的见闻。 原鸿双手交握着, 气质沉稳,他沉吟道:“感谢时记者收集的证据, 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工作,并对此进行保密。” 时晚寻攥着手里记录的本子, 不知不觉, 泪盈于睫。 她眼眶通红,颤抖着嗓音问:“所以他的身份也是……保密的是吗?” 原鸿点点头, 不再多说。 即使原鸿不说, 时晚寻也已然有了定论。 就像某些挂了问号的答案终于呼之欲出, 得以重见天日。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到了每一次自己试探他身份时男人沉静眸里的翻涌。 像是向死而生的暗火,点燃无边黑夜。 几天后,警方发布此次南江缉毒行动组的专项成就。 时晚寻坐在沙发上,麻木地看着新闻发布会。 傍晚时分,客厅没开灯,显得电视屏幕亮得愈发刺目。 她正在用水果刀削着苹果,苹果皮一圈一圈累积着,像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 电视里的发言人没露脸,声音也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 “本次行动联合国际禁毒行动小组,打击收网特大毒枭西佧及其犯罪组织,缴获‘四号’两百公斤,纯度接近百分百的新型a1毒品六百千克……” “……” 时晚寻心神不宁地看着画面,最后将电视关掉,让空间恢复成停滞般的静默。 过了会儿,她打开手机,同事发来国际新闻报上此次南江缉毒行动照片。 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苍郁交错的草丛中,男人还穿着那天的清灰色衬衫,大片血迹晕开在他的胸膛。 她脑海里闪过一万种可能性,希望他不是他,千万不是他。 她颤抖着挪动手指,放大那张没有露脸的照片。 最清晰的是他脖颈间的红痣。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是他。 是裴骁南。 不会有错。 骗子。 他食言了。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好好活着。 有什么在无声粉粹,在浓稠的黄昏里化解不开。 她无措地红了眼眶,像是灵魂也被抽干,只剩枯萎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金乌西坠,夜色轮转。 一场暴雨陡然而至,路上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车辆的鸣笛声,折射的霓虹,形成了雨夜下混乱的迷离,也将她的思绪拉回原位。 不知不觉,脸庞一片湿润,她却没有用纸擦拭,任由白皙的脸庞像沾染上窗外大雨的潮意。 时晚寻关掉手机,避开所有通讯软件,她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 然后迷恋 第53节 睡一觉起来,一切一定会不一样的。 她好不容易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收拾好茶几,结果精神恍惚下,指腹触及到刀口,汨汨的血珠滴落到白色的茶几上。 尖锐的痛感侵袭,她眼皮都没抬,像一只没了线的风筝,永远无法降落。 最后那一晚,留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报纸上排版好的字体。 ——西城特大毒枭‘nan’被当场击毙。 …… 回忆收拢,无声地融合在这无边的春雨里。 时晚寻靠坐在床沿,捞了个抱枕抱着,浑身蜷缩,是充满着防备性的姿势。 床头一盏昏黄小灯亮的葳蕤,暖调光自然倾洒。 她稳定下心神,又伏案桌前,继续在本子上按照日期写着记录。 钢笔笔尖划在纸张上,一字一顿,沙沙作响。 【我又梦到他了。——3.16】 时晚寻写完,还想再记录一点什么,可满脑子都是他朦胧又清晰的轮廓。 最后她又拿出来安放在盒子里的那枚玉佛,冰凉地贴在手心。 眼前浮现出的他脖颈间的那一颗红痣。 没再继续睡觉,时晚寻起床洗漱,抬头看了眼镜子里唇色惨白的自己。 她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想到还有准备的工作,干脆先在家开始整理素材。 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她辞去了临城日报社的工作,三个月前入职了江城卫视。 即使苏茹颇有微辞,时晚寻也只是通知了一句,随后用抱来几个纸盒,清理好工位的东西,买了第二天飞江城的机票。 一下飞机,苏茹发来的信息如同狂轰滥炸。 【你现在是要跟妈妈玩叛逆吗?临城不能找一份工作是吗?】 【你失踪那么长时间,问你发生了什么,都不跟妈妈说,妈妈帮你联系了心理医生,如果你有心理创伤,就去找李医生咨询行不行?】 【早知道你当初说出差,结果是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妈妈就不该让你选择这个专业!】 【……】 时晚寻将发件人屏蔽,而后头也没回,涌入奔流的人潮。 天河机场内灯光亮如白昼,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如川流的溪流从不停歇。 在机场找了辆租车,她将行李放入后备箱。 司机是江城本地人,热情地拉着她介绍。 时晚寻只是礼貌性地听着,等眼前的景象倒映在虹膜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八年时间,江城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司机对她选择从临城回到江城的选择很称赞,打着方向盘用方言说:“人总要落叶归根的,生长地就是第一故乡啊,怎么能忘呢?” …… 回来的第二天,她去了时振云的墓地,是一个没有字的墓碑。 那时候快到元旦,江城下了场初雪。 跟八年前父亲去世的天气一模一样。 冬日雪花纷纷扬扬,如鹅毛轻洒,轻柔覆在她的眼睫上,化成雪水。 时晚寻穿着双排扣的白色呢子大衣,柔软的围巾挡去寒意,单是立在那儿,都像是要与身后的雪景融为一体。 她怀里抱着一捧洋桔梗,笑中含泪,呢喃道:“爸,我回江城了,我要是想你了,就会来这里看看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起码,这里还有她眷恋的人,她应该回来看看的。 时晚寻找的房子离江城电视台不远,通勤时间也就十几分钟。 出门前,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还绰绰有余。 这一片的居民楼偏老式,承载着她小时候对江城的最初印象。 穿梭过小巷,她打算先去吃早餐填饱肚子。 去到经常吃早餐的门店,她点了碗馄饨,拿小勺多加了点辣椒。 老板用围裙擦拭着手里的水,热情地开口:“时记者,要不要再来份油条,我给你夹过来。” 时晚寻摆摆手:“不用不用,王叔,我已经吃饱了。” 之前她在一些小事上帮过王叔,所以只要她过来吃早餐,王叔都对她特别照顾。 王叔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这姑娘人特好,就是她很少笑,即使笑起来,清冷疏离,总是维持着一股别人走不进去她世界的清冷感。 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有过什么不好开口的经历。 从店里出来时,春雨尚未停下。 时晚寻撑开折叠伞,走入雨幕。 去到工位时,她来得偏早,还能有时间清理下桌面,给窗台的仙人掌浇水。 打开电脑,她又将素材的片子剪好,可能有些没睡好,眼眶跟太阳穴都有些酸痛。 上午十点,部门里组织开会。 主管钱澄坐在桌前,翻动着资料,推了下鼻梁上的鼻梁眼镜。 他体态偏胖,不过笑起来时很和蔼,平日里也跟大家很亲近,大家一口一个‘钱哥’地喊着,也乐意跟他共事。 钱澄先是活跃了下氛围,很快将话题集中在正事儿上:“最近部门里接到上级通知,想要拍摄一档反映江城警察风貌的纪录片,拍摄完成后会登陆江城晚间档,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跟想法?” 最先开口的是孟瑜,她在节目策划上得心应手,也很有个人风格。 “我觉得可以拍摄基层民警的办案经历,穿插一些普法知识,给观众最直观最真实的现场感受,也能通过一个个真实的故事了解江城普通人的悲欢离合以及基层民警的风貌。” 说完,大家纷纷鼓掌,表示认可。 不过孟瑜的提议虽然中规中矩,但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毕竟在娱乐至死的年代,大众很少再将精力分给严肃的纪录片,即使这档节目登陆江城卫视,可能收视与反响都会平平。 钱澄点点头,心里略做思忖,往时晚寻坐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时记者有没有什么想法?” 钱澄知道她去过西城,世界毒品泛滥之地,失踪数百天,几乎是与魔共舞,最后竟然被军机安然无恙地接回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对这姑娘肃然起敬。 这段经历放到普通人身上也能吹嘘一辈子了。 更何况对于需要素材的身份来说,时晚寻的这段经历就显得尤为宝贵了起来。 时晚寻没料到钱澄会点自己的名字,顿了顿才有条不紊地说道:“我觉得可以把镜头聚焦于江城的缉毒警察身上,在所有警察的工种上,缉毒警察是连年牺牲率的榜首,身前是毒品,身后是和平,如果这档纪录片可以真实地反应缉毒行动中的生死一线,我想大众的认可度会更高。” “现存的缉毒纪录片里,比较出名的可能是《中华之剑》这类作品,这么多年,我国的缉毒行动一直在继续,我们的纪录片也得与时俱进。不过……” 时晚寻眸光微动,红唇张合:“这部纪录片可能拍摄难度偏大,危险程度也更高,对所有人的任务调动也是个考验。” 她刚在江城卫视入职三个月,不知道自己话语的份量能有多少,能不能让钱澄采纳,所以心下也有几分忐忑。 席间静默了片刻。 钱澄先是拧了拧眉头,随后展露出和蔼的笑容:“我觉得小时的意见挺好的,比起别的电视台都有做过的基层民警系列,咱们江城卫视应该走在前列。” “而且小时之前有过在西城生死存亡的经历,想必对缉毒工作会有进一步的了解,到时候在采访跟工作对接中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钱澄对她的想法达到了高度采纳,最后交待了句:“过两天有个缉毒警察的专访,我觉得可以安排小时过去,你先提前准备下。” “谢谢钱主管,我会好好准备的。” 时晚寻点点头,唇边泛着清浅的笑意,梨涡甜软。 她也没想过自己的意见能被征用,心里泛起一阵热浪的同时,又想到记忆里男人的模样。 他连最后的那张照片都要被冠以‘毒枭’的身份。 心脏涌动着酸软的情绪,让她没来由地难以呼吸。 窗外春雨已停,日光如瀑,可惜这么好的艳阳天,有人再也看不到了。 下班后,钱澄提议让大家聚个餐。 平日里工作忙,好不容易聚一聚,又是老钱的提议,自然没有人推辞。 去之前,时晚寻去到盥洗池补妆,她本身素颜就清纯灵动,杏眼水灵,肤白细腻,所以只上了个淡妆就显得气色很好。 孟瑜在她旁边洗手,睨过去一眼,话语间还有几分酸不溜秋的意思:“恭喜时记者了,刚来不久,就能担任起节目策划。” 时晚寻心下了然,这是孟瑜可能有了危机感,心里堵着气才来她面前这么说。 她杏眼冷凌,话声软糯却格外坚定。 “我只是提供方向跟灵感,到时候纪录片也是需要大家一起策划的,孟瑜姐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做节目上,这样做出来的纪录片才能有更好的收视。” 这话正戳孟瑜的痛点,她的上一档节目遭遇了生涯滑铁卢,网络上还骂声一片,不少人质疑她的动机,吐槽节目创意。 在一片口水战中,孟瑜还上微博发了条茶里茶气的言论,最后自然是被网友马上热搜,最后不得以道了歉。 孟瑜环抱着双臂,只能脸色不虞地蹬着高跟鞋离开。 按照约定的时间,众人去到电视台附近的一家老式烧烤落座。 路灯一排排亮起,车灯霓虹闪烁,这条街上处处飘散着食物的气息,生意爆棚,热闹非凡。 老板怕晚上又要下雨,支起摊位,给众人头顶上支了个挡雨的雨棚。 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空气里还泛着下雨后的潮意,时晚寻悄悄拢了拢身上的开衫。 钱澄点菜挺豪迈,还有人阻拦他道:“钱哥,够了够了,大家伙儿够吃的。” “行,那就先点这些,不够再加。”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几瓶啤酒,还有几瓶乌苏。 钱澄给桌上一人酌满一杯,笑得开怀:“大家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我请客,还把把我吃穷了不成?” 然后迷恋 第54节 时晚寻盯着面前的啤酒,不知道该喝还是不该喝。 大脑还在做考虑,钱澄已然端起酒杯,邀请众人举杯相碰。 倏然间,她想起那一晚在西城,也是这样的烧烤摊。 有人为她的杯口盖上一双手,后面知道她不能多喝酒,还特意换了瓶酸奶。 “来,干杯——祝我们江城卫视越来越好,收视高升!” 时晚寻机械地站起来,捏着杯子相碰。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她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轻透的凉意顺着喉头而下,麻木着她的思绪。 周围的同事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聊天,无非是围绕江城最近的物价、房价,孩子的上学问题,还有各类社会新闻……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话题回到了上级交待要拍的纪录片上。 有同事开口问:“时记者,大家伙儿真挺佩服你的,在西城这么危险的经历,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下?” “别啊,估计会有上级让时记者签保密协议。” “……” 钱澄喝得面色涨红,思维却很清晰:“时记者要是不想说,我们就不问了,大家伙儿点到为止。” 那些声音在耳边仿佛被过往的车辆声碾成支离破碎。 时晚寻长睫微敛,很快整理好心情:“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一个让我能活下来的人,最后把我成功送出来了。” “那他是什么身份吗?好人吗?西城这种地儿还能有这样的人呢?” 时晚寻哽了哽,最终扯出个笑容,摇了摇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介绍裴骁南,又或者说,她自己都不想跟任何人提起他。 就让这个名字成为一个秘密,安放在她内心的一角。 同事们没有再追问,在钱澄的引导下,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最近的明星八卦。 时晚寻却没再听进去了,她只夹了几筷子菜,满桌只有她身前的烤串签最少。 聚餐以众人喝到酩酊大醉结束,幸而明天不是工作日,除了要值班的,其他人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时晚寻拎起手提包,跟众人告别:“大家吃好喝好,明天我值班,我就先走了。” 见她走路走得摇摇晃晃,一个穿着卫衣的男生想过来扶住她,却被时晚寻躲闪了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啊江远。” 江远是台里的实习生,年纪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平日里人很乖,工作上也负责,一开口就是喊她姐姐。 少年身形高大,笼罩住她的身影,喉头微动:“你喝得有点儿醉了,我帮你打车吧。” “不用了。”时晚寻给他看了眼手机界面,眼眸里蒙上一层醉意的朦胧,“我已经打好车了,十分钟就能到家。” 江远眼睫投下一层阴翳,苦笑着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时晚寻难追,就像天上的月光,只可远观,却触摸不及。 可还是想用满腔热情试一试,没想到也只在她这里,他屡屡碰壁。 几分钟后,时晚寻叫的车来了,她偏过头,红唇微扬,说的话很客套:“再见,你也早点回家吧。” 上了车,她闭了闭眼,思绪混沌的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 也许是酒意醉人,也许是情绪涌动在心头,她看着窗外不停歇的雨幕,滚烫的泪珠一点点砸落在手背,像砸开的一朵朵花瓣。 直到车停在巷子口附近,时晚寻付了钱下车。 晚风微凉,薄薄的开衫似乎都抵御不了倒春寒的寒冷。 回到家洗了个澡,她换上吊带睡裙,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线条。 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时晚寻躺倒在懒人沙发,将手背盖在眼睫上,挡住耀目的光线。 她想,也是时候该接受现实了。 虽然是一段没有结局的故事,可她至少窥见过天光。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你们懂得ovo留言过70,我加更吧~ 第31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1 过两天的采访如约而至, 她要采访的对象是江城缉毒分局的陆局长,地点约定在江城的一所警校。 陆良淮那边给的理由是,接受完她的采访, 他要去警校慰问警务实战的学员, 所以干脆在警校的会议室内采访更方便。 时晚寻这趟过去也是为了纪录片积累素材,所以提前列好了采访提纲,自己还在家演练了几遍。 采访当天, 江城好不容易放了晴, 阳光万里,照耀着漫天飞絮。 时晚寻穿着身白衬衣, 黑色半身裙, 让她的气质更职场更干练了几分。 警校门口,她拿了自己的记者证给执勤人员检查,又问了会议室的方向。 放行后,她亦步亦趋跟着前面警校的学生。 顿时,视线内出现了一道身影。男生单手抄兜, 身体笔挺, 连身影都跟记忆里的人特别像。 晨曦柔光倾洒, 影子被长长拖曳着。 时晚寻恍惚了一瞬,迈开步子想去追赶他的身影。 兴许是感知到脚步声, 少年转过身来,对视上她清凌的杏眼。 不是裴骁南。 “对不起, 我认错人了。” 她尴尬了一瞬, 但更多的是失落。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很可笑,就像是飞蛾扑火, 注定只有没有结局, 却连影子都要去追随。 警校内的训练正热火朝天, 绿茵操场上,口号声响彻蓝天。 她想。 或许,若干年前的裴骁南,也会有如此挥洒热血的时刻。 而对于警校的学生来说,未来新的征程更要交由他们奔赴。 时晚寻上了四层楼赶到采访地点,会议室内的摆设很简单,墙上挂着张中国地图,剩余的则是一条长桌跟摆放整齐的凳子。 她盯着桌上的国旗旗帜看了会儿,又听到低低的交谈声。 时晚寻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礼貌道:“陆局长,您好。” 陆良淮穿着警服,笑着跟她打招呼:“时记者,早上好。” 时晚寻之前在电话里已然说明了来意,一番寒暄后,她开始按照提纲进行提问。 陆良淮并没有摆什么局长架子,每一个她提的问题,他都会认真思考后给出严谨而周全的回答。 临近尾声,时晚寻带着笑意,嗓音温软:“最后想让陆局长给现在还在警校里的学生一句寄语吧。” 陆良淮沉吟片刻,一双锐利的鹰眼看向窗外正在操练着的警校生,目光格外笃定。 “我希望你们踏上这条路,以忠诚为信仰,以担当为己任,无愧于自己,也无悔于人生。” 她亦然听得心神激荡,示意道:“谢谢您陆局,我们的采访结束了,辛苦。” 整理好采访资料与回答后,时晚寻挽着耳侧垂下的发丝,余光里瞥见陆良淮还没离开。 陆良淮确实是还有话要说,兀自感慨了句:“总感觉时记者对这份工作的理解比很多记者都要深刻。” 她身形微顿,坦诚道:“我爸爸就是缉毒警察。” 陆良淮先是震惊了下,又恢复成沉稳的神色。 “怪不得时记者这么优秀,你爸爸会以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而自豪的。” 听得出来陆良淮这话是在客套,她只是压低了语气,遗憾道:“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陆良淮叹了口气:“抱歉,说到你的痛处了。” “没关系,他跟陆局一样,包容又好相处。” 陆良淮:“如果时记者关于纪录片的事情需要找人配合,再联系我,江城缉毒大队这里刚收到安排,调任来一个新的队长,我有时间让时记者跟他见一面。” 没想到纪录片这事儿进展得如此顺利,她点点头:“那就太感谢陆局了。” …… 陆良淮抵达缉毒大队时,日暮西沉,跟半个溏心蛋一样隐没于地平线之下。 众人见陆局过来,立刻打了个军礼。 陆良淮也就过来简单通知个事儿:“明天会有一位新队长来队里,大家准备好。”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谁不知道这江城分局缉毒大队队长一职空缺了大半年,盯着的人不少,所以都打鸡血一样提高体能,搞训练搞考核,结果突然来了个空降,搁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陆良淮背过手,沉了沉声线:“你们心里别有意见或者觉得排斥,等人来了,你们就服了。” 听完这评价,一众人等更是不服气中夹杂着一丝翘首以盼。 什么样儿的人能让很少夸人的陆良淮都给这么高的评价啊?! 办公室内,裴骁南站在百叶窗边,观察着缉毒大队其他人的训练。 等视线出现陆良淮训话的场景时,他才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男人单穿了一件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扣子更是松动了两颗,卷着袖口的小臂线条利落又干净。 裴骁南夹着根烟,单手将领扣给扣好了。 然后迷恋 第55节 细细密密的光透过百叶窗盈满室内,温度和煦,也将他的侧脸轮廓照耀得柔和。 裴骁南单手抄兜,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陆局。” “你明天去队里报到的消息我已经说了。” 裴骁南剑眉微挑,像是早有预料:“他们不觉得我是空降?” 陆良淮确实不放心,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骁南,我也实话实说。这些可都是大队里的刺头兵,不好对付,为队长这职位争大半年了,知道这消息,多多少少闷了点儿不愉快。不过你任职之后,大伙儿就都是同事了,队伍里边讲究的就是一条心,人心不齐,军心涣散,那任务就肯定做不好,我到时候也没法儿交差。” “所以尽量磨合吧,原处让你调回来江城,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庆幸。这缉毒队伍有你在,我也放心。” 陆良淮言之切切,手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陆局,您的指令我肯定不敢不从啊。” 裴骁南捻灭了烟,唇边噙着一抹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就是您话说得跟爸爸给要上幼儿园的小孩儿一样,叮嘱得事无巨细。” 陆良淮被他这话逗乐:“你这小子,怎么还想免费捡个爹啊?” “也不是不行,您比我爸好相处多了。”他喉头滚过一声笑,一股子野劲儿。 陆良淮正了正神色:“你爸可派人托话来了,让你今晚回去一趟。” 他一顿:“怎么都找到您这儿来了?” “从你上次受重伤昏迷不醒后,裴首长就很关注你的伤势,你抽空回个家,别让他们总悬着心。” 陆良淮说得相当语重心长,他默默听着,倒也没出口反驳什么。 眼见着天黑了,裴骁南干脆留下来陪陆良淮吃了个饭。 酒足饭饱,陆良淮想起来什么,放下筷子说:“对了骁南,上级安排,我今天还接受了一个记者的采访,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事儿,我就派你跟她对接了。” “记者?”裴骁南重复了一遍。 陆良淮看他愣神,问道:“怎么了?” 他右臂弓起,搭在桌面上:“没,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他只知道时晚寻是临城日报社的,多余的工作信息一概不清楚。 回国后,原鸿守口如瓶,只告诉他,时记者被安全地接机送回去了。 如今最先回想起来的还是两人临别前的场景。 小姑娘的眼神像是泡了水的月光,明晃晃的,却灼在他心头。 夜里十点多,裴骁南坐在林维泽车里,夜风吹佛,勾勒着他衬衫下的薄肌,瞧着冷淡又清冽。 林维泽打着方向盘,睨过去一眼;“回哪儿啊?” “房子还没找好,先住酒店。” 林维泽吐槽了句:“裴大少爷,让你回个家怎么比登天还难,你是当代大禹,要表演三过家门而不入吗?” 说起来还真是,这些天他经过军区的次数,早就能回去几趟了。 不过裴骁南离经叛道惯了,从小时候就跟他爸不对付。 裴启让他往东,他就往西,裴启让他去军校念书,他就去警校,还选了个警察里最危险的工种。 裴启拗不过他,也干脆懒得管,父子两关系也就一直这么僵着。 “回吧。”他吭声,懒懒散散靠在座椅上。 越野车驶入了军区,停在一栋别墅面前。 林维泽抬起眼皮看他:“得,托我跟叔叔阿姨问个好,这么晚,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裴骁南下了车,又跟他笑着说了句话。 半晌,他立在原地,直到越野的车尾灯闪烁了几句,随后消失在一片夜色里。 他这次回来算是个突然袭击,所以摁了几下门铃后,门内的人并没有立刻开门。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谁啊?” 他喉头干涩,挤出来一个字:“我。” 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匆匆忙忙趿着拖鞋,赶至门口拉开门。 眼前的人身形利落,白衬衫配西裤被他穿得有一股清隽的贵气。 陈平不可置信地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再抬眼看他时,眼眶全红了。 裴骁南微抬眼睫,语气还含着几分打趣:“您再不开门我都要翻窗户私闯民宅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陈平拍了下他的肩膀,触及这份温度才感觉到了些许真实感,并非一场虚幻的梦境。 再开口,陈平声音里都是哽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知不知道多让爸妈担心……” 裴骁南敛着情绪,喉头微动:“我这不是怕您太想我,身体恢复好就回来了么?” 陈平抹了一把眼泪,牵过他手臂:“快进门,我去喊你爸下来。” 裴启穿着套黑色睡衣,从二楼的书房下来,看见他后,眉头拧着又舒展开:“你还知道回来——” 裴骁南进门换了双拖鞋,也迎视过去,话声很痞:“知道,这不是没死外边儿吗?” 裴启厉声:“没个正形。” 陈平受不得父子两一进门就不对付的样子,连忙当起和事佬。 “启哥你少说两句,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回来一趟,别让他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裴启沉默了几秒,又脸色铁青道:“路还不是他自己选的。” 这便是还在生气当初让他从军,他偏偏去警校这等旧事。 陈平上下打量着他:“来,让妈妈看看你瘦了没?” “养伤的时候吃的伙食还不错。”裴骁南谈笑般开口,不想让陈平过度担心。 知道这么几年他在西城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陈平的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宽慰他说:“做这么危险的任务,收不到你消息的时候,你爸也在家整晚抽烟,不可能不关心你……” 裴启坐在沙发上,喝了颗降压药,还不忘叮嘱:“回江城之后就好好跟着陆局,做好本职工作。” “你现在身份特殊,自己多少注意点儿。” 裴骁南知道裴启指的是什么。 当时他在边境地上被枪打中,送到医院时已经大出血,命悬一线,用医生的话来说,他这条命就是从鬼门关给捡回来的。 在南江医院休养了几个月,他的身体才恢复了不少。 而这段时间,警方为了保护他的身份,对外宣称的消息是西城特大毒枭‘nan’被当场击毙。 毕竟对于齐弘生这样的老狐狸来说,警惕性是第一位的,他不会用来路不明的人。 西佧被捕,太长时间还联系不到裴骁南,如果他再回到西城,齐弘生不可能不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而去卧底前,他的身份也为了任务全部抹掉,造了份假的履历。 这回回江城,行事多少得低调一些。 当晚,陈平又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银耳羹。 昏黄的灯光下,保养得宜的陈平都多了许多白发。 裴骁南眸光微动,心里也有愧:“太晚了,您去休息,我自己来吧。” 陈平将银耳羹端到桌上,语气温婉:“妈也不求你有多少功名,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想回来了,别墅的灯一直亮着。我知道你爸不善言辞,对你要求也高,但你心里别太耿耿于怀,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呢?” 他喝着银耳羹,心里不是滋味,撩起薄如利刃的眼皮,浅浅应了声。 …… 快到三月底,天气依旧阴雨交加。 时晚寻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写纪录片的策划案,回到家后都还在想工作。 她对着电脑文档敲着想好的创意,删删改改,总算是满意。 隔天去上班时,钱澄没着急问她策划案的事儿,反倒是让她跟进一个新的报道。 钱澄看着信息,神色凝重:“南江特大缉毒案你知道吧?” 时晚寻自然知道,她就是在缉毒案中被中国警方救援回来的人。 “今天零点的时候,那场缉毒行动里受了重伤的警察还是离世了,是江城人,才二十三岁。” 钱澄觉得惋惜,叹了口气:“整场缉毒行动牺牲的警察会在今天安排一场葬礼,你收拾一下,去跟进一下现场照片,再做个独家报道。” 时晚寻愣怔在原地,身体却如坠冰窟。 见她半天没挪动步子,钱澄出声问:“哪里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没有……”她抿着干涸的唇,“我一会儿就去现场报道。” 钱澄部署安排好,江远还有另外一名同事跟着她一起负责本次任务的报道。 驱车过去的路上,时晚寻一直心神不宁,只字未发。 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蜿蜒在车窗。江城的春季总是如此多雨。 江远也看出来了她心情的低落,下车的时候还问道:“晚寻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时晚寻往口腔里塞了颗薄荷糖提神,她摇摇头,将话题转到工作上:“没事的,等会儿拍照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可以拍送行的路人,不要让其他警察的脸入镜。” 一旦让现役缉毒警入镜,极有可能暴露身份招致毒贩报复。 这一点上,时晚寻不可谓不谨慎。 车辆在下一个路口段堵了车,拥堵成一条长龙,根本行进不得。 雨势不小,江远看了眼情势说:“晚寻姐,应该是有附近的居民自发悼念牺牲的缉毒警察。” 总有人心底有光,愿为执火人送行最后一程。 时晚寻心尖酸软,平复下心情做了决定:“那我们先下车,有记者通行证,应该能进去葬礼现场。” 葬礼办得隆重,现场乌泱泱一片人,她却只听得到掩面哭泣的声音。 然后迷恋 第56节 是谁家的亲人?谁的子女?谁的战友? 伏风澜雨下,她没来由地心底一阵颤栗,撑着把黑伞穿梭在现场的人群。 雨珠在伞侧纷飞,少女一袭黑裙,收束着腰际,裙摆长至脚踝,愈发衬得身形轻盈,肌肤雪白。 时晚寻立在一众人中间,试图记住这样的场景,之后再写稿子一一记录。 江远按照她的叮嘱,已经架起相机在现场拍照。 她找到牺牲警察的家属,一字一顿道:“我是记者,也是来参加他的葬礼的,您请节哀。” 家属已然痛哭得站都站不稳,她连忙去将人扶起来,心里的悲伤也像这场泛滥的春雨,在胸腔积蓄满盈。 不管合不合时宜,在这样的场合,她又想到了裴骁南。 他也是那场缉毒行动的参与者。 令人悲恸的是,卧底缉毒警察即使牺牲了,也没办法公布身份,甚至不能以缉毒警察的身份下葬,办一场体面的葬礼,只能被永久封存在绝密的警方档案中。 他应该有一场葬礼的。 至少,除了她,不应该没人记得他。 不远处,裴骁南参加完吊唁仪式,眉间蹙着,神情晦暗不明。 林维泽给他递过去一根烟,两厢静默。 他倒是意外地没接,心里堵得慌,只说:“暂时不想抽。” 林维泽也没介意,自顾自点火,看着烟雾散溢的雨雾里。 裴骁南撑着伞,正准备离开,却脚步一顿,余光里似乎是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转过身,驻足在雨幕里,心头的火浇熄不下。 视线里的小姑娘纤细白皙,眼睫垂着,侧颜轮廓姣好,神色认真,正在跟身边的男人交流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时晚寻终于给江远交代完任务,揉了下这些天因伏案桌前酸疼的脖颈。 随后,她迈开步子,想要去找一个视野更开阔的地方。 下一秒,她的心脏猛然沉了几下。 如同倦鸟归林,惊起林间回响。 男人长身玉立,颀长挺拔,腰间束着警服的皮带扣,往下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举手投足间,气质禁欲又蛊惑。 不过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撑了把黑伞,伞面恰好遮去他的面容。 巨大的雨幕像一张笼罩在上方的网,雨声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隔断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时晚寻看着他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 男人一袭警服,藏蓝色衬衫勾勒着他肩宽腰窄的身形,领带周正,上面别了个叶子样式的领针。 伞面往上挪动,她顷刻间屏住了呼吸。 雨天的光线被切割得影影绰绰,男人眉骨如刻,黑眸沉沉,携着熟悉的侵略感。 时晚寻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是脚步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像是海市蜃楼里的景象,仿佛只要她做出反应,一切就会幻影破灭。 不真实感在她的心头横冲直撞。 直到那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惊艳的脸出现在眼前,裴骁南眼神桀骜,身影覆下,几乎拦住了她的去路。 随后,那道低醇的嗓音跟着瓢泼的大雨一同重重砸落在她心头。 “重新认识一下,裴骁南,江城分局缉毒大队队长。” 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几乎模糊了眼前的身影,连伞都撑不稳,肩膀很快被缠绵的雨淋湿。 隔着伞面,小姑娘如珠子般滴落的泪珠绵密不绝。 温暖干燥的气息萦绕在四周,裴骁南带过人的肩头,没让她继续淋雨。 时晚寻情绪不稳,也没留意,下意识稳住身形,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 警服衬衫下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心跳。 仿佛能破除所有的不真实感。 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裴骁南将人揽过来,眼神定定。 男人落在她腰际的那双手温热而有力,话声也从头顶传来。 “哭什么?”夹杂着潮意,他温柔而低沉的话声落进耳廓。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根本没办法控制:“我以为你死了,裴骁南。” “我以为你死了……” 她目光放空,喃喃自语着。 直到他抬手,用指腹擦拭掉小姑娘脸庞的晶莹,眼神里满是疼惜。 滚烫的泪珠也烫了下他的心口,像是滚过岩浆的滋味。 裴骁南眉眼微挑,暧昧又缱绻的气息拂耳:“老子死了,谁给你擦眼泪。”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今天二合一鸟,明天再接着更,这章随机掉落红包ovo 感谢在2022-03-17 21:44:31~2022-03-18 07:54:38 第32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2 大雨将世界倾倒, 裴骁南单手撑伞,另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替她擦掉滚落的泪珠。 距离太近,他的脸庞倒映在瞳孔里, 一举一动轻易瓦解掉不真实感。 时晚寻眼眶泛红, 黑睫湿润,鼻尖也缀着一点红,活脱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可怜巴巴的兔子。 大脑在他说完那几句话后宕机了几秒, 思绪也像是被这场春雨冲刷着。 “把伞拿着。”他说。 她乖乖握着伞柄, 又抬眼去看他的动作。 裴骁南往下松着领带,脱下制服外套, 倾身过去, 将外套裹在她身上。 暖意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将她环绕。 即使她今天穿了双高跟鞋,依然要仰着头看他。 在此之前,时晚寻从来没看过他穿警察制服的模样。 英挺肆意,包裹着内里的野性。 这身制服焊在他身上似乎都没有什么违和感。 裴骁南给她拢紧了制服衣领,淡声说:“别淋雨。” 宽大的外套几乎要遮去她的大半张脸, 小姑娘乌黑的杏眼盯着他, 眼神藏着几分动容。 裴骁南最受不得她这清凌的眼神, 心底仿佛也下了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勾得人心痒。 “过来点儿。”他低声道。 两人共撑一把伞, 空间瞬间被挤压到寸厘之间。 她贴近男人的胸膛,心跳声几乎震颤在耳膜。 男人戏谑的嗓音又从头顶落下:“那我现在喊你小夜莺还是时大记者?” 从西城到江城, 两人的身份自然也完成了转变。 她咬着唇, 不服输地问他:“那你呢?裴总还是裴警官?” 裴骁南置之一笑,觉得小姑娘的牙尖嘴利可真是一点儿没变。 “随你喜欢。”他眉骨微抬, 又瞧着她肩膀上的湿润, “先回车上, 我给你拿条毛巾。” 意思是让她别着凉,但阔别半年,他漫不经心的邀请,依然让她耳热。 那辆越野就停在不远处,时晚寻并肩走在他身侧,还有几分没缓过神来的恍惚。 裴骁南走过去拉开车门,怕她磕到脑袋,他有意躬身,用手背贴着车厢顶。 她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又对视上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 时晚寻觉得自己完全是稀里糊涂跟着他上车的,神情不自觉蕴着几分局促。 裴骁南开口时嗓音还含着几分颗粒感:“我说你低估男人危险性你还不信,就这么跟我上车了?” 是真不怕他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她做点儿什么。 时晚寻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你现在又不是坏人。” “顶多就是人民警察乐于助人。”她没丁点儿退缩的意思,直白又坦荡。 “嗯,我现在来‘助人’了。”裴骁南坐在副驾驶,从隔层翻出来一条崭新的毛巾,往身后递过去,“拿着。” 时晚寻看着他抓着毛巾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齐整,伸手接过来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骨骼的温度也跟着触碰过来。 车内光线晦涩,她碾干衣服水渍的动作摩挲生响,愈发加剧了封闭空间内的暧昧感。 裴骁南觉得喉头有一瞬间的发干发痒。 擦拭到肩膀上没有水珠时,时晚寻才幽幽开口:“当时我看到了国际新闻报上的照片,你受伤应该挺严重的……” 然后迷恋 第57节 “关心我啊?”裴骁南抬了下下巴,慢悠悠道,“没多大事儿,这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么?” 她摇摇头,将毛巾递过去:“那张照片上,你浑身都是血,伤势很重的样子……” 能活着回来,肯定是九死一生。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子弹取出来就还好,不痛。” 时晚寻当然不信他这番话,都是血肉之躯,哪里有浑身是血还不痛的道理? 时晚寻敛睫,长呼一口气:“只是有点内疚,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他凌厉的眉峰微挑,语气吊儿郎当的:“怎么?想留下来陪我一起殉情?” 裴骁南纯粹是不想让这姑娘有什么负罪感,那些黑暗、风雨他来挡就好,不想让她侵染上半分。 时晚寻:“……” 她就知道,什么煽情的关心,对裴骁南来说根本不存在。 他不正经惯了,总能对很多问题回应得四两拨千斤。 猜测刚落,裴骁南又一本正经问了个问题:“这半年,过得好么?” 虽然谁都没料到两人会在江城再相遇,但他也是真诚地希望从西城逃离出的这半年,她能往前走,开启新的生活。 时晚寻察觉到窗外的天色骤然变黑,根本不是正常下午的天气,像是茫茫夜色笼罩身侧。 她违心地应了声:“挺好的。” 车内谁都没再说话,陡然间橘色灯光倾洒,给她在这阴雨天内带来一丝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意照顾她怕黑这一茬。 车窗玻璃被敲了几声。 林维泽只看到坐在副驾驶的裴骁南,手臂压在窗侧问了句:“仪式结束了,什么时候回队里?” 裴骁南轻嗤了声,像是在释放某种讯号。 林维泽扭头,这才看见坐在后座的人。 少女五官长得清幼,杏眼长睫,唇色殷红,要不是她穿着的那身黑色长裙和随身携带的记者包,林维泽觉得这姑娘可能大学刚入学。 长得是真漂亮,就是看着有几分眼熟。 他对人脸记忆比较差,摸了下后脑勺,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时晚寻怕他还有事要忙便不想耽误:“那我先下车了。” 林维泽就算对感情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两人间的不对劲儿。 以他对裴骁南的了解,这位首长家的少爷眼高于顶,真没见他对女人感过兴趣。 就算是在警校,荷尔蒙最爆棚那几年,喜欢他的女孩儿都从来不是少数,其中不乏家世、脸蛋、身材都顶好的,也没见他上过心,拒绝得跟个性冷淡一样。 林维泽甚至怀疑,是不是等到南江缉毒大队的人都娶妻生子了,他还单着。 眼下,裴骁南居然让一个女人坐了他的越野后座,噙着的那抹笑意还格外暧昧。 林维泽清清嗓子:“我是不是回来得不太是时候?”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颊,那不爽的表情仿佛在说,他知道还不赶快走。 “那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他掀起眼皮,冷声:“回来。” 林维泽脚步顿住,忍住脾气:“裴大少爷,你这话真跟使唤小狗一样。” 时晚寻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几下,她摁亮屏幕,看到江远发的微信。 江远:【晚寻姐,这边素材收集完了,刚才没找到你人,需要我先去车里等你吗?】 时晚寻声线清淡:“我还有工作,报道还没结束。” 裴骁南吭声:“工作是报道这场葬礼?” 她浅浅应了声,又给江远回着消息。 【好,我马上过来。】 “时大记者是大忙人。”他似笑非笑道。 明知道他是调侃,时晚寻硬着头皮接话:“嗯,我还要回去写稿子。” 说完,她便推开车门,似乎是不想打扰他后面回队里的事儿。 这姑娘脸皮薄,被人打趣,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时晚寻再下车的时候,天空没再飘雨,她便没再微凉的晚风灌入喉头。 她深吸一口气,心脏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随着她下车,裴骁南的视线一直跟随过去。 直到那道身影走到一辆白色的车边,车上的男生下来,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带子。 身为实习生,江远给她看了下这回自己拍的照片,着重挑了几张出来:“这几张可以吗?” 时晚寻很快把精力集中在工作上,摁了下相机按键,语气温和又不失力量:“下雨天,光线偏暗,你参数还要再往上调一点,还有下回选择拍摄角度的时候,尽量给自己留一块能调整的地方……” 她长发披肩,眉眼弯弯,被风撩起的发丝拂过男生的喉间。 随着前倾指导的动作,裙子肩带往下滑落几分,露出的领口肌肤白晃晃一片。 似乎比半年前还要瘦上一点。 就是不经逗弄的性子一点儿没变。 林维泽急不可耐地拉开车门坐进去,仰在座椅上,催促道:“什么情况,说说。” “时记者,有印象没?”裴骁南嗓音低沉,念起前面三个字的时候,还格外强调了下。 这么一说,林维泽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在西城被他救下来的那个记者,只能说百闻不如一见。 林维泽兀自感慨,恍然大悟般:“我就说你能对谁这么上心——” “看着漂亮,不过挺冷艳的。” 用更合适的词儿形容就是,软糯又清冷,很矛盾的杂糅气质在一个人身上呈现。 林维泽耸耸肩,笑他吃瘪,“而且完全不恋爱脑啊,人一有工作,就把你丢在脑后了……” 裴骁南又看了眼她擦拭过的毛巾,弥留了些许她身上的花果香。 “这什么?”林维泽问。 “下雨,她衣服淋湿了,我把车上备用的毛巾给她擦。” 林维泽笑得愈发肆意:“看来我回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不过吧,她留给的这条毛巾,怎么跟灰姑娘午夜十二点的水晶鞋似的,还让你盯个半天……” 裴骁南给了他一记眼神刀,不留情面地吐槽道:“你今天话挺多的。” 林维泽只觉得看小裴爷认栽是件挺有乐趣的事儿,难免来了兴致:“你是不是还没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刚刚她身边那个男生,眼睛都快黏你家时记者身上了,人要是真有男朋友了,你追不追啊?” 裴骁南松动了一颗衬衫纽扣,抬手要了根烟咬着,一脸的不羁:“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撬墙角谁不会?” 作者有话说: 让裴队撬空气吧哈哈哈。 留言过70,我来二更!!! 第33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3 裴骁南向来如此, 坦荡又热烈。 林维泽乐得不行:“得,先回队里吧,陆局开会找你。” …… 傍晚六点, 暮色沉沉, 霓虹高挂。 时晚寻坐在电视台专用的车上,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先是把今天要报道的稿子拟了个初稿。 江远看她一直专注于工作就没说话打扰。 只有时晚寻自己知道, 二十分钟车程, 她用了十分钟写稿子,后面十分钟都是对着电脑打下一个名字又删除。 ——裴骁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 她从未想过还能跟他再遇。 又或者说, 曾经她看着他留给自己的玉佛,祈祷过让他平安归来。 原来念念不忘,是会有回响的。 她用手背拍了下脸颊,稳定下心神,拧了一路的眉头舒展开, 就像是一池被石子投湖激荡起的涟漪终于平息。 窗外阴雨停下, 也该到阳光万顷的时候了。 回到台里时, 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不少同事还在电脑前加班。 时晚寻去休息台冲了杯咖啡, 浓郁的咖啡香味顿时四溢。 孟瑜蹬着高跟鞋走过来,睨了她一眼:“钱主管找你。” 语气算不上好, 但她没太在意, 只吭声:“谢了。” 进去办公室时,她敲门后听到钱澄喊了声“进”。 男人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报道怎么样?” 时晚寻如实汇报了下工作, 又把稿子跟照片交了。 然后迷恋 第58节 钱澄又叫住她:“对了, 纪录片那事儿陆局让你找谁对接?” “还没跟我说, 应该是他们缉毒大队新来的队长。” 钱澄:“行,那你过几天去缉毒大队对接下工作。” 终于熬到下班,时晚寻揉了下酸疼的肩颈,进电梯前看到微信信息。 【我刚下飞机,这周末逛街去不去?】 是喻西宁发来的。 转学去临城前,在江城的少女时期她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喻西宁。 跟她南辕北辙的是,喻西宁完全肆意张扬惯了,毕竟家里有钱,也留了一身大小姐脾气,唯一的耐心都留给身边的朋友了。 三个月前,听闻她辞职从临城到江城,喻西宁当时就想来给她接风,只不过她有个项目在西北,要等项目结束才能回来。 周末,时晚寻还躺在床上,听到床头的电话声才转醒。 她睡眼惺忪地接过电话,一入耳就是喻西宁妖娆的嗓音:“宝贝,我到你楼下了。” 她一怔,明明是想睡个午觉,结果看了眼时间,居然都快五点了。 好不容易的休假日,她这一觉算是清理掉全身的疲惫。 时晚寻拉开衣柜找衣服,应声道:“好,我马上。” “知道你刚睡醒,不着急。”喻西宁笑声轻盈,倒是让她不好意思地加快了自己化妆的速度。 时晚寻刚下楼,就看到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拉风停在不远处。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喻西宁一点儿不在乎,她慢悠悠摘下墨镜,红唇秾丽,邀请道:“走,上车。” 时晚寻真挺佩服她精力的,感慨了句:“姑奶奶,你昨晚才下飞机,不累吗?” 她哼笑一声:“这不是为了庆祝你的死里逃生和我没被晒黑这两件喜事儿,我太兴奋了吗?” 时晚寻扣好安全带,抬眸问:“今晚什么安排?” 喻西宁:“我选了家餐厅,新开的,先去吃个饭。” 玛莎拉蒂一路行驶到附近的商圈,光线交错,灯影憧憧。 喻西宁预约的是餐厅的窗边位置,俯瞰就是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 不一会儿,侍者开始上菜,顺便往两人杯子里倒好果汁。 喻西宁端起杯子,红色的美甲紧贴杯壁:“干杯——” 时晚寻心情放松,跟她举杯相碰。 “崽崽,你真的瘦了。”喻西宁的眼神在她脸颊逡巡片刻,还伸手捏了捏,“都没什么肉了,是不是当时在西城条件太艰苦了?” “没有,都过去半年了。” 喻西宁意有所指:“我怕你受的是相思之苦。” 当时她失踪这么久,身边亲友都着急万分,听到她活着回来的消息,喻西宁第一时间坐飞机去临城看她。 当时的她心里患得患失,也苦于没有发泄的出口,所以一股脑地将有关裴骁南的事儿告诉了喻西宁。 当然,特意隐去了警方那边要求保密不能说的部分。 时晚寻放下叉子,一字一顿道:“我前几天又碰到他了。” “真的假的?我天,你们要再续前缘的节奏吗?”喻西宁一脸的不可置信。 半晌她才开口:“在一位缉毒警察的葬礼上见面的,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喻西宁眸光微动,兴奋之情跃然脸上:“那你要把握啊机会啊崽崽,单身这么多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看不上什么男人了。” 在她的印象里,时晚寻虽性格温软,拒绝人时却很清冷,飞临城之前,喻西宁从来没看她为哪个男人失魂落魄过。 “你们加上微信没?”喻西宁继续八卦道。 “没,上回忙工作,没说上几句话。” “……” “缘分这种事儿不能靠等,你得主动出击。”喻西宁是妥妥的理论派,实战经验为零还在给她支招,“你就问他——” “哥哥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一定要表现得很纯情很无辜,很多男人都吃这套的。” 时晚寻被她泥石流的演绎方式给逗乐,耳根都蔓上一缕绯色。 她浅饮着橙汁,又从喻西宁的话里抽丝剥茧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强烈的念头。 如果那么放不下的话,她也应该勇敢一点的。 往前走,哪怕是尝试一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中途,时晚寻去了个洗手间,结果刚出来,就在栏杆边看到了那道在风中料峭的身影。 绰绰的微弱光线笼罩着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形,像一颗矗立于此的青松。 警服被他挂在手臂一侧,他偏过头,咬着根烟没点,气质轻狂又内敛。 林维泽凑过去给他拢火,指尖的光源明灭不定。 男人薄唇滚过烟雾,笑意慵懒。 他啧了几声:“你对人态度能不能好点儿?好歹也是军人家庭的女孩儿,个个都挺心高气傲的……” “我这算态度好的了,早知道陆局让我过来的是这种相亲局,我还不如去训练。” 鬼知道他刚才有多难熬。 裴骁南覆下眼皮,话语间冷酷无情都没有温度。 在来之前,裴启跟陈平都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这种话,无非是哪位领导的女儿,先相处着试试看,他也二十好几,再这么单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从她这个角度,时晚寻听不到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是看到了裴骁南浅笑一声,尖尖的喉结滚动着,尤为蛊人。 两个人高腿长的男人光是站在那儿,回头率几乎都是百分百。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晃着水蛇腰过来。 女人面露绯色,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应该是找他要微信的。 “骁南哥哥,刚刚聊得挺开心的,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啊?” 席间人太多,她到底不好意思,只能看他出来抽烟再追出来要人微信。 知道自己爸爸跟裴启之前是战友,两家这种关系,她料想,裴骁南多多少少会给点儿面子。 林维泽见状,很识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女人声音清脆,说的话全部落进时晚寻的耳廓。 没想到裴骁南直接睁眼说着瞎话:“不好意思啊,我不用微信。” 女人震惊了几秒,没想到这时代了,还有人不用微信。 转念一想,毕业后他年年在警队,可能平时发短信、电话就够了。 她眨巴着眼:“那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可以吗?” 裴骁南油盐不进:“之前手机坏了,还没准备新号码。” 女人应该是被他这番话激得有几分恼怒,提高了音调道:“你都这么拒绝人的吗?裴叔叔明明跟我说你单身来着……” 追出来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成这样。 时晚寻心脏重重一跳,看见这种场景,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退两难间还对视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压着翻涌的情绪。 裴骁南明显是看到她了,还饶有兴趣地勾唇笑了笑。 “抱歉,我暂时有人要哄。” 裴骁南说完,双手抄兜,眼神锐利直白。 女人咬着下唇,想也不想,蹬着高跟鞋扭头走了。 于是,这一隅空间只剩下她跟裴骁南两个人。 时晚寻不得不承认,她只听见了女人要他微信的这一句,后面的情节只能靠脑补。 最后,虽然他没掏出手机,但神情似乎更愉悦了。 “看见了就过来。”裴骁南捻灭了烟,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时晚寻只觉得窘迫,想装没听见,越过他身侧。 结果被裴骁南捏住手腕,直接把人截在半路。 少女的手纤细冰凉,他轻而易举就能用虎口握住。 磁沉的嗓音落在头顶:“躲什么?”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不想让她走,她根本没机会离开。 两人距离瞬间被拉近,透过炫彩的霓虹,她看见他的脸庞陷落在阴影里,轮廓分明。 在一阵拉扯中,她身上宽松的针织衫有往下滑落的意味。 裴骁南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她袒露出的一截白皙的锁骨和浮现于一侧的黑色蕾丝肩带。 小姑娘是瘦,但该长肉的地儿一点都不少。 他目光幽深,滚了下喉头,又给她将衣服扯好,视线挪向别处。 裴骁南将语调往下压,语调戏谑:“刚刚看见什么了?” 她整个人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侵略感。 呼吸间是尽数是浓烈的薄荷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气氛烧灼着,如同瞬间腾起的火焰。 时晚寻心跳如鼓,砰砰地撞着胸腔,再开口,音质软糯像一江春水。 然后迷恋 第59节 “没什么,听到裴警官被要微信了。” 裴骁南看着她泛着绯色的脖颈,心念一动,柔软的唇蹭过她耳侧。 时晚寻只觉得微弱的电流在体内不断穿梭,像是缠绵又像是警戒。 她下意识往后缩,怕周围有人过来,顾忌着推阻着他的胸膛。 结果双手直接被他反扣在墙沿,裴骁南用深不见底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似乎要将她拆穿入腹。 时晚寻有些呼吸不稳,脸颊发烫,控诉道:“你……别这样。” 只不过一说出来就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哪样?”他嗓音里还透着愉悦的笑意。 他突然俯下身,凑近了些,轻笑一声:“我想要谁的微信,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这章评论过80,明天继续双更~ 第34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4 暗示意味浓烈, 这也是裴骁南的作风。 狂妄又不可一世。 热气烘着她的耳朵,像是要往耳廓里钻。 那道磁性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知道了。” 时晚寻的手腕还被他反扣在墙上,往前挣脱, 姣好的曲线都要贴近他的胸膛。 胸腔下, 心跳跳得震耳欲聋。 她脸颊亦然烧得通红,贝齿轻咬红唇,跟他商量:“那你先放开我。” 商圈人来人往, 霓虹被光线切割得破碎。 裴骁南也没有起在要这里做什么的心思, 顶多算是逗弄一下小夜莺。 “放开可以,条件——”他拖着腔调, 意有所指。 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跟裴骁南这种人讲道理根本不可行。 时晚寻覆下眼睫,飞快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裴骁南哼笑一声,松开她手腕,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远。 她窘迫得手心都在出汗,听到口袋里的铃声便慌张地接起。 喻西宁正百无聊赖地卷起餐盘里的意面, 嘟囔了句:“宝贝,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时晚寻面不改色地编了个理由:“刚接了个工作电话。” “哦好, 那你处理完就过来,还没逛街呢。”喻西宁的嗓音黏糊糊的, 求着她撒娇一样。 裴骁南的喉头滚过一声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她撒谎时的拙劣。 最后, 时晚寻回到餐厅时, 一颗心仍七上八下,感觉全身上下都残余了几分燥热。 喻西宁盯着她粉颊如云的模样看了几秒, 调笑道:“寻宝, 你很热吗?怎么出去了一趟, 脸这么红?” “有吗?”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装作淡定地应对,“可能是吃得有点辣吧。” 说完,时晚寻又喝下一口橙汁,笑得眉眼弯弯,无辜得让人不会生疑。 从餐厅离开的时候,她去到前台结账,结果被通知账单已经被结过了。 时晚寻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结过了吗?可是我还没付钱啊。” 服务生笑着回道:“有位先生说他请客。” “……”除了裴骁南,应该也没别人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知不觉,她就欠了他一顿饭。 喻西宁去盥洗池洗了手,出来时手臂还挎着爱马仕包包。 “寻宝,钱我转你了,这顿我请客啊,别不收。” “不用。”她摆手,有一阵心虚,“我已经结了,你下次请我就好啦。” 喻西宁过来挽住她手臂:“好吧,我看中了几款新包,陪我去看看。” 