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医术考科举》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节 ?  《我靠医术考科举》 作者: 莳文 简介: 年过四十依然未婚未育的医学院男神教授秦越,穿越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败家子, 气死了爹,病死了娘,只剩下一弟一妹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哥,我饿~ 无力叹气的秦越看着被‘他’败得只剩四面墙的家,凭借妙手回春的医术,认命地扛起了养弟养妹的重担。 谁也不信秦家的败家子能够走上科举之路,可换了壳子的秦越却用现实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 他不仅踏上了科举这条青云路,还走得……格外得稳健。 1、慢热,伪种田文 2、有女主,但是出来很晚 3、关于医术和科举的部分有杜撰成分,请专业人士温柔指证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败家子,逆袭考科举 立意:浪子回头、妙手回春、金榜题名 第一章 、败家子 天色微明。 秦越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混沌的脑袋伴随着一阵阵的抽痛,让他禁不住有些恍然。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最终定格在了一道刺眼的亮光上。 他想起来了,那道亮光,正是急速驶来的汽车远光灯! 初夏微炎,正好是一年毕业季。 身为医学院最受欢迎的教授,秦越应邀参加了这届学生的毕业聚餐。 虽说平日他极少饮酒,可那日是欢送毕业生,他这个做老师的,自然是不好扫兴,只能来者不拒,一个接一个地接受了学生的敬酒。 哪怕每一次只抿一小口,对于酒量极浅的秦越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不过,秦越虽然酒量极差,却酒品极好,哪怕喝多了,也不吵不闹,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笑容依旧,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喝多了。 所以,聚餐结束的时候,秦越说自己可以走回家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不对劲。 毕竟,平日里秦越便是最会照顾学生的性子,何况他的住所就在学校隔壁,走过去也不过十来分钟。 谁会料到,他会一不小心摔出人行道,被迎面疾驰而来的汽车直接撞了个满怀?! 回忆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秦越感觉到头部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全身,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发出剧烈的抗-议。 身为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秦越当然知道,当时那种车速,一个正常人能够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他见过太多因为车祸而丧命的案例。 可他此刻却还活着,还能感受到全身上下蔓延开来的痛楚。 难道说,他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吗? 正想着,那阵将他吵醒的啼哭声渐行渐近。 伴随着一声吱嘎的开门声,走进来好几个人。 当然,秦越现在根本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他只是通过隐约的脚步声做出的判断。 “大哥……呜呜呜你不要死啊……” “哥哥,你醒醒啊……” 两声怯怯的童声在秦越耳边响起。 仿佛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性格应该有些怯懦,便是哭泣,也不敢放开了嗓子。 出于职业习惯,秦越第一反应就是对孩子的性格做出了判断。 随即,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越儿他舅,情况你也看到了,可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肯费银钱,是大夫说了,越儿现在也就是拖着时日了。这后事,该置办起来了,免得到时候……哎!” 说话之人,中气十足,话里话外,担心的意味听不出几分,反倒是推脱责任的意思,十分明显。 因疼痛而迟缓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旋转了起来,此时的秦越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若是在医院,怎么会闻不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呢?萦绕在鼻尖的,反倒是让人忍不住皱眉的霉味以及有些呛人的草药味。 还有……舅舅?叔叔? 谁人不知道,医学院的秦越教授是天生的孤家寡人。 在他年幼之时,身为科考队员的父母便因一次意外事故双双殒命。 年幼的秦越是跟着外公一起长大的。 而外公退休前,曾是一名受人敬仰的老中医。 俗话说,耳濡目染是最好的教育。 在外公的影响下,成绩优异的秦越毫不犹豫地报考了国内最好的医学院。 八年连读,专业第一。 与他的聪慧优秀同样齐名的,便是他那张招桃花的脸。 可不知道为何,一直到不惑之年,秦越依旧保持着单身。别说是女朋友了,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一个。 从学生一直到教授,秦越身边对他有好感的女生络绎不绝,想要为他介绍对象的亲朋也不知几何。 可来来去去,秦越却依旧保持着独身。 当然,有人猜测过秦越的取向,也有人说他是眼高于顶。 对于这些猜测,秦越全都一笑置之。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外公去世之后,他对这周遭的一切,就越发寡淡,似乎冥冥之中,不想再与这世界留下什么瓜葛。 秦越自学过心理学,他将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原生家庭。也许从小习惯了孤独后,就再也无法融入这热闹的世界。 而现在,他似乎隐约有些明白了原因。 周围的对话继续进行着。 秦越通过他们简略的谈话,大约理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站在他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他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舅舅,一个是他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叔叔。 至于那两个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的小豆丁,则是他这具身体的弟妹。 秦越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混不吝的败家子。 原本这秦家也算是小富之家。 秦家之主,也就是秦越这具身体的父亲,是当地一个秀才,虽然在科举上没啥大的建树,但是有着功名傍身,加上家里留下的家产,在这方圆十里,也算是受人敬仰的乡绅,人人尊他一声秦员外。 而秦越这具身体的母亲詹氏,乃是秦员外恩师之女,也称得上是出生于书香门第,最是温柔贤淑。 可谁也没料到,这样通情达理的两个人,竟生出秦越这样一个混不吝的败家子来。 十三岁以前,秦越还算得上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虽不是多聪明,可也每日乖乖前去学堂念书。 可问题就出在这学堂里。 秦员外放心将儿子交给学堂,便忙着家里的生意去了。 秦越不知从哪里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带着他逃学下赌坊,一来二去便沾染了这要人命的赌瘾。 一开始,秦越还有所顾忌,只敢小打小闹,将自己的月银和屋里的玩意偷偷拿出去赌。 后来,他越发觉得不过瘾,见爹娘也没什么反应,便开始偷家里的物件。 詹氏是最早发现儿子偷摸的,可她爱子心切,不愿声张,反倒帮着遮掩。这么一来,秦越越发胆大,等到秦员外发现问题的时候,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秦越在外欠下的高利贷,跟雪球似的滚了起来。 这开赌坊的,哪里会讲情面? 要么还钱,要么就要秦越一双手。 追债的追到家里,秦员外急火攻心,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当下人便有些不行了。 顶梁柱倒了,可这钱还是得还。詹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子真被人砍去一双手,只好砸锅卖铁,东拼西凑,勉力将那窟窿给填了。 眼看着自己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就这样化为灰烬,秦员外又气又悲,一口气没回上来,人便这样没了。 按理说,差点被砍了手,亲爹也被气死了,秦越也该痛改前非了吧? 确实,他是消停了一阵子,可不过小半年而已,那几个狐朋狗友又找上门来,略一勾搭,他又旧病重发,又一次沦陷。 这回,没有偌大的家底供他挥霍,秦越便骗,便哄,只要能从詹氏手里弄出钱来,那些谎话张口便来。 先是骗詹氏要回学堂去上学,后来又以买笔墨纸砚的由头,一次次地要钱。 家里能卖的能当的,都被秦越以各种名义拿了出去。 可怜詹氏也算娇生惯养了一辈子,临老了为了养活三个孩子,不得不放下身段,靠着做些刺绣换点口粮。 但是好歹那时候的詹氏心里还有些希望,只要长子浪子回头,待他考上进士,秦家门楣自然会再次光亮起来,这败了的家业也能再挣回来! 可谁能想到,秦越这每日早出晚归,根本就不是去学堂读书,而是沉迷于赌坊,早已输红了眼! 可怜那詹氏,就连自己病了都舍不得买药吃,生生挤出自己的口粮想让长子吃顿饱饭,可这丧尽天良的小畜生却良心泯灭,丝毫不顾母亲苦心!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节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秦越在外面赌博的事,到底还是让詹氏知道了。 詹氏本就是油尽灯枯之相,听说儿子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之后,再也没了生的希望,缠绵病榻数日后,便于前几日咽了气。 詹氏还没入土,那债主便又找上了门。 这回,秦家除了四面漏风的墙,也真的没有任何能够变卖的东西了。 那赌坊的人便盯上了秦越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弟妹。 这龙凤胎本就少见,生得这般俊俏的,更是稀有。若是好好培养,自然能卖出个高价去。 眼看着那赌坊的狗腿子要去抓弟妹,秦越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的,竟扑了上去,跟那一帮打手干了起来。 只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的打手的对手?为了护住弟妹,秦越生生挨了一顿痛揍,最后是他舅舅赶到,才勉强救下他一条小命。 他舅舅詹文荣,中过举人,却无缘进士,眼看年岁上去了,索性就歇了继续科举的念头,去了青州知府门下做幕僚,虽不是官职,却也有些门路。 这赌坊的人见风使舵,不愿惹来麻烦,这才手下留情,没将人彻底打死。 只可惜,秦越虽没立时断了气,却也离赴黄泉差不离了。昏迷之际,便叫后世一个同名同姓的秦越给占了身体。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感谢新老读者,留言送红包哦~~ 求收藏,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_^ 第二章 、金不换 秦越虽不是什么网文爱好者,但是也在无聊之时草草浏览过几本,对于穿越、重生这些热门概念也算有个浅薄的了解。 他现在这种情况,放女频文里大概叫穿越,放男频文里,约莫就叫夺舍了。 秦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穿成谁不好,竟穿成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败家子! 不过,秦越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兴许是作为医生,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的秦越竟然格外冷静。 他本就无牵无挂,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世界甚至换了个身体,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天崩地裂的坏事。 而且,听下来,如今这身体,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对于很多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来说,能够重返青春,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福气了。 自我安慰结束,秦越再一次集中精神。 耳旁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秦越原身的这个叔叔秦康,大概是不想跟他这个败家子有所牵连,所以话里话外都是撇清关系之意。 “越儿他舅,这几年你远在青州,怕是消息不通。哎,你只要去街上打听打听就知道,越儿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亲爹亲娘都管不了他,我这做叔叔的,不过是一介商贾,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秦越在心里不由轻嗤了一声。 这过去的秦越确实足够混账,秦康不愿替他还赌债也是人之常情。可这詹氏与那一双龙凤胎总归是无辜的,秦康一个生意人,暗中接济点口粮总不是难事,可他却依旧视若无睹,眼睁睁看着詹氏病饿交加,一命呜呼。 只这一件事,就足以让秦越认定,这秦二叔绝非他此时表现得这般无辜。 而今,秦越的舅舅来了,这秦康不想露面也得露面,左不过来演一场戏,将这一摊子的麻烦丢给他罢了。 秦越的舅舅詹文荣说话声音十分低沉,似乎是怕吵到自己这个昏迷的外甥似的:“阿姊已将外甥托付于我。” 詹氏去世前,已经预感自己大限将至,便给詹文荣这个弟弟写了信,请他速来见面,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 詹文荣接到信后,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来得及见到姐姐最后一面。 更糟糕的是,姐姐还没下土,大外甥也出事了! 詹文荣与姐姐感情甚笃,而今的心情,可想而知。 听到詹文荣的话,秦康暗暗一喜,却还是假惺惺地开口道:“大哥大嫂没了,按理说,教养侄儿本该是我的职责。可越儿……哎,罢了,越儿如今回天乏术,但是平儿安儿,我定会视若己出,还请您放心。” 秦康口中的平儿安儿,想必就是秦越那一双便宜弟妹了。 方才听他们的哭声,这一对龙凤胎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在如今这种医疗条件下,怕是一场风寒就能随随便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又或是,如那赌坊一般,将这一对漂亮的双生子卖去那些腌臜之地,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总之,没有了秦越这个败家子,养这对双胞胎,也不吃亏。 也别怪秦越将人想得如此可恶。身为医生,他见过太多泯灭人性的事,亲情与人性,并非每一个人都在意的。 想到这小子虽混账,可最后时刻还是为了护着弟妹而生生挨了一顿痛打,秦越心中略有些宽慰。 到底还没坏到透彻。 罢了,如今他成了这混小子,这一双弟妹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责任。 只要他这个哥哥不死,弟妹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秦康毕竟是秦叔叔,他提出要收养侄子侄女,詹文荣这个做舅舅的也没法拒绝。 眼看着二人就要定下两个孩子的去向,秦越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唔……” “大哥!”一直怯怯地没有出声的双胞胎是最先发现秦越动静的人。 “哥哥醒了!哥哥醒啦!”伴随着孩童欢欣雀跃的呼唤声,秦越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有点高估了它。 凑到他面前的是两张近乎一样的脸蛋,面黄肌瘦,却还是能看得出姣好的五官,晶亮的眼眸中闪耀着无法掩饰的狂喜。 “越儿!”紧接着,一位中年男子难掩紧张和激动地凑上前来。 秦越猜测,这人大约便是詹文荣了。 可他并没有喊人,反而露出一脸困惑的模样:“你是谁?我……我又是谁?这……这里是哪里?” 非常哲学的三连问。 秦越是故意装失忆的,他与那浪荡子秦越性格差得十万八千里,要想不那么快就被人发现问题,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装失忆了。 看到秦越困惑的模样,詹文荣从激动中回神,连忙转身对秦康喊道:“快去请大夫!” 秦康看着已经近乎断气的侄子又睁开了眼,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詹文荣催了第二遍,这才恍然回神:“哦、哦,我这就去!” 奇了怪了!这人不是快咽气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难不成真当时祸害留千年?! 想到这里,秦康的脸顿时转阴。好在詹文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外甥身上,倒也没注意到他这份异常。 “越儿,你不认得我了吗?”詹文荣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外甥,心情一时格外复杂。 詹文荣还记得幼年外甥的聪明伶俐劲,可以算得上是他所有见过的孩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他与姐夫两个,一个中了秀才,一个止步举人,难免有些遗憾。 詹文荣自己的儿子尚且年幼,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大外甥身上,希望他能超越长辈,在科举之上有所建树。 可谁知……事与愿违! 得知从前那个乖巧伶俐的外甥染上赌瘾变成了败家子,詹文荣心中是又失望又难过。可他远在青州,实在是无能为力。 时隔多年,舅甥两个再次见面,差点天人永隔,谁知峰回路转,濒死的外甥又睁开了眼,还忘记了过去那些事! 詹文荣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只能先安抚地看着秦越,放缓了几分语速,一一回复道:“你是秦越,而我正是你亲舅,此地乃你一家之居所。” 秦越目光略有些迷茫地眨了眨,好似在消化这些信息。 詹文荣也不着急,缓了好一会后才说道:“你受了伤,伤了头部,怕是因此才损了些记忆。不打紧,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秦平和秦安紧紧拉着彼此的手,抽噎了两声,才异口同声问道:“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吗?” 两个小家伙如鹌鹑一般瑟缩着,对秦越这大哥又是害怕又是依赖。 秦越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微微蹙眉,思考许久后,试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莫非……你们是我的弟妹?” 秦平、秦安闻言,连连点头。 秦越又顺势看向詹文荣,有些迟疑地开口:“舅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我为何会受伤?” 詹文荣面色一顿,旋而面色淡然道:“不过是一些意外罢了。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养才是。” 正说着,秦康带着一个老大夫走了进来。 “哎?”这老大夫正是之前断言秦越已经没救的那位,看到睁着眼的秦越,先是一惊,随后便快步走到秦越身边,抓着他的手腕细细把脉。 秦越前世的外公便是老中医。看着这老大夫熟练把脉的模样,顿感亲切。 “奇迹,真是奇迹啊!”老大夫抓着秦越的手,一顿把脉后,不由啧啧称奇。 “大夫,可有什么大碍?”詹文荣不由紧张地问道。 “看这脉象,想来是无性命之忧了,只是这外伤,了不得还得好生休养一阵子。” 听到大夫这么说,詹文荣顿时大松了口气。 “不过,越儿说他记不得往事,您说,可有什么大碍?”詹文荣又问道。 “哦?”大夫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望闻问切,最后得出结论,约莫就是脑袋受伤引起的失忆症,无药可解。 “不用解不用解!您帮着开药治伤便是!”詹文荣巴不得这外甥想不起那些往事,哪会着急要给他治这失忆症呢? “哎?失忆症?”站在远处的秦康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目光有些怀疑地看着床上的秦越。 这不会是这败家子什么新把戏吧?! 秦越懒得搭理他,反倒是对着老大夫温文尔雅地一笑:“多谢您了。” 这一笑,把老大夫直接给看愣了去。 秦越的一双弟妹粉雕玉琢,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生得也不差。 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虽说脸上带伤,却反倒更添一分文弱气质。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所谓的破碎感吧。 老大夫往常只听说过秦家这败家子蛮横无耻之名,却不知这人竟生得如春花朗月般皎洁温润。 “秦公子不必客气。”老大夫回过神,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佛。 哎,这秦公子若是往后能够争气点,未来不知道多少女郎要为他争破头呢。 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呐!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节 作者有话说: 中午好,来跟秦老师一起闯关吧! 第三章 、知旧事 “舅舅,劳烦您替我送一下大夫。”诊脉结束,秦越温声开口。 詹文荣点了点头,亲自将大夫送了出去,一同被他请出去的,还有目瞪口呆的秦康。 这、这小子被打了一顿,竟跟变了个人似的! 再看詹文荣,分明是一脸的满意和激动。 大外甥死里逃生,而今又忘却那些不堪的前尘,若是好生加以指引,能够再次走上正途,那他也算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姐姐、姐夫了! 越想越激动,詹文荣几乎是一刻都等不下去。 但是眼下外甥旧伤未愈,这些事,还得再议啊。 目送詹文荣与秦康离开,秦越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他这个失忆,这两位都没有起疑。 想来也是,虽说这一个是舅一个是叔,可一个日常远在千里之外,一个呢虽近在眼前却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对这个侄子又能有多少了解呢? 眼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从今以后,他便是这十里八乡最出名的败家子秦越了。 想到这里,秦越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哥哥……”看到秦越叹气,双胞胎里的妹妹秦安忍不住怯怯地叫了一声。 秦越朝她看去。 小姑娘立马慌张地躲开了视线,躲到了双胞胎哥哥身后。 秦平一边挡在妹妹面前,一边紧紧地握着小拳头。 秦越做了那么多年教授,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了。不过,到底是做老师的人,他回忆了一下过去与学生们相处时的模样,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和蔼的笑容。 “哥哥没事了。”秦越微笑着看向双生子。 看到哥哥非但没有跟往常那样凶他们,还对着他们微笑,秦平和秦安终于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扑闪着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秦越。 “哥哥,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秦平大着胆子问道。 “是啊,哥哥忘记了很多事,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秦越在医学院的时候,曾被学生称为男神教授,对待学生自有一套。 眼前这两个小豆丁,当然抵抗不了秦教授的魅力。 三言两语,秦越就对自己如今的境况,有了更清晰地了解。 他所在的桃溪镇,乃江南之地。而秦家,乃当地大姓,曾经出过状元郎,还出过好几位进士,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只是俗话说得好,守业更比创业难。 自从秦越的堂祖父考中二甲进士后,这往后的几十年里,秦氏一族再也没有人能够在科举上有过建树。 秦氏一族,一代不如一代。 秦员外因身上有个秀才功名,在世时,也算是族中德高望重的一位,若不出秦越这档子事,下一任族长,兴许就是他了。 只可惜,秦越染上赌瘾,秦员外教子不严,为族老们所不满,最终还是错失了族长一职。 而今的族长,乃秦员外的堂弟秦放,他比秦员外小几岁,身上也有秀才功名,还曾在秦氏族学中做先生,只可惜,是个妾生的,比不得秦员外的出身。 在秦氏一族中,秦员外的威望,是远高于秦放的。 哪成想,秦越不争气,将他爹积攒了几十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还活生生把人给气死了。 而今秦氏一族青黄不接,人才凋零,族老们病的病,老的老,急需一位精壮强干之人带领秦氏一族重振往日辉煌。 秦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捡了个大便宜。 让秦越比较意外的是,原本他身上还是有一桩婚事的,定的是本地另一大姓姚家族长的次嫡孙女。可是经历了这一杆子事情之后,谁家愿意把一个好好的闺女嫁给一个败家子呢? 最终,姚氏退了与秦越的婚事,而作为新任族长的秦放为了维持与姚氏一族的情意,勉为其难地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秦放的堂弟秦轩“奉献”了出来。 这秦轩年岁比秦越小一岁,却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少年英才。虽然说秦放家底远不如昔日的秦员外,但是念在孙女儿退过婚,秦轩又年少有为,最终姚族长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而今,秦越昔日的未婚妻,早已是秦轩的新婚妻子,是他的堂弟媳了。 而秦轩借着这门婚事,获得姚家推举,去了锦州有名的白鹭书院,算是彻底踏上一个台阶,不出意外,往后前程,必然无忧。 说到白鹭书院,秦平原本尚算平静的脸上,开始露出几分义愤填膺。 相比于嫂子被抢,秦平更介意的是秦轩抢了哥哥去白鹭书院的机会。 “这白鹭书院,每年只收几个学子。那姚家先祖曾在白鹭书院初创之时给予过资助,是以姚家总有几分薄面。要是不出那些子事,哥哥如今就该在白鹭书院了!” 秦越根据自己的理解,对这白鹭书院有了一个大约的了解,这白鹭书院,大约相当于一省最好的重点高中,进了这个学院的学生,就算考不上清北,起码也能上个211、985,再次也能上本科线,捞个大学上一上。 而姚家,算是当年的建校创始人之一,哪怕时过境迁,可也总有几分香火情在。 姚家将秦轩推荐去了白鹭书院,却也只是给了他一个面试的机会罢了。 最终秦轩能够入白鹭书院,还是靠的自己的本事。 相比于秦平的愤懑不满,秦越倒是十分平静。 看来,原来的秦越,真是将一副好牌,打得个稀烂。 但是,从方才的信息里,秦越也发现了一些不对的苗头。 姚氏族长当初能够选中秦越作为孙女婿,想来秦越一开始也是个聪慧伶俐的小子。 而自从秦越沦为败家子之后,婚事被毁,学业尽废,家业散尽,父母皆亡,而反观秦放父子,一个成了秦氏族长,一个娶了姚家女、进了白鹭书院。 自此之后,秦放一家,可就是青云直上,咸鱼翻身了。 而他们家的运道,分明是踩着秦越一家的脑袋上去的。 秦平年纪尚小,也许想不到这么深,只能愤愤不平,可秦越却是当了这么多年教授的人,学术圈可一点也不比别的圈子来得简单,他虽不热衷于上位,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阴谋阳谋之术的。 这原本的秦越究竟是如何染上赌瘾的,若是好好查一查,怕是会有惊喜呢。 只是这些事,就不必与这两个小豆丁说了。 秦安看着两个哥哥,摸着肚子有些弱弱地开口:“哥,我饿了……” 秦越不知为何,心里一酸。 八岁的女孩儿,生得却跟五六岁似的,明显是营养不良。而且,在秦家出事之前,她应该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被这个哥哥连累,到了如今饥寒交迫的境况。 虽说这些错都是真的秦越犯下的,可如今他占了秦越的身份,理所当然也该承担起他的责任。 “平儿、安儿,你们去厨房找找,有什么吃的。”秦越对这个家的情况不够了解,话一出口,就看到两个小家伙沉默了。 秦越明白过来,也是,家里肯定是没钱了,詹氏才会病饿而逝。 “去找舅舅。”秦越知道,依靠别人确实不够大丈夫,古人宁可饿死,不吃嗟来之食,可在医生眼里,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得到哥哥指令,秦平带着妹妹离开。 想来这位舅舅不会饿着他们。毕竟能够远赴千里来见姐姐,可见姐弟俩原本的感情就十分好。 不多会儿,詹文荣走了进来。 “我方才叫人去买了点吃的,平儿安儿已经吃上了。是我顾虑不周了。”詹文荣一个大男人,刚到了姐姐家,姐姐过世,大外甥头破血流,一着急也就没顾上两个小的。 “给舅舅添麻烦了。”秦越对着这位长者,温文一笑。 “明日,我就让人去找个大娘暂且来家里帮忙。”詹文荣看着目光沉静的大外甥,心怀感慨。 “你娘的后事,我会好好操办。只是你们兄妹三人日后该何去何从,你可曾想好了?” 虽说秦家在当地是大族,可外甥出事之时,也没见得有人帮忙,可见这所谓家族,也不过尔尔。 詹文荣私心里是想带着三个外甥离开的。如今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三个孩子伤的伤,小的小,留在这里,他总归觉得心有不安。 尤其是这大外甥,好不容易忘了过去那些事,要是留在这里,再被人一勾搭,旧病复发该如何是好? 而且,在这地方,大外甥的名声早已败坏,就算他日后改邪归正,只怕也会有所影响,想要做什么,怕都会束手束脚,倒不如随他去了青州,谁也不认识他,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听到詹文荣的问话,秦越拧眉深思,却不着急回答,只是问了一些当下境况。 秦平虽在秦家没出事之前,也去学堂读过几年书,可毕竟年纪小,见识有限,能说的也就是秦家里里外外这些事。 要问天下事,还得是问詹文荣。 “当今圣上,年富力强,正是求贤若渴之际……” 作者有话说: 捉虫 秦医生要开始自己的大晋生活啦~ 第四章 、见仇人 在詹文荣的讲述下,秦越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如今的朝代,名曰大晋,从开国至今,不过三代。如今的皇帝,不过三十而立,正是想要大展宏图的年纪。 而如今的时代背景,与北宋略有些相似,士农工商,等级分明。 兴许是因为开国皇帝是武将出生,所以为了防止旧事重演,大晋历来重文轻武,以至于科举之重,深入民心。 而秦越如今身处的地方,名曰锦州,地处江南,历来文风繁盛,广出才子,是科举之风最为盛行之地。 如秦家、姚家这种家族,能够在当地受人敬重,自然得感谢那些在科举上有所成就的先辈们。 朝廷重视士子,民间重视科举,这竞争自然不是一般的大,一点瑕疵也容不得有。 “你在这里,名声尽毁,只怕是轻易没法再走仕途了。”想到这里,詹文荣心中无比遗憾,忍不住叹息道。 秦越大致理解,参加科考,尤其是获得功名之后,大约也会做个背景调查,如他这般败家子,气死爹、逼死娘,放到哪里都是道德败坏的典型,就算再有才学,也别想被重用。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节 毕竟这年头,士大夫最重视名声。 詹文荣望着沉思的秦越,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他也曾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却最终止步举人,心中哪能没有遗憾。可他毕竟是自己能力不济,心服口服。 而这个外甥…… 哎,詹文荣只能长叹一声,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也怪不得谁。 起初,詹文荣得知外甥败尽家业的时候,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尤其是接到姐姐的信,说自己时日不多,那一刻,当真是想亲自打死这个不孝子。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外甥被打得奄奄一息,尤其是那张脸,与姐姐是那般相似,他又忍不住心软了。 到底是姐姐的亲骨肉。 尤其是发现他竟然失了记忆,眼神清澈,如同初生婴孩一般,让他不由想起了幼年的外甥。 他第一次见外甥的时候,他才不过三岁稚龄,却已经能够口齿清晰地背下《三字经》。 过目不忘,出口成诵,这是何等聪慧伶俐! 詹文荣心中不免起了别的想法。 “要不随我回青州,届时我请知府大人帮忙,兴许还有转圜之地……”詹文荣心中爱才,若是外甥往后能够学好,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秦越明白舅舅的意思,是想给他换个身份,毕竟这年代可没有身份联网这一说法。 改名换姓,又有谁能知道他的过去呢? 秦越尚在思索之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 “越儿醒了?!快让我好好看一看!”伴随着一阵舒朗的男声,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疾步而入。 来人,正是如今的秦氏族长秦放。 秦越看着眼前之人,目测大约四十多岁,虽满脸温和笑容,眼底却尽是虚伪。 这副伪君子的模样,秦越在前世的时候,看得足够多了。 秦越被逼债的时候,他不出现;秦员外去世的时候,他不出现;詹氏病饿交加的时候,他不出现。 现在秦越死里逃生,又有嫡亲的娘舅做主,他这个做族长的就出现了。 跟在秦放身后的,正是秦越那个秦叔叔秦康。 果然是他前去通风报信。 方才从双胞胎口中,秦越已经得知,这叔叔秦康与他们的父亲虽是亲兄弟,却是个庶出的,与自己嫡亲的兄长来往一般,却与秦放这个也是妾生的堂兄关系颇好。 其实,秦员外待这个庶出的弟弟不薄。 按照秦家规矩,嫡长子继承家业,庶子不过是给些安家银两罢了。 而当初分家的时候,秦员外不仅多给了他几个店铺,还为他说了米粮行老板的独生女为妻。 老丈人过世后,那米粮行就成了秦康的产业,而今也是桃溪镇上有名的米粮大户了。 可人心难测,秦员外自认为问心无愧,这秦康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兴许,从他的角度出发,他和秦员外都是秦家子,为何大哥能够继承田庄祖宅,而他不过得了几个店铺,还得感恩戴德,还得到处听人说大哥待他不薄? 秦员外与詹氏受时代桎梏,也许不会怀疑这亲弟弟有如此险恶之心,可秦越是从后世来的,电视剧里常演的这些兄弟反目的戏码,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秦员外一家死的死,伤的伤,小的小,而秦康却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尤其是有秦放这个族长庇护,米粮生意越做越大。 不知情的人,可不得感慨一声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秦员外这个嫡子,早已被不孝子败光了家业,而秦康这个庶子却反而争气着呢。 也许,秦越沦为浪荡子,也少不得这个嫡亲叔叔背后推波助澜。 毕竟秦放,曾经还做过族学的先生,而当初秦越,正是在族学上学之时,被人勾搭着学会了赌博。 族学于秦放而言,不正是大本营吗? 想来也是,秦放自认才学不输秦员外,可却因为出身输了一头,便处处被秦员外压制,就连族长之位,也可望不可求。 偏偏自己被秦员外压一头也就罢了,他的儿子秦轩,分明也是少年英才,却不如秦越神童之名! 这秦越,还与姚家定下了亲事,若得姚家助力,进了白鹭书院,这一生可就青云直上,前途无量了! 这种人比人气死人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地加起来,也许就促成了秦放最终对秦越下手的动因。 而所有堡垒的崩塌,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恰好秦员外就有一个心怀记恨的庶弟。 秦放、秦康一拍即合。 派人怂恿秦越逃学,带他吃喝玩乐。 秦越虽聪慧,可毕竟年纪小,正是贪玩的年纪,从最开始的寻常晚乐到后来的赌坊,一步步地沦陷,最终不可挽回。 感谢当年看过的那些悬疑小说,秦越虽还未走出这房间一步,却已经将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 只怕这秦放来此,来者不善。 詹文荣要带走秦越兄妹,少不得要跟秦氏打招呼。 “詹兄,有失远迎!嫂子的事……您还请节哀。”秦放一脸悲色地与詹文荣寒暄。 姐姐已逝,詹文荣而今最担忧的便是三个外甥的去向。他原本是想等秦越伤势再好些,再提此事,而如今秦放亲至,索性便顺水推舟地提了。 “詹某有一不情之请,还请族长答应。”詹文荣做幕僚的人,条理清晰,口才了得,三言两语便说明了自己想带秦越兄妹离开的想法。 听到詹文荣的话,秦放立马做出一副又震惊又自责的模样。 “詹兄,您是在怪罪我这个做族长的,没有护好越儿兄妹吗?这……嫂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清高要强不过了,她不愿让外人知道家丑,有什么事都往自己肚里咽,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好老往寡嫂跟前凑,这才让嫂子落得如此凄凉下场。都是我的错,您要怪要骂,皆随您!可越儿兄妹却是我们秦家人,他还有亲叔叔在,还有我这个堂叔在。若是让您带走了他们,我这做族长的日后哪有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啊!” 秦放的话,几乎无懈可击。 有族亲在,又哪里轮得到詹文荣这个做舅舅的把人带走?! 秦康也连忙跟着插话:“族长说得对,我这个做叔叔的,总不会看着亲侄子不管的。” 詹文荣是舅舅,是外亲,再亲也亲不过叔叔。 詹文荣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 饶是他口才了得,此时也无计可施。 秦放与秦康若是联手,詹文荣怕是无法轻易带走三个外甥。 “既然如此,那此事……稍后再议吧。而今,还是阿姊的后事比较重要。”詹文荣只好暂退一步,不再提及要带走秦越兄妹的事。 秦放与秦康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那眼中的得色,并未逃过秦越的眼。 看来,他猜得没错,秦越一家所遭受的这些,背后果然是有这两人的份。 只是,他们现在一个是族长,一个是当地有名的生意人,他一个败家子,就算揭穿了他们的真面目,又有几个人会信他? 秦越顿时倍感头疼。 当年读博士都没这么头疼过。 这穿越到了古代,却遇到了平生最麻烦的事。 他要是认命的话,只怕要不了多久,秦放就能再寻个缘由,让自己“自惭形秽”地“谢罪自杀”。 眼前虽人人都带着笑,可这背后的刀光剑影,却是杀人于无形。 不过,要解决这些事也不急在一时,而今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养好伤。 作为医学院的教授,秦越深谙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一个健康的身体更重要的道理。 哪怕知道秦放和秦康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秦越也决不会在自己伤势未好之时做出任何反击。 自寻死路,非智慧之举。 詹文荣与秦放寒暄之时,秦越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好似生无可恋,又好似痴呆失智。 一副全然没有威胁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来撒个花花呗,码字更有动力~~ 第五章 、拦路虎 这个废了的侄儿,早已不在秦放眼里,他是死是活,都无法再对自己造成威胁。 只是方才秦康急匆匆地来通知,说是秦越阎王殿里溜达了一遭,再醒来竟然失了记忆。 自古以来,事有异相,必有问题。秦放一个读书人,对此深信不疑,这才马不停蹄地亲自赶来看一下。 “越儿,你现在感觉如何?”秦放看似关心地问秦越,眼中却满是审视。 秦越做出一副无知少儿的茫然模样,先是看了一眼詹文荣,再有些紧张地开口:“你又是谁?” “越儿,不得无礼!这是咱们族长!”秦康连忙训斥了一声,眼中愉悦之色却是一闪而过。 当初他大哥在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对着秦越这个侄儿还得笑脸相迎,又何曾耍过长辈的威风?而今,却是颠倒过来,这小子不得不对自己点头哈腰。 这么一想,收留他们兄妹,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此一想,秦康更不愿让詹文荣带走秦越三人。 这詹文荣是知府身边的人,有他扶持,这秦越日子应当不会难过。 这可与秦康所愿,背道而驰了。 “哎,越儿伤势未愈,又失了记忆,认不得我,算什么大事,何必呵斥。”秦放却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假模假样地训斥了秦康。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难怪真正的秦越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秦越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撑着脑袋,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 现在,还不是与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秦越选择了回避。 见秦越一副伤重难受的模样,秦放也只能提出告辞:“既然越儿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那堂叔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节 秦放提出告辞,秦康也跟着离开。 随着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秦越死里逃生的消息。 桃溪镇不大,秦越这个败家子的名号,几乎家家皆知。 秦员外在世的时候,也算得上是个善人,时常布施散粥,这样的好人被儿子气死了,更让人觉得秦越可恶。 这一回,人人都以为这回秦越算是活不了了,得跟他亲娘一块办后事了,没想到,这小子命大! 果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外面如何流言蜚语,秦越一概不知。 秦越给自己检查过,他最严重的伤是脑袋上的伤,当时被打的时候,破了个大口,流了不少血。 在这个一场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流这么多血,确实挺可怕的。不过秦越作为一个曾经从阎王手中抢回了不少病人的医生来说,这点伤口,只要好好休养,不算大事。 詹文荣花钱找了个大娘,负责洗衣做饭,又每日请那老大夫前来给秦越包扎换药。 “公子这伤,是谁为您包扎的?”老大夫姓李,一进门,看着秦越脑袋上那重新包扎过的纱布,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越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前日老大夫来换过药后就走了,那纱布也不知道怎么就脱落下来,秦越只好自己上手,简单包扎了一下。 万万没想到,对于现代医生来说极其简单寻常的绷带环形包扎法,对于这大晋的老大夫来说,也十分新奇。 秦越一时有些语塞,只好搪塞道:“是我随意包扎的。” 李大夫啧啧称奇:“公子这手法,倒是巧奇,纱布更不易散乱。” 秦越只能以笑应对。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李大夫早已不怕秦越。 当初的时候,听说这秦家大公子是个气死爹娘的混账玩意,李大夫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生怕一个手重人家就动手打人。可没想到,这秦公子非但没有任何不敬,反而每次见他,都客客气气。 看来,传言也当不得真。 这也怪不了李大夫,他又不知道现在的秦越其实跟他算是同行,对大夫最是尊重。 “看这样子,公子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好生养着就是。”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脑袋破了个洞,当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养着。 两三日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少力强恢复力好呢,还是因为因为换了个芯子的缘故,秦越已经能够在弟弟的搀扶下起身走两步了。 詹氏下葬那天,是秦越第一次走出房门。 秦员外死后,詹氏就带着三个孩子搬出了秦氏祖宅,搬进了这处小小的旧屋。 所剩不多的资产,也早已变卖干净。 除了这桌椅板凳以及没法卖的四面墙,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好在,还有詹文荣这位舅舅。 詹氏的葬礼,办得十分简单,来的人倒是不少。 秦放和秦康大约是为了在詹文荣面前表现,一大早都让自己的夫人带了人过来帮忙,另有沾亲带故的秦氏族人,也陆陆续续前来。 这其中,一大部分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毕竟在这山清水秀的小镇上,一点鸡飞狗跳的事都能引来诸多关注,又何况是秦越这般气死爹娘的败家子,那可是比看戏好看多了。 