喻西宁的逛街战斗力算是一流,吃完饭去到商场楼下,大大小小的专柜都被她逛了一个遍。 在她的世界里,从小没缺过钱,赚钱的目的当然是用来买买买。 去了西北大漠几个月,她的消费欲早就按捺不住。 时晚寻逛得没力气,双腿酸软,只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她。 喻西宁去换了件绿色波点裙,走到试衣镜前问她:“这件怎么样?” “好看,挺衬你身材的。”时晚寻双手托腮,话音温柔。 喻西宁走到她面前,突然来了兴致,挑眉道:“论身体当然是我们寻宝的身材的更好啦——” 她意味深长地往下瞥了眼,眸光涌动。 时晚寻今晚穿了件针织衫,搭了件高腰牛仔裤,腰肢纤细,清纯乖巧。 “你别调侃我啦。”她笑嘻嘻推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喻西宁,面色赧然。 喻西宁凑过来,莞尔道:“寻宝,你好香哦。”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快到九点,见喻西宁还在精力旺盛地试衣服,她只得坐在一旁玩手机等待。 不一会儿,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过来,轻声问道:“我刚在那边看到你在你朋友逛街,请问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时晚寻一怔,觉得今晚跟要微信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她压下眼皮,挤出个礼貌的笑,唇边泛着点梨涡:“不好意思啊。” 男人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又想着,可能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有男朋友了。 话音刚落,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nero发来好友请求。】 备注很规矩地发来他的名字。 裴骁南。 她只说了一遍自己的号码,他记性还是真挺好。 思来想去,时晚寻心尖颤了下,伸手在屏幕上点了通过他的好友请求。 裴骁南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黑背狗,雄赳赳气昂昂地穿着缉毒犬的工作服,看着挺神气。 时晚寻想,可能是陪着他们缉毒工作的警犬。 看上去挺凶,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驯服。 胡思乱想之际,她又点开了备注那一栏,最终什么都没打。 几分钟后,喻西宁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过来找她,满脸是春风拂面的笑意。 “寻宝,我逛完街,感觉整个人灵魂都升华了。” 时晚寻失笑:“没那么夸张吧。” “有的。”喻西宁皱着眉头,“你都不知道在西北三个月,风沙大漠,眼前不是山就是不着村的小镇,我都快成忍者神龟了。” 时晚寻被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逗乐,起身跟她一起下楼。 一到住所,时晚寻就累得瘫倒在沙发上,陪喻大小姐逛街比伏案工作还耗神。 点开手机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打开裴骁南的微信界面。 两人的对话框只有一条孤零零的信息。 【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犹豫了下,打了一行字。 【今晚吃饭的钱是你付的吗?我把钱转给你吧?】 虽说没亲密到某种程度,但从两人现在的关系出发,这番话好像还是客气到很奇怪。 耀目的光线刺着眼眸,时晚寻眼皮一跳,将打的字全部删掉,心一横,又给他将今晚的消费账单用转账的形式发了过去。 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她默默叹了口气,干脆捞了件睡裙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时晚寻拿毛巾擦拭着发丝,眼眸沉沉如汲水。 小姑娘穿了件藕粉色吊带裙,趿着毛茸茸的拖鞋去捞手机。 她靠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眼睫微垂,只见刚刚的聊天界面确实没那么空荡荡。 nero:【?】 她眉头微蹙,一不做二不休地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在玩什么加密通话。 nero:【这是时记者给我的嫖资?】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时晚寻觉得在手里的手机都有几分烫手,头顶都在冒蒸汽。 什么叫‘嫖资’?! 这词儿用得实在是太过孟浪。 然后迷恋 第60节 她都没有对他做什么好不好……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到,男人一副又拽又痞的神情,要么黑沉着脸,要么眼含戏谑,低醇的嗓音似笑非笑。 顶着那行字,时晚寻迅速解释:【不是,我把今晚吃饭的钱转给你。】 nero:【哦,你一声不吭地给我转账,我还以为是有别的方面的需求。】 时晚寻:【……】 时晚寻觉得这聊天记录没办法看了,而且认真想想,她甚至觉得他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么一上来就给人转账,比刚刚打字发过去的那段话还要奇怪到让人窒息。 nero:【刚回队里,先睡了。】 她便知道这顿饭钱他是不会收了,忐忑之下,一股脑地将消息都发了过去。 时晚寻:【钱你不收的话,我改天再弥补。晚安。】 弥补。 裴骁南觉得这姑娘有可能都没深思这个词有多大的杀伤力。 圆月高挂,夜风泛着春天的温和。 宿舍内,昏黄的光线投落,裴骁南咬着根烟,漆黑的眉眼仿佛也融合在这柔和的光线里。 他发丝湿润,浅浅覆在眉骨,橙红的光在指尖明灭不定。 林维泽进来时,肩头还搭着条毛巾,随意拧开桌上的冰水喝了口。 他睨过去一眼,稀奇道:“裴队手机里有什么宝藏,看得这么认真?” 林维泽就没见过小裴爷这副眼含笑意的模样。 更何况之前每回出任务,他都是交手机交得最积极的那个,电子设备对他来说似乎可有可无。 裴骁南放下手机,眼皮和唇角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挂着一丝清心寡欲的弧度。 低淡的嗓音蕴着几分挑衅:“你手机里没有的东西。” 林维泽挑眉,可能是会错了意:“你有需求也不至于这样——” 他从座位上扔给他一条耳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睡觉,你看的时候声音小点儿。” 裴骁南简直被气笑,撩起轻薄的眼皮:“我确实不至于这样,毕竟,有人跟我说了晚安。” 林维泽一开始是震惊,而后反应过来,又看见男人松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派老僧入定的模样。 可那语气实在太欠。 林维泽无语:“受不了,裴大少爷,求求时记者快收了你吧,” …… 周一,时晚寻整理好着装下楼买了份早餐。 抵达电视台大厦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把买的草莓牛奶忘店里了。 过了倒春寒,江城的天气几乎是一秒转热。 电梯内,人群拥挤着,热意使得她拨开裙子的方领领口散热。 刚把包放在工位上,她眼尖地发现自己的桌上居然放了一份早餐。 一袋吐司还有一瓶草莓牛奶。 江远注意到她的身影,迈着步子走过来解释:“晚寻姐,不知道你吃了早餐没,别饿着肚子。” “谢谢你啊,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她拒绝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少年脸色失落的神色。 时晚寻略做思忖,还是残忍地开口道:“以后也不用给我买了,买你自己的那一份就好。” 工作是工作,私人是私人,她也不让江远本末倒置。 在职场里,还是维持同事关系比较好,她希望江远能明白这个道理。 上午十点,钱澄将她叫进办公室。 “小时,我跟缉毒大队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你今天先过去看下情况。” “好,需要我准备什么吗?”时晚寻认真听着。 钱澄给她递过去一份资料:“笔记本电脑跟相机先带着,然后让小夏跟江远跟你一起过去吧。” 一切准备就绪,半小时后台里的车向着基地出发。 车身逐渐驶离繁华的市区,窗外的风景迤逦成一道线。 阳光万里,照耀着一片葱郁,窗户半开,新鲜的空气混着草木的味道涌进来。 还没到目的地,时晚寻已然看到了不远处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江城缉毒大队训练基地。 一行人拿出证件给执勤的警官检查,通过后才放了行。 穿过入口的路径,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场,鲜红的跑道不知道承载了多少汗水,薄雾笼着基地外层的青山。 太阳毒辣,绿草茵茵,眼前的热浪几乎让世界融化。 “一二三四——” 操练声穿透绵密的云层,直上蓝天。 时晚寻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方最显眼的队伍。 一众人穿着橄榄绿的作训常服,正撑在地上做着俯卧撑。 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到茵茵草坪里,也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而站在人群前最中间位置的,是裴骁南。 男人穿着身藏蓝色的警服衬衫,皮鞋蹬地,身形笔挺,像一把锋利的、永远不会弯折的钢刀。 帽檐下,他的一双眼漆黑锐利,脸庞线条流畅,冷峻的脸上含着几分戾气。 “不服是吧?”面对一众刺头兵,裴骁南倒也不恼,玩味道,“那就做到你们服气为止。” 气质一本正经又桀骜不羁。 几秒后,他身边来了个警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裴骁南点点头,往一旁看过去时似乎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时晚寻虽说注意到他的背影,但也没有把接下来的事情跟眼前的人挂钩。 她拿着个专门记录会议的本子,上面别了一支钢笔,跟其他同事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会议室内布置简陋,窗台边放了几盆绿植,眼前是擦拭得干净的白板,众人落座在长桌两侧。 小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低声道:“时记者,你刚刚有没有看见那些警察训练的样子,荷尔蒙爆棚有没有?” 她还没接话,就走进来一个青年,给他们倒了几杯凉茶:“你们稍等,我们队长马上过来。” 时晚寻舔舔唇,喝了口凉茶缓解热意。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拉开。 在她看清楚来者后,手里的杯子差点洒出去几滴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他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走过来。 裴骁南捕捉住她的视线,眼眸定定,很像是对待猎物的眼神。 之前陆良淮跟他说拍纪录片这事儿,他都没多想。 刚收到消息,说有几个记者要过来收集素材要耽误训练,他还觉得有点不耐烦。 所以根本没找陆局打听过来记者的名字。 小姑娘落座在中间的椅子上,扎了个低马尾,耳侧垂下几缕碎发,皮肤奶白,长睫忽闪,看到他进来,神情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眼下,他挑了挑眉,脚步微顿,直接落座在她的对面。 “时记者,我们队长来了,你们先聊。” 席间蕴着一丝静默。 毕竟时晚寻是领头的,只得站起身伸出手,清清嗓子,黑睫轻颤:“裴队长你好。” 男人宽大的手掌回握过来,温热带茧的指腹的摩挲过她的手心,令她后背都像是过着细微电流。 这么一看,她的手掌太小,一只手都可以包得住。 她心底一阵颤栗,握完就急忙松开手。 裴骁南深沉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嗓音慵懒冷淡:“好久不见,时记者。” 这话颇有深意,昭示着两人不一般的关系。 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好久不见。 小夏的眼神顿时变成有八卦的警觉,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到两人的身上。 时晚寻觉得自己现在跟他简直变成了这一隅空间的宇宙中心,气氛紧缩到难以呼吸。 直到陆良淮进来,时晚寻才觉得那些炙热的眼神有所转移。 陆良淮单臂夹着帽子,招呼道:“时记者,想必你刚刚已经跟裴队长见过面了。” 时晚寻点点头,交待了来意:“陆局您好,纪录片的事情之前跟你说过。” 陆良淮沉吟片刻:“很荣幸你们能选这个题材拍摄,具体的事宜我们现在再商量,没什么问题的话,再签协议。” 之后,周围人的交谈变成了细密的泡沫,覆在耳边,直往上涌。 她避开裴骁南的视线,一个劲儿盯着面前的纸张,用钢笔认真记下会议的事宜。 总算熬到结束,会议解散时,相关事宜也算谈妥。 陆良淮做主道:“时记者,你们没什么事儿的话,先留下来吃个饭,就到我们基地食堂吃就行。” 想到陆良淮曾经采访时的配合,时晚寻也盛情难却,根本不可能拒绝。 然后迷恋 第61节 众人离开之际,她还在收拾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走到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并未离开。 裴骁南站得笔挺,俯身过来,气息沉稳,点漆一样的眼睫投下一层阴翳。 “过来弥补我的?” 一句话,便可以燎原。 恰好,小夏在嗓音在走廊尽头响起:“时记者,过来吃饭啦。” 时晚寻喉头微哽,心跳频率不自觉加速,没正面回答:“裴队长……我先去吃饭。” 那声‘裴队长’喊得温软,让他想起刚才握住她指尖时的触感,像浮动的月光。 随后,小姑娘跑得飞快,视线里只剩下她翻飞的裙角。 热意翻腾,裴骁南扯了下脖颈间的领带,亦步亦趋跟上去。 基地食堂很安静,人没集齐,根本没人动筷子。 时晚寻也被这阵仗吓到,保持站立姿势没说话。 过了几分钟,裴骁南出现在桌前,表情淡漠,凛然如雪。 报告完清点的人数,众人才能用餐。 她的餐盘里荤素参半,米饭盛的不多。 裴骁南坐在她对面,旁边就是陆良淮。 其他桌安静得落针可闻,也就陆局开口说了句:“小时记者别客气,爱吃什么再去打。” 她拿起筷子,真诚道:“谢谢陆局。” 警队里吃饭快是闻名的,不一会儿,身边人都风卷残云吃完饭,她还剩下一口饭没吃完,不想着浪费,就又往嘴里多扒了几口。 没想到吃得太快,她被呛到,咳嗽了几声,面色涨红。 霎时间,一双修长骨感的手出现在眼前。 裴骁南递过去一碗汤,眉宇间染了几分柔情:“喝汤缓一缓。” 陆良淮用手拍了下大腿,笑了声:“哟,铁树开花,钢板融化啦,能让你给姑娘递汤。” 时晚寻喝着汤,呛咳感才好受了点儿,听着陆良淮这话,唇角不自觉蔓上几分笑意。 裴骁南大喇喇伸着腿,偏过头懒洋洋地笑道:“陆局,你损我也损得好听点儿。” 陆良淮摊手:“这不是你说的我都快赶上你亲爹了吗?我跟我儿子说话就这语气。” 他滚动着喉结:“得,您是宝刀未老,我甘拜下风。” “你小子,嘴别贫。”陆良淮恨不得给他一记爆栗。 陆良淮看向她,又恢复成说正事儿专用的表情,“小时记者,你们今晚可以先留宿在这儿,明早队里有技能比赛,正好你能留下来拍摄写稿。” 收集纪录片素材当然事大一切,时晚寻抿唇:“好,那就麻烦陆局长了。” 下午,队里的警官给他们收拾出要住的房间,一人一间房,空间开阔敞亮,一进去还能闻到些许皂角香。 房间内的大部分生活需求都能满足,就是她没带换洗的衣服,今天过来又热得一身黏腻。 叹了口气,时晚寻将电脑抱到桌上充电。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夏踏步子走进来,背过手,眼眸里亮晶晶的:“时记者,你跟裴队长什么关系啊?” 她压下眼皮,淡声说了句:“不算很熟。” “真的?”小夏眨巴着眼,“我总感觉你跟裴队关系不一般,不会是在地下恋吧?” 时晚寻连忙否认:“没有,你别多想——” 见她守口如瓶,小夏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扫兴离开。 晚上,时晚寻写了会儿之后的工作安排,又去洗了个澡。 只不过没有换洗的衣服和毛巾,她随意挽了个发髻,发丝还在往下淌水。 听到一阵敲门声后,她才趿着宽大的男士拖鞋去开门。 裴骁南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他身姿笔挺,斜斜倚靠在门边,头顶的光将他的轮廓拉长,随后很简单地交待了句:“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让开一条道,浑身还泛着洗完澡后的潮汽。 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不轻不重交杂在一起。 裴骁南瞥过去,发觉她刚洗过热水澡,袒露出的皮肤白皙泛粉,像剥了颗壳的荔枝。 可能是只有男士拖鞋了,她穿着偏宽大,白皙圆润的脚趾缩了下。 时晚寻用水润的杏眼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那你们明天几点起床?” 这决定她明早要起多早起来拍摄。 “五点半。”他轻笑一身,“能起得来么?” 时晚寻:“应该可以。” 裴骁南给她说着安排:“五点半晨训,技能比赛应该是八点左右开始。” 时晚寻默默听着,发尖儿还在簌簌滴水。 小姑娘的眼神澄澈干净,唇色殷红,呼吸在胸腔起伏。 再低头时,那道影子已经倾身过来,跟她的覆盖在一起,犹如交错的藤蔓。 她的心脏上下颠簸,更像是掀起的浪潮,几欲将她吞没。 裴骁南慢悠悠走过来,将毛巾搭在她脑袋,还不轻不重地揉了下。 她神经紧绷,喉间一阵干涩,想说什么又堵了回去。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内慢慢放大。 裴骁南勾起她的一缕湿发挽向耳后,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晚上锁好门。” 作者有话说: 这章掉落三十个红包老婆们,蹲蹲留言w 第35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5 发丝的水珠淌进她的裙子, 连领口都变得透明。 时晚寻耳根发烫,自顾自用毛巾擦拭着发丝,小声应了句:“哦好。” 裴骁南:“走了, 早点睡。” 纯粹是过来送条毛巾, 叮嘱完就离开。 她盯着那道背影,突然喊他:“裴骁南——” 她声线本来就软,这一喊, 反倒含着几分坚定的意味。 “嗯?”裴骁南停下脚步, 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时晚寻背过手,藕段般的胳膊白皙纤细, 模样清幼。 裴骁南眼尾微扬, 突然觉得不怪自己叮嘱她要锁好门。 她大脑空白了几秒,没忍住说道:“你……明天的比赛加油。” 裴骁南似是没料到她会说这句,撩起眼皮,松散的神情变得认真:“会的,给你拿个第一回 来。” 什么叫给她拿个第一, 弄得像完成领导指示一样…… 时晚寻唇角泛着笑, 将头发擦干才坐在床沿, 又拿起一旁的会议记录本。 一字一顿地写着—— 【比赛加油。】 翌日早晨五点,她被闹钟声闹醒, 简单洗漱了一番,从宿舍出去看了眼时间, 刚好五点半。 天色蒙蒙亮, 整齐划一的队伍便开始晨训。 晨间拉练无非是跑操,一行人穿着军绿色的短袖, 绕着鲜红的跑道一圈圈喊着口号, 声振蓝天。 领头的当然是裴骁南。 明明穿着一模一样的短袖, 可他站在队伍最前列,连后脑勺都是好看的。 时晚寻整理好裙子皱褶,又跟着小夏一起下楼。 小夏哈欠连连:“幸好不是每天起这么早,也不知道他们缉毒警察一个个怎么做到的……” 她不禁想到裴骁南在西城的日子,刀山火海,随时随地都要待命,那时候的日子可比现在要苦要难百倍不止。 可他还是从那段暗夜里携了满身光明走出来。 正如此刻,山间薄雾隐隐,晨曦的微光破晓而出,将那道往前奔跑的身影包裹着。 “昨晚没睡好吗?”时晚寻收回视线,温声问道。 “可能到地方认床吧,差不多失眠了一晚上。”小夏恹恹的,“时记者,你看我这黑眼圈……” 其实时晚寻到陌生的地方也容易睡眠质量不好,可不知怎么的,昨晚锁好门,躺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她弯着唇角:“那你今天回去好好补一觉。”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江远也收拾好下楼,可能是昨天被拒绝的事让他心情多了几分低落,所以用早餐的时候也一直没说话。 时晚寻吃了两个包子,餐盘里还剩一个煮好的鸡蛋。 她拿起豆浆喝了一口,不待反应,对面突然覆上一道黑影。 江远才刚端起餐盘离开,就看到裴骁南坐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他的步子像是黏在原地,只是咬着后槽牙,视线逡巡在两人间。 然后迷恋 第62节 昨天在会议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非比寻常的氛围。 在他的印象里,时晚寻很少会紧张,任职的这几个月里,做重要报道时她都是沉稳且丝毫不怯场的。 可以说工作上的时晚寻清冷理性,但昨天跟裴骁南握手时,她脊背僵直,动作略不自然。 那时候江远还以为是她对裴骁南压迫感的害怕,现在看来不是,更像是来重叙旧情。 小夏不明所以:“江远你不是吃完了吗?怎么端着餐盘不动?” 江远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个理由都编不出来。 裴骁南还装作好心地提醒他:“昨天晚上你们不是过来吃过饭吗?餐盘端到前面的回收台,江记者——” 他声调徐徐,黑眸里噙着晦涩的情绪。 江远僵硬地扯过一丝笑,道谢后转身往前走去。 林维泽也察觉到男人不爽的情绪,占有欲爆棚的时候,裴骁南眉眼的戾气更重,会看着比平日里更难以接近。 时晚寻吭声,端起眼前的餐盘:“我吃完了,那我……” 却没想到端起餐盘的手腕被男人温热的指间摁着。 没用多大力气,可就是能让她动弹不了分毫。 时晚寻原本以为,他又要戏谑自己,顿了会儿,男人沉稳的嗓音如凛冽清泉涌入耳廓。 “在警队里,不要浪费粮食。” “……” 她有些窘迫,小夏也放下手里盛粥的勺子,嘟囔了句:“你们警队的规矩这么严,也要套到我们记者身上啊……” 林维泽解释说:“你们别跟我们队长讲理,他啊就是这德行。” 裴骁南的额间还蕴着运动完后细密的汗珠,挺鼻薄唇,语气坚决。 “在警队,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言罢,餐盘里的鸡蛋被他拿到手里,像是个任由他揉搓扁圆的玩具。 时晚寻的视线也落到他手里,心情仿佛也跟着他手里的鸡蛋翻转。 她小声提醒:“那是我的……” 裴骁南已经剥了大部分的蛋壳,正儿八经地问她:“还要吃么?” 想到他说的不要浪费粮食,时晚寻也确实没撑到不能吃的地步,所以乖软地点了下头。 结果他直接把剥好的鸡蛋重新放到餐盘里,大方道:“吃吧。” 小夏差点被粥呛到,不禁想到,该不会是裴队长找了个理由,特意给时记者剥鸡蛋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脑子里就像是天人交战般,将裴骁南的形象分割成黑白两端。 时晚寻心尖微颤,垂下轻盈的眼睫,一口一口将剥好的鸡蛋吃完,塞得腮帮子鼓囊囊的。 最后喝掉剩下的豆浆,她还像打报告一样,特乖地看他,瞳仁干净得跟玻璃球一样。 “吃完了,裴队长。” 裴骁南别有深意地笑笑:“时记者很听话。” 林维泽恨不得丢下筷子走人,他这哪里是来吃早餐的,以后还说不定天天吃狗粮。 吃完早餐,众人都先休息了片刻,共同等待着即将开始的缉毒大队技能对抗赛。 时晚寻拿着相机,正调整着参数,眉间拧着,很是认真。 昨天接待他们的年轻警官走过来,语意青涩地问了句:“时记者,您给谁加油啊?” 无论平日里队伍关系如何,是对抗比赛就会有胜负,同样关系到个人荣誉。 裴骁南单手抄兜,手臂的青筋蜿蜒着,后颈露出点棘突,比他穿衬衫时多了分随意不羁。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一旁的目光,侧过头,捕捉到了那抹清媚的身影。 时晚寻眼波盈盈,肯定道:“我赌你们队长赢。” 都给裴骁南比赛加油了,不站在他那边希望他赢,怎么都说不过去。 时间很快到了早上八点,第一个进行的环节是蒙眼组装机枪。 比赛前,除了裴骁南,其他缉毒大队的人都一块儿聚在树下。 主要是谁都不知道这位裴队长什么来头,对他的实力也没太多了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对策。 当年去西城卧底前,组织就直接抹去了裴骁南的履历。 现在齐弘生尚未收网,为了掩护他的身份,陆良淮也没跟缉毒大队交过底。 后来又有人传他是军区首长裴启的儿子,所以待遇特好,一来就位列大队长。 一听是‘关系户’,众人心里自然闷了些不快的意见,不服气的人就更多了,铁了心想看他在这回的比赛里吃瘪。 为首的之前队里的副队长云洪,其实他对裴骁南倒没什么意见,头一回见面的时候,觉得相处起来也不错。 只不过旧人抱团,在撺掇之下,云洪不得不站出来,像是在打反抗战一样。 上场前,队里的队员鼓舞道:“云副队加油——” 云洪比了个手势,示意是让他们安静点儿。 裴骁南也幽幽睨过去一眼,没流露出一点儿不满。 “云副队,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裴骁南长身玉立,淡然地开口。 蒙眼组装机枪,难就难在熟练度与速度的较量。 比赛一开始,周遭寂静无声,所有人将目光集中于两人的操作上。 裴骁南戴着眼罩,修长的指节拖着机枪。 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手上的速度比云洪快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云洪也不知道自己进度,只能听见旁边快速的声响,心下不由得一阵紧张。 过来围观的纷纷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位‘空降队长’这么有能耐,组装机枪的速度几乎是吊打副队云洪。 云洪之前好歹也拿过这项比赛的第一,时间结束摘下眼罩时,一看到结果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裴骁南的成绩确实亮眼,几乎是破了江城缉毒大队这项比赛的最好记录。 原本给云洪加油的队员现在个个头低的像鸵鸟,未置一词。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容不得任何细微的质疑。 后面则是警队传统赛事,需要比赛枪击环数,五发子弹,谁环数高谁获胜。 队里刚撺掇云洪的刺头兵现在来了底气,主动请缨道:“队长,我想上。” 云洪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周,你去吧。” 小周风轻云淡地配备好装置,站在了裴骁南旁边。 他心里对自己能不能赢没底,可还是得装出气势,抬起手臂瞄准靶子。 第一枪,两人均为十环。 时晚寻看得心里紧张,用手掌挡了下耀目的阳光。 第二枪,裴骁南十环,小周九环。 …… 直到子弹全部打完,裴骁南五十环,小周四十九环。 两人均是优异的成绩,只有小周自己知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环之差,也基本奠定了裴骁南在队里的地位。 烈日当头,裴骁南放下枪,意气风发,眉眼间尽数是轻狂的锐气。 他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像是万里关山也能被他踏成康庄坦途。 时晚寻将这一幕一点点刻入脑海里。 春风劲拂,红旗飘扬,她的一颗心也随着那面旗帜晃动,被太阳晒得滚烫。 林维泽过来跟裴骁南简单击了下掌,啧了声:“还得是裴队。” 两人平日里互损惯了,但彼此心里都知道,危急时刻,队友也是自己的底气,所以林维泽方才的称赞是不加掩饰的坦荡称赞。 之前在警校念书,裴骁南就被一群同学封为‘裴神’,创下的记录好几年都没人破。 最后去台上发表讲话的时候,他穿着藏蓝色的警衬,眉梢眼角洋溢着笑意:“愿数年以后,你我仍热血难凉。” 这么几年过来,来到缉毒大队,他依然漫不经心地稳操胜券。 林维泽用胳膊肘撞了下他:“诶,时记者刚还给你加油来着,不跟人说两句?” “现在去。”裴骁南说。 时晚寻整理好成片,放下相机,视野全然被他占据。 男人身上的军绿色短袖被汗迹浸透几分,随手接过林维泽递过来的冰水,手臂线条流畅,拧开瓶盖喝着。 喉头滚动之后,笑得肆意张扬,又野又欲。 时晚寻心念一动,怔怔地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 春风缱绻,吹落花瓣,心里轰然发出一道声音,今天她已经见过了最好的。 “手伸出来。”在她低头看向自己影子的时候,裴骁南慢悠悠的嗓音震在耳边。 时晚寻抬眸看他,发觉男人的眼眸也像是被水浸润着,似是有几分暗潮涌动。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仍乖乖伸出手,摊开掌心。 裴骁南从裤兜里拿出个印章,似乎是刚刚比赛赢下的奖品。 “刚刚赌我赢?”他掀开眼皮,抬了下下巴。 裴骁南笑了下,身形逼近过去:“我拿到第一了,时记者。” 时晚寻心猿意马地点头,贝齿轻咬红唇:“赌你赢有什么奖励吗?” 然后迷恋 第63节 承认赌他赢,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但被他这么当面询问,她的回答还是有几分赧然。 时晚寻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反应过来时发觉他已然攥着她的手腕,气氛无比燥热。 裴骁南打开印章,往她手里印了个红色的戳,声音透着胸腔震颤:“我的人,盖个章。”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昨天有点事,今天补个二更qwq!! 这章全部红包~ 第36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6 时晚寻错愕地看了眼手心, 还真是一个红色的印章。 五角星形状的。 顿时,连同着手腕的皮肤和手心都在发烫。 裴骁南信守承诺,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无论是送她离开西城, 还是最后活着回来见她, 抑或是答应比赛会加油。 原因都是不想让她失望。 她收回手,攥着指节,嘟囔了句:“什么叫你的人啊?” 还得让他盖章来证明。 “你都站在我这边赌我赢了, 怎么就不算我的人?”裴骁南盖回印章, 笑着对视上她眼睛。 尽是歪理邪说,偏偏她还说不过。 两人相峙间, 他身后跑来一个年轻的警官:“裴队, 陆局让您过去一趟。” “得,先走了。”裴骁南跟她告别,笑意泛在眼底。 这年轻的警官也看出来了裴骁南此刻的心情,估摸是挺好的,平日里都没见新来的队长笑得这么轻松过。 到了中场休息, 时晚寻去到一旁的看台坐着。 前些天淅淅沥沥的春雨将花瓣全打落, 满地全是花瓣, 太阳一晒,还泛着花蕊的光泽。 裴骁南坐在草坪上, 屈着膝盖,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 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笑得痞气。 陆良淮正着警帽:“等会儿要开始的人质营救赛,在人质的选择上, 你有什么想法没?” 阳光万里, 照耀着他修长慵懒的侧影。 他声线散漫, 还拘着几分调笑:“您这回不想用假人了?” 陆良淮说:“真人营救不是为了让你们更有代入感么?更何况,你们到时候解救人质面对的都是真人,各种突发情况都得一一处理好。” “行,您觉得选谁当‘人质’合适?”裴骁南抻着腿问了句。 陆良淮清清嗓子,视线看向前方:“时记者就很合适啊,首先体重比较轻,方便你们实行人质转移操作,而且让她参与到你们的比赛当中,对她本身的纪录片拍摄也有好处……” “然后呢?您还挺大公无私。” 裴骁南慢悠悠笑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他说的理由。 “你这小子,看你刚怎么说话呢,活该你之前找不到女朋友。”陆良淮表情凶狠,倒也没真生出责怪之心。 裴骁南耸肩:“陆局,我之前也没想找。” “哟,现在就想找啦?”陆良淮背过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南江缉毒大队,除了你都成家了,你是不是羡慕,所以着急了?” 裴骁南哼笑一声,懒洋洋的:“他们婚礼我都参加过了。” “参加过怎么了?” “都没我未来女朋友好。”裴骁南轻阖眼皮,语气倒是很笃定。 陆良淮也不继续编了,厉声:“你这小子,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是吧?这追时记者还不得需要点儿时机啊?” 裴骁南也被逗乐,真心觉得陆良淮操谁的心都多。 “谢了陆局。”他拍拍身上的草,从草坪上站起来,遥遥一望,目光落到看台上的人影。 时晚寻挽着耳后的发丝,皮肤在光线的覆盖下几近透明。 等人一下来,陆良淮就迈着步子过去,跟她商量道:“时记者,麻烦你了,待会儿两个队伍还有个比赛,你要不要留下来充当一个需要被解救的人质角色?” “人质?”时晚寻眨着眼,杏眼里闪着些许迷茫,“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良淮笑得和蔼:“不需要你做什么,待在指定地点等待营救就好。” 时晚寻莫名接了个任务,只能让其他同事先回去。 小夏坐上电视台的车跟她挥手:“时记者,等你回来。” 她也招招手,转身去到被安排的营救地点。 就在附近的厂房二楼,红蓝两队需要竞赛来先找到她并完成解救,在此过程中,两队也需要躲避对方的埋伏和攻击。 时晚寻略做思忖,自己确实不需要做什么,乖乖待在原地扮演好她的角色,在营救的过程中不添乱就好。 她全程屏息以待,透过窗户的视角看到下面两队的行踪。 裴骁南所带的队伍是红队,云洪则是蓝队,两队一同出发,先行通过障碍赛,最后才能进入解救人质的厂房。 红队率先完成障碍赛,对讲机里传来林维泽低沉的嗓音:“发现人质目标,一号厂房,二楼。” 裴骁南收到消息,一路避开蓝队的巡逻,从另一侧上楼,撑着窗户翻了进来。 时晚寻被他突然间的出现吓了一跳,根本没料到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另辟蹊径。 裴骁南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对待门口的岗哨则是直接擒拿,动作行云流水,且没发出多大的动静。 彼时,云洪才刚刚进入一号厂房。 裴骁南在心里掐算了下时间,蹲下身,三下两下解开捆住她手腕的绳子,不经意间勾唇问她:“怕不怕?” 时晚寻摇摇头,看见他来反倒心底很踏实。 裴骁南替她压好裙摆,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不禁觉得这姑娘实在太轻,叮嘱道:“以后多吃点儿。” 她下意识勾住他脖颈,听见彼此的心跳在胸腔怦然。 “我现在下楼,抓紧我。”他嗓音徐徐,贴着她耳廓,气息显得愈发暧昧。 时晚寻也怕被蓝队觉察到动静,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唯独将身体靠近了几分。 裴骁南喉头一滚,感觉身体的薄肌明显贴合到起伏的曲线。 偏偏她像是什么都没察觉,无辜的杏眼打量着他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 窗台旁边放了绳索,由于需要让两个人一起下,裴骁南不仅需要单手托住她腿弯,另一只手还得拉着绳索往下放,使两人能安全落地。 这动作难度光看看就很大,时晚寻不禁敛下眼睫:“这样你会不会很累?” “试试就知道。” 裴骁南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抱着她从窗台抓着绳索一跃而下。 她的心跳悬在半空,闭眸的时候凑近着埋向他臂弯,闻到了清浅的薄荷气息。 最后落地的时候,裴骁南找准时机扔掉绳索,纯粹充当了她的‘人肉靠垫’。 小姑娘跪伏在他身前,发丝轻扫,撑着他胸膛起身。 裴骁南整套动作相当流畅,只是她听到他闷声落地的声响,她整个人却像是缩在他营造好的港湾,没有收到丝毫伤害。 倏然间,四目交汇,犹如电光火石,拉扯着滋长的情愫。 她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很羞耻的姿势,腰际还被他宽大的手掌搂着。 时晚寻想往旁边挪动几分,却又被他紧紧摁下去。 她腿弯处的肌肤娇嫩,蹭到了男人硬如烙铁的腹肌。 裴骁南眉峰微挑,提醒道:“时记者不要乱动,你现在是我的人质。” “不是,是被你解救的人质。”她温吞地反驳,但并没有多少震慑力。 “是。”裴骁南懒懒一笑,嗓音难抑,“我的战利品。” “裴骁南,你……”她脸上一热,什么词儿都往外蹦,“你混蛋。” 她觉得男人此刻落在自己脸庞的目光都是灼热的。 裴骁南撑着手肘,仍以这种姿势将她抱起,不知是警醒还是戏弄:“时记者可能没见过真正的混蛋是什么样儿。” 嗓音摩挲在她耳边,几乎是从背脊麻到尾椎骨。 真正踩到柔软的草坪上时,时晚寻甚至觉得一阵腿软,差点没站住。 大片的阳光铺陈在茵茵草坪,他起身的时候,后背以及发丝沾染上散落的一堆草。 时晚寻稳下心跳瞥向他身后,软声命令道:“你低头。” “嗯?”他尾音微勾,唇边弧度玩味。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裴骁南还是相当配合地覆下眼睫,垂下脑袋。 很像一只等待被驯服的狗狗。 这种想法也就只能在心里酝酿,表面上即使他低下头,两人仍有身高差距。 时晚寻想踮脚,却被他的手心摁着肩膀没动。 裴骁南黑眸定定看过去,犹如充满蛊惑的漩涡:“你不用踮脚,我弯腰就好。” 片刻,他也真的弯下腰,蓬软的发丝出现在眼前。 见她愣怔半晌,裴骁南颇有耐心地问:“要做什么?” 光影交错间,他眉眼的凌厉软化。 “我……看你头上有草。”她越说越心虚,声音逐渐变小,“帮你打理下。” 然后迷恋 第64节 小姑娘怕他自己看不到,清理不干净,提议后,纤细的手指穿梭过他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将那些杂草拨弄下来。 看到杂草都被拨动下去后,她拍着手掌道:“好了。” 他眉心微动,装得一本正经的:“谢谢时记者了。” 这男人……怎么说个感谢还能让她无语凝噎。 比赛还剩下最后一个环节,需要牵着缉毒犬找到厂房内藏匿毒品的地方。 林维泽将绳子交付到他手上:“裴队,你牵着阿瑞斯过去吧。” 那是一只黑色的马犬,贴着裴骁南腿侧,还不停吐着舌头。 时晚寻打量了下,怔然道:“跟你微信头像的那一只好像不一样。” “它们不是同一只警犬。”裴骁南蹲下身,伸手揉了下它脑袋以示安抚,“这一只有主人,比赛时用而已。” 她不明所以地问:“那你的缉毒犬……” “退役了,在我奶奶家。”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原来如此,看来那只缉毒犬也陪伴了他很长时间,否则不会连微信头像都要换上。 “走吧。”他扬起下颌,冲着阿瑞斯示意。 阿瑞斯奔跑的速度很快,也只有裴骁南能跟得上,作为被解救的‘人质’,她还得全程跟随。 最后她跑得气喘吁吁,额间也溢出点汗珠。 阿瑞斯带着人奔向二号厂房,在一堆木箱子里嗅到提前藏匿好的毒品,它跃上箱子,直接用爪子示意。 这是发现毒品的动作。 裴骁南拿起对讲机开口道:“已发现毒品藏匿点,请求验证,任务完成。” 阿瑞斯又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什么后,它迅速朝时晚寻扑来。 不过没有将她扑倒,而是用锋利的牙齿撕扯着她的裙摆。 她眉心微皱,心下一沉,下意识喊他名字:“裴骁南——” “阿瑞斯,停——”裴骁南牵住绳子,及时将它扯了回来。 小姑娘身板单薄,若不是及时收绳,在之后的拉扯中还真说不定要造成什么伤害。 时晚寻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关切道:“它……还好吗?” 裴骁南单膝跪地,很快让阿瑞斯的情绪镇定下来。 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他掀起眼皮道:“应该是你刚才待的地方之前演习的时候有藏匿过毒品,所以你的裙子带了点儿上面的气味,阿瑞斯闻到了才误会了……” 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她的裙摆也被扯掉了一块儿布料,看起来格外狼狈。 时晚寻有几分手足无措,抿着唇瓣没说话。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顶着这件衣服回去。 愁绪刚落,腰间就被他围上一件藏蓝色衬衫,他将衣服严丝合缝地围上去,叮咛了句:“先用这个遮一遮。” 赛事全部结束,陆良淮宣布红队获胜后,裴骁南才冲她招手:“跟我过来。” 时晚寻亦步亦趋跟过去,看着腰间的衬衫,无端让人脸红心跳。 裴骁南让她在昨晚的宿舍等一会儿,她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再次出现时,她才明了他的意图。 原来是要给她拿换的衣服穿。 裴骁南将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随手递给她,低醇的嗓音不含任何绮念:“你先换上。” 随后,他单手抄兜,从宿舍里退出去。 裴骁南站在门口,依在墙壁外侧,活脱脱像来镇守宿舍的,不禁自嘲地笑了下。 房间里摩挲衣料的声音逐渐放大,似乎是她在脱下裙子,开始试衣服了。 时晚寻还是头一回穿男士衬衫,扣衬衫扣子的动作都慢下来几分。 他用舌尖顶了下脸颊,明明是看不到任何场景,心底已然勾出蹿起的火苗。 可能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软糯的嗓音传来。 “裴骁南,我换好了……” 他回到宿舍,定睛一看。 由于他的衣服大多偏宽大,穿在她身上有几分滑稽。 小姑娘费心费力将衬衫跟长裤都挽了几道,才显得干练了几分。 “我穿你的衣服……”她耳根红到要滴血,心跳如鼓,喃喃道,“会不会很奇怪?” 毕竟发生了点意外,她换上他的衣服也是迫于无奈的下下策。 裴骁南俯身过去,贴近她耳侧,将人逼退到床沿。 气氛像燃起的篝火,烧灼着她的理智。 男人压下黑眸的情绪,轻咬了口近在咫尺的薄软耳垂,“不会,我喜欢。”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探个脑袋,这章留言过70,明天两更qaq老婆们开心看文就好 第37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7 她脑袋晕乎乎的, 只感觉到耳垂上的酥麻感转瞬即逝。 恍然间,呼吸交织,心跳声仿佛要将眼前的光影撞碎。 时晚寻往后瑟缩了下, 声如细蚊道:“裴骁南……” “嗯, 我在。”他沉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每回喊他的名字声调都有所不同,这一声是在唤回彼此的理智。 裴骁南一如既往带着强势、压制性的气场, 可眸色分明是温柔的, 仿佛要让人沉溺于一片星河。 她膝盖并拢,耳后染上一片蔷薇色。 心里不由得嘀咕了句, 什么叫‘他喜欢’啊…… 其实对裴骁南来说, 小姑娘穿着这套衣服并不显得多奇怪,反倒是像在体验‘男友风’衬衫,平添几分不自知的诱惑。 “你不准再……咬我耳朵。”她话声轻软却坚定,补充了句,“有点疼。” 不是在西城, 她不需要再陪他逢场作戏。 小姑娘竖着一身刺猬的刺, 仿佛是在提醒他, 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下回轻点儿。”裴骁南眉骨微抬,笑意散漫。 她瘪着唇角:“没有下次了。” 时晚寻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放在烤架上烧灼着, 眸光浸透着水色的朦胧。 又听见他磁沉的嗓音,没丁点儿不自在地问:“那要咬哪儿?” 时晚寻懵了一瞬:“……” 回忆如网收织, 轻而易举勾起了那一回她坐在他腿间, 眼前被领带蒙上,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 他的吻拨动着她的神经。 她青涩到无以复加, 他则不是浅尝辄止, 似乎是非要把报酬连本带利捞回来。 她也没有别的吻的经验能提供对比,只是单纯想起来,他撬开她唇齿的力度就要羞耻到无以复加。 “哪里都不可以。”她反驳的话语甚为苍白。 两人间距离被拉远,连带着心跳的浪潮,终于泊岸。 他再不羁,也不会在警队宿舍里趁人之危。 “走吧,我送你回去。”裴骁南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冲她晃了晃。 她站起身,宽松的袖口又垂了下来,遮住白皙纤细的胳膊。 “会不会麻烦你?” 顶着这身衣服,拦车倒没什么,可她还要回台里跟钱澄汇报工作,落到同事眼里,说不定会衍生无端的联想。 从十五岁跟着母亲去临城后,苏茹跟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给妈妈添麻烦。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形成独立且清冷的性格并不奇怪。 裴骁南顿了顿,转过身凝视她几秒。 他的声线平稳克制,透着别样的认真:“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她心念一动,莫名觉得连空气也染上几分糖霜。 趁着她在宿舍收拾东西时,裴骁南倚在外面的栏杆上,指间夹着根烟,而后拢着打火机点燃,火苗摇曳,青雾袅袅,氤氲着他清冷的五官。 时晚寻没带太多物品,最贵重的可能就是一台笔电和相机,所以拎起来也格外注意了几分,生怕磕碰着。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裴骁南捻灭了烟,一双眼漆黑深邃。 “东西给我。”他直接把她手里的物品接过去,俯身过来,还能闻到浅淡的烟草气息。 她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其余的物品则是他安放在后车座。 裴骁南侧身过来,‘咔哒’一声给她系上安全带。 她下意识道谢:“谢谢裴队。” 他应了声,问道:“回哪里?” “直接回江城电视台。” 然后迷恋 第65节 裴骁南开了导航,喉头滚动:“这么晚还要回去工作?” 车窗外暮色渐浓,鳞次栉比的高楼也染了几分夕阳的光辉。 她很乖地点头,解释:“要回去跟主管汇报一下这两天的行程。” 越野停在红绿灯路口,正好是晚高峰,车辆堵塞得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背青筋浮现,另一只手搭在窗沿支着脑袋。 晚风涌动,吹拂着他的夹克外套,分外迷人。 微信里响动几声,她点开,发现是喻西宁发来的。 【图片】 【图片】 【寻宝,这男人身材也太好了吧,公狗腰我好爱哦……救你的那个警察是不是身材也这么好啊?】 时晚寻点开,意识到什么又很快关掉。 一闭上眼,居然是之前印在脑海里的块块分明的腹肌。 真是要命了…… 可能是今天起床太早,堵车时间也长,她先是玩了会儿数独游戏,后面困顿得不行,侧着脑袋靠在座椅上浅眠。 睡前还叮咛了声:“裴队,麻烦你到地方了喊我。” 直到车身穿梭过几个路口停下,周遭传来人群的嘈杂声。 时晚寻以为到地方了,睁开眼才发现,他开车带她来了公司大厦附近的商场。 “是要在这里下车吗?”她说话时还带着刚醒的惺忪。 一路上裴骁南确实没说话打扰她补觉,眼下直接打开车门,示意道:“去买件衣服。” 时晚寻低头看了眼,没想到他的细心周到是无微不至的地步。 商场内灯火煌煌,像一片璀璨的灯海。 一路上好几个女生的目光都跟随着裴骁南的步子,毕竟男人身形高挑,夹克修身,眉眼间锋利又冷淡。 她步伐不快,一开始是跟在他身后,后面则是直接他攥过手腕,跟他并肩一起走。 如此一来,那些女生霎时间脸色灰暗,跃跃欲试的心情也被泼了一瓢冷水。 裴骁南对那些视线视若无睹,直接带她上了电梯,来到女装专区。 之前在西城,他并没有给女孩子买衣服的相关经验,所以一般是看上的直接拿,没那么多讲究。 导购看到了先进来的裴骁南,建议道:“先生,您是来给女朋友买衣服的是吗,这边有春季新品,您可以看看。” “比如这件浅绿色雪纺衫就很应季……”导购工作起来喋喋不休的。 裴骁南单手抄兜,回眸问她:“你喜欢哪件?” 时晚寻像是莫名在跟他出门逛街,而且两人的关系已经被导购定义为‘男女朋友’。 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时晚寻也只能跟着一声不吭。 最后她挑了件法式连衣裙,束腰款,看的出来设计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时晚寻瞥了眼价格,一件裙子四位数。 工作这么几年,她手头也算小有积蓄,纯当买一件贵一些的裙子撑场面了。 等她从试衣间出来时,裴骁南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浅饮了口茶水。 他慢条斯理地打量了眼,这件裙子几乎将她的身材显露无疑,曲线起伏,细腰盈盈一握。 时晚寻站在试衣镜面前,导购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您穿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比大秀上的一些模特还要有气质,您要不要问问男朋友的意见?” 终于,她红唇张合:“他不是我男朋友。” 导购一看误会了,小姑娘确实长得清幼,说不定还在念书。 她恍然:“那您问问哥哥的意见吧?” 时晚寻无语凝噎:“……” “就这件吧,帮她把吊牌剪了。”裴骁南覆下鸦羽般的眼睫,似是听到了方才那番话,眼神里蕴着几分风流劲儿。 导购动作麻利地剪掉吊带,反应过来时,他已然将那条裙子的钱付了。 时晚寻觉得自己准备好的钱再次没了用武之地。 离开前,导购将裙子放在印有logo的袋子里,“您哥哥眼光很好,欢迎下次光临。” 她顶着一众含着笑意的脸,如芒刺背般离开了店内。 “这件裙子的钱……你怎么替我付了?”她嘟囔了句,看向他的杏眼水光泛泛。 “毕竟是出任务的时候让你裙子坏了,这件裙子就当是替阿瑞斯赔罪了。” 裴骁南的唇角压着几分笑,嗓音戏谑,“妹妹对这件裙子还满意吧?” “……” 她的脸颊腾得一下转为绯色,恨不得用掌心堵住裴骁南的嘴。 果然,他不仅听到了,还要故意跟她玩着两人之间的‘兄妹游戏’。 商场周围还在举办限时活动,老板热情地喊着,说是扔飞镖砸气球就能赢下一个玩偶和一盒水果拼盘。 时晚寻的眼神往那边多瞄了几眼,感觉这种游戏更适合小朋友。 但排队来的情侣很多,几乎都是搂抱在一起,表情甜蜜。 裴骁南看出了她流连的眼神,适时开口:“你要不要试一试?” “可我投飞镖的准度不太行。”她瓮声瓮气地回复着。 “我准度好不就行了?” 她正想拒绝说算了,没想到裴骁南笑得轻松,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走了过去。 他扬着下颌,从老板那儿拿了五支飞镖。 老板交代了句,需要将墙上排列的五个气球全然扎破才算过关。 “过来。”裴骁南睨过来,眸光幽深平静。 时晚寻慢吞吞挪动过去,站在红线以外,手里拿着他递过来的飞镖。 男人的身影覆盖下来,她的呼吸间顿时充斥着他的气息。 “有信心赢吗?”他故意问道。 她耳根在发烫,还得镇定下来回话:“有你在,应该可以。” 从身后的角度看,男人高大的身影圈住她,黑裤与她的裙摆紧密相贴,暧昧到无以复加。 裴骁南低下头,下巴碰到她肩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白皙的颈侧。 她怕痒,这样细微的触碰无疑于蚂蚁啃噬,根本不可能让人头脑冷静。 “我教你就好。”他让她捏住飞镖,带动着怀中人的手臂。 裴骁南的力道用得正好,抬起的手臂顺带调整了她扔的准度。 五次机会下来,气球一个接着一个应声被戳破,发出'砰'的声响。 老板也认了他的实力,觉得还是高手在民间,之后将挂上去的娃娃放到她手里,手感还软绵绵的。 时晚寻抱着娃娃,另一盒赢下来的水果拼盘被他拿着。 她突然自己的心弦被他的一举一动撩动着。 根本没办法做到不在意。 他离经叛道,而她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可以说循规蹈矩,去到西城算是她做过的最勇敢的决定。 现在像是完全不相关的两个星球有了交际的轨道。 两人回到车里后,裴骁南打开盒子,拿了个叉子放上去。 他将叉子上的小番茄递过去,说:“尝一尝。” 时晚寻凑过去,没想到他要喂自己,屏住呼吸咬下。 吃进去后她脸颊一侧鼓起,活脱脱像一只小仓鼠。 吃完后,小番茄的汁液还残留在唇侧,透着几分晶莹。 “甜吗?”他好整以暇地问道。 她正好用叉子又拿起来一个,听闻这话,没太多想就想将手里的递过去。 没曾想,男人直接单手钳住她的下巴,说不清是暗示还是蛊惑:“想尝更甜的。” 作者有话说: 涩涩达咩.jpg 今天一更,鞠躬,下章搞个肥章~ 第38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8 时晚寻僵着没动, 疑惑地看了眼手头的小番茄。 “那你吃这个。”她从包里翻出一颗薄荷糖放他手里,神色尤为认真,“挺甜的。” 裴骁南不禁哑然失笑。 他松开贴着她脸颊的掌心, 顺从地剥开糖纸, 将薄荷糖含着。 很辛辣的味道,一定没有他想要的东西甜。 车窗外人声喧闹,夜空中漫天繁星闪烁, 连晚风都染上几分燥热。 然后迷恋 第66节 裴骁南启动了车, 将越野停在了她公司楼下。 江城电视台灯火通明,完全可以想象到此时此刻加班的忙碌。 怕耽搁太久, 时晚寻推开车门下车, 原本想跟他再道声谢,没想到他也一起下了车。 周边不断有行人经过,她仰着脑袋,唇色泛着水润的光。 唇峰被他的指腹擦过,那点小番茄的汁水荡然无存。 裴骁南的笑意蔓上眼尾, 话意相当直白:“下次我不会用手给你擦。” 不用手的话, 那就是要用……嘴。 时晚寻眨着眼眸, 灯光的照耀下,她的瞳色并非极致的黑, 而是泛着点儿琥珀色。 她的目光也定格在男人的唇上,薄唇如削, 触碰时又是极致的柔软。 回忆上一次的唇齿相接, 她只剩下慌乱与震惊,并未来得及尝到个中滋味。 冰凉又灼热的口感却深深烙印在脑袋里, 如同冰火两重天。 两人静默相立时, 迎面走过来一个同事, 稀奇道:“时记者,你怎么还站在门口啊?” 时晚寻尴尬地扯出一丝笑:“我马上就进去了。” 同事冲她挤眉弄眼一番:“男朋友?” 指的是自然站在旁边人高腿长的裴骁南,两人站在一块儿格外登对,没办法让人不联想。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话茬已经被裴骁南接了过去。 “不是,她哥。”他眼里弥漫着玩味,神情自如。 时晚寻恨不得原地爆炸:“……” 她就知道,这场‘兄妹游戏’他能玩一晚上。 同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拍拍她胳膊说:“时记者,你哥哥这么帅啊,还是单身吗?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一下呗?” 她一撒谎就会脸红,镇定着嗓音道:“我对这个不是很清楚,你自己问他吧。” 同事揶揄着轻笑:“那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啦。” 人走后,她咬着牙,音质软糯却坚定:“裴骁南……” “错了,妹妹,你应该喊什么?” 他目光沉寂,似乎是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兔子急了也咬人,她突然就想起来了上回见到他在商场过道被要微信的那一幕。 女人嗲着嗓音,喊得亲昵,一口一个‘骁南哥哥’。 时晚寻扬起眼睫跟他对视,故意道:“骁、南、哥、哥,这样行了吗?” 还别说,她喊得一点儿都不矫揉做作,偏偏就能轻易拨动脑内理智的弦。 “我先上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的手指摩挲着相机包的带子,心跳快到要溢出胸腔。 月色澄黄,她背着相机包上楼,裴骁南则是隐匿于一片夜色里,勾起一抹笑意,慢条斯理点着烟。 时晚寻几乎是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脑海里的画面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他站在朦胧月色下,身影傲然萧瑟。 她怕自己再不走,就要招架不住。 回到十四层,同事们仍在工位上加班,空气里蕴着浓浓的咖啡香味。 时晚寻放下相机和笔电,去到钱澄办公室门口。 钱澄正躺在靠椅上揉着眉心,看她回来才睁开眼:“诶对了,小时,听说你被缉毒大队留下来配合他们的任务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我留下来充当人质,顺便看一看他们的红蓝对抗赛。”时晚寻嗓音平淡地说。 钱澄扬眉:“我跟陆局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她点点头:“都挺好的。” 除了遇见裴骁南这一段,其余的拍摄进度都很平淡。 钱澄翻动着桌上的资料,镜片下的眼睛笑眯眯的:“过几天我们跟缉毒大队那边有个聚餐,也是后续任务的交接,你也跟着过来吧。” 时晚寻应了声,从他办公室退了出去。 坐在位置上,她才拿出手机,得了空回复喻西宁的消息。 喻西宁:【呜呜呜怎么没回我?不会是害羞了吧寻宝?】 她抿着唇:【没有,他刚才送我回来。】 喻西宁:【星星眼.jpg,是那个卧底警察吗?寻宝抓紧机会,坐等你谈恋爱!!!】 穿梭小巷回到家,时晚寻洗了个澡,又将今天新买的裙子收好放进衣柜里。 她躺在床上,轻触了下唇上的触感,心跳却久久不能平息。 …… 三月底,江城飞絮满城飘荡,目之所及绿意盎然。 但空气里的燥热愈盛,似乎春天转瞬即逝,很快就要步入初夏。 这几天她一直在剪片子,累了就站在百叶窗前,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周末前,钱澄组织部门开了一场大会,要给纪录片的概念片做一个简单的宣传,也需要将节目的名字定下来,其余的则交由后续制作和编导部门。 定纪录片名字的时候,钱澄让大家自由提议。 孟瑜今天把头发盘起来,瞧着很干练,她弯着红唇,大方介绍道:“我觉得节目的名字定为《守护江城》比较符合节目的定义,毕竟钱主管已经采纳了时记者的意见,从缉毒警察的身份出发,他们是城市的守护者,也坚守着最后的底线,不让毒品泛滥,守护一方安宁,同样是缉毒警察身上的责任。” 虽然是自由讨论,但是孟瑜之后,没人再有更多的提议。 台里面都知道孟瑜父亲的背景,跟江城电视台台长的合作相当紧密,反对孟瑜的意见,就像是对抗‘圈内公主’,众人只能在背地说些闲言闲语,表面上只会给她的提议加以肯定。 一片静默之下,钱澄又把难题扔给她:“时记者,你是这个策划的提议人,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时晚寻抬眼,撞上了孟瑜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带着些警醒的意味。 论起这个问题,她突然想到裴骁南迎着阳光走来的场景。 就连阳光也特别偏爱他,真挚地希望他未来所有的征程都能如此意气风发。 于是,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想法是纪录片名定为《我们的征程》,相较于守护来说,片名更能拉近与观众的距离,而且纪录片展示的正是缉毒这条征程中的故事百态,会显得更接地气。” “纪录片需要接地气吗?”孟瑜故意发出嘲弄一笑,“本来这种提议的收视就够窄了,时记者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偏?” 这也是孟瑜的思想怪圈,她一直把重心放在节目制作上,却忽视纪录片背后的本质。 即是用纪录的形式传递真实的情绪与鲜活的人文价值。 所以之前由她全程操刀的节目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直接曝光受访者的心理问题,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孟瑜只觉得是网友们的跟风行为,更是起诉了几个账号,声称自己遭受到了严重的‘网络暴力’,连江城电视台的声誉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要不是因为家里的背景,换一般的记者早就受处分了。 钱澄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沉声道:“那就匿名投票吧,下班前在群里公布结果。” 时晚寻低头收拾好文件夹,孟瑜蹬着高跟鞋从她旁边经过,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笑意挑衅。 傍晚,她有些心神不宁地看了眼投票的结果,孟瑜的提议比她的多一票。 钱澄:【那就这么定了,节目的名字是《守护江城》,各位辛苦!】 她对着对话框的消息酸涩地笑了下,敛睫不语。 还是会失望的。 当人很努力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低落的情绪难免会有的。 