詹氏是秦家妇,按理牌位该入秦氏祠堂。 秦越穿着一身孝衣,额头上还抱着纱布,就这样捧着詹氏的牌位,一步一步走向秦氏祠堂。 一路走去,他看到了几座进士牌坊,几乎都是出自秦家与姚家。 在这地方,姚家和秦家能够立足,全靠当初出了几位进士。 亲眼见到这高高的进士牌坊,秦越对自己如今所处的时代,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果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路走去,不少人对着秦越指指点点。 “一个败家子,气死爹娘,哎,当真是造孽啊!” “这种人,还活着作甚?!还不如死了呢!” “祸害留千年,果然不假!” 身后的秦安有些不安地抽噎着,秦平却是目光坚定,一手拉着妹妹,一边紧紧跟着哥哥的步伐。 听着耳旁传来的议论声,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弟妹,秦越意识到自己如今这处境,怕是比想象中还要难得多。 在现代社会,不敬爹娘,是道德层面的事,也许会遭遇谴责,却不会影响工作和生活。只要脸皮够厚,就能天下无敌。 可是如今却是以孝治天下的时代,他身上背负的罪名,会成为一身的污点,不仅影响他自己,还会影响到秦平和秦安。 牵一发而动全身。 秦越心中已然明了,他要想在这世道立足,想要成为真正的秦越,想要好好地活出个人样,就算秦放愿意放他走,他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跟舅舅离开这里。 有些事,得彻底了断,方能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 到了秦氏祠堂门口,秦越一行人被人拦住了去路。 “秦越这个不孝子,没有资格进我们秦家的祠堂!” “就是!他要是踏入祠堂,那就是对先祖的不敬!” “羞于与这种人同宗!他就不配姓秦!” 拦路的,都是秦家人,可都是族里不事正业的那伙子无赖,这会儿却拉着正义的大旗,占据着道德高点,成了正义的化身。 “那领头的,叫秦柏,还曾与哥哥同过窗。当初,就是他时常来找哥哥玩耍。”秦平知道秦越没有了记忆,立马就凑上前去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 秦越了然。 看来,当初秦越被拐上歪路,眼前之人少不了出力,可如今却摇身一变,他倒成了捍卫家族尊严的卫士了。 “还有站在最后面那个是秦旺,是二叔家的堂兄。”秦平又补充道。 秦越往人堆后面看去,站在那堆拦路人后面的一个小男孩,大约不过十岁出头,瘦瘦小小,眼神闪烁,仗着自己人小想要躲在人后,却不想被眼尖地的秦平一眼就认出来了。 果然不出秦越所料,这当初带歪秦越的,果然是少不了这好二叔的份! “今日家母下葬,还请诸位不要为难。”秦越看了一眼手中牌位,郎朗开口。 “牌位可进祠堂,你,不行!”秦柏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板凳,横在了祠堂门口。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秦氏一族,却没有一人出来替秦越说话。 詹文荣身为外亲,不能入秦氏祠堂,就算在,他一个外人,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抵秦氏一族之力。 秦越知道,只要今日他不能踏入秦氏祠堂,往后他便再也别想再踏入这里一步了。 一个被家族所鄙弃之人,不过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废物而已。 危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 “你们这是干嘛?!大家都是同族同宗,何必如此!”秦放这个族长,一脸无可奈何地出现。 秦柏连忙开口:“族长您来得正好,您说秦越这种不孝父母之徒,可有颜面入我们秦氏祠堂?!” 秦放一脸为难,试图做老好人:“你与越儿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同族兄弟,又何必……” 秦柏却一脸不屑:“我秦柏念书虽不行,却也知道做人的道理!气死爹娘,大逆不道,别说是进祠堂了,就连跟他同姓,也让我觉得脸上无光!” 这话说得决绝,分明是要将秦越开出祖籍!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秦老师冲冲冲的一天呢! 第六章 、唱反调 对于古人而言,家族根基是极其重要的。 光耀门楣,光宗耀祖,这些成语中,桩桩件件都可说明古人对于宗族的重视。 对于秦越这个现代人而言,这些同姓之人,不过陌路,真正的亲人,只有身后那俩小只而已。 可对于古人而言,被开除祖籍,是极其严苛的责罚。 天地君亲,天理伦常。 被开除祖籍,就说明这个人被家族所弃,定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那么此后余生,这个人也将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唾弃。 只有对于最罪不可恕的族人,才会用到这样的责罚。 虽然秦越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族人,也不在乎能不能进这祠堂,但是他既成了秦越,就得入乡随俗,遵守这世道定下的规矩。 “秦越,今天有我们在,你就别想活着进祠堂!你若识相,倒不如自行了断,那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准许你的牌位进秦氏祠堂!” 秦柏的话一出,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 活着的秦越不能入祠堂,可死了的秦越却可以入。 这分明是想逼死秦越。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秦越。 秦平和秦安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摆。 “你凭什么不让我哥进祠堂!”没想到的是,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存在感极低的秦安。 秦越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个妹妹。 秦安和秦平是双胞胎,在秦家出事之前,她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也曾识文断字、念书明理。只是后来,秦员外意外过世,秦家境况一落千丈,秦越这个做哥哥的不仅不照顾弟妹,反而干尽混账之事。 女孩儿早熟,也心细,秦安心疼母亲辛劳,也帮着做针线活赚些口粮,原本还算活泼开朗的性子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得沉默下来。 沉默,却也更坚韧。 秦越转身将母亲的牌位交给了秦平。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节 秦平满脸讶异和不解:“大哥……” “大哥,你别听他们的!”秦安一把抓住秦越的手,她和秦平一样,都以为秦越是听了秦柏的话,决定放弃进入祠堂的资格,又或者,打算以死谢罪。 虽然哥哥确实做了许多混账的事,可失去记忆的哥哥,却待他们极好。 秦平和秦安都不傻,现在大哥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嫡亲了。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秦越却安抚地拍了拍弟妹的脑袋,安抚一笑:“别担心,我只是有些话,想与这位兄弟说而已。” 听到这话,秦安终于松开了手。 秦越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秦放身上,此时他拧着眉头,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理如今的场面,十分为难的模样。 秦越心里轻嗤了一声,秦柏今日所为,肯定离不了秦放的指示。 秦越没打算让他称心如意。 他走到了秦柏面前。 “这位兄台,我不小心摔了脑袋,如今失了记忆,不知该如何称呼?” 秦柏有些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秦越,分明是一样的脸,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几分隐约的压迫感。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柏是也!”秦柏虚张声势地说道。 “原来是秦柏兄弟。”秦越依旧面色温和,可眼色却冷厉异常,“前尘往事,我已尽数忘却,就连佛家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人者尚且能够悔改的机会,不知秦柏兄弟为何非要逼死我呢?不敬父母是大罪,不能进宗祠,难道逼死同族手足,就不算大罪了吗?!” 秦越一开口,就先给秦柏扣了个大帽子。 秦柏一下被说楞了。 “你、你……我、我是为了秦家颜面,我……我都是为了族里……”秦柏结巴着解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族长秦放。 秦放这种人,惯做老好人,若是秦柏能够压倒秦越,他便会站出来,勉为其难地“处置”了秦越,一副无奈之举,说不定还会替秦越说几句好话。 可若是秦越占上风,他是决不会牺牲自己作为族长的威望,来帮秦柏撑腰的。 总之,好名声都是他的。 秦越早已看透了这个伪君子。也正因为这,他才敢在秦放面前反压秦柏一头,就是料定了秦放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言。 “我虽失了记忆,可有的是记得的人。当初在学堂,分明是你诱我逃学,带我赌钱,如同水蛭,怎么也甩不脱!是你,一步步引我入了阿鼻地狱!若我该死,难道你就全然无辜吗?!” “我爹,晚上有没有来找过你?我家与你无冤无仇,他有没有找你问个清楚,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秦越一步步紧逼上前,秦柏却一边心虚着,一边后退着。 直到后脚跟抵住了祠堂的门槛,直接一步摔了进去。 明明最开始是秦柏声势浩大地想要向秦越下马威,而今却被他逼得摔了个狗啃屎。 秦柏倒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秦越就这样面色木然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秦柏心中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小子,难道真的是去过一趟阎罗殿,所以什么也不怕了吗? 他不怕,秦柏怕啊! 秦柏一回头,就看到身后一排阴森森的牌位,不知为何,他一眼就看到了秦员外的牌位。 那一刻,秦柏全身就像是坠入了冰窖,后脑门一阵发寒。 他抖着腿,扶着门槛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就算再大胆,他也不敢再祠堂里多待,身后那一排排的牌位就像是一双双的眼睛,无声地质问着他。 秦柏到底心虚着呢! 眼看秦柏都被秦越震慑住,其他人更是不敢开口。 秦越却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今日他要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日后这件事就会被不断地提及,成为一棵定时炸弹。 与其受其桎梏,倒不如干脆一点,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柏都被逼退了,其他人更不敢再拦秦越。 秦越回头看向秦放。 秦放脸上看不出一丝异常,甚至笑得比往日还和蔼了些。 “族长,今日这祠堂,我是进得,还是进不得?” 秦越将难题再次抛给了秦放。 他知道,今天这一出,八成是秦放的意思。可秦放这厮,决不会在明面上做恶人,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果然,听到秦越的质问,秦放面色微微一僵,含糊其辞道:“这事,自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得看全族怎么说。” 秦越等的就是这句话。 秦越转身从弟弟手中接过母亲牌位,看向那些来看热闹的族人。 目光所至,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看到方才秦柏的下场,此时自然没有冤大头会站出来继续跟秦越对着干。 对他们来说,阻止秦越进祠堂,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最大的好处,都被秦放占着呢。 可是他是决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做坏人的。 果然,如秦越所料,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秦越最终将目光又看向了秦放。 秦放嘴角的笑容勉强挂着。 “既无人反对,贤侄自然是进得祠堂。” 秦越捧着詹氏的牌位,身形笔直地踏进了祠堂。 身后无数目光盯着他,秦越却没有丝毫动摇,走得坚定而笔直。 秦放的眉头此时才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他望着秦越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秦越死里逃生,他也不算放在心里,不过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大作为。不过有詹文荣相助,万一这小子又重走仕途,对于轩儿来说到底是个威胁。 为了斩草除根,他还是命秦柏今日闹了一出,想阻他入祠堂,彻底断了他的仕途,可谁想,秦越却反客为主,反逼得他亲口说出了秦越可入祠堂的话! 日后他若再阻止,可就是他这个做族长的打自己的脸了! 想到这里,秦放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看向了站在人群中的秦康,秦越那个亲二叔此时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到底是他们小看了这个小子了。 可是此时,他若是出声阻止秦越进入祠堂,就是故意为难了。 那么多族人看着,秦放是决不能做出有损族长威严的事来的。 秦越终究是踏入了祠堂。 在他身后,都是同姓之人,却唯有秦平、秦安,紧随其后。 秦越将母亲的牌位安置在秦员外的牌位身侧。 不需要秦越吩咐,秦平和秦安便跟着一同跪了下来。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秦越自知犯下大错,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爹娘,自当削发剔骨,还父母生养之恩!” 秦越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他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唰地一下割下一簇头发。 紧接着,他便一刀刺入肩胛骨的位置,下手得毫不犹豫。 鲜血直流。 但是作为医生的秦越知道,这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瞅着吓人罢了。 看到秦越这一而再的举动,一旁的秦平和秦安顿时惊呼:“大哥!” 随着这一声惊呼,秦平和秦安一左一右抱住了秦越的胳膊,秦越到底受着伤,身上没力气,手里的匕首随即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锋利的匕首上,鲜红的鲜血顺着尖刃流下。 作者有话说: 戏精秦教授! 第七章 、免罪名 自秦越兄妹三人走进祠堂,祠堂外的众人便聚精会神地关注着他们,秦越那句话,他们自然也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谁也没想到秦越身上竟然藏了匕首,更没想到他还真的狠得下心对自己动手,还动作如此之快,还不等有人反应过来,就割发刺骨! 对于古人而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不可动之。 秦越这一举动,直接震惊了祠堂里里外外所有人! 看到这一幕,站在祠堂门口的秦放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秦越会有这么一举,而伴随着震惊,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莫名的胆寒。 狠,太狠了! 对别人下手,或许还能说是胆大,可对自己下手,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动手,那可不只是一句胆大可以形容的了! 无论秦越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他说出这句话,割下的这簇头发和流下的血,都足以洗清他所有的罪过! 大晋重文轻武,对于士大夫的道德要求尤其得高,所谓君子之仪,蔚然成风。 可比纯天然的君子更让人敬佩的,却是迷途知返后重新做人的君子。 为何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如此广为流传?因为好人做好事,所有人都会觉得理所应当,可一个曾经是坏人的人去做好事,却会显得难能可贵。 这或许确实不公平,可这就是人心。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节 秦越小小年纪,却做出今日所为,若是出自真心,显然这小子内心极其坚毅,真心悔过,只要给他机会,以他的聪慧与决心,假以时日定成人才! 而他此举若非真心,只是演给在场人看的话……那……那就更可怕了!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秦柏,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想出了应对之策,这是何等的心机与聪慧! 此时的秦放内心无比的后悔,或许他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当初就该下令,命那群混混将这小子彻底打死才对! 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晚了。 秦越的举动,被秦氏阖族看在眼里。 有那曾受过秦员外恩惠的,此时也无法继续沉默了,早已三两步跨进祠堂,快步走到秦越身边。 “越哥儿,你犯什么傻啊!”开口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穿一身粗布短打,语气虽粗鲁,却暗含关切。 一边的秦安和秦平抽噎着喊了一声:“六叔。” 秦越不认识此人。 秦越失忆的事,早已广为流传,那汉子索性自我介绍道:“俺是秦六,以前是给你爹赶车的。” 秦氏一族历经数代,总有那么几脉过的不如意的。秦六便是其中之一,他的祖上与秦员外的祖上也算是近亲,只是奈何子孙不给力,逐渐沦为了靠卖力气为生的走夫。 秦员外看在两家祖上有些渊源的份上,非但没有要他签下卖身契,还让孩子们称他一声六叔。 于秦六而言,秦员外既是主家,也是恩人。 只是,秦员外去世之后,詹氏也无力再养那么多下人,只好将人都遣散了。 秦六再不愿,也不能看着一家老小饿死,只好不舍地离了秦家,如今便在码头做些体力活为生。 秦六感念秦员外的恩情,心中一直挂念着几个孩子,只是他一个靠卖蛮力为生的粗汉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说今日是詹氏牌位入祠堂的日子,秦六便跟工头请了半日的假,想来送一送昔日的主母,却不料看到了秦越被秦柏为难的一幕。 秦六想替秦越出声,可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又哪敢强出头? 他只好在心里念罪,是他无能,是他对不起员外和夫人,可他还有家小要养,他也无可奈何。 枪打出头鸟。 他甚至连鸟都算不上,他顶多算是那苟且求生的虫子罢了。 好在,如今的大公子仿佛看着比以前更聪明机灵了许多,非但没有怯场,还用几句话就让那故意为难的秦柏速速退去。 秦六暗暗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就看到秦越用匕首刺伤了自己。 这可怎么了得! 秦六这才真急了,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匆匆忙忙跑进祠堂,忙着检查秦越的伤口。 “越哥儿,你爹你娘在天有灵,知道你真心悔过,定会原谅你的!你又何必做出这般伤害自己的举动呢?!” 秦六这话,无形之间又帮了秦越一把。 周围大多数人看向秦越的目光,似乎也不再那样充满敌意与鄙视。 少年人,谁又不会犯错呢? 就在这时,回过神的秦放也走了进来,一脸关切地半蹲到秦越面前。 “你这傻孩子,就算是心里有什么怨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秦放开口,故意模棱两可地将秦越的所作所为,说成是发泄。 秦越本就受着伤,又穿了一身白色的孝衣,肩膀上的鲜红血迹便显得格外刺眼。 “众位长辈不必劝我,就算是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也不足以弥补我所犯下的大错。”秦越微微笑着,如玉的面容因为失了血色,更是苍白脆弱,可那清澈的目光,却是如此坚定。 “说得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苍老却有力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便见一位花甲老人,被人搀扶着朝这里走来。 “见过叔祖!”秦放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其他人也都纷纷行礼:“见过老族长!” 原来,来人乃上一任族长秦荐廉。 秦荐廉今年六十有余,向来德高望重。他原本还算身体康健,只是从前年起,这腿脚不知怎么的就出了毛病,一踩下去便疼痛难忍,无奈之下只好退位让贤。 这才引出了下一任族长之争。 “好孩子,知错悔改,善莫大焉。你愿意断发剔骨,以报生恩,这份心,你爹娘在天之灵,已经领了。”秦荐廉被人搀扶着,缓缓走到秦越身前,一双浊目望着秦越,满眼赞赏。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身边的随从立即捡起了地上的那一簇断发以及沾了血的匕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秦越断发流血,已然偿还了他所犯下的罪过。日后,谁也不可再提过去的事!” 秦荐廉虽已退位,可他经年积攒的威严尚在,听他这么说,其余人自然是无一不从。 “谨遵老族长之命!” 秦放拱手应声,可那低垂的眼角,却又忍不住流露出几丝不甘。 而秦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就顺势昏迷了过去。 真该感谢哪吒小朋友。 这一招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果然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核武器一般的炸裂效果。 *****************************************************************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的早晨。 秦越一睁开眼,看到的一大两小担忧的目光。 “越儿,你醒了!” “哥哥!” “我没事。”秦越挣扎着想坐起来,詹文荣连忙扶着他靠在床头坐好。 “安儿平儿跟我说了在祠堂发生的事,越儿,你做得很好。”詹文荣眼中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当时那种情景,哪怕换做他这个老江湖,恐怕也做不到更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洗刷掉他不孝子的罪名,就算到天王老子跟前,也是问心无愧了。 只是…… 詹文荣看向秦越肩膀上包扎好的新伤,不由紧蹙眉头:“只是,日后切不可再以身犯险。” 詹文荣是文人,对于刀剑匕首之类的,天生有着厌恶心理。 “你当时怎么会随身带着匕首?”詹文荣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秦越眉宇微微一挑,还没开口,秦平却先抢着回答:“是哥哥让我跟隔壁打铁叔借的!” 瘦小的脑袋轻轻摇晃着,满是骄傲。 秦越如今这家里,可找不出这么好的匕首。 好在隔壁住了一位打铁的大叔,秦平有时也会帮他一些小忙,这才有这个面子借来了一把小小的匕首。 “我被人打破了脑袋,心中总是担忧会有人再来寻麻烦,便让二弟去借了一把匕首防身,没想到还发挥了大作用。”秦越顺水推舟地解释道。 毕竟是经历过生死劫的人,心有恐惧,想要武器防身,倒也说得过去。 詹文荣便没再继续纠结此事。 “老族长替你正名,你可得好好去谢谢他老人家。”詹文荣细声叮嘱。 秦荐廉这人,能够做秦氏族长二十余年,且深得敬重,自然有他为人处世高明之处。 秦荐廉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公正。 在他做族长这些年里,他尽可能地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只是人有所长,尺有所短,秦荐廉虽公正,于才学上却一般,家中子弟也多为平庸之辈。 在他做族长的这些年里,秦氏族学成就平平,无一人在科举上取得亮眼的建树。 这一直都是秦荐廉心中一大遗憾。 所以,在选择下一位族长之时,秦荐廉便有意在有功名的秦员外和秦放之间选择。 只是原本的秦越不争气,弄丢了他爹的族长之位和卿卿性命。 “舅舅放心,我自会亲自谢过老族长。”秦越微笑着应声。 作者有话说: 求花花撒~~ 第八章 、辨私心 秦越又养了四五日的伤,便在詹文荣的陪伴下,前去老族长家中亲自道谢。 因为还在孝中,他只穿了一身白底布衫,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可那一双眼眸却又澄澈透净。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何必跑这一趟呢?好好休养才是。”老族长坐在上首,看着秦越,十分客套。 秦越虚虚一笑,端着茶拱手行礼:“晚辈糊涂,过去犯下诸多罪过,懊悔莫及,幸得老族长教诲,日后定会痛改前非。” “这就对了。日后切莫再犯。你爹娘泉下有知,才能安息。” 秦荐廉喝了秦越敬的茶,随手便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秦荐廉的长子秦榕也坐在一旁当陪客,此时正与詹文荣客气地寒暄着。 秦榕今年四十有余,与詹文荣年纪相仿,却一辈子也没出过桃溪镇。 虽说詹文荣不过是个举人,可能考上举人的,才学也已经远超常人了。 这秦榕,便是考了大半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废材。 对于有功名的人,哪怕是个秀才,秦榕也忍不住羡慕。 更别提詹文荣这个被知府重用的举人了。 詹文荣与已过世的詹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能生出秦越这样长相清俊的儿子,詹氏这个娘亲当然长相不差,身为亲兄弟的詹文荣虽年过四十,却也是儒雅俊秀,风度翩翩。 秦榕见到詹文荣,便仿佛见到了偶像,忍不住攀谈请教起来。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节 说实话,秦榕的资质,实在平平,但是他是老族长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外甥,詹文荣也不会让人难堪的。 加上詹文荣做幕僚多年,见多识广,机敏应变,与之交谈,自然是让人如沐春风。 一番交谈下来,秦榕已将詹文荣引为知己。 “重光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重光,正是詹文荣的表字。 秦榕眼里,只有詹文荣一人,只恨自己与詹文荣相识太晚,秦越这个主角,反倒被晾在一边。 好在秦越也不在意。 秦越坐在一旁,出于医者的本能,目光不由落到了秦荐廉的腿上。 其实那天在祠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秦荐廉的腿,一瘸一拐,很是痛苦的样子。 只是那时候情况混乱,他一没时间二没机会仔细诊查。 今天近距离观察下来,秦越初步估计,秦荐廉这腿,很有可能是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引发的疼痛和瘙痒。 他总是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去挠一挠。 而从秦越进屋到现在,秦荐廉一边喝茶,一边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碟子糕点,口干而嗜糖,也算是诊断的佐证了。 若是不控制血糖,并发症一再严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秦越不由拧起了眉。 只是,他如今不是医者,说话没有权威倒也罢了,若是引人怀疑,可就麻烦了。 毕竟,原来的秦越,可从来没有学习过医术。 “越儿是在看什么?”秦荐廉突然开口问道。 兴许是秦越思索得太过入迷,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盯着秦荐廉的双腿许久时间。 秦越猛地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老族长见谅,晚辈只是见您腿脚不便,莫非是曾经受过伤?” 秦荐廉倒也不觉得冒犯,简单解释道:“哎,老夫这腿,也不知怎的,前两年突然剧痛难耐,找了多少大夫看过,可就是没辙。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只怕再过不了多久,连起身也难啰。” 秦荐廉轻轻敲打了两下双腿,语气中倒也没多少自怨自艾的意思,看来是早已认命。 秦越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光是从腿上找原因,自然是治标不治本,尤其是他还如此喜爱甜食的情况下。 “我爹这腿,是我一块心病,重光兄,你见识多,若有认识的神医,可一定要介绍给我啊。”秦榕也听到了一老一少的对话,却没有与秦越多说什么发,反而转身请求起詹文荣来。 詹文荣为了外甥,自然是无一不从。 “卓如兄请放心,若有神医,小弟自当三顾茅庐,请他来为老族长治疗。” 听到詹文荣的话,秦榕又是好一番道谢。 老族长身体不便,今日能够见他们一面,已经算是给面子了,秦越和詹文荣见好就收,又坐了片刻便提出告辞。 秦榕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卓如兄,我不日便将启程返回青州,我这三个外甥,便只好请卓如兄多加照看了。” 詹文荣对着秦榕作了一揖。 秦榕连忙扶住他:“重光兄这不是见外了吗?!且不论你我一见如故的交情,越儿三兄妹本就是我的子侄,我自会照拂,你安心便是。”秦榕一口答应下来。 詹文荣自然又是好一番感谢。 秦越心知,秦榕如此爽快地答应此事,全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 詹文荣特地多留了三日,为的就是陪他亲自来见老族长。 “舅舅,多谢。”秦越刚见到詹文荣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别扭,毕竟他实际年龄与詹文荣相差无几,却平白年轻了一辈,得喊一个同龄男人叫舅舅,怎么想怎么别扭。 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秦越已经逐渐适应了少年秦越的身份,而詹文荣这份真心相护的心,他也如数感知。 “你我甥舅一场,说什么谢不谢的,见外不是?”詹文荣见秦越一脸认真,不由故作玩笑地笑道,试图化解两人之间严肃的氛围。 “明日我便得启程回青州了。”说到这,詹文荣不由笑意收敛。 他是青州知府的幕僚,自有他的职责所在。 离开一个月,已经是知府看在两人多年的交情上,给予的最大宽限了。 在桃溪镇逗留了半个月,加上来回的路上行程,约莫将满一个月。 “我本想带你们三兄妹回青州,可眼下看来,怕是不成了。”詹文荣轻轻拍了拍秦越未曾受伤的那侧肩膀,“好在,如今你也懂事了,秦家的门楣,终究是要靠你撑起来的。” 詹文荣虽担忧,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秦越已经十六岁了,他在这个年纪,早已离家念书去了。 他不可能护着外甥一辈子。 接下去的路,他总要学会自己去走的。 “我会照顾好平儿安儿的。”秦越拱手,向舅舅保证道。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此,我才能放心。” 詹文荣这个做舅舅的,也算是尽心了,离开前,除了给自己留下适量的路费,其余银两,尽数留给了秦越兄妹。 秦越没有矫情:“谢谢舅舅。” 骨气这玩意,不能当饭吃。要想在这陌生的朝代活下去,他最先学会的就是妥协。 *********************************************************************** 送走詹文荣与秦越,秦榕依旧有些恋恋不舍。 “没想到秦越这舅舅,竟有如此风采。若是早知如此,我定是要早早与他结交才是。”到了父亲面前,秦榕也丝毫没有掩饰对詹文荣的欣赏。 秦荐廉不动声色。 “往后那秦家小儿,你别让人饿死了去就是,倒也不必事事关照。”秦荐廉有意叮嘱自己这个傻儿子。 “我答应重光兄了,要好生照看他的外甥们,又哪能说话不算话呢?”听到父亲的话,秦榕忍不住拧眉,仿佛自己如今已经是背信弃义之人一般。 “何况,父亲您不也很欣赏这秦家小子吗?”秦榕不解地问道。 在祠堂的时候,父亲可是亲口夸赞过秦越的。 秦荐廉微微叹息,自己这儿子,虽勤奋,却实在蠢笨,有些事,不跟他解释透彻了,靠他自己,这辈子都想不明白。 “当初,秦昭与秦放皆是族长候选。”秦荐廉口中的秦昭,便是秦越的父亲秦员外。 “秦昭与秦放,虽才学上不差多少,可秦昭为人光明磊落,而秦放……则略内敛了些。”秦荐廉欲言又止,“在我心中,族长之位,我其实是倾向于秦昭的。只可惜,后来出了那些个事,这族长之位,只能交于秦放。” “秦昭大哥,确实待人宽宏大量……”秦榕对于父亲画中的含义,依旧似懂非懂。 秦荐廉只好继续说道:“你念了这些年的书,总该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吧?” 这话秦榕熟悉,他连忙点头。 “秦放虽做了族长,可我这老族长威严尤在,他若想彻底坐稳这族长之位,便留不得我这老族长。”秦荐廉尽量地把话说地明白,秦榕这回总算明白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爹,您的意思是,秦放要对您下手?!”秦榕虽笨,却是真孝顺,一听这话,只恨不得现在就跟秦放去拼命。 秦荐廉咳嗽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秦放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对我动手。只是,笼络人心,对他而言,想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所以,秦荐廉得知秦越在祠堂被人拦下之时,才想着去帮他一把。 说到底,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已。 作者有话说: 求撒花花啰~~ 第九章 、债主至 秦越的父亲秦昭虽死,可受过他恩情的人尤在。 只要有人一直念着秦昭,那么秦放就算不得彻底笼络住全族的心。 人最怕的就是跟人比较,尤其是死人。 秦昭死得如此窝囊,为他感到不平的人有不少。 而要想让人念着秦昭,就得维持他一贯以来的好名声。 所以,不管秦越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了,秦荐廉都会帮他这一把的。 这不过就是权术中常用的平衡之道罢了。 这些东西,秦荐廉不说明白了,秦榕是万万想不明白的。 看着儿子依旧迷茫的模样,秦荐廉只好继续解释道:“秦昭虽死,可秦越还在,只要秦越好好活着,且不再像过去那样寻事生非,那么自然会有人想起秦昭的好,想着若是秦昭活着,他来做这族长,又会是什么光景。秦放再会笼络人心,也总争不过一个死人。” 何况,这死人,还算得上是个好人。 “所以,我才会在祠堂之时,为秦越开脱。只有立着秦越这个靶子,秦放才不会着急来对付我这个老家伙。”秦荐廉做了这么多年族长,权衡之术,用得炉火纯青。 听到此时,秦榕才恍然大悟。 “可是爹,既然你如此防着秦放,又为何要让他做族长呢?”秦榕拧眉不解道。 秦荐廉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若是你争气些,考个功名出来,我又何必将族长之位让给别人?!” 秦家祖上有命,担任族长之人,必须考有功名。 想当初,秦家一代三进士,是何等荣光! 可而今,一代不如一代,秦荐廉自己还是个举人,到了儿子这一代,有秀才功名的只有寥寥几人,一个秦昭,另一个便是秦放。 秦荐廉不是没有私心,只是他儿子压根没有做族长的资格!这才不得不从秦昭与秦放之中挑选候选人。 对上父亲失望的目光,秦榕羞愧地低下了头。 “爹,是我让您失望了……”秦榕忍不住想,他若是像重光兄这般才华横溢,能够考中举人,也许爹就会高兴了吧? 秦榕委屈得像个小孩。 秦荐廉看着人过四十却依旧不经风雨的儿子,无力叹气。都是他的错,年轻时没有好好教养这孩子,这才让他在祖母手中养废了。 罢了罢了,好在孙儿也已长大,虽不如秦放之子秦轩聪慧,却也不算愚笨,若是努力些,考个秀才总不是问题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节 “去将敏儿叫来,我要亲自考教他今日的功课。”秦荐廉口中的敏儿,便是秦榕的长子秦敏。 “是。”秦榕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秦荐廉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安慰自己,虽说孙子不算什么少年天才,可也比秦越这种气死爹娘的好上几倍。 罢了罢了,人要知足。 ******************************************************************* 清晨微曦,詹文荣便踏上了回青州的归途。 秦越领着弟妹,一直把人送到了城门外。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詹文荣坐在马车里,故作无事人地摆了摆手。 “舅舅,一路顺风。”秦越拱手相送。 詹文荣没再说话,放下车帘,便命车夫赶车离去。 该告别的话,早已说过了,剩下的路,就得看他们这几个孩子自己走了。 秦越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回神。 “哥哥……” 秦越回神,一低头便看到秦平和秦安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走吧,回家。”秦越一手牵起一个,拉着他们慢悠悠地往城里走去。 晨起的朝阳照在身上,令惫懒了许久的身体也不由暖洋洋的。 这一刻,秦越终于有了一种在世为人的真实感。 作为医生,秦越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乐观了。 大约是见多了太多生死离别,在他眼中,什么都比不上活着来得重要。 舅舅离开了,往后的路,就得靠他自己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这便是秦越最简单的心愿。 但很显然,有些人并不希望秦越过得好。 詹文荣在的时候,赌坊的人一次也没有上过门,秦越以为此事早已了断,万万没想到的是,前脚詹文荣刚走,后脚赌坊的人便堵了他家的门。 秦越带着弟妹回到家的时候,小院的门大开着,一个脸上长着痦子的痞汉领着一帮混混守在门口。 来者不善。 秦安和秦平害怕地往秦越身后躲。 那赌坊的人,曾经差点对双胞胎下手,这俩孩子,早就被吓着了。 秦越安抚地拍了拍弟妹的手,回头脸色淡然地看向来人:“你们是谁?” “怎么?连你爷爷你都不认识了?!欠债不还,那就拿你的命……或者……”痞汉奸笑着,看向了秦越身后的双胞胎,“拿你那一双弟妹来抵,也是可以的!” “前程往事,我早已不记得了。你们说欠债,那便欠债吗?拿出证据来。” “哦豁!你小子想耍赖?!”痞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三两步走到秦越跟前,一晃而过。 “看清楚没?!你小子连本带息欠下十五贯,今日要是还不出的话,那就别怪爷爷不客气了!”痞汉吐了一口唾沫,身后的混混们蠢蠢欲动。 十五贯,对于以前的秦家来说,也许不过几日的花销,可是对于现在的秦越来说,着实不是一笔小钱。 秦越不由拧眉。 他也不确定这笔钱到底是不是昔日秦越欠下的,可不管是不是,如今也白扯不清楚了。 而且,这些人一等詹文荣走了,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拖着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越郎朗开口,目光平静地望着这一群人,“可我是决不会让你们动我弟妹的。有本事,就将我们三兄妹一起打死吧。” 秦越将秦平和秦安拉了出来,俩小只虽害怕,却还是努力地抓着哥哥的胳膊,做出一副不那么害怕的模样。 看到秦越这样突然一副任人处置的姿态,为首的痞汉反而有些愣住了。 “你……你别以为我们不敢动手啊!”痞汉恶狠狠地龇牙。 秦越面不改色。 “打死我们,你也拿不到一分钱。”秦越淡然地说着,“可你们,也别想好过。” 秦越目光泠泠:“我舅舅这才刚出城门,临走前,他曾委托秦榕世叔照看我们。世叔知道我们三个出事,定会给我舅舅去信。我舅舅乃青州知府最器重的幕僚,便是咱们桃溪镇的县令大人也得给他几分面子。要是他知道他三个外甥是死在你们手里,你们以为你们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一招狐假虎威,秦越用的相当熟练。 秦越不哭不闹不求饶,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淡漠表情,反倒让这痞汉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别以为你有个好舅舅,就能赖账不还!告到天王老子那,也、也是老子有理!”痞汉大声嚷嚷着,飞溅的唾沫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秦越本能地拧了眉。 “我何时说过不还钱了?” “啊?”这痞汉正想着该如何狠狠吓唬一下这书生,没想到秦越压根不按套路来,“你有钱还?!” 痞汉上下打量着秦越,目光中满是怀疑。 他可是清楚秦家如今的境况的,当初的家业早就败光了,莫非是他那个舅舅给他留了钱? “我现在是还不出来。”秦越又淡淡开口。 痞汉被他出尔反尔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心中不爽极了:“你玩老子呢?!没钱还还胡咧咧什么!来人……” 痞汉刚要招手命人动手,秦越一个眼神凉凉地望过去,也不知怎么的,痞汉心头一晃,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老子、老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突然被一个小少年给唬住,痞汉倍感丢脸,可是一想到这臭小子的舅舅还有点来路,万一真惹了麻烦,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一想,他便好受许多。 秦越也在这时候开口:“钱我会还的,却要慢慢还。我们可以立下字据,往后每月,我都会如数奉上。” 这还债方式,痞汉们不懂,秦越却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现代的分期付款吗? 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就平摊到每个月,三个月不够就半年,半年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两年,总有还清的一日。 秦越三两句话,便将这古代版分期付款给解释清楚了。痞汉虽听懂了,可看着他的眼神,却依旧十分迟疑。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秦越却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让人由不得不信他。 感谢外公当年的培养,秦越自小练得一手好毛笔字。 詹文荣在的时候,他不敢写字,生怕被看出问题,在几个莽汉面前,却没这个顾虑。 秦越亲手写下一张分期还款的协议,还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最终,气势汹汹而来的痞汉,拿着一张分期付款的协议,又气势汹汹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来撒个花花呀~ 第十章 、读书人 秦平和秦安看到大哥如此轻易地打发了这群凶神恶煞的混混,看着他的眼神,几乎要冒出星星。 “哥哥,你好厉害!” 秦越却不以为意,上前扶起了被踹翻的院门。 “平儿,你去隔壁打铁叔家里借一把锤子来。”秦越刚吩咐了一声,身后便传来打铁匠的声音。 “俺这就去给你拿!” 秦越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这附近的邻居,都躲在暗处看热闹呢。 痞汉领着混混一走,他们便都出来了。 这些邻居,秦越也叫不上名,只好统一报以微笑。 他却不知,他这一笑,让这些人愈发觉得高深莫测。 哎呦,那个秦家的大公子可真有本事,几句话就让赌坊的混混乖乖听话走人了呢! 在这些平民老百姓眼里,他们不知道秦越跟那些赌坊的恶棍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些人凶神恶煞地来,却被秦越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太太平平地离去。 除了一扇被踹破的门,其余竟什么都没砸。 据说这秦家大公子上次受伤,撞破了脑袋,忘了过去所有事,原以为会成个傻子呢,没想到,却比过去更厉害了! 难不成是去阎王殿转了一圈,跟阎王学了几招?! 赌坊的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到来,非但没有按秦放的示意借机弄死秦越,反而阴差阳错地替秦越重新刷新了形象。 赌坊这次来找茬,正是秦放示意。 那日秦越在祠堂的所言所行,让秦放感觉到了未知的恐惧和威胁。 詹文荣还在的时候,秦放不敢轻举妄动,詹文荣一走,秦放便立马示意赌坊,赶紧行动! 免得夜长梦多。 可秦放低估了现在的秦越,也高估了这些赌坊无赖的信用。 为首那痞汉,姓张名阎,是赌坊的二把手,平日里干的就是要债恐吓的事。 对于这些恶棍而言,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内里最是欺软怕硬。 秦放自己顾忌詹文荣,那些赌坊混混只会比他更加畏惧。 虽说那些混混是收了秦放的好处,准备趁乱要了秦越的命,可谁能想到,他们压根就没机会动手呢? 秦越说的话,五分真,五分假,他们可以不信,可若真出了事,那可就是赔进去身家性命了。 值当吗? 不值当!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0节 开赌馆的,背后谁还没个保-护-伞呢?