不过都是成年人了,她也没有底气和权利要求什么,对此结果所有人都认,也容不得其余的质疑。 时晚寻去休息台接了杯热水,却觉得来生理期时的小腹更痛了。 黄昏淹没地平线,街边的路灯也依次亮起。 快到下班的时候,钱澄过来说了句:“今天有跟缉毒大队的聚餐,孟瑜、小夏、小时跟江远你们过来,其他的人完成手头工作的都可以来。” 小夏神色疑惑:“孟瑜姐之前都没跟我们之前跟过项目,今天有时间过来吗?” 孟瑜将这话理解为他们三个的抱团,反唇相讥道:“我为什么不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台里就一个时记者呢?” 时晚寻平静地看她一眼:“台里当然不止一个记者,虽然这项目是我们三个在跟,但孟记者想去饭局吃顿饭,大家也不会反对。” 这番话就直接把孟瑜从项目排外了,将她定义为今晚饭局的不速之客。 时晚寻不善于跟人吵架,也讨厌用争执的方式解决问题。 只是她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性格,孟瑜做得太过分,她也不会害怕去对抗。 本来项目就被抢了,还得被人这么评价,孟瑜脸色不虞,又只能按捺着不发作。 出发前,还有同事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他们缉毒大队颜值很高,真的假的?” 小夏之前陪同着去过缉毒大队训练基地,一说起来就双眼放光:“百闻不如一见,当然是真的啦,人高腿长,还有腹肌……” 同事拉了下她袖子:“腹肌,你见过?” 小夏笑嘻嘻的:“那倒没有,但我看他们比赛强度很大,还要早起晨训,身材肯定没得说。” “对吧时记者?”小夏亲昵地抱着她胳膊。 时晚寻莫名有一阵心虚,扯着唇角道:“对。” 包厢里,众人落了座,还剩陆良淮跟裴骁南没过来。 饭桌上,众人的话题自然不想再碰工作,但不知道谁开的头,换的话题又是近期国内外的最新消息,有点儿像这一行的‘职业病’。 明明做新闻、写稿子、出外勤都够累的,下班的闲暇之余还得保持高度的职业敏感。 时晚寻有点儿插不进话题,只能拿了颗果盘里的水果糖,用糖纸在那儿折纸。 江远坐在她左边,低声询问:“姐姐你喝酒吗?” 没记错的话,上回同事聚餐,她也没有拒绝来着,是端着酒杯跟同事们一饮而尽的。 然后迷恋 第67节 江远潜意识觉得她应该不排斥,虎口正托着酒瓶对着,门口传来一道凛冽的嗓音。 “别倒了,她不能喝酒。”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也往包厢门口看去。 男人只穿了件轻薄的单衣,黑裤包裹着修长的腿,打扮风格相当休闲,眉梢眼角尽数是冷淡。 江远停下手头的动作,跟他对视。 上一回他就察觉到这位裴队长不好惹。 裴骁南的眼神幽微难辨,似是携了一身夜色。 钱澄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裴队长,你好你好。” “陆局长今晚有事,说什么事我跟林警官过来谈就好。”他的话意言简意赅。 裴骁南跟钱澄象征性地握完手,直接坐在了她右边空下来的位置。 两人挨得近,几乎是抬手就能相碰。 她的余光里全然是他坐得笔挺的身影。 甚至稍一靠近,就能闻到专属于他身上的薄荷气息。 时晚寻只能专注于眼前的食物,眼神瞥向正前方。 今天是钱澄点的菜,她比较挑食,桌上似乎没几道菜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 圆桌上的菜被其他同事转动时,她又没办法伸筷子,只能装模作样对着自己不敢兴趣的菜夹几筷子。 倏然间,裴骁南摁住了转动的桌沿,右手拿起筷子夹了口芹菜。 时晚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想吃的这道菜的。 还是说,可能就这么巧,他也喜欢吃芹菜炒香干。 时晚寻默不作声地对着这道菜多夹了几次,无意中,手臂跟他的腕骨相碰。 很硌人。 林维泽见了倒是稀奇:“队长,你不是从来都不是吃芹菜吗?” 之前警校的时候,不少女孩子想追他,平日里要是堵不到裴骁南,就找林维泽专门打探他的口味。 林维泽算是‘深受其害’,这么几年,对裴骁南的口味都了如指掌了。 之前在警队食堂吃饭,菜里有芹菜他一定会挑出去的那种,今天可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骁南眼皮没抬一下,懒洋洋道:“没什么,突然想换个口味。” 林维泽一阵无语,对他这理由当然不信。 孟瑜的眼神早在裴骁南身上流连了几圈,男人外形没得挑,绝对是自己的取向狙击。 她从小养尊处优,见过的帅哥不少,但几乎没有裴骁南这一挂的。 眉间凛冽,像是覆上皑皑白雪,可是挽着袖子时,又冒着一股轻狂戾气。 她笑眯眯地接过话茬:“这么巧,裴队长也不吃芹菜?之前菜里有芹菜我绝对会都挑出去。” 裴骁南睨她一眼,冰凉的目光宛若流淌的河:“现在开始吃也不是不行。” 孟瑜讪讪一笑,没想到他这么不好搭话。 林维泽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时记者碗里有一堆芹菜。 这男人够绝,他都想给他颁发个‘为爱吃芹菜’的奖章了。 但孟瑜并没有因此气馁,她站起身,端起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对了,今天纪录片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是我提议的,我敬裴队长。” 时晚寻坐在座位上,本来因为痛经脸色就有些煞白,听见这番话后,只能压下眸里的阴翳。 男人修长的手指流连在酒杯上,却并未给她留什么颜面,反倒是问了个问题:“所以纪录片名字是什么?” “《守护江城》,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孟瑜恨不得直接现在掏出手机。 她的喜欢很主动,只要对方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挂,她一定追得轰轰烈烈。 “还有别的名字么?” 裴骁南神情寡淡,唇线绷直,一点儿都不像对这个话题想继续聊的样子。 钱澄说:“时记者还提议了一个,名字是《我们的征程》,裴队长有什么意见?” 他深陷在暖稠的光线里,眼尾微挑,直白道:“我更喜欢后者。” 裴骁南的意思一语双关。 无论是提议的题目,还是提议的人,他都更喜欢后者。 钱澄对他的意见表示尊重:“毕竟你们才是纪录片的主角,那我们纪录片的名字就按照裴队的意思来吧。” 孟瑜的脸色霎时间变为铁青。 他用舌尖顶了下脸颊,一派似笑非笑:“纪录片的方案也是孟记者提议的?” 孟瑜尴尬地笑着:“那倒不是,但我是台里去年评选的优秀记者。” 裴骁南修长明晰的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桌面,嗓音应声而落:“那好像以后也不是很会接触到。”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孟瑜献上的殷勤。 聚餐进行到一半,时晚寻仍旧一声不吭,抬手揉在小腹上。 裴骁南喝了点酒,喉头滚动着,黑眸亮而沉。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对着众人扬着下颌说:“我出去抽根烟。” 时晚寻不自觉地追随他背影看了眼。 男人后背清劲,棘突明显,单薄的衣服勾勒出他的肩胛与脊椎线。 满桌欢声笑语,众人举杯相碰,氛围又恢复成一派和谐。 只有她坐着,脑海里还想着刚刚钱澄的话。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裴骁南都帮她解了围。 就像是他帮她把破碎的拼图一块块拼起来,又恢复成原本的初心。 五分钟后,裴骁南才重新回到席间。 他坐下来,手肘碰了下她的小臂,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将一杯红糖水递到她手里:“拿着。” 像是故意将声音压低,嗓音是化不开的沉。 时晚寻没想到他会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舒服,甚至如此细微周到。 两人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桌下交接,尤其是现在这般最隐秘的暧昧,宛如十指紧扣。 与顶着众人的目光在桌下偷情无异。 时晚寻只觉得鼻尖都在冒汗,热意从手心传到了心房。 钱澄笑着跟他搭话:“裴队的烟瘾很重?” “倒也不算,有人管就不重。”他的尾音似是含着蛊惑的钩子,诱人深陷。 钱澄深有体会,说:“戒烟挺难的,没耐心做不到。” 裴骁南的视线定然,眼眸里蕴着浓稠的情绪,慢条斯理道:“钱主管说得有道理,看来我戒烟这件事暂时得往后排。” “怎么了?”钱澄讶异地问了句。 桌下,他的掌心攥着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毕竟最近的耐心都花在了追人上。” 作者有话说: 来啦,这章掉落三十个红包,文名是被编辑要求改的,老婆们不要迷路~ 第39章 然后迷恋 episode39 席间先是静默了会儿, 又霎时间如煮沸的开水爆发。 他真的混不吝惯了,在众人灼灼的目光面前也能如此坦诚。 时晚寻的手心都在发汗,被他攥着的手指收不回来, 触及的温度几乎灼到每一根神经。 小夏托腮道:“哇, 裴大队长有好消息记得跟我们说,说不定以后就要吃上喜糖了呢……” 时晚寻知道小夏是个口无遮拦的,也没想到连吃喜糖这种话她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钱澄乐得稀奇, 调侃道:“裴队还需要追人呢?喜欢你的小姑娘估计得排队吧。” 他又向一旁的林维泽求证:“是不是林警官?” 林维泽看破不说破:“确实, 他之前在警校就挺受女孩子欢迎的。” 裴骁南的眸色沉沉,凝视过来, 张扬且肆意。 直白的眼神看得她犹如烈焰焚身。 钱澄兀自感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这么难追……” “害羞, 得慢慢来。” 裴骁南靠在椅背上,语气散漫,神情泰然自若。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的雨滴敲落在心头。 孟瑜的指甲恨不得掐入手心,她挤出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刚才让裴队长看笑话了。” 这番话顶多是为了挽留几分自己的面子。 裴骁南挠了下她的掌心, 唇边泛起凉薄的笑意:“不会, 我只是防止不必要的误会。” 不必要的误会, 是指他接受别人的追求吗…… 然后迷恋 第68节 思及至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孟瑜咬了下唇, 抬眸看向对面的人:“那就恭喜时记者了,节目名字如你所愿。” 时晚寻当然看出了她眼眸里不甘的情绪, 像是冰凉的蛛丝, 重重包裹着她的周身。 她淡声:“钱主管跟裴队长觉得没问题就好。” 毕竟拍板定夺的不是孟瑜,也不需要照顾她什么情绪。 这一段插曲弄得桌上众人神色各异, 不过大多都是扬眉吐气。 尤其是早就看孟瑜做派不爽的人, 这位裴队四两拨千斤地让她吃了个哑巴亏, 怎么想都很解气。 时晚寻仍觉得如坐针毡,她喝了口红糖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 暖意在小腹发散,消弭了些许疼痛。 将那一杯红糖水喝完她才站起来,轻声道:“我去趟卫生间。” 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算落荒而逃,总之她不想坐在那儿,继续被孟瑜当靶子,干脆出来喘口气。 他们聚餐的位置位于市中心,霓虹璀璨的大楼对面就是摩天轮。 摩天轮一圈圈旋转着,就好像人生的四季轮转,从来不曾停下。 此刻夜朗星疏,风里泛着些许燥热,涌入些平淡的烟火气。 她侧目一望,看到了那道与夜色相匿的身影。 男人身姿颀长,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打火机,摁下后才凑近点火。 呼出一口烟后,青雾袅袅,将他的眉眼模糊。 这一趟,他才是专程出来抽烟的。 察觉到她跟随过来的目光,裴骁南捻灭烟,喉头溢出一声笑。 “准备看我到什么时候?” 时晚寻被他抓包,心跳不由得加快,倒也没回避他侧目过来的视线。 “刚才出来没抽吗?”她忽然开口问。 裴骁南:“五分钟,也就够我去买杯喝的。” 所以是直接承认了,他是察觉到她身体不舒服,才用了个借口出去专程给买的红糖水。 她眼睫颤动,遮去晃动的眼波。 “嫌我烟瘾重?”他目光微顿,嗓音泛着被烟雾摩挲的喑哑颗粒感。 时晚寻怔怔地说:“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别说,她这幅模样倒很像女朋友管人的模样。 其实他倒算不得烟瘾有多重,只是行走在西城日复一日的黑暗中,在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日子里,他习惯性用烟草麻痹情绪。 他直勾勾地望过来,口吻毫不客气:“那你多管着点儿我。” 她登时就想到他回复钱澄的那句,说是有人管,烟瘾就没那么重。 酥麻的感觉仿佛顺着他摩挲过的指尖流入心脏,连被晚风拂过的脸颊都愈发燥热了。 时晚寻羞耻地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她抬起长睫去窥探他身影时才发现,男人还挂着闲散的笑,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几乎是近到她往前一步就可以拥抱的距离。 破碎的光影下,他眼皮上淡淡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裴骁南俯身凑近,放软了嗓音:“好点了没?” 时晚寻思绪卡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应该问的是她来生理期,现在还痛不痛。 想到在西城,男人还给自己买过小翅膀。 两人的关系,似乎陷入了比在一起还暧昧的阶段。 四目相对,像是冒出的噼里啪啦的,比窗外的摩天轮还要明亮。 “好多了,没那么痛。”她回复得声如蚊纳。 周围正好经过了一对情侣,女人将脑袋歪在男人肩侧:“你怎么连看个恐怖片都怕,让你去顶楼走玻璃栈道,是不是要躲我怀里了?” “……” 她像是没话找话,“这儿还有玻璃栈道吗?” 裴骁南唇角微扬,邀请道:“要不要试一试?” 不知道裴骁南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但他音质沉缓,在暗夜里竟显得格外温柔。 蛊惑到让人舍不得生出拒绝的心思。 时晚寻跟着他上了电梯,温声问:“你上去过吗?” 电梯是直达的,两人同出一个幽闭空间内,她的手背几乎能贴到他的袖口。 “没有,很多年没回来了,江城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建筑。” 警校毕业后,他就去了南江缉毒大队,严防边境重地。 倘若不是抓捕西佧后受重伤,他也不会调任回到江城任职。 时晚寻闷声:“我也是。” 回到江城三个多月,除了工作和出外勤,她都没空出时间去整座城市好好逛一逛。 电梯不断往上升时,眨眼间,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 “裴骁南——” 时晚寻瞳孔放大,下意识喊他名字。 似乎是在西城后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她想不到别的人,只会联想到他,像是某种最纯粹的信任。 “我一直都在。”他的嗓音就是此刻的定心丸。 裴骁南的呼吸沉而平缓,贴近她耳廓道:“抓紧我袖子。” 光线昏暗,她思绪又混乱,只能按照他指示去做。 摸黑往下探,她微凉的指尖没触及到男人的袖口,反倒是与他的手背相触碰。 时晚寻懵懂地眨了下眼睫,下意识想撤回来,却像是误入森林的猎物钻入捕兽夹。 倏然间,裴骁南将她的一只手握得更紧。 这一回不在是桌下,而是光明正大将她的手彻底包裹在掌心。 她像是箭上的弓弦,被他拨动得颤颤巍巍。 但身体没有陷入黑暗里的僵硬,而是转化为自然的依赖。 时晚寻稳下慌乱心跳,试图冷静下来。 有时候人的恐惧并非害怕事物本身,而是曾经造成的阴影。 比如她怕黑,更确切的说,她只是害怕十五岁被绑架到地下室后,眼前一片黑暗的孤立无援的感觉。 好在只黑了短短十秒,眼前便光线大亮,电梯到了大厦楼顶。 服务生等待在电梯出口处:“不好意思,刚刚供压不稳,电梯内的灯光出现了突然变暗的情况,两位没事吧?” 她眉目间放松下来:“没事的。” “两位玩得愉快。”服务生甜甜的笑容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 时晚寻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握着他的手上了一路电梯,神色羞赧,几乎是下意识就松开了指尖。 “还以为你没握够。”他深邃的黑眸里盛满了笑意,看得她心潮起伏。 时晚寻彻底呆住,恨不得像鸵鸟将脑袋埋进沙子里。 这男人反将一军的功夫倒是很厉害。 大厦的楼顶处做了护栏加固,再往前走,就是一弯通道,暗夜里的玻璃似乎都在反光。 这么高往下看,确实够渗人。 更何况,对于没走过的人来说,玻璃栈道听起来就不安全。 裴骁南单手抄兜,嗓音低冽:“恐高吗?” 她认真地回答说:“其实一开始会有一点,后面出外勤坐飞机坐多了,好像会好一些。” 但此时此刻,如果旁边没有裴骁南,她的心里还是会残存几分恐惧。 他迈着步子,回过头看她:“害怕你就往前走。” 无论是万丈深渊,还是康庄大道,往前走试试才知道。 时晚寻听着他的话,没再低头去看玻璃栈道下的风景,而是专注于前方的路。 结果他突然停下来,她措手不及,直愣愣撞上他的胸膛。 小姑娘偏过头,贴着他胸口,听得到他胸腔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比他的还要快。 裴骁南拖着尾调,鼻息沉沉地问:“是不是没那么可怕了?” 月弯挂在夜空中,银辉倾洒,勾勒着两人的轮廓。 走过这条玻璃栈道,整座城市的霓虹夜景足以收之眼底。 对面的江流微波粼粼,深夜船只的鸣笛声伴随着浪花的涌动声回荡在耳边。 时晚寻由衷地感觉到,跟他在一起,她好像永远都在突破自己的舒适圈。 像是被敲开厚厚的心墙,让她同样足够勇敢足够坦荡。 夜风穿梭过发丝,交错的光线照耀在小姑娘莹白的脸颊。 然后迷恋 第69节 “裴骁南。”她轻声唤道。 他侧眸凝视过来,喉结上下滚动。 时晚寻整理了下措辞:“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跟孟瑜说的吗?” “孟瑜?”他疑惑了一秒,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反应过来后,裴骁南才轻嗤了声:“刚才介绍自己是优秀记者的那个?” 时晚寻不置可否。 也只有孟瑜会如此高调,恨不得把这个标签贴在脑门上。 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了句:“她是你们台里的优秀记者?” 那些殷勤在他眼里瞬间化为不值一提的灰烬。 她只觉得裴骁南的语气里充斥着浓烈的排斥,不由得有几分想笑。 “是啊,去年评选的。” 那时候她还没入职江城电视台,第一天见面,孟瑜也强调了这样一重身份。 片刻,他清清嗓子:“那只能证明你们领导眼光有问题。” 时晚寻:“……” 这男人吐槽起来倒是丝毫不留情面。 知道他行事直接,考虑到孟瑜的家庭背景,她轻拧了下眉头。 时晚寻的目光飘忽不定,半晌才问道:“你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夜风吹着他单薄的衣服,也勾勒着男人身上紧实的肌理。 裴骁南俯身过来,替她挽好耳后纷飞的发丝,指腹擦拭着她泛着绯色的脸颊。 他轻笑了下,好整以暇道:“总不能让我的准女朋友受委屈。” 作者有话说: 来鸟!! 第40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0 夜风温热, 荡漾起心潮的涟漪。 时晚寻重复着呢喃了遍:“准女朋友?” 裴骁南黑眸定定:“现在不是女朋友,准女朋友总可以吧。” 他说要追人,可不带一点儿含糊的。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 目之所及全是他弯唇含笑的模样, 像是揉碎了身后的清辉。 绯色弥漫着她的双颊,只能听见很小声的嘀咕:“你……厚脸皮。” 心底更是如同摇晃的碳酸饮料,气泡咕噜噜升腾。 她是真的不会骂人, 说这种词儿水眸还可怜兮兮的, 跟撒娇的娇嗔没区别。 裴骁南笑得散漫:“走吧,准女朋友, 他们的聚餐应该结束了。” “那我们两现在回去会不会很奇怪?”她咬着下唇, 眉间蹙着。 算起来,两人从包厢出来后也有将近二十分钟,而且还是同时离得席,难免会引人遐想。 裴骁南抬手,揉开她拧着的眉头, 理直气壮地问道:“为什么会奇怪?” 他简直就是在明知故问。 “就是觉得我们一起出来……” 她顿了顿, 欲言又止。 裴骁南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唇边掠开禁忌感的笑意:“怕他们觉得我们出来偷情?” 这一次,没有晃眼的月色, 她看清了男人眸色的幽邃,还有丝丝入骨的侵略感。 连空气都融化成糖浆, 黏稠着她的思绪。 她斟酌了好久要怎么说, 他怎么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时晚寻在心底咆哮也没用,只得在明面上抗议:“你用词……能不能别这么孟浪?” “那要怎么说?”他装出虚心请教的模样。 见她缄默不语, 裴骁南饶有兴趣地去捕捉她的视线, “时大记者告诉我。” 时晚寻:“……” 她摸了下鼻尖, 避开他视线撒着谎:“出来看个风景。” 他也觉得小姑娘这副心虚的做派特别有意思,跟恓惶的夜莺扑棱着翅膀很像。 裴骁南顺着她话题接过,嗓音暧昧:“这一趟看风景倒是看得很值。” 他仍选择尊重她的意愿,两人从乘坐观光电梯一路下去时,裴骁南特意错开了时间回的包厢。 于是,她落座了五分钟后,裴骁南才回到她身边坐着。 小夏本来喝得微醺,感觉到了什么非同一般的事儿后突然睁大了眼睛。 “你们两去哪儿了?一去还去这么久?不会是背着我们约会吧……” 时晚寻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一瞬间被看破心事的错觉。 她摇摇头:“没有,我身体不舒服,去外面透了下气。” 小夏懵懂地选择了相信:“最近天气是很奇怪,别感冒就好。” 可能是经由小夏的提醒,孟瑜才把目光落回两人之间。 刚刚裴骁南说要追人,不会要追的人是时晚寻吧…… 孟瑜的手指绞紧,又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 无外乎是巧合,吃饭的时候,两人并没有丝毫交集,她跟裴骁南的对话比两人的互动都要多。 聚餐结束后,钱澄做东把纪录片项目的一行人拉到了群里。 群名也是钱澄取的—— 【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还挺契合纪录片名字的群名。 钱澄:“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先把好友加着,不过工作问题在群里说就行,除非是私人问题,你们再加好友……” 时晚寻看着群里的群成员,目光始终落在nero这个名字上。 其他人不会有人知道她跟裴骁南早就加上了好友,这么一想,倒还真有些地下恋情的意味。 钱澄喝得醉醺醺,站起来时步子都踉跄了几下:“大家今晚聚得开心就好,我叫了个代驾,你们都早点回家……” 江远将外套搭在手臂处,温声道:“晚寻姐,我刚叫了车,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用。”她一如既往呈现拒绝的姿态。 裴骁南唇边沾染上酒液的晶亮,嗓音低缓:“她有人送了。” 潜台词仿佛在说—— 少惦记老子的人。 江远扯着唇角,出于礼貌仍确认道:“姐姐,你跟裴队一起走?” 时晚寻恨不得当即在尴尬的气氛里消失。 裴骁南毫不客气地跟他对视,黑睫压下浓重的戾气。 光影落在他凿刻般的侧颜,他启唇道:“时记者有事要跟我说。” 时晚寻都不知道他说谎不打腹稿的本事儿是从哪儿学来的,顶着江远询问的目光眼睫轻颤。 她只得顺着话茬应下:“江远,我还有工作问题要跟裴队长谈,你先回去吧。” 江远毫不退缩:“我是实习生,工作问题不能一起讨论下吗?” “恐怕不能,毕竟还有私人问题。”裴骁南缓缓出声,醋意浓重。 江远:“……” 哑口无言下,他只能握紧了指节,看着两人一同下了楼。 她亦步亦趋跟着裴骁南的步伐,还在思索刚才的对话,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说。 半晌,时晚寻才淡淡道:“江远他年纪比较小,来台里实习不久,钱澄就让我帮忙带一带。” 她解释得很清楚,可怕他会误会,敛睫下的眸光微动。 裴骁南忽然停下脚步,在料峭的春风里,男人身姿笔挺如松柏,笑得耐人寻味。 “能理解,我们小阿寻很抢手。” “……” 她脸色涨红,觉得又被打趣了一遭,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上车,我送你。”他拉开后座车门,昂着下颌,示意她坐进去。 她身体没动,问:“你不是喝了酒吗?” “朋友在这附近,我喊他过来帮个忙。” 时晚寻彻底推脱不得,坐上车抿了下唇。 司机是之前给裴启开车的,他一通电话,人就直接过来了。 “李叔,麻烦你了。” 然后迷恋 第70节 李叔:“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去哪儿啊?” 裴骁南靠坐在车后座,视线毫不避讳地看向她:“时大记者,住哪儿?” 他的气息泛着清浅的酒意,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却充斥着微醺的意味。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危险的。 喝完酒的危险系数,可能还要加倍。 尤其是后座的空间不大不小,他的裤腿总能蹭到她的裙摆。 时晚寻报了个地址,觉得自己的行为像在引狼入室。 李叔哟了声:“青枝巷啊,那块儿可是老街区了。” 她点头:“我小时候就住这附近。” 李叔对路线熟悉所以没开导航,她往旁边瞥了眼,窗外的风景一路倒退,男人陷落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倏然,他抬起阖下的眼皮,眼神滚烫,故意问道:“不是有工作问题要说?” 她总不能欲盖弥彰地敷衍过去,大脑飞快运转:“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出任务?到时候拍纪录片,我可能还要跟你们一起出外勤。” “没有特定的时间,如果有吸毒人员和毒贩的线索,需要我们随时待命。” 这一个特点跟记者这个身份倒是很吻合。 都是需要随时冲锋陷阵,连轴转起来也少有休息的时间。 时晚寻喃喃道:“那你有线索在群里通知我。” 裴骁南流露出认真的神色:“当然,等时记者跟我并肩作战。” 车停在了青枝巷附近,她拉开车门,又跟他和李叔道了谢。 夜晚的江城烟火气息浓重,夜市和大排档的生意络绎不绝。 路灯下飞舞着晃动的尘埃。 裴骁南唇角微勾,叮嘱道:“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好。” 她点头,乖软得不像话。 姣好的背影离开视线后,李叔才将胳膊压在窗沿,点燃一根烟:“女朋友啊?裴首长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 “暂时还不是。”晚风吹醒了些许酒意,他清清嗓子,“这不是还在追?” 李叔打趣道:“那你可得快一点儿,年轻小姑娘不等人。” 裴骁南眸底涌上柔情:“争取今年带她回家见奶奶。” 李叔知道裴骁南小时候就是奶奶带大的,那时候裴启工作忙,经常顾不上他,他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能让他直接带去见奶奶的姑娘,份量一定非同一般。 时晚寻用钥匙开了门后按开玄关处的灯,暖色瞬间倾洒一地。 她换上拖鞋,趿着去到懒人沙发上。 换做平时,她可能就整理下报道,去洗个澡睡觉了。 可是今天好像是不同寻常的。 她打开微信,找到了nero给他发消息。 【我到家了。】 很快,微信消息显示nero发来一段语音条。 她怔怔地吞咽了下,点开了他发来的语音条。 男人质地磁性的嗓音震颤在耳膜。 【晚安,准女朋友。】 时晚寻也迅速敲下“晚安”两个字,回到桌前,拿出来一个铁盒子。 里面装着一条红绳子,串着的玉佛冰凉。 静谧的空间内,心跳随着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愈发清晰。 她莫名想到之前喻西宁发微信说的坐等她谈恋爱。 谈恋爱…… 跟裴骁南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时晚寻也不明白自己心头的悸动从何而来,在西城的那几个月,她对他的身份有疑心,也怀疑过他是坏人。 可后面拨开云雾的时候,她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坏。 裴骁南。 是游走于最危险地带的警方卧底。 是桀骜不驯又令众人心服口服的裴大队长。 也是在黑暗中前行的缉毒警察,跟父亲一样的英雄。 包括回国后的这半年,似乎跟他有关的事情,都能勾起她的情绪。 她甚至对着寺庙许过愿,希望裴骁南依然能活在阳光下。 再次在江城跟他相逢,就像是小孩子拿到了不小心弄丢的糖果,失而复得的滋味深入骨髓,弥漫的是经久不息的心动。 长久以来,她给自己筑起厚厚的壳。 跟着苏茹去临城后,身上的枷锁感也更重。 可就像他今晚带她去走玻璃栈道,从高空去俯瞰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显得那样渺小。 往前走一点儿都不可怕。 前提的是,她的身边有他。 这个唯一的人选是裴骁南。 也只能是裴骁南。 …… 出了几天外勤后,台里也传来消息,纪录片的筹备已然准备完毕,需要提交一份拍摄方案。 纪录片是个大工程,时晚寻腾出时间,加班加点把方案做好发过去。 想到要做的禁毒报道,她趁着周末的时间去了趟戒毒所。 阳光正好,戒毒所内的人穿着条纹式的衣服,有人在晒太阳,有人在聊天。 如果不是因为毒品,很多人的人生也不至于要走到悬崖勒马这一步。 时晚寻是抱着相机过来的,她简单问了下护工相关的问题,又认真地将这些细节记录到备忘录里。 很多人对她的到来很感兴趣的样子,目光不断在她的脸庞游离。 唯独角落里坐了个小女孩儿,手里握了支笔,鎏金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连脸上的细微绒毛都清晰可见。 时晚寻心念一动,走到她身后。 女孩沉默地看着她一眼,又低下头掰着指头做作业。 摊在她面前的是小学三年级的口算心算本,全是一排排的加减乘除数学题。 时晚寻将相机放到包里,走到她身后,微微俯身,唇边泛着温和的笑意。 女孩做题很认真,每一道题还有检查的习惯。 时晚寻指着她做的上一题,温声提醒:“这题要不要再想一下……” 应该是把加号写成减号,所以计算结果也有所偏差。 女孩反应过来,再次计算,用橡皮擦擦掉原本的答案。 “谢谢姐姐。”她回答得温吞,又好奇道,“姐姐,你是来这里做志愿者的吗?” 时晚寻蹲下身,指着脖间的相机带:“不是,我是记者。” 她歪着脑袋,很感兴趣的样子:“记者?是不是需要像姐姐一样拍出好看的照片?需要写作文吗?” “你说得很对。” 她恍然大悟般:“那我长大后也可以当记者吗?我不太喜欢数学,更喜欢写作文……” 时晚寻敛睫,看到她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有注射史。 “当然可以。”时晚寻安抚道,又放缓了语速问她,“你家里人呢?” 女孩的眼神一瞬间转为暗沉,像是提及了某些禁忌。 时晚寻怕提及她的伤心事,宽慰道:“不想说就不说了。” “我爸爸是吸毒的,没有毒品吸,他就会打我,后来妈妈跑了,他就给我注射……” 她还那么小,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只是后面毒瘾发作才恨不得生不如死。 时晚寻心里一酸,揉了下她脑袋:“都过去了,以后想当记者,姐姐随时等着你。” “来,拉钩。” 女孩眼眸里亮晶晶的,也把手指伸了过去,笑着跟她拉钩。 不远处,裴骁南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注入一道无声暖流。 林维泽适时开口:“罗彪逃跑后,扔下他女儿,还真不打算回来看一眼。不过罗彪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跟了,他老婆就住在这附近,要不要过去问一问?说不定有线索。” “行。”裴骁南判断道,“几个高速公路的检查口没查到他,说不定他还在省内。” 时晚寻站起身,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几日不见,他发茬短了些,覆在眉骨之上,黑眸像一汪深渊,也看向她眼底。 然后迷恋 第71节 林维泽打了声招呼:“时记者,过来做采访的?” 阳光将她照耀得唇红齿白,时晚寻今天穿了件高腰牛仔裤,双腿笔直纤细。 “是,收集有关纪录片的素材。” 她回眸望了眼:“刚刚那个小女孩儿你们认识吗?” 裴骁南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她爸爸是在逃毒贩,目前下落不明。” 时晚寻面露疼惜,又问:“她妈妈呢?” “今天刚来的消息,说是住在这附近,可能需要过去找一下线索。”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也不会退缩。 天色快到傍晚,林维泽去到另一个车,时晚寻则跟裴骁南坐在一个车里。 她坐在副驾驶上,目光落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的指节。 男人眼神锐利,俯身过来,给她扣好安全带。 他托着她的后颈,掌心的温度细细密密传到皮肤,是一个根本不可能逃脱的姿势。 黄昏的光线在车内晕开,将暧昧的氛围衬得极致。 他眼睫如点漆,眼神落在她的唇上:“考虑得怎么样?” 她感觉心尖颤栗了下,全身上下在迅速升温,闷声道:“什么?”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颊,嗓音含着轻笑:“我的意思是——” “时记者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转正?” 作者有话说: 来鸟!!!本章评论掉落红包。 第41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1 指腹游离在雪白的脖颈上, 酥麻的同时亦然令人心痒难耐。 她不禁一阵耳热,对视上他直白的目光。 裴骁南肆意惯了,他要的答案也需要是坦荡纯粹的。 傍晚的光线将车内切割成明暗两侧, 正好形成相对静默的场面。 她正欲开口, 下一秒,空间的安静被她的手机铃声打破。 “我先接个电话。”时晚寻忙不迭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接通。 小夏着急道:“时记者,你今天还回来台里吗?有个紧急报道, 你要是回不来, 钱主管就安排我就跟孟瑜一块儿去了……” “我现在还在戒毒所这边,要忙纪录片的事情, 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小夏应着:“好, 那我跟钱主管说一声,你千万注意安全。” 毕竟缉毒纪录片不比一般的题材,面临的风险指数倍数上涨。 越野往前行驶着,停在了红灯路口,窗外乌云密布, 昭示着将至的瓢泼大雨。 江城的天气翻脸太快, 白天还阳光万里, 晚上就要阴雨连绵。 光影黯淡,笼着男人轮廓矜冷的侧颜。 裴骁南目视前方的路, 没再提方才的问题。 他打开了雨刷器,将模糊视线的雨珠扫去。 时晚寻抿了抿唇, 思忖着他刚才的问题。 她知道, 裴骁南无疑是骄傲的,意气风发又不可一世, 仿佛这辈子都没人能让他低头。 所以他这么执拗地问她答案, 一定不是想玩玩而已。 时晚寻张合着唇:“裴骁南, 我……” “你可以先不用告诉我,没关系,我有耐心等你的答案。” 裴骁南眸光微动,声线低缓而清朗。 他没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完,也是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去思虑。 这一番打断让她的思维卡壳,只得将酝酿已久的话憋在肚子里,原本暧昧的氛围也像是在糖汁里注水,变得稀释。 越野弯弯绕绕,开进了一辆破旧的小区里。 从楼房外观上看,有的蔓延上了爬山虎,明显有住户的几家外墙都挂着脏兮兮的油渍。 下车时,骤雨应声而至,噼里啪啦重重砸向地面。 林维泽撑了把黑伞,肩头仍残留了水渍。 他往前一指,正是二号单元楼:“秦芳应该就住在这儿,” 云洪:“要不然我上去打探一下消息吧?” 耳边雨声滂沱,她跟裴骁南共撑一把伞,狭小的空间内,男人几乎是将她半圈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头顶。 时晚寻莫名很贪恋这种感觉。 他的温度、气息,都成了隔绝雨夜潮冷的港湾。 “我去吧。” 她一开口,警队的目光都落在她神色淡然的脸上。 时晚寻主动请缨道:“我是记者,也是女孩子,更能取得秦芳的信任。” 林维泽犹豫道:“时记者你确定吗?他们这些人很警惕,之前我们就跟丢了好几次,稍微露出点破绽,就可能会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而且万一你受了什么伤,我们也担待不起……” 云洪也觉得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虽然根据消息来源,罗彪可能不在楼上,也有几分担忧她的处境。 众人望着连绵的雨幕,在等着裴骁南的决定。 他不动神色道:“就让时记者去吧,其他人原地待命,如果有情况,随时准备接应。” 林维泽知道他意念已定,拿起对讲机分头布置着现场小组,随时准备行动。 时晚寻吐纳着呼吸,格外虔诚地扭头说了句:“裴队长,谢谢。” 他信任她的专业能力,也愿意在身后守护她的安全。 只要她往前走,他可以随时在身后托底。 “那我先上去看下情况,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随时联系。” 她整理了下着装,又将录音笔放在包里。 裴骁南将伞递过去,认真而平静地说:“注意安全。” 时晚寻走到单元楼楼下,回头望了眼,昏暗的雨幕里,男人眉目沉冷,瞳仁是纯粹的黑,在雨夜里像是浓稠的长夜,化解不开。 如她所料,由于尚未拆迁,老旧的单元楼内灰白的墙壁还在渗水。 她拎着雨伞,驻足在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道女声:“谁啊?” 时晚寻临机应变道:“我是社区的,有些事情需要跟您确认一下。” 女人很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只露出半个身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礼貌道:“我是社区志愿者,负责登记一下流动人口的信息,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秦芳文化程度不高,又看她眼神单纯,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才将大门打开。 女人染着酒红色的头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疲倦。 “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时晚寻看她态度渐松,才抬眼打量房子内的布置。 物品乱糟糟地堆砌着,有几个蛇皮袋被塞得鼓囊囊的,行李箱敞开,看上去还没来得及收拾完东西。 她似是察觉到时晚寻的目光,尴尬一笑:“我正准备搬家。” “这个家就您一个人住吗?” 女人又竖起浑身的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过了,是来收集居民信息的,简单问几个问题就可以了,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时晚寻目光定定,口吻相当冷静。 她慌乱了一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劣质板鞋:“目前我就一个人,我丈夫在外地打工。” 她摆足了循循善诱的姿态:“您有小孩儿吗?” 若不是今天去戒毒所看到那个八岁的小女孩,她都不会如此清晰地知道毒品会毁坏一个家庭所有的根基。 这一点算是戳中了秦芳的痛点。 让孩子去戒毒所不是她的本意,但跟着自己过东躲西藏的生活,她的内心会更加愧疚。 “我……” 秦芳语意搪塞:“被我的亲戚带着呢,很久没见到了。” “那您有困难,随时跟我们反应。” 时晚寻的视线逡巡在她家徒四壁的居住环境,语气平缓却有力量,“现在也有一些补助政策,如果您满足一些条件,可以申请一些补贴的……” 秦芳扯了下唇角:“谢谢,我暂时不用了。” 突然,她摆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一声,敲击着人的心脏。 时晚寻敛睫:“您用不用接个电话吗?” 然后迷恋 第72节 “不用,骚扰电话,最近总能接到。”秦芳看了眼来电人就把手机关机了。 她便知道这通电话肯定不简单,可能会有罗彪的线索。 但秦芳抗拒的态度很明显,再往下问,一定会激起她的疑心。 时晚寻假模假样在一张表内填写了下信息,轻笑着说:“感谢您的配合。” 下楼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仍浮现出秦芳看到那通电话的不自然。 有一些关键信息,秦芳明显在闪烁其词,一定是有疑点的。 警队的人见她安全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时晚寻将两人的对话有条不紊地全盘托出,又蹙眉道:“我觉得罗彪可能联系过她。” “怎么说?”裴骁南淡声问。 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她分析道:“她的家里很乱,但收拾了很多行李,看样子是准备搬家。如果之前没人打草惊蛇的话,她应该是收到了罗彪的通知,要让她一起走。” 结合裴骁南的推测,罗彪没出市,回来也就是早晚问题。 风雨飘摇,身后疾驰而过的汽车压过水花。 “过来点儿。” 裴骁南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拽过她胳膊,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 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半扑过去,仰头时,唇瓣又蹭到他的喉结。 他的呼吸滚烫,故意调笑:“打算让我先尝点儿甜头?”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时晚寻语意含糊,神情有几分懊恼。 毕竟还没确定名分,任何的肢体触碰都显得很突兀。 他扶稳小姑娘的肩头,嗓音低冽:“那是什么?” “我不想占你便宜。” 她怔怔看着他滚动的喉头,不太自在地缩了下手指。 裴骁南替她挪开黏在她唇上的发丝,失笑到肩头轻颤。 笑意蕴在男人的眉梢眼角,仿佛雨夜里的暗火,灼着人的心头。 他俯下身,呼吸清浅地掠过她的耳畔:“时记者,到底是谁追谁啊?” 时晚寻从来没料到自己会有词不达意的一天。 原来越是喜欢,越是会小心翼翼。 太怕把事情弄砸,反倒会畏手畏脚。 “还有什么信息是你们需要我却没有收集到的吗?” 她话题一转,静静望过去,居然有几分等着审判的紧张意味。 裴骁南跟哄小朋友一样,唇角弯着:“时记者做得很好——” 时晚寻心跳怦然,居然生出几分难为情的感觉。 两人又回到车里坐着,等待着后续消息。 半小时后,夜幕彻底笼罩江城,雨势终于转小。 林维泽带着几个人在小区门口蹲点,看到了一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车牌号,正是罗彪的车。 他立刻拿起对讲机:“裴队,罗彪回来了。” 看来他们这一趟没白来,秦芳正是得到了消息,才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裴骁南面色微沉地指挥道:“组织人过去,准备收网。” 众人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罗彪从车上下来。 没想到罗彪相当警惕,他并没拉开车门,几分钟后,有一个光头环顾四周,确保没情况后才上了车。 林维泽轻嗤一声:“死到临头还想交易。” 两人开着车来到二号单元楼楼下,依旧对周围人的行迹保持警醒。 时晚寻拿着手里的设备,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那辆黑色轿车一直紧闭车窗,没人能窥探到目前的情形。 罗彪给秦芳打了个电话,催促她下楼。 他通过后视镜打量周边的情况,突然发现了有一辆车的雨刷器是开着的。 他心下一沉,对光头说道:“不等了,条子来蹲人了。” 光头一脸的莫名其妙:“哪儿有人?彪哥,你是不是躲魔怔了?” “老子一下车,他们就要行动。”罗彪重新启动了车辆,迅速将车身调头。 裴骁南紧急通知道:“可能是暴露了,罗彪起了疑心,现在务必将这辆车拦住。” 不待反应,越野就加足了马力,疾驰向前。 时晚寻坐在副驾驶,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心跳不断加速。 裴骁南在小区入口处拦人,见此情形,直接开车逼停罗彪的车。 “车里等我。”他眸色幽暗,语气沉稳。 时晚寻紧张到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他下了车,拿起枪往车窗玻璃处射击。 准度很好,车窗玻璃瞬间碎了一地,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罗彪明白过来,警方应该是掌握了消息,故意在秦芳住的地方守株待兔。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眸底闪过阴狠的光,不顾一切地往前撞。 光头吓得声音都在打颤:“彪哥,彪哥,杀警察是死罪——” 裴骁南躲开了撞过来的车,眼见着那辆车撞上花坛,还不死心地想要他的命。 罗彪满头大汗,厉声吼道:“老子管什么死罪,被抓了,老子照样活不了。” 不待他突出重围,周围就围了一圈人,简直让罗彪无处可退。 冰凉的雨丝浸透着衬衫,裴骁南静默着跟他对峙:“下车,否则我会当场开枪。” 活着的罗彪还能有套出上下线的价值,死了未免便宜了他。 罗彪依旧负隅顽抗,给了光头一把枪,“看见谁就打谁,老子死了,你也活不了。” “彪哥……”光头害怕得手都在发抖,根本握不住枪。 反正车窗玻璃已经破了,罗彪又朝那辆雨刷器没关的车开了几枪。 时晚寻迅速抱头蹲下,抬手去摸车门把手,准备转移到安全地带。 罗彪注意到了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个女孩。 他双眼通红,露出一口黄牙,整个人像是从黑暗的泥泞里爬起来。 让光头开枪的同时,罗彪也从车上下来,趁着视线盲区,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手臂紧箍着她的身体。 枪里的子弹已经空了,他只好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别他妈别过来——” 罗彪拎起她的衣领,刀口抵住她的脖颈,折射出冰冷的光。 时晚寻费力挣扎,只感觉每分每秒都濒临溺水,仍旧抱着手里的相机没撒手。 幽微的雨夜里,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你们再过来,我会直接杀了她——”罗彪咽了咽口水,咬着牙关放狠话。 再靠近一寸,她白皙的脖颈就会立刻见血。 时晚寻大口喘着气,难耐地蹙眉跟他商量:“你先别杀我,我可以帮你争取时间……” “怎么帮?”罗彪满是是雨跟汗的结合,手臂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甚为骇人。 见有商量的余地,时晚寻才周旋道:“你可以拿我当掩护撤出小区。” 罗彪眸色一暗,原本有思虑的空间,又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相机。 “操,你他妈是记者,还想唬老子,把相机交出来——” 两人拉扯间,那把锐利的刀擦破她的衣料,刀口在手臂留下一道口子。 幸好她躲避及时,已然跟罗彪拉开了一定距离。 但手臂的疼痛又让她的额头直冒冷汗,血珠汨汨涌动,染红了一块衣料。 毒瘾发作后,罗彪已然完全处于癫狂状态,大喊大叫道:“杀了你,老子杀了你——” 那把刀正要割向她喉咙时,他的刀突然从后方被踢飞。 裴骁南的动作又快又狠,将光头收拾后,眼见着两人距离拉开,直接上前跟罗彪做着搏斗。 罗彪被他一脚踹向地面,唇角还渗着血,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揪起罗彪的衣领子,几乎是每一拳都带着致命的意味。 雨夜的凉意侵入四肢百骸,但裴骁南阴沉着脸,手下动作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一拳比一拳狠。 林维泽见过他格斗时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底猩红,像要游离在失控边缘,随时可能会把人打死的裴骁南。 罗彪失神地躺在地面,奄奄一息。 云洪将人扣上手铐,迅速压上警车。 林维泽则是负责善后,负责疏散附近闻声赶来的居民。 煌煌天地,雨幕沉重,恨不得砸在骨子里。 周遭的一切像是经过洗礼的战场,她只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似是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裴骁南也顾不得还在痛疼的指节,三步两步过去揽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抱起,嗓音喑哑:“我送你去医院。” 她抱住他脖颈,温顺地垂下眼睫,“我没关系的,不痛。” 然后迷恋 第73节 裴骁南擦拭掉她眼睫的雨珠,气息凛冽:“老子心疼。” 医院内,地面上到处都是担架车轮骨碌碌滚过的水迹,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裴骁南全程抱着她上车,又抱着她走进医院,眸底泛着很少流露出的担忧与紧张。 可能是受了刺激,时晚寻难抑地闭上了眼皮,靠在他的臂弯里。 幸好伤口不深,医生说不需要缝针,只是用碘伏消毒,再用纱布包扎好休养一些时日就好。 裴骁南这才松了口气,又去把手臂上的碎石给清理掉。 林维泽走过来,拍了下肩膀:“还好吗?” 两人来到吸烟区,裴骁南靠在墙壁上,浑身上下携着被雨淋湿的潮意,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咬着后点燃:“我倒是没什么,挨惯了。” 小姑娘皮肤白皙细腻,万一留了刀疤可不好看。 林维泽抬眸看了眼夜色,缓声问:“时记者现在人呢?” 青雾缥缈,他的嗓音也沉重了几分:“在病房休息着,还没醒。” 时晚寻只是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长久的梦境,在一片血色里,有人温柔地将她抱起。 犹如大海上漂浮抓住了浮木,她只能不管不顾地追随依赖。 她朦胧睁开眼后,醒来第一件事是在问:“相机呢?” 那里面还有她今晚收集的全部证据。 护士瞥了她一眼:“您可以再休息会儿。” 时晚寻也知道自己伤势不重,所以撑着手肘起身,靠坐在病床上。 天花板上的灯光倾洒,她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纱布,眼皮覆下一层阴翳。 门外传来脚步声,时晚寻才抬眸去望。 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身姿修长,挺拔而锋利。 还没来得及换下湿掉的衬衫,反倒是勾勒出他没有丝毫多余线条的肌理,宽肩窄腰,光是看着都很有安全感。 裴骁南眉间皱着,嗓音轻柔到不像话:“还疼不疼?” “不疼的,伤口已经包扎消毒了。”她回答得很小声。 这姑娘是真能忍,也是同样可以独当一面。 那伤口他都看着心疼,危急情况发生后,她愣是一声不吭。 早在西城,裴骁南就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独一无二的韧性,许多人对她第一印象是清纯,后面才会发觉她的聪明跟坚韧, 光线惨淡地淋下,照耀着小姑娘莹白的脸颊,也显得唇色愈发秾丽。 他捞了个椅子坐下,鸦羽般的眼睫轻抬:“脸怎么这么红?” “是吗?”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颊侧。 裴骁南一本正经道:“伤口感染会发烧的。” 男人抬手贴近她的额头,发觉还好,并没有多烫。 只是轻微的触碰,她立刻感觉脸颊开始发烫,手臂压在雪白的薄被上。 裴骁南端来一杯水,将消炎药送过去:“先喝点药。” 她掰开铝箔,拿出一颗药丸,却发觉他递水的手没动。 时晚寻心下一颤,凑近过去,眼睫仿佛脆弱的蝴蝶翅膀,红唇翕动。 裴骁南相当耐心地给她喂水,目光落在她挺翘的鼻尖还有莹润的唇上。 她咽了咽嗓子,将药吞下去。 “再喝点水。”他一只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则是托着她后颈。 时晚寻只能将水喝完,喝到后面稍显急促,一双眼里水光泛泛。 他不禁失笑般轻拍她的后背:“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在此刻有了落地的实感,像是漂浮已久的船只终于靠了岸。 裴骁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字一顿道:“你的相机放在我车里,一会儿去拿。” 问了医生大概情况后,伤势不算重,尽量避免伤口碰水就好。 时晚寻喝完水,已经缓过神来,打算直接回家休息。 裴骁南跟她一起坐电梯下楼,拉开车门,眼神坦荡:“上车,送你回家。” 这回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询问,他直接摁开了朝青枝巷的导航,像是轻车熟路般。 两人像是各有心事,一路没说话,只能听见车窗外呼啸的狂风裹挟着骤雨。 霓虹快速倒退,弥留满车的静谧。 到了青枝巷,裴骁南将伞递过去,“回家跟我说一声。” 时晚寻看了眼他黏在身上的衬衫,心下一软,嗓音软糯道:“你要不然上来一趟。” “行。” 裴骁南惊讶于她提出的要求,倒没说什么,撑着伞跟她一同往前走。 到门口时,时晚寻清清嗓子,莫名有几分不自在:“你直接进来就好。” 裴骁南眉峰微挑:“不用我换鞋?” 这个家里只有女士拖鞋,裴骁南要是穿她的,肯定不合脚。 她从玄关处的抽屉翻出个鞋套:“你要是介意可以先穿这个。” 裴骁南穿鞋套的时候,就见到她往里跑了几步,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他单手抄兜,还是头一回来到女孩子家里,撩起眼睑,只是看了几眼她客厅的布置。 装修很简单也很温馨,墙壁挂着几幅画作,电视机柜上还有张相框。 照片里的时晚寻还穿着校服,笑得乖软,手臂搭在她肩头的男人警服笔挺,目光坚定地看着镜头,看上去既威严又慈爱。 应该是她父亲。 他收回视线,听见她从浴室出来的动静。 时晚寻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煞是认真道:“需要擦一下吗?” 裴骁南没拒绝,直接抬手松动衬衫扣子。 她下意识回避掉视线,心跳因此满溢在胸腔。 想到什么,时晚寻垂着脑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的衣服可以拿去烘干一下。” 男人袒露出的后背宽阔硬朗,肌理线条冷淡,脊椎线笔直。 裤腰以下,人鱼线紧绷,刺目的光线下,拿毛巾擦拭的手臂蜿蜒着几分青筋。 窗外的雨不停歇,气氛也被搅动得池鱼四奔。 等收拾好一切出来时,男人还赤着上身,黑发半湿不干。 她慢吞吞走过去,接过他的毛巾,软声道:“你坐着。” 裴骁南顺从地听着她的指挥,靠在沙发上,瞳孔里满是她靠近时的倒影。 也许是受到了本能的驱动,她看着他头发还湿润着就难受,直接拿起毛巾,用没受伤的手擦拭着男人的发丝。 裴骁南不咸不淡道:“时记者。” “啊?” 他的嗓音裹着笑意,吊儿郎当地调侃道:“揉狗呢——” 时晚寻羞愤得停下动作,却又没话反驳。 裴骁南接过那条湿润的毛巾,抬手揉着她的耳垂,轻拢慢捻,意味深长道:“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眼神慢条斯理打量过来,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撩人的色气。 小姑娘的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唇瓣殷红,乌发柔顺垂在肩侧。 裴骁南语气缓缓,指腹描摹着她的唇峰:“你这样我会忍不住——” 两人的距离近到微乎可闻,她也看见了他眼底清晰的欲念。 她视线下移,看到了他猩红的眼底,睫毛颤得厉害:“忍不住什么?” 裴骁南的语气停顿了几秒,忽然长臂一揽,桎梏住她藕节般的胳膊, “真对老子没感觉啊?” 男人的动作避开了她受伤的位置,笑得桀骜不驯。 时晚寻心头颤栗着,脑海里像是烟花四溢,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想,也是时候给他一个答案。 她突然反客为主,跪坐在他腿间,将男人摁向沙发。 裴骁南也没料到她的举动,唇角荡漾着弧度,大掌贴着她的纤腰,让人坐好。 “别动,免得扯到伤口。” 时晚寻咽了咽喉头,纤细无骨的手还攥着衣摆,突然凑近过去,飞快地亲了口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字数多来晚鸟!!! p.s 真实经历是一些缉毒纪录片的拍摄过程也是需要记者全程参与的,去采访包括伪装身份打探消息也是职业素养的需要,这一点不用过度纠结~ 第42章 然后迷恋 然后迷恋 第74节 episode42 窗外大雨滂沱, 颇有骤雨无终日的架势。 只是落在唇角处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纯情到不能再纯情。 空气却像被一根火柴瞬间被点燃,满室弥漫着躁意。 时晚寻单手撑着沙发靠背, 脑后扎着低马尾, 皮筋松散,散乱的发丝轻飘飘扫荡过来。 她难为情到颊侧蔓延上绯红,整个人像是微醺的状态, 散发着不自知的清纯诱惑。 不得不说, 她突然的凑近带着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时晚寻很难形容自己刚刚的感受。 问到她对他是不是真没感觉时,她明显看见了他眼底的落寞, 像是骄傲明朗的人沾染上了失落的尘埃。 她心里的裴骁南, 不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应该享有某些毫无保留的偏爱。 她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很迟钝,但也不愿意让他收到没有回应的空响。 身体上的反应更趋近于本能,理智被拉回来后,时晚寻心跳空了几拍。 她居然主动到‘强吻’了裴骁南。 算了, 她还是给自己挖个洞先躲一躲吧…… 时晚寻立刻想从他腿上下来, 但男人的臂间的桎梏简直是铜墙铁壁, 令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差距。 男人袒露的肌理炙热,四肢修长有力, 气场压迫感十足。 她水眸明亮,咬着下唇, 只能无力地扭着肩膀, 做着无谓的挣脱。 他按捺已久的防线也在今晚被悄然击溃,眼眸里翻涌着欲燃的星火。 “刚才吻过来不是挺大胆?” “现在躲什么?”他笑得轻挑, 热气烘在她脸颊。 裴骁南松散地靠着沙发, 发茬干燥了些, 凸显出清隽的轮廓。 时晚寻撑在沙发的靠背上,脸颊因他三言两语的撩拨又烧了起来。 她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很小声地说:“一报还一报……” 裴骁南不自觉胸腔震动着,难以自抑地笑起来。 没想到小姑娘还真挺‘记仇’的。 之前在西城,他吻过她一次,所以她刚才的回吻是让两人两不相欠。 她内心忐忑得要命,表面仍装出淡然的模样:“现在扯平了——” “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裴骁南克制着眼底的波澜,像是循循善诱的老师。 她摇头,目光飘忽不定。 裴骁南抬起她的下颌,指腹上粗粝的茧剐蹭着她细腻的肌肤。 他薄唇轻吐出几个字:“反客为主。” 随后,他用另一只手指间穿梭着她稠密的发丝,“还有……我不是很想跟时记者扯平。” 时晚寻故作镇定地扭头,但心跳和呼吸好似要一同停止。 裴骁南幽幽抬眸,余光垂落到她的缠绕着纱布的小臂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挣扎的动作,纱布下已经隐约渗出血迹。 眸里翻涌的情绪不复存在,看到她的伤势后,男人眼里浮现出几分清明。 裴骁南扶稳她的腰际,不费力气地将人抱到沙发上坐好。 “伤口需要再处理下,药箱在哪里?” 她回来的时候没让医生开药,说是家里都有,所以医生只给开了支治疗疤痕的膏药,这一点裴骁南也默默记着。 他低淡的嗓音令缱绻的氛围松软下来。 