可保-护-伞也有大小之分,县令跟知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詹文荣真要急了,为了这外甥,求得青州知府出面,届时便算是县令,也不可能护着他们了。 虽然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那也要看,这龙是什么分量。 这才是张阎最后选择收手的主要原因。 他贪财,却更怕死。 他所畏惧的,一直都只是权势而已。 这一点,秦越看的明明白白。 果然,在这世道,要想活得顺心,离不开手中那点权柄。 秦越讽刺地勾唇一笑,旋即便将这些不愉快抛之脑后。 这时,铁匠从家里取来了锤子,还多拿了一把钉子。 在铁匠的帮助下,秦越很快就将院门修理妥当。 “打铁叔,多谢您了。”秦越客气地道谢。 铁匠紧张地连连摆手,一张黝黑的脸都透出红色:“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秦公子你这是折煞俺了!” 在铁匠这样的粗人看来,细皮嫩肉的秦越明明用一根手指就能掰倒,可是那双眸子却像是有魔力似的,愣是叫人不敢有所轻视。 秦越如今所居之地,是一处小小的宅院,詹氏还在的时候,他和秦平住一间,詹氏与秦安住一间,而今詹氏没了,他又有伤,秦平与秦安便住一间,他一人住一间。 周围的邻居,住的最近的便是打铁匠,还有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帮人缝洗浆补的洗衣妇,给印坊打杂的小哥等等。 几乎都是靠卖力气为生的普通老百姓。 秦越这个读书人,便显得格外不同一般。 哪怕知道他赌钱输光了家业,可在这些底层老百姓眼中,秦家那也曾是富过的,谁敢保证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再富起来呢? 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读书人的命,就是跟他们这些卖劳力的不一样! 这些人,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对于读书人的敬重,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就算外表文弱,可也不能让人小觑了。 “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打铁叔您尽管开口。”秦越礼貌地开口。 谢过铁匠,秦越便带着弟妹回了家。 秦平异常亢奋。 “大哥,你太厉害了!娘说过,你小时候被人叫做神童,果然没骗我!” 原来,三五岁时,秦越便曾有过神童的称号。 不过,那时候,秦员外还是富甲一方的富户,对秦越的夸奖里,多少是有一些夸张的成分,毕竟大家要给秦员外面子嘛。 后来,秦越渐渐长大,进了秦氏族学,与秦放之子秦轩并称秦氏双秀,但是与那些天下闻名的才子相比,却又显得平庸许多。 若是按照秦越正常的成长道路,也许未来十年里,他能考个秀才,再努努力,兴许能够跟舅舅一样考个举人,再运气好些,三四十岁能够考中进士,那便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一朝惊变,几乎断了秦越的人生路。 秦越从富丽堂皇的大宅搬进了这贫民窟,人生就像是从九天之上坠入了泥潭。 又有谁会相信,这么一个人,还会有璀璨的未来呢? 秦越看着屋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陈设,就连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 哦对了,他还欠了一大笔高息贷款呢,每个月都得按时还钱。 眼下可不是哀春伤秋的时候,搞钱才是第一要事。 *************************************************************** 秦越家门口发生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赌坊上门讨债不算什么新鲜事,新鲜的是,他们这次上门,竟轻而易举地走了。 秦榕得知此事,已经是两三日之后。 一想到詹文荣的嘱托,秦榕也顾不得亲爹的教诲,连忙便命人备了马车,急匆匆赶到秦越家。 “贤侄,你没事吧?都怪我,来晚了!”秦榕一身富贵打扮,与这简陋的贫民窟委实不合,但是那关切的眼神,却做不得假。 “让世叔担忧了。”秦越领着秦榕走进院子,在石桌前坐下。 秦安已经体贴地端上茶水。 说是茶水,不过是之前詹氏自己采来炒制的劣茶罢了。秦安有些羞涩,却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好在秦榕本也不是来喝茶的。 看到秦越兄妹三人安然无恙,他也算松了口气。 “日后有事,记得派人来找我便是。我答应你舅舅要照顾好你们三兄妹,自然要说到做到。” “多谢世叔关心。”秦越客气致谢,又腼腆一笑,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有一事,其实还没跟世叔道歉。” “何事?”秦榕问道。 “那日赌坊的人上门要债,我用世叔的名头,吓了吓他们。”秦越简单地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迟早是会被秦榕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倒还不如自己亲自告诉他,还能落得一个坦诚的印象。 “当时我实在是没辙了,便想到了世叔,拿来唬一唬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真的有所顾忌,这才许了我宽限之期。只是不经允许,便用了世叔的名号,实在对不住了。”秦越给秦榕戴了一顶大高帽,将说退赌坊的功劳尽数归到他的身上。 果然一听秦越说完,秦榕那眼中的笑容根本就藏不住。 “这有什么!贤侄你又没说错,若你们三兄妹真的出事,难道我能坐视不管?!我定是要给你们舅舅去信的啊!”秦榕说着,似乎就想到了那画面,代入感极强地一拍桌子,“到那时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秦越知道,以秦榕的性子,真到了那时候,他能给舅舅写一封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断不会如他所说,真为自己出头。 毕竟他活了四十多年,一直都在亲爹的管束之下,从未真正地为自己做过主。 只是这人嘛,总的有点幻想空间,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尊严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秦榕一辈子都被亲爹当废物,就连儿子也有些看不上他,但是在秦越这里,他却找足了存在感。 谁说他没用的! 贤侄可不就是用他的名号,躲过了一劫! 一想到这里,秦榕心里头就热乎乎的,仿佛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年时期。 那时候,他也曾满怀热情,也曾幻想着要做一个大人物。 只是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也抹灭了他的热情。 “往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是世叔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好,那小侄便不与世叔客气了。”秦越弯着唇,拱手致谢。 正愁找不到赚钱的门路,没想到就有人亲自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留个脚印吧~~~ 第十一章 、谋生法 这几日,秦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 那笔负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面临的第一个危机。 负债不清,危机就不算彻底解除。 虽然那帮子赌馆混混被他暂时糊弄了过去,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就得尽快赚够十五贯钱。 可赚钱,在哪朝哪代都不算是容易的事。 虽然如今的大晋,勉强还能算得上是国泰民安,然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连谋生都成问题,又谈何发家致富? 在现代,他是医生,治病救人,算是他谋生的手段。 换了一个时代,他好像也没法子凭空生出别的本事来。 思来想去,好似只有继续靠自己的老本行谋生了。 可秦越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郎,如今甚至都未到弱冠的年纪,又有谁会相信他的医术? 就算他满大街去吆喝,只怕也会被人当做江湖骗子给赶出去。 去哪里找第一个患者,成了秦越这几日最烦忧的事。 没想到秦榕却在此时送上了门。 真当时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秦越上一次拜访之时,就注意到了老族长的腿疾,大概能确定是糖尿病引发的并发症,又是疼又是痒的。 只是如今的大夫尚未知晓二者之间的联系,只治腿,不控糖,自然是治标不治本。 秦榕这人虽平庸了些,却是个实打实的孝子,若是能给他爹治好腿,应当不会拘泥于世俗眼光,觉得他这个小大夫不靠谱吧? 何况,老族长家境殷实,想来诊断费必不会少。而一旦治好了老族长,他这名气,可不就打出去了吗? 这般想着,秦越心中徘徊了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不少。 “世叔,您喝茶。”他微微一笑,再次开口邀请秦榕喝茶。 秦榕乐呵呵地抿了一口,再抬眸,却发现秦越正拧着眉,一脸愁绪又纠结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欲言又止。 “贤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就是。”秦榕还以为秦越是不好意思开口,连声劝说。 秦越抿了抿唇,斟酌良久,才迟疑开口:“世叔,其实小侄想说的事,与老族长的腿疾有关。” 一听跟自己亲爹的腿疾有关,秦榕顿时惊讶不已。 “难不成是你舅舅临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秦榕能够想到的只有詹文荣了,毕竟他可是拜托了重光兄帮忙寻觅神医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1节 “与我舅舅无关,只是我自己想起曾经看过的闲书里,似乎提到过有关记载。” “哦?”听到这话,秦榕眼睛一亮,却也只是当秦越只是偶尔涉猎所得,不由感兴趣地问道,“你倒是说说。” 秦越微微颔首,侃侃说道:“那日我随舅舅前去拜访老族长,见老族长不停喝水,似是干渴难耐,而他又极嗜甜食,不多会儿便吃完了一盘子点心。” “对对,我爹确实喜欢吃甜的,家中厨子为了让他高兴,每日都变着花样给他做点心。”秦榕连连点头。 秦越一副越发笃定的模样:“那便对了。我隐约记得书中曾经记载,渴而饮水多,名曰消渴病也。” 消渴病,也就是糖尿病的古时称呼,这些,都是秦越当年给外公打下手的时候学的。 “你怎知我爹是消渴病?再者,这消渴病,与我爹的腿疾又有何关系?”秦榕似乎不太理解秦越所说的话,却也没有立马就断定他是胡说八道,反而继续问道。 若是在现代,直接测个血糖就能弄个一清二楚,然而现在却没这个条件。 秦越只能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消渴病人的尿,如麸片甜,世叔若信我,便偷偷找些蚂蚁去试试。” 寻常人的尿液,蚂蚁是不感兴趣的,可是糖尿病人的尿液里有糖分,自然就会招来蚂蚁。 秦榕似乎被秦越这一番不按常理的话说蒙了,胖胖的脸上一下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秦越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连忙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又补充道:“书中还说过,那消渴症的病人,若是日积月累,便会引发各种不适,这腿疾便是其中一种。” 其实就是糖尿病引发的皮肤和神经病变。 “老族长这腿疾,不仅疼,也十分瘙痒吧?” 听到这话,秦榕眼中终于有了几分信任。人人都能看出他爹腿疼,但是知道他爹腿痒的,却没几个。 毕竟,此事不雅。 “你……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秦榕惊讶地问道。 秦越哪说得出书名,即便他说得出来,这大晋朝也不一定有这本书。 索性秦越之前被砸了脑袋,闹了一出失忆,正好将这些都推到失忆上去。 秦越故作惆怅地敲着自己的额头:“我这脑袋,怎么就这么不管用,就是想不起来了……” 秦榕见他如此自责,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拉着秦越的手,劝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呢。可怜见的。” “小侄虽记不得书名,但能保证所说的话,皆是真的。小侄实在不忍看老族长受此煎熬,这才大胆与世叔说这些的。” 连书名都记不得,却还惦记着他爹的腿疾,秦榕顿时大为感动。 “贤侄有心了!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我爹受此痛楚,已有数年,什么偏方都试过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回了。我这就回去,喊我爹试一试。” 说着,秦榕便急匆匆离去。 秦越看着他胖乎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踏出院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但愿秦榕能够说服老族长,用尿去引小蚂蚁吧。 阿弥陀佛。 ***************************************************************************** 秦放以为,用赌坊可以将秦越再一次逼上绝路,但是没想到的是,赌坊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秦越那小子。 “你们就信这小子,当真能够按时还钱?”听张阎说完那什么按月归还的分期还钱法,秦放气得差点失了平日的风度。 张阎虽收了秦放的钱,可也没把自己当他的狗腿子,听到这话,十分不满地嗤了一声:“秦族长说的倒是轻松,您老人家生怕人家舅舅上门找麻烦,不敢亲自动手,却要老子替你背这黑锅?” 张阎看向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赌坊老大李三贵,略收敛了些脾气,小声道:“我派人盯着那小子呢。小的今日来报,说那秦榕还真的上门去探望他了!” 可见,那小子说的话也不假,他要是真出事了,这秦榕定会通知他舅舅的! “而且,我还命人仔仔细细打听了秦越那舅舅的来历,他虽说只是个举人,却也有些才名,与那青州知府有师生情谊,很得他的赏识。而那青州知府,算起来,是咱们县令恩师的恩师!” 那就是老祖宗了!真得罪不起! 听到这话,李三贵终于看向秦放,微微开口:“我们开赌馆做生意的,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秦族长的这些钱,咱们可不敢收了。” 李三贵看似无奈地将桌上的银两推向秦放。 可秦放又怎么会收。 买卖不成,仁义得在。 他一个做族长的人,有许多不方便亲自动手的事,只好委托这些道上的人。 何况,这些赌徒混子,最是贪财,他若不将他们喂饱了,哪天说不定就跳出来反咬自己一口。 这般想着,秦放连忙又将银两推还了回去,还生生压下心里的怒火,赔上一个笑脸:“李兄又何必客气,弟兄们辛苦了一趟,也该请他们喝点。” 听到这话,李三贵不动声色,张阎却毫不客气地将银两直接揣进了兜里。 看到这人如此粗鲁的模样,秦放心中更呕。 这次真是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秦越这小子若是不除,日后恐怕会成心腹大患。 看来,他得尽快想别的法子,让他彻底消失才是! 然而,还未等秦放想出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就听说秦越又一次去老族长府上了。 而且这一次,是老族长亲自派人去把秦越请上门做客的! 原来,那日秦榕回到府里后,便将秦越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了老爹听。 秦荐廉活了一辈子,听说要他用尿喂蚂蚁,顿觉有失斯文,当即便拒绝了。可架不住秦榕这个儿子会碎碎念啊,一个劲地劝。 秦荐廉本就饱受腿疾折磨,有时候这疼还能忍,这痒,当真是深入骨髓。 “爹,我的亲爹哎,您就是试试又怎么了?万一呢?万一越儿说得当真是对的呢?那您日后可不就能摆脱这腿疾的折磨了?” 秦榕这话说的粗俗,可理却是这个理啊。 万一呢? 万一他这病有的治呢? 古话说,病急乱投医,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秦荐廉也不例外。 让儿子再三保证保密后,秦荐廉便真的试了秦越所说的法子。 还真让他说对了,他的尿,引来了一堆的蚂蚁! 神了! 作者有话说: 小秦教授的艰难奋斗史要开始啦! 第十二章 、消渴症 “赶紧,赶紧把越儿请来!”多年的宿疾,终于看到了治愈的希望,秦荐廉的心情,比谁都要急切。 秦榕当即便带着下人,亲自去把秦越给请到了府上。 这么大的阵仗,当然躲不过那些有心看热闹的人。 很快,关于秦越被老族长亲自派儿子接去府上的消息便传遍了桃溪镇。 说来也是好笑,大约八卦是人类共有的爱好,这秦越接二连三地爆出新闻,如今也算得上是桃溪镇第一号新闻人物了。 只是眼下这名声是好是坏,还没个准数。 秦越一见到秦榕再次出现在自家门口,就知道事情算是妥了一半。 果然,秦榕一开口,便满是急切:“贤侄,快随我归家。我爹在家等着你呢!” 秦越也不着急,依旧淡定地问清楚前因后果。 秦榕用胖胖的手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脸的不容易:“贤侄你是不知道,说服我爹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在他心里,我向来是没出息的,说什么话也不顶用,也就是他真的苦于这腿疾多年,这才勉强同意一试。” 还真让秦越说准了,他爹那尿,不仅引来了蚂蚁,还引来了苍蝇。 得到秦榕肯定的答复,秦越温雅一笑:“世叔的这份孝心,老族长定会明白的。” 这回,也算是多亏了秦榕。 别说是秦荐廉了,就算是寻常人,也不会信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会治病的。 秦榕这人,说好听点就是脑袋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容易有什么偏见。 反正他爹都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偏方了,也不在乎多试这么一遭了。 “你是不知道啊,我爹本来还不信我,觉得我有失斯文,后来看到簇团的蚂蚁,眼珠子都直了,抓着我的手让我赶紧把你请过去呢!这些年,我也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了。” 秦榕眼中不由露出些许超乎寻常的光亮。 是个人,都需要被人肯定的。 秦榕在家的存在感还不如自己的儿子,他爹摆明了是放弃了他这个儿子,直接要培养孙子了。秦榕嘴上乐呵呵,一幅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哪能真的不介意? 一个大男人,谁不想当家做主?可这一辈子,他眼看着就没戏了。 爹在的时候,听爹的,等爹没了,他就得听儿子的了。 想到这,秦榕忍不住嘀咕:“也该让他老人家知道,我也不是如此无用。” 听到这话,秦越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小辈面前说这些,秦榕有些不好意思:“哎,先不说这些了,赶紧跟我走,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秦越点了头。 秦平和秦安有些担忧,将人送到了门口。 秦越安抚一笑,命他们二人关紧院门,走到门外又看到了出来看热闹的铁匠,请他帮忙看顾一下俩小只后,便随秦榕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远。 秦平和秦安依旧站在门口,恋恋不舍。 “你们俩就别担心啦,这么好的马车来接你哥,铁定是好事呗!”铁匠看到秦平秦安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 “但愿吧……”秦安喃喃私语。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2节 “二哥,莫非你们族学里还教医学吗?大哥何时看过医书,你记得吗?”等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秦安忍不住问秦平。 她是女孩,虽也跟着母亲读书认字,却没有去过族学,对于昔日大哥所阅之书,并无概念。 秦平被问住了,挠了挠脑袋,努力回想了许久:“族学里倒是不曾教过医术,但也没曾禁止学生看医书。兴许大哥是闲暇之时偶尔翻阅的呢。” 这倒是也有可能的。 但是秦安还是困惑。 “咱家过去的书房里,好似也没有医书吧。”家里的书籍,秦安时常翻阅,还是熟悉的。 “你怀疑大哥在说谎?怎么可能!”秦平这才反应过来秦安问题的关键,连忙替秦越解释道,“兴许是在外面看到的医书呢?大哥不也时常去外面书局吗?又或者,是在哪个同窗家中看到的呢。” 秦平觉得妹妹真是想多了。 “大哥难道还能胡诌不成?世叔不是说了吗?哥哥说的都是对的,这才将他请去的,可见哥哥所言,绝非虚假。” 秦安闻言,微微点头,也觉得是自己思虑太多。 万事皆有可能,秦安也不再想这些,她此时最担心的就是大哥去了老族长府上,究竟是不是真能解决老族长的病痛。 这个问题,也是老族长自己最为担忧的。 看到秦榕带着秦越走进来,老族长按捺住了自己想要起身相迎的激动,如往常一般淡然一笑:“越儿,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老族长客气了。”秦越拱手,恭敬行礼。 秦榕迫不及待开口:“贤侄,快帮我爹看看,他这腿疾,到底还有没有的治?” 秦越看向老族长,他虽面容淡然,眼中却也闪过一丝急切。 秦越微微颔首,坐到了老族长身旁。 “老族长,晚辈僭越了。”说着,秦越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起老族长的面容气色。 之后,又让他脱靴检查。 不出意外,果然是糖尿病引发的病变问题。 一番检查后,秦越停住了手,用侍女端来的水盆洗手擦净后,才缓缓开口。 “不出意外,当是消渴病也。此病,无法治愈。” 秦越这话一出,老族长眼底的光瞬间便灭了。 秦榕也一下惊愣在原地,结巴道:“贤、贤侄,你看了半天,就、就这一句话?” 给人希望,又亲自捅破,这事干的不地道啊! 秦越从秦榕眼中看出了几分责怪。 他却也不着急,一边示意侍女拿来纸笔,一边对着老族长解释道:“消渴症,虽不能治愈,却可缓解控制。就看老族长,您愿不愿意信晚辈这一次了。” 老族长也不愧是经历了大半辈子风雨的人,眯着眼反问道:“越儿此话是何意?” “消渴症,多是富贵病也,首要做的便是控制口舌之欲,待会我写下来的这些,您往后便不能轻易入口了。您若是能够做到,那便还有缓解病痛的希望,您若是做不到,那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可奈何,晚辈更不敢夸这海口了。” 一听到要控制口舌,嗜美食如命的秦荐廉果然面露犹豫。 秦越当下便放下纸笔,对着秦荐廉与秦榕一拱手,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现代人都知道,得了糖尿病,得打胰岛素,得日常监测血糖。 可这个年代,没有胰岛素,没有特效药,没有血糖仪,能做的就是控制饮食,调节血糖。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下一步。 秦越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如此干脆利落,惊得秦荐廉一下都没回过神来。 他做族长这些年,还没哪个小辈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 反倒是秦榕率先反应过来,拖着胖胖的身体急忙上前拉住了已经跨出门口的秦越。 “哎贤侄,且慢且慢!”秦榕将人拉住,回头看向自己的老父亲。 这回他总算聪明了一回,知道自己的爹脸上这表情,分明是拉不下脸,开不了这个挽留的口。 得,那就由他这个做儿子的开口吧。 “贤侄,我爹不是不肯忌口,只是你总得说清楚,有哪些能吃,有哪些不能吃吧?”秦榕又小心翼翼地觑了秦荐廉一眼,大着胆子替他爹做了次主,“我爹这人,最好口腹之欲,但是若能缓解这腿疾,也不是不可以的,爹,你说是不是?” 秦荐廉能怎么着? 他难道能说,他不行,他不能,然后继续忍受这比要了性命还痛苦的腿疾吗? 秦荐廉只能顺坡下驴,平生第一次顺着儿子道:“秦榕说的是,若是越儿你真能治疗我这腿疾,便是日后天天三餐稀饭薄粥又如何。” 听到这话,秦越终于开口:“倒也不必如此。何况,这粥,也是得少喝的。” 听到秦越这么说,秦榕连忙顺势将人又拉进了客厅,又亲自递上了纸笔:“贤侄,你写,你尽管写。” 秦榕脸上的笑容,再是真挚不过,也不知是因为父亲的病有了希望,还是因为这一辈子,终于让父亲听了他一回。 秦越低头不语,不一会儿便写了整整一张的饮食禁忌,有绝对不能吃的,有偶尔可吃的,也有建议多吃的。 除此之外,秦越还叮嘱道:“此病虽短期内还不致命,却也不可掉以轻心,如今不过是腿疾,若是再严重下去,只怕会失明、瘫痪,到那时,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了。” 秦荐廉摸了摸自己的眼睑,心有余悸:“难怪我近来眼神越发不好,还以为是年纪上去了老花眼,原来也与这消渴症有关啊!” 秦榕也连忙道:“爹,为了您长命百岁,贤侄写的这些禁忌,您可得牢记于心。” 秦荐廉这回终于没有再嫌这儿子无能,反是乖乖点了头。 “老族长,过段时间,晚辈再来看您。”秦越适时提出告辞。 “贤侄,我送你回去。”今日秦榕心情极佳,就连走路的步子都轻盈许多。 贵人,贤侄当真是他的贵人! 秦榕看向秦越的目光,简直闪闪发光。 作者有话说: 第一天上榜单,留言送红包哦,欢迎留下脚印~~ 第十三章 、好孩子 今天,一定是秦榕此生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秦榕幼年之时,正是秦荐廉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家里,妻儿都被他放在老家。 而秦榕的母亲体弱多病,所以他自小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 祖母是个不识字的妇人,对他的教养,自然也是有心无力。 等他被秦荐廉接到跟前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的启蒙时间,虽刻苦学习,却怎么也跟不上族学那些堂兄弟们。 偏偏秦荐廉对他还要求格外严格。 越是这样,秦榕便越是害怕念书。 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从十五岁开始考科举,秦榕屡试屡败,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他想让他爹高兴,想让他爹夸他一句而已。 可是直到不惑之年,他还是没能做到。 他就是个失败者。 就连他儿子,都看不起他。 因为他蠢笨,因为他失败,因为他唯唯诺诺,只会听命行事。 既考不了功名,也支撑不起家业。 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所以秦榕早已习惯了被支配。 在这个家里,他爹说话比他管用也就罢了,就连他儿子说话,都比他好使。 秦榕心里能好受吗? 不好受。 可不好受也得受着! 谁让他没出息呢? 秦榕原本已经认命了,反正这辈子,他是考不取功名了,他爹早已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敏儿身上了,他在这个家里,就安心做个寄生虫,敏儿总不至于饿死他这个亲爹。 可秦榕也是个男人,也有过意气风发、热血沸腾的年纪。 他窝囊,他不敢奢求太多,他就想在这个家里,能够自己痛痛快快地做主! 而今天,秦榕第一次做到了。 这心情,大约就跟考上秀才的心情差不多吧? 上了马车后,秦榕激动地拉着秦越的手,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只有那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又强忍着不好意思落泪。 秦越略思索了几秒,有些明白过来秦榕的心情。他是孤儿,自小就独立,可他曾有个同学兼同事,三十好几的年纪时,家里依旧把他当孩子,就连跟他们偶尔聚餐,也要时不时打来电话。 他急于想要摆脱父母掌控的模样,与秦榕几乎一模一样。 秦越虽明白了原因,却不能说得如此直白。 “世叔是为老族长高兴吧?您放心,只要老族长能够控制住自己的饮食,日后定会渐渐康复。” “是啊,是啊,我是为我爹高兴呢。”秦榕听到秦越的话,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擦了擦眼角的泪,无比欣慰地看着秦越。 “越儿,若我爹的病情真有起色,你便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秦榕感慨道。 “这古籍记载,消渴症并非一两日内便能见效的,您定要好好监督老族长。”秦越有些不放心,再次关照秦榕。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他的。”秦榕一口答应下来。 “我隐约记得,似乎还有一个药方,但是一下有些记不太清,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后,亲自写了后再给老族长送去,到时再请别的大夫把把关,若没问题,再给老族长服用。”秦越又道。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3节 秦越自小便过目不忘,外公最爱做的事便是让他背祖上传下来的那些药方。 秦越当下便能写出那专治消渴症的法子,只是有些事欲速则不达,秦越不敢冒险。 “好的好的,你尽管写,我到时候会再另找大夫诊治的。”这话就是秦越不说,秦榕和秦荐廉也会做的。 秦越说不能吃什么,他们兴许还能信,毕竟是古籍记载,有所出处。 可他写的药方,是要入口的东西,是药三分毒,哪能不在意呢? 秦越能够自己说出这话,秦榕越发觉得这孩子又懂事又有分寸。 “越儿,真的是太谢谢你了。”秦榕真心实意道。 “世叔何必如此客气?若不是有您和老族长,我如今过得不知是何日子呢。”说着,秦越故作叹息了一声。 秦榕当即便想起了他被赌馆的人寻麻烦一事。 “那赌馆的人还来找你麻烦吗?”秦榕担忧地问道。 秦越微微摇头:“说好了每月还钱,他们暂时还未上过门。只是……”秦越发愁地拧眉,“到底是十五贯,也不知该还到何年何月。” 听到这话,秦榕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碎银都塞到秦越手中:“哎呦是我失礼了,你替我爹治病,哪能没有诊费。这些你先拿着,改日世叔我还有大礼送上。” 秦榕有些不好意思,他如今依旧每月靠着家中给的月银过活,身上并没有带太多音量,如今倒是显得十分囊中羞涩。 秦越看了一眼手中的碎银,没有客气:“世叔,小侄就不跟您外道了。” 他绕了这么大弯子,设法给老族长看病,可不就是为了挣钱,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应该的应该的,赶紧收好了。”秦榕见秦越落落大方地收了钱,越发喜欢他舒朗大方的心性。 “越儿,以你的聪慧,若能好好念书,日后成就定远超你舅舅啊。”只是曾经偶然间看过的医书,就能够记得如此清楚,以小见大来说,这孩子,可比想象得还要聪慧。 秦越闻言,只淡然一笑:“读书一事,只能日后再说了。而今,只想好好养大两个弟妹。” 脚踏实地,友善弟妹,秦榕对他,更是喜爱。 待将秦越送到家后,秦榕便急急忙忙回了府里。 “爹,咱们忘记给越儿备礼了。”秦榕没提自己那点碎银子,只是提醒他爹合该好好谢过秦越。 秦荐廉平日手边总能看到的点心如今也不见了,手里只有一杯清茶。他抿了一口后,缓缓开口:“你着人准备一些糕点布匹,送过去吧。” “只送这些,是不是……”秦榕忍不住开口。 秦荐廉一个眼神横了过去:“让你准备就是。” 秦榕只好应是。 秦荐廉却破天荒地加了一句解释:“他们不过三个小儿,就算你要送谢礼,也不可大张旗鼓,免得给他们遭来麻烦。” 秦榕一听这话,顿时转晴:“还是爹您想的周到!” 也是,他们如今三兄妹住的那地方,人多眼杂,若是露了钱财,反倒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若要送银钱,下次他偷偷地送便是了! 秦榕心情转好,又忍不住替秦越说好话:“越儿说了,他回去后好好想一想治这消渴症的方子,到时候再请大夫一同看看。爹,您这腿疾,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秦荐廉听到这话,只轻轻捋了捋胡须,轻轻道了一声:“这孩子,有心了。” 秦榕也跟着夸奖:“越儿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不愧是重光兄的外甥!” “是个好孩子。”秦荐廉双眼微眯,轻声感慨,“胆大,心也实诚。” 从秦荐廉的角度来看,秦越给自己看病这事,委实是一件冒险的事。 不过是看了不知哪来的古籍,就敢开口给他治病,一是心细,二是胆大。 确实,替他治好病,或许会有些好处,可是与之相对的便是风险。 毕竟治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得罪他这老人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荐廉想了想,若是他遇到这种事,就算自己真的知道这人得了什么病,兴许也不会多事开口的。 这是他早已习惯的处事原则,是最利己的情况下做出的本能选择。 可秦越却选择了开口。 到底还是年轻啊,看到他这老人家饱受腿疾折磨,就忍不住心软了。 秦荐廉想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样的性子,日后说不得要吃亏的。” 只可惜,秦昭死了,这孩子没了父亲教诲,又撞了脑袋,失了记忆,对于这些为人处世之道有所欠缺,也是正常的。 “不管这次我的腿疾好不好,你都记得好好谢谢人家。”秦荐廉吩咐道。 秦榕高兴不已,想到秦越为赌债发愁,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爹,我想替越儿将那笔赌债还了,那十五贯钱,您看……能不能……” 这是秦榕第一次为一个人想得如此周到。秦荐廉也不由有些惊讶。 “看来,你对这孩子,当真上心。” “……是个好孩子嘛。又没了爹娘……”秦榕被父亲审视的目光一看,又忍不住有些紧张。 “罢了,就按你说的去办吧。”秦荐廉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点钱,对于秦荐廉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秦榕一听父亲应允,顿时欣然拱手:“我替越儿谢谢爹!” 肥胖的身躯转身离去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许多。 秦荐廉敲了敲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今日免了下午的糕点后,他这腿怎么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 当然,这不过是秦荐廉的幻觉而已。 就算有效果,也不会这么快的。 按照秦越的估计,就算有效果,起码也得半个月的饮食控制以后,才能看出些许成效。 到那个时候,他再送上药方,才能事半功倍。 作者有话说: 咦,周末了,秦教授的老年小分队加一人~ 第十四章 、人情债 秦榕又一次上了秦越家的门。 他身后的下人,手里捧了食盒与布匹,一看就是上门来道谢的。 如此劳师动众,是发生了什么事? 巷子口凑满了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秦榕也没遮遮掩掩,一见到出门相迎的秦越,便大声道谢。 “贤侄,多亏了你,我爹的腿疾,如今缓解了许多。他特命我备了这些糕点布匹,前来谢你啊!” 秦榕的声音说大不大,却也足够那些蹲在门口的八卦分子们听明白了。 哦豁?原来这秦越给老族长治病去了? 哎?他啥时候学的医术啊? 不是,关键是,他还真给老族长看好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徘徊在诸位看客的心中。 但是一时之间,谁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秦越将秦榕迎进了院子,相比于上一次来时的简陋,这一次,小院的一角种下了一小畦的菜,一边的石桌上放着写了一半的字帖。 “这是在干嘛呢?我没打扰你们吧?”秦榕笑眯眯地命下人将谢礼放下后,便让人到门外等着。 秦平有些拘束地回答:“回世叔的话,没有打扰。大哥正在教我和妹妹练字。” 秦榕走到石桌前,拿起写好的字看了起来,略显稚气的字应当就是秦平的,而那娟秀的,便是秦安的。 还有一张,秦榕有些眼熟,大气滂湃,舒展明朗,应当便是秦越的字了。 秦越给他爹写的饮食禁忌以及后来写的药方,都是这个字迹。 秦越给老族长看诊后的第五日,便亲自送上了自己写的药方,说是能够缓解消渴症。 葛根、天花粉、麦门冬、生地黄、糯米、五味子、甘草。 瞧着都不算特别难找的药材。 当然,秦榕还是专门找了好几个大夫来问过,都说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放心给自己老爹喝下去。 这几剂汤药下去,他爹原本几有些缓解的腿疾,果然是大好。 也难怪秦榕今日心情如此之好。 “不错不错,跟你哥哥好好学,他这一手字,便是上了考场也算极优的。”秦榕这话倒也没有夸张,古往今来,这科举考试也得看字迹,字写得好,印象分便高。 乖觉的秦安端了茶水过来。 秦榕细心地发现,这次泡茶的茶盏,似乎也要新一些。 看得出来,秦越是真当有带着弟妹在好好过日子。 “世叔,请喝茶。”秦安乖巧地将茶盏放在石桌上。 秦榕随手便从怀里掏出两颗银瓜子,一颗给了秦安,一颗给了秦平。 “上次来得匆忙,连见面礼都没准备。你们可别嫌弃世叔小气。” 秦平和秦安都不敢收,齐齐看向秦越。 秦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还不快谢过世叔?” 秦平和秦安这才接过银瓜子,异口同声地道谢。 “好了,你们俩先去玩吧,我与世叔有些话要说。”秦越看到秦榕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体贴地将两小只给打发了下去。 “越儿,我爹今早起来,不用拄拐杖也能行走了!”秦榕语气十分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可不知道,老爷子那叫一个嘴馋,为了盯紧他,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呢。”秦榕看似抱怨,可那语气里,却又藏着一丝丝得意。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4节 一个月前,秦越给老爷子写了饮食禁忌,秦榕当即便命家里的厨子日后严格遵守上面的禁忌要点,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加上秦越后来开的那个方子,半个月下来,老爷子的腿还真的疼痛减少了几分,可他也真的有些馋甜食了。 在这个家里,老爷子的话,谁敢不听? 虽说秦榕早已关照厨房,以后要禁了老爷子的甜食,可老爷子亲自发话,厨子又哪敢不从的? 老族长刚端上香喷喷的芙蓉糕,秦榕便闻着香味找来了。 “我的亲爹哎,您忘了越儿说过什么了吗?”秦榕急得直跺脚。 “……”被儿子抓到自己偷吃甜食,这事也委实丢脸,秦荐廉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故意沉着脸给自己找补,“我只是吃一块,又不会如何。” “越儿临走前可是再三嘱咐,您要是还想要您的腿,要您的眼,要您的命,日后就得注意饮食!”秦榕活了四十多年了,向来是他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都不敢反驳。 可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在他的怒视中,抢过了他手里的糕点。 一句话,就是不给吃。 秦榕都做好了被他爹怒打的准备,闭上眼就等着那拐杖往身上落。 谁知道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他爹竟只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不吃就不吃”,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他?! 秦榕这辈子,第一次在父与子的关系中,感觉到了自己作为成年男人的尊严。 看着老爷子拄着拐杖气鼓鼓地往前走着,秦榕连忙丢下那碟子芙蓉糕,小跑着追了上去。 “爹,您别生气……”虽说这一回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教训,可秦榕早已深入骨髓的顺从,又让他本能地忍不住道歉。 秦荐廉停下脚步,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你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这儿子,虽平庸了些,但是心却是善的。 秦荐廉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人啊,兴许就该知足吧。他这儿子虽没有什么大出息,可是以他的性子,就算他这个老爹真的走不动道了,也会妥善照料他的。 比起那些不孝子来说,秦榕着实算得上是个好儿子了。 “我这几日,腿上痛痒确实缓解了不少。再忍一忍,忍一忍吧。”秦荐廉似乎也不太习惯如此温情的气氛,立马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 秦榕连忙“哎”了一声,又说起了秦越。 “看样子,越儿的诊治是对的。”秦榕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心里也想信任秦越,可哪能真的一点顾虑都没有呢?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何况又是治病救人这种需要经验与阅历的活,任由谁看到秦越那张年轻又俊朗的面孔,心里都会打鼓的。 愿意答应秦越试一试,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是啊,没想到,被他误打误撞,给说对了。”秦荐廉一边拄着拐杖往前慢慢走着,一边轻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我秦荐廉找了多少大夫看我这腿疾,结果竟是因为甜食吃多了?” 真是又好笑又可气。 谁说不是呢? 秦榕忍不住在心里赞同。 不过还好,如今有秦越在。 也不知为何,秦榕对秦越,就是格外信任。虽然对方也只比他儿子秦敏大不了两岁,可不止为何,秦榕却觉得秦越这孩子,格外稳重,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似乎比自己年纪还大。 当然,这一定是错觉! 秦榕连忙将脑海中这个可怕的念头驱散。 秦越贤侄年轻俊朗,又怎么能跟他这样年近半百的老头子比呢? “爹,您说我啥时候去谢谢越儿啊?”秦榕见老爹没有怪罪的意思,连忙大着胆子追了上去,搀扶着他往前走着。 “再过些时日吧。”秦荐廉道。 等他这腿疾再好转些,也算有个由头。 秦榕自然听从。 接下去的日子里,秦榕依旧严格限制老爷子的饮食。老爷子虽偶有抱怨,甚至有时气得作势要拿拐杖打他,秦榕也都没让步。 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他爹并不会真的打他。 原来,他爹也会向他让步。 原来,他爹也会跟个小孩一样,虽不情愿被管,却又不得不被他管着。 这种感觉,真的是既新奇,又陌生。 而家里的仆从们见到老爷子如此听从秦榕的话,也渐渐转变了对秦榕的态度。 秦榕活到这把年纪,才终于体会到了一把当家做主的滋味。 而这一切,都拜秦越所赐。 所以,今日他来感谢秦越,当真是真心实意。 一来是谢谢他缓解了他爹的腿疾,二来,则是这份藏在他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贤侄,这一次,我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说着,秦榕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有旁人后,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 “这点钱,你收着,赶紧将那笔赌债给还了。”秦榕生怕秦越不收,又急忙道,“那种地方,即便答应了你可以慢慢还,也难保会有什么幺蛾子。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与他们一刀两断得好。” 秦越低头看了一眼银票数额,拿去还了赌坊的十五贯,还有盈余,足够他们兄妹仨好好生活一两年的。 “多谢世叔。”秦越收下银票,随即便拿起石桌上的纸笔,唰唰几下便写下一张借条。 “世叔,这笔钱,就当是我借的。”秦越倒也不是装清高,毕竟上回秦榕给的碎银,他可是没有一丝犹豫就收下了。 如秦榕所说,赌坊那边欠下的银子,越早还越好,免得后续又有什么波折,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给老族长看病,最终也如愿收到了秦榕送来的银子。 可这笔钱,除了秦荐廉与秦榕对自己的感谢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资助自己。 只是,秦越心里清楚,人情债,比银两,更难还清啊。 第十五章 、敬鬼神 秦越看着秦榕真切的目光,心里明白,或许对于秦榕来说,他从未有过挟恩以报的念头。 想要让秦越记得秦榕的恩情,这一点,秦榕没有明说,甚至于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可秦越却看明白了。 这笔钱,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这大约是秦荐廉的主意。 秦越若是收下了这笔钱,就代表他欠了秦榕不小的恩情。 若无意外,日后都与秦榕一家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不愧是掌舵多年的老族长,心思果真细密又精准。 秦荐廉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可秦越也不想被人道德绑架。 他感激秦榕,日后秦榕若有需要,他也定会全力以赴,可他不愿这份感激,提前被人抹上算计的颜色。 所以秦越才会写下这张借条。 他必须得还赌馆的钱,所以秦榕的钱,他得收。 但是他也不愿提前写下无形的空头支票,所以他得写下这张清清楚楚的借据。 “世叔,您收好。”秦越将借据双手递上。 秦榕自然是不愿收秦越的借条,可也强不过秦越,最后只好将借条收了回去。 回到家里,秦榕忍不住对着亲爹感慨。 “越儿当真是个好孩子,非要给我写借条,哎,这孩子也太见外了。” 你也知道是见外啊。 看着自己那个依旧不明所以的亲儿子,秦荐廉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榕对秦越的欣赏与喜欢,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他是真想借此机会,帮秦越还了那笔债。 可是秦荐廉却不是这样想的。 对于一只老狐狸来说,没有利益的事,是不会做的。 帮秦越可以,他得拿等价的东西来还。 只是如今受帮助的人是秦荐廉,所以有些话就不能说得那么明白。 不说明白,自然也有不说明白的法子。 秦榕不是想给秦越钱吗?秦荐廉便索性让他多给了许多,不仅能让秦越还了欠赌馆的钱,还有盈余让他做点别的事。 一笔远超过正常诊费的钱,秦越若是收了,那么自然而然就欠了秦榕一个天大的人情。 日后若秦越真有了出息,那么秦榕便是他的恩人,看在这份上,他也得对秦榕多有照料。 那他这老头子就算死,也算安心了,起码也给这没出息的儿子,找了条后路。 若秦越没什么出息,秦荐廉损失的也不过是一笔钱财而已。 身外之物,又有何要紧的。 对于秦荐廉来说,这是一笔决不会吃亏的买卖。 可他没想到,秦越竟给秦榕写了一张借条,将这笔不可诉之于口的恩情,化作了白纸黑字的明账。 难不成,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计划吗?这一刻,秦荐廉心里忍不住有些突突。 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少年郎,当真有这般智慧与眼力? 还是说,自己是高看了他,也许真如秦榕所说,秦越只是单纯地不好意思受人如此大的恩惠呢? 一时间,秦荐廉也有些迟疑。 可是想到秦越当日在祠堂那干脆利落的一刺,秦荐廉最终还是倾向于前者。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5节 秦荐廉这人,向来思虑得多,一句话一件事都能让他租出几番解答。 秦越这孩子,不简单,当真不简单。 如果说原来秦荐廉还只是将秦越当做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孩子的话,这一刻,他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这少年郎,只怕日后不是池中之物。 “行了,既然收了借据,那便好好收着。日后他有什么需要你相帮的地方,你再帮着就是。”秦荐廉道。 秦榕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困惑道:“爹,你一开始不是不让我出面帮越儿吗?” 詹文荣当初嘱托他照料三个外甥的时候,他爹可是说了,让他做点表面功夫即可的。 秦荐廉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又一次感到头疼。 “此一时,非彼一时。”有些话,他解释不了,就算解释了,只怕这傻儿子也听不懂。 罢了罢了,反正秦越只是警惕了些,倒也没有什么恶意,也许这热心肠的傻子,反倒会有好报的。 “赶紧走。”秦荐廉看着他那张单蠢的胖脸,气得直挥手。 要是秦越是他孙子该多好!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对了,秦越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虽说还在守孝,暂时不能回去上学,但是你还是抽空跑一趟,去跟族学那边说一声,待他守孝过后,还是允他回去上学吧。他的束脩,就由我们府上出了。” “哎,还是爹考虑得周到!”秦榕连忙应道。 秦荐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对秦越这种人,算计既然不起效,那便只能用真心相换了。 希望这小子,能够看在他老头子一片苦心的份上,日后能够对自己这傻儿子略有照拂吧。 ****************************************************************** 秦越收了钱,第二日便将十五贯送去了赌馆。 不过半个月,这小子就把十五贯给凑齐了,着实惊到了张阎。 张阎再三检查了遍,果真是十五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钱收到了,字据也该还我了。”秦越淡淡开口。 张阎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不多会儿便取来了秦越亲手写的那份字据。 “日后,我们便两清了。”秦越接过字据,仔细看了后,确定是真的后,便毫不犹豫撕成两半。 “告辞。”秦越达成目的,二话不说便要离开,却被张阎叫住。 “秦公子,请留步!”张阎上前两步,将人拦在门口。 秦越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壮汉。 张阎裂嘴一笑,可他这一笑,比不笑还要渗人,秦越悄悄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张阎见他眼神防备,连忙讪笑了下,解释道:“秦公子别紧张,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是从哪凑来的这十五贯?难不成,是你舅舅给你寄来的?” “与你无关。”秦越不愿与这些混混有所牵扯,话也不肯多说,越过他便往外走去。 张阎见此,也觉无聊,便也没有再拦。 反正钱也收到了,他也没道理再留人了。 对于秦越,张阎还是有些忌惮的,这小子不说话的时候,只用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你,就好似有一把刀再你身上上下比划,随时都要来上一刀的感觉。 这种感觉,当真不好受。 秦越不肯说,他也有的是法子知道,赌坊这种地方,最是鱼龙混杂,镇上有什么风吹草地,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不出半日,手下人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你是说,这秦越给秦氏那老族长看好了腿疾?所以,这笔钱,大约是老族长替他出的?”张阎惊讶道。 “想来是没错了,这段日子,老族长的儿子,往秦越那跑了几趟,有一回还带着各式礼物。”手下气喘吁吁地回答,“我还找了老族长府里的人打听,此事应当是真的。” “原以为不过是看在他舅舅的面子上,那秦榕才对他有些照拂,而今看来,这小子与老族长府上,还真有几分交情了。”张阎眯起眼,忍不住道。 “还好大哥你没有继续听那秦放的话,不然咱们就真给自己惹麻烦了。”张阎看向一旁沉默许久的李三贵道。 李三贵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这小子背后,莫不是有什么高人?” 李三贵这个怀疑也很正常。 当初,秦越可是载在他手里过,败光了家业,气死了爹娘。 那时候,可没见着这秦越有这般能耐。 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书生罢了。 “我听说,有些人一开始不开窍,可是若去鬼门关走上一遭,得到鬼神指点,再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大哥你说这秦越会不会就是这样啊?” 这话,谁也说不准啊。 可张阎这个猜测,却又是眼下最有说服力的。 不然,如何能够解释现在这一切呢? 这秦越自从被打破头失了记忆以后,脸没变,可这人却好似沉静了许多,也睿智了许多。 除了鬼神,还能是什么力量,能够让一个人凭空变聪明这么多? 神神鬼鬼的事,往往有着不可言说的力量与魅力。 张阎和李三贵这种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的人,最害怕也最相信的,也是这种。 “日后,别去招惹那小子。”沉默了许久后,李三贵冷冷地下令。 “是。”张阎连忙领命。 随着李三贵这个命令一同传下去的,还有秦越得到鬼神指引的传言。 #别惹秦越# 成为了赌馆打手们最新职工手册的第一条守则。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又是这群嘴上没把手的混混们。 就连秦越自己都不知道,这帮赌馆混混们,免费替自己好好宣扬了一番,还帮他找了一个完美无比的理由。 他小小年纪为何会医术? 秦越原本还在发愁呢,该如何解释自己会医术这件事呢? 如消渴症这种全靠症状来判断的病,勉强还可以用看过古籍,对应症状来解释,再难一些的病情,可就无法糊弄了。 没想到,他还没想出法子,这赌馆的人就帮他解决了问题。 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第十六章 、救人命 俗话说,无债一身轻,此话真是太贴切真实不过了。 秦越将撕碎的协议带了回来,扔进了秦安刚刚点着的灶炉里。 秦越看着那白字黑子被一片不少地烧成了灰烬,秦越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穿成秦越后的第一桩心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平儿、安儿,今儿哥哥给你们做好吃的!”秦越从灶头前起身,看着已经洗切备好的菜,突然有了下厨的兴致。 上辈子做了四十年的单身汉,秦越做饭的手艺,算不上顶尖,也绝对算得上是非专业人士里的高手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合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然而听到这话,秦平和秦安却满脸讶异。 秦平直接惊道:“哥哥,你要下厨?” 这俗话说,君子远庖厨,哪怕秦平这个小男孩,心里也是时刻记得这句话,他会帮着挑水砍柴,可做饭那些事,还是妹妹秦安动手。 八岁的秦安,竟是照顾这个家的主力。 詹氏生病那段时间,秦安便已经开始接过家里做饭的任务。 八岁的孩子,在秦越眼里还只是上小学的年纪,可在古代,八岁的孩子已经算半大的人了。 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孩,秦安也十分自然地承担起了照顾病重的母亲以及两个哥哥的责任。 只是她年纪小,能够把饭菜做熟,就已经算了不得了,那味道,自然不能有什么多的要求。 秦越早就想着接过做饭的活了。 为了自己的口舌,也为了自己的良心。 每次看到妹妹踩着个小板凳站在高高的灶台前烧火做饭,秦越心里就满是负罪感。 作孽啊,竟然使用童工。 可秦越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暂且忍着。他怕自己一下转变太大,反倒会引起秦平和秦安的怀疑。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连他会医术这种离谱的事,秦平和秦安都理所当地接受了,那他会下厨做饭,好像也不算什么让人惊讶的事了吧? “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俩先把碗筷拿出去。”秦越伸手将俩小只赶出了厨房。 秦安很是不安,垫着脚尖从窗户里往厨房里看。 “二哥,你说大哥不会把厨房给烧了吧?”秦安秀丽的小脸蛋上满是忧虑。 “哥哥想做,就让他做吧。”秦平也垫着脚尖往窗里看,还不忘叮嘱妹妹,“待会就算再难吃,咱们也一定要吃下去,记住了吗?” 秦安坚定地点了点头。 咱们得给哥哥面子! 俩小只在外面忐忑不安,而厨房里的秦越却很是得心应手。 虽然是土灶,但是秦越却并不陌生。 小的时候,每年暑假他都会陪外公去乡下老宅住一段时间,老宅里便是这样的土灶。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6节 外公教他劈材,生火,用那一口大铁锅烧水、炒菜、煮饭。 还教他认药材,背药方。 那段时光,是秦越记忆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是,极其短暂。在秦越上大学的第三年,外公便因病去世。 他这一生,似乎就注定孤独一人。 幼年没有了双亲,青年时便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之后的人生,便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秦越以为自己会孤独到老,谁能想到,老天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一转眼,竟让他来到了闻所未闻的大晋朝,成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郎。 虽说也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可他还有一双血脉相连的弟妹,还有一个真心关怀他的舅舅。 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 但是,真不赖。 秦平和秦安性格虽有些不同,但都算是乖孩子。 秦越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做哥哥。 上一世,他父母都是独生子女,他连个堂表弟妹都没有,更别说是亲生弟妹了。 原来,血脉相连,真的是这么神奇的一件事。 从无牵无挂变成了……心有记挂。 胡思乱想中,秦越便手脚麻利地炒好了菜。 炒菜的香味顺着窗户缝隙飘了出去,门外的秦安和秦平对视一眼,两个人拔腿跑进厨房。 “大哥,好香啊!” 秦越一回头,便看到两个小家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跟小鹌鹑似的吞着口水。 也是,自秦家落败,这两小朋友恐怕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能不馋吗? 想到这,秦越心中竟也有些内疚,更多的却是心疼。 虽不是他这个秦越祸害的,但是既做了人家的哥哥,就合该把人照顾好了。这两小只,八岁的年纪,却瘦瘦小小,让人看着就有些不落忍。 “好了,马上就能吃了!”看到小朋友如此垂涎欲滴的模样,秦越心中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 秦安早已乖巧地盛好了米饭。 秦平这时候也不念叨什么君子远庖厨了,欢欢喜喜地帮着端盘子,看着那香喷喷的油爆茄子一个劲地吞口水。 “哥哥,这是茄子吗?为什么这么香?”秦平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秦越莞尔一笑。 大户人家,自然是什么佳肴美味都做得出来,而寻常百姓家,一日三餐往往是以煮为主。 毕竟在这年代,油盐酱醋糖,样样金贵。 水煮菜,能有多好吃呢? 像这茄子,秦安的做法一般就是蒸熟了,象征性地放一点盐巴,搅拌一下,就算一个菜了。 这些日子,秦越吃得眼都快绿了,就馋这一口油爆茄子。 “快尝一尝。”秦越夹了菜,送到俩小只的饭碗里。 秦平吃得无比欢脱,而秦安只小小地咬了一口后,便不再动筷子。 秦越有些奇怪:“安安,不喜欢吃吗?” 秦越原以为,是秦安吃不惯他这“新式”做法,没想到,秦安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哥,这个菜,得用不少油吧?” 秦越被问得一楞。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安看到这道菜,想到的竟先是油。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令成年人也倍感疲倦的生活本质,竟然已经压在小小年纪的秦安心中。 秦越心中一阵酸涩。 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啊。 “安儿,哥哥向你保证,日后定会让你跟以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不必为了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心生烦恼。”秦越又夹了一筷子菜到秦安碗里,一字一句地向她许诺道。 秦安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颤动着,片刻之后才抿唇一笑,满眼信任地望着秦越:“我相信哥哥。” “快吃吧。大哥,你做菜可真好吃,比酒楼的味道还要好!”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秦平一边吃,一边夸张地说道。 秦越不禁好笑又感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秦平和秦安紧张地看向门口,小脸唰地变白。 完全已经是应激反应了。 秦越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两个小脑袋,安抚道:“我去看一下。” 按理说,赌坊收了钱,不该再来闹事了啊。 不是赌坊,还能是谁? 秦越心中有疑,快步走到门口。 从门缝里往外一看,原来是隔壁铁匠铺里传来的动静。 得知不是赌坊来找麻烦,秦越心里第一反应便是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随即就不由替隔壁的铁匠担忧起来。 虽然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秦越对那铁匠印象还不错,他当日在祠堂用的那把匕首,还是铁匠借的呢。 印象中,那铁匠寡言少语,却也是个热心肠的性子,也不知是从哪惹来了麻烦。 秦越继续听着。 伴随着几声大嗓门的争吵声,秦越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那几个年轻男子,是镇上印书坊的工匠,前些日子来找铁匠定制了一套刻刀。 可也不知道是当时这些工匠没交代清楚,还是铁匠一时粗心记错了,总之,这刻刀的尺寸出问题了! 这刻刀,是拿来刻字的,要求再精细也不算过分,如今出了差错,工匠自然不肯罢休。 可铁匠却坚持说,自己分明是按照工匠交代的尺寸做的,也不愿自认倒霉。 就这样,双方僵持不下,那工匠甩袖离去,却不是就此罢休,而是回去找帮手了。 不日,这工匠便又带了印书坊的几人一同前来,找铁匠理论。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便是印书坊的少东家。 那少东家,年纪不大,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而身边几个工匠又都在不停拱火:“少东家,这铁匠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看您年纪小,想赖账呢!” 少年人,最是想要证明自己。 那少东家望着铁匠黝黑的腱子肉,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理论,可他年纪轻,阅历浅,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那几句话,无非就是说铁匠记错了尺寸,要他赔钱,还得重新给他们打一套。 铁匠听得不耐烦了,一挥胳膊想把人推开,谁知这少东家比想象得还要弱鸡,双腿一软直接往后倒去。 好巧不巧,那面墙上,挂着铁匠给主顾们打好的各类器具,要多锋利就有多锋利。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天空:“出人命啦!” 刚准备回去吃饭的秦越一听这话,一下就拉开了院子的门,快步朝着铁匠铺飞奔而去。 这一刻,秦越没有穿着那身熟悉的白大褂,可他整个人,却被医生的本能操控着。 救人。 救人。 赶快救人! 秦越此刻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十七章 、活华佗 伴随着那一声惊叫声,铁匠铺里里外外乱做一团。 那印书坊的少东家摔倒的时候,恰好就撞到了墙上挂着的镰刀。 刚打好的镰刀,锋利无比,就这么扎进了少东家的后背。 那群拱火的工匠,一见这情景,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生怕被东家怪责,当即就边喊边跑:“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铁匠杀人了!” 铁匠看到那小东家后背的血溅到墙上,手里的铁锤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差点砸到自己的脚板,他都没想着躲一躲。 铁匠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过是随手一推,只是想把人给推开而已,谁知道他会这么点背,就摔到那挂着一排农具的墙上,偏偏不知怎么的,那镰刀又正好扎着了人! 那少东家往前倒去,他原本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衫子,这会儿后背已经被鲜血浸透,尚能发出虚弱的求救声:“救……救命……” 可在这个地方,谁能救他呢? 这铁匠铺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赶紧,叫大夫啊!” “对、对,快叫大夫!” 这是热心肠的,帮着去喊大夫。 也有那事不关己说风凉话的。 “还叫什么大夫啊,看这架势,镰刀都把人心窝给扎穿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铁匠这回惨咯!” “哎呦你们看这血哦,咕噜噜地流出来,等大夫来了,人都凉透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7节 少东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好似随着这些风凉话,一点一点地冷下去了。 倒在地上的这位,姓周,名家耀,是桃溪镇印书坊老板的独生子,还是最宝贝的老来子。 周掌柜的如今已经六十多了,身体不好,所以才叫这宝贝儿子帮着去印书坊干活。 这才是周家耀进印书坊的第十天,一心想要好好表现的时候。 可谁知道,意外来得这么突然呢? 周家耀倒在地上,感觉到力气和温度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身体抽离。 他就要这么死了吗? 如果他死了的话,他爹和他娘该怎么办呢? 这一刻,周家耀的思绪无比混乱,一会是他跟他爹娘吵架的场景,一会是他爹他娘为他庆生的画面,一会又是他爹他娘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想象。 恍惚间,周家耀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耳边的嘈杂声忽远忽近,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拨开人群,飞快地奔向周家耀。 “让开!”秦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进去。 他跑得很快,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却顾不得擦一下汗,连忙蹲到了周家耀身旁,细细检查起来。 邻居里有认识秦越的,此时都不由惊讶起来。 “咦?这不是隔壁秦家那书生吗?他来这里干嘛?” “就是那个差点被赌馆的打死的那个?他这是在干啥呢?” “谁知道啊?看他的样子,是想救人吗?” “哎我上回可听赌馆的说了,这秦家大公子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跟阎王爷学了点了不得的把戏呢!” “喔唷,你可别吓人哦!真的假的啊?” “真的假的,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啊?” 秦越满脸肃然地查看着周家耀的伤势,耳旁的那些议论声充耳不闻。 镰刀是斜插入周家耀的后背的,算他运气好,避开了致命的几个点。 秦越紧绷的心略微缓和了点。 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这种情况,在现代定然是要进手术室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手术室了,连一把像样的手术刀他都没有。 周围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 “给我匕首!”秦越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周家耀的血咕咕地流着,要是再不给他止血,人迟早也会没的。 铁匠整个人还是麻木的。 直到秦越喊了第二声,这才像是回魂似的,狠狠一震。 “匕首!给我匕首!再找点烈酒,还有干净的布!”秦越此刻满心都是救人,根本顾不得什么形象,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大约是被他急切的模样感染到了,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中有人主动提出帮忙。 “我家里有洗干净的棉布,我这就去拿来!”这是平日里给富贵人家浆洗衣服的张嫂子。 “我那铺子里有刚到的烈酒,小四赶紧跟我去搬来!”这是隔壁街开酒肆的李掌柜。 铁匠也回过了神,慌慌张张地取来了大大小小四五把匕首。 “秦、秦公子,给、给你!”铁匠的声音不受控制地结巴起来。 秦越接过匕首,就着那打铁的炉子直接高温消毒。 不多会儿,那酒肆老板与伙计搬来的烈酒以及张嫂子拿来的棉布也都到了。 “哥!”听到动静的秦安和秦平到底还是不放心,追出来看个究竟,结果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大哥满手是血的样子。 两小只虽然有些害怕,但明显比铁匠冷静许多。 秦越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吩咐道:“用烈酒洗手,过来帮忙!” 秦平和秦安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听话地行动起来。 秦越得先把镰刀□□,可是拔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大出血。 这里没有止血钳,也没有电凝器。秦越能够使用的工具,只有棉布和匕首。 “等会我把镰刀拔·出来的时候,平儿你要马上用棉布按住他的伤口,安儿马上就把烧好的匕首递给我,记住了没?!” “记住了!”秦平和秦安虽紧张地直吞口水,却还是坚定地点头。 “好,我喊一二三!一、二、三……”随着秦越的倒数三声,他动作快速敏捷地拔·出镰刀,一瞬间,周家耀身上的血就像是水管似的喷溅出来。 “哎呦!”周围有那胆小的,早已吓得捂住了眼睛。 秦越看向秦平,微微有些吓呆的秦平连忙反应过来,颤抖着用手中的棉布覆盖住周家耀的伤口。 洁白的棉布瞬间被鲜血沁红。 秦安快速地递过来烧烫的匕首。 秦越接过匕首,掀开周家耀的伤口,面不改色地按了下去。 烧烙止血是现代较少使用的止血方式,因为控制不好就很容易导致人-体-组-织-碳-化。 但是在没有别的工具的前提下,秦越只能用烧红的匕首代替烧烙器,快速地封闭血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周家耀背上伤口的出血量渐渐减少,秦越始终紧拧的眉终于略微放松了些许。 “血止住了。” 可这不代表人救回来了。 在没有破伤风针以及各种抗生素的情况下,这么深的伤口,极其容易导致并发症。 这一关,就得看他熬不熬的过去了。 “大夫来了!李大夫来了!”远处,兴奋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来的正是给秦越看过伤的那位老大夫。 “秦公子?!”看到秦越,李大夫不由满脸惊讶。 “李大夫,您快给他包扎。”秦越顾不得与李大夫寒暄,连忙让开位子。 李大夫蹲到周家耀身边,看到他身上被烙的痕迹,脸上震惊的表情几乎能够化作实质。 “这烙印,是秦公子你动的手?”李大夫惊问出声。 秦越还未回答,周遭有那好事者,已经抢着回答。 “就是他干的!他刚刚用匕首给人烫的!” 秦越兄妹三人,因为守孝,皆穿的白色,此时都早已被鲜血染得斑驳可怖。 秦越将弟妹二人护到自己身后,对着李大夫微微颔首:“李大夫,救人要紧,这些事,事后再说不迟。” 李大夫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无言地开始为伤者包扎。 看着李大夫忙碌的身影,秦越的大脑此时才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方才是救人心切,顾不得那么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一场简易的外科手术,如今缓和下来,秦越心中反而开始有些紧张。 刚才的举动,确实太过惊世骇俗,若被当做怪物…… 秦越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不想牵连身后这一双弟妹。 最起码,不该将他们俩牵扯进来的。 只是,此时后悔,也为时已晚。 何况,秦越也不会后悔。 治病救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医生最坚定的本心。 哦,若他将周家耀救了回来,兴许会被人当做华佗转世也不一定。 秦越苦中作乐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位花白头发的富态老翁踉跄着朝着铁匠铺跑来。 “我的儿!我的儿!” 听这凄厉的哭声,便知来人身份,正是印书坊的周掌柜,周家耀的亲爹。 “家耀!家耀你醒醒!”看到儿子倒在血泊中,周掌柜瞬间就软了腿。 他本就身体有疾,一见儿子生死不知地躺在那里,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身旁的活计一摸周掌柜的鼻息,吓得直接瘫倒在地:“掌柜的没气了!” 糟了! 秦越一看这场景,也顾不得被人当做怪物还是华佗转世了,连忙上前为周掌柜做起心肺复苏。 李大夫一边给周家耀上药包扎,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秦越。 伴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已经停止呼吸的周掌柜好似一口气喘了上来,重新苏醒了过来。 “活了!活了!还真神了啊!”此时此刻,众人看向秦越的目光,已然充满了敬畏。 作者有话说: 秦教授:高光时刻ing 第十八章 、传言起 “贤侄!贤侄!” 睡得迷迷糊糊的秦越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给吵醒了。 一睁眼,便对上秦榕满是焦急的双眸。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8节 “世叔……?”秦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并非自己的幻觉,眼前这张赤白交加的脸,正是秦榕。 “您怎么在这里?”秦越不由惊异问道。 秦越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尚且有些灰暗,太阳还没出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让秦榕这么一大早赶到他家? “你还有心思睡呢!赶紧起来,我有事要问你!”秦榕焦急催促道。 秦越点了点头,秦榕这才半是忧虑半是焦急地走到门外。 秦越简单收拾了下,随即便推门而出。 院子里,秦榕坐在石桌前,正一个劲地摇着折扇,那股子劲儿,仿佛要将扇子摇断。 穿衣服的空档里,秦越已经大略明白秦榕此番的来意。 定是为了前几日发生在铁匠铺的事而来。 那日,周家父子一个受伤,一个昏迷,差点就双双殒命在铁匠的铺子里,好在秦越处理及时,替周家耀及时止血,又为周掌柜做了心肺复苏,这才堪堪捡回父子俩的命。 说起来,当时的情况还真是危险。 周掌柜的情况还算好,只是一时激动晕厥了过去,通过急救恢复了自主呼吸,问题就不大了,接下去的日子里,只要控制情绪,别再过于激动即可。 可周家耀的情况就不妙多了。 秦越虽替及时替周家耀止了血,可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现代医疗的条件,说一句听天由命也不为过。 秦越当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原本此事与他八竿子也打不着,可就因为他出手参与了抢救,到那时,若周家耀还是不幸离世,秦越可就脱不开关系了。 可若是为了置身事外,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秦越扪心自问,他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他还是会出手的。 周家耀的后续治疗,交给了李大夫。 秦越原本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进,没想到李大夫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就去了周家。 接下去的三天三夜,是周家耀的生死劫。若是能够挺过去,他这条小命就算是捡回来了,若是停不过去,秦越的麻烦也就大了。 不出所料,当天晚上,周家耀就发起了高烧。秦越和李大夫轮流替班,丝毫不敢懈怠。 李大夫开了退烧药,秦越也用尽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物理退烧法子。 接连几个日夜,就算是秦越这精力旺盛的少年也不禁有些力虚,而这位李大夫也不愧是桃溪镇最好的大夫,当真是负责得很,一大把年纪却还是强撑着。 周家耀醒了,李大夫差点倒下。 好在,他老人家只是缺乏休息导致的疲倦,回去好好歇上几天就好了。 周家耀脱离生命危险后,秦越也回了自己家,一句话不说,倒头就睡。 秦平和秦安知道他这些日子辛苦,两人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秦越这一觉睡得当真是昏天倒地。 直到秦榕将他叫醒。 定然是他那些事,传到秦榕耳朵里去了。 秦越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苦笑着上前:“世叔,让您担忧了。” 秦榕一扇子敲在他的脑门上,胖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满脸严肃地训斥道:“看来你还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啊!我不过是陪我爹去乡下避了几日暑,回来就听说你成神医了!” 秦越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连忙劝道:“世叔,有话好好说,把您身子气坏了就不值当了。” 秦榕气得灌了一杯茶。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日你没有把周家父子救回来,到时候你就算全身长满了嘴,你也说不清了!害人性命者,轻则流放,重则砍头,你、你、你这小子,也太没有分寸了!” 秦榕这辈子,谨小慎微,战战兢兢,那些出格的事一概不沾。 谁知道他看好的这个小辈,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他回到府里,听说了秦越那日英勇救人的事迹后,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别人看到的是秦越如何出手果断,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而秦榕看到的却是秦越若不小心救人失败后的凄凉结局。 与两条人命挂钩,别说是前程了,就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真到那时候,让他如何向重光兄交代! “你光是想着逞英雄,就没想过没把人救回来会是什么后果吗?你要是出事,你让平儿、安儿如何自处?你让我如何面对你舅舅?你想过没?!臭小子!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遇着这种事,有多远躲多远,明白吗?!” 秦越这两世为人,真当还没有被人如此教训过。 前一世,他在校时是最优秀的学生,毕业后是最出色的医生,他的老师们待他虽严厉,却是教导为主。 他们会说,救病人的前提,是保护自己。 还从未有人如秦榕这般,只为他一人考虑过。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却又暖到人的心窝里去。 秦越看着这白白胖胖的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试图缓和气氛。 “世叔,我不是还给老族长看过腿疾吗?您那时候也没这么生气啊……” “那能一样吗?!我爹的腿疾,一时半会又要不了命,哪怕你没治好,我还能跟你计较不成?!我们家还会到处去外面嚷嚷不成?” 秦榕见他还敢找理由,更是气得呼哧呼哧:“我都听说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着一把烧烫的匕首往人血窟窿里扎。这人得亏是救活了,要是死了呢?!人家铁匠还能算是无心之失,你呢?你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补的刀子!” “还、还有那个周掌柜,人家自己倒下去的,要赖也赖不到你,你倒好,给人胸脯一顿按。万一死了,人家说是你按死的,你可如何是好?!” 这流言蜚语胜过刀子。 舆论的厉害,秦越又岂会不知。 只是事赶事,都跑一块去了,秦越作为医生,又岂能见死不救。 “世叔,我知道您是担心我。”秦越微笑着开口。 秦榕如此为他考虑,那是真心将他当做子侄看待。 秦越领这份情。 “好在老天爷也帮我,没把人给收走。所以,您就安心吧,这事牵连不到我。” 他离开周家的时候,周家耀还起不来身,是周掌柜和掌柜夫人将他送到门口的。 那对老夫妻,双眼通红,差一点就给他跪下了。 那可是他们四十多了才求来的宝贝儿子,要是就这么没了,他们老夫妻也就不用活了。 李大夫说了,本来他们儿子是活不了的,得亏是秦越出手,及时止住了血,才把他们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秦越救了周家耀,也就是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 那可真是他们周家的大恩人啊! 只是如今,儿子身边还离不开人,周掌柜身子也还虚着,所以只能暂时将这份恩情放在心里,待改日定要好生偿还! 这些心里话,秦越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救人,只是出于本心,并不图什么。 “当时那种情况,我若不出手,那周家少东家必死无疑,我若试一试,兴许还能救回来。世叔,如果换做是您,我相信您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秦越亲自给秦榕倒了茶,好言好语地宽慰着,还不忘给他戴一顶高帽子。 “我知道你胆大,可我不知道你的胆子,竟有这么大。”几杯茶下肚,秦榕那怦怦跳着的心似乎也缓和下来,看向秦越的眼神虽依旧带着责备,却明显没有了怒气。 “你……你可知外面,现在是如何说你的?”秦榕拧着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秦越。 秦越微微挑眉,有些好奇道:“是说我离经叛道,还是说我不务正业?” 这才是秦越最担心的问题。 可千万别把他当妖怪给烧了啊。 听到秦越如此调侃自己,秦榕气得又用扇子给了他脑门一下。 “他们说,你去了一趟鬼门关,拜了个厉害的神仙做师父,就连那黑白无常也不敢从你手里抢人。” 这传言当真是越穿越离谱。 原本,这传言是从赌馆里传出来的。 赌馆老大李三贵亲自下的令,不许赌馆的啰啰们去招惹秦越,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秦越有神通,能跟鬼神打交道,惹不起。 再后来,便是铁匠铺那一摊子事,那么多人亲眼看着周家耀被镰刀扎了后背,血流了一地,眼瞅着就活不成了,也不知道那秦越一通什么操作,硬是把那咕咕流着的血给止住了。 德高望重的李大夫还亲口帮着秦越正名,说要不是秦越用那烧烫的匕首烫了伤口,及时给人止了血,那周家耀铁定是没命了。 事实胜于雄辩。 一开始赌馆的传言还没多少人相信,铁匠铺的事,却是诸多人亲眼看到的。 那秦家的大公子,一身白衫,一张玉面,却是不怒自威,有他在的地方,连那黑白无常都得退避三舍。 作者有话说: 周四换榜,所以放到18:00更新啦~~ 呜呜呜走过路过,给秦教授撒个花呗 第十九章 、死对头 听到秦榕说完外界的那些传言,秦越当真是哭笑不得。 他什么时候拜了神仙做师父了? 这古人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贤侄,你老实告诉我,难不成,你昏迷那段时日,当真是有了什么奇遇?”秦榕看着秦越,小眼睛微微眨着,脸上满是好奇与八卦。 就算有什么奇遇,也不算什么嘛。 这古人不也曾误入过桃花源吗? 也有那山里樵夫,不过是看了一局棋,未料世间已白驹过隙,早已过去百年。 这些可都是书里记载的。 对于秦榕这种死读书的书生来说,书里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19节 看着秦榕满脸好学的模样,秦越越发觉得无奈。 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 身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秦越刚想否认,可一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的经历,顿时就哑了声。 说起来,要不是他穿越过来,那周家父子,兴许真的就没命了吧。 真论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老天爷救了他们。 秦越这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在秦榕眼中,立即就变成了某种“不可说”的暗示。 “我懂了!有些事,不能说,也不可说!你放心,世叔决不会再问了!”秦榕嘴上说着不问,可心里分明已经有了答案,看向秦越的眼神,简直就是发光发亮。 他这贤侄,果然不同凡人啊! 难怪他如此大胆,原来是成竹在胸,早就跟师父打好招呼了啊! “哎,是世叔杞人忧天了,贤侄切莫怪罪啊。”秦榕没了心中的忧虑,又恢复了平时老好人的模样,甚至看向秦越的目光中还带了几分看稀世珍宝的亮光。 还是爹有远见啊,让他替秦越去跟族学打了招呼,又替他们兄弟交了束脩,等越儿日后去了族学,是该让敏儿好好跟秦越学习! “对了贤侄,还有一事,忘了跟你说了。族学那儿,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你与平儿,待守孝一结束,便可回去继续上学了。陈夫子也说了,若你有什么问题,也可去向他请教。” 按理说,守孝三年,不问世事,可哪有人真的闭门三年大门不出的? 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无人追究。 而且,这回不需秦荐廉提点,秦榕也记得要帮秦平一块解决上学问题。 听到这话,秦越倒是眼睛一亮。 作为一个曾经的教授,秦越是极其在意弟妹的教育问题的。 这些日子,他翻阅了原主留下来的几本不值钱的书籍,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大晋的文字,与他所熟知的并无多大变化。 他不敢轻易教别的,只能教这俩小只练字识字,以及一些最为基础的内容。 可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如今可是孩子们学习的最佳年纪,决不能如此荒废过去。 秦越正愁该如何解决弟妹的义务教育问题,没想到秦榕就送来了好消息。虽不能马上送去学堂,可有了陈夫子的话,他也方便开口了。 一对一的私教,可比大课堂贵得多了。 “以你的聪慧,待你回了学堂,想必假以时日,就能将你落下的功课都追上来的。” 秦榕看着秦越,满满都是信任与期待。 “当然,平儿也不能误了功课。”秦榕又补充道。 秦越从秦榕眯起的小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事实。 原来,在秦榕眼中,真正的失学儿童是他,而秦平才是那个搭头。 不管怎么样,能够解决秦平的上学问题,秦越还是心怀感激。 “多谢世叔。”秦越真心道谢,又问了学费的事。 秦榕这回是死活不肯再收他的钱了。 “这束脩,就当时我替敏儿教的,日后待你去了族学,替我好好提点一下你这个弟弟。”秦榕的脑子第一次转这么快,迅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还是以自己儿子秦敏的名义。 如今的秦越在秦榕眼里,就跟那庙里神仙座下的仙童一般,与他攀上亲戚,那就无异于鸡犬升天啊! 秦越与秦敏本是族亲,却是相隔甚远,勉强能够称一声兄弟,可在秦榕口中,秦越与秦敏俨然就是亲兄弟一般。 秦荐廉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今日这般开窍,恐怕要欣慰至极了。 见秦榕如此坚持,秦越也没再拒绝。 既然收了束脩,那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得上是秦敏的老师了,那他日后就做好这个老师,对得起这份学费吧。 “那便多谢世叔了。”秦越恭敬拱手道。 “何必这么客气。早知道,就该带着敏儿一起来,让他多跟你学学。” 秦越只道不急不急。 说来也是心虚,虽然上一世念到了博士,可是如今重新返学,秦越却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毕竟如今的学问,与他过去所学,相差甚远啊。 不过,学习方法总是相通的。 好在,他自小受外公影响和熏陶,秦越的古文底蕴还算不错。 想来,他总不至于……沦为族学的倒数第一吧? 秦越忍不住自我安慰。 而此时的秦敏尚且不知,他爹就这么三言两语,给他预定了一位小老师。 还是他曾经那么讨厌的秦越。 此时,秦敏正与几位同窗一起迎接从白鹭书院归来的秦轩。 以前在族学的时候,秦越和秦轩被称为秦氏双秀,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二人,长相、才学,皆不相上下。 只是家世而言,秦越略胜一筹。 秦越自小家境优越,又有父母宠爱,性子比家境一般的秦轩更为骄纵一些,也更容易开罪于人。 同样被宠大的秦敏,自然是更喜欢谦逊温和的秦轩。 这三人,其实年岁相差不大。 论岁数,秦越和秦轩同年,只是秦越月份大一些,勉强算得上是兄长,而秦敏则比他们小一岁,是三人之中最小的一个。 昔日在族学的时候,秦敏便喜欢跟在秦轩身后。 后来,秦轩娶了姚氏之女,得到机缘,前去白鹭书院,秦敏也并不嫉妒,只是替秦轩感到高兴。 得知秦轩要回家,秦敏早早便为他安排了接风宴。 “景辰兄!”远远地看到秦轩,秦敏当即便高兴地起身相迎。 景辰,是秦敏去了白鹭书院后,由那里的夫子给取的字。 如此殊荣,秦敏甚是羡慕。 “多日不见,大家还好吧?”秦轩今日一身清浅色的袍子,端秀白净,一笑便如春风拂面,让人倍感亲切。 “我们跟往日无异。倒是景辰兄,你去了白鹭书院,这气度也愈加不凡了。” 今日一同前来替秦轩接风的,都是往日族学里与他交好的同窗,言语之间自然也都是追捧为主。 “那是自然,那白鹭书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闻名的书院,据说那里的夫子,皆是博学之士,各个都有功名在身呢。” “景辰兄,日后你若是飞黄腾达,可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同窗啊!苟富贵,莫相忘啊!” 秦轩浅笑温润地看着这些人眼中呼之欲出的羡慕。 他嘴上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是忍不住得意。 若非他向来端得住,只怕就要让人看出来了。 君子端方。 秦轩自小便被父亲如此要求,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不能让人看出来。 不管心里有多少龌龊,只要在人前,他都得那个仪态最佳的翩翩君子。 