时晚寻这才垂眸看到纱布下蔓延开来的血迹,疼痛感令她倒吸了几口凉气。 她抿唇:“在电视机柜里面找找。” 裴骁南蹲下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到碘酒和纱布放到茶几上。 同时,阳台上烘干机的动静停了下来。 时晚寻有些难耐地看了眼他赤着上身的模样,提醒道:“衣服已经干了。” 他便走了出去,先将衬衫穿好,又一颗一颗扣好纽扣。 他穿着最简单的深灰色衬衫,版型很正,遮去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肌理。 “手伸出来。”裴骁南攥过她的手腕,漆黑的眼睫垂下,交织成错落的阴影。 他先是很仔细地将原来沾血的纱布解开,再一次看到了留下那一条不深却长长的伤口,浓眉拧着。 “疼了跟我说。” “哦好。” 她乖软地点头,见裴骁南认真地用棉签蘸好碘酒,给伤口止血消毒。 男人的动作熟练利落,也许是有过自己包扎的经验,一会儿就给她缠绕好了纱布。 “先别太动这只手,等伤口凝血了再说。” 时晚寻像是在听医嘱时那般,仔细听着他的话。 而且,严肃正经的裴骁南跟吊儿郎当的做派实在相差甚远。 时晚寻正想道谢,喉头刚好吸了口凉气,猛然间咳嗽起来。 今晚她也淋了雨,夜间温度一降才察觉到寒意,像是要感冒的前兆。 裴骁南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体质,上回在西城落水都能生病发烧。 他忽然开口:“家里有生姜吗?” “生姜?”时晚寻不解道,“要这个做什么?” “煮姜汤。” 裴骁南轻轻应声,已然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衬衫袖口,堆积在线条流畅的小臂。 她眼皮一跳,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时晚寻用没受伤的手拉开冰箱门,冰箱里很空,没准备太多食材,不过隔层里面还能找到一块儿留存的生姜。 端详了半天才开口问:“这个可以用吗?” 她做饭做得少,但调味料都准备得齐全。 “可以。”裴骁南从她手里接过生姜,自如地走到她家里的厨房。 不出意外,她家里的厨房也很空,厨具被摆放得整齐,流理台干净明亮。 时晚寻亦步亦趋跟着他背影,驻足在厨房门口。 莫名觉得现在的情形实在是暧昧得过分。 裴骁南用温水洗干净手,用刀锋去掉生姜的皮,又将姜片切成丝,放在一旁备用。 浓稠的光线打下,像是黄昏时路灯,在男人锋利的眉眼处晕开。 时晚寻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才是客人,让裴骁南来做事显得她是免费找到了一个劳动力。 她盯着足尖儿半晌才开口问:“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 “不用。”他顿了顿手头的动作,“你可以在旁边等或者休息会儿。”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其实你可以不用……” 话音未落,男人就走了过来,肩胛骨紧绷着,不费力地将人抱到流理台上坐着。 他托着她的后背,气息挨近:“有负罪感的话,你就在这儿坐着等。” 裴骁南的想法也很简单,这样起码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坐享其成。 时晚寻四肢酥麻一片,喉头一阵发紧。 她坐在一尘不染的流理台上,笔直的腿被牛仔裤包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腿晃荡着。 暖色灯光照耀着小姑娘纯透的五官,肩侧的薄针织衫松动,露出一截细窄的肩带。 裴骁南收回灼热的视线,按照步骤熬制着姜汤,看手法有些生疏但还算有条不紊。 时晚寻将呼之欲出的疑惑问出来:“你经常做这个吗?” 说实话,很难有人将今晚对罗彪狠戾出手跟现在洗手做羹汤的裴骁南联系在一起。 一个暴戾,一个温柔,明明就是两个极端。 裴骁南扯了下唇角:“今晚是头一回。” 时晚寻:“……” 如果裴骁南不说,也看不太出来。 但更荒唐的念头涌入脑海,他是第一次做姜汤,也可能是因为她,所以才尝试着去做。 锅里的姜汤煮沸到冒泡,充斥着耳边的声响。 见煮沸后,裴骁南停了火,将姜汤盛到碗里:“难喝就算了。” 她鼓着颊侧:“不会,不要浪费。” 时晚寻当然不会这么不给他面子,热腾腾的姜汤出锅时,热气缭绕,能闻到浓郁的姜味。 她并不是很喜欢吃生姜,但也拿起勺子送到嘴里,乖乖把一碗姜汤喝完。 好歹裴骁南耗神去做了,总不能浪费他一番功夫。 然后迷恋 第75节 升腾的热意驱散了寒冷,甚至让她浑身都在发汗。 “怎么样?”他淡声问。 时晚寻将空了的碗给他看,弯着唇角,毫不吝啬地评价道:“挺好喝的。” 见他将袖子放下,她眨巴着眼睫问:“你不喝吗?” 回答她的是满室的寂静。 裴骁南俯身靠近,正好跟她坐在流理台上的位置平视。 那一双眼如同鹰隼,将她钉在原地不得动作。 时晚寻心跳如鼓,眼皮颤动得不行。 又听见含着男人哑意的轻笑:“不太想喝碗里的。” “那你要不要再……” 后面的话声直接被卡在喉头里。 裴骁南单手撑在台面上,高大的身影将人紧箍在臂弯。 她唇色水润,泛着更深层的引诱。 时晚寻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掌控着,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他的倒影。 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他直勾勾的眼神毫不掩饰。 裴骁南挑高她的下巴,视线逡巡片刻,随即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先是轻柔的触碰,像大雪里被压弯的树枝,啪嗒落下。 她的呼吸急促到不像话,后脑勺被他扣住,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的攻势。 男人的气息蛮横而强势,细细密密钻入。 不待反应,裴骁南便在她柔软的唇上轻咬了口,沿着唇缘舔舐,偏偏耐心到不去撬开牙关。 时晚寻浑身像是软成了一滩泥,任由人揉捏着,生涩得像春日里冒出来的嫩芽。 呼吸被吞噬,他所有的动作放大成数十倍,入侵着感官。 她的口腔里弥漫着姜汤的味道,又尝到了他气息间的薄荷香。 完全是悖论,却令人沉沦。 时晚寻小心翼翼地抬手撑着他胸膛,力气小到如隔靴搔痒。 掀开眼皮时,她看到了他含着情愫的眼底。 裴骁南不再吻得深入,尝到了姜汤的味道后,滚烫的呼吸便落在她耳侧:“这不是有现成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留言掉落红包,然后会搞个抽奖,老婆们订阅了就可以参与啦! 第43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3 “裴骁南, 你——” 她羞愤到想捂住脸,却被他攥住手捏了下,指尖传来酥麻的触感。 只是浅尝辄止, 他当然不会感觉到满足。 那只作乱的手顺势托住她下颌, 温柔绵密的吻接连落下。 像是描摹山水画一般,精工细笔,在她的唇缘极致勾勒。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全是姜汤辛辣的味道, 不断在唇齿间游离。 明明是呛人的, 可在味道的交换中又柔和下来。 她并拢的膝盖刚好触及男人块垒状的腹肌,刚烘干的衣料摩挲着, 不断升温。 热意灼热, 焚烧着人的理智。 胸腔内更是心脏狂跳,犹如天平两端的小珠子不断碰撞。 这一回吻仿若春风荡涤柳条,极具安抚意味。 裴骁南并不急于如第一回 那般撬开唇齿,而是故意勾连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靠近。 她只得紧紧闭着眼眸, 细密长睫不停颤动着。 又听见响动中他慢悠悠的嗓音:“睁眼, 嗯?” 话里滋生着蛊惑, 他这么一说,她根本招架不住。 眼皮掀开一条缝后, 她清晰地看到了男人情动的模样。 不同于第一回 被蒙上领带后的未知恐惧,反倒是有了具象的画面。 这样的裴骁南, 陌生又危险。 男人用大掌贴着她的后颈, 轻柔又强势,眼底笑意更甚。 时晚寻嗓音轻盈, 贝齿轻咬:“你……眼睛好红。” 无疑, 在这方面的时晚寻是生涩的, 不经意间就用力了些。 尤其是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来得及学会换气,简直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 裴骁南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俯身撑在流理台上,用虎口摸了下唇。 “怎么办?” 他气声含笑:“被咬破了。” 男人垂下眼睫,幽暗的瞳色噙满了戏谑的意味。 时晚寻愣怔在原地,瓮声瓮气道:“说好的扯平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虚,她又极快地用目光打量了下他此刻的状况。 暖稠的灯光映照着他的挺鼻薄唇,唇缘有一道很明显的口子,充盈出血。 看起来是真的被她弄破了。 可惜颓败的破碎感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裴骁南微微躬身躬身,并没有将身体的重量全然压过来,克制着的温热气息吐纳在耳畔。 “那……” “礼尚往来,你再还回来。” 她缩了缩脖子,抗拒道:“不要。” 说完,还睁着水润的杏眼,警惕地看向他。 “砰——” 突然间,两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可能是阳台的窗户没关,将什么东西吹落了。 犹如乐曲的休止符,将黏稠的氛围拉开些许。 时晚寻顺势从流理台上跳下来,往阳台的方向走。 今夜风雨大作,她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关窗户,狂风直接将摆在侧边架子处的一盆虎尾兰给吹倒。 花盆碎了一地,空气里全是泥土的味道。 时晚寻正想伸手去捡,却被身后的男人给拽回来。 他嗓音哑中含着几分涩,“你手受伤了,先别动——” 裴骁南蹲下身,修长的指节捻起花盆碎片,叮嘱了句。 “你去客厅坐着,那些瓷片我来收拾。” 时晚寻只能把扫把递过去,驻足于他身旁。 下雨的夜晚,夜空中窥不到丝毫光亮,他整个人也陷在这片寂静的夜色里。 她看了眼放在柜子上的相机,又联想到今天跟裴骁南一起出任务的惊险。 很难想象,有人每天都活在生死一线的征程中。 几乎是用命去守护一方安宁。 时晚寻蜷了下指尖,开口问:“除了在西城的经历,你之前办案子也会遇到这种事吗?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 裴骁南回忆了下,在南江缉毒大队的那几年,由于防范的是边境重地,遇到过小喽啰,也交手过穷凶极恶的毒贩。 行走在刀尖上,已然成了家常便饭。 他凛然扯了下唇:“怎么,时记者想采访我了?” 时晚寻倒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只是不自觉地变成了采访受访者时的语气。 裴骁南替她清理干净阳台的尘土,又将破碎的瓷片收拾到单独的袋子里系好。 “私下这么问,算不上采访吧……” 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纪录片收集素材要用。” 小时候,时振云陪伴她的时间很少,她并不了解父亲的工作性质,现在近距离接触下来才知道这一份责任凝结的重量。 空气静默了几秒。 裴骁南恢复成惯常的淡然姿态:“时记者这个问题让我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只要阳光还能普照到每一个角落,我们就不曾对这世界失望。” 他声调低缓,念起来这段话时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带着敲击人心的力量。 时晚寻反应过来,那是她在临城日报社写的报道。 那是由她调查的一件案子,也是临城日报社很出名的一篇文章,业内不少人都给予了高度评价。 然后迷恋 第76节 可从他的口中念出来的感受,跟她写这段话时的明显不太一样。 时晚寻愣怔半晌:“你看过我的报道?” “养伤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他回答的很随意。 她安静地看过去,心口像是有什么正在膨胀,满得快要溢出来。 跟她写那篇文章的初衷很类似,角落里不知名的花,总会有人看到的。 他不仅看到了,还将此牢记于心。 裴骁南刚想继续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声响就打破了恰到好处的氛围。 电话是林维泽打过来的,他简单听了下情况,说是罗彪那边有新线索,可以先回局里对他接着审讯。 他收回手机,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抬起,很轻地揉了下她脑袋。 暧昧的念头也随之退潮。 “我先回趟局里,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我知道了。” 她立在原地,瞳孔被耀目的光线照耀成浅棕色,应声点头。 时间紧急,任务为重,裴骁南没有再过多逗留,临别前的目光深邃,包裹着千言万语。 门关上后,风止雨停,万物归为沉寂。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 又愣怔着贴上柔软的唇,似乎还残存着些许触感。 真是疯了……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是梦境,不真实到令人沉溺。 将近晚上十点,她将相机的片子导出来,又逐秒看了眼收集的第一现场的素材。 直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时晚寻才摁下绿色接听键,迷蒙地看了眼镜头。 喻西宁正敷着面膜,手里还端着个红酒杯,柜子上摆着一堆美肤精华的瓶瓶罐罐。 “寻宝,你工作忙完了没?” 时晚寻:“嗯,回家休息了会儿。” 喻西宁仔细地看了几眼:“你嘴怎么了?看起来好肿哦……” 镜头里的时晚寻五官清纯,唇色却明显红润到充盈。 “应该是喝了姜汤吧,太辣了。”她做着无谓的解释。 喻西宁立刻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不对吧,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吃生姜啊,怎么会突然做姜汤。” 话及至此,时晚寻觉得隐瞒也毫无意义。 她弱弱出声:“我说是狗啃的,你信吗?” 喻西宁:“……” 视频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救命救命,你们进度已经快到了这个程度吗?” 喻西宁双手托腮:“你对他表白了?还是他主动追你了?快快快,如实招来。” 时晚寻摇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只能先否定:“没有……” 喻西宁猜测道:“姜汤是他给你做的?他还会做饭啊。” 她又一脸的忿忿不平:“也可能是打着给你熬姜汤的名义想吻你,好心机哦。” 时晚寻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听着喻西宁自发的猜测,不禁有几分想笑。 “呜呜呜呜我的寻宝……” 喻西宁的语气突然变得恶狠狠的:“狗男人还碰你哪儿了?是不是想诱骗你?” 时晚寻:“……” 她回想了下,其实接吻的时候,男人眼底的痞气藏匿不住,但手上动作很规矩,始终搭在她不堪一握的后颈,并没有做更越界的事情。 她咕哝道:“西宁,你想多了。” “这不是午夜场了吗?”喻西宁轻笑,“吻都吻了,那你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时晚寻并不是善于逃避问题的人,她稳定下心绪,认真地看向镜头。 “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开。” 如果裴骁南朝她走了九十九步,那她希望最后那一步由自己迈开。 喻西宁一秒变成星星眼:“寻宝,我已经迫不及待等你恋爱的狗粮了。” …… 夜晚归于沉静,审讯结束时,罗彪全身抽搐着,又被警队送去医院。 过两天,他们还得去别的城市收网罗彪说的下线。 一切忙活完,林维泽伸了个懒腰。 风声猎猎,裴骁南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衬得他愈发利落清爽。 林维泽哈欠连天地问:“困死了,裴大少爷,你怎么还这么精神?” 裴骁南含着根烟,笑得肆意:“这不是有点儿事想确认一下?” “案子的事情啊?罗彪不都招了吗?”林维泽一脸不解。 他微微弯唇:“这不是比案子的事情更重要么?” “什么事儿?” 他冷不丁道:“人生大事。” 林维泽:“……” 裴骁南拖长了语调:“毕竟你呢,现在也是体会不到的,可惜了。” 林维泽觉得无语,心想,也就时记者能忍受他这个狗脾气。 …… 一场大雨后,江城的气温开始火速升温。 时晚寻还在整理资料,周围同事点奶茶的时候,也顺带问了她一句:“时记者,你喝什么啊?” 小夏建议道:“生椰柠檬撞奶喝不喝?天气这么热,少冰应该可以。” 时晚寻刚想说喝咖啡就好,便听到了实习生的叫唤:“谁点的奶茶啊,有很多杯,大家去看一看吧……” 众人一人选了一杯后,又纷纷议论着这种不透露姓名的操作。 “不是还没开始点吗?谁这么想请客啊?” “哇,不会是有情况吧……” 时晚寻拿着杯咖啡,还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工位上时,她又收到了一通电话。 说是送到楼下的盆栽,让她去拿。 时晚寻虽然觉得疑惑,但又摁下电梯下楼了一趟。 送过来的是一小盆虎尾兰。 正是那一晚碎掉的那一株。 上面还附赠了一张卡片—— 【时记者收。】 男人的字迹清隽入刻,都说字如其人,她确实能从这几个字中窥见他坦荡不羁的性子。 时晚寻将卡片收到手里,觉得烫得厉害。 她将那一小盆虎尾兰放在仙人掌旁边,唇侧泛着清浅的笑意。 想了想,她还是打开了微信界面,找到了好些天没怎么交流的联系人。 毕竟群聊天里有说这段时间裴骁南在其他城市办案,她也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整理纪录片资料就是出外勤。 两人的聊天也少得可怜。 裴骁南会在每晚发一个晚安过来,她顺着回复,日子过得无波无澜。 她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东西是你让人送过来的吗?】 等了许久,那边才回复过来几个字。 【赔你的。】 时晚寻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抬眸看向那一盆虎尾兰,郁郁葱葱,满是生机活力。 短暂的午休后,钱澄把她叫进办公室聊工作。 “明天有个江城禁毒工作的发布会,你跟孟瑜一起过去,负责这次报道。” 时晚寻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翌日,江城禁毒工作发布会在市公安局会议大厅举行。 时晚寻带好工牌,整理好着装,打扮干练也温婉。 孟瑜没跟她坐一辆车过来,所以她也就一个人先到的发布会地点。 往前走时,时晚寻才听到了东西掉落的声音。 她正想弯腰去捡工牌,却在视线里看到了那一双骨节明晰的手。 空气里顿时充盈着好闻的檀木气息。 “谢谢——”两字卡在喉头,男人清隽的轮廓正好浮现在眼前。 然后迷恋 第77节 裴骁南今天穿了笔挺的制服,藏蓝色的衬衫勾勒着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银质皮带扣束在腰间。 帽檐下的那双眼眼尾锐利,显得侵略性十足。 他看向她澄澈的眼底,将工牌递过去:“拿好。” 时晚寻没料到他会在今天回来,自然是又惊又喜,咬了下唇后选择先走进电梯。 裴骁南抬手摁下楼层,不动声色地按捺着某些念头。 电梯门尚未合上,门外又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声响。 孟瑜有些着急地赶过来,目光落到了并肩站立的两人身上。 她今天穿了身精致的小黑裙,裙子刚及膝,拎着个奢侈品牌的鳄鱼皮包,连头发丝都脚尖都精致得一丝不苟。 孟瑜娇笑着打招呼:“裴队长,好久不见。” 虽然裴骁南上回的态度让她那晚产生了些许挫败感,但孟瑜像是自愈能力很强,很快就又恢复了信心。 没想到裴骁南掀起眼皮,眼神冰凉:“你是?” 孟瑜尴尬的一丝笑挂在唇边,欲落未落。 不管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作不记得,她都在时晚寻眼前丢了面子。 周遭静默到只能听见呼吸声。 裴骁南肩背宽阔,站在她身边,她只觉得空间一下子逼仄下来。 时晚寻垂眸,刚蔓上点失落的情绪,垂在一侧的手就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她睁大了眼睛,心跳恨不得卡到嗓子眼里。 孟瑜就站在他们身前,他却故意去牵她的手,刺激指数倍数飙升。 裴骁南混不吝惯了,表露得像是这个空间根本不存在第三个人。 “叮——” 一直到电梯停在会议厅的楼层,她才松了口气。 孟瑜先行出的电梯,他依旧没松开手。 屏住呼吸间,时晚寻才听到他落在耳侧的低淡嗓音:“一会儿等我。” 时晚寻满脸赧然,攥紧了指尖后后落荒而逃。 她平复下心跳,将相机架在合适的位置,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无外乎是对禁毒工作的成果进行汇报,又安排了中场的记者提问环节。 他们的问题会经过严格筛选,能保证每一个提问切实又不会涉及到保密级别的问题。 会议结束前,陆良淮还有其他相关人员也对江城禁毒工作予以致辞。 陆良淮两鬓斑白,仍精神矍铄,握着话筒说:“感谢大家对江城禁毒工作的关注,之后我们也会联合江城电视台,用专门的纪录片《我们的征程》来反映新一代缉毒警察的风貌,还请各位持续关注。” 一片雷动的掌声中,时晚寻终于收工。 结束后,她踩着高跟鞋的腿都有些泛酸,不禁揉了下腿肚。 不远处,孟瑜挽着耳侧发丝,言笑晏晏,还在逢场作戏地跟公安系统里的人攀谈。 从着装到言行,比起做报道,孟瑜看起来更接近来攀关系。 她收回视线,又想到裴骁南刚才的话。 片刻,手机界面显示nero发来一条微信。 【过来消防通道。】 言简意赅,却强势到不容拒绝。 时晚寻眼皮一跳,将手机放到包里,没有跟其他人一起乘坐电梯下楼,而是转身去到楼梯口的消防通道。 越想越觉得这行为很像偷情。 尘埃浮动,通道安静到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刚走到拐角,她就被一条有力的胳膊给揽了回去。 她的后背贴着墙壁,身后一阵冰凉,身前却被男人紧实炽热的胸膛贴到严丝合缝。 两厢交织下,她的身体像是落叶微颤,大脑一片空白。 裴骁南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呼吸声更重。 他看了眼她手上受伤的伤口,愈合得倒是差不多,便放下心来。 “裴骁南……”她嗓音软糯。 没忍住出声提醒:“这里是市公安局——” 本意是让他不要太放肆,尤其他穿着制服的模样,掀起眼皮都挂着点儿清心寡欲的弧度,偏偏跟她在隐秘处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所以呢?” 昏昧的光影下,他像是无所禁忌,故意咬了口她雪白的肩窝。 男人的嗓音因情动染了几分哑,唇齿滚落着荤素不忌的话:“怎么这么软,嗯?” 她羞耻到恨不得原地爆炸,想堵住他的唇。 裴骁南轻蹭了下她鼻尖,宠溺道:“亲都亲了,不得对我负点儿责?” 她耳蜗发烫,指尖忍不住缩了下:“你想……怎么负责?” 他的嗓音沉哑,眸色分外清明,薄唇轻启,语气沉稳又笃定。 “当我女朋友——” 时晚寻呆滞在原地,大脑当即宕机,耳廓烧红成晚霞的颜色。 太过静谧的氛围就如随时可能崩断的琴弦。 直到对视上那双清凌的杏眼,裴骁南才好整以暇地问:“没话对我说啊?” “有……”她唇瓣嗫喏着,将脑袋埋进他胸膛,闷声闷气的。 突然间,小姑娘不管不顾的,伸手了抱紧他的腰。 就像是抱住了一团燃烧的焰火。 她的脸颊蹭过冰凉的警服纽扣,心跳快到难抑的用时也听到了他胸腔下的震颤。 裴骁南浑身一怔,只觉得气血翻涌,瞳色深不见底。 她默默攥着手,声音含怯,话意却温柔坚定:“我第一次喜欢人,是认真的。” “裴骁南,我很少做什么勇敢的决定,去西城是第一次,刚才跟你说的这句话,是第二次。” “你跟我说,要往前走别回头,要好好生活,许下的愿望都要实现。现在我想许的愿望是——” “我的未来里想要有你。” 哪怕就勇敢地赌这一次,她也不想后悔。 回应她的是楼道空荡的回声。 裴骁南撩起眼皮,不禁失笑。 不待反应,他将人搂得更紧,温热的呼吸喷洒下来,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你许的愿望都会实现——” 神明不能帮她的愿望,他会帮她实现。 裴骁南擦拭着她的眼睑,眼眸深邃,“所以,小女朋友,我会永远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来鸟来鸟!!! 第44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4 年少时, 在冲动的加持下,谁都喜欢把‘永远’两个字挂在嘴边。 沧海桑田,时间易逝, 经年的事情没人能预料。 可能从来就没什么永远。 可裴骁南说, 他会永远陪着她。 每一个字都虔诚到令人心弦发颤。 只要裴骁南说的,她就会相信。 时晚寻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庆幸的念头。 所幸她足够勇敢,拥抱到了自己的太阳。 她低垂着脑袋, 仍将埋在他胸膛, 如藕节的胳膊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不得不说,裴骁南的怀抱温暖到令人贪恋。 这么些天不见, 只有此刻的拥抱才显得愈发真实。 身体的贴合带来布料的摩挲, 她浑然不觉,仍将柔软的线条悉数奉送。 像是少女的献祭。 男人的喉头无声滚动,掌心贴着她脆弱的蝴蝶骨。 跟拍小孩儿的背一样去哄人。 裴骁南撩开她耳侧的发丝,闷笑一声:“小女朋友,再抱下去, 我要喘不过气了——” 时晚寻才反应过来自己抱得太紧, 红着脸松开手, 将胳膊背到身后。 刚才那点儿胆量化为虚无,瞬间变成一只缩成球的小刺猬。 她有些无措地看他, 黑瞳里倒映着男人警服加身的模样。 然后迷恋 第78节 比起衬衫,他穿制服要更好看, 少了几分轻狂的痞气, 危险又禁欲。 时晚寻用贝齿轻咬唇瓣,眼睫还挂着点儿晶莹, 瞧着可怜巴巴的。 裴骁南俯身靠近, 吻上她眼皮, 用唇擦拭掉那点泪珠。 “别哭了,小女朋友。” 他哄起人来,嗓音放软,连目光都温柔万顷,听得人浑身一颤。 时晚寻抬眸,眼神湿润且羞赧:“你别这么喊我……” 破碎的光影下,她脸颊莹白,声线含怯却坚定。 他眼尾弯着,失笑道:“那要怎么喊,小朋友还是女朋友?” “……” 她话意一哽,被他的戏谑逗弄得不成章法。 时晚寻鼓着颊侧,反驳道:“我不是小朋友了。” 虽然她之前去大学采访,总有人觉得她是新闻社团里的学妹,还寒暄想加联系方式。 但裴骁南这么称呼,总感觉比他矮上一头。 顶着昏暗的光线,裴骁南睨过去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耳垂。 他特别喜欢揉她耳朵,偏偏她的耳垂处一经碰到,酥麻之意便如电流穿过全身。 小姑娘软腴的颊侧还泛着绯色,裴骁南没忍住伸手捏了下:“怎么不是小朋友,亲一下就脸红。” 时晚寻头一次觉得脸皮太薄真的不是件好事儿。 她喃喃道:“那你刚才还咬我……” 之前是咬她耳朵,现在是肩窝,没用太大力气,所以并没有刺痛感。 但唇齿贴近的那块儿肌肤依旧灼热。 两人话声不大,不过楼道太过空旷,空气里飞舞着粉尘,一点声音都能形成回音,总让人警惕到担心被撞破。 裴骁南给她拉好领口,装出一派体贴的模样:“帮你遮点儿印子。” 她皮肤白皙,稍微咬了口,居然都能看到明显的红痕。 时晚寻有些羞愤,抬手垂了下他肩侧,反抗道:“不准再咬。” 她力道软绵绵的,倒让他很受用。 “行,不在这里咬。”潜移默化间,裴骁南已然偷换了概念。 她想起正事儿,一本正经道:“我还要去收拾下东西,看孟瑜那边什么情况。” 裴骁南气定神闲地放她走:“那我去楼下等你,” 说完,她头也没回,蹬着高跟鞋还溜得很快。 裴骁南盯着那道背影,心情都不自觉愉悦了几分。 他将警服整理好,又过去找了趟陆良淮。 陆良淮慢悠悠道:“发布会之后局里要一起吃个饭,你没什么事儿就过来。” 裴骁南神态散漫:“不去,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陆良淮拿着文件夹的手微顿,满脸写着好奇。 “陪女朋友。”他挂着抹混不吝的笑,说这话时还挺义正言辞。 “哟——”陆良淮拍了下他肩膀,“什么时候带过来我见见?还是我已经见过了?” 裴骁南嗓音含笑:“您见过的,时记者。” “你小子别在我面前晃悠也挺好,找个媳妇儿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陆良淮知道两人刚在一块儿,肯定待在一起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故意问了他一句:“工作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裴骁南根本没思索就说:“现在女朋友比较黏我,您谅解下。” “得,赶紧走。”再不走,陆良淮都恨不得给他两脚了。 裴骁南先下了电梯,拿了车钥匙开门,坐在越野里等人。 …… 时晚寻的神态还沉溺于刚才的情景中,走过一面镜子才发觉镜中人眼含春水,清媚到令人下意识就能联想到点什么。 她拍拍脸颊,等心跳平复才回到会议厅。 会议厅内大部分媒体都散了场,只有三三两两的警察穿梭而过。 孟瑜刚结束寒暄,扭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很是讥讽。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孟瑜忽然开口说:“刚才时记者人怎么不见了?” 她口吻冷淡道:“刚去了趟洗手间。” “王局让我留下来吃个饭,就麻烦时记者将设备收好回台里了。”孟瑜眨眨眼,盛气凌人道,“你不会有意见的吧?” 时晚寻不卑不亢地回:“工作是两人份的,今天的报道也需要我们一起来做。” 孟瑜翻着昂贵的包,从里面找出支口红,啧了声:“那你去跟王局说吧,让你留下来?” 电梯停在了一楼,两人一同从市公安局出来,电视台的车还停在附近。 天色渐晚,浓云翻卷。 跟孟瑜想象得不一样,时晚寻并不做退让,而是神色认真,一字一顿道:“那如果报道的署名只写我的名字,想必孟记者也不会介意吧?” 孟瑜眉头微拧,气不打一处来。 倏地,一辆越野缓缓驶入视线,随后车窗半降。 车内,光影勾勒着男人挺直的鼻梁,轮廓线条硬朗且干净。 裴骁南眉峰微挑:“还不走?” 孟瑜不知道他问的是谁,下一秒,神色就愣怔住。 时晚寻往前走了几步,拉开出门,坐到副驾驶,乖乖拉好安全带。 孟瑜根本没想过两人会有什么交集,更何况,主动问话的人还是裴骁南。 她扯着唇角,客套地说:“裴队长,我跟时记者还有工作没做完,如果你们是要聊纪录片的事情,可以缓一缓。” 他神态倦漠,问了句:“什么工作?” “设备还要送到台里。”孟瑜流露出无辜的神情,“毕竟是两个人一起做的报道。” 裴骁南眼皮都没抬一下,腔调慵懒:“孟记者看起来很热心,应该不会介意帮同事分担一下的吧。” 说罢,裴骁南将升起车窗,隔绝掉外部噪音的同时也往前驶去。 徒留孟瑜在风中凌乱的身影。 时晚寻心口的闷气如瘪掉的气球没有了,甚至有些想笑。 她都没想过裴骁南对付这类人的方式是如此简单粗暴。 车顶暖光倾泄,映照他如雕琢的侧颜。 裴骁南打着方向盘,侧眸问:“刚刚不上车,等我过来抓你?” “不是,在跟孟瑜说工作上的事儿。”她小声解释。 裴骁南用舌尖顶着颊侧,照搬陆良淮的话说:“工作重要还是男朋友重要?” 没想过小姑娘还回答得挺理性:“分情况。” “……” 裴骁南眼皮一跳,倒没太多波澜,压低了嗓音问:“先吃饭,有没有想吃的地儿?” 时晚寻:“你们上次在哪儿吃的?” 裴骁南不置可否:“哪一个上次?” 她抿着唇:“就是商场遇到的那一次。” 那一回是相亲局,裴骁南沉着脸,饭局上连一个笑都没有。 他轻嗤一声,反应过来什么。 裴骁南话意沉沉,随之应声:“好像闻着了点儿醋味,以后不去那一家吃了。” 时晚寻的目光盈盈,想辩解句,自己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弄得她很专|制一样,最后又将话吞到喉头里。 裴骁南将车开到了一家江城本帮菜的餐厅附近,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停车。 结束导航后,他松散地靠坐在椅背上。 窗外黑暗吞噬光线,露出皎洁的月色,而车内的氛围就如一个小火球,愈烧愈亮。 见他不下车,时晚寻神情疑惑:“不是要去吃饭?你还不饿吗?” 裴骁南思索了几秒,幽暗的目光直视过来:“先吃点别的。” 片刻,她已然被解开安全带,顺带被男人抱到腿上。 时晚寻身体轻盈,薄肩削背,整个人与他侧对着,呼吸都快屏住。 车厢空间不算大,如此贴近,只会放大一切的反应。 她唇瓣嗫喏了几下,微微躬着身,这种姿势只能把自己的重量全然压下,也让暧昧的氛围不断发酵。 得知他要做什么之后,她如惊弓之鸟呈防御姿态:“不要在这里,会有人过来。” 男人修长的指节摩挲着她的蝴蝶骨,感受着每一下青涩的轻颤。 他的双唇贴近,如浪潮席卷而来,含糊间还要说:“不会……” 事实上,他特意选了个偏僻的地儿,天色幽暗,即使有人经过,也不会知道车内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内敛或是挑逗,而是充斥着浓烈的进攻性。 许多日不见,裴骁南的吻像要把这些天欠下的悉数收刮回来。 然后迷恋 第79节 唇齿搅弄之下,他强势的气息渡入唇中,清新的薄荷味道简直令人缺氧。 “唔……” 四处搜刮下,她的舌根都被吮到发麻,血液翻涌,体温上升,手指无处安放,只能暂时揪住他的警服。 也顺势感受到了他肩章的冰凉。 而后摸到了他同样滚烫的后颈,像触及一块儿燃烧的烙铁,再往下包裹的是漂亮的肌理线条。 时晚寻觉得自己是在拉下神明沉沦。 明明穿着制服的裴骁南一丝不苟,生人勿近,却在这里与她共坠。 感受到了更直接的描摹,她呜咽一声,没忍住,舌尖轻勾了一下他的。 裴骁南动作一顿,忽然轻笑出声,微哑的嗓音配合上笑起来的气音像是天然的蛊惑,恨不得摄人心魄。 “尝到了,吃饱了点儿。”他流露出餍足的姿态,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时晚寻发丝凌乱,唇瓣殷红,连眼眶都红通通的。 愈发加剧了想欺负他的心思。 她心跳撞到胸口发麻,忿忿不平地狠狠锤了他肩膀两下,跟泄气一样。 裴骁南滚动着喉头,故意道:“袭警啊,女朋友——” 她怔怔看过去,男人眼尾锋利,目光晕着情动的柔和。 “你说要怎么罚你?”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制服play呜呜 第45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5 裴骁南简直是在强词夺理。 时晚寻根本没觉得自己力道用得有多大, 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在给她强加罪名。 她压平衣服的褶皱,嗓音很淡:“警察叔叔请自重。” 小时候老师就总是把‘遇到坏人找警察叔叔’这句话挂嘴边,她也就习惯性脱口而出了。 再说了, 喊警察哥哥就更奇怪了。 裴骁南眼尾微挑:“叔叔?” 这个新的称呼令他心情有几分微妙。 她又看了眼车内镜里的自己, 长发散乱,气息旖旎。 拜谁所赐,不言而喻。 “警察叔叔只抓坏人。”裴骁南薄唇轻启, 哑声道, “小坏蛋。” 能这么折磨他耐心的,也就眼前这个不安分的了。 时晚寻还被困在他腿间, 姿势别扭到让她想动来动去。 听到他颠倒黑白的话更是满脸羞愤。 他摁住人肩膀:“动什么?” “你车钥匙硌着我了。”她小声控诉, 只觉得硌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裴骁南睨了眼被拔下来放在一旁的车钥匙,并没有放在自己裤兜里,不禁有几分想笑。 又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跟张白纸一样。 他再不做人,显得很畜生。 顿了顿,他才拍了下怀中人单薄的脊背:“走了。” 时晚寻被他松开桎梏, 就火速溜走, 跑到副驾驶坐着, 顺势推开车门。 车窗半降,他的指节搭在藏蓝色的制服上, 叮嘱道:“等我换个衣服。” 非工作时间,如果穿警服难免生出无端的麻烦。 时晚寻迎风而立, 不再去看车内的动静。 几分钟, 裴骁南才穿了身轻薄的黑色衬衫下车,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上, 完全跟在刚刚车内的人判若两人。 正值晚餐时间, 两人一同进的餐厅, 店内落座得满满当当。 店内装潢偏古朴,雕栏屏风,一楼还放置了几盆观赏性的文竹。 服务员给找到一处位置,又热情给两人倒上茶水。 “这边有菜单,扫码点单就可以了。” 时晚寻莫名渴得厉害,端起茶杯喝了大半杯。 裴骁南用手指滑动了下屏幕,说:“喜欢吃什么就点,吃不穷我。”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到要吃穷裴骁南的地步。 他将点菜的权利交给她,所以点每道菜之前,她都会温声问一句,这道菜他会不会不喜欢吃。 裴骁南忽然轻笑一声:“我没那么挑食。” 她后知后觉,辩解道:“我也算不上挑食吧……” 事实上,也就是上回钱澄点的菜没那么合她胃口而已。 “嗯,不挑食,不过要多吃点,都没几两肉。”他懒洋洋地接过话,眸里笑意更甚。 之后,裴骁南在她点完后又加了两道菜。 她看了下满桌的菜色,犹豫道:“会不会点多了?” 裴骁南浑然不觉:“工作了一天,不喂饱点儿怎么行?” 餐厅的光线偏柔和,他拿起筷子,淡然地夹了口芹菜。 时晚寻错愕道:“你不是不吃芹菜的吗?” 她还记得上次林维泽说过这事儿,他一脸的不以为意。 “看你吃那么香,尝尝。” 片刻,裴骁南凝视着她的目光微顿,又拿起张餐巾纸,慢条斯理擦拭掉她唇侧的酱汁。 “好了,继续吃饭。” 时晚寻垂着脑袋,耳根又红了。 一直到吃完饭,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人关系转变的事实。 就像是梦境里存在的场景,一直漂浮在空中没落地,显得很不真实。 桌上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她都有些撑了,一只手搁在肚子上。 照这么吃下去,她可能迟早会被裴骁南喂胖。 他单手抄兜,示意道:“回家吗?我开车送你。” 时晚寻还捧着杯酸梅汤,唇齿间酸甜相间。 她摇摇头:“可以走一下吗?我好像吃撑了……” 餐厅距离青枝巷不远,走回去也就十分钟。 裴骁南没什么意见,接受道:“那就先走一走,就当是饭后消消食。” 两人并肩走了几个路口,时晚寻咬了下唇,随后停在原地。 裴骁南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嗫喏道:“没有……” 又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好像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 只能小声说:“就是腿有点酸。” 今天的发布会算得上正式的工作场合,不仅着装要工整,她还穿了双高跟鞋,多少不太习惯,走多了就觉得脚后跟很疼。 裴骁南笑着抬眸,问道:“抱还是背?” “什么?”她没太反应过来。 “选一个。” 他语气轻松,深邃的眸底好似酝酿着一片深海。 她本来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娇气的,但根本抵挡不了裴骁南发出的邀请。 被他抱可能会更奇怪,所以时晚寻选了较为保守的被他背。 柏油路笔直,风吹树梢,亦然撩动着她垂下的发丝。 男人躬身伏下去,肩胛骨起伏,回头看她一眼:“上来——” 时晚寻跟只小猫一样爬在他背上,两条胳膊圈住他脖颈。 虽然这不是裴骁南第一次背她,但却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的相处模式。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松木香,阵阵萦绕在鼻息,令人安心。 晚上九点多,裴骁南选择走的这条路人迹罕至,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路灯散发幽微的光。 初夏的江城,浓云蔽月,蝉鸣声幽微。 裴骁南抄着她腿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她能感受到他坚硬的骨骼,目光落在他线条干净的后颈。 时晚寻顿了顿,试探道:“我刚吃饱,是不是重了点?” 然后迷恋 第80节 他啧了声:“负重背的麻袋都比你重。” 时晚寻:“……” 知道他这话是调侃,却还是没忍住觉得他不正经起来真够没章法的。 十分钟的路,时晚寻乖巧地被他背着,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好像根本没有那么漫长。 不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青枝巷,裴骁南这才放缓了步速。 她敏锐地察觉到,小心翼翼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背累了?” 裴骁南漫不经心地回话:“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时晚寻听得面红耳赤,又不自觉搂紧他几分。 知道小姑娘害羞,裴骁南又补充了句:“再说了,小女朋友,在你心里,我体力这么差啊?” 这男人怎么什么话都能挂在嘴边?! 时晚寻伸手,想捂住男人的唇,炸毛道:“裴骁南——” 得,他胸腔震颤着,没再继续逗她。 半天没听到她吭声,他又开口问:“生气了?” “还好。”她应得含糊。 裴骁南笑了,混不吝地说:“那你也惩罚惩罚我。” 时晚寻:“……” 裴骁南一路将她背到门口,又将人轻松放下。 楼道的白炽灯光投下,映照着他修长冷白的脖颈,上面还嵌着颗红痣。 她正好在拿钥匙开门,却被男人从后面拥住,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侧,“腿还疼不疼?” 裴骁南边问边用手指掖好她的发丝,克制又正经。 时晚寻拿钥匙的手都抖了两下,心思飘远,吭声说:“不疼的,只是有点酸。” 穿高跟鞋都这样,可能她以后多适应会好一些。 钥匙打开门后,玄关的灯被她摁开,客厅处暖光倾洒,满室柔情。 裴骁南帮她将手提包放在柜子上,又将人抱起,放置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如此一来,两人视线齐平,像是勾连的星火。 时晚寻愣怔了几秒,又感觉到他的手指一路游移,朝下走去。 她的肌肤都冒起细小的鸡皮疙瘩,呼吸停滞,任由空气升温。 裴骁南撩起裙子尾摆,宽大的掌心温热地贴着她的小腿一侧。 他的声线沉下去几分:“帮你揉一揉。” 男人的动作太过轻柔,就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但不得不说,她居然也生出几分难以言及的渴望。 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想抱抱他。 无关乎情|欲,只是依赖。 之前她就像缩在壳里的蜗牛,连探出的触角都小心翼翼。 现在却由衷地希望可以被信赖被呵护。 裴骁南的按摩手法中规中矩,但腿肚的酸胀感确实缓解了很多。 不一会儿,他停下动作,看过来的眼神幽微却炙热:“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他唇边荡漾起弧度,又低下头,色气地吻了下她雪白的腿侧。 时晚寻脑海里登时空白一片,急匆匆从柜子上跳下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已经快到深夜,两人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共处一室,都是成年人了,难免会往无端的方向联想。 尤其裴骁南的气息微沉,看过来的眼神总能令人心弦一紧。 时晚寻背过手,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这几天有工作要忙吗?” “明天就得走。”他认真道。 罗彪的下线虽然抓住了,但散落出去的毒品并没有得到及时的缴获,打击这宗跨境毒品交易,目前也是保密行动,从各分局支队抽出精兵强将前去执行任务,他不能透露太多。 时晚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又很快恢复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他的职业性质就决定有半条命都是属于国家的。 孰先孰后,必须有个区分。 她扯了下唇角:“这回要走多长时间?” 他剐蹭了下她的鼻梁,宠溺道:“半个月吧,记得乖一点。” “纪录片的事儿你可以联系林维泽,有需要的话,队伍会配合的。” 时晚寻大抵心里有了数,按照目前收集的素材来说,体量其实是足够的。但有些案情是保密级的,她也不方便参与记录。 裴骁南勾唇,揉了下她脑袋:“想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办案为先,毕竟肩负的责任无与伦比。 她水眸湿润,问他:“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裴骁南说:“看你睡着我就走。” “其实留下来也可以。” 她警惕地补了句:“不做什么就可以——” 裴骁南认真追问了句:“怕我把持不住?” 她倒也没有那个意思,直愣愣地反问:“那你把持得住吗?” 裴骁南气息挨近,故意道:“不然你试试?” 作者有话说: 呜哇蹲蹲留言,明天搞个双更~ 第46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6 她颊侧泛起绯色, 没用多大力气地推着身前的胸膛,支支吾吾道:“我……” “我不试了……先去洗个澡。” 说完,那道纤细的身影就从身前溜走。 时晚寻只是单纯觉得再相处下去, 气氛未免太过危险。 只能找个借口先开溜, 却不知道如此行径更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裴骁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口袋里拿了颗薄荷糖含着。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并没有起到降火的作用。 反倒是在撩动火苗。 他含着薄荷糖, 任由辛辣的味道充斥口腔。 可能是在紧张的驱动下, 时晚寻洗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澡。 直到浴室氤氲着雾气,她才换上吊带睡裙, 平直的肩颈袒露在外。 拉开浴室门的一瞬间, 时晚寻觉得胸前凉嗖嗖的。 完蛋。 她好像没拿内衣。 平时自己在家洗完澡,睡觉时她都不会穿着内衣。 但今时不同往日,不大的空间里,还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 盯着浴室的镜子看了几秒,她咬着下唇, 耳根如玛瑙红。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总不可能让裴骁南给自己拿, 时晚寻心里一横, 在肩头披了条浴巾出去。 裴骁南还靠坐在原地,手指滑动在屏幕, 点开了她的微信头像。 是一只很可爱的猫咪。 跟他头像上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退役缉毒犬倒意外的契合。 听到浴室传来的声响,他才掀起眼皮, 嗓音慵懒。 “洗完澡了?” 看起来宛如一只等久了的狼。 再不出来, 他都怕这姑娘在浴室里缺氧晕倒。 时晚寻难为情地压着裙摆,从他面前飞快掠过, “嗯, 我先去卧室找个东西。” 迅速关上房门后, 她又给门上了反锁,迅速从衣架上找到一件内衣穿上,摩挲出窸窸窣窣的衣料声。 出去时,男人支着手肘,笑得缱绻:“还不困?” 时晚寻:“现在不是很困,可以先看个电影。” 知道他明天就又要不在身边,少说半个月见不到,她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 先是跟他在一起之后的雀跃,又变成了挂念他平安的担忧。 然后迷恋 第81节 她算是体会到为什么还有‘相思苦’这么一说了。 如果暂时的分别是注定的,那就只能珍惜两人的相处时间。 小姑娘这副模样落在裴骁南眼里,只觉得她现在的行为跟撒娇的猫差不多。 裴骁南弯着唇角:“好,陪你看。” 她打开投影仪,又开始找影片:“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你喜欢看什么都行,我不挑。” 在西城卧底那么几年,外界风云变幻,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跟外面的世界有几分脱节。 她从片单里找到推荐,问:“《生化危机》可以吗?” 这部电影她之前看过,大概剧情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午夜场的内容。 “可以。” 他看恐怖片倒不会有什么反应,只不过没想到她也是不带害怕的。 时晚寻打开第一部 ,眼神定定地开始看。 夜幕降临,客厅的灯光被调至微弱,但还不至于陷入黑暗。 虽然她将目光落在屏幕上,但心思根本不在电影本身。 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电影本身的好看与否不完全决定情绪,陪着一同看电影的人才是关键因素。 裴骁南不动声色地看着电影画面,任由投影仪变化的光斑驳地笼罩在脸庞。 单看这张脸,确实比满是丧尸的电影要更吸引人。 时晚寻起身去拉开冰箱,洗好了一串葡萄放在果盘里端过来。 她怀里还抱着裴骁南上回赢的玩偶,长发垂在颈侧,正好遮住了小巧的蝴蝶骨。 见裴骁南半天没伸手去拿,时晚寻眨了下眼,问:“你不吃吗?” “吃。” 他忽然轻笑了下,眼神灼灼:“那你喂我——” 时晚寻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是自己不能吃,而是单纯享受‘欺负’她的快乐。 她浑身在洗完澡后又热起来。 顶着男人压迫性的气场,她捻起颗葡萄递过去。 还没送到唇边,她的手腕就被他攥着拉近。 原本她坐在地毯上,现在直接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她吃痛地闷哼了声,眼神湿漉得像窗外的月光。 好闻的沐浴露气息萦绕在鼻息,似乎是橙花的味道。 偏昏暗的环境加剧了暧昧的发酵。 他吃着葡萄,顺带着咬了口她的指尖,又将溢出来的葡萄汁水卷入口腔。 裴骁南偏过头,引诱一般开口:“谢谢小阿寻。” “我不小了……”她细声软语地反驳。 想说的是年龄。 裴骁南的掌心拖着她肩膀,小姑娘不堪一撕的吊带之下,曲线正在随着呼吸起伏。 “嗯,不小。”他的嗓音沙哑了几分。 时晚寻:“……” 电影正好进行到一小半,声响又格外的大,遮掉了所有的声响。 时晚寻回到软垫上坐着,又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她打开手机,点开桌面的相机。 说起来,她都没有存过裴骁南的照片,以后有分别的时日,留个照片也算是个念想。 这么一想,她就摆好了角度,偷偷摸摸摁下拍照键。 “咔嚓——” 顺带亮起了闪光灯。 照片里的男人身姿英挺,皮肤冷白,侧颜弧度挺立。 时晚寻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在今晚的第二次尴尬事件中,觉得自己还是找个地缝钻一钻比较好。 裴骁南轻笑出声:“在拍什么?” “没……没什么。” 她关掉手机,将‘烫手山芋’放到一边。 “拍你男朋友呢,就拍好看点儿。” 他将人抱过来,蹭了下她耳垂,“得凑近点拍。” “不、不用了。”她长相偏清纯,一做什么‘坏事’,不会显得过分,反倒是让人怜惜。 裴骁南不置可否,视线不再聚焦于影片,而是很认真地停留在两人交错的影子上。 “你现在在想什么?”她覆在他耳侧小声说。 裴骁南很坦诚:“在想你会不会后悔。” 她反问:“为什么要后悔?” “以后我可能不能总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赶过来,你也知道我职业的危险性,万一我牺牲了……” “不准说——” 时晚寻不管不顾地捂住他的唇。 小姑娘眉峰蹙着,神色认真道:“奶奶说,说了不吉利的话,要赶紧呸几下,你也赶紧的。” 裴骁南喉头滚过一声笑,觉得这样的时晚寻并不幼稚,倒是可爱得甜软。 她一字一顿道:“裴骁南,你要长命百岁。” 比起做英雄,她更希望他平安长命。 裴骁南唇边笑意加深,心底无声注入一道暖流。 答应她说:“嗯好,万一活到九十九呢?” “九十九也行,比我活得久一点点就好。”她闭眸,虔诚道。 后面她没说出来—— 我要你爱完我,再去爱这人间。 裴骁南一顿,看着她垂下纤细的眼睫,乖软又易碎。 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裴骁南捏了下她脸颊,将气氛活跃起来:“行,答应你,拉钩行不行?” 时晚寻认真地跟他拉完钩,像做着某种约定,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半小时后,影片才上演到一半,她眼皮困得打架,歪着脑袋靠在一侧。 裴骁南关了投影仪,耐心地在人耳侧哄:“去不去睡?” 时晚寻阖上眼皮,没精力回话,只是调整了下睡的姿势。 裴骁南将人打横抱起,推开她房间的门。 帮她脱掉拖鞋,给人盖好薄被。 他将床头昏黄的小夜灯打开,又仔细掖好被子,眸底晃着细碎的光。 裴骁南站定,微微俯身,又看见她睁开一条眼缝。 “裴骁南……” 她瓮声瓮气的,沉溺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 “睡吧。” 裴骁南轻柔捏着她下颚,薄唇贴着她额头,落下极其轻柔的晚安吻。 时晚寻用手指勾了下他,又听见男人噙着笑意的声音:“我就在这儿陪你睡着。” 那一晚她睡得格外好,像是阴霾被驱散,留下的只有光了。 晕晕乎乎醒来时,她翻了个身,身边空空荡荡。 裴骁南确实在她睡着后就走了。 她撑着床沿起身,发觉时间还早,才早上六点多。 时晚寻给他发过去一条微信:【是要去忙了吗?】 nero:【醒了?刚准备上飞机。】 【好,平安降落,一切顺利。】 洗漱完后,她又听到了敲门的声响:“开一下门,外卖。” 她怔怔打开门,接过早餐。 应该是裴骁南让人送来的,送的是清甜的小米粥和一盒烧麦。 nero:【吃饱点儿。半个月后我回来不能再瘦了。】 裴骁南收起手机,上了飞机,身后林木葱郁,山河辽阔。 …… 然后迷恋 第82节 时间无声无息地如流沙逝去。 这半个月,时晚寻同样也在忙工作。 纪录片已经拿到了备案号,她跟着林维泽拍下了几次抓捕行动,都只是这个地带的吸毒人员。 趁空闲时间,她又将素材整理好,该打马赛克的位置都打上马赛克。 想他了就看一眼照片,思念一天天也愈发浓重。 在某天下班前,钱澄将她喊进办公室。 钱澄心情愉悦地开口:“由于是公安部特批项目,一切都挺顺利的,过两天先导片会上线,到时候我们再关注下情况。” “好,谢谢钱主管。”她亦然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用水彩笔标红的那一天,纪录片先导片上线。 先导片发布在了各大视频矩阵平台,江城电视台晚八点档前也空出来了时间来播放。 时晚寻原本以为这种突出缉毒类的纪录片不太会引起水花,没想到在短视频平台上收获了百万点赞。 微博上,在几个大v的转发下,先导片的流量也火速提升。 甚至登上了微博文娱榜热搜的词条#《我们的征程》先导片发布#。 她坐在位置上,点开了官博下面的评论,居然收获了一水的好评。 【这先导片做得好好啊,看起来很精彩的样子。】 【呜呜致敬缉毒警察。】 【很多年没看过这类纪录片了,每次看完都只剩下敬佩感动,想看也不敢看……】 【……】 隔天,钱澄在早会上专门说了这件事,赞赏道:“先导片的流量大家有目共睹,之后的正片也希望能维持这样的效果,大家都辛苦了。” 时晚寻是看着这个项目立项成形的,内心的成就感更是无与伦比。 所有人都给她鼓了掌,除了孟瑜。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起码付出是有收获的。 下班后,喻西宁约她去咖啡厅放松下。 喻西宁用墨镜遮去大半张脸,她经营了一个短视频账号,也算小有名气,时不时有人用目光打量她。 喻西宁倒是毫不在意,兴奋地握住她的手:“寻宝,我看到你们纪录片的先导片啦,拍得很棒。” 时晚寻笑道:“有点出乎我意外,不过我也确实挺开心的,能让大家关注到缉毒警察这个职业,就是我提议的初衷了。” 喻西宁挑了下眉峰:“跟你们家那位怎么样啦?最近是不是忙着你侬我侬呢?” “没有,他去出任务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起来,她低落地捧着拿铁喝了口。 “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喻西宁安抚道:“等一等就好。” 两人一块儿吃了个小蛋糕,时晚寻眸光微动:“我想去附近商场买点儿东西。” 两人现在都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之前欠他的,她也想弥补点儿回来。 “买什么?” “礼物。” 时晚寻赧然着回话,又被喻西宁调侃:“买给男朋友的吧,我陪你去,走。” 时晚寻来到男装区看了会儿衣服,又想到裴骁南的衣服一般都是黑白灰,再不济就是卫衣和制服。 她心念一动,去到一家店买了条领带。 那一条领带她几乎是一眼相中,最后还配了一支领针。 肯定很衬裴骁南的气质。 两人逛完商场出来,暮色四合,晚风吹拂。 喻西宁看了眼身旁的人。 她跟时晚寻认识也有将近十年,还是头一回感知到她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清冷却淡漠,现在的感觉是温柔也坚定。 像是眼里突然有了光,连生命都变得鲜活起来。 …… 半个月过完,时晚寻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了几天。 她揪着心,又安慰自己可能是他忙着任务,没时间看手机。 将近晚上十点,窗外暴雨如注。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始终没有睡意。又被工作电话吵醒。 钱澄那边的语气很急促:“江城北边的池县突发山洪,情况很紧急,先过来台里。” 时晚寻穿戴整齐,来不及思考,飞快地拿起记者证赶往台里。 外面的世界沉浸在雨幕中,而台里灯火通明。 钱澄火速派了一个支队过去,让他们拿好设备,准备去山洪现场。 池县离江城并不远,车程也就两小时。 深夜,池镇的洪水还在不断猛涨,恶劣的天气加剧了任务的难度。 一行人下车后,便跟随着消防和特警武警官兵前往灾区,计划是从眼前的村开路,绕到后山去搜救附近居民。 黑暗覆盖,愈发加剧了视线的模糊程度。 救援官兵用现成的板砖和长杆搭建成桥,让众人一个个走过去。 时晚寻穿着雨衣,仍感觉冰凉的雨在肩膀上浇下,流淌成冰凉的河。 当记者这么几年,面对突发险情,她也算有经验,处理起来并不慌乱。 江远跟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却有些发颤。 他咬着牙关:“晚寻姐,你小心……” 时晚寻穿着救生衣,抓着递过来的绳索,轻轻应了声。 正当她慢慢向前走时,脚下的洪水猛涨,瞬间冲垮了铺设好的路。 救援人员火速跳入水中,将她拖起来,避免洪水将她冲出几十米远,算得上有惊无险。 时晚寻呛了几口水,冻得牙关发颤。 她坚强地拽着绳索上来,不停咳嗽着。 江远关切道:“没事儿吧晚寻姐?” “没关系,先往前走。”时晚寻摆摆手,唇色惨白。 一直到天亮,她跟台里的人共同完成了池县当地暴雨山洪的报道,递交了第一线灾情的资料。 忙完手头的工作,时晚寻终于得以去到旅馆休息。 她疲惫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因差点被山洪卷走,水流的冲击让浑身很是酸疼。 洗完澡后,她火速扑到床上睡了一觉,像要把欠下的精力全部补回来。 醒来时,暮色四合,池县的暴雨总算停了。 她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又打开手机界面,还是没有裴骁南的信息,却收到了邓可盈的微信。 邓可盈:【我看到了你拍的纪录片,拍的还挺好的,还有池县灾情的报道,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了,太危险了吧,妈妈看到了很担心,让你给她打个电话。】 她往上划了几下,发现邓可盈还发来了很多信息。 也许是这两天报道抢险的疲惫,也许是不想让她们再打扰到自己生活的窒息感。 时晚寻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脱力感。 时晚寻哽了哽喉头,给她设置了屏蔽模式,又压下眼底的阴翳翻到跟苏茹的对话框。 【阿寻,最近天气热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前段时间是清明节,你爸爸的墓还在江城,我没办法回来,你带着我的这一份去看看他吧,这么多年了,总有个牵挂在。】 【妈妈是对不起你,之前太着急了,非要让你留在临城,你不想在临城也行,平平安安的就好。】 【可盈今天过生日了,你要不要给她发条微信祝福下?毕竟都是亲人……】 都是亲人,这句话未免太可笑。 邓可盈是被宠着长大的,从小仗着自己小就疯狂刷存在感。 她过十六岁生日那天,邓可盈发烧,苏茹着急地给她抱去医院。 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看不到一丝光明。 少女对着蛋糕,吹了蜡烛。满室又陷入寂静。 她双手合十,眼泪随之滴落,很小声地说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阿寻,恭喜你又长大了,再长大一点吧,往前跑一点,才能让眼泪追不上你。 所以凭什么邓可盈过生日,她要发祝福? 闷声无息的房间内,温热的液体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她咬着唇,将手机放到一边。 猛然间,手机又有响动声。 时晚寻本来不想接,点开一看,居然是裴骁南发来的视频通话。 她平复下情绪,接通了他的电话。 男人穿了件利落的白衬衫,坐在车内,锐利的眼神即刻柔软下来。 他想哄小孩儿一样问:“眼睛怎么这么红?” “没有,刚从浴室出来。”她撒谎都不眨眼。 然后迷恋 第83节 这么多天不见,时晚寻承认,一看见他,心底无处发泄的委屈只跟泄洪一样。 但她只能按捺着情绪,又将自己缩回营造好的壳里。 裴骁南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阿寻,有事不要瞒我。” 时晚寻摇摇头,拼命扯出一丝笑:“有点没休息好,你忙吧。” 半晌,裴骁南开口问:“你现在在哪儿?” 时晚寻将地址报了过去,看到那边挂掉了通话,就决定再睡一会儿。 她将脸埋在臂弯里,脸颊微微发烫。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难受,她委屈得就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以为自己快睡着,门口似乎是传来了响动声。 她趿上拖鞋拉开门,头晕脑胀的,可眼前的景象恍若大梦初醒。 男人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外,额发长了些,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清瘦有力。 不待反应,他就进来了房间,将人压制在门板上。 两人心跳撞着心跳,呼吸交织,像是摇晃的天平。 时晚寻气息不稳,却被牢牢拖着后颈。 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眼神……都是此时此刻最强有力的安慰。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还有些不可置信。 裴骁南亲了下她的耳廓,嗓音包含着万种柔情:“当然是来哄人。” 不知道怎么进去房间的,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然双双躺倒在床上。 他们住的旅馆有些年头了,墙壁掉灰,还有些渗水。 简陋的环境下,愈发加剧了对视的炽热。 时晚寻抱着他的腰际,埋首下去,像是抓到了有力的浮木。 裴骁南啄了下她的唇,声线沉哑,“小哭包。” “我不是……”她反抗得有气无力。 “怎么不是?”他抬高了她的下颌,心绪不宁。 除了思念,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她躺倒在床上,面色绯红,眼神清凌,像一只柔软的猫。 脆弱又敏感。 因为两人刚才的动作,她肩头的吊带随之滑落,白皙的肩颈一览无遗。 裴骁南肆无忌惮地揽过去,又故意道:“把衣服穿好,别来引诱我。” 她瞪过去一眼,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你怎么这么……” 裴骁南洗耳恭听:“什么?” 她吐露出一个字:“色……”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在女朋友面前做什么正人君子。 裴骁南翻过身,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上,十指随之紧扣,笑得不羁:“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多色?” 细碎的吻随之落下:“还是说,得身体力行地证明下?” 作者有话说: 来啦,老婆们,这章二合一,评论掉落红包。 第47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7 每一字都含着意味深长的意味。 她攀上他肩背, 呼吸顷刻间被吞噬。 升腾的热度像是能让冬日的雪粒子顷刻消融。 她依旧生涩,只能在他的带领下试图给予回馈。 这么多天不见的思念,倾注于漫长的拥抱中。 好似夏天的雨季, 不停冲刷着一草一木。 直到她濒临缺氧, 才拿手掌推了推男人坚硬的胸膛。 裴骁南用手臂撑在她身侧,拉远了些距离。 偏偏男人还捕捉着她视线,低沉的嗓音都带着几分迷人的味道:“还要我怎么证明?” 简直听得人一阵耳热。 男人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 修长的指节沿着她的后颈摩挲, 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 单薄的脊背也被牢牢掌控着。 时晚寻掀开眼皮, 看到了他黑眸里不加掩饰的渴望。 可他的指尖只是滑落到腿侧,再无其他的动作。 极大的忍耐让他额间青筋暴起, 凝结了几滴汗珠。 她胸口的撞击声愈重, 抱着他精瘦的腰际,迷失在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裴骁南气息沉沉地问:“想我吗?” “想。” 她点头,回答得毫不犹豫。 下一秒,男人喑哑的嗓音落进耳廓。 “阿寻……” “感受我。” 她的手被牵起,温柔地放在他背后。 时晚寻眼皮微阖, 指尖随着他的牵引抚摸过男人棘突的后颈、宽阔的背脊, 永不坍塌的脊梁…… 没有哪一回拥抱让她如此细致地感受过他的身形与轮廓。 好似一场温柔风暴。 静谧的世界里, 她正是风暴眼的中心,无处回避。 裴骁南覆在她耳侧, 嗓音的颗粒感很重。 “我是你的——” 阿寻,我是你的。 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 局促的心跳也随之减缓, 她从未有过如此安稳的感受。 因为是裴骁南,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可以抛诸脑后。 片刻,他将人抱到腿上坐好, 观察着她的神情。 时晚寻垂着眼皮, 心情平静下来。 “怎么了?有事情不开心?”裴骁南捏捏她的脸颊, “谁惹我家小阿寻了?” 时晚寻喉头微哽,对视上他如漩涡的眼底。 他用手心握住她的手背,极尽耐心:“阿寻,可以跟我说的。” 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情绪。 只是经历了差点在山洪中遇险,再加上看到苏茹提到时振云的事情,心情就瞬间跌落到谷底。 恨不得找个壳缩着,隔绝掉外界所有的情绪。 但是裴骁南来了。 就像是凿开阴翳云层的一条缝,和煦的光洒在她的世界里。 他永远站在那儿,可靠有力,给她托底。 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故作坚强,只用在他这里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裴骁南看她静默着,不再追问,而是轻柔地揉着她的脑袋,安抚意味浓重。 刹那间,时晚寻像是脱掉了那层厚重的壳,整个人如释重负。 她慢吞吞地将今天遇到的事情说出来,又哽咽着问他:“如果我没有留在江城,你会怪我吗?” “笨蛋。”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侧,轻笑一声:“你在哪儿,我的方向就在哪儿。” 所以他怎么可能怪她? 他更不希望她有任何负罪感。 “不会的。” 接着,时晚寻笃定道,“我……也不想离开你身边。” 苏茹和邓可盈,她一个都不想见到。 她再也不想回去临城。 以前,她是因为时振云的墓在江城才回来,现在又多了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 然后迷恋 第84节 平复下心情后,她才察觉今天什么都没吃,胃里空荡荡的。 毕竟明天才回台里,她也不能让同事留在池县,自己先行离开。 想了想,时晚寻吭声道:“有点饿。” “走,先去吃饭。”裴骁南牵着她的手下楼。 窗外星星点点,夜色浓郁。 裴骁南带她下楼走了几圈,就当放松心情兜兜风。 两人走到了小学附近,这里有一条小吃街,夜市热闹,灯火煌煌。 “想吃什么?” “吃面吧。” “好,去那家吗?”裴骁南指了下一家亮着招牌的面馆。 “可以。” 裴骁南:“老板,两碗面,一碗多加辣椒和醋。” 她补充道:“两碗都加吧。” “不是,是给你的那一碗。” 时晚寻一愣,他居然还记得她的饮食喜好。 两人从面馆出来时,地面仍旧湿漉着,泛着下雨后的粼粼微光。 路灯的光影影绰绰,她看着两人靠近的影子,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虽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每一次都能令她心潮起伏。 人群从身边经过,时晚寻才得以打量这座小镇的全貌。 霓虹闪烁,街边小吃摊传来叫卖声,食物香气四溢。 不同于江城的繁华,但烟火气息更加浓重。 她驻足在一个老人家跟前,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认真浇筑着糖画。 “是可以做我想要的图案吗?”时晚寻眼眸亮晶晶的。 老爷爷笑着看她一眼:“小姑娘,你要什么样儿的糖画啊?” “那我要一个字可以吗?”她唇边梨涡盈盈,“南,南方的南。” 老爷爷一眼看破:“哟,是给你男朋友做的吧,真好。” 做好后,老爷爷将签子递到她手里。 时晚寻对着糖画看了多久,跟个小孩儿一样,雀跃掩饰不住。 正当她要下口时,裴骁南不禁失笑:“怎么?想一口把我吃掉啊?” 时晚寻:“……”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那你自己吃。”她大度地将糖画递过去。 “我不喜欢甜食。” 他靠近过来,眼皮褶皱很深,颈侧的红痣愈发妖孽,“而且还是看着小阿寻把我吃掉比较有意思。” 话及至此,时晚寻装作恶狠狠的模样,一口咬碎了糖画。 回到房间后,气氛莫名黏稠。 她眼神闪烁,纠结着开口:“你要先去洗澡吗?还是我先去……” 虽然她已经洗过一次,但被他亲得冒汗,浑身又变得黏腻。 裴骁南淡然睨过去一眼:“不然一起洗?” 本来也就是吓唬吓唬小姑娘,鸳鸯浴这种想法总不能操之过急。 谁知道她立刻警觉起来:“不要。” 说完就抱着衣服落荒而逃,关上浴室门的前一秒还冲他说,“你别进来——” 裴骁南滚动着喉头,笑得愈发肆意。 晚上十一点,时晚寻已经蜷缩在被子里,心跳怦怦。 不一会儿,他拉开浴室门出来,黑发滴着水,用毛巾囫囵擦拭了下。 一开始,时晚寻紧紧拉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杏眼。 昏黄的光线里,她能感受到床侧一边的陷落,以及男人无孔不入的荷尔蒙气息。 辗转反侧了好久,她都有些睡不着。 酝酿了会儿,她红唇轻启:“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两人中间都可以躺下第三个人了。 小姑娘的嗓音委屈巴巴的,还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顶着那道纯到不能再纯的目光,似乎做什么都是种亵渎。 裴骁南将人轻易拉过来,让她额头贴着自己的胸膛。 嗓音缱绻中带着警告。 “你是真觉得老子抱着你睡得着是吧?” 时晚寻:“……” 她脸热到不知道说什么,赧然道:“裴骁南,我要睡觉了。” “撩起火了又不给降火。”裴骁南啧了声,带着几分谴责意味,“小没良心的。” 幸而在他的怀抱里,她这些天的疲惫全然松懈,很快陷入梦境。 夏日的阳光倾洒,热度从日出开始直线攀升。 醒来时,她下意识眼睫轻颤,男人有力的手臂还横在腰间,浑身的热意令她想要挣脱腰间的桎梏。 “别动了。”他嗓音含着刚醒的沉。 时晚寻往前挪动了半分,心猿意马道:“你别抱那么紧,我难受。” 裴骁南胸腔震颤着:“谁昨晚非要人抱着才肯睡?” 她意识到什么,耳根的红晕越来越深。 昨晚的她说的那些话真挺像在撒娇。 他将人圈过来,审视的目光寸寸贴近,在她耳边低语道:“再睡会,再动我不能保证不做什么。” 时晚寻用被子闷着自己,恨不得窒息。 手机的闹钟响了几道后,江远的电话也打过来。 少年的嗓音温柔:“晚寻姐,你起来了吗?我们要回台里了,我在旅馆楼下等你。” 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搪塞了句:“起来了,不过你不用等我了,我跟别人一起走。” 时晚寻急匆匆去浴室换好衣服,又洗漱完,化了个淡妆。 她手机屏幕还亮着,裴骁南替她收好,不知道动到那里,他才看到通话记录那一栏。 最上面那一栏写着‘江远’。 而他的电话号码是没有备注的。 空气凝滞了几秒,他微挑眉峰,浑身压制着刚醒的戾气。 时晚寻浑然不觉,跟他商量道:“我们一会儿一起回江城吗?” 裴骁南将手机递到她手里,嗓音如冰凉的刀,“女朋友,我的电话都没有备注呢……”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接触多了新闻,怕手机丢了会又有心之人发给家人朋友利用的信息。 顿了顿,时晚寻眨着眼睫问他:“裴骁南……你是吃醋了吗?” 无辜到令人舍不得生气。 他眼皮抬也没抬,漫不经心道:“如果是呢?” 完全是一派等着人去哄的架势。 时晚寻想也没想,踮起脚学着他的技巧去吻他。 结果换来的自然是更熟稔的教学。 她溢出零星的音节,如碾碎的玫瑰花瓣,之后不得不拿遮瑕遮掉某些痕迹。 男人低醇的嗓音敲击着耳膜:“备注改不改?” 她立刻认错:“改,我一会儿就改。” “嗯,我监督你。”说这话时,他一脸的清心寡欲。 时晚寻准备摁下‘裴骁南’三个字,却被他从后拥上,指节敲击,强行改成了‘男朋友’三个字。 …… 回江城后,时晚寻要忙着处理手头的报道。 裴骁南则是回了禁毒基地,将任务的情况予以说明。 这一趟截获了几批从罗彪手里流出的毒品,过程中发现的残余人员有一个从抓捕中逃脱,估计流窜去了西城。 中途,她抽空去找了趟裴骁南,将买来的礼物亲手交付。 时晚寻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想着这条领带可能会比较衬你……” “为什么会不喜欢?”他眼尾微挑,强调慵懒,“帮我打上。” 两人身高有差距,所以裴骁南还得微微俯身配合她的动作。 时晚寻抿了抿唇,看了眼成果:“我不是很会打,可能有点不太好看。” 然后迷恋 第85节 他的唇侧贴近她耳畔:“没关系。” 又风轻云淡地补了句:“会解就行。” “……” 过了两天,裴骁南看了眼日历的提醒,又给家里打过去一个电话。 傍晚,夕阳悬挂于地平线以上,高楼大厦的外观折射出刺目的光。 江城电视台楼下,裴骁南穿了件港风衬衫,脖颈间打着她送的领带,领针在光线下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配上灰色休闲裤,身材比例绝好。 她惊喜地扑到他怀里:“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小姑娘穿了件灯笼袖刺绣裙,小腿线条腴白,轻盈得像一朵云。 裴骁南将人拥到怀里,下颌抵着她的栗色长发。 轻盈的木质香萦绕鼻息,她情不自禁又抱久了些。 “来接女朋友下班。”裴骁南牵过她的手,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不是很饿。”说着,时晚寻又悄悄打量他几眼。 不得不说,裴骁南不穿黑白灰的衬衫,清贵的气息仍存,只不过不羁的感觉更重。 他掀起眼皮,侧目过来:“那好,今天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她停下脚步。 “爷爷奶奶家,我奶奶今天过生日。” 时晚寻露出震惊的神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他家里人。 她搓着指节,认真道:“要不要我回去换件衣服?” “不用,这样就很好。” 裴骁南勾唇笑着:“我奶奶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姑娘。” 她听得脸颊发烫,又咬了下唇瓣:“奶奶过生日,那总不能空着手,我买点东西过去吧。” “我都买好了,你还要买什么?” 裴骁南想了想,自己买的礼物也快塞满半个后备箱了。 她眼眸一眨不眨地说:“你是你的,我的那一份心意我来决定就好。” 在送礼物这件事上,小姑娘倒是很执拗。 于是,裴骁南就先陪她去了趟礼品店,挑了几盒上好的茶叶还有营养补品。 大包小包放在后备箱后,两人一同上了车。 裴骁南打着方向盘,宽慰道:“其实无论送不送礼物,你今天能陪我过去,奶奶已经会很开心了。” 她轻嗔了句:“就是第一次见你家里人,总不能不那么正式。” 时晚寻始终觉得该做礼数得到位,她算不上嘴甜,但心意一定要到位。 越野开往军区的家属大院,道路两旁绿荫成片,形成交错的阴翳。 快到天黑时刻,路灯成片亮起,与月色相互辉映。 过家属大院的闸口时,他刷了下门禁卡,又看了眼今天站岗的人。 站岗的立刻站起来,兴奋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小裴爷。” “德行。”裴骁南也挥手致意,喉头滚过一声笑。 越野放缓了行驶的速度,她也得以窥见家属大院的全貌。 窗外的风景倒退着,不远处的喷泉四周亮起闪烁的灯盏,还能听见那一片小孩儿欢声笑语的打闹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时工作里采访了很多陌生人,此刻她却滋生出些紧张的情绪。 裴骁南不紧不慢地跟她说:“我爷爷是军人,奶奶之前是老师,人都很好相处,不用担心,也别紧张。” 她松了口气:“刚才有点紧张,你说完,我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再说了,这一趟也有裴骁南陪着自己,她也不能显得太怂。 他眼底晃动着清浅的月色,缓缓道:“那就好,奶奶得了阿兹海默,估计有点不太记得人,她喊你,你答应着就行。” 时晚寻乖巧应着,一直到那辆越野停在单独的一栋家属院楼下。 她牵着裴骁南的手一路往前走,又瞥见了门口张贴的春联和表彰。 敲了几下门后,保姆拉开门,一看是他来了,连忙惊喜道:“老裴啊,你孙子来看你来了。” 老爷子有点耳背,从竹椅上站起来:“谁来了?” “您大孙子来了。”保姆乐呵得满脸是笑。 时晚寻跟着他进了门,全程被男人握着手腕。 没想到客厅里还有几个人,一见人来了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她。 裴骁南小声解释说:“这些都是我爷爷战友的孩子,还有我奶奶的几个学生。” “爷爷奶奶,我们来了。” 裴骁南将礼物将放在桌上,又牵着她的手走到两位老人家跟前,介绍道,“这是晚寻,我女朋友。” 时晚寻露出个大方得体的笑:“爷爷奶奶好。” 老爷子年过古稀,身子骨依旧硬朗,站姿笔挺。 他拍着眼前人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子,来就来,把女朋友带过来我就高兴,带这么多礼物做什么?” 裴骁南温润地接过话茬:“有些是阿寻买的,第一次见面,多少是心意。” 老爷子招呼着:“赶紧让人坐,别客气。” 看着老爷子这么热情的态度,周围人也觉着稀奇,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 “哟,居然能见到小裴爷带人回家,挺难得一见。” “什么时候结婚啊,南哥,到时候我肯定来随份子钱。” “……” “你们这么热情,不怕吓着人小姑娘啊。”老爷子做事说一不二,命令道,“得,该包饺子的包饺子。” 时晚寻莞尔,觉得这样的氛围比她想象中好上太多。 从父亲去世后,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真正的团圆。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一片祥和的笑脸,发觉内心地觉得温暖。 裴骁南蹲下身,看着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的老人,轻声交待:“奶奶,我来给您祝寿。” 奶奶意识算不上清明,用拐杖杵着地,眼神浑浊地看过来,“你是谁啊?” “我是阿南——” 裴骁南用手心盖住那一双满是褶皱的手,又一遍强调:“我是阿南,您看着长大的。” 奶奶笑呵呵的:“阿南啊,阿南乖,奶奶家给你包饺子吃。” 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一说他的名字,老人家就能反应过来。 裴骁南从小是在两位老人家的照顾下长大的,比起父母,可以说,他跟爷爷奶奶的情分要更厚重。 “奶奶,我把女朋友给您带来了。”裴骁南“您看看。” 奶奶拍着他的手背,被逗得直乐:“阿南找的媳妇儿真好看,要好好待人家,别让人家姑娘受委屈。” 奶奶叮嘱了又叮嘱,裴骁南半蹲在老人家身侧,一丝不苟地听着。 随后,裴骁南起身,推着轮椅陪奶奶去后头的阳台看花花草草。 那一帮人也乌泱泱围过去,围着裴骁南问东问西。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跟爷爷两个人。 爷爷看出了她的局促,招呼道:“他们玩他们的,我没人陪,阿寻就留下来陪我这个老爷子下下棋吧。” 时晚寻欣然应允,眼波盈盈。 茶几上摆着象棋的棋盘,看着是一盘残局。 老爷子笑眯眯道:“晚寻家里也是江城这带的吧?” 她点点头,挪动着棋子,走了马。 “小时候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之后家里原因搬去了临城,现在在江城工作。” “临城也好,暖和,我早年也在那边的军区待过。” 爷爷又和蔼道:“家里的长辈都还好吧?” 时晚寻坦诚地说:“我爸爸是缉毒警察,已经去世了,现在妈妈在临城。” 爷爷立刻流露出心疼的眼神:“你爸爸也是英雄,英雄的子女肯定不会差的,是个好孩子。” 老爷子叹了口气:“就是阿南的职业你也知道,跟你爸爸的身份一样,相当危险,可能平常的女孩子都会胆战心惊的。但这小子的脾性我是了解的,我看着他长大,阿南心肠虽善良,但从小到大都跟他爸一样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认定的人肯定会死磕。” “万一以后他欺负你了,你就到爷爷奶奶这儿来,陪我们说说话,爷爷帮你出气,肯定给他家法伺候——” 身后,裴骁南单手抄兜,笑得无奈:“爷爷,您说什么呢?怎么都扯上家法伺候了?” 老爷子义正言辞道:“不准欺负人姑娘,听到没有?你要是欺负阿寻,我就按照军队规矩给你处置。” 裴骁南笑着跟他保证:“那肯定不会。” 时晚寻唇边弥漫着清浅的笑意,又看了眼棋局,是爷爷赢了。 聊了一会儿天,锅里的饺子也煮熟了,众人帮忙端上了菜,坐在桌前一派其乐融融。 暖色的灯倾洒,晕染开一层光晕,谈笑风生间,男人凌厉的五官也柔和了几分。 时晚寻看他一眼,又乖软地垂下眼睫,不声不响地吃着皮薄肉多的饺子。 既然是来祝寿,敬酒的环节必不可少。 然后迷恋 第86节 眼见着桌上一个个轮流站起来敬酒,时晚寻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她喝完果汁,又给自己杯里的倒了杯啤酒,大方道:“奶奶我敬您,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 说完,也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吃完饭,爷爷奶奶热情得说什么都不让走,说是太晚了,留下来歇一晚也是好的。 老爷子面露威严之色:“阿南工作忙,进入警队后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今天好不容易带着女朋友过来一趟。姑娘啊,你先在这儿歇一晚,千万别见外。” 想着明天确实能休息半天,时晚寻只能应下来:“爷爷奶奶,麻烦你们了。” “又见外了。”爷爷叮嘱道,“你们就住二楼,有什么事儿跟爷爷奶奶说。” 两人一同上的二楼,家里的保姆已经收拾出两间客房,既可以让两人住一间,也可以分开住,考虑得倒是周全。 时晚寻没想到那一杯酒后劲儿那么多,上完楼,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裴骁南吊儿郎当地喊人:“小女朋友,过来。” 她慢吞吞挪动着步子,又被男人瞬间拉进收拾好的房间。 他将人压制在门板上,好整以暇地挑起她下巴:“醉了没?” 时晚寻鼓着唇侧,红唇上水光泛泛。 她倔强地跟他对视,眼底晃动着男人靠近过来的身影:“没有……” 裴骁南捏了下她的脸颊,又觉得她这副模样乖软到险些让他失控。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还有她身上的清甜,随着暧昧的气氛不断发酵。 裴骁南将人圈在怀里,一双漆黑的瞳仁盯住她:“其实今晚你不喝,奶奶也不会怪你的。” 半晌,她神态迷离,似乎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这会儿看起来是真醉了。 裴骁南忘不了上回这姑娘在西城醉完酒,非要拉着他去揉揉。 他神经紧绷,额角一跳,拍了下她单薄的脊背。 话声很轻:“先去洗澡,乖。” “不要。”时晚寻双颊酡红,吸了吸鼻子,幼态且无辜,“你就是想脱我衣服,坏蛋——” 两人视线交锋,裴骁南咬了下后槽牙,觉得全身的血脉在这一刻沸腾。 “嗯,老子是坏蛋。”他将人一把扛在肩头,单臂圈过她莹白的小腿,“先做点儿坏蛋该干的事儿。” 时晚寻呜呜哇哇地挣扎着,一点儿都不老实。 别说,小姑娘看着瘦,一把就能被他扛起来,但是该长的肉一处都不带少的。 裴骁南思索了片刻,想着不洗澡也行,就直接给人放到了床上。 柔软的被褥上,她弹了一弹,眼眸清凌凌地看向他。 光线淋下来,她陷落在编织好的网中,却还完全不知。 裙摆随着动作上翻,莹白软腴,像是一块儿没有任何瑕疵的羊脂玉。 因侧着身子,那点曲线一览无余。 裴骁南阖了下眼皮,只觉得体内的热潮席卷得汹涌。 他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度秒如年、一日三秋…… 他今晚同样喝了一些酒,领口的扣子微敞,露出一截平直的锁骨,浑身上下泛着禁欲又危险的气息。 男人单膝跪在床垫上,眼瞳幽深地问:“我是谁?” “裴……裴骁南。”她迷迷糊糊地回了声。 他并不满意,单手松动着喉结下方的领带:“不对。” 停顿了良久,她莹润的唇一张一合道:“男朋友。” 时晚寻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眼前的人又是谁,不由得气鼓鼓地说:“爷爷都让你别欺负我了。” “嗯,不欺负……” 他扣住那截盈盈一握的腰,意味深长道:“帮你?” 作者有话说: 字数多来晚了,写了个通宵,缓缓躺下……本章也掉落红包。 第48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8 夜色昏昧, 交错的灯影,他的身形笼罩下来。 时晚寻整个人被他牢牢把控着,仰着张泛着醉意的脸, 眼神含着几分不明所以的意味。 她怎么不懂他指的‘帮’到底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 她突然稳住身形,用膝盖做支点,双手撑在男人的肩膀上。 薄薄的衣衫下, 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裴骁南扶着她的纤腰, 涩声调侃:“小阿寻这么主动……” “我才没有。”她蹙眉,咕哝道, “就是很热。” 可能是酒劲儿发作, 浑身热意翻腾,她无措地扯着裙摆,动作却万分纯情。 “你帮我……” 她错误理解了裴骁南所谓的帮助,牵引着他的手靠近。 看样子是想让他帮忙散热降温。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间搭在她小巧的肩头,掠过灯笼袖, 顺着藕节似的手臂一路下滑。 “刚不还觉得我让你洗澡是坏蛋么?”裴骁南缓缓凑近她耳边, 一字一顿道, “现在为什么要帮你?” 他不笑时眉眼凛冽,气场相当有压迫性。 她揪紧了男人半松的领带, 执拗道:“你领带还是我买的呢,你不能这么……” 想了半天才吐露出个词儿:“忘恩负义。” 裴骁南的眼神晦涩如海, 顷刻间便扯下领带, 直接给她手腕打了个结。 还附赠了句商量的话语:“领带都送我了,自然得让我处置吧。” 送出去的领带这一刻才有了实际的用处。 时晚寻觉得他简直是歪理, 但挣扎了半天, 反倒是将曲线迎合往前。 裴骁南微微敛睫, 很轻地剐蹭了下她的下颚:“给不给,嗯?” 她张合着唇,看向那双弥漫着渴望的眼底。 像一触即燃的篝火。 似乎根本没办法拒绝。 在这种情况下,她为鱼肉,他为刀俎,男人也不会给她拒绝的权利。 男人的强势在今晚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再强势,跟她说话的口吻也是温柔的,这副模样不同于任何时候的裴骁南。 今晚,她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温和地走入这个良夜。 时晚寻脑子糊成一团浆糊,感觉到他的话声随着细碎的吻落下。 她的胳膊还横亘在小腹前,形成环抱自己的姿势。 “乖,松开——” 没人能抵挡这一声命令中包含的请求。 下一秒,拦截的力道松懈。 光影轮转,他深邃的眉眼克制着情动,手上动作像是给荔枝剥壳,有耐心到像在折磨她。 裙摆被小姑娘压出褶皱,但她终于觉得不热了。 裴骁南的身影顿了顿,他幽微的目光一寸寸掠过眼前的景色。 不是没有半遮半掩地看过,可就像一块儿杏仁豆腐,只有亲自尝尝口感,才能饱腹。 她面露赧然,想要扯过一旁的被子给盖上,却发现双手根本无力动作。 “你……解开。”她指的是手腕上的领带。 不容置疑的力道又将被子扯远了些,带着些直白的意味。 气息侵袭着口腔,不断扫荡,她尝到了今晚酒精的味道,令人昏昏欲坠。 短暂的愣怔后,周身似乎比刚才更热了,一点都不凉快。 暗扣轻开,温热也随之覆上。 景色轻透像是夏日里水池里的荷花,白中带粉,不堪一折。 明明是不容亵渎的,可他喜欢实在沉溺于采摘并尝试清荷露的味道。 比起万劫不复的毒,她才是他的瘾。 原来沉溺其中,丢盔弃甲,只需要一瞬间。 时晚寻连瞳孔都在燃烧,完全没有清醒思考的空间。 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她掉入一潭深渊,四面八方的藤条将她缠绕收紧,沿着雪白的肌肤游离。 先是心跳被掌控,后面则是传来微微啃噬的刺痛感。 然后迷恋 第87节 对裴骁南来说,先是捧着一捧盈盈的雪,消融之下他才轻轻埋首。 她浑身软成一滩泥,双颊通红,慌乱到不可抑制。 …… 裴骁南眼底闪烁着更暴戾的情绪,可又压制着,缓缓无声地抬起下颌。 他睨过去一眼,发觉小姑娘皮肤太过软腴,只是被系了个结,已然勒出一道红痕。 领带解开的同时,她娇嗔了声:“我要降温——” 扒拉了几个来回,他的手臂都被捞过去枕在她脸颊下。 仿若真的把他当成了‘冰块工具人’。 裴骁南理了理乱掉的衣领,眼尾随着笑意扬起,哂笑道:“你确定这是在降温?” “那要怎么降啊?”她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刚才欺负得我好热。” 裴骁南将人裹进被子里,声线里满是诱惑:“公平起见,这回让你来?”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那张清隽到无害的脸。 而后帮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眼前的人胸膛肌理线条漂亮,好似美学中极尽入刻的雕塑。 可是上面新伤掩盖旧伤,最明显的那一处是靠近右侧肺部的子弹伤疤。 即使疤痕凝结了,也看得出来比其他的伤疤要新。 “这块儿是怎么弄的?”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裴骁南不以为意:“小事儿。” 别看小姑娘现在醉了,脾气和胆量却渐涨,“裴骁南,我问你,这块儿伤疤是怎么弄的?” 他一派风轻云淡,安抚性地揉了下她脑袋:“没什么事儿,任务中受的伤。” 时晚寻醉了酒,脑仁疼得厉害,拼命检索着已有的信息。 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只剩下一张报纸上的图片和配文。 那一行字她永远也忘不了。 她恍然,这就是他从西城活着回来受的伤,明明危及生命,却一次没跟她认真提及过。 时晚寻抱紧他的腰际,话语喃喃:“疼吗?” 一开始伤口愈合倒还好,但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人都是血肉之躯,也不是钢铁做的。 所以那半年他靠着强撑复健,实在受不了才喝止疼药,后面身体素质提上来,才被允许归队,又被调任到江城禁毒大队。 她鼻子一酸,眼泪啪嗒落下,眼睫黏糊一片。 其实她真的没那么爱哭,但跟他有关的事情,总能轻易调动她的情绪。 尤其是在醉酒后,憋在心底的宣泄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裴骁南将人扯远了些,说:“都过去了。” 也是真舍不得小姑娘难过,哪怕这种难过的情绪是在心疼自己。 今晚他同样有顾忌,毕竟是在爷爷奶奶家,老房子隔音效果一般,而且也没有安全措施,总不能乱来。 给她擦拭掉眼泪后,他只能按捺下冲动,拉开扑到自己怀里的这头‘小兽’。 他垂下的眼皮又恢复成清心寡欲的弧度,怕自己洗完澡出来,她会惹事儿,就给人圈定了个范围。 “睡这儿,别越界。” 随后,裴骁南快速冲了个冷水澡,穿着宽松的浴袍出来,用毛巾随意擦拭了下额发。 出来时,他又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保姆递过来蚊香和花露水,叮嘱道:“夏天天热了,怕有蚊子,这是老爷子让我送上来的。” 说是来送东西的,不如说是来敲打着要他收敛些的。 裴骁南接过驱蚊用品,又问了句:“家里有蜂蜜水吗?” “有的,我去冲一杯送上来。”保姆忙不迭又下了楼。 等待的间隙,裴骁南走回床侧,目光微垂。 小姑娘蜷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只煮熟的虾。 看样子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他拉开衣摆,蹙眉调暗了床头灯,又用目光仔细逡巡了下。 半梦半醒间,她才听到他轻叹的声音:“好像是被咬破了……” 直到将人扶起来喂下蜂蜜水,裴骁南才放下心,揉了下两侧的太阳穴。 他深呼一口气,又想着夜长梦多,免得她过来撩火,只能捞了个枕头去另外一间房睡觉。 整个晚上她一直在做梦,一开始是炎炎夏日,后面则是山间晨风的舒适。 醒来后,时晚寻盯着天花板缓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 她瞬间拉着被子坐起来,跟仓惶的仓鼠一样看了眼自己目前的状况。 衣服穿戴得倒是整齐,但是胸前凉嗖嗖的。 昨晚到最后,她似乎是有了些意识,感受到了男人发茬的扎人,还有唇齿的温度。 她去到浴室,默默对着镜子看了眼,雪白的肌肤都刻下了一个个‘印章’。 一大早上,她哽着喉头,脸红心跳到完全不对劲。 幸好她昨晚过来前带了个小化妆包过来,涂了半天遮瑕才遮掉那些领口和肩背的红痕。 拉开房间时,裴骁南正好慵懒地站在楼梯口,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 她故意装没看见往前走,却被他握住手。 时晚寻装出恶狠狠的模样,瞪了他一眼,清透的脸颊弥漫着暧昧的绯色。 “昨晚……” 他拖长了腔调,意有所指地拉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冷白的颈侧。 上面同样有着几个牙印儿。 她也没想到醉酒后的自己会大胆成这副模样。 “我帮你用遮瑕膏遮一下?”时晚寻不确定地开口问。 “不用,这不是小猫挠的么?” 他凝神半晌,目光危险:“不然今晚再多挠几下?” “……” 爷爷习惯性醒得很早,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就看了会儿电视台的新闻。 两人下去时,家里的早餐已经做好了,是清淡的粥配了几碟小菜。 裴骁南帮忙拿碗筷的同时,她也过去帮爷爷调试了下手机的功能。 一顿早餐吃得她很是忐忑,时不时眼神要往他脖颈间瞟几眼,又迅速装作放空的模样。 早餐吃完,老爷子搁下筷子,郑重道:“你们年轻人都有工作要忙,我就不方便留人了,以后空出时间得过来玩儿。” 裴骁南勾着唇角:“得,听您的。” 临行前,时晚寻背起小挎包,却被身后的人喊住。 奶奶起来后症状要好很多,起码还认识人。 她将一支玉制的簪子放到首饰盒里,拉起她的手:“丫头,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人,你别客气,千万要拿着。” 这是奶奶当年的嫁妆,能直接送出手,对她的看重程度可见一斑。 她摆手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奶奶笑得和蔼:“我们也老了,现在就希望你们好好的,一辈子扶持着过。” 最后她实在推辞不过,只能接过那个首饰盒,心里沉甸甸的。 这一份感情本来是两个人的,但加上了亲情的份量,总能让她愈发动容。 时晚寻坐上越野时,还情不自禁地往回看了眼,好像还看到了爷爷在阳台上目送他们的身影,苍老又笔挺。 她已然知道奶奶在他心里的意义,在他启动引擎之前,小姑娘突然学着他安慰她的动作,宽慰道:“奶奶一定会好的。” 裴骁南亦然笑了下,伸手揉了下她后颈。 …… 时间飞速步入六月份,江城暑热严重,窗外蝉鸣声聒噪到不绝于耳。 喻西宁最近正好在拍vlog素材,听闻有同学聚会,眼皮都没眨就应下。 还顺带拉上了时晚寻。 她虽然对这一类聚会不感兴趣,但看在喻西宁的面子也应允下来。 连轴转了几天报道,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她给裴骁南发了条信息,又赶着去赴约。 喻西宁看了眼她清淡的妆容,叉腰道:“寻宝,你给我认真打扮起来好吗?” “我平时没有认真打扮吗?”她一脸无辜。 喻西宁啧了声,开始拿出她的专业水平给她画眼线打高光…… 看了眼镜子,喻西宁显然对自己的手笔很满意,捏了下她的脸颊:“寻宝,这才叫认真打扮好吗——” 时晚寻失笑:“谢谢喻大小姐亲自给我化妆。” 饭局定在一家知名的餐厅,大多数同学都多年没见,酒足饭饱,众人相处的氛围倒还算融洽。 不少老同学寒暄着近况,有的已然成家,有的还在拼事业单身。 时晚寻并不享受多人聚会的场面,默然垂着眼睫,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nero:【结束了?我过来接你。】 然后迷恋 第88节 从餐厅门口出来时,她已然没了印象的男同学突然追上来:“晚寻,听说你在江城电视台工作是吗?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得不说,一众人等里时晚寻相较于多年前的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那时候的少女清冷如雪,现在却温婉大方。 时晚寻今天穿了条掐腰长裙,将玲珑的身段衬得刚好,裙子花纹繁复,又不同于她清冷的气质。 她正欲开口拒绝,却被一股力道拉入怀里。 “她男朋友不是很想让她给。” 裴骁南单手抄兜,眼皮压着阴翳,浑身上下都有种不可靠近的戾气。 男同学扯动了下唇角:“不好意思,打扰了。” 跟喻西宁发了条消息后,她才扣上安全带,率先透底:“我今天没喝酒。” 她的意思是自己很乖,不会在这种场合喝醉让他担心。 裴骁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醋,点了下头,一路无话。 直到将她送回家里,时晚寻先去洗了个澡,又穿着吊带睡裙出来。 她趿着拖鞋,咬了下唇,糯糯开口:“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嗓音沉沉,靠近过来时身上有股很淡的烟草味。 正当她有点无措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盒子。 裴骁南将玫瑰金的链子拿出来,缓缓道:“回礼。” 是还给她上回送他礼物的回礼。 他送的是一串饰品,上面刻着小夜莺的图案,玫瑰金闪烁着清浅的光芒。 小姑娘刚洗过澡,浑身泛着潮汽,袒露出来的肌肤莹白清透。 裴骁南顿时喉头发紧,邀请道:“要不要现在试试?” 她杏眼里晃动着水波:“是戴着手上的吗?” “不是,戴在脚腕的。”他压低了嗓音,又圈过她伶仃的踝骨,指腹触及后,令她心神一颤。 直到扣好在脚腕,他才掀起眼皮,似是很满意眼前的效果。 “什么时候买的?”她晃动着莹白的双足,笑意盈然。 裴骁南应声:“想买就买了,觉得很适合你。” 事实上,他的眼光也确实没错。 “这块儿痕迹怎么还没消……”他错愕地挑了眉,伸手摩挲着她锁骨的那一块儿肌肤。 她拍开他的手,嘟囔道:“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欺负我。” 不是因为裴骁南,这些天她也不用天天抹遮瑕膏。 他攥着她的手腕,笑得不羁又坦荡:“那你也欺负欺负我。” 她身体正好没保持好平衡,突然间栽倒在他怀里。 裴骁南整个人俯在她身上,闻到了近在咫尺的橙花香味,似乎夹杂着缕缕的奶香味儿。 跟个小朋友一样。 更不用提这样的距离,某些饱满贴合到严丝无缝。 他阖了阖眼皮,感受到下腹发热。 时晚寻抱着他的脊背,正好蹭过灼热。 裴骁南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将她放置在绵软的被褥上。 这回不同于在爷爷奶奶家的紧张,所有的暧昧如煮沸的水泡一个个膨胀破碎。 男人的嗓音含着蛊惑的意味:“想要我用什么?” “手还是……” 他将她的手指攥起,柔软的指腹贴合上了男人的唇缘。 她根本回答不出来这样的问题,屏住呼吸,死活不肯接话。 他的气息挨近:“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房间里空调的冷风不断输送,平复着身体的热浪。 时晚寻难耐地弓起腰身,眼前的光影暗了又碎,恍然间形成难以言喻的阴翳。 她攀上他的骨骼,如加热器寸寸碾过。 男人漆黑的眉眼牢牢锁定那道轻颤的身影,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散漫:“阿寻,不用忍。” 视线迷离间,她只能看到男人硬朗的下颌轮廓。 深蓝色的被单像是汹涌的浪潮,浅浅打过来,她根本无处躲避。 她感受到了他指腹的茧意,难受得浑身像是经历了一场梅雨时节。 噼里啪啦的骤雨不断冲刷,只能听到静谧的空间响动的碰撞声。 她呜呜咽咽地抽搭,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得愈发肆意。 如同一只快速旋转的齿轮,她越哀求,他越是转动得更快。 随着抽泣声萦绕在耳边,脚腕处的玫瑰金链也发出晃动的轻响。 伴随着窗外的蝉鸣,共同编织成一个盛夏。 见她实在难受得推拒,裴骁南停下动作,压平她的裙摆。 他眉峰微蹙,嗓音喑哑,连忙哄人:“弄疼你了?” “……” 她摇头,实在没办法形容这种感觉,双腿还在轻颤,像一朵被暴风雨打湿的玫瑰。 最后只能吸了吸鼻子,樱唇翕动:“有点难受……” 起伏的浪潮中,她甚至觉得腿好像有点抽筋。 裴骁南黑眸沉沉,根本不肯放过小姑娘的每一分情动。 他故意道:“哪儿难受?” 她恨不得拿被子蒙头,怎么可能给他确切的回答。 不待反应,更深的浪潮袭来:“不说的话,就继续受着——”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然后迷恋 episode49 她仰躺着, 乌发散落,难耐地咬着唇瓣。 感受实在是难以言喻。 她只觉得自己是一块儿冰,在他的指间融化成雪水。 男人的手筋骨利落, 每一下动作都能看见手背蜿蜒的青筋。 时晚寻不可抑制地开始联想。 这双手拿过枪, 握过笔,经历过生死的考验…… 此刻却为她做着如此隐秘的动作。 他的吻再次落下来,将那些微咸的泪珠卷入, 覆在她耳边缱绻问:“舒服吗?” 其实是想问她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但时晚寻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整个人在他的带领下进入不可逆转的节奏。 眼前全是白蒙蒙的雾,除了男人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 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像不断膨胀的气球, 破碎的声音时不时溢出。 直到最后时刻…… 他终于如耐心的猎人收网,收敛到极致,气息略沉。 时晚寻泪水涟涟,朦胧中还夹杂着一丝水光,真正体会到了抖若筛糠的真实感受。 房间里弥漫着空调冷风声, 却丝毫消解不了这一场情潮带来的燥热。 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到利落的下颌, 直到没入衣领, 无边无际。 终于结束了,眼前的世界恢复一片清明。 时晚寻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前, 感受到男人的下颌抵在发丝之上。 她想,他的胸膛一定是广袤无垠的平地。 要不然怎么会枕上去就让人产生天然的依赖? 她已然脱了力, 嗅到了空气里甜腻的味道。 床头灯淡黄的光线映照着, 男人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直到将纸巾揉成团, 扔进垃圾桶。 时晚寻无力地翻了个身, 害羞得想扯过被子盖住裙摆下的双腿。 却被裴骁南推开被子, 一把横抱起来,他说:“去浴室清理下。” 她也不知道裴骁南是要给她清理还是给自己清理,总之,天旋地转之下,她只能勾紧他的脖颈保持平衡。 浴室内,她满目氤氲,腿软得有些站不住。 “坐好。”怕她被冰到,裴骁南拿了条毛巾垫在洗手池边,又将人扶稳到上面坐着。 然后迷恋 第89节 她的吊带睡裙松松垮垮,几处红痕尤为明显。 裴骁南暗沉的目光逡巡了一番,嶙峋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莹白的脚踝上还挂着玫瑰金链,晃荡着踢了他一下:“我又要洗澡了,你先出去……” 裴骁南的态度不容拒绝:“我帮你洗。” 时晚寻现在听不得‘帮’这个字,光是听到,都会觉得面红耳赤。 明明都有了推进一步的交流,但她始终不敢看裴骁南的眼神。 感受到小姑娘躲避的眼神,裴骁南从喉间溢出声轻笑:“看都看了,还羞什么?” “你……别说了。”她跟一头炸毛的小狮子一样,可还是乖软得不行。 裴骁南打开洗手池的开关,淙淙的水流顺着指缝冲洗着。 他摁压了一团洗手液,打出泡沫后,空气里浮动着些许幽香。 时晚寻现在根本没办法直视他那双手,总觉得特别有罪恶感。 直到水流声停下,裴骁南甩干手上的水渍,眼底蕴着股风流劲儿。 他凑近过来,用手挑起她下巴,笑得不羁:“家里的洗手液快没了,我给你多买几瓶准备着。” 两人四目相对,她像是被拉拽于一团燃烧的火焰,却甘之如饴。 他的好,他的坏,都是一场名为情动的网,只要陷进去,她根本躲不掉。 在此之前,时晚寻从未探索过如此令人灼烧的感受。 不得不说,她并没有感觉到多不舒服,一开始是新鲜感与推拒并存,再往后则是令人汗水涔涔,沉溺其中。 她嘟囔了句:“你别用手碰我,还有水……” 时晚寻想说的是他洗手后残留的水渍,却不明白这句话引申而来的含义。 脱口而出后,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脸侧,目光薄暮似水:“自己的怎么还嫌弃上了?” 救命…… 她恨不得整个人飞扑过去,捂住他的嘴。 “行,不逗我们家小夜莺了。”裴骁南黑睫微敛,又用热水浸泡了一条毛巾给拧干,看样子是真的准备给她洗澡。 时晚寻莫名紧张到抓过毛巾:“我自己来就可以。” 让裴骁南伺候她洗澡,她怕他又继续使坏来一次,那她今晚是真的不用睡了。 裴骁南像是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承诺道:“不动你,就洗个澡睡觉,成么?” 顶着那道虔诚的目光,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口。 而且浑身确实黏腻得难受,她又没什么力气再洗一次澡。 他的怀抱很有安全感,是清新木调香的混合。 裴骁南卷起衬衫袖口,先是用毛巾擦拭着她袒露在外的胳膊,又绕到后背,掠过蝴蝶骨,腰窝…… 绕到身前时,他停留的时间更久。 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意味。 怕洗太久会着凉,他不停给毛巾用热水加热,又给她擦拭。 时晚寻膝盖并拢着,不太好意思让他进行下一步擦拭的动作。 “打开。”他微微命令着。 裴骁南瞥了眼她泛着粉的膝头,眉峰略挑:“不想洗?” 时晚寻实在是觉得两人这番亲密的过分,她摇摇头:“让你来会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裴骁南嗓音暧昧,透着股磁性的质感,“总要习惯的。” 是了,如果要跟他走得更久,甚至是共度余生,总要学会接纳与适应。 镜子前,她愈发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动作。 时晚寻紧紧闭着眼,根本不敢细看。 裴骁南从身后拥着她,呼吸清浅地掠过肩头,两人的姿势好像在拥吻。 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并拢了膝头,跟条件反射差不多。 裴骁南低敛视线,装模做样地问:“是准备不让我的手出来?” “……” 时晚寻觉得他实在是拿捏了她的死穴,红唇翕动着,又将身体放松下来。 更过分的是—— 与她乱糟糟的状态相比,裴骁南身上的衬衫西裤一点没乱,甚至还带着那么点克制禁欲的味道。 这个夜晚,真的太荒唐太迷乱。 好不容易洗完澡,裴骁南才给人抱到床侧,上面还蕴着些许褶皱。 他耐下性子,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极尽温柔宠溺:“先睡吧,不用等我。” 他还得回浴室收拾会儿残局。 半晌,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起。 电话那头是喻西宁,关切道:“到家了吗寻宝?” 她懒洋洋地应声“已经到了……我刚洗完澡。” “你嗓子怎么有点哑?”喻西宁奇怪道:“是不是感冒了?不舒服的话,那你早点睡。” “好,你也是。”时晚寻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汗。 怎么感觉跟裴骁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玩儿心跳…… 她看了会儿微信,发现没有工作通知,就又困顿地躺下。 从浴室出来,裴骁南可能是听到了两人的电话内容,又给她倒过来一杯水。 他给人扶起来,说:“起来喝点儿。” 喝完水,时晚寻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几点睡着的。 可能是喻西宁刚挂电话,她眼皮就沉得厉害。 半梦半醒间,似乎又听到他磁沉的轻唤,似乎是让她往旁边睡一下。 时晚寻掀起眼皮,感受到了略刺目的光线。 裴骁南是在做什么呢…… 好像是在换床单。 男人微微弯腰,又扯过她身下的被单,虽然很轻不太想吵到她,但动静还是让她转了醒。 她惺忪着睁眼,没太多思考空间,还一脸执拗地问他:“为什么要换床单?” 裴骁南觉得好笑地反问了句:“你说呢……” 时晚寻在脑海里回忆了下,触发到什么关键剧情后,果断选择翻了个身,阖眼继续睡。 窗外繁星几点,夏意正浓,绿荫随着晚风招展。 房间内,裴骁南将空调的温度调到26摄氏度,她又开始嘟囔着热。 没办法,他只能往下调了两度,俯下身看了眼她紧闭双眸的模样。 睡起觉来倒是很乖。 他情不自禁地在小姑娘额间落下一个吻。 她洗澡洗凉快后,裴骁南往后捋一下湿发,只觉得体内更热了。 他无奈地掀起眼皮,只得去洗冷水澡降温。 …… 月色高挂,一夜静谧。 中途裴骁南醒了一次,因为小姑娘从床沿滚到他怀里。 她的床偏窄,人一挤过来,两人间没有任何空隙,贴得严丝合缝。 裴骁南给人拨开,保持两人间的安全距离。 哪知道她睡得很不安分,察觉到被他推开,还有些不满:“为什么推开我?” 声音软糯得不像话。 裴骁南被她折腾精力疲惫,瞥了眼亮着的床头灯,觉得这长夜可真够漫长的。 这姑娘是真打算不让他睡了。 “黏人精,往那边睡。”他嗓音沉沉地指挥道。 窄床上,她似乎是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躺着一动不动。 察觉到他倾身过来的阴影,时晚寻轻哼了声:“别吵,我好困——” 裴骁南看到她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怕吵到她,刚准备关静音,就看到了微信提示的新消息。 喻西宁:【寻宝,没记错的话,22号就是你生日啦,你要是休息的话,我们一起去度假山庄泡温泉,星星眼.jpg】 他放下她手机,默默计算了下时间,略微思忖了下。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昨天去同学聚会应酬本就耗费了些体力,还被他折腾着,一晚上洗了两次澡,彻底没了什么精神。 早上一醒,时晚寻恢复了不少,精神饱满,就是腿还酸软着。 裴骁南柔声问:“醒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她吃痛地拧眉。 他侧着身,顺过她柔软微卷的长发,“这样好了?” 清新的气息烫在耳边,一清早就令人心跳如雷。 然后迷恋 第90节 裴骁南一早上就让人送过来一些一次性用品,洗漱完又穿戴整齐,完全是看她没醒,才陪她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昨晚睡好了吗?” “某个黏人精倒是睡得挺好。”裴骁南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和低醇。 她还真没觉得自己多黏人,只是从未体验过如此真实的依恋感。 跟他在一起,就真的很开心。 时晚寻听得心里一软,连忙坐起来,“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如果我说我早就醒了呢?”裴骁南笑得蛊惑人心,暗示意味十足:“毕竟折腾了一晚上。” 她清清嗓子:“你去洗冷水澡了?” “还敢问?”裴骁南啧了声,“不然你帮个忙?” 说罢,就要牵着她的手腕,让柔软无骨的一双手贴合上那处的蠢蠢欲动。 时晚寻愣怔着,眼神直白,还瓮声瓮气地问了句:“你要吗?我不太会……” 她没做过这档子事,很明显满脸写着青涩无措。 裴骁南真觉得自己踩在云端里,哪儿哪儿都能感受到软绵绵一片。 他到底舍不得,低哄了两句:“算了,你还得上班,起床我送你去台里。” 趁着人没回过神,裴骁南笑了下,挺恶劣地补了句:“以后教你。” 作者有话说: 谁说俺们裴骁南不行!以后就知道行不行!哼! 第50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0 快到六月下旬, 江城的夏天格外炎热,热浪席卷,烤得柏油路都是虚浮的。 这些天时晚寻一直在忙报道和纪录片的事情。 报道经过商讨, 台里选了个‘纪念抗战老兵’的主题, 需要去采访江城参与过抗战的老兵,来做专题性的纪念报道。 多亏了爷爷帮忙,时晚寻很快联系到愿意接受采访的抗战老兵。 期间, 她有幸见过了很多抗战英雄。 年迈的老爷子拄着拐杖, 用江城方言说话时底气却十足:“我们那时候就是经常讲,一寸山河一寸血, 保家卫国, 冲锋陷阵,本来就是无限荣光的事情,现在处于和平年代,我的孩子现在也是军人,但如果祖国有需要, 我愿意让他随时当那个打头阵的人。” 说到牺牲的战友, 老爷子控制不住地抹了把眼泪。 “我那时候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班长、指导员也照顾我,一场仗打完, 就变成一个铁盒了。” 时晚寻将纸巾递过去,心情同样五味杂陈。 她越来越能理解时振云和裴骁南的选择。 正如她选择的纪录片主题名字, 这条征程注定是要有勇敢者去走的。 她将报道内容整理好, 发布到网上,很快收获了不少好评, 在某网站的播放量也直逼百万。 与此同时, 《我们的征程》纪录片还在加班加点的制作。 第一期上线前, 台里也给了不少方案预热,最后是接到了总台的一次专访,说是可以让聊一聊纪录片。 镜头前,时晚寻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直筒裤,扎了个丸子头,唇红齿白,清新宜人。 “大家好,我是江城电视台的记者时晚寻,很荣幸能收到这次访谈的机会。” 她弯了弯唇,大方得体地打了个招呼。 面对抛出来的问题,她也很真诚地敞开了聊自己提议做这档纪录片的初衷,基本上回答得游刃有余。 一周后,总台将这段采访发布到年轻人居多的一家视频网站。 谁都没料到这条采访视频的走红,下面的评论蜂拥而至。 【老婆,我命运般的老婆!】 【呜呜呜,我好爱,甜妹永远的神!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老婆是我的,不要抢。】 【江城电视台还招人吗?我愿意去打杂。】 【……】 流量时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晚寻回绝了一些蹭热度媒体的邀请,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裴骁南这些天不是忙开会就是案子,偶尔抽出点时间就是开视频通话,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陪着她工作。 男人穿着身警服坐在办公室内,身姿利落,用修长的手指翻动着文件时,一派清冷禁欲。 弄得她时不时就要瞄两眼镜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喝水。 裴骁南用指节敲击了下桌面,淡声:“喝第几杯了?这么渴?” “天气热,容易脱水。”她撒谎都没眨眼。 他附和了句:“那是得多补补。” “……” 百叶窗外阳光炽盛,时晚寻看了眼日历,明天就到二十二号了。 两人都忙到不可开交,所以她对今年的生日倒也没有报什么期望。 左右都是要上班的,喻西宁发出的温泉邀请多半要泡汤。 下班后,她斟酌了下,跟他发过去一条信息:【还在忙吗?】 裴骁南没有立刻回复。 接到举报,鼎盛ktv有人聚众吸毒,江城禁毒大队火速组织人员出警。 一众人先是将所有出口进行包抄堵人,而后快速搜索可能藏匿吸毒人员的包厢。 在一个拐角的包厢内,灯红酒绿,一众男女正在狂欢,更不用提眼前的场景几乎是不堪入目。 年轻的男人躺倒在地,痛苦地发作着毒瘾。 裴骁南戴上手套,将桌面上的白色粉末收集好装入小袋中封口。 他将东西递给身边的检查人员:“检查下成分,估计是‘四号’。” 云洪给一帮人扣上手铐带回派出所,警车鸣笛声响响彻江城上空。 审讯过程中,惨淡的光线淋下,年轻男人眼底的乌青很重,一看就知道是个瘾君子。 林维泽抬眼看过去:“姓名?” “麻仔。” “年龄?” “二十三。” “……” 期间,裴骁南沉默地听着审讯室内的动静。 光影切割,拖曳着他颀长的身影。 林维泽审讯道:“东西哪儿来的?” “朋友给的。” 抓到重点后,林维泽继续问道:“朋友?什么朋友?说清楚。” 麻仔摇头晃脑的:“阿sir,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当时磕嗨了,大家你给我我给你,我哪儿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麻仔认为拘留自己几天就能走。 林维泽厉声:“你老实点。” “我去吧。”磁性的嗓音从耳机里传来,裴骁南说,“我亲自问他。” 麻仔见又换了个人,戏谑一笑:“刚刚的阿sir是不是不行啊?跟他聊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罗彪你应该认识。” 裴骁南睨过去,眼神冰冷,唇边却泛着漫不经心的笑,“跟他很熟?” 麻仔知道罗彪被抓的消息,立刻变了神色,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罗彪说他的货给的你,怎么,现在就不认了?”裴骁南直视过去,压迫的气场十足。 麻仔的神色有几分慌乱:“我没跟罗彪接触过。” “是吗?”裴骁南站起身,拿起笔录本,“他可是清清楚楚写着所有的下线,你该不会是想瞒报罪行,罪加一等吧?” 麻仔最多算个跑货的,没想到被牵扯进了核心的利益集团。 他连忙为自己开脱,油嘴滑舌道:“我就是给虎哥跑腿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阿sir,您别误会。” 没记错的话,虎哥正好就是警方手里逃脱的罗彪下线。 裴骁南慢条斯理地合上钢笔,眼底暗色浓郁:“他还认识什么人?” “听说……我只是听说,虎哥跟齐爷很熟,也是从齐爷手里培养出来的,后面就出来自己单干,估计跟齐爷还有联络。”麻仔咂摸了下,“阿sir,我这么配合工作,是不是得减轻点惩罚?” 裴骁南稍感愣怔,肩膀惯性下沉。 有多久没听到齐弘生这个名字了? 从离开西城后,休养的半年时间里,他时不时会想起西城的状况。 思忖半晌,他勾了下唇,嗓音绷紧到低淡:“送你去戒毒所算不算?” “……” 夜色浓郁,夏日晚风燥热烦闷。 然后迷恋 第91节 裴骁南坐上越野,捞了根烟点燃,橙红的光闪烁,青雾袅袅。 他在车座上掸了掸烟灰,思绪又不由得集中到今晚麻仔说的话上。 在前些天的抓捕行动中,裴骁南假扮成毒贩身份引蛇出洞,几乎将其他人一网打尽,唯一逃掉的就是虎哥。 如果虎哥是齐弘生的人,逃脱之后,极有可能去找齐弘生碰面。 齐弘生手底下人数众多,当时认识‘裴总’这个身份的绝不在少数。 身份一旦对调,他在明处,敌在暗处。 