为了做这个君子,秦轩从小就被要求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绪。 他就像是最完美的假人,扮演着世人最喜欢的角色。 “诸位说笑了,我如今不过是小小秀才,又哪里谈得上什么飞黄腾达呢。”秦轩脸上挂着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又谦逊。 “哎,谁人不知,进了白鹭书院,就等于半只脚踏上了锦绣之路,这每年的金榜,白鹭书院总能占据大半。景辰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咱们秦氏一族的复兴,可就要看你了。” 听着这般吹捧,秦轩脸上依旧是完美无缺的谦逊模样。 尽管他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哎对了,你们听说那个秦越的事了吗?” 不知是谁,提到了秦越的名字,现场气氛蓦地一窒。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秦轩早已从父亲口中听说了秦越的事。 要说秦轩最讨厌的人是谁,那一定非秦越莫属。 自小秦轩便被拿来与秦越比。 二人就是天生的死对头。 秦越聪慧,有“神童”之称,那他就得比他更聪慧、更有才。 秦越得到夫子夸奖,他就得比他更努力,更勤学,日日不敢懈怠。 自小,秦轩就活在秦越的阴影之下。 父亲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看看人家秦越。 秦轩的父亲秦放比不过秦越的父亲秦昭,便盼着儿子比人家儿子强一头。 秦轩自小就活在这样的重压之下。 无处诉说的苦闷。 好在,这座压在他身上的大山,早已被他亲自掀翻。 秦越自甘堕落,成了人人唾弃的败家子,而他却是众人称颂的少年秀才。 他还娶了原本属于秦越的未婚妻,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了白鹭书院的学子。 秦越的人生,已经被他尽数取代。 作者有话说: 秦轩老爹这种家长,真的好可怕哦~~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0节 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吧~~ 第二十章 、通鬼神 原以为,秦轩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秦越这个名字了,没想到的是,不日前,父亲给他写了书信,说起这秦越失忆的事,又详细描述了他在祠堂的所言所行。 失忆? 接到书信的秦轩,第一反应就是警惕。 这秦越毕竟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的,究竟是不是失忆,还得另说。 保不齐背后有什么阴招。 好不容易等到了休沐日,秦轩便打算亲自回来会一会秦越。 没想到的是,刚回到桃溪镇,秦轩便听说了秦越拜了个神仙做师父的传言。 离谱,离了个大谱! 关于鬼神之说,秦轩是向来不信的。 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秦轩决定彻底搞清楚背后真相。 这会儿正好听到有人提及秦越,秦轩便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秦越怎么了?” 正好打听打听,最近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秦轩如此问,有一个同窗便用胳膊捅了捅秦敏:“哎,敏哥儿,那秦越的事,你不是最该清楚的吗?” 秦敏脸色明显不悦:“关我何事。” 听到秦敏如此说,那同窗不由啧啧了两声:“我听说,那秦越如今就跟你爹的亲儿子似的,三天两头你爹就往人家家里跑。还有你祖父那腿疾,不也是秦越给治好的吗?你就没问问?这秦越,当真是能通鬼神吗?” “子不语乱力怪神。”秦敏沉着脸道。 话是这么说,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那同窗不但没有住嘴,反而更加好奇。 “你就说说嘛,咱们这里,就你跟他有关系。” 这话说的,简直触及秦敏的逆鳞。 “谁与他有关系了?!”秦敏怒道,“咱们坐在这里的,哪个不沾亲带故?要论亲疏远近,都是一样的。” 这话倒是没错。 秦氏族学的学生,主要就是姓秦的,虽大多都是出了五服,可论起祖宗,都算是一家子。 “哎敏哥儿别动气啊,自从那秦越离开族学,咱们跟他可没有打过交道了。咱们在座的人里,也就你还能跟他打个照面。不问你,还能问谁呢?”另一个同窗好言劝道。 秦敏收敛了怒气,板着脸道:“我与他也不曾见过。” 这话也是实情。 虽然秦越去过几次老族长府上,但是秦敏都不曾露过面。而秦敏,更不可能跟着父亲去秦越家里。 是以,虽说秦越如今与老族长以及秦榕关系都不差,却连秦敏的面都没有见过。 “就算你没见过他,你总该听你祖父和父亲说起过他吧?”同窗又问道。 “就是,最开始说秦越有能耐的,不就是你爹吗?” 听到这话,秦轩也不由关切地看向秦敏。 秦敏抿了抿唇,不情愿地说道:“我祖父那腿疾,确实好了不少。” 往常,祖父就连走路都得有人搀扶,如今却是可以不用拐杖,也能小走一会了。 “但是……”秦敏连忙补充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祖父的腿疾,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兴许是以往哪个大夫看了,如今起效了呢。硬是让秦越捡了个便宜。” 可这话,秦敏自己都说得心虚。 因为他祖父已经多次在他面前,夸赞过秦越了。他爹就更烦了,总是让那个他跟秦越好好学。 笑话,他跟那个败家子学?! 长辈们越是赞许秦越,秦敏心里就越是不高兴。 少年人的叛逆心理,尖锐而敏感。 就算真的是秦越替他祖父看好了腿疾,也一定是误打误撞。 “可你祖父的腿疾,确实是秦越看过之后才好的,这总没错吧?”同窗敏锐地抓住了秦敏这话背后的意思。 秦敏没说话,也没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我滴乖乖,那传言不会是真的吧?”说话的同窗忍不住拍了拍手掌,“我听说,秦越母亲牌位进祠堂那日,秦柏想为难他来着,结果却被秦越直接给镇住了,回去后发了好几日的高烧呢。” 这秦柏,便是奉了秦放之命,想给秦越一个下马威,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心虚加上受惊,回去后就病了。 这事原本早就过去了,也没什么人在意,可最近几日关于秦越有个神仙师父的传言甚嚣尘上,秦柏因为为难秦越却反而自己病倒的事,又意外被人提及。 而且,成为了强有力的证据。 “难道真是有神仙在保佑他?”另一个胆小的同窗忍不住瑟缩地吞了口口水。 “得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呢!怎么能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事?”秦敏不甘地瞪着自己的几个好友。 “可我听说,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那秦越接连救了那印书坊的掌柜父子。这可做不得假。” “我听说啊,那赌坊的都不敢惹他呢。这些人,穷凶极恶,要是没点什么缘故,为何要怕他一个书生?” 几个胆小的书生,越说越离谱。 秦轩听了一会儿,实在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索性提出告辞。 “诸位兄台,我这次回来,时日不长,家中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是了是了,景辰兄新婚燕尔,难得回来一趟,总不能被我们霸占了时间。赶紧回去看嫂子吧。”同窗暧昧地笑了起来。 秦轩也不解释,只微微一笑,拱手告辞。 秦敏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既如此,咱们便也散了吧。” 秦轩一走,其他几个人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也许是见了偶像,秦敏心情还算不错,可回到家里,就被他亲爹的一句话给气得火冒三丈。 “爹,您说什么?!您让我去找秦越?” 秦敏简直气笑了,究竟谁才是他亲儿子啊?!担心秦越一人在家守孝太过孤单,竟要他每日下学之后与他一道去读书论道?! “你与越儿年纪相仿,正该相互照应才是。”秦榕笑呵呵地说道。 “谁要跟他相互照应!”秦敏气得小脸滚烫,“您这么喜欢他,怎么不让他做您儿子呢!” 秦榕眨了眨眼,是他不想要吗?这不是没法子嘛!秦越父母虽没了,可他毕竟得继承秦昭秦员外的香火呢,又哪能过继给别人做儿子呀。 秦榕虽没说出口,可那眼神,那表情,分明就是巴不得。 秦敏气得差点晕厥。 他这个爹,果然够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您慢慢想吧!我去跟祖父说去!”秦敏历来是看不上这个亲爹的,丢下一句话便气鼓鼓地离开。 可他没想到的是,一向站在他这边的祖父,这次也倒戈了! 祖父非但没有帮他,反而跟他爹一样,劝他与秦越好好相处! “敏儿,你爹也没说错,你与秦越是本家兄弟,本就该好好相处。”秦荐廉叮嘱长孙。 “祖父!为何连您也帮那秦越说话?!他这等不孝父母的败家子,有何资格做我兄弟?!”秦敏不甘地质问。 “敏儿!休得胡言!”秦荐廉一跺拐杖,面色肃然地呵斥。 秦敏委屈极了。 他长这么大,祖父还不曾为了外人斥责过他。 “祖父,我爹近来被那秦越迷了心了,怎么连您也老糊涂了!” 秦荐廉看着心高气傲的孙子,忍不住有些头疼。 秦越上门几次,秦敏都不曾露面,那时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孙子与秦越关系怕是一般。 但是他也没想到,孙儿对秦越的成见竟然有这么深。 “敏儿,忘了祖父教过你什么吗?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秦越是犯过错,可他如今早已悔改,难不成你就要一直带着过去的成见去看人吗?我与你父亲,何曾教你如此小肚鸡肠?” 秦敏自小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尤其是祖父,对他百依百顺,可如今却为了一个秦越教训起他来。 秦敏心中此时满是怨恨与委屈,又怎么听得进秦荐廉的谆谆教导?又如何能够体会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看着孙儿一脸倔强地转身跑开,秦荐廉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他不会教孩子啊。 儿子愚钝,好在心性良善敦厚,孙儿虽比儿子聪慧,可这心气,只怕日后要吃大亏啊。 他已经老了,秦氏的希望,就在这些年轻人身上。 只盼孙儿,能够早日开窍吧。 * “哥哥,隔壁铁匠婶子又送了好些菜果过来。”秦越从周家回来,就听到秦安汇报。 铁匠婶,便是那铁匠的婆娘。 铁匠铺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不惊动官府。 铁匠因过失差点伤了人命,责罚是少不了的。 好在周家父子都救了回来,总算没出人命。又因为秦越帮着在周掌柜面前说了好话,苦主周掌柜父子最终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最终铁匠被罚了银钱,又挨了五十大棍,算是了了这桩官司。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1节 铁匠年轻又健壮,五十棍子虽重,却也不至于要了人命,总好比被发配充军,又或是关进牢狱,不见天日的好。 铁匠捡回了一条命,对秦越感恩戴德。他赔了一大笔银钱,家中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送不起什么贵重的,便时常让妻子来给秦越兄妹送些瓜果蔬菜。 作者有话说: 小秦教授是有一些本事在身上哒~~ 第二十一章 、新婚妻 “你可有谢过婶子?”秦越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一边问道。 “都谢过了。你让我给铁匠叔的伤药,我也转交给婶子了。”秦安乖巧地回答。 “安儿真乖。”秦越微笑道。 他让秦安转交的伤药,是他根据记得的止痛药方研制的,放在现代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对于只能靠生扛的铁匠来说,却也是雨露甘霖了。 “周家哥哥,现在好些了吗?”毕竟是亲自参与了救治,秦安对于周家耀的伤势,也十分关注,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今日秦越便是去看他的。 周家耀后续的治疗,其实已经有李大夫接手了。 可大约是因为曾被秦越救过一命,又或者是听说了秦越通鬼□□声,周掌柜如今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哪怕有李大夫在,周掌柜还是会再三来请,哪怕只是让秦越去看一眼他儿子也好。 面对周掌柜的盛情邀请,秦越有些无奈。 其实这周家耀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伤势恢复缓慢,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慢慢养着。 秦越能做到的,无非就是给予一些心理安慰罢了。 作为一个医生,秦越当然明白,心理因素对于病人的病情,也会起到一些作用。 所以他只好前去周家,充当一下吉祥物。 “周公子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上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常了。”秦越笑着回答。 “那就好。”秦安微微舒了口气。 “对了,平儿呢?”秦越回来后,就没看到弟弟,不由好奇道。 “二哥在看书呢。”秦安捂着嘴笑道,“听说您明日要带他去见夫子,二哥生怕自己通不过夫子的考教,这会儿正在用功呢。” 秦平与他都在孝期,而今自然不能马上回去上学的,但是秦越有心先带秦平去见一见夫子,再麻烦夫子制定一下教学计划,也方便他在家因材施教,给弟妹有计划地展开教学。 毕竟,八岁的秦平还没去过族学。 说起来,这也是秦越的过错。 一般来说,秦氏子孙,六岁入学。 当然,也有那些聪慧又有条件的,三四岁便在家自行启蒙。 秦平和秦安,小时候是由父母亲自教养启蒙的,到了六岁那年,则会入族学上学。 可偏不巧,秦平六岁的时候,恰好就是秦越混账的时候,秦家家产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大哥输了个干净,秦员外又紧接着病故,秦平自然就没有机会去学堂了。 好在詹氏识字,自己继续在家给双胞胎教课。 说起来,八岁的秦平,实则还是个连小学都没上过的失学儿童。 听到二弟如此好学,秦越深感欣慰。 “安儿,待日后有机会,你想上学吗?”秦越问道。 秦安一愣,随即眨眼:“上学?” 如那些大家族,重视女孩儿的教养,会请了先生到家里教女孩儿读书。 可一般人家哪有这种条件? 男孩子念书,能考功名,能光耀门楣。 女孩子念书,能识得几个字,能够管家记账,就算不错了。 秦安心里明白,以家中如今的条件,是不可能给她请先生的。 所以,哪怕心里失落,她还是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女孩子,读什么书。” “谁说女孩子不需要读书的?”秦越点了点妹妹的小脑门,“日后,秦平学什么,你便跟着学什么。” 秦越知道,想让妹妹去上族学,现如今确实是不太现实的,大环境如此,以他一己之力,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 他只能够尽可能地做到自己能做到事。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亲自来教,那便要一视同仁。 “真的可以吗?不会耽误二哥吗?”听到秦越的话,秦安的眼睛明显一亮,但是随即就有所顾虑地收敛了脸上的兴奋表情,有点担忧地问道。 哥哥们读书才是要紧事。 这是秦安自小被灌输的思想。 “若是因为多了一个你,他便无法安心学习,那日后去了族学,岂不是更不行了?”作为昔日的教授,秦越对于教书自有一套,丝毫没有秦安的顾虑。 “也是!”听到大哥的保证,秦安总算放了心。 这时候,秦平也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哥,你们说什么呢。”秦平手中捏着一本书,脸色困顿,显然是发了狠,准备好好亡羊补牢一番。 “行了,临时抱佛脚也不急于这一时了,洗手,过来帮我做饭。”自从秦越下过一次厨房后,家中的膳食便由他包圆了。 不过他也并不一人独揽。 也会让秦安和秦平来帮忙。 一家三口一起热闹地做饭,虽是素菜粗饭,可香气飘散开去,也成为了这平民小巷中独有的一道风景。 平凡而温馨。 与此同时,秦放府上,安静到让人恍然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秦放原就是族学的先生,因为是妾室所生,吃够了苦头,所以比一般人更看在意言行举止,生怕行将踏错,被人指摘。 他不仅对自己如此,对儿子,对家仆,亦是如此。 自从当了族长之后,秦放越发看重规矩,家中的仆从行事说话,都不能出一丝岔子。 人人自危。 秦放却格外满意。 他就是要让人看看,他秦放做这族长,比任何人都要做得好。 这种力求完美的心态,秦放也一点不差地遗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秦轩。 “孩儿给父亲请安。”秦轩一进家门,就先去书房给父亲秦放请安。 这是秦轩多年养成的习惯。 秦放看着已然长大成人的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了白鹭书院,可有好好学习?”秦放如往常一般开始考教起儿子来。 这是秦放父子历来的相处模式。 他是父亲,亦是严师。 “你要记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连你的夫人,也都是为父百般筹谋来的。所以,你决不能行将踏错一步。”秦放再次老生常谈地叮嘱儿子。 秦轩麻木地拱手应是。 而此时的后院里,秦轩的新婚妻子姚珍儿正站在房门口翘首以盼。 她与秦轩大婚不过三日,秦轩便去了白鹭书院,她一个新嫁娘子,总不能每日到公婆跟前杵着,便只好每日窝在自己这个小院里。 府里规矩森严,姚珍儿身边除了陪嫁的丫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中可不寂寞忧愁? 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归家,这少女的急切心思,几乎写在脸上。 身边的丫鬟绿盈忍不住安慰道:“娘子莫急,姑爷这回回来,能够待好几日呢,一定会好好陪陪您的。” 想到自己温润端方的丈夫,姚珍儿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 可这份期待的心情,随着由明转暗的天色,渐渐变冷。 直到夜色渐暗,秦轩才姗姗归来。 姚珍儿心里堵着气,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不太好看。 “夫君果真忙碌。不愧是人人夸赞的大才子。倒不如住书房去,还回我这来作甚?” 刚被父亲一番鞭策,秦轩此时的太阳穴又涨又酸,好不容易回到新房,原以为即便没有红袖添香,也该有温言软语,谁知等到的却是妻子冰冷傲慢的眼神。 是了,她一定是看不起自己的。 姚氏族长的嫡孙女,要不是因为跟秦越退了婚,怎么也不可能配给自己这个秦氏庶子之子。 想到这里,秦轩心中那条阴暗的毒蛇,又开始滋滋作响。 秦轩想质问她,如果当真这么看不上他,为何又同意嫁给他?! 可是他不能。 他是靠着姚家的面子,才进的白鹭书院。如今他尚未取得功名,便不可开罪姚家。 她既不想瞧见自己,那便如她所愿。 秦轩硬生生压下了心中那团烈火。 “那娘子好生歇息,为夫还是去书房看书,不打扰娘子休息了。”说着,秦轩露出与往常一般的温润笑容,在姚珍儿震惊的目光中,走出房门。 “绿盈,你看到了没?!他竟连哄都没哄我一声,就丢下我去书房了!”看着秦轩离开的背影,姚珍儿憋了一个下午的委屈倾泻而出,抓着丫鬟的手,泪眼婆娑地控诉道。 看着泫然欲泣的姚珍儿,绿盈急得不知该如何安慰。 “姑娘,您别气着自己了。”绿盈一着急,又叫出了姚珍儿未嫁时的称呼。 “他一去书院便是半年,将我丢在这个没个活人喘气的地方,他怎么如此狠心啊!” 姚珍儿是真的委屈。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2节 大婚三天,便夫妻分离。 这府里,规矩森严,下人们不敢说笑,主子们也都各个跟木头似的,不能玩闹,不能嬉戏,她一个十七八岁的新嫁娘,硬是过得跟个守节的寡妇似的。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半年,当真是硬熬过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他却丝毫不顾念新婚的情分,只因她说了一句气话,就将她丢下,一人独守空房。 这跟她想象的新婚生活,完全不一样。 “绿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姚珍儿扑在丫鬟怀中,忍不住哭出了声。 若知道嫁给他要独守空房,她宁可嫁给那个败家子秦越! 作者有话说: 死对头马上要碰面了! 第二十二章 、返族学 “我的姑娘,可不敢这么哭,叫人听见了,又该说我们没规矩了!”绿盈急得,连忙命人关了房门。 可这一幕落在刚刚走到院门外的秦轩眼中,却是姚珍儿迫不及待地紧锁院门,巴不得他赶紧走。 秦轩紧握着拳头,脸色阴沉如墨。 迟早有一日,他一定会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跪在他的脚下! 姚氏! 秦越! 一个都别想逃! * 天色未亮,秦平便早早起来了。 兄妹三人吃了早膳,秦越便领着秦平出了门。 这秦氏族学,是早年由秦氏一位先辈所创立的,这位先辈曾高中榜眼,上了年岁之后,便荣归故里,联合秦氏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一同创办了这所族学,意在传递秦氏好学向上之学风。 不管有钱没钱,只要是秦氏子孙,便可入秦氏族学。 秦氏子孙,确实也受益良多。 从这族学中,曾走出过多位进士。 只可惜,经历数代,如今的秦氏族学,光辉不在。 家族荣衰,可见一斑。 秦越带着秦平,原是想悄悄来拜访陈夫子,可他一进族学的大门,便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秦越重回族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堂。 秦越带着秦平来找陈夫子。 站在门口,秦越再一次吩咐。 “待会见了夫子之后,不必紧张,有什么问题,如实回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记住了吗?” 秦越没做过父亲,但是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打过交道的家长也有不少。 其他家长当年是怎么叮嘱孩子的,他有样学样。 “是,大哥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秦平小嘴抿得紧紧的,甚是严肃地承诺道。 秦越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叫给我丢脸?读书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人。” 想到秦平的性格,顿了顿,秦越又多说了一句:“以后进了学堂,若有人欺负你,你也不必忍让。” 大约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家庭变故,秦平的性子偏隐忍。 又有他这个大哥在,秦平未来的学堂生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秦越是亲眼见识过校园霸凌的可怕的。 他也决不会天真地以为孩子都是善良无辜的。 他曾经就接手过一位跳楼的初中生的治疗,从六楼跳下去,腰部以下瘫痪,一辈子算是毁了。 而将这位花季少女逼上绝路的,正是无孔不入的校园霸凌。 那些欺辱她的人,正是每日朝夕相处的同学们。 这种事,在现代屡见不鲜,到了古代,自然也不可能彻底绝迹。 在这种等级分明的年代,孩子们之间的打压欺辱,来得也更直接残忍。 家世好的孩子,有书童还有陪读。 明明是同龄人,从出身就注定了结局。 现在的孩子,也没有后世的平等概念,往往被比自己家世好的孩子欺负了,也自己忍了算了。 毕竟就算跟爹娘说了,爹娘也不可能冒着得罪人的情况替孩子出头。 秦越希望秦平能够接受好的基础教育,但是绝不是以牺牲弟弟的身心健康作为前提。 “走吧,别让夫子等久了。”秦越开口。 秦平点头应是。 按照秦平的年纪,等守孝结束,应当进的是族学里最基础的少儿班,主要是六岁到十岁的孩子,进度或许有些差异,但也大差不离。 秦越二叔的长子秦旺,如今便是十岁,还在这个班里。 十岁了还混在基础班,这资质,只能说是非常一般了,自然也指望不了什么了,只是勉强在学堂里混日子罢了。 想到那个腹里藏奸的二叔,秦越脸色微微一沉,但随即便恢复如常。 有些账,事后再算。现在,却是拜见夫子为重。 秦越面色如常地带着秦平进了夫子的书房。 “见过李夫子。” 这位李夫子,主要负责少儿班。 李夫子单独留下了秦平,准备对他略作考教。秦越便打算趁着这空档,去跟昔日教过自己的陈夫子打个招呼。 没想到,路上便与秦轩迎面撞上。 所料未及。 今日,是秦轩受邀回来与昔日诸位同窗讲学之日。 当年的秦氏双秀,而今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已经有秀才功名在身,还进了万千学子可望不可即的白鹭书院,另一个却是因赌博差点家破人亡,如今更是神神叨叨,眼看就要走上邪门歪道。 这读书之人,最是心高气傲,自诩名门正派,他们敬佩真正有学识的人,最看不起那些旁门左道。 而如今的秦越,在桃溪镇的名声,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寻常百姓视他为神仙嫡传弟子,生生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而秦越的昔日同窗们,却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甚至忍不住鄙视嘲笑。 古人云,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耻。 大夫,与乐师工匠一道,皆为君子不屑之流。 秦越救人治病的名声,对于这些自认为士的学生而言,非但没什么好羡慕的,反而觉得是自甘堕落。 好好的士大夫不做,非要与那三教九流混做一团,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当秦越带着弟弟秦平走进秦氏族学的这一刻,就收到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其中不乏夹杂着鄙薄与轻蔑。 而众人对待秦轩的态度却又大为不同。 只见今日的秦轩身穿一身青色长袍,文质彬彬,周围围了一圈与之交好的同窗,人人脸上都是恭敬与仰慕之色。 秦越失了记忆,对于秦轩并无印象,可秦轩却是记得他的。 何止是记得,简直就是天生对头。 从秦轩有记忆开始,秦越这两个字就仿佛是他围绕在他头顶的诅咒。 父亲总会拿他跟秦越比较。 上了族学后,他们又成了同窗,这有形无形的比较,就更严重了。 好几次,秦轩都从噩梦中惊醒,秦越就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几乎成了心结。 解铃换需系铃人。 秦轩知道,要想彻底解除自己的心魔,唯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彻底将秦越踩进尘埃,让他此生再无与自己相争的机会。 原以为他已经成功了,却没料到,这秦越果然命大,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竟又从那泥潭里爬出来了。 可秦轩却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爬到自己头上去! 秦轩原本就想找机会亲自会一会秦越,亲眼探探,这秦越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竟在这里狭路相逢。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 看到秦越的那一刻,秦轩心中便燃起了战火。 一直以来,别人看秦轩都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缺点的完人,可秦轩自己知道,他心中也藏了一些不可说的隐秘心思,他想要让秦越亲眼看看,自己如今是何等风光,早已达到了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许久不见。”秦轩停在了秦越面前。 秦越早就注意到了来人,可他没有认出来人的身份。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3节 不只是眼前这位俊秀公子,还有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学生,他也一概不知。 哦,除了那个曾经在祠堂为难过他的秦柏。 看到这么多青葱少年,秦越一下有种穿越回到校园的错觉。 身为教授的本能,一下回归。 “你是?”秦越丝毫不觉得心虚,他失了记忆的事,是过了明面的,任谁也不能指摘他什么。 “原来,他们说你失了记忆,是真的。”秦轩注意着秦越的表情,见他眼神清明,不似作假。 “我是秦轩,你……昔日同窗。”秦轩选择了一个很微妙的介绍。 昔日同窗。 有心之人自然会问下去,为何他会离开族学? 这一问,便能引出许多秦轩最引以为傲的事。 他离了族学,实则是因为进了白鹭书院。 更上一层楼。 锦绣前程,近在眼前。 秦轩是端方君子,他不会如此直白肤浅地炫耀,但若是秦越主动问起,他总不能不答。 可惜,秦越压根就丝毫没有按照他预设的剧本来走。 听到秦轩的名字后,秦越只是微微挑眉,目光略有些审视地打量起他来。 秦轩这个名字,秦越知道。 秦平曾经跟他讲过。 就是这人,抢了原主的未婚妻,夺了他的机缘,进了众人挤破头的白鹭书院。 秦平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很是愤慨,可秦越却十分平静。 也许是他生性凉薄,真要让他娶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只怕他也是做不到的。 还不如如今这样,既不耽误那女子,也不必勉强自己。 还有那白鹭书院,就算是真让他去了,只怕也是浪费名额,毕竟如今的秦越,对自己的学识并不十分有信心。 他在现代是教授,是博士,在大晋,却只能勉强算义务教育水平吧。 所以,在秦越看来,似乎也不存在什么秦轩抢了他的机缘之类的事。 能者居之,秦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这些背后的事。 如果秦轩是凭自己的本事抢了原主的未婚妻,秦越无话可说。 作为一个出生在自由恋爱时代的男人,秦越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合则分,理所应当。 可若不是这样呢? 作者有话说: 论嘴炮,小秦教授是有证书的! 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动力满满去码字呀~~ 第二十三章 、伪君子 秦家所遭遇的一切,原是有人故意设计,导致秦越父母亡故,弟妹差点被害,此等大仇,若是不报,那他也枉活了这一世! 虽无证据,可秦越早已推测得七七八八,这罪魁祸首之中,少不了如今的族长秦放。 至于秦轩,总也脱不了关系。 秦放父子如今是秦氏一族最为得意的人,可以说的上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秦越骨子里是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热血与冲动早已离他远去许多年了,就算要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可谁知这秦轩却自己跑到他跟前来炫耀。 别人看不出来,秦越还能看不出来他那颗拼命按捺想要炫耀的心吗? 到底还是年轻。 作为昔日的教授,秦越很能代入夫子们的想法,并不是很想在族学里闹出些什么事。 谁会喜欢一个成天惹麻烦的学生。 何况,秦越还不想再这时候跟人撕破脸。 羽翼未丰,为时尚早。 “原来你就是秦轩。”秦越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后,随即便打算离开。 秦越如此淡然的姿态,看的秦轩心头一窒。 秦越凭什么如此无视自己?! 还好,有人替他叫住了人。 “秦越,你这么灰溜溜地走,不会是不敢见景辰兄吧?”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在秦越手里吃过亏的秦柏。 当初在祠堂,秦柏被秦越丢了大脸,心里其实一直记着仇呢。 但是如今的秦越可不是好惹的,秦柏一时半会也找不着机会,只好憋着一口气,直到今日秦轩回到族学,秦柏才好似有了主心骨似的,一下又翘起了尾巴。 秦柏话中带着讽刺:“今日景辰兄难得回来一趟,要为诸位同窗传授白鹭书院的见闻,你就不想听一听吗?错过了这次机会,兴许日后你可再也没机会知道白鹭书院那些事了。” 秦柏心思恶毒,每一句都是往人心头上扎。 若非眼前之人还是原来的秦越,只怕能被他气吐一口血。 可惜,偏偏眼前之人,早已换了壳子。 秦教授可不会被寥寥几句话就激将得忘了形。 “你已考中了进士?”秦越一脸微讶地看着秦轩。 秦轩笑容一顿,有些尴尬。 还不等他回答,秦越又问:“那就是考中了举人了?” 秦轩脸上温润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秦轩身后那些学子,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见秦轩迟迟没有回答,秦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由嘴角微扬,带了几分戏谑:“既然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那莫不是要分享在白鹭书院吃喝拉撒那些事?” 这种分享会,秦越当年可见多了。 学校每年都会请一些成绩优异的学生,或者事业有成的毕业生回校给学弟学妹做讲座。 秦越自己也曾作为优秀代表,被母校请回去过几次。 次数多了,便也不会当做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了。 可秦轩不一样,他而今唯一能炫耀的,便是进了白鹭书院这一件事。 周围的人谁不羡慕他呢? 可秦越说的也不无道理,他既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一个小小秀才而已,就如此张扬地回到族学,说要给诸位昔日同窗分享,委实过于张扬。 秦轩面上一阵滚烫。 周围人闪烁的眼神,在他看来,仿佛也都是鄙视。 秦轩本就敏感,而今更是心头颤动,倍感丢人。 其实按照他原来的性子,是不会做这样张狂的事的,只是因为在新婚妻子那里受了刺激,又想压秦越一头,这才一时脑热,会答应了夫子的请求。 如今,听到秦越如此讽刺,秦轩顿时想象到父亲听闻此事后的反应,定然是将他痛骂一顿,怪责他丢了家里的脸面。 一想到这,秦轩不由紧紧握住了袖中的拳头,可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温润。 秦越将他的反应如数看在眼中。 平心而论,秦轩确实算是这个年纪的佼佼者了,少年人嘛,有些骄傲也十分正常。 可出于本能,秦越十分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厌恶。 相比起来,秦越甚至觉得秦柏都比他给人的感觉要好些。 假。 太假了。 真小人与伪君子,秦越更情愿与前者打交道。 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秦轩却早已戴上了虚假的面具,如同那些历经社会磨砺的中年人一般,腐朽得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秦越甚至没有兴致与他继续掰扯。 “既然没事的话,我就先去见夫子了。”秦越扫了一眼众人,其中不乏想替秦轩出头的,也有暗暗幸灾乐祸的。 秦越在心里哂笑了下。 果然,古往今来都没有例外,学校就是个小社会,今日追捧你的人,明日也有可能是将你踩在脚下的人。 当初的秦越若是早点知道这个道理,或许也不会走到那个结局了。 秦越与秦轩的第一次正式对峙,结局出人意料。 秦轩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原本荣归族学的那点子荣光骄傲,散了个干净。 所谓的讲学,最后还是讲了,可秦越那句“吃喝拉撒”实在太有冲击力,秦轩再开口之时,总觉得自己提及的关于白鹭书院的一切,仿佛都是在说废话。 没有功名,挺不直腰杆。 他试图突出白鹭书院那些夫子是多么博学多才,可这与学子们有何关系?他们就是再努力,也无法解决这个不可抗力。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4节 他们想听的是秦轩自己的学习方法,是他们可以模仿学习的那些。 然而秦轩自己的那些事,并无什么奇特。 听完秦轩的分享,那些见证了秦轩和秦越对峙的学子们,脑海中也满是秦越那一句“吃喝拉撒”。 秦越说的……似乎也没错? 秦轩讲的,是他在白鹭书院念书学习的日常,可听上去与他们平日里所做的事也没什么区别呀。 若真要归根结底,似乎还真是离不开吃喝拉撒这四个字。 那些学子心里免不了这么想,秦轩无非就是运气好,娶了个好妻子,才有机会进白鹭书院,获得了他们不可企及的良师教导。 要是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话,他们未必就会比秦轩差。 这么一想,秦轩的才子滤镜,不可避免地破碎了一些。 秦越也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让秦轩的心结又深了许多。 此时的他正与族学的陈夫子谈话。 陈夫子是族学而今所有夫子中资历最老的一位,他中过秀才,年轻时走南闯北,上了年纪后便回了桃溪镇,受聘成了秦氏族学的夫子。 陈夫子进族学的那一年,恰好也是秦越入学的那一年。 对自己的第一届学生,陈夫子感情总是有些不一样的,秦越又是其中最聪慧的一个,在他心中的地位更不一般些。 想当初,陈夫子对秦越也是寄予厚望。 可惜秦越自己不争气。 后面发生的那些事,陈夫子心痛归心痛,却也无能为力。 没想到,原以为没救了的学生,竟又回头是岸了。 陈夫子再次见到秦越,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夫子念叨了好几声,又小声叮嘱秦越日后切不要再与秦柏那几个走得太近。 每个学校,总有那么几个拖后腿的,陈夫子心中再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是一个小小夫子,又怎能阻止人家秦氏族亲来上学呢?他能做的,只能是视而不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话,陈夫子本可以不说的,可他还是说了。 当过教授的秦越知道,对于陈夫子来说,说出这番话,也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秦越感念他的恩情。 “夫子请放心,我省得的。”秦越本也不屑与秦柏那些人为伍。 “哎,若是当初没出意外,你也早该参加前年的童生试了。”陈夫子忍不住叹息道。 若是顺利的话,秦越也早与秦轩一样,是秀才功名了。 “不过如今也不算晚,守孝三年,若你能够闭门读书,好好用功,待结束守孝,再下场科考也不迟。只要用心,总会有所收获的。”陈夫子对秦越,还是抱有一些希望。 秦越微微一笑。 陈夫子摆了摆手,轻轻一叹:“诸位族老,对你们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辜负了他们啊。” 秦越心领神会。 他能够重返族学,秦荐廉是出了力的。 毕竟是上一任族长,余威尚在,他开口,族学才会给这个面子,让秦越这“败类”再返族学。 而秦荐廉愿意这样帮他,固然有几分私心,但是更多的也是为了秦氏一族好。 如今的秦氏年轻一代,良莠不齐,多的是秦柏之类的不学无术之徒。 秦越掰着手指算了算,不心虚地说,他如今也算得上是“良”中一员。 也难怪秦荐廉愿意推他一把。 实在也是挑不太出别的好苗子了。 矮个子里拔高个,迫不得已。 算着时间,秦平也差不多该结束考教,秦越对着陈夫子拱了拱手,起身告退。 去接秦平的路上,秦越忍不住整理起他所知的有关秦氏族学的信息。 进一所学校前,先了解学校背景。 秦越这在现代多年养成的习惯,实在是改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通知:本文将于7月20日本周三入v,已经准备好三章啦!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二十四章 、垫脚石 早些年的时候, 秦氏族学里的夫子,都是大有来历。 最有名的一位,是秦氏荣归故里的一位长者。 他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 五十余岁的年纪便从官场上退了下来,可也闲不下来,便进了族学里教教书,当个夫子, 发挥一下余热。 这位夫子, 自己便是进士出身, 又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与处世之道,他教出来的学生, 自然非比寻常。 在这位夫子执教的十多年里, 秦氏接连出了三位进士,十多位举人,可谓是风头无二, 名满江南。 然而花无百日红,又或者是, 秦氏积攒的气运一下用尽了。 自从这位老夫子过世之后,秦氏再请不到这样出色的老师了。 秦氏那些族老,不是没想过法子, 他们花了大价钱, 遍访名师, 可这世间的名师真正又有几人? 身上有进士功名的, 有几个愿意放下那大好前程, 去做学堂夫子的? 即便有, 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这桃溪镇上的秦家。 退而求其次, 倒是也曾请过一些举人,可举人与进士之间,差了那天堑般的一步,虽说也算饱学之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重现像那位老夫子在世时的辉煌。 这一点,秦越倒是十分理解。 将秦氏族学比作企业的话,就十分容易明白了。 对于秦氏那位老夫子而言,秦氏族学是他家的企业,他是给自家干活,自然是费心费力,而且那些学生皆是他的小辈,他想如何训斥便如何训斥,学生不敢有一句怨言不说,就连那些家长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而外面聘请来的夫子,实则就是拿工资干活的员工,毕竟是给别人打工,第一原则肯定是不出差错。 教导学生之时,这些外聘的夫子也不能说不用心,可比起那位秦氏老夫子,积极性肯定是大不如人的。 而且,相比于那位长者,外面的夫子也肯定要束手束脚许多,毕竟那时候的秦氏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那些学生,可都是家里的小宝贝,一个个被养得心高气傲,对待夫子虽也遵循尊师重道那一套,可却不会如对待那位长者一般,发自内心的敬畏。 盛极而衰,本也是万物生长之定律。 秦氏一族,亦如此。 近几十年,秦氏族学只出过寥寥几位秀才,如今的学生,也越发惫懒,早不复当年的野望勃勃、刻苦勤奋,反倒是多了许多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祖宗。 偶尔出现秦轩这样的少年秀才,已是极大的一桩喜事了。 也难怪秦放要费尽心思,为这个儿子如此筹谋。 甚至不惜费尽心思,用秦员外一家做他的垫脚石! 想到这里,秦越目光一沉。 作为一个学医的,秦越足够理性。可也正因为理性,他更明白自己想要为秦员外一家讨回公道,有多不容易。 秦放此人阴险谨慎,轻易抓不住他的把柄。 而秦轩若无意外,考中举人甚至进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旦秦轩走上仕途,想要绊倒他,只会难上加难。 士农工商,其中横亘着的又何止是社会地位。 在这个时代,有权有势的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轻易要了普通人的性命。 秦越要想扳倒秦放父子,唯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便是,千千万万读书人都向往之的……科举之路。 秦越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在现代读了大半辈子的书,到了这大晋朝,摆在自己面前的竟还是这条路。 果然,无论古今,读书都是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 只是,这条路上,布满荆棘与陷阱,想要成功到达彼岸,谈何容易。 最重要的是,秦越而今身在孝期,这近三年的时间就像是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而下一届乡试,就在下半年。 秦轩若是考中举人,那他便不再是白身了,运作得当的话,是直接可以做官的。 当然,以秦越对秦轩父子的浅薄了解,他们是决不会甘心止步于举人的,接下去的殿试,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眼看着秦轩一步一步踏上青云路,而自己却被困原地,止步不前,这种感觉,当真不爽。 但是秦越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迅速调整了心态。 三年时间,虽束缚了他,可从另一角度来看,也是给了他休养生息的机会。 毕竟作为一个非原装的古人,以秦越而今的水平,哪怕给他机会去考试,只怕也是浪费名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笑到最后,才是胜者。不能急,绝对不能急。 一急,就容易出错。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他们兄妹能够平安地度过这三年。 原本想低调的秦越,如今却非但不能低调,反倒是要将自己的名声打得越响越好。 那个过度神话的传言,如今反倒成了他的护命符。 毕竟,作为一个万众瞩目的名人,秦放父子便是想对他们兄妹三人下手,也得好好斟酌一番。可他若依旧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罗罗,死了便死了,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呢?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5节 三年孝期,虽不可科考,却没说过不许人出名啊。 秦越微微一笑,心中已有计较。 * 周家耀的伤在后背,趴在床上已有一段时日。 此时,周家耀正趴在床上看着话本。 看到秦越走进来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顿时扬起笑容。 “秦兄,你来啦!” 周家耀一激动,差点崩了伤口,秦越连忙上前按住了他。 “伤还未好全,切莫起身。” 周家耀乖巧地点头。 跟着走进来的周掌柜一脸无奈地笑着:“秦公子,只有你的话,这小子才肯听。我说了多少遍,让他好好休养,他却跟个皮候似的,趴着也不安分。” 面对周掌柜如此奉承,秦越无奈一笑。 他给周家耀检查了伤口,见疤痕收敛得很好,便也放下了心。 “多亏了李大夫的伤药,再过上十天,你便可以起身走动走动了。”秦越温和说道。 总躺着也不是个事,适当的运动也有助于伤口恢复。 周家耀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周掌柜也是格外高兴。 “多谢秦公子!家耀的这条命,都是您救的!