万一齐弘生知道了他还没死…… 那截烟灰彻底断了。 车内重新陷入到黑暗的沉寂。 裴骁南将手肘压在车窗上,衬衫扣子松动两颗,气质颓郁又不可一世。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用手指划开屏幕,薄唇瞬间荡漾开笑意。 是时晚寻发来的,问他是不是还在忙。 窗外星光璀璨,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在等他回家。 他那么不怕死的一个人,切实体会到了有软肋的滋味。 这感觉真挺上瘾的。 裴骁南的手机里几乎没有别的软件,只有基本的功能和一个微信,还有警方内部的程序系统。 不过这些天他倒是收到了不少推送。 尤其是一条关于时晚寻的新闻,那条视频走红后,不少人去看了她过往的新闻报道,还在下面的评论留言。 【老婆好美!aswl!】 【贴贴美女老婆!】 ‘老婆’的称呼令他眉心一跳,不轻不重地啧了声。 夜色已深,他一路驱车去蛋糕店,路上倒还不算堵车。 推开门,他说明了预定的单号,拿了前些天就定制好的蛋糕。 店员笑着说:“先生,祝您愉快。” 裴骁南将定制的蛋糕放到车内固定好,又调头去了青枝巷。 等待裴骁南回消息的这段时间,时晚寻回去整理了下报道。 天气炎热,蝉鸣阵阵不停,她一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去洗了澡,准备开空调休息。 房间内,月光清浅,橘色的壁灯照耀得那一条玫瑰金链熠熠生辉。 她知道他的工作性质,所以不会心生责怪,而是蕴着低气压般小小的失落。 哪怕不发生日祝福,忙完给她发条消息回来也行的。 她看了眼微信的置顶联系人,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令眼皮困顿,喃喃了句:“晚安。” 晚安,裴骁南。 本来还想撑到过生日的零点,结果时晚寻中途半载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担忧,她在梦里又梦见了他浑身是血的场景,一如之前的梦境。 噩梦令她胸口发闷,直接揉了下脑袋,从床上坐起。 等到将近晚上十二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几下。 她捞过来摁下接听键,入耳的嗓音磁性:“睡着了?” “嗯……”她惺忪地睁开眼,还有些没缓过神。 裴骁南愉悦低笑,语调玩味:“那就麻烦我的小女朋友起床开个门。” 时晚寻几乎是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都没来得及收拾,趿上拖鞋就去开了门。 小姑娘脸颊泛着绯色,眼神柔软明亮,栗色长发垂在肩头,浅色的睡裙勾勒着姣好的曲线,纯欲到极致的引诱。 一开门,楼道的灯忽明忽亮,热意如浪潮席卷。 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陷落在一片半明半昧中。 裴骁南半倚在墙边,身姿落拓,门开的刹那,他偏过头,跟她四目相对。 光线极致地晕染,男人薄唇挺鼻,下颌紧绷,蓦地轻笑了下,眸底也勾连着些许笑意。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眼眸亮晶晶的,又小声问,“会不会耽误到你工作?” “想见你,算不上理由么?”裴骁南嗓音低冽,一见到她眼底便隐匿着克制的暗欲。 她嗔了句:“那你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留个门。” 将人搂到怀里后,裴骁南眉梢微挑:“那总不能是警察叔叔开门送温暖吧?” 不了解裴骁南的人,可能会觉得他不好接近,虽算得上正儿八经的红三代,根正苗红没得说,但又带着股混不吝的气息。 譬如此刻,他薄唇勾出弧度,笑得很痞,偏偏承认得坦荡明亮。 裴骁南往里走了几步,她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盒子。 “你买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生日蛋糕。”他拿出手机,上面的时针显示着时间,现在是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五、四、三、二、一…… 这短短的几秒,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指针指向零点,已经是二十二号了。 裴骁南放下装着蛋糕的盒子,将人单手搂住,轻捏了下她薄红的耳垂。 覆盖在耳边的嗓音缱绻:“生日快乐,阿寻。” 无论如何,他都是今年第一个给她送上生日祝福的人。 时晚寻杏眼睁圆,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仿若失声。 直到别样的情愫滋生着,裴骁南捧着她的脸,眼神绵长且温柔,慢悠悠落了唇。 殷红的唇瓣被他轻咬着,她漂亮的眼眸里瞬间涌动起不太分明的雾气。 她心跳热烈,按捺着浑身的热意,一字一顿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没记错的话,时晚寻也没跟他透露过这种事情。 他回答得坦诚:“上回你睡着了,你朋友给你发的消息,我无意中看到了。” 那肯定是喻西宁发的信息了。 感受到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沉,时晚寻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抬手推了下他的胸膛。 “你抱得我好热,可不可以先松开?”她尾音娇糯,跟他商量着,与撒娇无异。 听完,男人不仅没松开手臂的桎梏,反倒是拥抱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人揉到自己的身体。 两人的衣料摩挲着,裴骁南滚动着喉头,修长的指节一路下移,停留在她腰窝处。 时晚寻穿着夏日轻薄的丝质睡裙,腴白的肌肤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 尤其是腰窝处的手若有似无的轻抚,弄得她眼睫不受控制颤动,大脑也像是短路了般,空白一片。 “过生日先做点别的事,好不好?” 裴骁南捏了捏她的脸颊,凑近过去抚着她的唇角。 “做什么?”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眼神无辜又茫然。 紧接着她感受到了整个人像是在大海的波浪上,根本无力逃脱。 男人伸手捉住她纤白的手腕,将人重新拽到怀里,掐着不堪一握的腰肢。 裴骁南用唇蹭了下她的耳廓,嗓音低哑暧昧:“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裴骁南……”她嗓音拖着几分不自知的媚。 他没有再给她躲避的机会,气息霸道又强势,来势汹汹的吻让她往后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 周遭的空间都被他的气息占据,她掀起眼皮,看到男人漆黑的眼底。心脏剧烈跳动。 裴骁南依旧一瞬不瞬地看过来,掌控着她的后颈。 时晚寻乌发散乱,有一缕黏在了都被吻到充血泛红的唇上。 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然靠近了家里的落地窗前。 可能是温度太过冰凉,她想也没想,就要从窗前起身。 男人宽大的掌心如同训戒,像对待不听话的小孩儿般,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倒没下一点儿力气,他也是真舍不得。 时晚寻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裴骁南居然打了她的…… “躲什么?”他扣住她单薄的肩颈,眸色沉沉。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猛烈地撞着胸腔,她羞耻到无以复加,控诉道:“我过生日,你还这么欺负我。” 裴骁南慢条斯理地抬眼,含着几分戏谑:“小朋友不听话不都得这样?” “你别喊我小朋友——”她呼吸微滞,身体寸寸发软。 “那喊什么?”裴骁南炙热的气息从薄唇吐露,呢喃出两个字:“老、婆。” 作者有话说: 呜呜老婆。 然后迷恋 第92节 第51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1 那两个字重重落在心头, 时晚寻羞赧的情绪蔓延而出。 她不是没有看过一些视频网站的评论,下面的很多称呼都喊她‘老婆’。 虽然隔着屏幕,也能感知到网友对她的热情。 可是这个词儿从裴骁南口中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 仿佛含着别样的情愫。 “不说话是要默认了?”他轻笑了声, 手肘弯着,仍撑在落地窗前。 她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试图保持最后一丝理智的清醒。 明明都还没到那一步关系, 裴骁南还故意这么喊她。 她喃喃出声:“现在还不是……” “别人能喊我不能啊?”他轻挑眼尾, 漫不经心地反问,“时记者是不是有点儿不讲道理?” 轰得一下, 她迟疑地想着网友们跟他喊的区别。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可她也没想到裴骁南居然连那些网友的醋都要吃。 沉默两秒, 时晚寻安静地垂着眼睫,眼神澄澈不染,在昏昧的光线里愈发勾人。 她怔怔开口,一脸乖软:“他们就是娱乐性质地喊一下,你别太介意。”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紧箍着她白如霜雪的手腕, 上半身欺压过来。 “裴骁南——” 她低低轻呼出声, 携着不自知的迷离颤意。 “嗯。”男人单单一个尾音就能勾得人精神紧绷。 柔软的发丝扫过脖颈, 弄得他有点发痒。 裴骁南眼皮挑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擦拭过她白皙细腻的脸颊, 将那几缕长发勾起,随意挽在指间。 她眼睫轻颤如蝶翼, 无意识地盯着地板上相撞的影子。 鼻息间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并不浓烈,但微乎可闻。 想必过来之前裴骁南抽了几根烟。 从两人在一起之后, 他就一直有注意吸烟的频率, 怕她闻着不舒服。 但今晚的他明显有破例的行为, 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工作上的事情烦忧。 见她没给出答案,裴骁南也相当耐心,慢条斯理地哼声笑:“没关系,老子等着以后喊。” 以后他口中喊的‘老婆’可比大众口中的要真实不少。 裴骁南敛睫,用另一只手将她手腕的橡皮筋拿走。 “怎么了?”她低声问。 他用舌尖顶了下脸颊,说:“挠得痒。” 终于,乌发束起,袒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确实是极为漂亮的美人颈。 全程,她屏息以待,裴骁南则是轻松自如地扎好头发。 时晚寻压平已经有些些许褶皱的裙摆,又往后伸手试探了下,发觉盘起的头发松紧适宜,并没有任何不适。 “你之前就会……这个吗?”她眼瞳黯然,眼尾沁了点薄红。 上次在西城,裴骁南就给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心底有疑问,但总归不能问的太明显。 毕竟天之骄子如裴骁南,想要什么其实可以说唾手可得。 “为什么这么觉得?”他朝她迫近,唇边弧度微敛。 “没什么。” 她摇摇头,又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打消莫名的猜测。 裴骁南单手抄兜,看着她拿过来两个杯子,又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块往里倒了几块儿。 时晚寻看到了他额角涔出的汗珠,抬眼问道:“外面是不是很热?” 夏夜温度其实算不上高,加上柔风扫荡,他的体温完全是在屋内才升起。 而令他汗珠涔涔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裴骁南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将一杯冰水递过去:“太热的话就先喝点,房间空调的冷风估计过会儿才能到客厅。” 裴骁南滚动着利落分明的喉结,喝了口冰水,却没有将里面的冰块碎片嚼完。 时晚寻浅抿了几口便放下水杯。 室内冷风输送,她站在桌沿,细腰刚好靠在身后的木桌上。 很适合做些什么的姿势。 她看着男人拿着水杯的身影不断靠近,以为他还要喝一些冰水,转身就想给他再倒一杯。 下一刻,她就成了他手中的一只夜莺。 纤腰被揽住,男人的唇瞬间贴了过来。 她只得连连后退,又不轻不重地撞上了桌沿。 呼吸交织,在唇齿间,时晚寻感受到了碎冰不断在搅动。 有一部分融化成冰水,剩下的磨平了冰块棱角,只剩下圆圆的冰块。 她脊背发麻,红唇微张,轻轻别开脸,平复着胸腔的悸动。 裴骁南缓缓蹲下,是单膝半蹲的姿势,却像极了俯首目光如一片深渊,眼眸里潋滟着几分侵略意味。 时晚寻睁开眼睛,一片水光潋滟。 她没忍住,立刻捉住他浮现着青筋的手臂:“你别……” “别什么?”裴骁南将声调拖得缓慢,尾音也含着钩子。 眼前的景色已然完全尽收眼底。 是一片绵延的白,周遭包裹着轻盈的花边。 时晚寻眉心淡拧,眼帘细密垂下,很轻地嘟囔了声:“会坏的……” 他轻哂了下,答应得很爽快:“坏了给你赔十件。” 再说了,裴骁南觉着即使是四位数的裙子,赔十件他也赔得起。 天气热得人头晕脑胀,但身后的桌沿却冰凉到极致的低温。 她难耐地仰着脖颈,单薄的肩胛骨耸动着。 抬头时灯影浮动,细碎的光斑驳在眼底。 她眼睛瞬间涌上一片雾,根本站不稳。 他体温的温热与冰块的冰凉夹杂在一起,简直是一场翻滚的浪潮。 尤其是男人颧骨发红,眼睫的阴翳投落,卷着口腔中的冰块,仍不加掩饰地眯起眼眸,将她的反应收之眼底。 她从来都不知道指腹的粗粝与柔软的唇是有分别的。 譬如此刻,平日穿着制服不苟言笑的男人,却摒弃一身清冷禁欲,将她拽入深潭。 时晚寻断断续续地喊他:“裴骁南,停——” 他笑得不太正经:“停下来怎么伺候你?” “……” 耳边的世界宛若夏雨敲落。 她不停打着颤,在陌生又熟悉的悸动中眼神迷离,仿佛有猫爪在心间上挠动。 直到他觉得小姑娘确实有点儿不禁逗了才挺直了脊背,眼底晃动着暖色的光。 耳膜震颤着他温沉的嗓音:“喊点好听的放过你。” 这确实是个很有说服力的条件。 时晚寻想也没想,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赶紧放过自己。 她此刻思维浑浊,眼睫轻颤到无辜,声音微哑地喊他:“裴骁南——” 他略微往后仰,呼吸沉沉:“这就是好听的?” 看着她茫然可怜的样子,他又继续道:“要不要仔细想想?” “裴队长。”她不得已大口呼吸着新鲜空间,胸腔起伏着。 时晚寻是真的怕了,慌不择路,在男人的薄唇重新贴合上来之际,又想起了之前人喊的娇嗲模样。 “南哥……”她轻唤一声,鼻尖通红,像是被欺负狠了。 裴骁南的动作瞬间僵持了一瞬,以为他还是不满意,颇有几分讨好意味:“哥哥……” 小姑娘的嗓音黏糊糊的,再加上甚少撒娇,这一声很明显令他愉悦了几分。 时晚寻刚感觉到一阵庆幸,很快便察觉到不妙。 他怎么比刚才更凶了? 最后,她眼角憋得发红,好半晌憋着没出声,白瓷的足尖向内勾,圆润的十指踩不住地板,掌心只剩下他发茬的刺人感。 落地窗外的世界,江城又陷入了连绵的雨中,粼粼微光中折射着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 一片雨雾夹杂,掩盖了室内的声响。 然后迷恋 第93节 …… 裴骁南给她擦拭干净后,再站起身后,身姿利落挺拔,比她高上不少。 浮动的光影描摹着男人凌厉的眉骨,再往下眼皮耷拉着,弧度慵懒淡漠,正好盖住眼神里的餍足与唇上的水意。 他的问话荡漾着万顷温柔:“还好吗?” 跟刚才那副混不吝的做派根本不是一个人。 她攥着手指,指挥道:“你……去漱口。” 裴骁南却不紧不慢地开口:“给人扎头发是头一回。” 紧接着他又补充:“刚刚那件事也一样。” 时晚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这么细微的感受的。 但是不得不说,时振云去世后,她再没体会过如此不加保留的爱意。 他坦荡鲜活,明亮不羁,笃定总有人为信仰深埋于黑暗,也让人相信这世界是真的阳光万里。 她是真的很喜欢也很需要这样的裴骁南。 不仅是出于一次次心动,更想跟他有长久的未来。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觉得刚才的那一幕像是不太真实的切片场景,害羞到有些不敢直视他。 裴骁南问她:“蛋糕不吃了?” 时晚寻身形一顿,将自己蜷缩着抱在沙发上,柔声说:“你漱完了再来吃。” 他去到浴室才发现,她居然给自己准备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一套睡衣。 其实时晚寻纯粹是看他上回难受,还得叫外卖过来送用品,干脆放在家里备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男人眸色里含着故意的逗弄:“怎么着,想让我搬过来住啊?东西都给买好了。” 时晚寻捏了下耳垂,晃荡着小腿,说:“不要脸。” 声如蚊纳却依旧让他听得清楚。 洗漱完,他浑身透着清浅的薄荷气息。 裴骁南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递过去,交待道:“军区大院的房子钥匙,你先拿着。” 她喉头一哽:“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你要是不想住这儿,随时上我那儿去住也行。”他说这话时,一点儿没有吊儿郎当的气息,反倒是满脸刻着认真。 时晚寻咽了咽,又想到之前看过的媒体从业者写的文章…… 他们现在的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交往这么些日子就直接同居,其中的寓意自然引人联想。 裴骁南一眼看穿人的心思,捏了下她的脸颊,提醒说:“想什么呢妹妹,我一般很少住那边,不是外出出任务就是住基地宿舍,那边的房子估计都要落灰了,你要是想过去住,我就请个家政先把那边的卫生做了。” 说罢,他就不容拒绝地将钥匙塞到她手里。 裴骁南终于想起了还晾在一边的蛋糕。 他解开包扎的精美丝带,掀开蛋糕盒子。 翻糖蛋糕最上层是水晶球形状,周边用水果点缀着,还有一个她的‘缩小版’卡通人物。 像是他亲手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境。 在她吃蛋糕的时候,裴骁南已然收拾着去洗澡。 他不喜欢吃甜食,买蛋糕纯粹是给她庆祝生日的。 可能是警队规矩需要冲战斗澡,以往裴骁南出来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五分钟。 但今天却有些反常。 她都将蛋糕吃完了,浴室的门才刚拉开。 裴骁南一出浴室就看见她坐在沙发前,将剩下的蛋糕盖好。 泛着凉意的风散着热意,也吹佛着她耳边的碎发。 她逡巡了一圈:“衣服还合身吗?” 深蓝色的睡衣包裹着他修长的四肢,领口被他松松垮垮地扣着,露出平坦的肌理。 男人肩上还搭着条毛巾,似乎也沾染了清甜的橙花味。 时晚寻不由自由地多看了几眼。 裴骁南顶着这样的一张脸,确实是极尽工笔,光是坐在那儿就有股不好惹的气场。 他放下毛巾,轻轻捋着她耳边的碎发,把人搂入怀里。 时晚寻懒洋洋地不想动,看了会儿微信联系人发来的生日祝福。 她知道苏茹肯定会发,神色纠结了一阵,还是没有选择去看。 “不想看的人就不看了。”裴骁南将手机从她手里抽走,眉眼蕴着股冷淡,“生日,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他觉得,最好不要让无关的人员来打扰到她的情绪。 从后搂住身前的人,裴骁南不由得感觉她完全就是很小的一只,轻而易举地充盈人的满足欲。 “帮我吹头发?”裴骁南懒懒散散地开腔,眼眸里好似跃动着墨色的火苗。 时晚寻倒没犹豫,她拿起家里的电吹风,接通电源后按下开关。 热风四溢,从耳廓周围穿梭而过,空气里还浮动着蛋糕的清甜香味。 她也是第一次给他吹头发,只觉得刚才那些刺人的发茬现在好了许多。 而且这么着给他吹头发,真的很能令她感受到最平淡也最真挚的温情。 看到他的发丝不再湿润,时晚寻才收了电吹风,又拿起他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了下后颈的水渍。 还没温情几秒,时晚寻就感觉整个人不可抑制地跌到他怀里。 “揉哪儿呢?”他笑得散漫,眼瞳漆黑一片。 她不理解自己的撩火行为,规规矩矩地答了句:“你脖子后面。” 裴骁南从喉间溢出声轻笑:“吹那么热的风,是要烧了我头发?” 时晚寻支吾着没接话,感知到手里的毛巾被他扯过扔到一边。 他轻松将人的手指拉过,真正开始了上一回没进行完的教学。 她呼吸微屏,再迟钝也反应他什么意思。 “要不要试试?” 问完,裴骁南就扣着她的手,放到了泛着光泽的皮带扣上。 作者有话说: 来啦!老婆们~这章评论全部掉落红包,久等鸟。 第52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2 时晚寻咬着唇瓣, 没好意思回答他的问题。 却感觉到了不一般的触感。 她思绪还紧绷着,面色洇着薄红,像是沾染了晨间露的蔷薇。 “裴骁南, 我不会……” 裴骁南语气松散:“过来点儿, 不然怎么教你?” 这一场‘教学’持续的时间实在有些久。 期间,他睨着眼,搭在膝头的手指微动, 将她圈到怀里。 窗外, 夏季的雨说停就停,客厅的电扇输送着凉风, 却消弭不了她浑身的热意。 不仅是感觉到了热气喷洒在脸颊的温热, 掌心拢着的位置更是发烫。 男人覆在耳侧的嗓音缱绻:“放松点儿。” 意思是让她不要拢得这么用力。 时晚寻愣怔着,任由他带着她步入全新的领域。 她别过头,只觉得头晕脑胀,全程都没敢看裴骁南此刻的神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都开始发麻了, 她哽着喉头, 嗔了他一句:“你怎么还没好……” 裴骁南轻声笑, 嗓音染上几分哑:“教学总得有个过程,不然你怎么学?” “……” 简直是歪理。 直到他不加掩饰地轻叹出声, 拢住她的手来到濒临边缘的时刻。 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眼底的猩红。 时晚寻僵坐在原地, 心跳仍难以自抑地撞着胸腔。 浴室内, 裴骁南从后覆住她,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 他细致地帮她擦拭着指间的水渍, 将一切收拾干净。 镜子里, 裴骁南注意她白皙皮肤上的一点, 啧了声:“这儿怎么还有?” 对着他坦荡的模样,时晚寻瞪过去,埋怨了声:“裴骁南——” 回到卧室内,空调输送冷风的声响在寂静的氛围格外明显。 她拉过空调被盖着,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场景。 然后迷恋 第94节 时晚寻甚至仍然觉得掌心微微发烫,指间的触感越想忘越是记忆深刻。 这个生日想过得不让人难以忘怀都难。 听到客厅的脚步声时,她又想到了吹生日蛋糕上蜡烛的时刻。 双手合十许愿的一刹那,时晚寻突然觉得自己无欲无求。 唯一的愿望,也是刻入骨子的本能是—— 希望裴骁南一切平安,长命百岁。 其实对裴骁南来说,结束的所有仅仅只是解了渴。 他不知道她是否做好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发出更过分的要求。 去拨开盖在她脑袋的被子,身前的人眉骨微抬,好整以暇地说:“蒙着睡会呼吸不上来。” 明明他做的那些事情才更令人缺氧。 想了想,时晚寻糯糯出声:“你……好了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他反问,眼神晦涩。 时晚寻难为情地提醒:“家里没有……措施。” 每一个字都慢慢吞吞往外吐露。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没有的话,他顶多下楼去一趟便利店买,用时不过五分钟。 这话的暗示太过明显,裴骁南心下一软,扣在她单薄脆弱蝴蝶骨上的手慢慢收拢。 他缓缓开口:“阿寻……” 与此同时,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也响起铃声。 那是他设置的警局的来电铃声。 这个时间点,能来电话的一定是相对棘手的事情。 时晚寻推了下他的手臂:“你快去接电话。” 裴骁南的眼神已然恢复成一片清明,迅速冷静下来,叮嘱了句:“现在有点事,你先睡,不用等我。” 他踱步到阳台上,下完雨后的潮意在周身涌动。 摁下接听键后,云洪在电话那头一五一十地汇报说:“麻仔……死了。” 男人乌发朗眉,眉眼处压着些戾气,拨开烟盒挑出根烟含着。 那根烟他没点燃,只是在薄唇间起落,思绪却不断游离。 这么短的时间,麻仔更像是被灭了口。 “我知道了,其余的人进行跟一下。”裴骁南伸手拢火,许久才磕掉那截烟灰。 紧接着是k发过来的消息。 原鸿的意思是让他早上八点过去禁毒基地会议室商量事情。 自调任江城,原鸿已然许久没有联系过他了。 如果不用再回南江缉毒大队,他原本以为之后很难再跟原鸿碰面。 毕竟干这一行的肩头责任繁重,有可能每一次见面都是最后一面。 裴骁南也不知道自己在阳台上站了多久,直到眼前的世界不再是陷落到一片黑暗中,江城的天色泛着鱼肚白。 天亮了。 他换下小姑娘为自己准备的睡衣,捞过外套穿好衣服。 轻声回到房间时,裴骁南凝视了会儿小姑娘姣好的睡颜。 黑睫压下,鼻尖挺翘,颊侧软乎乎的。 确实是令人沉溺的温柔乡。 她可能是等待了许久,整晚上根本没有睡熟,翻了个身,忽然睁开眼问他:“是要去局里了吗?” 裴骁南回应得没有波澜,安抚道:“案子出了点问题,处理好的话,我晚上再过来接你下班。” “嗯好。”时晚寻收拢了五指,攥着他曾经送给自己的一枚玉佛。 她知道他的那些任务都是保密级的,心下忐忑的同时又拉住他的衣袖。 “那你把这个戴着。” 裴骁南看着她把平安扣戴到自己手里,又听见她温软的嗓音:“你之前把从不离身玉佛给过我,这个平安扣是我之前去寺庙求的,就作为交换好了。” 裴骁南有一瞬的心情复杂,又顺着她耳后的发丝,隐匿掉翻涌的情绪,只是说:“好。” 天色蒙蒙亮,一路上越野疾驰,掠过窗外一排排银杏树。 仍然是那块儿石碑,鲜红的字刻在上面。 抵达禁毒基地后,裴骁南跟今早站岗的警员打了声招呼,去到宿舍换了身藏蓝色警服。 门外,裴骁南先是敲了敲门。 会议室内,原鸿跟陆良淮一左一右地坐在桌前,气氛压抑到如乌云压顶,暴雨看不到尽头一般。 原鸿比大半年前见面时还要苍老几分,两鬓风霜,神情严肃。 反倒是陆良淮先喊他进来:“过来坐。” “陆局、原局。”裴骁南打着招呼,盯着两人的目光身姿利落地走过来。 “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原鸿双手交握,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从警多年,就连问话时原鸿的气场也会不自觉带着审讯感。 沉默半晌,裴骁南扯着唇角应声:“心里有数。” 只要一天还没收网齐弘生,他的心底就始终存在一根刺。 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要落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原鸿用陈述的语气继续说:“你们抓罗彪下线的时候跑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虎哥,也是齐弘生之前的手下。” “后面发生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了。” 原鸿将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和电话卡拿出来,将卡放进去后,又摁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散着幽微的光,映照进他深如池渊的眼底。 “这个手机和电话卡是你之前亲自交给我的。”原鸿轻叹了声,蕴着五味杂陈的情绪,“我也做好了一辈子不会再响电话的准备,昨天凌晨三点,有人给你打电话,虽然经过了层层加密掩埋,但是经过技术人员分析,我们查到了ip地址,是从西城打来的。” 空气像是冰冻般,将到冬天时的零下。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肩膀沉下,落拓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味道。 良久,原鸿才拍拍他的肩膀:“骁南,做好回去的准备吧,明天我会安排专人送你去机场。” “如果有想处理的事情,今晚先都安排了,也跟家里人都报备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裴骁南盯着手上的那枚平安扣出神,脑海里像是相机一帧帧翻阅着照片。 如果他要回去西城的话,她肯定会难过的吧。 但接受离别,更像是人生一场躲不掉的课题。 明知道一踏上就可能是粉身碎骨的一条路,总有人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前他早就习惯了,也根本论不上牵挂。 顶多会在出任务前想想裴启对自己的教导,回味爷爷奶奶包的饺子,想到为缉毒这份事业牺牲的千千万万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像是刀枪不入的人有了软肋,他也有会怕再也回不去的那一天。 陆良淮站起来,给他递过去一根烟:“齐弘生的性子你是清楚的,为人狡诈,疑人不用,既然他那边还跟你保持联络,就不会轻易失去这条线索,哪怕是百分之一的信任,也值得争取。” 裴骁南接过那根烟,手指轻捻:“我知道,陆局。” 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刚加入警队时,他曾经无数次叩问自己的内心。 当然是有过质疑的。 但从来没有动摇过。 这条征程,从来不轻易,认定了就没有回头路走。 这一趟,他没有选择,更不会有退路。 一旦东窗事发,身份暴露会麻烦。 千钧一发之际,除了重入魔窟,他别无他法。 裴骁南颤着手将那根烟点完,燃烧之后,最后一点火光也泯灭。 他坚定的话声亦然随之滚落:“我接受组织安排。” 窗外,夏意正浓,绿荫疯长。 他从禁毒基地出来,一身制服利落,背影挺拔如松。 就连阳光也格外偏爱他,将那道轮廓勾勒得光芒万丈。 一如多年前,从警校毕业后离校,少年意气风发又不可一世。 直到傍晚,黄昏淹没地平线。 越野内烟雾缭绕,他扭开一瓶水,任由冰凉的水从喉头滑落。 点开联系人那一栏,裴骁南的眼底投落下清浅的阴翳,他看着那两个字看得出神。 像是熔铸了这辈子最割舍不下的存在。 然后迷恋 第95节 接通电话后,裴骁南神色如常,用调侃的语气问她:“女朋友,下班了吗?我过来接你。” 那边的嗓音乖软:“好,我刚收拾好东西。” 聊了几句后,简单的通话结束。 今天时晚寻一直在忙着开会,但在工作上一直走神。 就连小夏也觉得奇怪,提醒她了一句:“阿寻,你今天是没休息好吗?报道的格式你之前从来不会出错的,刚才开会也一直在发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时晚寻摇摇头,勾起唇角:“没事的,可能是没睡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担心他接到那通电话的缘故,总有些心神不宁。 小夏:“好,你今天过生日,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个饭,我们还组团准备去一家新开的密室逃脱……” “不用了,你们去吧。”时晚寻说,“我下班后还有事。” 小夏立刻心领神会,一连串地开始问问题:“是跟男朋友一起过吧?之前就有同事看到裴队来接你,你们真的在一起啦?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之后有空肯定会,他工作比较忙。”时晚寻看了眼时间,又拎起包跟小夏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楼下,那辆越野依旧停在熟悉的位置。 时晚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最出挑的存在。 裴骁南单手抄兜,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般,一眼望见彼此。 她心口酸胀,下意识跑了几步,扑进他怀里。 裴骁南也情不自禁收拢了手臂,下颌抵在她的发丝之上。 “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他薄唇微启,贴了她的耳廓亲了下。 “裴骁南。” “嗯?” 她眼睫颤动,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抱一会儿你。” 作者有话说: 来鸟依旧掉落红包子。 第53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3 裴骁南任由她抱着, 鼻息间尽数是充盈的橙花香味。 令他没来由地安心。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顺过发丝,将人搂进怀抱,薄唇厮|磨过她的耳侧。 时晚寻用脸颊蹭着他衬衫:“你今天怎么戴了这条领带?” 他回过神, 理直气壮道:“我对象送的, 不得多戴戴。” 她弯唇笑着,又替他理好衬衫褶皱:“从局里过来的吗?” “嗯,忙完就过来了。”他揉了下她脑袋。 上车后, 小姑娘系上安全带, 不明所以地看他开导航:“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是过生日?”裴骁南捏了下她的脸颊,还是那副混不吝的做派, “总不能一个蛋糕就给打发了。” 跟时振云曾经对着自己说的话很像—— 我的女儿过生日就得收到最好的礼物跟爱意。 时晚寻唇边泛着笑, 感觉到没来由的依恋。 下车后,裴骁南带她去到一家早就预订好的餐厅。 她停下脚步,侧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家餐厅好像很难订到……” 裴骁南坦诚道:“知道你生日那天就订了。” 室内灯光暖澄,温暖地拢在他眉间。 耳边萦绕着悦耳的钢琴曲,似乎是莫文蔚的《半生缘》, 很温柔却也透着淡淡的伤感。 服务生将他点的菜全部上好后, 又端上来一碗面, 笑着说:“这是我们店的长寿面,祝您生日愉快。” 下面压着一张贺卡, 包装得相当精美。 时晚寻讶异了一瞬,没有当场拆开后, 而是将之珍藏般放到包内。 他将碗推过去:“先吃面, 免得凉了。” 她点头,拿起筷子尝了口那碗香喷喷的长寿面, 味道确实很好。 吃完饭, 夏日晚风拂过耳侧, 两人安静地走在街道上。 热意蒸腾,不少人聚在商场或者树下乘凉。 车水马龙在身侧川流不息,像是一条由灯带组成的银河宇宙。 时晚寻比他走得慢,刚想着要加快一些步子时,手腕就被他攥过去。 男人指腹的茧意摩挲着,很自然地跟她十指相扣。 一般的情侣也会在大街上牵手,可身边的人是裴骁南,一切就显得很不一样。 她晕晕乎乎地跟着他往前走,直到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 两人来到江边,波光粼粼的水流折射着对岸高楼大厦的幻彩灯光。 上回在最高处看到的景象,现在来看像是变了一番风景。 她不由得感慨了句:“那边的摩天轮很漂亮。” 尤其是晚上看,霓虹绚烂,摩天轮一圈圈周而复始地转动着,浪漫且安逸。 “想坐吗?” 他没有半分犹豫:“走,今晚就坐。” 好在这时候人不算多,排队只花了十分钟,几乎都是情侣手牵手地来坐。 等摩天轮缓缓启动时,她下意识紧张了下,却感受到身影的靠近。 不大不小的空间,裴骁南往前靠坐着,膝头抵住她:“这回不恐高了吧?” 说实话,有他在身边,她真的没害怕了。 时晚寻摇头,看了眼窗外的光景:“这儿的摩天轮转一圈大概要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 他又补充道:“准确说是十三分十四秒。” 可以想象设计者一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难怪来的都是情侣。 缓缓升空时,时晚寻收回视线,又将目光落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裴骁南陷落在一片光影里,更显得五官立体深邃。 可能是她的下意识感受,只觉得裴骁南平静的表现下有些不太对劲。 时晚寻垂下眼睫,纠结了下还是豁然问道:“你昨晚接到电话后是不是没怎么睡?” “忙完之后在车里补了会儿觉。”裴骁南挑了下眉,捏着她下巴悠悠开口,“这么担心我啊?” 她嘀咕了句:“那还是不是因为你总让人很担心。” 裴骁南算是彻底没话讲。 本来今晚他过来就是要说去执行任务的事儿,小姑娘饱含关切的一句话,瞬间就击碎了那些云淡风轻的伪装。 他晃了晃手上的平安扣:“这不是有你的庇佑么?要死也得先活个九十九再说。” 时晚寻又被他逗乐,恨不得抬手锤他两下。 却又男人轻而易举地握住手臂,控住她软绵绵的力道,一脸戏谑:“是不是得给广大网友看看时记者谋杀亲夫的样子?” “我哪儿有?”她不服气地反问。 他看着她,没忍住轻笑出声:“老子没少被你折腾。” 尤其是在某些泛着情潮的事情上。 时晚寻:“……” 渐渐往上轮转时,他们就好像离夜空更近。 夜色悠远,一排排无人机不停变换着阵型,形成令人瞩目的图案。 时晚寻睁圆了杏眼,有些好奇道:“今晚还有无人机表演吗?” “喜欢吗?”他挠挠她的掌心。 “嗯?”她回过神,肯定道,“挺喜欢的。”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让她僵坐在原地。 时晚寻愣怔着,连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无人机阵型在这一次变换成一行字—— 生日快乐xax 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但她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来庆祝。 欣赏表演的人们都开始露出艳羡的眼神,纷纷跟自己身边的人交流起来。 “今天谁过生日啊,是哪个明星吗?好大的手笔……” “明星里也没有缩写是xax的吧,估计是什么总裁豪掷千金呢。” “羡慕得我流泪,什么时候有人能这样给我过生日?!” “……” 然后迷恋 第96节 安静的气氛中,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秾丽的红唇微微张合,想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 裴骁南的瞳色更深,调侃道:“看呆了?总不能还有第二个小阿寻?” 她恍然,原来xax是‘小阿寻’的缩写。 不是什么明星,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人,是属于他的小阿寻。 裴骁南神色缓和,微微低叹,又扣住她后颈重重吻上。 时晚寻感受了不同往常的力道,今晚的裴骁南要更肆意更直白。 连接个吻都能被他做得含着几分色|气。 她被迫仰在座椅上,失重感让她搂住他肩颈,承受着更泛滥的索取。 小姑娘缺了氧,话音断断续续的:“这里……有监控的。” 这一吻承载的情绪太多,是思念抑或是最后的告别。 所以他像是有意要让她记住这一切,从唇角辗转到耳侧,最后埋首在她肩窝。 还用低哑的音节挺过分地说了句:“那就让他们看好了。” 时晚寻今天穿了件短款上衣,偏小的版型将某些曲线包裹得愈发精致。 男人的指节沿着她的蝴蝶骨下移,最后落在她的腰窝上,又将人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直到吻到摩天轮一圈的旋转结束,她气息不平,推着他胳膊:“结束了。” 小姑娘眼波盈盈,被吻了之后,话声蕴着娇糯。 裴骁南抵着她额头,看起来欲得不行:“我还没吃够……” 经过这么多天的感情培养,时晚寻立刻会过意来他什么意思,脸颊红透,还得在心底吐槽,她都要被他带坏了。 工作人员帮忙打开门,一副吃到的狗粮的模样:“祝您玩得愉快。” 时晚寻唇瓣都被咬得有些肿,窘迫地拉着他从摩天轮里快速离开。 走到了人少的街道,她的心情才微微平复,停下脚步看向他。 “裴骁南……”她眼皮一跳,想到刚才的事情,水眸里含着感动与情动,“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摇晃的绿荫下,她唇色殷红,笑得灿烂。 即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话憋在了内心—— 谢谢你,给我送蛋糕,给我到餐厅点长寿面。 谢谢你,带我坐摩天轮,准备无人机祝福。 谢谢你,承诺一直陪在我身边。 裴骁南在今晚第二次生出心脏软得一塌糊涂的感受。 他神色一凛,又没憋住唇边的笑意,笑得微痞:“那你回家补偿我。” 这男人……总是能把所有浪漫的气氛带偏到少儿不宜的事儿上。 她捏捏耳垂,不再理会身后的男人。 裴骁南将她送到青枝巷,确认道:“钥匙拿好了没?我今天已经请家政去做卫生做了。” 时晚寻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眼尾微扬:“我暂时住这儿挺好的。” 他抬眼,语气很淡:“空了就过去住住,毕竟我那家缺个女主人。” ‘女主人’的暗示真挺明显的。 她抿了抿唇:“那你之前除了出任务跟住宿舍,都不回去住吗?” “我爸妈住里边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怕挨训。”他说这话时,双腿大喇喇敞着,一点忌惮的意思没有。 时晚寻当然不觉得他像是会怕挨训的人,明明就长了张桀骜不驯的脸。 “真的吗?”她差点就信了。 裴骁南失笑,捏了下她的脸颊:“得,我怕挨老婆训。” 她鼓起颊侧,尾音清甜:“那我就更不信了。” 裴骁南捏着她柔软的指骨,轻轻蹭了下:“那你训训我——” 晚风顺着车窗涌入,空气里甚至还能不知名的花香。 巷口的路灯陈旧,光线偏弱,还有飞蛾围绕着在转。 时晚寻理所当然地想,这应该是一个很好很长的夏天。 有裴骁南陪着自己过的第一个夏天。 也是她新一岁开始的第一天。 她没接过话茬,反倒是耐心地询问道:“裴骁南,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裴骁南实在觉得自己被她拿捏得很透。 卧底时,他很少有什么应激反应,这样才能保证不露出任何破绽。 但在她面前,他忽然就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因为信任,所以才要更坦诚。 他哽了下喉头,最终下了决定:“阿寻,我有话要说。” 时晚寻很难见到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你说。” 他嗓音顿了顿:“我可能要离开你身边一段时间。” 时晚寻沉吟半晌:“是又要执行任务了吗?” 他没回答,也不能回答,不置可否地说:“我不在你身边,照顾好自己。” 蝉鸣幽微,在盛夏闹得不停,但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时晚寻忍了许久,眼眶还是泛红:“这一趟你要去多久?会有危险吗?还是说跟在西城做的事情一样?” 裴骁南不知道怎么给答复。 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半年…… 如果出了意外,可能是一辈子。 卧底那么危险的事情,对象还是齐弘生,谁都没办法给保证。 氛围静默着,她便明白了,任由那行泪无声淌下:“那我等你回来。” 他是真舍不得看这姑娘难过,擦拭着她的眼睑,吻上垂下的眼皮。一字一顿地承诺:“为了你,我一定会回来。” 这也是裴骁南从前去卧底执行任务时从未有过感受。 知道江城有一盏灯是为他亮着的,所以他在死不辞,也会回到她身边。 她贪恋着抱着他的脖颈,嗓音带着小声的呜咽:“那你什么时候要走?” “明天吧,我今晚还回去收拾东西。” 时晚寻从未感受到有那一瞬间比现在还漫长,她呢喃道:“那你也像上次一样,抱抱我。” 也不知道两人抱了多久,直到路灯由于老旧失修啪嗒一下灭了。 回去的时候,时晚寻才将那张精致的贺卡翻转过来,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阿寻,你要朝前走,向着光走,我就向着你走,只要你还在那儿,我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这周完结,应该不会大虐tut,该写的都会写,你们想看的do,我会写一个超长完整版! 第54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4 昏黄的光线编织成网, 笼住贺卡上的字迹。 直到湿润的液体坠下,将墨黑的字迹浸透。 舍不得是人之常情,但她也知道, 在关键节骨眼上, 必须得区分孰轻孰重。 面对信仰,裴骁南是坚定的。 面对爱人,他也会给到毫不犹豫的偏爱。 这种情况下, 他的选择和使命, 她同样需要去理解与分担。 时晚寻慌忙用手背擦拭掉泪珠,又想起来什么, 跑到家里的阳台上。 她住的楼层不高, 于是推开窗户,朝下望去。 黑夜寂静,裴骁南果然还站在那儿。 男人一袭黑衣,单手抄兜,影子被拖曳得很长。 如同一颗荒漠中永不弯折的树。 兴许是直觉, 他下颌微仰, 薄唇弧度漾开, 顺着她俯瞰的位置望过去。 时晚寻下意识想到跟他拥抱的时刻,甚至还留有余温。 男人肩背宽阔, 轮廓硬朗,搁置在她肩窝的下颌线流畅。 像一艘随时为她停港的船, 她在哪儿, 他就在哪儿。 之所以发现裴骁南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在公司楼下拥抱时发觉他身上的烟草气息浓重。 平时裴骁南在她面前会加以克制, 除非遇到棘手的事情才会抽的比较凶。 然后迷恋 第97节 时晚寻朝下挥了挥手, 想把要眼前的景象再弥留得久一点。 他胸口翻涌着若有似无的怅然, 用口型说了句:“阿寻,再见。” 直到黑夜吞噬掉那抹逆行的背影,她依旧站在阳台上,仰头去看,夜空高挂着一轮明月,跟离开西城那一天的很像。 再次回到客厅时,时晚寻打开微信,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贺卡上的字我看到了,我会一直在这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所以,我的英雄,请你务必凯旋。 nero:【好,我答应你,会平安见到你。】 他说过会永远陪着她,亦然不会食言。 洗完澡睡觉前,她还攥着那枚玉佛,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浑身就充斥没来由的安全感。 一路驶回军区,晚风在耳旁呼啸。 这次出任务陆良淮肯定跟裴启知会一声,他没理由不回来说明情况。 夜深如墨,裴骁南将越野停在后院,本来先想敲门,哪料裴启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月光洒下一地银辉,也将裴启的白发照耀得更明显。 当了一辈子军人的男人很少服软,此刻饱经风霜的一张脸却略显动容。 父子两相对无言,好似两尊冰冷的雕像。 “裴首长。”裴骁南轻声唤了声,算是表明了态度,率先打破僵局。 裴启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要求就严苛,更不擅长表达所谓的父爱。 他对孩子的要求就跟训斥手底的士兵一样,很多时候陈平都让他要态度和缓些,不要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越到晚年,他越能体会到如此无奈的感受。 裴启点头,张口道:“陆局跟我打过招呼了,这次执行任务多加注意。” “我还以为您又要教育我,或者先来一通家训伺候——”他挑眉轻笑,倒是避重就轻。 裴启早就想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按捺着没发作:“我还恨不得给你家法伺候一顿,从小到大,你有自己的想法,也走了想走的路,我跟你妈年纪都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之前出任务,你妈有时候做噩梦哭醒,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没错,但要知道英雄可不好当。” 在部队里,英雄会得到功勋与奖章。 但论私心,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冰冷石碑上被铭记的英雄。 裴启也不例外。 裴骁南的目光平静幽深:“您之前带手下兵的时候,总不会跟他们说这种话。” 裴启叹了口气:“我老了,现在说不过你,也生不动气。这次出任务的事情我先没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他们担心。多余的话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确实不会跟手下的兵说这些,我也清楚这条路你不走,别人家孩子也会走,总要有人负重前行的,别有负担跟牵挂。” 出身于这样的家庭,他怎么走,未来都是一条康庄大道。 但裴骁南一身反骨,偏偏选了所有道路里最难的那一条,布满荆棘坎坷,也曾看过血流成河。 他从来不是喜欢后悔的人,笃定了就不会回头,毕竟人这辈子总得为找到心里那点儿光活着。 少年时觉得这份职业是热血与责任,后面才意识到在黑白两端,最难坚守的是初心。 裴骁南想说些话回应,却被裴启拍了下肩膀:“什么都别想,明天就要走的话,今晚先在家里住一晚。” “首长命令不敢不从。”言罢,裴骁南还冲着裴启规规矩矩敬了个军礼。 半晌他放下手,把玩着打火机又问:“就是我住一晚方便么?” 裴启睨过去一眼:“自己家,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裴骁南轻笑道:“怕您给我扫地出门。” 裴启哟了声:“给你扫地出门,你住人姑娘家去啊?” 他意外得眼尾微扬:“爷爷告诉你了?” “聊天的时候提了几句,说是没想到你怎么就开窍了。”裴启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跟人姑娘做好后方安抚工作了没?” 裴骁南一脸接受审判的坦荡:“做完才过来。” “你这次再回来,找个机会让我跟你妈见见。”裴启想了想,又补充说,“迟早要见的。” 他漫不经心地应声:“回来再说吧。” 他还没跟时晚寻说过见父母的事情,总要等手头事情都处理好再稳定下来。 简短的谈话结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再无他话。 他跟裴启之间很少有像今晚这样的氛围,起码能敞开心扉地聊天。 陈平已然睡下,他洗澡的动静放得很轻,裹着浴巾出来时,又打开聊天界面。 nero:【睡了?】 时晚寻:【还没,有点睡不着。】 nero:【我陪你。】 还没懂他要怎么陪时,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时晚寻怔怔接过,顿时便知道他的用意。 刚洗完澡,她穿着轻薄的睡裙,皮肤粉白,两道锁骨跟月牙一样,再往下曲线随着呼吸起伏。 裴骁南看得喉头发紧:“镜头往上一点。” 尝试过几次,他又不知道那种手感绵软到不可思议,更不用提小姑娘难耐时,簌簌颤栗,哭腔清甜的场景。 “什么?”她目光似水,一脸茫然。 两人的视线隔着屏幕相撞,他的黑眸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裴骁南声音微哑地提醒:“我会忍不住。” “……”她颊侧转红,在氤氲的小夜灯下,模样清纯乖软。 他默然一阵,又意味深长道:“我陪你睡,电话可以一直开着,直到你睡着为止。” 视频通话里,男人眉目清明,连安抚的话都被他说得旖|旎。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不用陪我。”她实在担心他出任务后的身体状况。 谁知裴骁南悠悠地来了句:“小朋友不睡觉要怎么哄?” “讲故事?”一说起哄睡,她就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睡前童话故事。 “那我给你讲一个。”他凑近镜头,目光微动,“我要开始讲了。” 裴骁南嗓音低冽,语气缓缓,还真有点讲睡前读物的意味。 时晚寻没想到他还真把自己当小朋友,讲了一个有关狐狸和兔子的幼稚童话故事。 那一晚,蝉鸣炽盛,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后,裴骁南勾起唇角,无声的话语淹没在寂静中。 “晚安,小阿寻。” 夏季日出早,赶在天空泛着蟹壳青时,裴骁南已然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他清理东西时发觉口袋里还有一张昨晚的摩天轮观光券,他将那张券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又将平安扣卸下,将这份记忆暂时封存。 手机响起,是原鸿打来的,让他过去天河机场汇合。 车窗半降,他手肘压下,另一只手疏疏懒懒搭在方向盘上,最后看了眼手机里存的照片后调头离开。 那张照片是时晚寻的‘出圈照’,照片中的人笑容清甜,很有感染力,仿佛看一眼连带心情都轻松起来。 他上回看到后,就一直默默存在了相册里。 将车停在航站楼附近,裴骁南下了车,给原鸿回了电话。 林维泽正好冲他招手,他一眼看到,又压低了帽檐。 “原局让我过来送送你。”说完,林维泽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平安回来。” 裴骁南看他表情严肃,宽慰道:“得了,用不着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林维泽苦笑着摇头:“认识你都快十年了,在学校你就是一呼百应的存在,到了警队也一样,但是大家也是真的服你,才喊你裴神。” 顿了顿,他继续说:“没别的,上回你情况有多严重,参与过行动的都清楚,眼睁睁看着你还要再去一次,按照部署,这回我还不一定是你的接线人,这一趟九死一生,身为兄弟,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说一切保重。” 裴骁南伸出拳,撞了下他胸口:“德行,搞这么煽情。” “别让时记者等太久。”林维泽长呼一口气,咧出一个笑,“还等着吃你喜糖呢。” “行,你红包别忘了。”裴骁南打趣道,“都十年交情,可不得表示一下?” 离别现场突然被这种插科打诨的话弄得氛围和缓不少。 林维泽看了眼时间,冲他比了个手势。 是他们当年在警队时指导员做的,意思是一往无前。 这一趟,他必须得一往无前才对。 飞机抵达南江机场时,夜幕已至,繁星几点。 南江位于我国西南,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有段时间没回来,他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南江的空气要更湿润些,气候也不比江城夏天的燥热。 他下飞机的时间正好避开了晚高峰,这会儿机场附近熙熙攘攘的人都是在等车的。 裴骁南戴着顶鸭舌帽,等到了上级派来接应的人。 来接他的人开着辆桑塔纳,降下车窗后,立刻招呼道:“南哥,好久不见。” 是之前南江禁毒大队的小五。 小五一看见他,真是完美诠释眼神冒光这个词儿,人也笑得憨厚。 “派你来接的我啊。”裴骁南侧目过去,扣上安全带。 小五委屈道:“南哥这话怎么感觉不是那么满意呢?” “之前谁把车开沟里来着,反正我还没记性差到完全不记得。”裴骁南抬眼,笑得戏谑。 小五窘迫地说:“这事儿你怎么还记得啊?我都说了,当时是不小心来着。” 然后迷恋 第98节 裴骁南没接话,又将包里的平安扣拿出来摩挲,垂眸凝视,思绪凝重。 之前的裴骁南肆意妄为,不信神佛,这会儿拿着个平安扣出神,反差实在太大。 小五注意到后,睁大了眼睛:“女朋友送的吗?不可能吧,裴队有女朋友了?” 谁不知道裴骁南在南江禁毒大队那几年,别说女朋友了,他身边连个女人影都没有,大家还打赌谁能收走这尊佛来着。 裴骁南咬着根烟,啪嗒打开打火机匣,拢住跳动的火苗,话音随着青雾坠下。 “嗯,女朋友送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后半截小五不再问他在江城禁毒大队如何,反倒是旁敲侧击着能让裴队认栽的是何方神圣。 窗外风景飞快掠过,他还是注意到了南江禁毒基地的标志。 那是承载了他几年心血的地方,基地内灯光明亮,红旗迎风招展,宛若冲破黑夜的最后一缕红。 裴骁南还记得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禁毒大队,临行前,指导员喊住他,语重心长地说:“骁南,无论在哪儿,记住,别忘了你现在‘曾许人间第一流’的初心,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发光发热。” 如今,他都离开南江禁毒大队有大半年时间。 过往全部归为序章,但‘卧底’这个身份还得继续。 到了下榻的宾馆,小五帮他拎着行李,送到电梯口,冲他低声说:“裴队,我就送到这儿了,之后原局肯定会联系你,注意安全。” “好,今天车开得不错。”裴骁南昂了下下巴,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小五立刻摸着后脑勺笑了,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身离开。 刷开房卡,裴骁南先是警觉地检查了下房间有没有窃听或者拍摄设备。 他从包里拿出两支手机,拿起其中一个发信息。 【nanjiang.】 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抵达了南江。 不一会儿,时晚寻确保他那边能打电话,温软的嗓音传来:“还顺利吗?” 裴骁南眉弓下的眼尾笑得微弯:“嗯,到住的地方了。” 窗外的月无声照耀,透过这扇窗户,他能看见烟火肆意下的万家灯火。 两人都先安静了会儿,倒是她飞快地从唇间吐露两个字:“爱你。” 裴骁南失笑:“说什么呢?” “我说,爱你——”她这回放缓了语速,表明心意的像在撒娇。 小姑娘性子内敛,很少在他面前说这么直白的话,反倒是给他的城池搅弄得池鱼四奔。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时晚寻耐心地重复:“裴骁南,爱你,听得见吗?” “听到了。”他垂下漆黑的眼睫,生出几分贪恋的意味。 时晚寻一开始还以为他不会有回应,先是失落了会儿,又听到那边温沉的嗓音,重复着说一句话。 她说了三遍的‘爱你’,他就回复了四遍的‘我也爱你’。 裴骁南不会给她任何一次落空的回应,理所当然地给到所有的偏爱。 还非得不让她吃亏,给到更满的回馈。 时晚寻眼睛亮晶晶的,心跳在静谧的空间也撞得更激烈了。 不得不说,才分开一天,她就有些想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裴骁南眼瞳晦涩,又继续说,“之后我的电话可能会越来越少,如果你想我了,可以给我发短信,我没办法回复,但有时间就会看。” 这意味着从今天往后的每一天直到任务结束,她都可能生活在收不到裴骁南任何音讯的世界里。 万分不舍下,时晚寻背脊僵着,只说:“好,平安就好。” 简短的几个字却能成为支撑着他往前走的勇气。 有人还在等他回家,这就够了。 通话结束,夜色更沉。 裴骁南快速抽离掉情绪,拔下这支手机的电话卡,又将密封袋内的sim放到另一支手机上,这支加密了反追踪系统,一切动向也会在警队的监控之下。 许久没打开看过,他先是瞥了眼短信箱,空空如也,电话倒是有几个未接的。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颊侧,对着最新的那通未接来电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地响着,二十几秒后,他原本以为对方不会接,却在手机离开耳侧的后一秒,稚嫩的少年音传来。 “喂,谁啊?” 看来接电话的是伊文。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溢出一声笑:“你说老子是谁。” 伊文一听到声音就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脸兴奋:“青宇哥,你快过来——” 郑青宇不明所以:“怎么了?” “南哥啊,是南哥回来了。”伊文晃动着手里的手机,“我号码都没仔细看,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郑青宇愕然:“你联系上裴总了?” “对啊,他真的给我回电话了。” 郑青宇思忖了下,神色瞬间就变了。 伊文露出个小虎牙,又急不可耐道:“南哥,你怎么回事?要不是有人说你还活着,我也不会尝试给你打电话。” “说来话长。”裴骁南简短地说了句,手里还攥着那枚平安扣。 伊文长呼一口气:“南哥,先别说了,你没死就好,你走之后,我游戏机都落灰了,也没人陪我玩儿。” 裴骁南的指骨敲在膝盖上:“不是都跟你说了少玩儿游戏么?” “那我又没兴趣接手生意。”伊文耸耸肩,“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酒吧跟赌场都比原来难管了。” “齐爷手底下又不缺人。”裴骁南敛起笑意,“少了我一个,齐爷的生意总不可能不转了。” “那我也要说,说来话长。”伊文跟他卖关子,又关心地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裴骁南回道:“我在附近的小宾馆住着,回来就这几天吧。” “那就好,我先去跟齐叔说一声,等你回来,我们就吃一顿大餐。” 