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感谢啊!”周掌柜激动得老泪纵横。 独子性命无碍,周掌柜这才算是把一颗心重新放回了胸膛里。 看着泪眼涟涟的周掌柜,秦越目光清明:“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想请周掌柜帮忙。” “秦公子请说,只要我能办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说来话长……”秦越微微叹了口气,“我家过去发生的事,想来周掌柜也有所耳闻吧?” 周掌柜憨憨一笑。 秦越这败家子的名声,那是在整个桃溪镇也出了名的,周掌柜又如何会不知道呢?只是,如今秦越可是他家贵人,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 “说来惭愧,我确实是个混账,少不更事的时候,犯下一些不可弥补的错误。好在,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有人为我指点迷津……他要我,救人性命,以功抵过……” 秦越说得含糊,更添几分神秘。 周掌柜父子理所当然地代入了那个听来的传言,将这位神秘人当做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菩萨,对秦越这仙人弟子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 “我救下周公子,实在是意外之举,周掌柜的日后切莫再将功劳归于我身。我实在是担不起啊。若是周掌柜方便的话,能否到灵山寺,立一无名功德牌,为桃溪镇万千百姓,祈福祈安?” “无名功德牌?”周掌柜面色一惊。 立功德牌他能理解,可这无名功德牌…… 周掌柜刚想问什么,忽然心头一动,立马收回了口,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没问题,没问题,我明日便去灵山寺,请大师立无名功德牌!” 为何无名?自然是有不可说的缘故。 这话本子里的神仙菩萨,下凡做好事时,不都是改名换姓的吗?!兴许,是有什么忌讳呢。 神仙如何吩咐,那他便去做就是了,何必问缘由呢! 他儿子命大,全靠这不肯露出真名的神仙保佑啊! 周掌柜心头火热,一片虔诚,果真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赶去了灵山寺。 这灵山寺,乃桃溪镇香火最鼎盛的寺庙,附近十里八乡的夫人小姐们,逢年过节总是要来这里烧香礼佛,祈求上苍保佑。 周掌柜舍得花钱,不仅立了功德牌,还捐了大笔的香火,又专门请住持念经祈福,一连七日,日日不停。 那动静,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外头如此热闹,所为何事啊?”说话的乃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面色严肃,脸上的皱纹紧紧团在一起,显得比实际年纪还老上几岁。 “老夫人,是镇上印书坊的掌柜,请了主持立无名功德牌呢。”灵巧的丫鬟早已打听好了情况,连忙上前禀告。 “听说,他跟他儿子前些日子,都差点没命了,是被一个书生给救回来的。” 老夫人眉头紧皱:“难怪如此大的阵仗……” 作者有话说: 入v第一更 留言送红包,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刘英娘 丫鬟见老夫人皱眉, 忙开口道:“奴婢这就让住持将人请出去,免得扰了老夫人祈福。” 丫鬟正准备退下,却被老夫人叫住:“罢了, 佛门清净之地,不必再生事端。” 丫鬟轻声领命,正要退下,却被老夫人再一次叫住。 “去将那位周掌柜请过来。”老夫人淡淡吩咐。 丫鬟当即领命而去。 不多会儿, 周掌柜便满脸陪着小心地走了进来。 实在是不得不小心, 这位面色有些冷厉的老太太, 来历不小,她是本地县令刘璋之母,本地乡绅都得陪着小心, 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这位老太太。 要知道, 县令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孝子。 宁得罪县令本人,也不可得罪这位老夫人啊。 “小人见过老夫人。”周掌柜恭敬地行礼。 “免礼。”刘老夫人面色不改地颔了下首,目光直直地落在周掌柜脸上, “你身子如今瞧着倒是无碍。” 周掌柜连忙道安。 老夫人微微蹙眉,她对周掌柜安好与否并无多大兴趣, 她想知道的是,周掌柜父子俩死里逃生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你做这功德牌, 是为了什么?你可得如实回答。”问之前, 刘老夫人又一次警告。 周掌柜面露难色, 犹豫再三后, 才小声开口:“还请老夫人看在神佛的面上, 务必保密。” 如此慎重, 刘老夫人也不由愈发肃然。 周掌柜原原本本地将自己与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儿子是如何意外受伤, 血流不止,自己又是如何急怒攻心,一蹶不起。 最后都被秦越救了回来。 “这秦越,是何来历,速速去查清楚了。”待周掌柜退下,刘老夫人当即便命下人去查秦越的下落。 刘老夫人长居后院,下人等闲也不敢拿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污染她的耳朵,是以刘老夫人并不知秦越之名。 但是秦越那些事,略一打听便知来龙去脉。 “哦?那秦越,当真有如此神奇?”听丫鬟说完,刘老夫人脸上顿时若有所思。 “说的有鼻子有眼,当时在铁匠铺里,亲眼见着的人也有不少,想来不假。” “若他当真有如此神技,你说,英娘的病,是不是也有可能……” 说到这,刘老夫人戛然而止。 她口中的英娘,是刘璋的长女,她的亲孙女,而今已快到及笄之年,却几乎从未在人前露面。 原因很简单,刘英娘面上常年红肿斑驳,瞧着可怖惊悚,根本无法如寻常人一般社交。 这些年,刘璋暗中也不知找过多少大夫,用了多少药材,可收效甚微。 眼看刘英娘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她这般情况,又如何能现于人前呢? 刘璋私下与老夫人说过,实在不行就只能将女儿送去观里,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毕竟是亲生骨肉,又如何忍心她花季的年纪,就这样孤寂一生呢? 刘老夫人这次去灵山寺,正是为孙女祈福。 刘老夫人原本都已经死心,没想到却从周掌柜口中听到了秦越这个名字。 刘老夫人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儿子。 刘璋是知道秦越的,他对秦越这种败家子,印象不佳,可架不住母亲劝说。 死马当活马医吧! “来人,请秦公子一叙!” * 接到刘县令的邀约之前,秦越已经有所预料。 周掌柜从灵山寺回来后,就专门上门道过歉,他实在不是有意将无名功德牌的事告诉老夫人的。 秦越表示了理解,毕竟民不与官斗,县令之母非要问,周掌柜又如何能拒绝呢? 更何况,这一切,本就是秦越设计好的。 秦越请周掌柜去灵山寺做无名功德牌的目的,就是引起众人关注。 毕竟古往今来,民众的八卦之心都从未消亡过。 越是半遮半掩,越是引人好奇。 虽说周掌柜立的是无名功德牌,可他家那点事,略一打听便能知晓,绕一道弯就能猜到与秦越有关。 如此兜兜转转、神神叨叨,实在是迫不得已。 对于现下的处境而言,越多的人关注他,他就越安全——这也不过是秦越所能想到的最佳保命之策而已。 在秦越原来的设想中,经过周掌柜这么一宣传,或许会有几户富户找上门来,却也没想到会把县令给引了出来。 这一次公关,竟达到了如此出人意料的效果。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6节 县令刘璋派人来请,秦越自然应邀。 “平儿、安儿,你们乖乖在家待着。”秦越叮嘱了弟妹,转头又看到了隔壁铁匠拄着拐杖探头探脑。 秦越又转而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两个孩子:“铁匠叔,劳烦您帮着照看一下平儿、安儿。” 铁匠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还欠着秦公子一条命呢! “公子放心便是。”铁匠虽伤势未愈,但是他底子好,下床行走早已不是问题。 秦越安心离去。 刘老夫人早已在府中候着。 僻静的厅堂中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伺候着。 一看这阵仗,秦越便意识到,今日之事,只怕来头不小。 “秦公子,这是我家老夫人。”丫鬟领着人到了刘老夫人面前,轻声介绍道。 “见过老夫人。”秦越礼貌拱手。 刘老夫人那双漆黑的眸子正凌厉地扫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人便是传言中能够起死回生的那位秦公子?! 这么年轻,当真懂得医术吗?莫不是骗人的吧? 刘老夫人心中满是疑虑,突然觉得儿子的阻拦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人实在不像是会医术的样子。 “秦公子客气了。”刘老夫人淡淡开口,决定先不让孙女出面,而是自己先试上一试。 “今日请秦公子来,实则是有不情之请。”刘老夫人故作虚弱地咳嗽了一声,“听闻秦公子有妙手回春之术,老太太我年事已高,一身病痛,尤其近些日子总是咳嗽不止,想请秦公子给瞧上一瞧。” 如此明显的试探,秦越一笑置之。 “既然老夫人开口,晚辈哪有不从之理。”秦越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一口应下。 倒是让刘老夫人微微一愣。 秦越细细观察着刘老夫人的气色,又认真把了脉,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开口。 “老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在这年岁之中,也算硬朗。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恐怕是出在眼睛上。” 秦越的话一出口,刘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便面露惊色。 “你怎么知道老夫人眼睛不适?!” 秦越微微笑着,并不急着回答。 老年性白内障,虽对生活有所影响,但也不算什么致命疾病,在当下的医疗情况下,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只可惜,晚辈能力有限,老夫人的眼睛,实在无能为力。” 刘老夫人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少年郎,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丝笑容。 “看来,外界传言果然非虚。秦公子果真是医术了得。”她故意说自己身患咳嗽之症,寻常大夫自然会重点关注肺咳,可他却压根不提此事,反倒着重关注了自己的眼疾。 面对这般夸赞,秦越并无傲色,依旧笑容清淡,配上那一身白衣,端的是浊世佳公子。 刘老夫人满意地微微颔首。 刘老夫人今日找秦越来,本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这般年岁,老眼昏花,也算寻常,而她的英娘,却还如此年轻,怎能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一生呢? “萝儿,去把姑娘请来。”刘老夫人对身后的丫鬟下令。 丫鬟领命而去。 随即,刘老夫人转头看着秦越,微微眯起了眼,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微微带着威压:“待会秦公子无论看到什么,都请秦公子保密。”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儿虽没大才,可在桃溪镇地界上,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秦公子这样聪慧的人,应当不会想要给自己惹麻烦的,对吗?” 这话里,已然带有几分威胁。 秦越却不恼。 保护病人隐私,本就是身为医生的职责。 “老夫人请放心,今日晚辈来此,只是因为老夫人小有不适,替您看诊而已。”秦越知趣地回道。 刘老夫人满意地微笑颔首。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一时静默,一室无声。 不多会儿,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萝儿领着一位头戴斗笠的女子走了进来。 斗笠遮住了面容,看不清那女子真容,只能从她穿着看出,大约年岁不大,身形消瘦,体态娇小。 “孙女见过祖母。”刘英娘走到老夫人面前,福身行礼,声若黄莺,清脆悦耳。 刘老夫人怜惜地将她扶起,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快起来吧。” 说着,刘老夫人看向秦越:“这是我的孙女。” 秦越目光微敛,起身行礼:“见过刘姑娘。” 秦越对县令刘璋的事知道不多,只是从秦榕口中听说过,刘璋年岁与他舅舅詹文荣相仿,膝下有三儿两女,却不是一母所生。 刘璋的原配是他母家表妹,也就是刘老夫人的亲侄女,可惜在生长女之时,难产而亡,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入v第二更。 第二十六章 、过敏源 兴许是因为早产身子弱, 这位刘大姑娘多年来未曾露过面,许多人都在暗中揣测,只怕那位大姑娘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这才弱不禁风到如此地步。 要不是因为这,按照刘璋一县之长的地位,愿意与他家结亲的想来也不在少数,可如今这刘大姑娘眼看就到及笄之年, 却一个媒婆都不曾上门过。 可秦越观她走路的步伐, 似乎也没有病弱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啊, 又缘何如此深居简出,以至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很快,秦越就知道原因了。 刘老夫人掀开了刘英娘的斗笠。 入目的是一张红肿斑驳的脸, 严重的地方, 还渗着脓水,瞧着甚是可怖。 也难怪这位刘大小姐,从不在人前露面了。 斗笠被掀开的瞬间, 刘英娘就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就如同被人当众脱了衣服一般羞耻与无助。 她知道, 自己这张脸,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惊恐。 可她又深深克制住了。 在来的路上, 萝儿姐姐跟她说了, 这位秦公子, 是有仙缘之人, 兴许能够治好她的病。 刘英娘早已不怀任何希望, 可是为了祖母, 她还是忍下了内心的不情愿, 乖巧地听之任之。 刘英娘心中压抑着难堪与羞怒,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面前的男子双目澄澈,似乎对她脸上可怖的痕迹并不以为意。 难道是他掩饰得太快吗?刘英娘忍不住想。 而从始至终睁着眼的刘老夫人却能肯定,秦越看到孙女这张脸,确实不曾变过色。 “秦公子,我孙女这病,可有法子?”刘老夫人希冀地看向秦越。 这些年来,她暗中不知为孙女请过多少大夫,可就算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太医,看到孙女这张脸,也会忍不住面露惊讶。 然而这少年,却岿然不动,这让刘老夫人看到了希望。 秦越面容温和:“还请刘姑娘见谅,容我近前检查。” 刘英娘不由看向了祖母。刘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刘英娘只得含羞站了起来,走到了秦越面前。 走近了之后,刘英娘才发现,原来这人生得如此高挑,比自己竟足足高了一个头多。 秦越细细地观察着刘英娘脸上的红痕,目光浅淡如水,让人原本紧绷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谢刘姑娘。姑娘请坐吧。”秦越看诊结束,刘英娘立即便退回到了祖母身边。 刘老夫人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结果。 秦越斟酌着字句,用最简单明了的话说明自己的诊断:“根据晚辈推测,刘姑娘应当是因某物而引发的红肿症状。只要找出这引发红肿之物,日后避免接触即可。”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过敏。 只是过敏源,暂未确定。 听到秦越的话,刘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涌现狂喜:“秦公子的意思是,英娘这病,能治?!” 要知道,过去找来的大夫,要么就是毫无对策,要么就是含糊其辞,开一堆并不对症的药,吃的人脸色发苦却又没有任何效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斩钉截铁地下定论呢。 “自然是能治。”秦越眉宇微蹙,难就难在,如何确定这过敏源。 现在,可没法做什么过敏源筛查。 “那就好,那就好!英娘,你的病,有救了!”刘老夫人握着孙女的手,忍不住激动得两眼泛红。 刘英娘已经重新戴上斗笠,她轻轻“嗯”了一声,竟听不出任何激动意味。 秦越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年纪不大,心性却稳,只怕是吃够了苦头,所以对他的话也并不敢怀有太多希望吧。 “老夫人,先不要这么高兴。”秦越不得不先泼了一盆冷水,“要想找出是何物导致刘姑娘此症,并非易事。” 在现代,已知的过敏源不下万种,要想一一排除,哪有想得那么容易? 刘老夫人一手依旧紧紧握着孙女,一边看向秦越:“秦公子,我的英娘命苦,求你……救她。” 这位骄傲又冷厉的老太太,为了孙女,竟向秦越低了头。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7节 “老夫人,晚辈定然全力以赴。”秦越郑重允诺。 就算没有刘老夫人的恳求,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知道,对于一个花季少女而言,顶着这样一张脸,几乎可以说是生不如死,若能帮她一把,也算行一善事。 “只是,要想确定刘姑娘究竟因何物引起红肿之症,估摸着需要一些时日。”秦越拧眉深思着,“另外,我若频繁进出府衙,尤其是刘姑娘闺房……怕是不太方便。” 一来,他身在孝期,本就该深居简出,静心守孝。 二来,刘姑娘毕竟是大家闺秀,要想找出过敏源就得进她日常所居之所,他一个外男,到底不便。 “去将老爷和夫人请来。”刘老太太双眼一沉,流露出了泼辣果敢的一面。 这老爷,指的便是县令刘璋。 而夫人,便是他后来续娶的继室王氏。 而今后院掌事之人,便是王氏。 老太太有令,刘璋哪敢耽误,不到片刻便带着王氏赶到。 “见过母亲。”刘璋和王氏一进屋,先给刘老夫人行礼。 还不等秦越告礼,刘老夫人便介绍起他来:“这位便是秦公子。英娘的病,日后便要靠他了。” 听到这话,刘璋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是更多的却是怀疑。 刘璋是早就听说过秦越之名的,毕竟秦员外也算是桃溪镇上有名的富户,曾与刘璋打过几次交道。 刘璋对秦员外委实还有几分欣赏,可惜的是,被败家子给霍霍了。 所以,当母亲提起要请秦越给女儿治病之时,刘璋第一反应就是荒唐。 一个气死爹娘的败家子,他有什么能耐治疗英娘这疑难杂症?! 可老太太坚持,身为孝子的刘璋也只能遵从,命人拿了自己的名帖把人给请到了府上。 刘璋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实在不是他多心,任谁都会忍不住怀疑的,这样一张清俊年轻的脸,怎么也不会与医术二字联系起来。 莫不是什么骗子吧? 尤其是听到老太太说,竟要让这秦越出入女儿的闺房之时,刘璋和王氏更是反应剧烈。 “母亲,这于理不合啊!”王氏一脸为难地开口,目光从刘英娘的身上挪到秦越俊挺的脸上,最后落到了刘璋身上,暗示他赶紧开口。 她是继室,另有三子一女,总不能因为这个不是她所出的长女,害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吧? 一边是夫人暗示的目光,一边是母亲威严的神色,刘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瑟缩地开口:“母亲,此事……确实不太合适……” “虽说于理不合,可为了英娘的病,老太婆我也只能豁出去了!”刘老太太却固执己见。 刘璋脑门上的汗,更是豆大如雨。 眼看着刘璋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秦越在此时开了口。 “老夫人,不必为难刘大人。我有一法,可不必亲自动身,只是略有些麻烦,恐怕得老夫人派人配合于我。” “快说快说,只要能够治好英娘,无论多麻烦,我们也会配合你的。”刘璋一听秦越的话,顿时眼睛一亮。 只要别让他夹在老娘和夫人之间左右为难,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秦越简单地阐述了自己的法子,首先就是命人将刘姑娘平日所能接触到的所有物件登记成册,包括香薰、花粉等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这工作,极为细致,他是医生,做起来自然比寻常人有经验一些,可毕竟如今男女有别,他也只能入乡随俗,将这些事交给刘家人自己去做。 “这不成问题!我定会命人细细记载!”刘璋一口应下。 要人工找出过敏源,这是一项漫长又细致的工作。 刘老夫人不放心将此事交于外人。 这外人,便是刘璋如今的夫人王氏。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桩陈年旧事了。刘璋的原配是刘老夫人弟弟的女儿,也就是刘老夫人的亲侄女,是她做主娶进家门的。 既是侄女,又是儿媳,刘老夫人对英娘之母,感情自然不一般。 可惜,原配命薄,生下英娘便咽了气。刘老太太便将英娘当做眼珠子一样地疼爱,想方设法给她最好的照顾。 偏偏英娘与她那苦命的娘亲一样命薄,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尤其是那红肿之症,更是折磨人,好端端一个女孩家偏生满脸脓肿红痕,当真是生不如死。 刘老太太很不愿意怀疑后娶的这个儿媳,可偏偏英娘这症状,就是在这后娘进门没多久开始犯病的。 刘老夫人也算是个厉害人物,查来查去,也找不出王氏下手的证据,而王氏为了避嫌,但凡是继女的事,一概不肯插手。 是以,英娘从小便是跟着祖母长大,祖孙俩的感情自然厚过剩下王氏所生的一女三子。 如今英娘这病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刘老夫人更不敢冒险,不顾自己年老体弱,坚持要亲自盯着。 刘璋担心母亲身子,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出马,一点一点地按照秦越的罗列,按序排除过敏源。 作者有话说: 入v第三更。 留下脚印,就可以收获红包哦么么哒 第二十七章 、大恩德 为了找出导致女儿生病的原因, 这两三个月里,刘璋与大女儿的见面次数,倒是远超过去十几年。 “英娘, 你莫怕,就算这恶病治不好,爹也会养你一辈子的。”兴许是见面次数多了,刘璋对这个女儿也多了几分怜惜, 想到她小小年纪吃尽苦头, 慈父之心难得溢满。 “劳累爹爹为女儿操心。”刘英娘柔柔地道谢。 兴许是为了弥补她容貌上的遗憾, 老天爷赐给了她一副极好的嗓子,说话就如唱歌一般悦耳动听。 “自从换下了那蚕丝织物,女儿身上的红肿痛痒, 似乎真的有所减轻。”刘英娘温柔地向父亲汇报着近日的情况。 “哦?如此看来, 这秦越,似乎真有几分意思。”刘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兴许过不了多久,你身上的这些痕迹, 都能褪去。” “到时候,你的恶病治愈,爹爹一定为你挑一位乘龙快婿。”为了缓和氛围, 刘璋有意开起了玩笑。 刘英娘脸上顿时滚烫一片。 这是刘英娘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脸红的模样。 以往不是没有红过脸, 只是脸上覆盖着那斑驳红痕, 又能看得出点什么呢? 刘英娘的贴身丫鬟见状, 不由感动得差点落泪。 “小姐, 您这病, 当真是在好转了!” 刘英娘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双明眸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几乎从未好好地端详过自己的长相,从她记事开始,她的脸上就是这副恐怖的模样,镜子成了她心中的禁忌,每一次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就好似在她心上扎上一刀。 而现在,她终于敢正视镜子里的自己了。 刘英娘想起爹爹方才说过的话。 乘龙快婿…… 她眼前不知为何,就出现了秦越那张俊秀温和的脸。 不、不,她在乱想些什么呢! 刘英娘慌乱地眨了眨眼,还好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少女的旖思,转瞬即逝。 * 经过秦越的指示,刘璋命人换掉了女儿房内所有的蚕丝用品,家中时常与刘英娘接触的各人也都换上了棉麻服饰后,刘英娘身上的红肿果然一日好过一日。 刘老夫人看着恢复白净的孙女,忍不住喜极而泣。 刘英娘生来体弱,老夫人疼惜她,自幼便给她最好的照顾与呵护,穿的盖的,都是最好最柔软的蚕丝。 可谁能料到,刘英娘竟对蚕丝过敏呢?! “祖母,您别哭了,孙女如今,不是好了吗?”刘英娘看着自责落泪的祖母,连忙劝慰。 刘老太太用帕子擦去了眼泪,欣慰地望着孙女净白的笑脸:“跟你母亲,生得真像……” 一旁的刘璋也老有感怀:“一定是她母亲在天之灵,保佑着英娘。” 王氏眼眶红红的,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她被老太太当仇人一样的防备着,而今总算真相大白。 与她何干! 刘英娘身上的病,是她自己胎里带来的! 刘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了王氏的异样,想到这些年对这后儿媳的敌视,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们俩……都辛苦了。”刘老夫人看向王氏,“这些年,你也受委屈了。” 王氏终于落下眼泪。 苍天有眼,她在这个家,终于名正言顺! 这一切,多亏了那位秦公子! “老太太说这话,就是折煞了儿媳了。儿媳忍不住落泪,是替英娘高兴。”哪怕心中当真怪责刘老夫人,王氏也决不能明说出来。 王氏知道,自己若是这时候闹着要算过去的账,只会丢了老夫人与相公如今对自己的愧疚之心。 还不如做个温柔贤惠的好娘子、好母亲、好儿媳,让自己在这个家站得更稳。 左右刘英娘也是个要出嫁的女儿,又抢不了她儿子的家业。 “马上就是英娘及笄之礼了,儿媳定要好好大办一场,让她们都见见我们家大姑娘!”这般想着,王氏上前,慈爱地抓住英娘的手,一脸温柔。 “还是你想得周到。英娘的及笄礼,确实该好好操办。”刘老夫人见儿媳如此上道,心中更是满意。 “对了,秦公子那份谢礼,不要忘了。”刘璋也忍不住提醒一声。 “老爷,您就放心吧,秦公子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妾身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王氏微笑着道。 可不是得好好谢谢这位秦公子?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8节 王氏能够隐忍至此,本就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她恩怨分明,秦越治好了刘英娘,洗刷了她多年的冤屈,让她能够从此在刘家挺直腰板,这份大恩,怎么谢也不为过。 “只是……咱们该以什么名义,送出这份谢礼呢?”王氏拧眉问道。 毕竟刘英娘得病的事是秘密,如今虽治好了,却也不宜大肆宣扬。 “这好办,就说老太婆我身患重症,多亏了秦公子妙手回春。”刘老夫人将事都揽到自己头上。 这也正好对上了当初她请秦越进府之时所说的缘由。 这般偷梁一换柱,秦越一跃成为了县太爷老娘的救命恩人。 * 月色稀薄,屋外传来连绵的蝉鸣声。 因为老夫人眼神越发不好,屋内的烛火比往日还多了几盏,照得室内一片通亮。 萝儿乖巧地服侍着刘老夫人躺下,终于问出了心中疑虑。 白日里,王氏亲自准备了谢礼,又经老夫人检查,加厚了两分厚,送往了秦越府中。 萝儿始终觉得,自家老夫人未免对那秦公子太过客气。 哪怕她是英娘小姐的恩人也不必如此吧。 “老夫人,那个秦公子一介白衣,谅他也不敢说出咱们姑娘生病的事,您又为何非要诅咒自己呢?这……这多忌讳啊。” 萝儿说的是给秦越送礼那事。 那份谢礼终究是送出去了,可送礼的理由,却是秦越为老夫人治好了顽疾。 萝儿是刘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心中最紧要的人自然是老夫人,听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就跟着揪心,只是她小小的丫鬟,哪有置喙主子决定的权利,治好隐忍在心,直到夜深人静,只剩下她与老夫人二人了,才大着胆子问出了声。 听到萝儿的疑问,刘老夫人目光沉沉,浑浊的双眸中是经历岁月洗礼的睿智:“想要马儿卖力跑,就得给马儿喂足了草料。” 刘老夫人幽然开口,萝儿却是一脸不解。 “有咱们老爷在,那秦公子莫非还敢要挟不成?” 刘老夫人看着萝儿年轻的面容,失笑摇头:“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把年岁,就不会小看他了。” 刘老夫人想起秦越那张脸,尤其是他那一双沉静清澈的双眼,哪怕是她这个年纪的人,也很难做到像他这样不卑不亢。 “这秦越,而今虽是一介白衣,可你怎能肯定,他往后就不会发迹呢?”刘老夫人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丫鬟,还是乐意费些口舌,解释给她听的。 “想必你也听说了关于他的那些传说,不论是真是假,他治好了英娘,此事是铁板钉钉的,我们欠他这份人情,也是改不了的。” 萝儿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她比大小姐年长几岁,刚入府的时候年纪还小,第一次见到大小姐真容,还被吓了一跳,约莫过了半年才逐渐适应。 可以说,萝儿是亲眼看着英娘长大的,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自己虽然命苦,卖身做了丫鬟,可也好过大小姐这般全身长满脓疮红痕吧? 对于老夫人而言,最大的心愿就是英娘小姐能够健康,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这位秦公子治好了大小姐,确实算是刘家的大恩人。 “可……咱们悄悄地谢了他,不就好了吗?为何还非要搭上老夫人您的名头呢?”萝儿还是不解,忍不住问道。 在她看来,能够帮上县令老爷,积攒下这么大一份人情,这秦越就该偷着乐了,又哪敢在出什么幺蛾子呢? “你呀,到底是个丫鬟,目光不够长远。”刘老夫人耐心解释道,“老爷已经年过四十,还在县令之位上,可那秦越如今才多大?他尚未及冠,又有这般本事,今日能救英娘,也许明日就能救了其他贵人。” 不得不说,老夫人活了这些年岁,看的就是比萝儿长远些。她看秦越,绝不单单将他看做是桃溪镇上一破落败家子。 “虽说他答应不会将英娘的事说出去,可咱们不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你也知道老爷的名号,在桃溪镇好用,难道外人不知道吗?咱们暗中谢了,与正大光明地谢,那是两码事。” 真正的谢礼,压根就不是王氏准备的那些银两礼物,而是她儿子给出去的这份人情。 在桃溪镇地界上,她儿子是父母官,是有几分体面,如今秦越没有功名,先前又有赌坊那些麻烦,难保之后会不会有别的麻烦。 他而今最需要的便是有人庇护。 偷摸摸地谢了,就好比锦衣夜行,外人不知秦越与县令的关系,又有何用? 要遮掩英娘生病的事,又想将秦越的恩情凿实了,那就只能送他一个更大更重的由头。 县令老娘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头,才够重。 县令大张旗鼓地道谢,摆明了将他家受了秦越恩情的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放眼整个桃溪镇,谁想招惹秦越,不得先考虑考虑? “如今,咱家能够与他结一份善缘,不亏。”刘老夫人眯起眼,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萝儿似懂非懂,但是她却明白,这位秦公子,是连老夫人都想要交好的存在,她一个小小婢女,更该敬重对待才是。 作者有话说: 捉虫 即将上夹子,请大家支持一下订阅,谢谢! 第二十八章 、贼上门 与此同时, 秦家小院里,早已熄了烛火。 秦安与秦平已经睡了,习惯了现代作息的秦越却依旧没什么睡意。 借着月光, 他一人坐在院中,周围尽是连绵不绝的蛙鸣与蝉叫。 璀璨的星空,是现代极少能见到的景致。 不知不觉,秦越竟看得有些入迷。 就在这时, 小院外忽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在蝉鸣与蛙叫声中显得极不起眼, 若非秦越警醒,怕也不能察觉到。 秦越警醒地站了起来。 那响动明显是冲着自家来的,秦越不得不防备。 解决了赌坊的麻烦后, 秦越虽松了口气, 可也不敢高枕无忧。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脚步声,只怕来人并不算少。秦越知道, 就算他把秦平、秦安叫起来,他们三个人也不会是来人的对手。 秦越沉着眉, 回头看向了黑洞洞的厨房。 不一会儿,一阵火光点亮了小院的夜空。 “着火了!救火啊!”秦越手里拿着铜盆,正用力地敲打着,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不一会儿, 周遭原本漆黑的街道, 迅速亮起了盏盏灯火, 隔壁的铁匠夫妻更是快速地冲了过来。 “秦公子, 你们没事儿吧?!”铁匠伤势还未好得彻底, 却也顾不上自己, 拎着满满一桶水直奔秦越家的小院。 可是等到了地方一看,却发现原来着火的小院里的一堆柴火,而那柴火,还冒着丝丝菜籽油的香气。 铁匠夫妻以及刚刚受惊醒来的秦安与秦平都有点懵。 “哥哥,这、这火是你点的吗?”也不怪秦平要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明明记得那堆柴火他入夜前都搬进了厨房里,总不可能是这柴火自己长腿跑到院子里把自己点着了吧? 秦越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看向铁匠夫妇:“多谢铁匠叔、铁匠婶。” 秦越知道,他若是喊救命,只怕多数人会趋于自保,假装听不见,毕竟古往今来,见义勇为者都是少数。可若是喊着火了,这些邻里多半都害怕牵连自家,定会着急忙慌地起身,抢着来帮忙救火。 人一多,外头那伙贼人,自然也不敢再冒险行事。 秦越这才用厨房里的油,点燃了柴堆。 可这些事,外人并不知道。 赶来救火的铁匠夫妻完全摸不着头脑。 “秦公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他们倒也没恼火秦越半夜玩火,在铁匠夫妻眼里,秦公子是跟神仙一样的人物,他做任何事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秦越看向了院门外,更多的邻居聚集到了门口。 “秦公子,火扑灭了没?”有热心的邻居在门外大喊。 “多谢诸位乡邻,火已经扑灭了。打扰大家休息,实在抱歉。”秦越走到门口,向邻居们致歉。 被吵醒的众人倒也没有生气,只叮嘱他日后小心用火候,便打着哈欠回了家。 铁匠夫妻却被秦越留了下来。 “实不相瞒,方才我是发现了院门外有人,所以才点了火,惊扰了四邻,将他们吓退了。”关起门来,秦越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弟妹和铁匠夫妻。 双胞胎年幼,吓得小脸紧绷,铁匠却是一把握紧拳头,咬着牙道:“难道是那些小贼,看到今日有人往你家里送礼,所以想来偷东西?!连县令大人给你送的东西都敢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铁匠想起白日里一行人往秦越家里送礼物的场景,着实招人眼。 这附近住了好些个无所事事的无赖混混,兴许就是他们想来偷摸点什么。 可秦越却有种直觉,方才那些绝不是寻常的混混。 只是如今没有逮住人,他也不能下定论,索性先不说了,先将今夜撑过去再说。 秦越看着铁匠那一身腱子肉,有点羡慕,但可惜,前世今生,他生来便是文弱书生,武力方面,委实拖后腿。 “今夜,只能麻烦铁匠叔与我同守院门了。”秦越对着铁匠深深作揖。 铁匠忙扶起他,憨厚的脸上紧张到冒汗。 “秦公子,咱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这么做,不是折煞咱嘛!” 铁匠婶也在一边点头:“就是啊,秦公子,有什么事,您开口便是,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我力气虽不如铁匠,可多一双眼也是好的,我也留下!”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秦越知道,这两口子都是厚道人,所以才会如此不外道地开口求助。 “那就麻烦铁匠叔、铁匠婶了。”秦越微笑着致谢。 铁匠夫妻只道不用客气。 收拾了院子里没烧完的柴堆,已经是后半夜了,秦安和秦平被秦越赶去睡觉,他与铁匠夫妻则在院子里坐着。 好在如今天还不算冷,喝着浓茶,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闲来无事,秦越便与铁匠夫妻聊了起来。一番攀谈,他才知道,原来铁匠姓牛,只是因为打铁的名气太响,众人只叫他铁匠,反倒忘了他的本姓。 牛铁匠与妻子都不是桃溪镇人,十多年前因故乡洪水,就逃难到了这里。好在他有打铁的手艺,慢慢攒了钱,落了户,小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只可惜,发生了那一遭事,攒了半辈子的家底都没了。”铁匠婶叹了口气。 铁匠婶说的是周掌柜父子的事,铁匠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赔了不少钱,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攒一贯钱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29节 “还说这些干嘛。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的了,反正咱俩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攒钱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带到土里去!” 铁匠的话,原是不想继续说扫兴的话,可他这话却又戳了铁匠婶的心。 “我就知道,你怪我没给你生个崽!”铁匠婶一说起这事,便直接红了眼眶。 牛铁匠一听这话,顿时头大:“我什么时候怪罪你了!孩子这事,都是命里带来的,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命里无子!” 可这话明显安慰不了铁匠婶。 平日里爽朗泼辣的女人,一谈到孩子的事,也忍不住落了眼泪,可见此事在她心里有多难过。 她跟丈夫都已经年过三十的年纪,放在别人家,那都是快做祖父祖母的年纪了,可他们俩却还是膝下空空,如何能不遗憾? “铁匠婶,孩子的事,都是缘分……”秦越见状,也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没想到铁匠婶一看到他,顿时眼睛发亮。 “秦公子……您连人命都救得回来,生不出孩子的毛病,您也能治得好吧?!” 秦越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铁匠婶,这……生孩子的事,也非我所专长。”他既不是妇科圣手,更非送子观音,生孩子的事,当真是爱莫能助啊。 然而秦越的话,落在铁匠婶的耳朵里,分明就是虽非专长,却也略懂一二。 一丝希望,那也是希望啊! “秦公子,我这些年,苦汤药喝了也得有几大缸了,您就当是发发善心,成与不成,我与老牛都接受。只求您施一施手,万一……万一就治好了呢?!”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铁匠婶也不想放弃。 铁匠原本还想劝妻子不要胡言乱语,可看到秦越拧眉深思的模样,好似有所犹豫,顿时也燃起了希望。 “秦公子,若真有法子,您就告诉我们吧。若是成,您就是咱们在世恩人。若真不成,咱们也就断了念想了!” 说着,牛铁匠便拉着妻子给秦越跪下了! “哎,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秦越连忙将人扶起起来。 看着二人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哀求,秦越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先说明,生孩子一事,讲究机缘,就算是求遍世间的送子观音,也不一定有用。我能做的,只能是帮着铁匠婶略调理下身子,不求有孕,只求康健。” 其实秦越早就看出来了,铁匠婶的身体看似强健,实则气色不佳,全靠平日劳作积攒的力气撑着。 听到秦越答应,铁匠夫妇几乎喜极而泣:“都听您的!都听您的!您让干嘛就干嘛,我们绝对不废话!” 秦越看着二人,脑海中不由浮现了当年许多来找外公看病的夫妇。 这世上,有的人生下孩子却残忍遗弃,而有的人则是吃尽苦头只想求一男半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秦越替铁匠婶把了脉,又细细问了月事与房·事相关的事。 铁匠婶有些别扭,可一看到秦越一脸淡然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当真是矫情,想要生孩子,有什么好羞臊的! “等明日,我开了药,婶子你三日一服。除此之外,接下去的日子,也得养好身子,莫要操劳过度。”秦越叮嘱了铁匠婶后,又转而私下与铁匠说起了行房的时间。 其实就是排卵期的规律而已。 只是铁匠不懂这些,便觉得秦越是能掐会算,听到他的吩咐,忙不迭地将那几个日子牢牢记住。 到那几日,他定要卖力一点! 当然,哪怕心中再是急切,此时铁匠夫妇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一夜无事。 昨夜那伙子贼人,没敢再上门来。可秦越心里却已经升起了搬家的打算。 不管那伙人是无意乱窜而来的小贼,还是有人有心派来的杀手,都让秦越感觉到了危机。 他们现在住的这片区域,是桃溪镇有名的贫民窟,弄堂窄小,七弯八拐,住的人又是形形色色,那些贼子只要窜入了弄堂,就约等于鱼入大海,没了踪迹。 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作者有话说: 明晚上夹子,中午十二点的更新放到晚上23点,么么哒! 推荐基友远上天山的文《这豪门真少爷我不当了[娱乐圈]》,更新杠杠的! 简介: 季晏穿进过三场“真假少爷大战斗”—— 他当真少爷的时候,假少爷天真无邪是团宠,最终继承家业,真少爷凄凉死去; 他当假少爷的时候,真少爷自强不息人人崇拜,最终继承家业,假少爷凄凉死去。 《总之都是凄凉死去》 季晏:“……” 这回又穿成真少爷,季晏往地上一瘫,这真少爷谁爱当谁当,老子不干了! 更何况这次开局就是一个王炸: 假少爷叫软软,有着柔嫩的锁骨,精致泛粉的面庞,说话轻轻柔柔,被三个哥哥往死里宠。 季晏:摆烂开始。 他有这斗来斗去的闲工夫,不如把村里厕所掏了。 在凄凉死去的结局到来前,干点自己爱干的事吧。 …… 于是,娱乐圈诞生了一位顶级天王。 当季晏的身世被揭开的瞬间,粉丝们:“感谢季家不认之恩。” cp宁蔚x季晏,主受 第二十九章 、搬新家 最关键的是, 捕快巡逻,往往也不会往这片区域来。 还是得换个条件好点的宅子啊。 就算不是为了安全,单是为了秦平与秦安的健康成长, 也该搬家了。 只是,这镇上好点的宅子,价格都不便宜。 好在,刘县令刚送来了谢礼。 虽远不够买宅子的钱, 但是租一个, 却还是足够的。 “铁匠叔, 明日劳烦您,陪我去一趟牙行。”说着,秦越又看向铁匠婶, “还得劳烦婶子, 替我照看一下平儿、安儿。” “秦公子去牙行,是打算……”牛铁匠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打算重新租个房子。”秦越也不瞒着他们,“街坊邻居虽热心肠, 可这地方人多眼杂,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牛铁匠愣了一下, 随即就赞同地点头:“也是,秦公子你身份尊贵,与我们这些卖苦力的自是不一样, 哪能一直住在这种大杂院里。” 牛铁匠这话, 听着有些阴阳怪气, 实则却是实打实的真心话。在他看来, 秦越一个读书人, 甚至都不该踏足这般腌臜地, 只不过是一时落魄, 才流落于此,离开是迟早的事。 这般说定后,第二日,秦越与牛铁匠便去了镇上的牙行,接连看了三四家后,秦越看中了西市的一处小院。 这西市,虽比不上东街那边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却也比秦越之前住的北街好上许多。 北街住的多数都是贫民脚夫,且多数是居无定所之人,今日来几个,明日又走几个,人多且杂,最是混乱。 而东街,则是昔日秦员外府所在之地,而今的县令府以及秦老族长府上,都在这里,可以说这里就是桃溪镇的富人圈。 而西市则处于二者之间,住的多数是镇上的土著,小有家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剩在清静,街坊邻居都是熟脸。 秦越看中的这家,原是一家三代所居之所,只是这家男人因病过世,家里的老祖母怕儿媳妇守不住,便做主带着一家老小回乡下去住,这里的宅子便打算租出去。 秦越看了宅子的大小环境,分为前院后院,后院大小四间屋,可做兄妹三人的起居室,还多一间则可做成书房。 前院则是客厅、厨房与仆从住的地方,前面那家子明显是讲究人,宅子虽旧,却也保持的宽敞干净。 秦越很是满意,便叫人约了主家相谈价格。 这家的家主姓王。 王老太太带着七八岁的大孙子,出面与秦越谈的价格。 得知要租房子的是秦越,王老太太的眼神微闪了下。 “原来是秦员外家的公子。”王老太太略微感叹了一声,随即便恢复如常,“早些年,我与你父亲,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当真是……时过境迁啊。” 当年秦员外与秦二叔分家之后,秦二叔便娶了本地米粮大户贺家的独生女为妻。 这位王老太太的儿子,便是在贺家做掌柜的。当年贺家嫁女儿的时候,王老太太也去帮忙了,是以才与秦员外有过交集。 不过短短十余年,物是人非,秦员外与她儿子,都已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里,王老太太心中不由怅然。 王老太太本也不舍得这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子,得知是秦越带着两个弟妹住,便抹掉了零头,叮嘱他须得好生爱护家宅。 秦越自是一口应下。 双方谈妥了价格,签下字据后,便算是定下了契。 用不了两日,秦越便带着弟妹搬好了新家。临走前,秦越专门请铁匠夫妇吃了顿饭。 “这些日子,多谢叔婶照料,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秦越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铁匠局促地连声道“不敢”,也一口气喝干了手里的茶水。 铁匠婶恋恋不舍地拉着秦安的手。 她帮着照料了几次双胞胎,虽不敢托大,称一声长辈,可在她心里,对这一对龙凤胎,当真是爱屋及乌,尤其是秦安,乖巧伶俐,叫人好不心疼。 如今,秦平与秦安都要跟着哥哥搬走了,铁匠婶心情不由失落起来。 秦越却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身子,便宽慰道:“婶子你放宽心,孩子的事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来的。就算没有孩子,也该调理好自己的身子,强身健体才是关键。” 其实他给开的药,根本不是什么求子的灵药,而是调养身体的补药。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0节 气血不足,就容易气色不佳,通过内调,可以略有缓整。 最重要的还是调整心情。 铁匠婶勉强笑了笑。 “那周掌柜夫人不也是年过四十才有了孩子吗?婶子还是莫要多想才是。”秦越好言劝说。 铁匠婶略有宽慰。 道理她都懂,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念啊想啊,就盼着有个自己的孩子,哪怕是闺女也行,日子也就有个盼头了。 再是不舍,铁匠夫妇也只能送秦越三兄妹离开。 秦越搬家的事,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 秦榕知道后,连忙带着仆人上门帮忙,又命人送来了各种锅碗瓢盆,忙里忙外好不热闹,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而同住西市的秦放府上,氛围可就没那么好了。 秦越这厮,留着必是祸患,秦放心知肚明。 尤其是在秦越医术了得的名气起来之后,秦放更是警惕,可那时候秦越刚救下周掌柜父子,整个桃溪镇的人都盯着他,秦放自然不敢再那时候下手。 他想着,缓一缓,等那事冷却之后,再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除去。 可未曾想,还没等周掌柜父子那事消停下来,秦越竟一跃成为县令刘大人母亲的救命恩人了! 不能再等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秦放如今对这句话,当真是深有体会。 当初,秦越的母亲詹氏一死,他便暗中给了李三贵一笔银两,让他找机会将秦越兄妹三人给处置了。 没想到,詹文荣来得及时,秦放担心被他发现端倪,不敢再让李三贵动手,原想着秦越伤的这么重,就算任由他去,只怕也活不了几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秦越命竟这么大!而且死里逃生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越发难对付了! 自从县令大人往秦越家里送礼的消息传来,秦放就知道自己又走错了一步。 先前就不该担心惹人注意,迟迟不敢下手,如今反倒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秦越这厮,当真邪乎,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如果给秦放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在第一次让李三贵动手的时候,就彻底解决了这小子,绝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虽然不知秦越到底是使了什么门路,竟与县令大人攀上了关系,可秦放明确知道,他若再不动手,日后怕是更无机会了。 所以,他暗中找了几个流氓混混,命他们趁夜闯入秦越家中,装作劫财害命的假象,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头上来。 可没想到,秦越家中竟起了火,附近乡邻都被惊醒,那伙子混混自然也不敢继续动手,又让秦越躲过一劫。 不仅没把人解决了,反倒打草惊蛇,让这秦越搬来了西市,与秦放如今的宅邸也就隔了几条街! 这附近,街道宽敞,四周邻里基本都是熟脸,晚上也有捕快夜夜巡逻,想要闯入秦越那宅院行凶,可没那么容易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秦放。 “那几个混混,你可解决了?”秦放沉着脸问管家秦松。 秦松小声回答:“老爷放心吧,那几个混混,收了银钱,都离了桃溪镇,没个三五年不会回来的。” 秦放却依旧有些不太放心。 李三贵不肯再碰秦越的事,秦放为了方便行事,只好让秦松找了一些无根无家的街头混混。 这群人没有顾忌,给点甜头就愿意冒险。 可秦放担心的也正是如此。 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没让他们发现身份吧?”秦放不放心地又一次问道。 “老爷尽管放心,小的绝没有暴露身份。”顿了顿,他又连忙谄媚地表忠心道,“就算被发现了,那也是小的看不惯那秦越,想找人教训他一顿,决不会牵连到老爷身上的。” 听到这话,秦放才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马上就是乡试了,轩儿要回家祭祖,记得好生打点。”秦放关切地叮嘱道。 三年一次的乡试,近在眼前。 秦氏先祖曾留下祖训,若有子孙考中进士,则需焚香祭祖,告知先祖在天之灵。 可这许多年下来,秦氏已多年没有出过进士与举人了,为求祖先保佑,从秦荐廉担任族长那时起,但凡是秦氏子孙参加乡试者,都得进宗祠祭拜祖先。 秦放对儿子寄予厚望,祭祖一事自然不敢马虎大意。 “老爷便是不吩咐,老奴也不敢忘记。”秦松跟在秦放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老爷自己考了一辈子,却只有一个秀才功名,而少爷就不一样了,小小年纪就已经过了童生试,若是今年的秋闱也顺利考上的话,那便是举人了。 待来年的春闱,也无意外的话,那少爷便是秦氏这几十年来第一个进士了! 还是如此年轻的进士! 到那时候,整个秦氏,都将以少爷为荣,而老爷这一脉,也将被记入族谱,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小觑。 秦松一个管家,尚且如此期待,秦放这个亲爹,更不必说。 虽然没能解决秦越这个麻烦,但是没关系,只要轩儿考上进士,到那时候,别说一个秦越了,就算是刘县令,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在秦放的万般期待中,秦轩的马车缓缓归家。 作者有话说: 夹子快结束了,明天双更感谢大家的收藏和留言!么么哒! 明天第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 麻烦各位小可爱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可以嘛,谢谢各位小可爱~~ 第三十章 、遇旧人 白鹭书院在锦州的省城苏城, 从苏城到桃溪镇,坐上马车也得一天一夜的行程。 “轩儿,辛苦了吧, 先去沐浴休整,明日一早再随我前去祠堂。”看到温润清瘦的儿子,秦放难得地放低了声音,略显温柔地叮嘱, 好似生怕自己大声吓到了他。 秦轩依旧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是。 姚珍儿已经在房中等着了。 上次冷战, 事后姚珍儿也后悔了许久。夫君难得回来一次, 与公公说会子话,回房晚了又如何?她何必那么小气,给他气受。 所以这一回, 姚珍儿决定做一个温柔娘子, 绝不再耍小性子。 “相公,你回来啦。”看到秦轩的身影,姚珍儿立马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娘子。”秦轩客气地唤了一声, 语气略显疲乏。 姚珍儿立马体贴地吩咐下去:“相公一路上累了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洗澡水。” 秦轩没有反对。 他坐到了一旁,有些疲惫地撑着额头。乡试在即, 为了不浪费时间,在回来的路上,他也卷不离手。 虽说多温习了两册书, 但马车颠簸, 难免有些难受。 姚珍儿见秦轩难受的模样, 想着绿盈劝自己的话, 决心做个温柔体贴的娘子, 便悄无声息地走到秦轩身后, 想帮他按摩一下。 哪知她的手指刚一碰上秦轩的肩膀, 秦轩便反应剧烈地一把拍下了她的手,好似她的手是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似的。 姚珍儿一下愣住了。 秦轩先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娘子勿怪,我明日还得焚香祭祖,今日……实在不宜……我还是歇在书房吧。” 听到这话,姚珍儿回过神来,他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是那种急不可耐的女人,夫君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想送上门吗?! 心高气傲的姚珍儿何时受过这种羞辱,自己一番好意他不接受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曲解。一时间,姚珍儿又气又羞,直接红了眼眶。 “你自去你的书房,日后也莫要进我的屋!”说罢,姚珍儿直接扭身进了内室。 秦轩原还想解释什么,可突然汹涌而来的头疼让他一下止住了话。 罢了罢了,而今他心中只有祭祖一事,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往后再说吧。 * 乡试的日子,正是秋高气爽的十月,因此乡试也被叫做秋闱。 而来年的殿试,因在春季,也被叫做春闱。 这些知识,都是秦越穿越之后恶补的。 陈夫子给他开了书单,秦越便按照上面的名册,找齐了需要的书。 另外,根据秦越多年应试经验,他还想法子托秦榕,找来了前些年科考的一些优秀答卷。 不管是哪个年代,总有缺钱花的学霸,私下默下了考题与自己所写的答案,卖点银钱。 这买卖犯法,若非关系好,是绝不可能拿到手的。 秦榕考了这些年,虽然秀才也没考上一个,但是考试该有的准备,却是一样不少。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差生文具多吧。 秦越当年一路读到博士,自然是有自己的学习方法的,总结规律,比漫无目的地书海漫游,有用得多。 看那些已经考上的学子答卷,就跟当年考六级刷题是一个道理。 “多谢世叔。”从秦榕手中接过答卷,秦越微笑着道谢。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秦榕环顾着秦越的这间书房,脸上流露出几分赞许。 “你这书房,倒是布置得不错。只是这笔墨纸砚,略次了些。下回世叔给你带一套新的。”秦榕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秦越也不在意。 秦榕这人,说话耿直,却没坏心眼。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1节 “那我便提前谢过世叔了。”秦越不客气地接受了。 “明日一早,秦轩便要去祭祖了。哎,今年咱们秦氏也就秦轩一人去考。你与敏儿,若有朝一日能够高中金榜,我便是立即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秦榕这话,说得也算是字字泣血。 他自己考了几十年,秀才的尾巴都没碰上一个,再看自己的儿子,虽比他聪明一些,可生性贪玩,又吃不得苦,让他静下心来读书,简直跟要他命似的。 秦越虽聪慧,也耐得下性子,可他还得两年多才能结束孝期,到时候再参加童生试。 别看这童生试听着好似很小儿科,有的是那年过半百的还在考的。 从童生试到金榜高中,这中间隔着的,有时候可能是一生。 “秦轩这次,不知可有把握。”秦越若有所思地问道。 秦榕顿时滔滔不绝起来:“秦轩那孩子,自小聪明又刻苦,如今又进了白鹭书院,想来考上举人应当没有问题。毕竟,白鹭书院成立至今,还没有人秋闱落榜过。” 不只是秦榕这么觉得。 所有认识秦轩的人,也都这么觉得。 第二日的祭祖,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秦轩如众星捧月一般,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中,踏入了秦氏祠堂。 秦放既是族长,又是秦轩之父,亲自主持了祭祖典仪。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秦氏第八代子孙秦轩……” 祭祖仪式,庄严又漫长。 众人艳羡的目光,自不必多说。 秦越没去凑热闹,他与秦轩,注定不能做朋友。如今他羽翼未丰,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可老天爷偏要跟他们开玩笑。 秦越去书琴斋,是想买几本书。而姚珍儿来此,则是为了散心。 昨晚上跟秦轩又是吵了一架,姚珍儿的心情可想而知,与其在家憋屈着,还不如出来买两本曲谱。 另一边,秦轩结束了祭祖仪式,想到昨晚与姚珍儿的误会,便寻思着与她解释一番。 听仆妇说少夫人来了书琴斋,他便连忙赶了过来。 谁成想,一走进书琴斋,秦轩便看到姚珍儿对着秦越笑得春光明媚! 姚珍儿昨夜气得一宿未睡,丫鬟绿盈陪了她一晚上,今日又忙前忙后地伺候着,压根顾不上用食。 等到了书琴斋的时候,绿盈便有些面色发白。 一开始,她还能强忍着,可到后来,身子已然不受自己控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整个人蜷缩起来,一阵阵地打摆子。 姚珍儿被吓了一跳。 绿盈是她陪嫁丫鬟,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虽平日主仆有别,但是真看到她苍白着脸,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姚珍儿还是忍不住着急起来。 “这是怎么了?绿盈你还好吧?大夫,快叫大夫来!”姚珍儿急得大喊。 可这书琴斋里,哪来的大夫呢? 就算店里的小二立即跑去请人了,那也得有段时间才是。 姚珍儿一个大家闺秀,自小就没经过什么事,此时已经急得慌了神。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快步走来。 “去准备些热水。” 温润低沉的嗓音,让人无条件地信任他。 店里的小二已经马不停蹄地去准备热水。 “把她扶起来。”来人正是秦越。 秦越买完了所需书籍,正准备走,便听到姚珍儿的求救声。出于医生的本能,他还是走了过去。 扶着绿盈坐下,简单检查了下,又问了几句关于饮食的,秦越便判断眼前的丫鬟是犯了急性胃病。 不算特别严重,喝点热水,再用热毛巾敷一下肚子,回头吃些流质松软的食物,便可缓解腹痛。 只是,秦越一个男人,并不方便做这些事,姚珍儿一个大小姐,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做不来伺候人的活计。 “杏儿,你去帮一下这位姑娘。”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熟悉的清悦女声自身后响起。 秦越一回头,便看到一位身着布裙、面白唇红的少女温婉地微笑着,正命自己的丫鬟前来帮忙。 叫做杏儿的丫鬟连忙上前,和姚珍儿一起将绿盈扶去了里间。 那位少女朝着秦越走来,双目含笑,似是认得他。 “秦公子。”她再次开口,秦越终于恍然认出这声音。 这不是刘县令的长女刘英娘吗? 他只见过她一次,那日她脸上的过敏尚未褪去,红肿斑驳,与今日眉清目秀的模样相差甚远,也难怪秦越一下没有认出她来。 “原来是刘姑娘。”秦越也礼貌回礼。 “没想到这么巧。今日我是陪弟弟出来买书的。”刘英娘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中有一瞬剧烈的跳动,好不容易才按捺住面上的绯红,“一直都想亲自跟秦公子道谢,只是……” 只是男女有别,他又是这般年轻,家里人自不会让他们私下再见面,所以刘英娘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好在,今日能在这里见到秦公子,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刘英娘郑重地向秦越微微一福身。 秦越连忙避开。 “刘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往后,也莫要再提此事了。” 秦越是答应过刘老夫人的,决不会对外提及刘英娘生病的事。 “是,英娘省得了。”刘英娘柔声应道。 刘英娘身上的红痕消去之后,刘老夫人就不再拘着她了,不仅平日里会带她出席各种宴会,也有意让她与王夫人所出的弟妹们多加接触。 今日,刘英娘便是陪着王氏所出的弟弟出门。 原本,刘英娘还有厌倦,许是习惯了多年宅居,她其实很不喜欢到处走动见人,但是此刻,她却不由庆幸,还好自己不擅拒绝,任由弟弟拉着自己出了门,这才有机会见到秦公子。 “也不知道,那位姑娘现在如何了。”刘英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与秦越说些什么,便只好说起了刚才犯病的丫鬟。 “应当没有大碍。”秦越回头看向里间的方向。 正说着,刘英娘的丫鬟杏儿疾步从内室走出。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感谢大家支持 下一更在晚上八点,现在去码字,求花花求脚印~~ 第三十一章 、怒火烧 “姑娘, 那位姑娘喝了热水,又用热水敷了肚子,已经没什么事了。”杏儿十来岁的模样, 正是好奇心盛的年纪,不由惊奇地望着秦越,“这位公子,好生厉害。” 杏儿是刘老夫人最近才给刘英娘安排的丫鬟, 并不知道秦越为刘英娘治病的事, 只觉得眼前的公子, 与她们府上的少爷似乎不太一样。 “既无事,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刘英娘看似不经意地看了秦越一眼,微笑着提出告辞。 心里虽不舍得马上走, 可她也不敢久留, 弟弟还在外面等她呢。 “姑娘慢走。”秦越目送二人离去。 这时,姚珍儿自里间出来,张望了一下, 看到秦越的身影后,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 方才真是多谢你了。”姚珍儿先前急晕了头,此时冷静下来才仔细看清秦越的长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原来是这般年轻一个书生。 还……生得如此好看, 眉眼俊朗, 气质出众, 身材颀长, 与她相公比起来, 也不遑多让。 “那位姑娘无碍便好。”听到对方道谢, 秦越也没有居功的意思, 得知那丫鬟没事了,便打算告辞。 可是这世上的事,偏生就这么巧合。 一大早,秦轩完成了万众瞩目的祭祖,心情自然激荡。 望着祠堂里那些进士牌坊,秦轩仿佛看到了自己高中之后的盛大场面,待到那一日,他们这一支就将成为整个秦氏最光辉的一支!昔日所受的屈辱与不公,都将成为过去! 可如今他却还得继续隐忍。 秋闱之后,还有春闱,即便他顺利中举,之后的殿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与举国学子相争,难如登天。 “接下去,少不得还是得靠白鹭书院的夫子们多加指点。”秦放心中也有数,以自己的水平,是决计不够格给儿子指点的,那便只好寄希望于白鹭书院了。 “只是,你的那些同窗,多的是富贵权势人家,夫子虽有心,怕也不能各个都顾过来,少不得还得拜托亲家替你说些好话。” 秦放自己就是势利眼,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也如他这般,对待有权有势之人便点头哈腰,对待无权无势者则冷眼旁观。 秦放自己的身份,恐怕连踏入白鹭书院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儿子的事,只能拜托姚氏老族长代为出面送上礼物。 “听说,昨夜你又是在书房睡的?” 秦轩连忙解释:“只是因为今早要去祠堂祭拜,不敢对先祖不敬,所以才暂居书房。” 祭祖前,都得焚香沐浴,以净自身,远离女色也是应当。 秦放也没觉得有所不妥,却还是叮嘱道:“你与儿媳新婚不久便分居,她也不容易,日后少不得要她替你在亲家面前说好话,还是好生哄着些。” “这桩婚事,是为父好不容易替你筹谋来的。你娶的可不只是姚珍儿这个人,还有她背后的姚家所能给予你的扶持。”秦放又一次提醒儿子。 秦轩心里一跳,昨晚上那件事他没提,不代表没有发生。 上一回回来,他回来晚些,姚珍儿心里就有气,他治好宿在书房。这一次,他又一时不察,让她受了气,还说出了再不让他进房的狠话。 秦轩一时有些头疼。 但是父亲说得对,姚珍儿这个娘子,是他们父子百般筹谋来的,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还是花些时间,去哄一哄吧。 所以,结束了祭拜后,秦轩便回了后院去找姚珍儿,却听那伺候的仆妇说,姚珍儿心情不佳,一早便出门散心去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2节 可谁能料到,秦轩一路寻了过来,竟瞧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对着她过去的未婚夫,笑容满面! 原来,姚珍儿对着他便心情不佳,横挑鼻子竖挑眼,对着秦越却是笑得这般阳光灿烂! 秦轩心中怒火顿起。 可他对外一贯是君子形象,而今大庭广众之下,更不能丢了风度,心中再多怨恨,也只能强忍吞下。 “娘子。”转瞬,秦轩面上已经挂上清浅笑容。 姚珍儿与秦越同时循声看去。 秦越最先反应过来。 秦轩的娘子?! 那眼前女子,岂不是原主的前未婚妻?! 这世界,当真是小得不能再小。 秦越已然了解眼下局面之尴尬,可姚珍儿并不知道秦越身份,虽然方才帮忙的那位姑娘叫他秦公子,可这桃溪镇上,姓秦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她又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秦越呢? 看到秦轩找来,姚珍儿心里还是高兴的。看来,他还是记挂着自己的。然而她此时的高兴,落在秦轩眼中,却变成了因为见到秦越而欣然不已。 “越兄弟,好巧。”秦轩走到二人面前,脸上虽笑着,可眼底已是极冷的光。 秦越若是没发现,只怕上一世也就白活那四十年了。 “果真是巧。” 一语双关,刀光剑影。 姚珍儿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越兄弟?又是姓秦…… 难不成,他就是秦越?! 姚珍儿与秦越定下婚约的时候,还不到豆蔻年华,当时年岁小,双方父母曾安排他们见过一面,可是多年过去,孩童早已抽条,昔日的软胖儿童成了如今的清俊少年,姚珍儿又哪里认得出来! 后来,秦越败家,秦家落魄,她祖父疼她,便想方设法退了与秦越的婚事。 再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与传闻中的败家子,哪有半点相像?! 许是一时惊讶,姚珍儿看向秦越的目光,停留得久了一些。 秦轩见状,心中怒火更是烧得汹涌。 “娘子,天色不早,该回了。”秦轩微笑着开口,面色一如既往得温润。 姚珍儿心里却打了个突突。 她夫君,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姑爷,是奴婢身子不适,幸得这位公子与一位姑娘出手相助。”说着,绿盈强撑着对着姚珍儿一福身,“劳烦娘子替奴婢道谢了。” 绿盈身在里屋,虽还未完全恢复,可是听到秦轩声音的那一刻,还是强撑着走了出来,帮着姚珍儿解释了缘由。 不论眼前男子的身份是什么,被丈夫瞧见娘子与外男说话,身旁又没有旁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因她之故,导致姑爷与娘子产生了嫌隙,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既然绿盈你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待会叫大夫回去给你瞧瞧。”秦轩一脸温润地笑着,好似压根不介意妻子与前未婚夫私下见面,还一副格外体贴入微的模样。 姚珍儿见他脸色如常,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虽说她心里没鬼,可毕竟与秦越见面是事实,赖也赖不掉,秦轩要真是介意,少不了一顿解释。 还好,她相公,瞧着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相公说的是,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姚珍儿假装不知秦越身份,温婉柔顺地抬头望着秦轩。 若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对也是琴瑟和鸣,男才女貌。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秦轩看向秦越,礼貌颔首。 秦越只笑不语。 若非看到了秦轩脖颈一侧凸起的青筋,只怕他也真以为这人心中当真毫无芥蒂了。 秦越也觉得意外,毕竟这个原身的前未婚妻,在他穿来之前就已经解除婚约,二人本身也就算是陌生人。 秦越看她,心中也丝毫没有波澜,毕竟他从未将她看做自己的所有物。 既从不存在占有之心,那就根本不会在意。 可秦轩却正好相反。 若非他们父子从中作梗,姚珍儿此时大约已经嫁给秦越了,今日站在那里的局外人就该是他。 心中有虚,看什么便都鬼鬼祟祟。 秦轩想起姚珍儿站在秦越跟前那模样,俨然就似一对真真的小夫妻似的。 如今见了秦越,她是不是后悔嫁给自己了?! 他秦轩,难道就永远只能是秦越的手下败将吗?! 越想,秦轩心头就越窝火,要不是平日里素来习惯戴着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具,只怕他回去的路上就要发作了。 但是他不能发火。 父亲说得对,他接下去的科考,还得仰仗姚家。 秦氏一族,这几十年来逐渐式微,姚氏比秦氏好一些,如今朝中还有二人为官,其中一人便是姚珍儿的叔父,虽只是四品官,却也算是一条有用的人脉,日后少不得要有求于他。 基于种种,秦轩都不能对姚珍儿发火,哪怕他心中妒火中烧,已近沸腾。 姚珍儿虽被家中骄纵宠爱,但是女孩家的直觉还是有的,她已然察觉到秦轩身上一丝丝的怒气,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还以为秦轩是个大度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她计较,现在看来,好似是她想得太好了,他方才没有发作,纯粹是因为在秦越面前,不愿丢了风度罢了。 姚珍儿心里也委屈,要不是他昨日那样招惹自己,她何至于气得今天一早就出门散心,要是不出门,又怎么会遇到那秦越? 一切,都不过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罢了。 “喂,你没生气吧?” 回了房间,最后还是姚珍儿先开了口。 秦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目光微垂:“娘子何出此言?” “我……我真不知道他是秦越。”姚珍儿想要解释,可又无从解释。 该说的,绿盈都已经说过了,秦轩若是不愿信她,她说什么都无用。 “原来是为了这事。”秦轩好似才察觉到姚珍儿的情绪,微微一笑,目光和煦地看向她,“我自然是信娘子的。娘子……又何必因此事介怀。”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少女情 姚珍儿细细盯着他的眼睛, 仿佛在辨认他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许久之后,她讷讷地“嗯”了一声。 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根本看不出秦轩的情绪变化。好像除了方才回来的路上, 她察觉到了他一丝情绪的波动,其余时间,他总是这副永远不会动怒的温润君子模样。 看到自己的娘子与过去的未婚夫见面,正常人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姚珍儿想了一下, 若是换做她, 她定是要吃味的。 除非, 除非她一点也不在意那个人…… 想到这里,姚珍儿的心跳一下顿住了。她突然想到,除了新婚那几日, 他们二人还算亲近, 自那之后,秦轩便再也没有与自己同宿过。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放着新婚的妻子独宿新房, 自己却宁可去书房过夜,能是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不喜罢了。 因为不喜, 所有也不在意她与秦越的事。 想到这里,姚珍儿的重点已然偏歪。 可她却又问不出口。 对于骄傲的姚珍儿来说,问丈夫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 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一个忍, 一个傲, 最终谁也没有再提及今日之事, 然而这件事就如同一根针, 深深扎在彼此的心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 不断发脓、溃烂…… * 回去的路上,刘俊义发现大姐的心情比出门的时候好了许多,不由笑道:“阿姊,我就说嘛,总闷在家里可不好,还是得出来走走,才会心情愉悦吧。” 刘俊义便是刘英娘的弟弟,王氏所出的长子,比她小了两岁。 刘英娘想起方才在书琴斋见到的人,心跳依旧有些不太寻常,但是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确实,这外头……到底是比府里热闹一些。” “那书琴斋里,除了各式书籍笔墨,偶尔也会有新到的曲谱与画样,阿姊喜欢的话,日后可以常来。” 刘俊义受了父亲嘱托,多带这位常年幽居的大姐出门,让她尽快习惯这外头的点滴。他们已经去了首饰铺、绸缎铺多个地方,唯见她对书琴斋似乎有意,自然是热情相邀。 刘英娘想到那道清俊的身影,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府中,刘英娘自是先去给祖母请安问候。 刘老夫人见她气色极佳的模样,心情也格外的好,索性拉着她说起了即将到来的及笄礼。 “过去这许多年,你吃尽了苦头,也不曾与外头有什么接触,虽说这些日子带你去参加了一些宴席,但到底不是咱们办的,你也不过是露个脸而已,这回的及笄礼,咱们得好好办,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府上的大小姐,是这般温柔娴静的一个好姑娘。” 刘老夫人轻轻抚摸着刘英娘的脸颊,浑浊的双目中泪光涟涟,她盼这一日,盼了多久啊,还好,在她死前,总算让她盼上了。 “但凭祖母安排。”刘英娘温柔地应道。 “英娘放心,祖母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刘老夫人擦了擦眼角,拉着刘英娘的手,柔声允诺。 说起婚嫁,刘英娘的头低得更下了些。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3节 刘老夫人只当她是害羞,并未放在心里,却未注意到孙女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 少女情丝,又岂能轻易说出口的。 * 秦越回到家中,秦平早早候在门口。 “哥哥,世叔和老族长来了。”说着,秦平又连忙紧张地补充,“还带了一位老先生来。” 秦越表示了然。 走进花厅,便见秦荐廉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对首而坐,秦榕则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秦越踏步而入,温声致歉。 “老族长,世叔,小侄晚归,实在抱歉。”说着,秦越看向老者,故作不解地问道,“这位前辈是……” 秦荐廉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这位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听说你治好了我的腿疾,便特来拜访。” 那位老者虽面色沧桑,可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如同鹰眼一般锐利逼人。 秦榕拉着秦越到一旁,好一番解释后,秦越总算弄清楚了来人的身份。 原来此人乃上将军安荣昌,曾在勇毅侯麾下效命多年,上了年纪后才告老还乡。 说起秦荐廉与安荣昌的相识,也算意外。 早些年,秦荐廉也曾周游各地,游历到邻省丹州时遇到了一伙贼人,危急时刻,被时任丹州巡检的安荣昌救下。 救命之恩,自然是无以为报,更何况二人又气味相投,结为知己,所以这么多年,秦荐廉始终与安荣昌保持着联络。 秦荐廉受腿疾之苦多年,好不容易有所缓解,自然是要告知好友一声。 而安荣昌收到秦荐廉的书信,得知老友腿疾被一年轻人治好了,当即便心头一动。 原来,安荣昌的最器重的长孙安林路也饱受腿疾之苦。 安林路今年刚满十六,原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自从三年前在一次狩猎中坠马摔断了腿,自此便落下了残疾,不仅不能做官,就连日常生活也成了麻烦,心性也随之大变。 眼看着长孙从曾经飒爽潇洒的大好儿郎变成了阴郁寡言之人,安荣昌如何能不心痛! 这么多子孙中,唯独这个孙子最像自己,若没有这个意外,他的孙儿前程自该一片明亮。 安荣昌心痛之余,也一心想找人能够医好孙儿的腿。 听说老友遇到了少年神医,安荣昌当即便坐不住了,一边派人给秦荐廉送来书信,一边收拾了行囊,不顾长孙反抗,连人一同打包带来了桃溪镇。 秦荐廉收到书信的时候,安荣昌带着安林路都快到桃溪镇了。二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秦荐廉见老友为孙儿愁白了头发,自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亲自领着老友来拜访秦越。 安荣昌站起身,对着秦越利落拱手:“请小友救我孙儿!” 在来这里之前,安荣昌已经暗中遣人打听过了,这位治好秦老弟的小友,在桃溪镇上还算是个有名人物,不仅治好了秦荐廉的腿疾,为县令之母治过病,还大庭广众之下救过周家父子。 许多人传言,说这秦越鬼门关去了一遭,反倒得了机缘,被神仙收做弟子,这才有了救命的本事。 安荣昌刀枪剑雨闯荡过来的人,对于鬼神之说并不大信,但是周掌柜父子的事,却是有许多人真真切切看到的。 安荣昌听说秦越用烧烫的匕首给周家小子止血后,心里就有数了,不管这小子的医术是怎么来的,他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战场上,重伤多的是,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为了快速止血,也会用烧烫的烙铁将流血的伤口烫焦,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自然只是能马革裹尸,有去无回。 因这一招太过凶险,除了行军打仗不得已外,鲜少有人会这般尝试,寻常大夫也不见得会这一招。 而秦越却会。 他小小年纪,又不曾上过战场,哪里学来的本事? 莫不是,当真如传言那般,另有机缘? 管他呢!只要能治好孙儿,不论是佛缘还是仙缘,哪怕是要他老头子这条命,他也舍得! 安荣昌为了长孙,也算是耗尽心力,身在尊位,却愿意舍下面子,求这般年轻的小子。 “上将军,快先起来。”秦越连忙将安荣昌扶了起来。 上将军,从二品,就算县令刘璋到了他的面前,也得鞍前马后,尽心伺候着。 秦越一个白身,自不敢受他的礼。 “小友,今日之事,是老夫冒昧了,你不要怪责秦老弟,是老夫强人所难了。”安荣昌虽是武夫,却不是没脑子的莽夫,要不然也不能够在勇毅侯麾下得此重用。 这件事,他做的不地道,没有问过秦荐廉便擅作主张赶到桃溪镇。 他人都到了,秦荐廉心里就算不乐意,也只能帮这个忙,可心里难免有些想法。 所以,安荣昌一开口就将问题揽到自己身上,免得秦越怪罪秦荐廉,反倒白白损了他与秦荐廉多年的情义。 “老夫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求小友怜惜我这老头子吧。”安荣昌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方才还锐如长鹰的眼睛,此时已经溢满哀伤。 秦荐廉此时也放下心中那点芥蒂,帮着安荣昌说话:“安老兄,莫急莫急,既然人都到这里了,等越哥儿瞧过再说吧。” 说着,秦荐廉看向秦越,语气也比往常放柔了几分:“越哥儿,我这老哥在沙场驰骋多年,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回,他那孙儿,本也该是个骁勇杀敌的好儿郎,而今却瘸了条腿,行走都不便……你若有法子,就帮着治一治吧。” 望着两位老者祈求的目光,秦越一时无言。 这位上将军,可比刘璋刘大人身份贵重得多。 若是能帮他救治孙儿,定是一桩天大的人情,可若是治不好,这些居高位者会如何宣泄怨气,可就不得而知了。 自古以来,医者便都是高危行业。 秦越想用自己的医术庇护自己与弟妹,却不想因此反倒惹来杀身之祸。 “您的孙儿是何情况,如今我亦不能空口直断。就如老族长所说,一切待我看过之后再说吧。” “好!好!我孙儿如今就在秦老弟府中,小友若是方便,便随我走上一趟吧。”听到秦越答应一看,安荣昌顿时高兴起来。 安林路是被祖父强行带来桃溪镇的,心中自然满是不愿,可他如今连走路都一瘸一拐,面对府中侍卫,又能如何,再是不甘也只能束手就擒,被塞进马车,一路颠簸到了这桃溪地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帮忙捉虫和提意见的小可爱们~~ 放心哈,作者不会故意抹黑文里任何一个角色,只是按照他们的性格和人设去发展。 比如秦轩,他就是自小被父亲拿来跟人比较,进行打击教育,所以会格外敏感自卑。 比如秦放,为何会对儿子这样呢?因为他是庶子,一直得不到重视,所以拼命想出人头地,可惜自己没这个本事,就把压力给到儿子。现实生活这种性格的父母也不少见吧? 又比如说姚珍儿,她就是被宠坏的大小姐,有自己的骄傲,偏偏秦轩也是放不下身段哄人的,原本只要说开就好的误会,反而会越结越深。 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吧~~~ 第三十三章 、激将法 安家在这里无亲无故, 安荣昌便豁出老脸,住进了老友家中。秦荐廉命人收拾了一个院子,供爷孙俩住。 此时的安林路, 正坐在秦府小院中,目光阴郁地望着树上挂着的八哥。 八哥叫得欢快,却惹得安林路不满。 “烦死了。”他捻起一颗石子丢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只一下, 那八哥就没了声响。 好端端的一只八哥, 就这么没了命。 秦越走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看到的便是这残忍的一幕。 安荣昌有些尴尬,一边走向孙儿, 一边故作谴责地假意呵斥了一声:“嫌这八哥吵闹, 你叫人拿出去便是,何必要它性命。” 安林路却没有理会祖父,反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安荣昌背后的秦越。 “你是谁?”安林路目光阴冷地看向秦越。 还真是充满敌意啊。秦越不由微微挑眉。 来的路上, 安荣昌已经详细地说过安林路受伤的始末了。 三年前,他这孙儿不过十三岁的年纪, 却已经出落得十分高大,加上自小练武,骑射不在话下, 便非要随几位长辈一同去了秋猎。 长辈们抵不住他的请求, 便带上了他。可偏生就这么巧, 那一日他们竟遇到了熊瞎子, 安林路虽身强体壮, 可毕竟还是个没见过血的半大孩子, 他胯·下的马儿受了惊, 一路疾驰,眼看就要朝着悬崖跳下。 危急时刻,安林路当机立断,从马背上跳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可右腿却砸到了路旁的石块,生生砸断。 都说十指连心,更何况是腿呢。 安林路被带回府里的时候,几乎不成人形,痛彻心扉也不足以形容当时的痛楚。 可是比断腿之痛更盛的是,自那次受伤后,他竟成了个残废了! 腿伤虽长好了,却自此两腿长短不一,走路一瘸一拐。安林路第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就崩溃地砸光了满屋子的瓷器。 安荣昌这个孙子,自小最大的心愿就是与他一样,上战场杀敌。可如今废了腿,别说是做将军了,连寻常走路都要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受得了?! 从那天起,安林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他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足不出户,也不肯再见外人。 安荣昌为他寻遍了医者。 一开始,安林路还愿意看大夫,但是一次次的失望之后,他将大夫视为仇敌,谁再提让他看大夫,他就跟谁急。 这一次,要不是安荣昌用武力镇压,只怕他也不肯来桃溪镇的。 秦越听完前因后果,心里已经有了基本判断。安林路的长短腿,大概率是因为骨头愈合的时候出现了移位,导致了双腿长短不一。 不过具体是什么问题,还是得详细看过才是。 可看如今这架势,想要诊断,怕是要费一些功夫。这病人,明显抗拒治疗啊。 “林路,这是秦越秦公子,你秦爷爷的腿疾便是他治好的,你让他看看你的腿,兴许他有法子呢。”安荣昌走到孙子身边小声劝道,那模样竟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哎,伤在孙身,痛在爷心,只怕这三年,安荣昌这个做祖父的,日子比这孙子更难熬吧。 秦越愿意来这里,也多是看在安荣昌这份苦心的份上。 安林路却显然不懂祖父的良苦用心。 “赶紧滚!否则……我就让你跟这八哥一样……”安林路望着秦越,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威胁的意味格外明显。 安荣昌十分尴尬,刚想跟秦越解释,却听到他笑着开了口。 “原以为上将军的孙子,该是个英武不凡的小将军,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残废胆小鬼。” “你说什么?!”安林路受伤这三年多了,府里人人忌讳,丝毫不敢提及“腿”、“跑”、“骑射”等词汇,更别说是“残废”这般刺耳的词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4节 秦越却是一张口就将安林路最介意的话全说了个遍。 “你当初受伤,父母祖父皆为你担忧,落下残疾本也怪不得他们,可你却将所有怨愤不满都发泄在他们身上,无非就是仗着他们是你的亲人,愿意容忍你罢了。” “你祖父刀枪剑雨,几次差点战死沙场,受过的伤不知几何,若是都如你这般懦弱,一点小伤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自我放逐,只怕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 “祖父是真英雄,孙子却是真狗熊。也难怪当初那只熊瞎子要追着你跑了。” 秦越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秦荐廉担心他得罪了这位小爷,刚想劝他收敛一些,却被安荣昌拦下。 安荣昌对着秦荐廉微微摇了摇头,看向秦越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些微审视与赞许。 他请过那么多位医者,其中也不乏天下闻名的名医,却没有一人敢对林路说这样的话。 光是冲这份勇气,这位小友,他便真心交定了! 秦越不知不觉站到了安林路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这般心性,我便是有法子,也不会帮你治的。因为你这样只会逃避的懦夫,根本吃不了治伤的苦。” “谁说的!什么苦我都吃得了!”听到这话,一直脸色阴郁的安林路蓦地说出了真心话。 秦越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哦?你当真吃得了治腿的苦?” 安林路斩钉截铁:“自然吃得!” “行。”秦越一锤定音,“那之后我要你做任何事,你都要好好配合,不许做无谓的抗争。否则,你就不仅是遇事退缩的胆小鬼,还是出尔反尔的真狗熊。” 听到这话,安林路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掉进了秦越的陷阱里! “我……”他想说,我没有答应让你治,可这话现在说,却已经晚了。 安林路他性情暴躁,却也要面子,否则也不会在发现自己腿瘸了之后再也不肯踏出房门,被人瞧见自己一瘸一拐的模样。 秦越正是抓住了这点,才使了这出激将法。 果然有用。 秦越做医生的时候,见过无数刁钻的病人。 跟病人沟通,也算是医生的一门必修课吧。安林路这种小病人,秦越也算接触了不少,一眼就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小屁孩。 这小子,家中长孙,必然是受尽宠爱,心高气傲,年轻气盛,突然一场意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人人瞧不上的残废,他当然不愿接受现实。 这种小破孩,你越是好声好气跟他说,他越是叛逆,必要在言语上降服于他,才能勉强让他顺从一二。 安林路一个不察,掉入秦越的圈套里,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话是他自己说的呢?如今反悔,岂不是自己打脸,承认自己是言而无信的狗熊?! 安林路最不满的,便是秦越看自己的眼神,平静到近乎蔑视。 他何时沦落到让一个穷酸书生看不起了! 少年的胜负心,一触而发。 治就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他就要看看,这个书生能有什么法子! 安林路答应治腿,安荣昌欣喜不已,连忙命人收拾行李,搬去秦越家附近的宅院,以便孙儿之后的治疗。 秦榕却不免有些担忧,将秦越拉到一旁小声叮嘱。 “这安少爷脾气大得很,虽然是小辈,可我也不太敢跟他说话,你可千万要小心啊。”秦榕有些忧虑,只是这安世伯不是他能得罪的,虽然心里不愿意让秦越掺和到这样的麻烦里,却也无能为力。 “多谢世叔叮嘱,小侄会当心的。” “哎……”秦榕有再多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只能长叹一声。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秦敏不屑的哼声。 “爹,你操心他作甚?!他这么大的本事,什么事应付不来?” 秦榕一回头,便看到了自家儿子一脸不忿的模样。 秦榕顿感头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敏儿这小子,就是跟越儿不合。他多次想要带敏儿拜访越儿,他一听就跑,就算他硬拉着去了,也没法管住他那张嘴,总是阴阳怪气,挑三拣四,倒不如不见。 秦越却不以为意。 他知道,秦敏与秦轩一向交好,看他当然是处处不顺眼。 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比两个秦敏年岁还要大,要是跟他计较,未免也太小儿心性了。 要治这种小屁孩,秦越有的是办法。 “敏弟,今日怎得空闲,不若一同……”秦越故意发出邀约。 秦敏当即拒绝:“我才没空呢!今日景辰兄要出发去苏城参加乡试了,我还得去送他呢!” 秦敏目光得意地瞥了秦越一眼,像是故意强调一般:“景辰兄可是咱们这一辈年轻人里第一个去参加乡试的,若是这次顺利的话,待他下次归来,就是举人之身了。”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好似即将中举的人是他似的。 秦榕看得太阳穴直跳。 他到底生了个什么儿子啊?!别人去考举人,与他何干,他何至于如此与有荣焉! 秦榕原本对秦放父子也没什么意见,可自打他爹跟他说,那秦放有心要争夺他爹在族里的权威后,秦榕心中的秦放顿时变成了笑里藏刀的伪君子,他那个儿子秦轩,外表看上去再怎么风光霁月,瞧着也不像是个好人。 可这些话,秦榕又不能跟儿子说。 他是有些愚笨,可他不是蠢蛋,至少还分得清楚真假好坏,可他这儿子,瞧着好似比他聪慧一些,可这看人的眼神,却是比他差得多了! 秦榕心里忍不住叹气,却也一时拿儿子毫无办法,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叛逆不过,就跟安世伯那孙子似的,一样难伺候。 