这通电话自然被警方全程录音,原鸿分析后,给他发来了加密信息。 意思是齐弘生一定会加以戒备,让他务必小心。 伊文不谙世事,脑回路单纯,简单来说,他并不会去深思裴骁南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面对完全信任的人,只要人活着,他就不会多想。 但其他人算得上各怀心思。 西城又是一派风雨欲来。 天气酷热,齐弘生游完泳,又看见伊文鞋都没穿,匆匆跑出来 齐弘生擦干手上的水渍,笑了下:“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着急?” 伊文分享道:“南哥刚给我回电话了,他真的还活着。” 齐弘生表面上无波无澜,像是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他点头,吩咐说:“让他直接来hour酒吧见我。” 收到消息后,裴骁南没再回复,收拾完衣服去洗澡。 水流浇下,由于供暖不稳定,时热时冷。 冲完澡,他赤着上身出来,囫囵用毛巾擦了下头发,又躺倒在枕头,让那些多余的心思从脑海里排出去。 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 睡了五六个小时后,他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捞起衣服穿好,戴上鸭舌帽下楼。 傍晚,他又转车抵达边境线附近的小镇。。 边境线崇山峻岭,绿荫苍郁,周遭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幽微的虫鸣声。 警队这边事先打过招呼,所以他通过边防很顺利。 找了辆附近的车,裴骁南塞过去一把钱,对方不用问便明白是要去西城的。 即使西城再危险,为了毒品或者赌钱,也会有不少人甘愿去往魔窟。 一年没回来,西城的变化算不上大。 只不过势力范围划分得更明确,争夺地盘更是常有的事。 夜间九点,一番舟车劳顿,裴骁南站在hour的门口。 灯火煌煌,一切繁花如旧,纸醉金迷。 刚推门进去,就有女人暧昧的往他口袋了塞了一张卡。 裴骁南眼神冰冷地扫过去,继续往前走,看到干冰喷洒后一群人随着音乐的节奏狂欢。 他往包厢的位置走,新来的服务生还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是哪个包厢的?” 裴骁南正欲解释,却被身材微胖的男人打断。 “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啊,是新来的吧。”男人轻嗤一声,“裴总你都不认识。” 服务生吓得冷汗直冒,连忙道歉:“裴总好,不好意思,我刚来不懂规矩,虎哥、裴总你们别计较。” 裴骁南饶有兴趣地看过去,眼前的人确实是虎哥没错。 只不过对比通缉令上的人五官都有了些变化,可能为了掩盖身份所以进行了调整。 虎哥拿着把折扇,伸出另一只手说:“裴总,久仰大名。” 裴骁南没回握,风轻云淡地挑眉问:“齐爷的人?” 虎哥连忙啧啧两声:“你没见过我正常,你接手hour的时候,我正好不在齐爷身边,但中途回来过一次,这一回再见面,简直是一见如故。” 他依旧淡然:“虎哥抬举我了。” 包厢门被推开,伊文恹恹地打了个哈欠,见到他还揉了下眼睛,反应过来一把扑过去。 然后迷恋 第99节 “南哥,你终于回来了——” “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裴骁南将人从身前扯开,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在心里略做比较,“长高了。” “齐叔也这么说。”伊文拉过他胳膊,“走,他们都在里边儿。” 包厢内的游戏正玩得酣畅,男男女女醉倒在一边,最中间的齐弘生端着茶杯,气场沉抑。 裴骁南长身鹤立,扫视过来时,压迫感十足。 他一进包厢,众人玩闹的声音都笑了。 齐弘生用豹子头拐杖点了下地,招呼了声:“阿南,过来坐。” 没人看过齐爷这么耐心地对过谁,纷纷抱着看戏的态度侧目。 一年没接手hour,这儿的员工换了一波又一波,这回回来,很多人对他的身份并不清楚。 裴骁南坐在长沙发一侧,双手交握,一派恭敬:“齐爷。” 比起酒,齐弘生更爱喝茶,于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来,阿南。”齐弘生给他递过去,任由热气蒸腾着袅袅的茶香。 裴骁南端过茶杯却没喝,反倒是转移掉他的注意力:“齐爷见到我不意外?” “你小子本事大命大。”齐弘生抿了口茶水,神色微松地靠在沙发上,“当初你救我,我就知道,要不然也不能替我挨了那么几枪还能活着。” 齐弘生捏着他肩膀,力道很大:“这回也一样,命大的人,老天不收。” 裴骁南对视过去,笑得畅快:“齐爷还是那么会夸人。” 两人的视线在交锋中暗流涌动。 齐弘生能让他过来hour酒吧,已然是递出去一半的信任。 剩下的一半得看这一回的碰面。 “再说了我的得力手下怎么能这么容易见阎王爷?” 齐弘生淡淡道:“阿虎,你说是不是?” 虎哥拿着话筒唱得哭天喊地,一听齐爷喊他,立刻丢下话筒,谄媚道:“我就说我眼神不会出错,在南江见到的人真是裴总,裴总回来,齐爷的声音还不得是如虎添翼?” 突然间,虎哥想起来一桩事儿,问了句:“对了,贺总过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贺祈山姗姗来迟,他戴着眼镜,镜片下的桃花眼微挑:“来晚了,各位。” 他直接坐在裴骁南身侧,语气幽幽:“今天还挺热闹。” 虎哥吼着大嗓门,醉醺醺道:“可不是吗?裴……裴总回来了,得庆祝,是得庆祝。” “庆祝归庆祝,就是这么久没见裴总,都有点想念了。”贺祈山扶了下镜框,“还以为我名下的产业要没人帮忙打理了。” 伊文在一旁好奇出声:“南哥,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啊?听说你出事后,齐叔派人去搜过山,连个人影都没搜到。” 齐弘生目光渐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阿南,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 “那你这一年去哪儿了?”贺祈山笑得斯文,“见不到你的日子,倒还有点没意思了。” “我们当时中了条子的埋伏,我手底下的把我救了出去,之后就一直在养伤,偶尔在南江跑跑生意。” 他语气平淡,像是经历的并非一遭生死大事。 “既然你活着,不联系我是打算不干了?”齐弘生冷着神色,“我当时入行的时候就说了,做这一行,想金盆洗手可没那么容易。” 裴骁南抬起眼皮,问:“齐爷什么意思?怀疑我当时假死?” “话别说这么绝对。”齐弘生干笑两声,“阿南,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不信你,也不会把你喊回来是不是?” “我当时怕被条子抓到,事情搞砸了,也没什么脸面回来面对齐爷,这一年,一直都在外面流窜逃命,也有些累了。” “你看看你,搞成什么样子。”齐弘生摇摇头,看似惋惜地问了句,“你既然现在回来了,是想通了,还是打算继续是不是?” 裴骁南沉默了会儿,只说:“一切听齐爷的意思。” 齐弘生满意地扯着唇角,似笑非笑。 贺祈山适时开口:“对了,时小姐呢,好像不在裴总身边了。” 裴骁南攥了下指节,应付道:“我醒来后就没见到她,可能是在混战中下落不明了。” “女人没了,钱没了,货丢了,阿南,是我对不住你。” 齐弘生拍了下大腿,喊了声:“伊文,阿南不想喝茶,你去把我剩下的红酒拿过来。” “这酒是好酒,千万别浪费。” 伊文拿过来剩下的红酒,奇怪道:“齐叔,这酒真的好喝吗?” “喝一次,终生上瘾。”齐弘生暗示道,“你们说好不好喝?” 裴骁南眉骨凛然,瞬间明白这酒里加了令人成瘾的某些剂量。 “齐爷还是不信我?”裴骁南按捺着翻涌的情绪,舌尖扫过后槽牙,“我不碰这东西,齐爷知道。” “与其让齐爷不信我,上次就应该让我死在边境线。” 齐弘生重重叹气,往杯子里倒了杯红酒:“阿南,别怪我,你既然选择回来替我做事,我要信任你也需要条件,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下章就会见面啦,不用担心~这章评论全部红包~ 第55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5 片刻, 原本嬉笑玩闹的众人像是有默契般安静下来。 包厢里不相关的人都退了出去,头顶影影绰绰的光线落在那一杯酒的边缘。 那是危险的深渊,一旦掉进去, 万劫不复。 一瞬间, 裴骁南脑海里涌入了密密麻麻的事情。 从警校毕业后,他任职南江禁毒大队,来到西南这一片土地, 成为边缘最后的承重墙。 期间, 裴骁南表现优异,多次行动均能精准判断情势, 也打击了无数宗毒品犯罪。 成为南江禁毒大队‘神话’般的存在。 当时南江的毒品主要从西城输入, 贩|毒团伙猖獗,通吃两道势力,制造了令世界震惊的中国公民被劫持杀害案。 南江公安局当即决定专项行动组,并开启卧底培养计划。 裴骁南是计划二期成员,第一期选拔时, 原鸿顾虑着他长相出众, 可能不适合留在一线就拒绝了他的请愿书。 毕竟毒贩用的都是真刀真枪, 过分优越的长相只会让他在身份不保时被识别出来。 但裴骁南张扬狂妄惯了。 这辈子如果有什么坎儿放在他面前,他不仅是迈过去, 还会把所有的坎坷荆棘踏碎。 原鸿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 自此,南江禁毒大队队长的身份不复存在。 他被抹掉档案, 深入西城, 伪装成当地毒贩,也深入虎穴, 成为警方行动中的黑暗里的利刃。 当时年轻气盛, 想过如果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直到他带着路柏从的死讯与遗书敲响了那一扇门。 女人挺着孕肚拉开门, 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哭得泪流不止。 “对不起,师兄他……”剩下的话,裴骁南难受到怎么都说不出口。 路柏从尸骨无存,连最后一分留给家人的念想都没有了。 他无措地安慰着:“嫂子,你别太伤心,要是师兄还活着,也肯定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他行动前答应我一定会回来,回来就给孩子取名字。”她眼神里的光黯然无存,颤抖着手看那一份遗书,“他倒是好,什么都没留下,可我还活着,还能感受到痛苦。” 等陪着她情绪安稳后,裴骁南才驱车回到局里。 当晚,他便看到了新闻,警局附近的小区有孕妇跳楼,当场身亡。 那是裴骁南第一次对这条路产生过动摇。 第二次是—— 刚刚齐弘生让他去喝加了毒品的酒,他想到离别时小姑娘那双通红的双眸。 见他不说话,齐弘生扬了扬眉,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郑青宇再次将酒杯端过来,递给他:“裴总,请喝吧。” “如果我不喝,齐爷会怎么样?”裴骁南将那杯酒接过,手腕一抬,整杯酒便洒在地上。 这是给死人的敬酒方式。 “这杯是敬佧爷的。” 齐弘生大笑着给他鼓掌:“阿南,你真的是硬骨头,硬骨头就有专门的折磨方法。” 虽然是笑着的,但他眼神里满是冷漠。 也许这辈子,齐弘生自己都数不清楚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鲜血。 郑青宇眼眸微眯,露出凶狠的目光:“无论是娜斯佳还是西佧,他们现在都被条子抓获了,裴爷也许真的是命大之人才能一次次跟条子擦肩而过。” 他的算盘打得门清。 裴骁南一走,酒吧归他跟虎哥经营,钱也比之前好赚许多。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总不能这么拱手于人。 贺祈山挑明询问:“你是怀疑裴总跟警方有勾结?还是说裴总本身就是警方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然后迷恋 第100节 虎哥一摸脑袋:“不会吧?听闻裴总替卖命,替条子做事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坐在长沙发中间的齐弘生指骨搭在膝头,看向他眼底。 “阿南,我总要服众的。等你跟我干完这票大的,赚够了前再金盆洗手也不迟,是不是?” 裴骁南已然有了猜测。 今晚倘若他不喝,不仅出了这个门,以后的行动也会失去齐弘生的信任。 他无路可退。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倒下一杯后一饮而尽。 他将杯子倒过来放在桌上,目光绝望到平静:“齐爷,接下来的单我要三成利。” 齐弘生松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将hour楼上的房卡递过去。 “阿南你放心,你好好干,事成之后,钱绝不少你的,以后我也会定时派人送来你需要的剂量。” 齐弘生对着贺祈山招呼了声:“走吧贺总,实验室那边的晶体四号研制好了。” 裴骁南浑浑噩噩地走上电梯,心跳、脉搏、呼吸全线加速。 头顶的光线破碎到看不清。 他掏出口袋里的平安扣,浮现出的是一张清纯乖软的脸。 还有她拥抱过来时,橙花的香甜气息。 比起那些药剂,她才是他的瘾。 也是在最危急关头的镇定剂。 他那么不怕死的一个人,第一次有了为人活命的念头。 刷开房卡进入房间,裴骁南拿出美.沙.酮,试图将喝下去的东西予以阻断。 抓捕过不少吸毒人员,可能会有的吸食反应,他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 缓了半小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并没有任何吸食后的症状。 除了因生理紧张造成的出汗,身体一切正常。 裴骁南仔细回想了下,齐弘生说要给他以后也送来相应的剂量,不像是在开玩笑。 除非那酒一开始就被掉包…… 而接触过酒的人只有伊文,他可能是知道齐弘生的意思,又不想让他真正染上毒瘾,所以才出去换了一瓶外观一模一样的酒。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今晚,他安全无虞。 裴骁南松了口气,又摩挲着掌心的平安扣,喃喃道:“阿寻……爱你。” …… 时晚寻做了个无边无际的梦。 梦里的环境是一片漆黑,身后是时近时远的脚步声,无论她怎么寻找,就是寻不到出口。 跟她的名字一样,‘寻’仿佛永远只是个动词,永远无法抵达终点。 在她失去所有力气缩在角落时,一个温暖的怀抱靠近过来,与她紧紧相拥。 她下意识联想到了裴骁南。 有力的、可靠的港湾。 就是他,一定是他。 她想说什么,可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却攥过她手腕,指尖在她掌心描摹。 如羽毛扫过发痒,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他写的字—— ‘别怕’。 醒来时,时晚寻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宛若溺水的人从池水深处被捞起来。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这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让她产生了片刻的记忆偏差。 好像十五岁时,有人将她从被绑架的地下室里救出来。 她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又捞过时间察看时间,离她订的闹钟还有半小时时间。 时晚寻已然没了困意,又点了下桌面的日历。 她整整两个星期没收到裴骁南的任何回复了。 无数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会在躺在被子里,偷偷想一会儿他。 她知道很难再收到他的回复,但也会照常发消息过去。 有时候是最普通的早安晚安,有时候是分享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偶尔她会拍下江城的天空照片发过去。 跟记日记一样,形成了单方面倾诉的习惯。 这段时间她也越来越忙,自从上次总台采访出圈后,时晚寻这个名字在业内业外都享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在一片呼声中,纪录片《我们的征程》第一期于八月上旬正式登陆江城电视台周五晚间档,几大知名视频网站同样联合播出。 即使先导片在短视频的流量不错,时晚寻也不完全有把握会吸引多少人来静心下来观看偏纪实类的节目。 虽然纪录片并不重收视,但想到还远在西城的裴骁南。 她心底的想法就愈发明显—— 还是想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份职业的重量。 周五晚上当天,‘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这个群里再次热闹起来。 警队的队员在里面祝贺纪录片上线,小夏在里面丢了几个撒花庆祝的表情包。 林维泽随后发了条消息:【可惜我们队长还没回来,要不然可以一起吃个饭,一起来看看成片。】 时晚寻压下眼睫,在跟nero的对话框里打字。 【裴大队长,纪录片上线了,等你回来一起看。】 …… 周一一大早,会议室内一片沸腾。 《我们的征程》这一档节目创下了江城电视台近五年纪录片收视率的记录。 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从选题、拍摄再到后期制作,电视台各部门费心费力,也承接了江城公安部对这档节目的重视。 钱澄给大家用ppt展示着过去三天的收视分析,推着眼睛,笑得憨态可掬。 “除了电视台的收视,网播指数我们同样需要重点关注,这一次时记者的出圈采访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一档纪录片,更吸引了大量的年轻人在网站进行观看点评,其中不少评论是对节目本身的夸赞,说是可以看到制作者对这档纪录片的用心。” 钱澄带头鼓了掌,认可道:“好的收视与关注离不开所有人的付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周末正好有个露营的团建,大家可以报名参加,想要带上朋友家属的不要错过。” 会议开完,小夏笑嘻嘻地搂过她肩膀:“谁让时记者是我们台里的小福星呢。” 时晚寻被她揶揄得耳根发红:“我哪有?” “当然是真的了。”小夏小声嘀咕道,“在你来之前,我们台好几个节目跟现场报道都是孟瑜负责的,有一次还把江城卫视送上了负面热搜。你一来,感觉咱们江城电视台都有门面了。” “门面?” “对啊,就是……”小夏思索了一阵,给出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台花,你懂的。” 小夏是大家公认的大喇叭,于是自那天起,她就不再被喊作‘时记者’,而是‘台花’。 起初时晚寻觉得这称呼太张扬,最后拗不过众人,喊习惯后,她听这个词儿都要听得耳朵起茧。 江城电视台的露营团建被安排在了下周末,露营装备准备就绪后,众人齐聚在山顶。 星河变幻,山风阵阵,穿梭过空旷的山谷,形成经久不息的回声。 支起烧烤架后,不一会儿,烧烤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小夏两只手拿了好几串,笑吟吟坐在她身侧。 “宝贝,烤茄子,吃不吃?” 时晚寻道了谢,尝了下味道,含糊道:“挺好吃的。” “是吧?这可是我亲自烤的。” “小夏记者的手艺是这个——”时晚寻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其余的同事玩儿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但全程她都兴致缺缺,找了个借口去到风口坐着。 空气里漂浮着青草的味道,夹杂着山风的潮湿,她将自己整个人环抱着,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小夏吃烧烤吃得有些撑,兴许看出她有心事,安静地陪她待了会儿,又怂恿道:“听说对着山谷喊话很灵的,要不要试试看?” 说完,她自己都笑起来:“不过好幼稚啊。” 这个办法还是她小时候看偶像剧会出现的情节。 没想到时晚寻从草坪上起身,爽快地答应道:“好啊。” 她心底憋着难受,正愁无处倾诉,干脆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山口,胸腔起伏着,一声声喊道: “我说——” “我想你了,请你要平安归来——” 直到山谷回荡着悠远的回声,仿佛对她的喊话始终有所回应。 裴骁南,这一次你听到了吗? …… 团建结束后,江城的气温一路攀高。 夏天白昼时间长,直到晚上街道的路灯才依次亮起,衬得天空呈现暗蓝色。 小夏拎着相机包回到工位上,抱怨道:“热死了热死了,夏天做报道真是受罪啊。” 然后迷恋 第101节 她恨不得拎起衣领散热,妆也花了不少。 一旁的同事附和道:“可不是嘛?幸好马上过三伏,夏天就结束了。” 小夏揉揉眉心:“蝉鸣声也好吵,午睡都要戴耳塞。” 窗外,日光如瀑,炽热的光线透过百叶窗落到虎尾兰的叶子上。 时晚寻看了眼办公桌上的虎尾兰,依旧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活力。 跟送这个盆栽的人很像。 如同一场灿烂而明朗的盛夏,不由分说地强势闯入她的世界。 时晚寻的心脏像是被针扎过一般,弥留一阵阵的疼痛。 她的生日是在夏至的后一天,那也是截止目前她见到裴骁南的最后一面。 原来这么快夏天都要结束了。 …… 江城的秋天甚为短暂,秋天席卷,落叶遍地。 时晚寻踩在银杏叶上,声音清脆。 顿了顿,她不禁捡起来一片,直到萧瑟的风刮过,将手中的这一片银杏叶飘远。 时光轮转,秋去冬来。 这几个月,纪录片《我们的征程》全集已经在线上平台全部播放完毕,评分在一众推荐下愈发走高。 甚至有网友专门跑到官博底下问会不会出系列第二季。 连同事都说今年年会上公布的‘优秀记者’非她莫属了。 平安夜当天,冷空气呼啸着凝结。 钱澄穿了身红色羽绒服,看着特别喜庆。 他拎过来一袋子礼盒,让人帮忙分发:“来来来,吃苹果,保佑各位以后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这也是她对裴骁南最大的期许。 临近下班,时晚寻去到茶水间接了杯热水。 小夏正好跟其他同事在聊天,一看到她就凑过来,黏糊糊地问:“寻宝,你看到西城的事情了没?” “怎么了?” 时晚寻握着水杯,眼神立刻警觉起来。 小夏给她看自己的手机:“你看,好像是西城当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具体死伤人数尚不明确,但发生爆炸的现场非常惨烈。” 这条新闻主要流传在外|网,国内媒体闻到风声也不可能进行报道。 时晚寻点开新闻上的图片,发觉爆炸发生的地方是宝塔寺。 图片里的宝塔寺高耸矗立,佛光泛泛,不远处苍山雪顶经年依旧。 只不过宝塔寺是不再之前的祭拜场所,而是成为这一场战争的牺牲品。 裴骁南会不会在这场冲突中,又或者他现在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 时晚寻唇色发白,不敢再多想。 回到工位上,她心里翻涌着隐约的担忧。 有同事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时晚寻合上电脑,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去吧。” 她打开微信发送消息。 【西宁,你明天有时间明天陪我去归安寺吗?】 喻西宁秒回:【好咧,寻宝,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寺庙了?】 时晚寻:【不是马上就要到元旦了吗?我明天休假,就想着趁着快到新年,去一趟寺庙祈福。】 喻西宁:【没问题,我明天来你家楼下接你!】 正午时分,喻西宁的跑车如约停在楼下。 时晚寻裹好围巾出门,双手放在口袋,连呼吸都在冒白气。 喻西宁开好导航,弯着的红唇明艳:“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来烧香拜佛的一天,不过拜完,要是能让老天爷送我十个男人就好了。” 时晚寻被她逗乐:“你现在不是一个都还没吗?” 喻西宁捏了下她的脸颊:“寻宝有时候真的好毒舌哦。” 归安寺是江城本地出名的寺庙,一年到头香火供奉不断。 也许是新的一年将至,前来参拜的香客络绎不绝。 大雄宝殿内,佛身金光熠熠,焚香气息浓重。 烛火飘摇晃动,却始终长明。 僧侣低眉,诵经念佛,仿佛隔绝一切红尘烦忧。 时晚寻看着庄严的佛像,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她算不得贪心,只有一个愿望—— 请保佑裴骁南平安归来,岁岁安宁。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辉映,云层绵密地染上橙红的边。 两人来到祈愿树下,时晚寻将红绳系好,挂上祈愿牌。 看着在风中飘摇的祈愿牌,她虔诚地希望会有来还愿的那一天。 刚踏出寺庙门槛,门口摆摊的人非不让两人走。 那人穿一袭道袍,脸上挂着大墨镜,手里捧着竹筒,里面放着数百支木签。 “如果有烦心事先抽一卦,抽卦不用钱,解卦和消灾,两位可以随缘付费。” 说罢,这人还掏出个藏在口袋里的收款码。 时晚寻:“……” 她本来想走,偏偏喻西宁来了兴致,她昂着下巴问:“这签怎么抽?” “默念心中问题三次即可抽签。” 喻西宁随便想了个问题,她明年能否顺利脱单。 思索完成后,她挑出一根木签瞥了眼,上面赫然写着上上签,底下还配着一句签文。 “恭喜恭喜,若求爱情,明年即可水到渠成,若求事业,定然步步高升……” 喻西宁听着倒是挺开心,财大气粗地给转过去一笔账。 那人又捧着竹筒来到时晚寻面前。 她自己没什么想求的,想到裴骁南的安危才抽了一签。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下下签’几个字。 时晚寻心中轰地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喻西宁拉着她的胳膊快步走开,还不忘劝解说:“都是假的,江湖骗子招摇撞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我会去交智商税,阿寻,你千万别放心上。” …… 与此同时,南江公安局办公室内同样气氛严肃。 冬日冷雨拍打着窗户,室内一片死寂。 惨白的光线下,技术人员快速在键盘上操作,弹出的却一直是错误提示的指标。 原鸿神情严肃,愁容遍布:“还是没办法吗?” 技术人员说:“并不是受到信号限制,而是他体内的定位芯片失灵,根本无法锁定具体位置,目前只能说下落不明。” 大家心知肚明的是—— 齐弘生与相关涉案人员在宝塔寺全部予以收网,意味着西城最大毒枭正式被绳之以法。 也象征着‘齐爷时代’的告结。 相关通告之所以没有公开,是因为这次行动缅甸政|府|军有所参与。 增援赶到时,寺庙被毁严重,周遭了无生机。 我方人员连尸体都翻看过,仍旧一无所获。 原鸿心下有了结论。 裴骁南要不就是进入了信号屏蔽的位置,要不然就是…… 后面的那一种可能性他不愿深思。 体内追踪芯片只会在失去生命迹象后失灵。 原鸿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心中怅然。 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也是南江禁毒大队目前最优秀的缉毒警察,任谁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接受事实。 …… 跨年夜当天,繁华市区内人潮如海。 可能是向往着辞旧迎新,到处都充斥着一片欣然跨年的氛围。 时晚寻结束了报道,又拢了拢脖颈的白色围巾。 将半张脸埋进去,她稍稍感觉暖和些。 突然间,她感觉到脸庞有一阵湿润。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呐喊,小朋友们正围绕着喷泉池嬉笑玩闹。 “下雪了——” “真的下雪啦,你们看——” 然后迷恋 第102节 “……” 雪花片片坠下,如细小的绒毛,黏腻在她的眼睫上。 不一会儿,雪势渐大,洋洋洒洒落在肩头。 江城的初雪不但没有打消众人跨年的热情,反倒是由衷地感到兴奋,并由衷地期望明年一定要比今年更好。 时晚寻伸手去接,六边形的雪花完整地坠在掌心,直到消融成雪水。 望着漫天飞雪,她想到之前两人依偎着说话的场景。 步入盛夏那段时间,她穿着吊带睡裙,还嚷嚷说热。 裴骁南漫不经心来了句:“现在下雪会不会好点儿?” 她认真地回答道;“我之前在临城生活了几年,去年回来见到雪,都还觉得挺神奇的。” 裴骁南眼尾微挑,唇角噙着笑:“行,以后跟女朋友一块儿看雪。” 回忆收拢,人声鼎沸中,江城跨年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众人高喊道:“十、九、八……” 最后那一秒时,时晚寻眸光微动,祝福的话语埋没在一片嘈杂中。 “裴骁南,下雪了,新年快乐。” 开年之后,台里的节奏更紧凑。 时晚寻拿着那把裴骁南给自己的钥匙,周末偶尔过去那边的房子住一住。 家里空置太久,她总觉得没人气,也帮着布置和收拾。 如果这盏灯还亮着,就总觉得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就像他贺卡写的,只要她在这儿,他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 年会结束当天,由于出色的表现,时晚寻当之无愧地被评选为了江城电视台‘优秀记者’。 周围同事纷纷发来祝贺,有羡慕更有佩服。 孟瑜自然是全场黑脸,最后连饭都没吃就直接走了人。 从大厅出去时,她心情的激动尚未缓解,便收到了一通电话。 是陆良淮打来的。 她压下内心的忐忑,缓缓开口:“陆局,是裴骁南回来了吗?” 陆良淮郑重道:“时记者,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局里吗?” 时晚寻心跳空了一拍,她压下浓密的眼睫,应声道:“好,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陆良淮并未解释是什么事情,而是说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搭车去到局里不过十几分钟。 但时晚寻清楚地感知到了手心里的汗,这一段路程像是最漫长的十几分钟,望不到尽头,也得不到答案。 警局内灯火通明,气氛安静到肃穆。 她去到陆良淮的办公室,在门口敲了敲门。 陆良淮眼底的乌青很重,两鬓发白,见她来了连忙招呼道:“时记者,你坐。” 时晚寻局促地问;“陆局找我是……” 他说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是有关骁南的事情,我想有必要告知你。” 她哽着喉头问:“他任务成功了吗?” 陆良淮将裴骁南写的遗书递过去,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凌迟,一遍遍在心口反复扎刀。 “时记者,任务结束,但我们搜了将近一个月,能搜索的场所全部派人去找了,仍然没有任何音讯,在西城失踪超过一个月……” 陆良淮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同样哽咽了:“有些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他最后写的信是给你的,你好好看看。” 刹那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视线一瞬间在水光中模糊。 她的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盈然而出,滚烫地坠落在手背。 时晚寻紧咬着唇瓣接过那封信,连手指都在颤抖。 她用掌心盖住眼睑,哭得悄无声息。 这个结果,就像是晴天霹雳,没人能接受。 “我不信,陆局,我不相信……” 时晚寻哭到泣不成声,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嗓音,“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再找一找好不好?别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陆良淮看得心里难受,安抚道:“时记者,你先冷静。” “我怎么冷静?” 她眼眶通红,一遍遍质问:“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像吃下了一包玻璃渣,还得细嚼慢咽,让她怎么冷静? 出于暂时的冲动,她从椅子上站起,重复道:“我要去西城找他,我要去找到他——” 陆良淮连忙劝道:“时记者,你清楚西城有多危险,我方人员已经投入人员去找了——” 时晚寻斩钉截铁道:“我知道。” “骁南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的。”陆良淮同样摸了两把泪。 “找不到,我就亲自去找,哪怕是尸体,我也要把他带回来。” 时晚寻目光坚定:“他一点都不喜欢西城,一点都不喜欢。” 所以哪怕是骨头,她也要带他回家。 …… 那一晚,时晚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 街道上车流不息,霓虹阑珊,像嵌在浩瀚宇宙中的星辰。 过马路时,时晚寻愣怔了下,脚步停滞。 司机立刻刹了车,按着喇叭,用江城方言骂道:“不看路啊你,还是不要命了?” 时晚寻紧紧攥着那封信,只字未发。 算了。 就当她不要命了吧。 年会后到过年期间,台里给了休假。 这段时间,时晚寻不再睡在家里的床上。 每一处有关裴骁南的回忆,现在都会成为一把锐利的刀,让她心痛到不能呼吸。 她整晚蜷缩在客厅沙发上,喝了药,直到天明才能入睡。 她不再回复任何人的消息,每天机械式的吃饭,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灌满水银的空间。 办公室内,那一盆虎尾兰的花期一过,早就蔫了。 多可笑。 那个下下签像是一语成谶。 上天并没有听到她有多爱他。 喻西宁曾上门询问情况,她只是扯着唇角,挤出个有气无力的笑:“没事的,西宁,我没关系的。” 喻西宁晃着她肩膀:“阿寻,难过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可以的——” 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没有人。 时晚寻摇摇头,语气轻到像羽毛:“西宁,你不用太担心我了。” 喻西宁说什么都不听,非常强势地将人接到自己家,有空就会跟她分享能让她振作起来的事情。 迫近年关,喻西宁又买了不少年货回来。 她把家里的冰箱都塞满食物,有火锅底料、蔬菜、丸子、饺子…… 看着就很有幸福感。 用喻西宁的话说,天大的事情吃一顿饭什么事儿就没了。 喻西宁亲昵地挽着她胳膊:“寻宝,过年我们一起在家吃火锅好不好?” 她目光似水:“好,吃什么都好。” 茶几上,放着一瓶剩下一半的啤酒。 时晚寻拿起腿上的毛毯,直言道:“西宁我想出去走走。” 喻西宁眼皮一跳:“寻宝,是有什么事情吗?你可以跟我讲的,千万别……” “我没有想不开,你放心。”时晚寻挽着耳后的发丝,“只是待在家里有点闷,我想出去透气。” “那你把这个戴着。”喻西宁给她套了个定位手环,“不要太晚回来,千万别做傻事,我在家里等你。” 时晚寻点点头,久违地露出一个笑容。 喻西宁愣在原地,都没反应过来。 她有多久没看到这姑娘笑过了…… 时晚寻拿上手机,麻木地出了门。 走了二十几分钟,寒风刮在脸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青枝巷附近的。 春节将至,大街小巷满溢着年味儿,商铺挂着售卖的灯笼和春联,处处张灯结彩,昭示着节日的气氛。 她站在红绿灯路口,望着行人匆匆而过。 然后迷恋 第103节 有手挽手的情侣,有嬉笑玩闹的小孩儿,有暮年已至拄着拐杖的老年人…… 人生百态,凝结成无数个平凡又幸福的瞬间。 冬日的寒风袭来,她却好像忘记了寒冷。 时晚寻穿着白色毛衣裙,长筒靴及膝,整张脸清纯白皙,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绿灯一过,她跟着众人往前走去。 到了熟悉的巷口,有几个小孩在这里玩着烟花棒。 她望着熟悉的楼道,还是没有勇气回去原来的家。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却一直恍惚到没有接听。 黑夜浓稠得将她包裹,她自嘲地笑了笑,宛若沉到最深处的海水中。 “骗子,骗子……” 时晚寻喉头哽咽着,刚转过头,整个人却僵硬到一步都走不出。 江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 影影绰绰的路灯下,雪花纷飞坠落,空气里又传来湿润的凉意。 光线像格外偏爱他,将男人凌厉的五官描摹得柔和。 眉骨英挺,唇色却鲜艳。 裴骁南单手抄兜站在那儿,套着件黑色冲锋衣,阔肩窄腰,展露无疑。 痞气中透着轻狂坦荡。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一切是幻觉。 是在做梦吧。 连晚风都轻柔得在心动。 这么简单纯粹的场景,只在梦里做过。 直到男人迈着步子,迎着风雪,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的视线再次模糊,只剩下交错的霓虹与破碎的光影。 雪花轻柔下坠,像步入一个冬日的良夜。 突然间,比这场雪还要温柔的拥抱将她紧紧抱住。 裴骁南攥过她手腕,将人带到怀里。 他用的力道很大,跟她抱得密不可分,像要将人揉碎入骨血。 又或者,他们从未分开过。 她早已泪流满脸,呜咽道:“裴骁南……” 直白的三个字,却是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裴骁南抵着她额头,薄唇逐渐往下。 从额头再到她湿润的眼睫,最后到鼻尖、下巴…… 每一下都饱含着浓重的爱意与思念。 同样的温软,只不过他早就心疼得要命。 那么难的事情,那么艰苦的环境。 他活下来只有一个信念。 要活着回去爱她。 毕竟他可舍不得让她失望得掉眼泪。 要死,也得择日再死。 裴骁南顺着怀中人的发丝,眼眶猩红,一字一顿道:“对不起,阿寻。” 排山倒海的情绪重重压下,他的嗓音逐渐沙哑“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回来了,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你们懂得,滴滴叭叭!!准备开着我的豪华car遛一遛。 这章也红包! 第56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6 雪花星星点点, 飘摇如絮,徒增冬日里的静谧。 漫长的相拥好似能胜过千言万语。 她难以自抑到不能呼吸,脸颊上的眼泪胡乱蹭到他的外套上。 半晌, 时晚寻喉头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曾试想过无数种结局, 期盼过万万次峰回路转。 是山谷喊话时的思念、跨年夜的祝福、还有看到宝塔寺图片时的惊慌…… 所以当裴骁南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总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时晚寻甚至害怕,下一秒眼前的所有只是镜花水月。 她知道, 自己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 浅色围巾的尾摆在风中飘摇, 裴骁南替她去压平围巾穗摆,轻哄小孩儿一般拍着她的脊背。 裴骁南越是温柔, 她越是难受。 汹涌的情绪像闸门打开, 冲垮了她能承受的重量。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栗,裴骁南稍许松开了拥抱的力道,抬眸望去。 小姑娘眼眸红的像兔子,眼底也被雪色映照得纯粹透亮。 “骗子——” “坏蛋——” 一片朦胧的泪光中,她斥责的声音都软绵绵的。 裴骁南弯下脊背, 下颌抵在她肩窝, 薄唇厮|磨着她的耳廓, 嗓音沉闷落下。 “嗯,我是坏蛋, 让我们小阿寻担心了。” 如果发泄出来能她舒服些,他情愿做任何事。 雪势渐大, 像蓬软的绒毛翻滚, 天地被一片汹涌的白掩埋。 她的心跳卡在嗓子眼,又平复着过山车般的情绪, 抬手锤了他肩膀几下。 裴骁南捉过她柔弱无骨的手, 放到唇边贴了贴。 时晚寻本来就穿得不多, 麻木地走了二十分钟,整个人早就被寒风吹得体温下降。 温热的唇蹭过冰如生铁的指尖后,她还是瑟缩了下。 又发自内心地贪恋这种久违的温度。 她仰起沾染着泪痕的脸,直视着裴骁南满是动容的眼睛。 或许是出于思念,又或许想验证今晚的种种。 时晚寻抬起手,落在他清隽的面部轮廓上。 从矜冷的眉眼一路往下,高挺的鼻梁、滚动的喉结…… 半年的时间,他瘦了些,眼神却依旧坚定明亮。 失踪的一个月,她更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但不用深思就知道,一定比她想的环境还要难上千万倍。 裴骁南用指腹擦拭掉她眼睑的泪珠,轻声询问:“怎么了?” 在一下下的安抚中,心脏的疼痛更是丝丝缕缕地蔓延着。 她忍着颤音说:“我只是觉得很不真实……” 仿佛又回到收到他遗书的那一晚,她双腿如灌铅,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男人微微俯身,轻抬她下巴,灼热的呼吸喷洒下来。 一切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清冽的气息交织,仿佛余生就此交融。 裴骁南心念一动,低头含住近在咫尺的唇。 冰天雪地的寒冷被他的炽热气息所驱逐。 他的吻宛如这一场细密静谧的雪,起先是在唇边流连,感受到她的放松后,又抵开唇齿,毫不犹豫地在口腔内扫荡,将她的喘|息吞没。 太久没有同他接吻,小姑娘又青涩到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在慢慢雪夜里共坠。 直到被撩拨得胸腔内的心跳跳得热烈,她才用手臂环住他的腰际以作回应。 男人的重量压下,像一堵厚实的墙。 裴骁南埋入她雪白的颈窝,故意问道。 “现在真实了吗?” 温度透过颈窝传来心口,跟滚烫的小火球一样,足以驱散一切寒冷。 “裴骁南……” 然后迷恋 第104节 “嗯。” “裴骁南。” “我在。” 她一遍遍地喊他名字,他就一遍遍地予以回应。 句句呢喃,胜似雪夜的炉火。 “别再离开我,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裴骁南黑眸发沉,给她确切的承诺。 “不会再死了,不会了。” 他说过会永远陪着她,就一定不会食言。 刚才在拥抱中,他不是没注意到小姑娘又瘦了。 腰际愈发不盈一握,脸颊也消瘦下去。 简直是清冷又破碎的一片雪,随时可能消融。 他在刀尖嗜血、生死一线的时刻,她同样在遭受着心里的折磨。 与其说是他给她承诺,不如说她才是支撑着他走完这段征程的力量。 裴骁南怕她继续待下去会冻着,于是攥过纤细白皙的手腕,跟她十指紧扣。 不由得感慨了句:“瘦了,都没好好吃饭。” 这段时间她哪里吃得下去,每天一餐饭,还得是在喻西宁的照看下逼自己多吃几口。 回到车内,他打开越野的暖气,又拉下冲锋衣的外套,裹在她单薄的腿上。 “还冷不冷?” “还好,没那么冷了。” 她鼻尖冻得通红,杏眼水波荡漾,颇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封闭的空间内,时晚寻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幽微的血腥味。 她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直接凑上前,手指无措地想解他的衬衫纽扣。 “阿寻,怎么了?”裴骁南安抚着,用掌心阻止她的进一步动作。 “你别骗我。”她眼睫颤着,哭腔黏腻,“让我看——” 见她态度执意,裴骁南强撑着将衬衫扣子扣上。 自知瞒不过她,只能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大碍。” 时晚寻当然不信。 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衬衫下已有血迹渗透出来,一看就是缝合伤口还没止血。 难道他是在医院苏醒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吗? 她神色慌乱,语调都在颤抖:“怎么弄的?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他揉了下她脑袋,嗓音冷感到极致:“就是任务最后发生了点意外,伤口包扎后可能是裂了才出了点血,回去自己抹点药就好了。” 裴骁南选择不说,也是怕她担心。 但被人全身心地爱着,关切着,可以说是冬日里最温暖的的事情。 顾虑着他的伤势,时晚寻催促着:“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怕他一意孤行,她又慌不择言道:“裴骁南,你听话。” “行,听老子女朋友的。”他笑得很淡,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骨明晰。 一路驱车到医院,她纠结的神色就没下来过。 都说关心则乱,这种滋味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医院电梯内。 镜面中,她蹬着双笔直的长筒靴,也才刚到他肩膀以上的位置。 定睛一看,时晚寻才发现她的唇色红到像涂了口红。 罪魁祸首还一脸坦荡地站在她身侧。 小护士总算找到他了,焦急道:“裴先生,刘医生刚查房没找到你人,我们都急死了,以后不要不打招呼就离院,出了事情也不好说。” “不是说再观察几天没大碍就能出院么?” 他眼皮一掀,大大方方道:“抱歉,刚去找女朋友了。” 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歉意。 小护士神色失落地点头:“行,那您还是先休息吧。” 从收治裴骁南住院开始,大家就知道他身份很神秘,非富即贵。 不仅有穿着军装过来看他的,还有穿着警服过来的,在这种条件下,他住的自然也是高级vip房间。 护士里面也有人议论,长着这么张出众的脸,他会不会是单身。 没想到他能从病床上下来的头一天,就直接去找了女朋友。 直接击碎了所有人探究的心思。 裴骁南回到病房,又等着护士将伤口再次处理包扎。 他赤着上身,白色绷带缠绕在线条紧实的肌理上。 大大小小的伤疤叠加,成为一道道勋章。 这回她不但没有看得脸红心跳,反倒是眼窝发热。 他用命在守护的事业,让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裴骁南躺在病床上,身体前倾,捧着她的脸:“没关系,先回去休息。” 她执拗道:“我在这里陪你。” 裴骁南失笑:“阿寻,我不疼的。” “我疼。” 时晚寻一字一顿:“裴骁南,是我疼。” 他锐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生死边缘,她才是他的命。 齐弘生说他命硬,他却觉得老天不收的命,愣是可以栽到她身上。 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裴骁南低叹一声,拿她没办法:“医生不也说了,观察两天就好。” “你现在有什么需要做的吗?”她不管不顾地问,“或者说,我能帮你做什么?” 他拿过来一条毛巾,眼神意味深长:“洗澡。” 时晚寻很乐意地接受:“我帮你洗。” 没别的,她就是单纯地想对他更好。 裴骁南自然没什么意见,就是想到之前哄人看他脱衣服,小姑娘还跟个鸵鸟一样,眼下倒是丝毫不见羞赧。 怪不得说‘苦肉计’有用。 独立浴室内,昏黄的灯光投落下剪影。 裴骁南锋利的喉结轻滚,蛊惑又性感。 时晚寻不是第一次帮他擦拭,神色却比上一回要认真不少。 她利落地拧干毛巾水渍,擦拭着他从锁骨到人鱼线的皮肤。 又让人转过身,避开后背的伤口,替他洗了个半成品的澡。 她天真地以为这就算洗完了,刚准备退出浴室,却被人堵在门口。 裴骁南轻而易举扣住她双手,直接反剪到身后。 她被迫仰着身体,白色毛衣下的曲线与他紧密贴合。 时晚寻屏住呼吸,提醒道:“裴骁南,你伤还没好——” 而且还在医院,她没办法由着他胡来。 手腕的力道稍稍松开,她以为男人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却被他的手牵引着,触及冰冷的皮带扣。 不待反应,‘啪嗒’一声,皮带扣开了。 时晚寻用贝齿轻咬唇瓣,头皮发麻到一动不动。 裴骁南眼底蕴着股风流劲儿,痞气轻笑道:“这儿不用洗吗?” 时晚寻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的提议了。 他明明可以自己洗澡来着。 她偏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她想要瞥开视线,却被男人单手箍住下颚。 强势的力道下,时晚寻被迫跟他对视,清晰地看见了男人漆黑眼眸里的欲|念。 她眼睫不受控地颤动:“伤还没好,你别……” 他薄唇翕动:“别什么?” 后面的字她越说越小声:“别耍流氓。” 裴骁南笑得胸腔震颤,本来就没打算在这儿怎么样,还得递过去台阶。 “嗯,伤好了再说。” 从浴室出来时,时晚寻耳根都红到滴血。 然后迷恋 第105节 更尴尬的是,病房门被打开,赫然走进来的人是陆良淮。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手里还拎着几个探望的果篮。 她愣怔着开口:“陆局好。” 陆良淮身后跟了个身姿笔挺的男人,神情威严,五官跟裴骁南还有几分相似。 裴启是头一回见她,打量了一番后,心里有了数。 应该是他那便宜儿子藏着掖着不让见的女朋友。 裴启立刻展露出笑容:“是时记者吧?” 恰好,裴骁南套了件长袖出来,毫不避讳地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陆局,裴首长,别吓着我女朋友。” 陆良淮啧了声:“哟,这就开始护上了啊?” 裴启使了个眼色,恨不得给他一脚。 “别听这小子的,我们都很好相处。”裴启对她跟对裴骁南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时晚寻憋着笑:“……” 本来裴骁南还想在春节期间再让她去见父母的,没想到这会儿就提前碰上了。 他牵起她的手,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爸,在江城军区工作。” 时晚寻露出个得体的笑容:“裴叔叔,您好。” 裴启忙不迭应声:“你好你好,小时,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能接受他这儿子职业的人,享受的不仅有身份带来的荣耀,还有这份爱意带来的苦难。 裴启想,如果是寻常的女孩子,恐怕是做不到这般地步。 时晚寻摆手道:“没有没有,他出任务,我能理解。” 裴启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再理解也要勇气来面对的,这小子能找到你当女朋友,是他的福气。”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颊侧,就知道裴启说不出自己的什么好话。 裴启笑着邀请道:“有空到我们家来吃饭,你阿姨做饭很好吃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陆良淮打趣道:“老裴,你这给的直接就是儿媳妇待遇啊。” 谁不知道裴启脾气硬,见谁都板着张脸,从小到大对裴骁南的要求更是严苛。 没想到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对未来儿媳妇有耐心到不行。 裴启了解他的性子,知道自己跟陈平再怎么询问,估计他也就给个敷衍的答复。 所以从医院离开前,又拉着时晚寻寒暄了几句。 毕竟在医院,也不方便多加逗留聊天。 裴启睨过去一眼,又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模样:“别怪我啰嗦,你好好对人姑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数。” 这话说得很委婉,意思是在某些方面要对人家负责。 裴骁南的语气无波无澜:“行,听着了。” 裴启的担忧不无道理。 早年间工作原因,他跟妻子很少陪伴在孩子身边。 那时候裴骁南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长大后,裴骁南叛逆桀骜,很少对他们说什么心里话,父子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之前,裴启从来没看到他跟哪个女孩子走得亲近,隐隐约约有过担忧。 陈平着急之下,还拉着给他介绍相亲。 没想到这小子一点面子没留,冷淡又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 裴启下意识觉得以后等他跟陈平老了,两个人结了婚照应着自然更好。 陆良淮清清嗓子:“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走之前,裴启还将她拉到了群聊里。 她定睛看了眼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 裴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孩子,骁南不加这个群,以后大小事情投票,就由你来投了。” 裴骁南:“……” 等两人离开后,病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时晚寻刚想说点什么,就接到了喻西宁的电话。 喻西宁着急道:“寻宝,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发生了一点事情。” 喻西宁匆忙着套上毛呢大衣,说话跟倒珠子一样:“怎么了,我看定位你现在在人民医院,身体不舒服吗?那我过来找你。” “不是不是,不是我身体不舒服。” 静默了几秒,时晚寻放软了嗓音:“他回来了,在医院休养。” 喻西宁反应过来,她说的就是裴骁南。 她提高了语调,语气里的激动不加掩饰:“人没事儿就太好了,你再担心也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等不到消息的日子里,喻西宁也是真替她受罪,如今心里才畅快不少,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时晚寻点头:“西宁,你早点休息吧,我过一会儿再回来。” 电话挂断后,裴骁南才抬眸问:“你现在没住青枝巷?” 时晚寻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说:“跟之前的朋友住一块儿,她比较担心我的状态。” 怕他多想,还特意补充道:“认识了十年的女性朋友。” 裴骁南的重点当然不放在她跟谁住一块儿,而是她的状态差到周围人都担心的程度。 他又顺着她耳后的发丝,心疼道:“阿寻,都过去了。” 后面那句话则是藏在了心底—— 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担惊受怕的日子重演。 …… 在医院休养的这段时间,裴骁南可以用‘享受’二字来形容。 不用参加训练,也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小姑娘会定时给他送吃的,时不时还要被他捞过来亲两下。 背部的伤势算不得重,加上他体质好,痊愈得也快。 除夕当天,裴骁南收拾好东西,准备从医院出院。 办好出院手续后,他乘电梯下楼,瞧了眼天色,灰蒙蒙一片。 坐在副驾驶上,时晚寻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不用回家过年吗?” 她现在一个人在江城,也没有跟其他亲戚有什么联系。 苏茹让她回去过年,她都用工作忙来当借口。 但她上回见过裴启,之前也跟爷爷奶奶碰过面,总觉得他不回家,她心里过意不去。 “想什么呢?”裴骁南宠溺地刮了她的鼻尖,“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7 时晚寻的心情如石子投湖, 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她甜软地喊他名字:“裴骁南——” 他开好导航,慢条斯理地笑了下:“嗯?” 时晚寻笃定道:“你也是我的家。” 是了,有他的地方, 她才能找到降落的岛屿。 江城一到春节期间, 街道上就显得空荡荡的,越野疾驰在柏油路上,一路畅通无阻。 裴骁南直接将车开到了附近的商场, 跟她一块儿逛超市。 超市内随时可见打折的标识, 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裴骁南帮她推着推车,她就负责挑选, 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 这样平淡的烟火气, 才是真正抚平人心的幸福感。 她先是挑了不少速食产品,包括面条、饺子、烧麦…… 随后又去到饮品区,挑了不少果汁和啤酒。 时晚寻还想着面包买哪一种时,却被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 裴骁南帮她将货架上的几种面包全扔到购物车里,还挺理直气壮地说:“买着慢慢吃。” 她唇边泛起个梨涡:“你这样会不会太败家?” 裴骁南眼尾微挑, 单手推着购物车, 另一只手攥过她手腕。 语调吊儿郎当的:“那让小阿寻管管我, 以后的工资卡都上交给你,密码是……” 眼见着他真要说, 她及时嘟囔了声:“裴骁南——” 他顿下步子,执着地问:“行不行?” 然后迷恋 第106节 “谁要你工资卡了。”时晚寻面颊发烫, 不想理他, 干脆拉过购物车,自己往前走。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下, 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想到之前喻西宁说的火锅, 她眨眨眼:“就火锅吧, 方便一点。”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注意了下这一对。 长相太出众,想不注意到都难。 等收银员给商品扫码时,裴骁南认真在低矮的货架上选择了下。 而后面不改色地拿了几个小盒子,丢进去一起结账。 时晚寻:“……” 她只晃过去一眼,看到了商标,就明白他拿的是什么了。 收银员将东西装进购物袋里,还露出个和善的笑容:“祝您春节愉快。” 她敛着眼睫,突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路上,气氛沉默到诡异。 时晚寻咽了咽喉头,下车后,还特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是不愿意,而是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 抵达军区大院的房子后,时晚寻拿钥匙开门。 裴骁南很少回这儿,所以看到房子内的景象后一瞬间怔在原地。 他说要给这个家找‘女主人’,她就真的做到事无巨细。 原本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气儿的空间,现在处处充斥着她的生活气息。 茶几上摆着一堆她爱吃的零食,沙发上抱枕和玩偶摆放得整整齐齐,阳台上搁着一盆盆长势喜人的花花草草。 看得出来她照料得用心。 裴骁南不由得喉头滚过一声轻笑,从口袋里拿出颗薄荷糖来缓解此刻的烟瘾。 室内温度偏高,时晚寻脱下毛呢大衣,露出内搭的湖蓝色针织衫。 她去到厨房,把头发扎成丸子头,松散的碎发贴着雪白的脖颈。 耀目的灯光下,裴骁南负责做今晚的年夜饭,她就帮忙打下手。 两个人的年夜饭并不难做,加上她说想吃火锅,在超市买了火锅底料和配菜,准备工序就要少很多。 等到一餐饭做完,将近晚上八点。 窗外又开始下雪,雪花片片纷飞前落地窗前,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形状。 室内的火锅热气腾腾,配合上电视里播报春晚的声音,温暖又惬意。 时晚寻跟他坐在桌前,由衷地感觉到了家的氛围。 从时振云去世后,她跟着苏茹前往临城,似乎很久没有体验过让她如此放松的除夕之夜。 小姑娘唇边不自觉地轻笑着。 裴骁南哑声问:“笑什么?” “火锅挺好吃的。” 她杏眼弯成月牙,认真道:“还有……除夕夜,在家里很开心。” 是了,只要跟他在一起,哪里就是家,起码是有温度的。 说着,她就给自己倒上一杯果汁:“庆祝一下。” 裴骁南跟她举杯相碰,白色衬衫领口松动几颗,脖颈间的红痣若隐若现。 吃到中途,她就觉得热,脸颊发烫,不断用手扇风,还得拿纸巾擦拭着额间的汗珠。 殊不知这种场景落入人眼里,也会变成变相的纯欲。 “太辣还是太热?” 时晚寻吃着丸子,含糊道:“越吃越热。” 裴骁南递过去一沓纸巾,眸色里的情绪不断翻涌。 吃完火锅,两人分工收拾好碗筷。 年夜饭是裴骁南做的,她心底过意不去,率先抢下洗碗的工作。 水池前,小姑娘好整以暇地系着卡通围裙,目光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流水声淙淙,温热的水流从指尖穿梭而过。 裴骁南俯身,在她雪白的脖颈间落下细碎的吻。 感受到痒意,她扭过头,眼眸晶亮:“别闹。” 他语气懒洋洋的:“我怎么闹了?” 她满脸胭红:“我现在要洗碗。” 意思是让裴骁南暂时不要来打扰自己。 “行,我帮你洗。”裴骁南直接将人压在流理台上,眸底是化不开的幽深。 体型差距让她被困在他的胸膛前,两人间呈现亲密无间的距离。 又或者说经历了生死考验,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 他说帮她洗碗,还真的动作利索,没让她的手沾上丁点儿油渍。 时晚寻觉得自己的活儿又被他抢了,气鼓鼓道:“不是说好的我洗吗?” 眼见着快洗完了,裴骁南压低嗓音,诱哄着:“我来就好,你先洗澡。” 皮带扣贴在腰际,冰凉的温度透过针织衫下的一截皮肤传到四肢百骸。 如果再待下去,他要做的一定不是洗碗这么简单的事情。 想着刚吃火锅出的汗,她怕有残留的味道,从他的怀抱里离开。 从厨房出来,时晚寻意识到一个即将面对的问题。 偌大的房子区分了主卧和客卧,但客卧一直没人住,她就没铺床,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床垫。 今晚,两人只能住主卧。 不是没有盖着棉被纯聊天过,但她抢被子的习惯比较严重,裴骁南身体才康复不久,大冬天的没被子可能会让他着凉。 时晚寻折返回去,挺诚恳地问:“需要我再拿一床被子吗?” 他目光微顿:“什么?” “就是,晚上你还需要一床被子吗?” 裴骁南:“睡沙发的话可能需要。” “……” 在他家,还让人睡沙发,无良资本家都干不出这事儿。 “你睡床,如果需要的话……”她慢吞吞地说,“我给你拿。” 裴骁南哑然失笑,没搞懂这姑娘的脑回路,只是轻应了声。 几分钟后,时晚寻拿起睡衣准备洗澡。 水流淋下来后,她整个人都被热气包裹着。 想到他买的小盒子,她洗澡的动作变得愈发慢了。 打开浴室门时,她也没想到直愣愣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裴骁南靠在门侧,卷着袖口,白色衬衫的纽扣松动,几乎是半敞着上半身,腹肌线条明晰。 不羁中包裹着野性难驯的气质。 “你要洗澡吗?”她揉着被撞疼的鼻尖,“主卧的浴室可以用的。” 不过既然是裴骁南的房子,他想在哪个浴室洗澡她也干涉不了。 刚洗完澡,眼前的人脸颊白皙中泛着薄红,眼眸里还蕴着雾气。 裴骁南心念一动,直接搂过她的腰,将人压制在浴室的门板上。 男人的唇掠过她耳廓,嗓音低冽:“上回不是没帮我洗完?” 时晚寻立刻回忆过来是在医院的那一次。 裴骁南脱下衬衫,抽出皮带,将换下来的衣物扔到衣篮里。 他挤好牙膏,洗漱完毕,眉目更清净,硬朗的轮廓线条上还在往下淌着水珠。 男人的动作全程冷静自持,却足以让她心乱如麻。 她磕磕巴巴道:“裴骁南,你……” 薄荷的凛冽味道瞬间席卷而来,他抄起她腿弯,将人抱到洗手台上。 时晚寻被抵到镜面前,感受到他的呼吸堵了上来。 清新的味道翻动在唇齿间,凛冽如雪。 他偏过头,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固定着肩膀。 她的嗓音被悉数吞没,长发扫过他的小臂,手指挣脱不得,又触及到镜面的冰凉。 终于等到了换气的间隙时间,她盈盈的杏眼里漂浮着,贝齿咬着唇瓣,纠结良久还是挤出几个字。 “别在这里。” 看她紧张到眼睫簌簌发颤,裴骁南喉头轻滚了下,满眼剩下的只有疼惜。 顾及着她的感受,他肯定不会那么草率。 他将人搂过来,嗓音喑哑地贴着她耳廓:“宝贝,我没想在这里。” …… 然后迷恋 第107节 只不过这个澡洗得依旧漫长。 时晚寻在他这儿又一次体验到了难捱的滋味。 放人出去时,裴骁南笑得宠溺又纵容:“先去看会儿电视等我。” 浴室中水流声响动,在静谧的空间听得更清晰。 时晚寻整理了下睡裙衣领,捞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 她安静地看着节目,趿着拖鞋踩在一块儿毛毯上,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 等待的时间里,她时不时垂睫,手指划拉在手机键盘上。 过新年的氛围洋溢着愉悦,大多数群里都是在发红包抢红包。 点进去几个工作群,消息早就被齐刷刷的‘老板大气’给刷屏了。 钱澄:【祝各位新的一年事业顺利,前程似锦!】 钱澄又放了张图片:【我们家的年夜饭。】 小夏:【小龙虾!看上去好吃!馋了.jpg】 钱澄:【春节有空的可以到我们家来吃,[握手]】 小夏:【寻宝怎么一直没说话,吃什么好吃的啦!】 时晚寻:【火锅,不过忘记拍照了tvt】 小夏:【好巧!刚才裴队在纪录片专用交流群也说吃的火锅诶!难不成你们是一起吃的吗?】 同事:【哇哦,感觉到了狗粮的味道。】 时晚寻:【……】 另一个群消息最多的就是裴启拉她进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 裴启还特意艾特了她:【孩子,今天是除夕,没有工作忙,就出来抢红包。】 有小辈吐槽道:【裴叔叔好偏心啊,还带手动提醒的,我们都抢不到哇[可怜]】 说完裴启就发了个专门的红包,只能她来领取,好像更偏心了。 裴启:【小时,这是我刚学到的功能,这样你就不用抢了,[龇牙]】 时晚寻翻看着群聊天,笑意就没从唇角下去过。 连裴骁南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都没察觉到。 这段时间他在医院养伤,额发稍长,贴在眉骨的位置,发丝没完全擦干,几滴水珠坠落在他的锁骨上。 时晚寻怔忪地被他抱到腿上坐着,男人抽过她的手机,沉闷地笑了下:“发财了?” 要不然她能乐呵得跟个小财迷一样。 她解释说:“裴叔叔给我发了好多红包。” “那你收着。”裴骁南语气缓缓,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我都没这待遇。” 时晚寻咕哝道:“那我给你发。” 裴骁南喉头滚动,胸腔震颤着。 又想—— 怎么会有姑娘恨不得将一颗真心捧出来,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裴骁南的眸色里点缀着最直白的情愫,放缓了语调:“我不需要红包。” “那总不能让你过年什么都收不到。”她皱眉道。 客厅明晃晃的灯光照耀着小姑娘韵致的曲线,好似盛放的蔷薇。 裴骁南被她这话勾动得喉间发痒,想要第一时间予以解渴。 “那就收点儿别的。” 他宽大的掌心贴着她后背,摩|挲过蝴蝶骨的位置,感受着她的每一下起伏。 裴骁南拢住小姑娘垂下来的发丝,轻咬了下她粉白的指尖。 她低呼了声,嗔怪了句:“你怎么又咬我?” 他漫不经心地扬着眼尾,笑得痞坏:“抱着我。” 她只能将双手搭在他的衣领处,又被拉着挂在他的脖颈上。 两人看了会儿冗长却没什么笑点的表演,彼此的心跳声更重。 听着电视里的喧闹声,裴骁南注视着她眼睛:“还要看电视吗?” 她被吻得气喘吁吁,一双眼潮湿如雨季:“刚才也没怎么看,但总得有点过年的氛围来打发时间。” 想到裴骁南之前的处境,她眨眨眼:“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怎么看过春晚了?” 他眉梢眼角溢出点笑意:“小时候陪爷爷奶奶看过。” 那时候生活在大院,过年是最热闹的时候。 之后上了警校,又作为卧底生死一线,说起来,他能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太少。 所以眼下能陪伴在她身边,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充盈着心脏。 裴骁南跟她额头相碰,温柔地哄:“那我们换个方式打发时间。” 绵软的沙发上,时晚寻被摁着深陷,紧接着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 一切如浪潮涌动,眼前的景象完全挑战着他的耐心。 眼见着他的眸色发沉,时晚寻本能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想往一旁退缩。 哪料他掌心贴过她脚踝,直接强势地将人拉回来。 气息游离在她的发际,耳边的触感更是轻痒一片。 她头顶的灯光都快要晃碎了。 电视里的节目仍在继续,载歌载舞的节目在视线里模糊一片。 心跳被他捕捉着,体温烧灼,像是发了场高烧。 而在这一场高烧中,两个人都陷入汗水涔涔的境地。 明明还在冬夜的除夕,却仿若置身夏季的热浪。 恍惚间,空气里涌动的热浪暂停。 裴骁南顿住动作,眼神动容。 影影绰绰的光影下,如璞玉般的肌肤上有一处明显的标识,像是一幅最妖冶也最纯情的画作。 上面纹的是—— nero 他的微信名。 过了会儿,男人的热气喷洒在耳廓,耐心十足地问:“什么时候纹的?” 他之前从来没看过这一块儿纹身。 “收到你遗书的后一天。”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委屈。 时晚寻甚至还记得那一天江城下了场冬日雨。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最后走进了一家巷子口。 江城的老街区错落,纹身店的招牌闪烁着一片霓虹。 老板是个长相妖娆的女人,染一头紫发,问她想要纹什么图案。 纹身店内五大三粗的男人纹了个青龙白虎的图案,出来时叼着根烟,还在那儿喊疼。 时晚寻收回视线,想也没想说:“nero,可以吗?” 老板准备好纹身工具,让她躺下:“想要纹在哪里?” 时晚寻拉起上衣衣摆,指了自己左侧心脏下的肋骨位置。 老板可能是看她长相乖软,好心提醒道:“确定吗?纹在这儿可能会疼。” 而且她长相偏幼,画着淡妆时混在高中生人堆儿里根本不违和。 怎么看也不像叛逆少女。 她咬着唇,话声很坚定:“没关系的,就纹在这儿。” 老板说:“行,那你想清楚,免得以后洗纹身后悔。” …… 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想,是不是他永远回不来,要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人间。 如果能有什么方式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就好。 哪怕只是一处刻入皮肤的纹身。 抱着这样的情绪,她做了自己青春期时认为最叛逆之一的事情。 裴骁南心疼得无以复加:“万一等不到我回不来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敢想,在日复一日的坚守中,那一枚平安扣成为自己的保命符,而她要怎么面对那封遗书。 她毫不犹豫道:“那我就去西城把你的骨头捡回来。” 小姑娘哽咽着:“捡不到骨头,我就……” 后面的话被他堵住,裴骁南是不愿意再让她回忆起那段饱受苦难的时光,更不愿意再叫她在除夕夜说些对自己不好的话。 他会舍不得。 裴骁南摁着她的肋骨,指腹贴着那一处明艳的纹身。 “阿寻……”他喑哑地喊她。 他喊的嗓音越来越沉:“小阿寻。” 然后迷恋 第108节 裴骁南赤着上身,裤绳松散地垂着,人鱼线紧实细腻。 他将人打横抱起,背脊弧度漂亮,透着轻薄的汗。 天旋地转间,她被抱离沙发,只能用手臂环住他,支撑着自己的重量。 听到小姑娘这种话,他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平复,眼底亦然翻涌着最直接的欲意。 想要让她彻底属于自己,就在今晚。 主卧内没开灯,昏昧的房间内,她被轻柔地放在深蓝色的被单上。 时晚寻悄悄掀开眼皮,一片昏暗中,他的影子迫近过来。 耳边拆开盒子的声响,紧接着与空调的运作声还有呼啸的风声融为一体。 里面是六只装的,裴骁南拿出来一只。 他知道她不习惯黑暗的环境,便摁开床头的阅读灯,目光寸寸掠过,又啄了下她的眼皮,哄她睁眼:“宝贝,要不要?” 时晚寻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圆润的十指收紧又舒展。 即使再害羞再紧张,此刻她也得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 小姑娘回抱住他的背脊,轻微地应了声:“裴骁南……” 他埋首在她的肩窝,嗓音低哑,缓缓道:“我在。” 她眼睫轻颤,呼吸微屏,连眉头都蹙着。 裴骁南撑在她身体两侧,气息愈发温柔,以作安抚:“别怕。” 后来,他只得温柔耐心地去哄,揉开她紧皱的眉头。 “阿寻,看着我。” “……” 小姑娘缓慢掀开眼皮,视线朦胧。 像泡在一片海水里。 裴骁南并不急在这一时,一切以她的感受为先。 如果实在难受,他也就再洗个冷水澡的事儿,之后陪她看春晚也好。 他可以给她足够的耐心与等待。 她却固执着,温吞地坚守。 她的一颗心紧张地砰砰直跳,宛若一条渴水的鱼。 他敛睫,眼眸里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沉。 裴骁南将她双手扣于头顶之上,与之十指交握。 沉浸在温暖的浪潮中,像是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将人相拥。 他安抚她的情绪,黑发覆盖在眉骨之上。 又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像对待易碎品般满是怜惜。 她眼神里还含着水意,看着可怜兮兮的。 “喊我名字——” “裴骁南……” “裴骁南。” 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落下来,最后虔诚地落在肋骨的纹身上。 黑色的字体,周围还泛着红。 等同于她在心脏上刻入他的名字。 让他怎么可能不动容。 男人的呼吸萦绕在耳侧,汗珠滴落在她的脸颊、锁骨、肩窝…… 她一直觉得裴骁南就像是冬日的人形火炉,暖和是暖和,只不过今晚的温度像要超脱阈值。 眼前的景象仿佛黑夜里的一艘船,巨浪打来,浮浮沉沉,看不到尽头。 窗外夜空静谧,雪意涌动,雪势洋洋洒洒坠落,越下越大,树枝啪嗒被松雪压断,整座城市要被浩瀚的雪海淹没。 滔天的感受下,裴骁南低叹了口气。 …… 缓了缓,他用舌尖顶了下颊侧,不再收敛。 她算是在今晚见识到了他平时的训练都不是白练的。 难怪先前的那些比赛,裴骁南都能毫无意外地在警校获得第一。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感,他都能轻易占据上风。 这一晚,他恨不得将忍耐已久的情绪悉数迸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骁南只是将人捞过来靠在肩头。 小姑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慌张下用手撑着被单,一声声喊他名字,嗓音甜软,眸色潋滟。 裴骁南将人从床上抱起,问:“要不要去看看夜景?” 她干脆任由他抱起,埋首在他的肩膀,看到了那颗鲜艳的红色小痣。 心跳丝毫不平息,他终于抱着她来到窗前。 落地窗外,一派喧闹繁华,很快就要迎来新年钟声的敲响。 万家灯火的夜景收之眼底,升腾的烟花照耀在夜空,映照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落地窗陷入半明半昧的阴影中,凝结的雾气模糊不清。 风雪交加夜,新的一年即将如约而至。 烟花燃起的瞬间,夜空呈现出亮眼的颜色,照耀在头顶。 他的嗓音也随着那些燃起的声响落下:“就这样从今年一直到明年,好不好?” …… 江城的雪下了一夜。 时晚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模糊的记忆片段中,应该是裴骁南给她抱去的浴室。 连淋浴的水都调到恰到好处的温度,一丁点儿没让她冻着。 包括之后的擦拭跟吹头发、换衣服,他都安排得妥帖温存。 洗完澡后,她实在没有力气动弹,眼皮宛若千斤重。 本来就一床被子,受本能的驱动,她还给全部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裴骁南套了件短袖,裤绳没系,气息凛冽地靠近。 两人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交叠,掩盖了空气里隐约漂浮的味道。 他瞥了眼,静谧的风雪仍在窗外交加。 室内热意褪去,只亮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轻盈地拢着她瓷白的侧脸。 她抱着温暖的被子睡得酣沉,看上去真的累坏了。 裴骁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睡颜,唇边的弧度微扬。 好半晌,他才掀开被子边缘,覆身靠近。 可能是察觉到了暖意,她翻了个身,朝他靠近。 跟飞蛾会寻找光亮的地方是一个道理。 裴骁南替她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发尾,又执起小姑娘压在被子上的手,没忍住放在唇边蹭了下。 眼神饱含着拥有后的餍足还有更深层次的爱意。 他将人搂紧,揉了下发丝,情难自禁般呢喃:“阿寻——” 没想到如此轻柔的动静也令她眼睫颤动。 她晕沉沉地睁开眼,意识还没回笼。 眼前男人的五官不断放大,眼睫似点漆,眼尾由于笑意上扬。 顶着这张清隽的脸,做着令人联想的事情都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腰间收拢的力道紧箍着,她的脸颊像撒娇般贴上他的胸膛。 他薄唇轻勾:“醒了?” 她轻哼了声,又闭上眼想继续休息。 裴骁南用指腹擦拭着她唇角:“起来喝点水。” 时晚寻挪了挪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单音节都发不出来。 “不要。” 她出声拒绝时,嗓子都是哑的。 “还是说没力气喝水了?”裴骁南将人扶起来,托住她下颌,看起来真的要给她喂水喝。 她脸颊微热,下意识别开脸:“我自己来。” 裴骁南捏了捏她脸颊;“多喝点儿,毕竟得补一补。” 果然没说错,在某些方面的男人可没什么道理和廉耻感。 跟穿着制服时禁欲清冷的那派作风简直是两个人。 时晚寻喝完水,感觉喉咙好受了不少。 然后迷恋 第109节 她敏锐地瞥过去一眼,小声控诉道:“你还好意思说——” “这不是脸皮厚?”他将之前她说的话悉数奉还,还笑得略痞,“下次注意。” 作者有话说: 来鸟!!一定要看评论区!一定要看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第58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8 时晚寻:“……” 放下水杯, 她拉了下被子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 时晚寻一脸迷茫:“我怎么穿着你的衬衫?” 昨晚她又困又热又累,根本没注意他给她换上的是什么衣服。 裴骁南直勾勾地看过去,喉结微动:“这不是你要穿的?” 时晚寻杏眼睁圆, 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的记忆里怎么没有这段情节…… 心口猛地跳动, 她又立刻端起水杯,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你说原来的睡衣脏了,怎么都不肯换。”裴骁南跟她解释, 放缓了语速, “我问你穿哪件,你拿着我的衬衫不撒手……” 这话让她猛然激灵了下, 整个人清醒了些。 又因此想到那些不断在眼前晃动的场景。 比如落地窗前如藤蔓缠绕的两道影子, 还有浴缸里的水花四溅,说好的她随时可以喊停,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拉锯战。 之后更是过分,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发梢的水珠混着汗珠滴落, 像在这一场引力中不断下陷。 给她揉了下发红的膝盖后, 也顺势捞过东西拆开。 时晚寻觉得, 这一定是她这么些年过的最难忘的一个除夕夜。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像虾米一样躬身, 将自己卷在被子里。 还挺理直气壮地说:“等我睡醒还你。” 谁让她现在困顿得不行,他折腾那么久, 还精神劲儿十足。 实在是不公平。 裴骁南低声笑了下, 嗓音温柔似水:“不打算给我分被子啊?” …… 再度醒来时,窗外的天色暗着, 视野里雾蒙蒙的。 关了空调, 房间里的温度凉了下来。 她习惯性享受着冬天温暖的被窝, 翻了个身,旁边已然冰凉一片。 时晚寻往下睨了眼,昨晚还扣着的衬衫扣子,究竟什么时候又敞开了。 她羞赧得想要去换衣服,没想到刚想趿上拖鞋,就发现腿软得厉害。 像是跑完了几公里越野跑,浑身也被晃散架了般,根本使不上力。 而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早就空了。 裴骁南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撑着起身,穿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形成一道清瘦的剪影。 他应该是出过一趟门,眼下穿着件套头毛衣,气质温驯了不少。 她很少看到他居家的打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裴骁南弯唇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现在还不饿。”她看了眼天色,问,“几点了?” “下午四点多,你要是累,可以继续睡会儿。”他补充道,“饿了的话随时跟我说。” 居然都下午了,她很少睡到这么晚的时间点。 只能在内心幽怨地吐槽了下。 时晚寻摇摇头,扯着衬衫下摆:“我起来了。” 由于她的动作,腿部线条展露无疑。 裴骁南想,她确实很软,哪里都是如此。 “要换衣服?”他墨黑的瞳仁凝视过来,声线低沉,“我抱你去。” 时晚寻本能地选择逃跑。 她支吾着应声:“不……不用,我可以走。” 裴骁南知道她害羞,也就干脆留给她单独的缓冲时间。 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衣服后,她火速关上浴室门,也看到了镜面里的自己。 脸颊发红,眼尾含媚,白色衬衫下的红痕点缀在奶油般的皮肤上,很是明显。 时晚寻深吸了一口气,又不禁想到他温柔又狠戾的风格。 昨晚她也像是暗夜里迷失的小舟,随着风浪颠簸。 为了遮印子,她特意换上了件高领毛衣,外加羊绒外套,看上去保暖到不行。 …… 终于换好了衣服,她推开门出来。 裴骁南等待了段时间,望向她,平和道:“晚上想吃什么?” 她思索了一阵:“出去吃吗?” 毕竟昨天已经在做过年夜饭了,她做饭水平还没眼看,再弄可能会比较麻烦。 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路上积雪未消,出行也不方便。 裴骁南说:“过年,有一部分店可能关了。” 而且他也想要她多休息会儿,走路太多肯定会累着。 “那就在家随便吃一点吧。”时晚寻突然开口,“你是出过门吗?” 他颔首:“去买了点东西。” 她微微垂眸,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裴骁南都买了些什么。 他将袋子里烟盒扔到一边,又给人捞过来。 她被扣住手腕,身后就是绵软的靠枕。 时晚寻不由得瑟缩了下,瞪过去一眼:“你就不能……” “节制一点。” 裴骁南浓密漆黑的眼睫轻抬,蕴着星星点点的浅笑:“想什么呢?” 他打消掉她的顾虑:“不动你。” 不待反应,冰凉的药膏便涂抹在皮肤上。 原来他出去是买了一些药回来。 他动作很轻,落在肌肤上只是一片羽毛的重量。 很快,她浑身清凉了不少,又听到他耐心的询问:“还难不难受?” 她涨红了脸,不明白他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坦荡地问出来这个问题的。 只能轻描淡写道:“现在还好。” 他幽幽看过来一眼,目光让她下意识又感觉到危险。 黄昏已至,两人刚吃完晚餐,也是这一天的第一餐饭。 收拾完成后,他回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时晚寻以为他是想选个电影看放松下,就先拿起手机看了下微信消息。 除了群聊和私人的拜年祝福,她收到的消息依然不少。 置顶联系人的消息发的最多。 明明昨晚裴骁南跟她全程待在一块儿,这些消息只能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发的。 她点进去看,眸色瞬间涌动。 nero:【我也想你。】 nero:【祝纪录片收视高升。】 nero:【新年快乐。】 …… 后面的消息越来越多,她发了多少条,他就回复了多少条。 像是把那些等待的日子全部一一弥补回来,也不会让她说的每一句话没有回应。 她鼻尖一酸,默然几秒,眼角憋到发红。 又返回界面,看到跟喻西宁的聊天界面。 喻西宁:【怎么这么久没回消息哇,寻宝!!!】 看到后面的几个感叹号,她眉心一跳:【太累了,睡过头了tvt】 喻西宁像吃到了惊天大瓜:【这么累的吗?你不会现在还躺在……】 时晚寻连忙敲字:【没有没有,我都吃完晚饭了。】 然后迷恋 第110节 喻西宁:【好的我懂,从昨晚八点到现在,警队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时晚寻快要看不下去两人的聊天了,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又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光影涌动着,他的侧脸轮廓硬朗,目光停留在屏幕上。 裴骁南漫不经心地换着台,后面又将界面调到网播平台。 原来是要点开那一档纪录片。 他点开节目界面,将人揽过来:“说好陪你一起看的。” 头顶的阴影倾洒下来,她对视上他幽微的目光,轻轻应了声。 “裴骁南……”她红唇张合,每一字很咬得很重,“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然后迷恋 episode59 一集纪录片的时间约莫三四十分钟, 一整晚裴骁南就陪伴她身边,耐心地看完了一整季。 毫无疑问,《我们的征程》是一档优秀的纪录片。 无论是从拍摄手法, 还是每一集的真实的场景取材, 都能引发观众对于这份职业的的思考。 他的小姑娘早就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熠熠生辉。 看完后,裴骁南捏了下她的脸颊,真心实意夸赞道:“不愧是我们家的时记者。” 她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从西城回来后就一直想做这样一档纪录片, 没想到最后还真的做成功了。其实当初做这档纪录片的初衷是为了纪念, 纪念像我爸还有像你这样的缉毒警察,算是我的私心吧……” 是因为有他们在黑暗里的坚守, 与绝望的厮杀, 才能换来人世间的万千灯火。 又或者说,遇见裴骁南之后,她对自己的职业理念也有了进一步的思考。 跟孟瑜只顾流量的想法不同,她觉得真正的新闻要有生命,好的记者也需要传播有温度有观点的作品。 知道她做纪录片的初心后, 他从心底升腾起澎湃的热血。 “我感受到了, 阿寻。”裴骁南眼神动容, 轻吻了下她的唇角,“我能感觉到。” 文字也好, 视频也罢,都是有力量的。 刚刚陪着她一起观看的时候, 他就能感受到她的用心。 裴骁南懒懒散散抻着腿, 大喇喇坐着,又一把将人牵引到自己怀里。 他语气沉沉:“不过这可不算什么私心。” 时晚寻跌坐下去, 差点支点不稳, 又直接被他打横抱起。 他轻蹭了下怀中人的鼻尖, 继续道:“爱你才是我的私心。” 窗外夜色浓稠,她推阻着他的胸膛:“那你别……” 时晚寻也是被昨晚的裴骁南震慑到,想到有些念头一旦开闸,便会如洪水倾泄。 他给她盖好被子,提醒道:“不是刚才还给你上药了?” 就算他再怎么尝过滋味,也不会在这时候再胡来。 乌黑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她听到他低醇的嗓音:“晚安。” 可能看到的拍摄内容让她想到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当晚,她在梦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梦境。 越是想挣脱,越是醒不来,她只能不安分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裴骁南似乎是感觉到了声响,拍着她的脊背,一声声低哄。 直到视线恢复清明,他的气息落在头顶:“做噩梦了?还好吗?” 时晚寻还没从梦境里的难过里缓解,又看到他关切的神情,愣怔着看过去。 她抱着他的手臂说:“没事了。” 昏黄的光线倾泄一地,朦胧着眼前的光影。 此刻,时晚寻感觉到没来由地安心,有他在,她的情绪很快安定下来。 一时半会儿很难再睡着,她干脆找了个话题聊。 “你之前在西城也做噩梦吗?” 裴骁南说:“偶尔。” 梦见自己回不来,葬身边境,梦到她独自一人等待…… 但更多的时候他不会做梦,必须得时时刻刻保持浅眠的状态去迎接未知。 话音落下,他垂眼,又说了句:“但也做过很好的梦。” 她眼眸定定,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裴骁南拨开她耳后的发丝,笑意加深:“有你的梦。” 生死一线时,他几次陷入昏迷,梦里只有她,支撑着自己闯开生死关卡。 因挨得近,时晚寻突然觉得两人像是连脉搏都在相连。 她眷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忽地鼻子一酸。 “以后都会是很好的梦。”裴骁南用指腹蹭过她眼睑,虔诚道,“相信我。” 从现在开始,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是美梦。 长夜漫漫,但有他在,她便相信能等到黎明的那一刻。 那些孤独前行的日子,坠入黑暗的时光,终究会被向阳的新生所掩盖。 “裴骁南。”她闭着眼眸,哑声开口,“晚安。” 幸好,兜兜转转,他们没有再走散。 …… 春节期间,两人都是难得休息日。 虽然假期短暂,可待在彼此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热恋。 本来裴启想让两人过来家里吃顿饭聊聊,结果当天时晚寻临时被叫去处理工作。 记者这一行就是这样,任何突发情况都得保持十二分警惕。 裴启倒也没催着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 念及裴启上次在群聊里的红包,时晚寻用心挑选了不少新年礼物。 她浏览完购物界面,轻声问:“送这些东西裴叔叔会喜欢吗?” 裴骁南还真的很少关注裴启的喜好,只是看她花费着心意准备,宽慰道:“我爸不是很看重礼物是什么,主要看人。” 在裴启心里,时晚寻早就是准儿媳妇儿了,所以对她的态度格外和蔼。 他将人抱进怀里,吻了下她的耳廓:“这一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两人刚聊完,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 是裴启打来的。 明明平日里跟他连个信息都不会发,现在打电话来,意图已然很明显了。 裴骁南摁下通话键,将手机递过去:“我爸找你的。” 时晚寻不明所以地看了眼镜头,发现视频通话里的女人笑得端庄,眉眼跟裴骁南很像。 她立刻喊了声:“阿姨好。” 裴骁南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两人还真是轮流上阵。 陈平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下镜头里的女孩,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时,之前你工作忙,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见一面,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摆手,礼貌道:“没有,之前裴叔叔就一直喊我过去吃饭,台里临时有事才没能过去,您费心了。” 陈平听着她的谈吐,神色愉悦:“阿姨知道你也是江城人,下回来我们家里,给你做鱼吃,你要是有什么爱吃的,提前跟我讲,千万别客气。” 时晚寻倒没有多拘束,只是被铺天盖地的热情弄得很生涩。 通话结束,裴骁南啧了声,笑得桀骜:“我爸妈就这样,热情起来,我都快不认识他们了。” 她弯着唇角,视线描摹过他的五官:“你好像跟妈妈长得更像。” “听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追的人都能排成一条街,也不知道怎么看得上我爸。”他懒洋洋抬眸,去找了本相册递过去。 裴骁南坐在绵软的地毯上,屈着一条腿,让她被圈在自己的怀抱里。 他凛冽的气息喷洒在发顶,任由她翻动着面前的相册。 果不其然,陈平年轻时就是大美人,这么些年过去,保养得宜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年轻不少。 但是关于裴启的描述就显得偏颇了起来。 “明明裴叔叔年轻的时候跟阿姨很登对啊。”她小声辩驳道。 之后的照片是他过周岁时,穿着件毛衣,眉心还点了颗红痣。 再往后就是一些童年照,男孩稚气未脱,但所有拍照的表情都蕴着股拽意。 时晚寻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样的裴骁南,笑得难以自抑。 裴骁南把控着她的腰际,眼眸微眯:“笑这么开心呢?” “没有没有……”本能察觉到不对劲,她刚想往外躲,又被他捞过去。 她最怕腰部的呵痒,被他挠得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在力道的桎梏中挣扎着。 平复下呼吸后,他掀起眼皮,挺恶劣地问了句:“错了没?” 哪料她直接摁着他肩膀,在他唇上啄了下:“这样可以吗?” 然后迷恋 第111节 她认错的态度乖到不行,又令他眸色的火苗跳动得愈发热烈。 呼吸交织,她甚至有清浅的缺氧感。 最后只得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眸色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我不笑你了。” 裴骁南又不是没看出来她的那点儿心思。 不过自己宠的人,他怎么着也得惯着,只得淡淡应了声。 时晚寻压平裙摆褶皱,清清嗓子:“我们继续看相册吧。” 他的成长也基本上捕捉于这沓相册中。 经历了几张穿着校服的时期,少年飞快成长,而后就是穿着警服的模样。 眉眼间充斥着青涩,身姿挺拔落拓,骨骼感十足。 她摩挲着已经有些年头的照片:“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他沉吟片刻:“大概刚入学那会儿吧。” 进入警校后,裴骁南这个名字就成为传奇式的存在。 哪怕是被抹掉了档案,也会有人私下谈论起这位曾经的学长。 相册只剩下最后一页,她翻过去时,目光澄澈如水。 却在看到的那一刻怔忪了下。 那是一张她在总台采访时的照片,看样子他应该是从网上存的。 她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裴骁南理所当然道:“上回看到了就打印下来放进去。” 他笑得坦荡,盯着她清澈的眸:“总得让我睹物思人吧。” 她笑得乖软:“我现在就在你面前啊。” 时晚寻趿上拖鞋,准备帮他把相册放回去。 书房内放置着一个纸箱,她蹲下身,却看到了临城日报社的报纸一角 他明明就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却将每一张报纸都收藏得整整齐齐。 时晚寻内心轰得一下,又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将呼吸放得很轻,心头悸动着,去将那些报纸一张张拿起来。 上面按照年份排序,正好就是从她入职开始的那一期。 时晚寻又快速翻找着。 不出意外,收来的报纸都是有她署名报道的。 ——【临城日报社记者时晚寻】 难怪他之前会把她写的报道内容记得那么熟练。 却轻描淡写到只说是在病房偶然看见的。 书房没开灯,气氛沉闷到像是夏季雷暴雨来临的预兆。 时晚寻膝盖触着地面,又将那些报纸拿起来,看到了压在箱底的是一摞摞信封。 而在最顶上的,是他出危险级别任务前必写的遗书。 上一回从陆良淮手里递过来时,她根本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结果,所以也没拆封开过。 受到情绪的驱动,她垂下眼睫,颤着手将遗书里的信纸展开。 他的字迹清劲有力,跟他的性格很像,轻狂不羁,可又始终泯灭不了内里的正直无畏。 时晚寻屏住呼吸,目光慢慢掠过—— 【她有点儿挑食,但还算好养活,喜欢吃辣吃醋。】 【她来生理期第一天会肚子疼。】 【时记者对工作认真负责。】 【阿寻怕黑,睡觉前得留盏灯。】 【她喜欢花花草草,会把植物照顾得很好。】 【阿寻不太会做饭,但必须得让她多吃,要不然真养不胖。】 …… 这些话,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口吻进行总结。 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没办法再爱她的时候,还能有人践行他说的这些话。 最后他落笔的是—— 【愿她快意余生,好好生活,一定要向前走。】 哪怕是忘掉她,他也由衷地希望她能好好生活。 时晚寻心尖一颤,涌上难以描述的酸涩,眼圈泛红。 她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坐在地板上抱膝坐着。 裴骁南半晌没听到她的动静才推开书房的门。 地板上太凉,他不由分说地将人抱到自己的怀里。 暖意贴合,胸腔下震颤的心跳交织。 裴骁南抬手,捧住她沾染了泪痕的脸颊:“阿寻,怎么了?”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坠落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淅淅沥沥的一场雨,浇在心头,潮湿一片。 昏暗的房间,只有他的瞳色依旧清晰明亮。 她凑近过去,像寻到了暗夜里的烛火,想要执拗地点燃。 裴骁南漆黑的眼神一瞬不瞬看过来,安抚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她抿着唇,愣是一声没吭,任由眼泪糊了满脸。 “不哭了,好不好?”他揽过她肩膀,耐着性子哄人。 直到眼泪被他吻去,她鼻音浓重,曳着哭腔:“那你那半年都经历了什么?” 裴骁南揉着她脑袋,神色顿了下:“真想知道?” 她用力点头,听他云淡风轻地开口。 不外乎是回到了齐弘生身边,被要求吸食‘四号’,为取得信任,他选择牺牲所有。 时晚寻做新闻几年,做纪录片前察看相关缉毒资料的时候,不是没有看到过缉毒警察因公染毒的事迹,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自己也成为一枚‘弃子’的下场。 幸好他偏离了齐弘生一开始设计的轨道。 伊文救了他,又或者说,少年心性单纯,并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 看着身边人因毒惨死的下场,伊文只是单纯讨厌毒品,所以并没有任何继承齐弘生衣钵的想法。 父母早亡,齐弘生之前是靠大哥带大,对大哥留下的孩子自然更纵容。 只要他不干出格的事情,怎么选择,齐弘生都不会强求。 之后齐弘生接到了一笔大单,他的野心被渐高的年岁所击退,想着联合贺家,共同运输这批货。 在西城,毒枭内部彼此攻讦,各立规矩是常态,还需要警惕缅甸政|府|军的力量。 齐弘生将交易地点定在了宝塔寺的厢院,佛寺清净,降低引人警觉的可能性。 他给了贺祈山信任的可能性,遭到的却是缅甸军的重创。 贺祈山向来标榜自己是生意人,利益当头,缅甸军能跟他在军火上达成一致,他完全没必要去开拓其他生意。 齐弘生没料到这次的围剿以及我方警方的速度。 当他被包围的时候就知道,除了死自己根本没办法走逃脱。 而这么快泄露风声能让条子形成包围圈,只有内部存在卧底的情况。 彼时,裴骁南发送完信号,自身状况岌岌可危。 贺祈山拿枪抵着他脑袋,桃花眼潋滟:“裴总想要我帮忙还是直接给你个了断?” “贺总自然有判断。”他不咸不淡地回。 贺祈山悠然一笑:“我看的出来,阿寻喜欢你,你真的对得起她的喜欢吗?” 他则是给出个耐人寻味的答案:“我会永远保护好她。” 之后,裴骁南被缅甸军带走。 他没有明面上能解释的身份,只能被缅甸军当作俘虏,暂时扣押,搜寻人员搜寻无果,再加上他体内芯片没办法在无信号区定位,因此消失匿迹一个月。 齐弘生被捕,宣告西城最大毒枭势力的瓦解,然而就像沙尘暴,什么时候卷土重来尚未可知。 在这条缉毒的征程上,即使他从一线退下,也会有人顶上。 无可否认的是,他做的功绩一定是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裴骁南说完,打消掉她的顾虑,又伸出手盖住小姑娘的眼睫,试图让她忘掉一切。 她眼睫簌簌,咽了咽喉头。 裴骁南将人抱过来肩头,由衷道:“阿寻,这一次我抱住你——” “就不会再松手了。” …… 大年初七,江城电视台正式结束春节假期。 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发现桌面上过了花期的虎尾兰居然奇迹般又恢复了生命力。 然后迷恋 第112节 或许是立春了,也或许因为是他回来了。 她心情明朗,处理了会儿写的稿子,又被钱澄叫进办公室领了个任务。 说是应台里要求,她需要跟网友们在元宵节当晚开一个直播互动。 时晚寻不是很懂,耐心道:“直播需要我做什么吗?” “就是跟大家聊一聊在官博下的问题,以及节目的后续,不用太紧张。”钱澄说,“最近有个纪录片的奖项比赛,负责人联系了我,我就让你当了推荐人。” “如果到时候能提名或者获奖的话,到时候得去一趟京城。” 钱澄耸肩,打趣道:“时记者,万一总台要给你挖走,我都怕留不住你了。” 时晚寻怔了怔:“没有,我现在还是比较想留在江城。” 钱澄:“哪怕有更好的机会也无所谓吗?” “机会都是人选的,我只做我不后悔的决定。”她露出个笑容,眼神坚定也勇敢。 元宵节当天,直播的活动约在了晚上八点。 除夕之后,时晚寻这段时间都没回青枝巷住。 回去后,她看了眼时间,才七点整,就先处理了下工作。 她近视不算太严重,只有对着电脑时才架起金边眼镜,屏幕幽微的光倒映在镜片上。 裴骁南今天说有警局聚餐还没回来,所以偌大的空间内只能听到键盘的敲击声。 起身接水时,门口传来响动声。 她诧异地抬眼:“你们聚餐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裴骁南臂弯处搭了件外套,推门进来,人高腿长,跟衣架子一样。 看到她,他矜冷的神情稍稍缓和:“他们还要喝酒,愣是不放人走,我还是先回来了。” 时晚寻若有所思,觉得两人是在一起,但彼此正常的社交生活还是得予以尊重。 她眨了眨眼:“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女朋友还在家等我。” 时晚寻:“……” 听起来好像她有多不近人情一样。 “我哪儿有那么凶?”长了张顶级甜妹的脸,时晚寻气质虽清冷,但谁都不觉得她跟‘凶’这个字儿搭得上边。 裴骁南笑了下,诚恳地说:“没有说你凶。” 毕竟那群同事只会吐槽他是‘妻奴’,抑或是重色轻友罢了。 想到一会儿的直播,她提前打了个预防针:“我今晚有个任务,所以等会儿可能得在客厅待一会儿。” “做什么?” “台里要求的直播。” 裴骁南应声:“嗯,我先去洗澡。” 过了会儿浴室门被拉开,男人眉弓优越,黑发黑瞳,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套了件居家的卫衣,坐在沙发上。肌理线条明晰冷淡。 裴骁南目光沉沉地看过去,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她的倒影。 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注视,时晚寻雪白的脸颊浮现着一缕嫣红:“裴骁南。” “怎么了?”他好整以暇地问,“陪你工作,有什么问题?” 她嘟囔道:“但你这样我没办法工作了……” 他一坐在那儿,就有天然让她分心的气场,不得不承认,是她定力不够。 他反倒是故意笑道:“行,怪我。” 之后裴骁南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问了几句今晚直播的事情。 了解清楚后,他丝毫没有要从沙发上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是要留下来看她的表现。 即使经常出现在镜头前,一会儿的直播任务还是让她稍显紧张。 时晚寻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抿好口红后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刚刚开播,弹幕大军就蜂拥而来。 她今天穿了身淡粉色的圆领羊绒衫,衬得肤色冷白,像是通透的玉。 时晚寻关掉那些多余的美颜,眼神澄澈地看着镜头,就连脸颊的细微绒毛都细致可见。 她调试了下功能,梨涡盈盈地笑着打招呼:“大家晚上好。” 【老婆!好美好美!好甜好甜!】 【老婆贴贴,吃饭了吗?】 【现在是在哪里跟我们直播呀?】 【……】 时晚寻看着一条条评论,耳根慢腾腾变红。 她挑了几个问题出来回复:“吃完了。” “现在是在家里。” “大家不要送礼物啦,真的很破费。” 聊了会儿近期的工作,弹幕的气氛很是轻松,弄得她的神经也不再紧绷。 不过她再怎么呼吁,送礼物的行为依然没有停,署名为n的人最为‘财大气粗’。 还相当嚣张地留言:【老婆,我的。】 下面的弹幕立刻变得幼稚起来。 【楼上,老婆是我的。】 【你们是要让时记者犯重婚罪吗?】 【你们别打啦,我就帮我朋友问问,时记者现在有男朋友吗?】 时晚寻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正常的交流中转到自己的个人问题上,耳根瞬间转为一片绯色。 【好乖啊,喊老婆都会耳朵红的吗?!】 【老婆晚上吃的什么啊?我只能啃泡面呜呜tvt】 【……】 时晚寻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单独跟这个n说一说不要再送礼物的事情。 她正在思考措辞时,沙发上的男人扔掉手机,一步步靠近。 男人黑裤利落,简单卫衣下是宽肩窄腰的身形。 光是身材就足够引人注目。 时晚寻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过来,慌乱之间,只能看到满屏弹幕飞快从眼前掠过。 弹幕在发疯的时候,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噜噜直冒泡。 时晚寻生怕不小心让他出镜会带来他的工作一定困扰,慌忙想要用手去挡。 结果却不小心把直播的摄像头摁到关闭。 她的双手被反扣,鼻息间满是沉沉的檀木气息。 羊绒衫本就偏宽松款,瓷白的肩头直接落进他眼底。 裴骁南笑得轻挑,呢喃着问:“怎么不说话,嗯?” 他的嗓音低淡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然而发生的一切早就让直播间瞬间被点燃。 【我去,我看见什么了?!这男的身材也太好了吧,斯哈斯哈!】 【没看清楚脸哇,可惜了。】 【啊啊啊啊,时记者有男朋友了。】 【是男朋友还是老公?有点甜】 片刻后,她只得慌不择路关掉直播。 其实该聊的也差不多,除了回答一些问题,以及被众人疯狂喊‘老婆’之外,时晚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结束了?”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贴近她的蝴蝶骨,似笑非笑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得开始做点儿别的?”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下章正文完结~ 第60章 然后迷恋 episode60 清晨, 江城下了场小雨,天空泛着鱼肚白,薄雾轻拢。 裴骁南站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指间一点猩红, 青烟直坠。 这段时间跟她住一块儿,他烟瘾淡了很多。 只不过今天接到警局的电话,才又勾起了一些回忆。 时晚寻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到的就是阳台上那道被烟雾朦胧的背影。 她肋骨泛着酸, 想到某些场景,觉得简直是没完没了。 然后迷恋 第113节 再这样下去, 还真是有点没节制。 也许是刚醒, 她拖着黏糊的尾音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裴骁南不动声色道,“我等会儿去见一趟齐爷。” 时晚寻喃喃着:“齐弘生?”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她怀疑自己是没睡醒。 裴骁南刚晨练完不久,汗意涔涔,荷尔蒙气息爆棚。 他刚一过去, 她就跟没骨头一样俯身过来, 细白的藕臂缠绕着他肩颈, 不经意间触碰到滚动的喉结。 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沉着略沙的嗓音道:“不用担心, 只是去审讯,不会有危险。” “那你去吧。” 她乖软应着, 眼底荡漾着朦胧的温情。 看她眉目间溢着慵懒的风情, 裴骁南饶有兴致地问了句:“昨晚还喜欢吗?” 当然,他指的是各方各面, 坦诚些, 以后他也能顾及到她的感受调整。 但这种话时晚寻根本没办法回答, 羞耻地拿被子蒙着脑袋:“好困……” 裴骁南不再逗她,给买好早餐后,便驱车去了警局。 警局内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他单手抄兜,脚步沉稳,似乎不见赶过来时的风尘仆仆。 有认识的警察跟他打招呼,裴骁南略微颔首,推开办公室的门。 陆良淮正好在喝药,他压低着咳嗽声,掰开药丸的铝箔吃了两粒。 他郑重道:“陆局,身体最重要。 “得,你小子好意思说我呢。” 陆良淮睨过去一眼,“这话之前我老对你说才对吧。” 裴骁南叼着根烟没点,眉眼疏懒:“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陆良淮叹了口气:“我老了,不比你年轻。” “您要退休?” “身体要是不中用,警局也不要是不是?” 陆良淮背过手,又说:“齐弘生以及被押过来了,就在里边儿。” 裴骁南语气轻淡:“他怎么样?” “吃得好喝得好,倒是很适应。” 审讯室内,光线很暗,笼在人身上,似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齐弘生听到了脚步声,抬眼去看。 见到来者是谁,他似乎并不感觉到意外,反倒是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 裴骁南穿着身警服,肩章加身,身影挺拔利落。 他正了下脖颈间的藏蓝色领带,拉开凳子坐在齐弘生对面,头顶的光描摹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两人的位置有了微妙的对调。 从前他是卧底,从始至终都不能暴露身份,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而齐弘生是掌控西城毒枭,呼风唤雨,明面上连国际警方都对他束手无策。 齐弘生戴着手铐,面色瞧着确实憔悴了几分,外形儒雅,但眼神里的狠辣并没有随之减退。 “这回要怎么称呼你?” “裴警官。”齐弘生大笑道,“阿南成裴警官了。” 如果不是手上戴着手铐,齐弘生甚至想站起来跟他握个手。 裴骁南不是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讥讽,点头道:“齐爷,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后悔吗?” “后悔相信你?”齐弘生继续笑道,“别忘了,信任对我们不值一提。” 齐弘生自认他不是不讲道义的人,可也必须承认,他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完全的信任感。 “只不过阿南,你说你这是何必?” 齐弘生慢悠悠开腔:“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你想要一石二鸟的时候,我给你机会让你去找贺祈山,处理玉昆事情的时候,我割掉了刀疤脸的舌头,哪怕我让你除掉西佧,他也真的蠢到中计,但是阿南我也真的待你不薄——” “你当时走都走了,居然还敢回来。说白了,你回来只是在送死。” 齐弘生露出些许后快:“毒瘾发作可不好受吧,裴、警、官——” 本来灌在酒里的成分就是一次成瘾,再加上按照他之前送过去的剂量,足够折磨他很长时间了。 裴骁南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恐怕齐爷打错了算盘。” “你没喝?”齐弘生冷了神色。 “当然得喝,齐爷的一片心意,浪费不好。”他旋即哂笑着,“东西还是齐爷看着我喝下去的,是吧?” “还有……伊文我会让人照顾着,这一点齐爷不必担心。” 说起来,这是整场收网行动中最令他心口堵得慌的事情。 确切地说,伊文确实帮了他,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倒打一耙,将伊文仅有的亲人从身边带走。 此前,裴骁南曾旁敲侧击问他会不会怪自己。 伊文一脸真诚:“南哥,你有你的选择跟立场,但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以后也不想赚毒品的肮脏钱。” 将伊文的话送达后,裴骁南起身,面色森然:“你应该还记得路从……” 路从,他反应了几秒,是被他弄死的条子。 “是我弄死的。”齐弘生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当初你听我说的时候,都恨不得杀死我吧,裴sir。” “可惜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齐弘生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在西城待久了,好人也会变成坏人。” 金钱利益、贪婪权望,足以让世人摒弃掉不值一提的信仰。 齐弘生接着说:“有时候我会想你豁出命来做,还可能无人铭记,有意义吗?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当时为了给我挡枪,差点失血过多死掉,大大小小伤病不断。” 甚至稍有不慎染上毒瘾,便是万劫不复。 裴骁南顿了顿,忽然也笑了:“齐爷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变?”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坚定地戳中:“因为这儿。” 这儿坚强的人,注定一往无前。 …… 开春之际,时晚寻收到消息,《我们的征程》得到了奖项的入围资格。 最终的颁奖仪式在京城举行,结果会在仪式上公布。 钱澄乐呵呵的:“小时,你就当公费旅游,拿不拿奖不是必须的,能提名已经是一项荣誉了。” 钱澄这么说,也是不想让她负担起压力。 在颁奖仪式前,时晚寻比较愁的还是出席装扮的问题。 她的裙子都是工作风或者休闲风,几乎没有颁奖礼的衣服。 她就随口跟他提了句,结果裴骁南直接带她去商场恨不得将昂贵的裙子全部买下来。 当然,这中间剔除了露背的、高开叉的款式。 最后,她定下来一件绀青色的旗袍,花纹算不得繁复,点缀着素色压襟,呈现恰到好处的美感。 不得不说,这件旗袍很衬身材。 她对着镜子时,裴骁南慢慢从后拥上,吻了下她白皙的后颈。 “穿这件去应该没问题吧?”她浅笑盈盈地扭过头。 裴骁南按捺着某些念头,漫不经心道:“你去之前最好给放好。” 要不然撕坏了,她肯定会心疼。 时晚寻:“……” 裴骁南微微俯身,勾起小姑娘垂落的发丝。 她乌瞳里满是他的倒影,感觉到他的凑近。 这一吻,他放缓了感官感受,吻得无比轻柔。 过了两天,时晚寻订好机票准备出发。 裴骁南给她送到机场,帮她拿着行李箱。 她难舍难分地抱了他一下,温和偏幼的一张脸在光线下更显得清纯。 裴骁南隔着口罩捏了下她的脸颊,笑得混不吝:“得,别想我,到地方了再跟我说一声。” “好。” 话是这么说,想他还是会想他。 满怀着满腔憧憬与些许的紧张,她准备去登机。 他一直等待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将【平安降落】四个字发送出去。 脑海里弥留的是小姑娘单薄倔强的背影。 飞机降落到京城机场时,时晚寻刚从困顿的情绪中略微缓解,就感觉了京城春季的干燥。 傍晚,她住在安排好的酒店里,简单洗漱了一番。 夜阑人静,窗外的夜景霓虹交织。 打开手机时,她也没忘记得跟他报备一声。 时晚寻:【我到京城了。】 然后迷恋 第114节 那边直接将电话拨了过来,她直接摁下接听键。 “到酒店了吗?”他声线低冽地问了句。 “到啦,住的地方都挺好的,离明天仪式的地方很近。” 她温软地回着话,又听到电话那头‘咔哒’一声轻响。 裴骁南指间捻着根烟,慢条斯理吞吐着烟雾,嗓音摩挲过颗粒感。 本来她一开始时想问裴骁南要不要陪自己一起过来的,又想着工作的缘由,怕安排住宿不方便,就一直没提。 他听着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声,忽然从喉头溢出一声笑:“明天的仪式是几点?” “大概下午开始,他们有红毯的程序,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只能在内场等结果就好,大概在晚上七点。”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她眼皮发沉,翻了个身轻声道:“困了,晚安。” 他看了眼机票信息,话音亦然落下:“晚安。” …… 翌日,时晚寻醒得很早,她换上旗袍后看了眼时间,就先在酒店内的房间浏览了会儿之后的工作。 这回的颁奖仪式并不只是针对纪录片,还有电影电视剧等,这部分才是重头戏。 大大小小的明星赶到造型间后,现场热闹喧闹。 有认出她的现场明显名字,时晚寻微笑着打招呼,甚至听到了一些议论。 “明明真人比镜头还要好看诶!” “听说有男朋友了,应该是真的……” “上回直播你们不知道吗,她说在家里,有男人入境来着!” 进入内场后,时晚寻找到标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坐下。 等待的间隙,她拿出手机回复着消息。 喻西宁:【寻宝,我已经打开颁奖直播啦,等你好消息!】 时晚寻:【好耶!握拳.jpg】 之后她盯着他的微信名字愣了下,心脏蔓延起浓重的思念。 只是需要分开几天,如此短暂,却又如此漫长。 一轮轮奖项在呐喊声中揭过,终于,颁奖典礼进行到最后环节,提名最佳纪录片的封面不断滚动。 时晚寻目光平静地看着屏幕,心跳仍不自觉地加快。 除了《我们的征程》有提名外,其他的四部纪录片同样制作优秀。 来之前,她认真观看了其余的四部纪录片,深刻地感受到其需要承载的现实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裴骁南。 如果获奖的时刻,他能亲自看到就好了。 她低眉敛睫,丝毫没注意到缓缓走进来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主持人在台上看了眼手卡,微笑着揭开今晚最后一个奖项的归属。 “年度最佳纪录片是——” 时晚寻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屏气凝神般静待结果。 主持人语调高昂道:“《我们的征程》,恭喜——” 现场亦然掀起一阵沸腾的掌声。 在经久不息的鼓掌浪潮中,大屏幕里的镜头扫视到她。 小姑娘微微睁圆了杏眼,反应过来后扬起笑意,落落大方地对着镜头打着招呼。 她长发披肩,发丝挽着耳后,连唇角的弧度都甚为温婉。 时晚寻压平旗袍一侧,蹬着双银质高跟鞋往前走,身姿款款。 随着众人的瞩目,镜头与聚光灯同样聚焦于她身上。 不远处,裴骁南的目光沿着她一路往上。 光影中,他单手抄兜,眉骨硬朗,依旧携了一身柔光。 时晚寻拿起话筒,眼神笃定:“感谢大家对江城卫视的支持,也谢谢各位对这档纪录片的喜爱,是各位同事主管的帮助让这部纪录片呈现出最好的效果,也是观众的鼓励包容鞭策让我们更好。” “以及这档纪录片还感谢江城禁毒大队的所有人,谢谢你们的配合,谢谢你们的奋不顾身,谢谢你们的负重前行。” “最后想要感谢我的男朋友,感谢他告诉我毫无保留地支持我,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因为有他,才有这部纪录片雏形的诞生。”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穿梭过人群,落到那一道心之所向的笔挺身影。 裴骁南轮廓深邃,笑意渐深,陷落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 所有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头里,时晚寻心潮涌动,却觉得底气更足。 所有的时间线仿佛在眼前回溯。 是在西城的诀别,所以或许之前说到生死,她的第一反应是裴骁南。 也是在江城的重逢,论到最纯粹的爱意,她的脑海里依旧只有他的名字。 究竟要有多赤诚的情愫,才能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 时晚寻想,这个问题一定需要一生来回答。 是每一个昼夜亦是轮转的四季。 发言完毕,她像是迫不及待般从台上下来。 裴骁南眼底发热,情不自禁地滚动着喉头。 眼前只剩下光的时刻,明灯万盏,她笑着朝他奔来。 那一刻,他看见了圆月高悬,璀璨人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