作者有话说: 秦教授的迷弟小分队新增一人~~~ 第三十四章 、得风寒 好在, 秦越是个大度的,不会跟这小子计较。 秦榕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看着秦敏得意离去的背影,秦越思绪微微飞远。 再过十来日, 便是秋闱了,秦轩是该提早过去早做准备了。 此时的苏城,聚集了锦州众多学子,定是热闹极了。 这古代的乡试, 肯定比过去的高考更让人紧张。 秦榕见他拧眉深思的模样, 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无法参加乡试而难过, 忙不迭地安慰:“贤侄莫急,你现在身在孝期,急也急不得, 等你出了孝期, 正好就是下一届科举,到那时候,就该是你大展手脚的时候了。” 秦越回神, 望着秦榕担忧的模样心头不由一暖。 这位长辈,是真心关怀自己。 “世叔请放心, 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秦越舒朗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不是嘛, 这么简单的道理, 小孩子也懂。秦榕不由憨笑起来, 果然是自己多事了啊。 可有时候, 人一旦陷入了急功近利的漩涡, 便会忽略到许多平时牢记在心中的道理。 秦轩参加乡试, 是家中第一大要紧事,秦放身为族长,等闲脱不开身,便命管家秦松亲自护送。 一路上,秦松各种小心,命令身边伺候的小厮书童均不可轻易发出声响,就怕惊到了看书的秦轩。 就这样,一行人顺利到达苏城,住进了早就租好的宅子里。 为了儿子参加乡试,秦放也算下了血本,提前一年就在物色合适的宅院,务必要清静舒适,不可有任何干扰儿子备考的元素。 “少爷,晚膳准备好了,您吃了再看书吧。”天色微暗,秦松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轻声请道。 “放着吧,我待会在吃。”秦轩目不离卷,头也未抬得说道。 “少爷,老爷吩咐了,秋闱考试,时日许久,须得有足够的体力,在您考前,每日都要喝一盏参汤,那参汤凉了就不管用了。”秦松讪笑着劝道。 秦轩这一次终于放下了书。 “让人端进来吧。” 秦松忙不迭地招呼:“好嘞,这就来。” 鸡鸭鱼肉,又有参汤进补,秦轩的每一餐当真都是精致,且价格不菲。 可再好的菜肴,每一日这般进补,也会让人反胃。看着一桌子菜,秦越有些吃不太下。 “少爷,您多吃点。都是老爷专门下令为您准备的呢。最起码,这碗参汤,总该喝了。” 而秦松三句话不离老爷,听得秦轩越发烦躁。 “下去吧。”在秦松的劝说下,秦轩勉强将一大碗参汤喝了下去。 虽入了秋,可这几日秋老虎发作,白日里依旧热得很,这一顿滋补下来,秦轩体内更是热燥难安。 夜深人静,反正也没有外人,秦轩索性脱了外衫,只着着里衣看书,还特地开了一扇窗透风。 灯光昏暗,加上这前两日一直舟车劳顿,不知不觉,秦轩眼前开始有些模糊,原打算趴在桌上小睡一会,谁知却睡死了过去。 若非秦轩召唤,门外的书童是不敢进去打扰他的,平日里敢进书房的,也就是管家秦松了。 可秦松到底年纪大了,这深更半夜的,总不能夜夜伺候着。 就这样,秦轩在书房睡了一晚上,第二日醒来时,就觉得头重脚轻,鼻塞喉痛。 虽说白日里秋高气爽,可晚上的秋意到底凉,秦轩衣着单薄地吹了一晚上的风,哪能不着凉! 醒来的那一刻,秦轩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哎呀,少爷,你这是怎么了!”秦松一见到秦轩那一刻,双腿就忍不住发软,实在是秦轩的脸色太过差劲,就算他不是大夫,也看得出他生病了啊! “赶紧,去叫大夫,要苏城最好的大夫!”秦松忙不迭地吩咐下去,急得嘴里瞬间生了血泡。 他能不急嘛! 眼看秋闱在即,少爷却生了病,老爷要是知道此事,定要怪罪自己照顾不利之罪啊! 一想到这里,秦松简直要晕厥过去。 可他晕了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少爷的身体啊! 大夫紧赶慢赶地被请了来,只说秦轩是感染了风寒,先吃几剂药试试看。 “哎呦大夫,咱们家少爷可是要参加秋闱的,您可不能试试看呐!务必要赶在开考前给人治好了啊!否则,耽误了咱家少爷科考,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秦松急得口不择言。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5节 大夫一甩袖,心情也很不愉:“老夫治风寒,只有这一个法子。既不满意,就另请高明吧!” 自己不顾念好自己的身子,与他何干?! 大夫见过形形色色的考生,在考前出现各种毛病的考生,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呐,各个都以为自己只要不生病,就一定能高中,却也不想想,这一省的考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凭什么轮到他们呀?! 这身体,也是考试的本钱呐! 得了风寒,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吃药,好好休养,可这些人个顶个地着急,他又何必非要赚这份糟心钱呢? 大夫告辞离去。 秦松又接二连三请来几位大夫,多数都与第一位大夫一个说法,只有一位年纪较轻的陈大夫说自己有一法可以试一试。 “只是这法子,有些凶险,若是用得不好,只怕反倒会引起更严重的后症,反而伤身呢。” “用。”一直沉默着的秦轩突然开口。 他的嗓音嘶哑,阴沉如冰。 眼下,没有比参加秋闱更重要的事了,哪怕事后要吃百倍的苦,他也愿意。 秦松张了张嘴,想劝,却又不敢劝。 少爷生病,是他照料不周,若是这次秋闱顺利的话,老爷兴许会放他一马,可若是少爷因病失利,只怕老爷定会将气撒在他的身上! 秦松服侍秦放这么多年,最是清楚他的本性,看似和善,实则最是狠毒,只要一想到那个结果,他就不禁瑟瑟发抖。 “好,那就请少爷稍后,我马上就去煎了药来。”陈大夫回了话,悄然离去。 只留下秦轩面色阴沉地坐在原地。 * 秦越现在所住的附近,并无人家要买卖或者出租宅院,可是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安荣昌银钱给够,自然有人家欢欢喜喜地让出宅子来。 安荣昌带着孙子搬去了秦越家隔壁。 那里原是一位酒楼掌柜的宅子,这家人也不缺钱,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安荣昌给的钱,都够他另外安置这样两个的宅子了,那掌柜自然是搬得利落又干净。 安林路搬来了隔壁,秦越上门也就方便了。 在安家祖孙搬过来的第一天,秦越就去给安林路仔细检查过了,因为三年多来不曾走动,他腿上的肌肉有些萎缩,但是好在他还年轻,日后多加锻炼就能恢复。 “你这腿,是因为当初愈合之时两根骨头之间发生了移位,导致没能长回到原位,这才出现了一长一短。”秦越简单介绍了情况,又说了解决办法,“要想恢复如初,唯有……打断再接。”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片寂静。 安荣昌自己在沙场上不知挨了多少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要眼睁睁看着孙子打折了腿,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痛得很。 而安林路藏在袖中的手早已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断腿之痛,何其惨烈,三年前的那一幕,总是在午夜之时,出现在他梦里,虽皮骨已生好,可那痛觉却好似根植于记忆深处,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今,又要再来一次吗…… 安林路不敢想象那残酷的画面。 秦越的目光从爷孙俩面上扫过,淡淡开口:“不想吃这个苦,也不是不行,只要命人做一双高低不一的靴子,也可弥补你长短腿的问题,日常行走,不会有人看出异常的。” 这也是现代矫正最常用的法子之一。 安荣昌嘴角微微颤动了下,目光落到孙儿脸上:“不若……就听秦小友的吧……” 孙儿不是怕别人看见他瘸腿的模样吗?那做了这矫正的靴子,可不就可以遮掩了吗? 安林路却依旧沉默着。 秦越也没有说话,采用什么治疗办法,还是得看病人自己的意思。 “打折了再接,有几成成功的几率?”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默着的安林路蓦地开口问道。 “即便是扁鹊华佗在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医治好你的腿,而今冒险,也不过是拼运气而已。” “那若是运气好,重新长好了,我还能骑马射箭吗?” “那是自然。骑射杀猎,不在话下。” “好,我要试!”安林路目光坚定地看向秦越。 安荣昌听到这话,反倒是心有不忍起来:“林路……” “祖父,不是您坚持要带我来治腿的吗?怎么如今不高兴呢?”安林路露出了这三年多来第一个笑容。 安荣昌看在眼里,却只觉心酸。 他若是知道,要治好孙子的腿,就要让他再受一次断腿之痛,也许他就不会这般坚持了。 “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可万一呢……” 万一他的腿重新长好了呢?那他不就重新可以骑马射箭,跟祖父一样驰骋沙场?! 一想到被他丢弃许久的长弓与红鬃马,安林路心中便不由滚烫起来。 “好!既然林路你愿意一试,祖父自然支持你!关公尚且能够忍受刮骨疗伤之痛,我安荣昌的孙儿自然也能忍受断腿之痛!” 这对祖孙,也不愧是军武出身,既然做了决定,便当机立断决定执行,没有一丝犹豫。 “倒也不急在一时,有些东西,我得提前预备好了才行。” 作者有话说: 点进专栏可以看到下一篇要开的文哦,求收藏专栏和新文呢~~ 下一篇写不认命的美貌庶子靠科学闯荡乱世~~ 新文:《我靠科学打天下》 天才少年班最小的学生顾青云一朝穿越, 成了破落世家的倒霉蛋庶子, 亲爹一死,嫡长兄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和姨娘一脚踢出了门。 顾青云不仅身无分文, 且身无长处, 只有一张与他那如花似玉的姨娘如出一辙的美人脸。 人人都说, 顾青云母子生得这般招人眼, 在这乱世之中,定是活不过几年。 看着只会哭哭啼啼的菟丝花亲娘, 顾青云叹了口气,认命地扛起了赡养‘美娇娘’的重任。 盛世末年,豪强纷争,生得一张面首脸的顾青云, 却硬是靠实力,成为这乱世之中最不好惹的的狠角色。 第三十五章 、活菩萨 “行, 需要什么,小友尽管开口!”安荣昌也不跟秦越客气,只要能够让孙儿少受点苦, 就是要他这把老骨头也不为过! 秦越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传说中,华佗曾研制出麻沸散,可惜年久失传,后人又自行研发过不少止痛的中医药方, 秦越当年被外公要求背了好些, 只是从未试验过, 也不敢立即投入使用。 之前铁匠叔受伤的时候,秦越曾根据自己的记忆,试着研制过一些止痛伤药, 但是时间紧张, 所以研发的效果一般,剂量也不多,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但安林路这一遭, 相当于一次大型手术,那半成品的麻醉药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这些日子, 秦越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差在实验对象身上进行。 这年头没有志愿者一说,秦越便只好自己去寻找伤者。 最好的去处便是那些劳动力聚集的地方, 例如桃溪镇的码头, 那里多的是扛包的脚夫, 意外受伤是常有的事。 秦越在码头溜达了一圈, 没成想竟遇到了熟人。 “越哥儿, 你怎么在这里?!”秦六刚和工友一同卸了一船的货, 走出几步就发现了正徘徊的秦越。 秦越眯起眼, 恍然了一下,终于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 是那天在祠堂的时候见过的“六叔”,秦家原本的车夫,离开秦家后,便来码头做起了苦力。 “六叔。”秦越温和地开口,并不因为他满身的臭汗与狼狈的模样而有任何异色。 “这里乱七八糟的,可别冲撞了你。”秦六连忙将秦越拉到了一旁,有些不解又担忧地看着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越看着秦六,忽然心里就有了主意。 与其漫无目的地找,还不如问问秦六,他在这里干活,有没有伤者,肯定比他清楚。 “六叔,我有个事,正好想托你帮忙。” “哎?我能帮你什么?”秦六有些困惑。 秦越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来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想找受伤的苦力,免费替他们治伤?!”秦六一听,顿时惊呼。 他做体力活的,平日说话都是靠吼,声音自然不小,旁边正好休息的脚夫苦力都听了个正着。 “这位少爷,你开什么玩笑呢?不会是故意来唬人的吧?”旁边一个黝黑的汉子怀疑地看向秦越。 秦六见不得人对自家少爷无礼,当即怼了回去:“你知道什么!我家公子就是治好了周掌柜的那位!” 秦越的名声,就算是码头上这群整日埋头干活的苦力也听说了的。 只是秦六自认无颜面对逝去的老爷和夫人,所以从不主动攀扯与秦越的关系,也未曾主动去找过秦越。 “你就是那个秦越秦公子?!”方才那面带不屑的黝黑汉子,顿时就站直了身体,双眼放着光地朝秦越走来。 “秦公子,您别见怪,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那黝黑汉子搓着手,有些无措地自我介绍道,“我姓梁,他们都叫我梁老四,您当真要寻人帮着治伤?” 顿了顿,他又有些局促地问道:“当真不要钱吗?” 秦越点了点头:“皮外伤,筋骨伤,皆可。”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6节 一听这话,梁老四顿时咧开了嘴:“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我家里有个侄儿,上个月搬货从船上摔了下来,断了腿,又没钱请大夫,现在家里躺着呢。求求您,救一救他!” 说着,梁老四就给秦越跪了下来。 “秦公子,你就帮忙救救那小子吧。那是梁老四大哥唯一的儿子,要是死了的话,他哥就断了香火了!”旁边的看客也帮着说道。 梁老四红了眼眶,抬头望着秦越:“秦公子,我是个粗人,说不来什么话,只能给您磕头了。求您救救我侄儿吧!” 秦越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先带我去看看情况吧。” 断腿,倒是正合适。 不过,只这一个也不太够。 秦越又请秦六帮忙,再另外帮他找上四五个受伤的人,若是愿意,都可以来找他治伤,秦六自是一口答应。 而秦越,则是先随梁老四去了他家中。 梁老四一家住在城外,那是极其简陋的一间茅草屋,住了梁老四一家四口,还有他哥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这就是我侄儿。”梁老四扶起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让他叫人,“大谷,这是秦公子,他答应替你治伤了。” 梁大谷,便是梁老四侄儿的名字。 秦越看了看周围环境,不由拧眉,这里既不适合养伤,也不方便他治伤。 “把人送到我府上吧。” 秦越提出要把人带走,梁老四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还帮着叫了村里一辆牛车,一块将人护送了去。 秦越这动静自然不算小,隔壁的安林路第一时间就知道秦越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断腿少年,立马就让仆人推了自己过去。 “你这是要作甚?!”安林路看着那个满脸痛苦的少年,又是惊异又是不解。 “治腿。”秦越言简意赅,一边替梁大谷治伤。 安林路不说话了。 他不笨,自然猜的出来,秦越这么做,是在为给自己治腿伤做准备。 安林路倒也没有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的想法,毕竟秦越虽是拿梁大谷做实验,可也确实是真的救了他。 梁大谷若是没遇到秦越,运气好一些是落得残疾,运气不好些,只怕命都要没了。 只是看到那少年的伤腿,不免又想起了自己那段过往,安林路一时有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秦越,你就不怕吗?”安林路是真的有些讶异,这人跟自己年岁差不多,怎么会如此冷静? “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秦越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不过安林路也没有怀疑什么。 接下去的日子里,秦六又陆陆续续帮忙找了六七个受伤的苦力来,多数都是骨折,也有皮外伤,秦越都一一为他们治疗。 码头上,不知不觉就传颂起了秦越菩萨心肠的美名,秦越神仙弟子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 当真是……始料未及。 * 秦越为梁大谷的腿进行了治疗,用特制的夹板进行了固定,防止骨头移位。 最重要的是,他将自己研制的内服外用的止痛药都试了一遍。 梁大谷是个沉默内向的孩子,整个治疗过程一声不吭。 秦越原还做好了跟他解释的准备,谁知道他压根问都没问,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用什么,没有一点疑问和反抗的意思。 最后还是秦越自己有些过意不去,仔细说明缘由。 “我在你身上用的这些药,皆有止疼麻醉的效果,虽是试药,但我亦会仔细为你疗伤,你无须有后顾之忧。只是,这些药你用了之后是什么感受,须得仔细告诉我。” “我晓得的。谢谢公子。”梁大谷讷讷开口。 见他没有异议,秦越自去一旁晒起了草药。 安林路推着轮椅到了梁大谷跟前。 看了这许多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疼吗?” 秦越为梁大谷固定腿骨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这家伙脸色惨白,可却吱都没吱一声,这让自诩男子汉的安林路不觉有些赧然。 当初他摔断腿的时候,可没少嚎。 “疼归疼,可公子好心为我治伤,我不好再叫疼的。”梁大谷跟安林路差不多年纪,可看上去却瘦弱多了,许是常年跟着叔父在码头扛货,皮肤晒得黝黑,衬得那双眸子越发黑白分明。 “那天送你来的人,是你爹吗?他怎么不来看你啊?”安林路把自己关了好几年,直到最近才算略微解放了自己,每天跑来隔壁看秦越治病人,这其中又只有梁大谷与他年岁相仿,所以话便格外多一些。 梁大谷抿了抿唇,回答道:“那日来的人,是我叔父,他得去码头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了,弟妹也得饿肚子了。” 安林路出身富贵,对于这般底层人民的生活全无概念,“哦”了一声后,又忍不住问道:“那你爹呢?也没空吗?” “我爹死了。”梁大谷没有太多的情绪,语气还是那般讷讷的,“在码头干活,一口气扛多了,回家就倒下了。我娘也死了。病死的。” 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眼神与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 安林路却一下怔住了,再开口竟有些结巴:“对、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问的。” “没事的。”梁大谷对他笑了一下,小小年纪的脸上已经是阅遍世间心酸的释然,“我爹娘死了,可我四叔待我不错。所以我要赶紧好起来,和他一起扛包,一起养活弟妹。” 看着眼前这个肤色漆黑的少年,安林路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头的手,他自小练武,肤色比一般公子哥略黑一些,只是这三年闭门不出,如今又白了许多。 他心里时常看不起那些读书人,觉得他们一无是处,而自己可是吃苦练武的人,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受的那些苦,跟梁大谷这样的人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安林路沉默下来,梁大谷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年就这样相视无言。 “活着一日,就得好好对得起自己。”晒完了药的秦越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看着沉默二人组,开口打破了一片沉寂。 秦越看着梁大谷,眼中带着欣赏:“爹娘拼尽全力,无非是想让你过得比他们好些,他们且尽力了,接下去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作者有话说: 想写我心目中的少年们, 希望你们也会喜欢~~~ 欢迎留脚印呀 ~~ 第三十六章 、止痛药 你的人生, 是你自己的。 为之努力,为之拼搏,为之负责。 这是秦越曾经在课堂上对自己的学生们说过的一段话。 身为顶级医学院的教授, 他的学生,自然是各个都成绩优异,但是家境却各不相同。 有不少是出身贫寒的农村孩子,进了大学后, 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变得不再突出, 而周围家境优越的同学所拥有的那些东西, 也许是他们穷尽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有些学生心态好,而有些,则会心理失衡, 开始怪父母, 怪命运,怪社会。 可是出生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有些父母固然给不了孩子荣华富贵, 却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努力。 “这世道,没有绝对的公平,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挣自己去努力。于小贩而言,今日早起半个时辰多做几单生意, 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于农夫而言, 将庄稼照顾得好些, 多收一石粮食便也欢喜。” “诚然,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 有些人生下来就要为吃饭发愁, 可蝼蚁尚且还要一争, 身而为人,更不能轻易认命。大谷,你很好。” 秦越是真心赞扬,梁大谷这孩子,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他的心踏实。 刚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是秦越给了他一丝希望,他立马就抓住,拼尽全力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他就像是一棵野草,不高贵,不特别,平凡到不起眼,任凭风吹雨打,任凭世人践踏,只要给他一点雨露,他便能够出人意料地生长下去。 梁大谷大约没有被人这样夸奖过,黝黑的面庞不由浮现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 而一旁的安林路却直直地望着秦越,目光一眨不眨。 这些话,从未有人跟他说过。 他受伤之后,便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带他去打猎的叔父成了罪人,没能照看好他的母亲成了罪人,身强体壮的弟弟成了罪人。 在家里,没有人敢大声对他说话,就连祖父也不得不小心对他赔着笑脸。 可没有人告诉他,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所有人都没有对不起你,他们都已经尽力了,你不过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却这般放纵自己,是你自己对不起自己。 秦越并不知道,他今日的这些话,将给眼前的这两个少年造成多大的影响。 “有朝一日,你们或许会碌碌无为,泯然众人,又或许你们会造福一方,流芳百世。这且不过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罢了。” 秦越说完话后,便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安林路终于又出声了。 他看着梁大谷,问道:“等你好起来后,你想做什么?” 梁大谷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概念里,早点好起来,早点去干活,多扛几个包裹,就能给弟妹多买一个烧饼吃。 “我……我有力气……”梁大谷结结巴巴地回答,“对,我有的是力气……” 有力气就能干活,干活就能有饭吃。 梁大谷的想法再朴实不过,而安林路生在上将军府,懂得又比他多些。 “你力气大的话,可以参军!日后上阵杀敌,挣军功,定能给子孙赚下一副身家!” 他的祖父就是军功起家,所以安林路对这些十分了解。 而这是梁大谷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可是听着又是如此诱人。 军功?身家? 梁大谷呆呆地反问:“可我……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把子力气而已啊。 安林路却已经兴奋起来:“等我们腿伤都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块去参军!听说那边关的景致极美,长河落日,封狼居胥,建功立业!” 男孩子似乎都对建功立业这四个字天生着迷。梁大谷虽从未练过武,也不曾见过那长河落日的边关,可安林路一说出口,他的脑海中仿佛就有了画面,全身的血液也似乎沸腾起来。 “好!那咱们就一块去参军!一块……建功立业!” 未来的安国侯与他麾下最得力的梁大将军,此时也不过是青葱少年而已。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7节 而他们的未来,如今都还系在秦越身上。 秦越一边忙着试药,一边找到了铁匠叔,请他帮忙打了一套手术刀。 虽然牛铁匠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刀具实在无法理解,但是秦越要他做,他照做便是。 秦越也趁此机会,替铁匠婶把了脉。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休养,她的体质比之前好了不少。 铁匠婶期待地望着秦越:“秦公子,我这身子如何?” 秦越浅浅一笑:“婶子的身子没有大碍,只管放宽心态便是。孩子的事,说不定缘分到了就来了。” 其实,铁匠婶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放在现代还是正当盛龄,只是因为古代习惯早婚早育,所以才显得她格格不入。 秦越越是不以为意,铁匠婶心里就越是轻松。 “行,我信秦公子。公子既没说我不能怀,那我就不能自己不信我自己。”铁匠婶爽朗一笑,又恢复了平日泼辣的模样。 转眼便过去半个月时间。 手术工具准备齐全,内服外敷的止痛药也差不多定下了药方,安林路的治疗终于正式开始了。 比之最开始的不情不愿,这一次,安林路是心甘情愿。 因要重新打折腿,此法太过残酷,安荣昌特别安排了几个侍卫来协助秦越。 安林路主动要求他们捆住了自己的手,以免自己疼痛难耐之时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 但是没想到的是,秦越直接给他灌了自己烧制的高度白酒,一坛子下去,安林路直接不省人事。 秦越没有注意到,安荣昌闻到那白酒浓烈的酒气时,眼神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等安林路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阵阵熟悉的疼痛。 痛! 痛彻心扉! 一瞬间,安林路脑海中闪过一丝后悔,他为何要重新忍受这锥心之痛?!但是马上他又将这年头压了下去,他不要一辈子做个长短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安荣昌红着眼睛坐在床边,显然是没有合过眼睛。 “林路,你觉得怎么样?”看到孙儿醒来,安荣昌迫不及待地问道。 安林路痛到唇色发白,脸上冒出一阵阵的冷汗,但是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祖父……我没事……” 梁大谷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断腿之痛,毕竟难熬,安林路嘴上说没事,却还是痛到脸色煞白。 秦越端了汤药走了进来:“你腿上敷的药还有一会才能起效,喝了这碗药,可以双管齐下。” 这些止痛药自然不能跟现代的比,但是也是如今情况下最优的选择了。 安林路喝了药,果然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安荣昌命人好好看顾着,自己与秦越到外间说话。 “小友,无论如何,这一次,老夫都得好好谢你。”安荣昌对着秦越抱拳谢道。 哪怕孙儿这腿还是没有好全,可他这个人,已经重新活过来了。 这就是这段时间,安林路最大的变化,他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曾经消失的光芒。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秦越。 安荣昌看在眼里。 秦越连忙将人扶起:“上将军客气了。” “好,咱们爷孙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安荣昌如今看秦越的眼神,越发慈爱,“你比林路也大不了几岁,若是不嫌弃,日后就与林路一样,喊我一声爷爷吧。” 这些日子,安荣昌也弄清楚了秦越的身世,而今只有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也是可怜。 听到安荣昌的话,秦越微微一愣,他想过他若是治好了安林路,安荣昌或许会给赏赐,或许会想法子笼络自己,就如秦荐廉一样想要将他绑在他那条船上那般。 秦越却没想到,武将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老子看好你小子,你来给我做孙子吧! 秦越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话放在现代,绝对是骂人的话,可是放在他与安荣昌之间,却绝对是他高攀许多。毕竟这位老爷子,可是名震天下的勇毅侯麾下爱将,如今荣归故里,也是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 “那晚辈便不与您客套了。”秦越望着安老爷子,微微勾唇,“安爷爷。” 加了姓氏,就如现代唤世交家的长辈一般,既亲切又不会乱了身份。 “好孩子。”安荣昌听到这一声‘安爷爷’,顿时笑得眯起了眼,“林路这个孩子,性子傲,服气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日后,你们便也算是兄弟了,你帮爷爷,多指点指点他。” 安荣昌活了一辈子,或许脑子是没有那些文人转得快,可是他眼不瞎,秦越这孩子身上,没有他最讨厌的文人酸臭味,也没有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清高劲。 他带回来治伤的那些码头劳力,身份低微,可他眼中也从无异色。而且,他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格外变通,对付林路的法子层出不穷,三十六计用得炉火纯青。放到战场上,定是一员儒将。 安荣昌生生死死的闯过了那么多关,靠的就是自己这股子得天独厚的直觉。 这小子日后定成大器! 他也喜欢这小子。 投缘! 安荣昌心里也没想那么多,他们跟谁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也是常有的事,而今年岁大了,总不好跟这孙儿一般大小的孩子义结金兰,那索性便认作小辈,以示亲近。 反正他也不吃亏。 而孙儿,还能多一个明是非的好兄长。 何乐而不为?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个小可爱说想钻进我的存稿箱。 嘿嘿嘿,我有多少存稿不告诉你们~~~ 第三十七章 、放榜日 安林路一觉醒来, 得知自己祖父给自己认了一个义兄,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就引起伤口疼痛, 顿时龇牙咧嘴。 “我生来便是安家长孙,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头上突然就多了一个兄长。”安林路咧着嘴看着秦越,“兄长, 弟弟这腿, 可就交给你了。” “你便是不唤我这一声兄长, 我也会尽力的。”在治病救人一事上,秦越从不开玩笑。 “大谷很是担心你,不过他自己的腿也还没好全, 我没让他过来。”秦越替梁大谷转达了自己的慰问。 安林路表示收到。 “你跟他说, 等我腿好一些,去隔壁看他。”安林路低头望了一眼被夹板固定着的腿,同样也是断腿, 可这一次,他心中不再是阴雨密布的恐惧与害怕, 而是充满了期待。 大约是心怀期许,又或许是秦越医术高明,安荣昌明显地发现, 孙子这一次的状态要远远好过上一次。 他忍不住跟秦荐廉偷偷咬耳朵。 “秦老弟,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林路才能遇到越儿啊。” 秦荐廉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安老兄不用客气, 林路跟越儿, 都是好孩子, 看到他们, 就好像看到了咱们年轻的时候啊。” 可不是吗?他是书生,安荣昌是武官,就如现在的秦越与安林路一样。只不过,他这个书生没有什么大作为,全靠着年轻时候那点交情,才与从二品的安荣昌继续称兄道弟。 而秦越却不一样。 秦荐廉在他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 未来,他会比自己,比他父亲,又或许,比这一代目前最优秀的秦轩,都取得更耀眼的成就。 * “秋闱结束已有段时日了,轩儿怎么也不派人回来报个信呢?”秦放的夫人卫氏一边给丈夫倒茶,一边忍不住碎碎念。 秦放闻言,目光一顿,心里不知为何,也有些不安。 秋闱考试约莫半旬时间,考完后一个多月才会发榜,考生们多数都会停留在原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可不归家也不耽误往家里报个信啊。秦轩临走之时,秦放可是专门派了秦松一同前去,另有小厮仆从若干,多的是人手。 “轩儿为人向来稳妥,想来是打算有结果了再通知家里吧。”秦放为儿子寻了个借口。 “这秦松也真是的,轩儿不来信,他不能派个人回来通知一声嘛?也免得我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卫氏烦躁地用帕子扇着风。 “这天气也真是够呛,白日里炎热如暑日,落了夜又凉飕飕的,听说秋闱那考场环境极差,轩儿可千万别生病啊。”卫氏忍不住担忧道。 秦放一听这话,两眼立即横了过去。 卫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呸呸呸了几声,双手合十,对着上苍连声念道:“路过的神仙菩萨,小女子口无遮拦,你们可千万不要听进去啊,就算听见了也千万不要当真啊。一定要保佑我儿科考顺利,高中举人啊!” 听到这话,秦放脸色略缓。 “考场环境虽苦,可大伙儿都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放这话倒是没错,这秋闱的考场,十分公平,人人都是一间小小的隔间,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皆在里头,对于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来说,也算是一场不小的考验了。 但是秦放对自己儿子有信心,他儿子为了这一日,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决不会到了考场再出意外。 可秦放万万没想到的是,秦轩确实不是在考场上出的意外,而是考前就染了风寒。 说起来,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秦轩为了科考,做了多年准备,不允有失。所以秦放命管家秦松随身伺候,也不时耳提命面,时刻提醒秦轩。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秦轩比寻常学子更在意结果,也确实更加用功。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人就像是弓弦,绷得太紧,就容易断。 秦轩这样的,说好听点是在意结果,说难听点,就是急功近利。这人一着急啊,就容易出差错。 刚到苏城每两日,秦轩就因夜间看书,一时大意,染了风寒,请了多位大夫也不见好。 眼看着秋闱近在眼前,秦轩却依旧昏昏沉沉,这般情况,如何能参加科考?!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心急如焚的秦轩听到一位陈大夫说有法子将这这风寒暂且压下去,也就顾不得所谓的后症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8节 吃了那陈大夫开的药,秦轩的风寒果然好了些许,又进补休养了几日后,便忐忑地上了考场。 秋闱之苦,名副其实。 不仅难度远远高于童生试,这考试的艰苦程度也大大提升。 乡试共有三场,每场考三天,加上提前入场的那一日与考后停留的那一日,总共要在贡院里待满足足半个月。 每个考生,都分得一间小小的号房,条件简陋不说,也不避风,考试期间内答题、吃饭、睡觉,皆在号房之内,真当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秦轩吃了陈大夫的药,勉强抑制住了风寒之症,可到底不能跟健康之人相比,前五六日还能坚持,勉强写完答卷,可从第七日开始,他便烧了起来,比初得风寒的时候更加严重,全身滚烫不说,脑袋更是跟浆糊一样,最后的答卷写了什么他几乎都快记不清楚了。 出贡院的时候,秦轩双腿都是飘的,一见到在门外等着的秦松等人,便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秦松吓得几乎心跳都快停了,哪还敢自作主张往府上传信?! 三日后,秦轩才从昏迷中醒来,可这人,也几乎烧掉了半条命,咳嗽个不停,脑袋也时而昏沉时而清醒。 那陈大夫来看了一眼,却说是正常,当初用药之前就告知过了,勉强压下风寒,也会有后遗症,又与他何干?! 秦松看着面色惨白的少爷,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公子这模样,想必考试也不可能正常发挥了,万一没考上举人,这可怎么办啊! 秦松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预判,却也不敢诉之于口,只好半点不假于人,日日夜夜守着秦轩,只盼着日后老爷发落的时候,少爷能够看在自己如此精心照料他的份上,替他说说情。 秦松不敢往桃溪镇递消息,秦轩也不曾提起此事,二人就这般心照不宣地仿佛忘记了这件事。 又或者说,他们都在等一个可能,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也许,结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差……他运气可能就是这么好,兴许就中了举人呢? 一个半月后,秋闱放榜。 结局终于揭晓。 * 秋闱放榜这日,秦轩所住的宅子里,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声音。 所有伺候的下人都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了主子的霉头。 一大早,秦松就让小厮去府衙门口等放榜了。 秦轩坐在厅堂里等着,他的身子养了一个多月,汤药喝了不少,却依旧没有好利索,果真如陈大夫所说,这后症来势汹汹,竟比一般风寒还厉害许多。 秦轩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这一遭病下来,更是瘦成了制片人,原本的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几乎没了人形。 秦松伺候在一旁,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表露在面上。 秦轩面上倒是看不出急色,可秦松知道,少爷心里只会比自己更在意、更紧张。 老爷是姨娘所出的庶子,不受家中重视,虽说年少时聪明好学,却得不到家族鼎力支持,最终只能勉力考了个秀才功名。 老爷因身份之别,早年受尽委屈与亏待,所以当少爷这个嫡长子出生之后,老爷便将所有心思与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一心要培养自己这个儿子,哪怕之后二少爷、三少爷陆续出生,所受关注也远不及这个大哥。 早些年,老爷刚刚分家别居,家中境况十分一般,只能在族学里做夫子谋生,可就算是那样的情况,他和夫人也要省吃俭用,为少爷买最好的笔墨纸砚。 可以说,少爷自生下来,便被寄予厚望,是全家的希望。 老爷为了少爷,想方设法替他谋划了与姚家的联姻,将他送去了白鹭书院。 这白鹭书院创立百余年来,出了无数的进士,偶有几人春闱失利,抱憾而归。 可这秋闱,白鹭书院自始至终,却是从未有人落榜过。 也正是因为这,白鹭书院才会成为大晋最知名的书院。人人都知道,进了白鹭书院,哪怕是最次等的学子,也起码会有个举人功名。 全家的多年努力,盼的就是少爷能够在科考中有所斩获。 而秋闱,便是成为天子门生的第一步,决不能有失。 这些事,秦松知道,秦轩身为当事人,当然更是了然于胸。 “时辰不早了吧?”秦轩突然开口,嗓音喑哑,语气中还带了几分虚弱。 秦松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小心翼翼地回道:“今日看榜的人定是人山人海,小厮去了,也不一定能挤到前头,少爷且莫着急。” 说不着急,就能不着急吗? 秦松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可现在,他除了这么聊胜于无地劝慰几句,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日头从东到了西。 谁也没有心情用午膳。 主仆二人就这么空着肚子等着。 终于,远传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是报喜的锣鼓队! 秦轩蓦地起身,方才还有些无精打采的双眸中顿时放出耀眼的光彩,身子也因激动起身而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 求脚印求灌溉~~ 第三十八章 、落榜生 秦轩身子本就虚着, 一激动又差点跌倒。 秦松忙扶住他。 “少爷,一定是报喜的来了!”秦松扶着秦轩,主仆二人连忙朝大门口走去。 可是越走到门口, 那报喜的锣鼓声便越轻了起来,等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一阵阵的欢腾的贺喜声已经走远了。 这附近还住了不少来参加秋闱的学子,原来是给别人贺喜的。 秦轩脸上的失落轻易可见,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秦松张了张嘴, 却不知此时该说什么话。 说什么都是惹人嫌, 秦松索性闭了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去看榜的小厮终于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秦松双眼放光地看着归来的小厮, 急切地问道, “看到名次了吗?!” 不管是多少名,只要能考上,哪怕是孙山之名也好啊! 然而小厮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只见他怯懦地摇了摇头,颤着声回道:“小、小的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 也不曾找到少爷的名字啊!” 落榜了! 轰的一声,秦轩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炸响,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 等了许久的结果, 此时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秦轩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整个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颤抖起来。 他落榜了。 白鹭书院百年来第一个秋闱落榜生! 父亲该有多失望! 夫子该有多失望! 同窗们, 又该如何笑话自己! 一想到这些, 秦轩便觉得气血翻涌, 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少爷!”秦松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煞白,一边扶住秦轩,一边忙不迭地叫唤:“快去叫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 诊断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秦轩本就病体未愈,加上这段时间忧虑过重,一时气极攻心,便吐了血。 苏城的大夫,谁要是没见过几个吐血的学子,都不好意思在外面行走。 大夫见怪不怪,开了药便走了。 喝了药,秦轩醒的倒是很快,可是秦松却觉得,少爷比上一次昏迷醒来的情况更加糟糕。 那时候,少爷起码心里还是有一点盼头的,可这回,一双眼睛里竟全无了神采。 “少爷,这秋闱,考五六七八次的大有人在,少爷您才一次失利,有什么要紧的!”秦松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现在害怕的已经不再是老爷会因为少爷没考上举人而责罚他,而是担心自己没法将少爷原原本本地带回去! 少爷现在的情况,实在太令人害怕了,俨然没有一点生机。 “秦松,我当真无用……愧对父亲多年教诲……”秦轩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若不仔细听,压根分辨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您这是什么话!您是因为考前生了病,所以才有所影响!这事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要怪,就怪老奴没有照顾好您!”秦松跪在秦轩床边,哭得花白的胡子都沾湿了。 “若是不生病……”秦轩喃喃地念着。 “您要是不生病,一定能够顺利考中举人的!您好好养病,三年后再来,定会心想事成!” 也不知道是秦松的劝慰起了效果,还是秦轩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理由,他终于恢复了一点人气。 只是,秋闱落榜一事,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秦轩再不情愿,也还是强撑着亲自写了一封书信,信中将近来发生的事一一交代,为自己的科考失利一事郑重跪拜。 从苏城到桃溪镇也不算远,仆从快马加鞭,不过一日便到了秦放手中。 看到信中内容,秦放双目一颤,手中轻飘飘的信纸突然就如有千斤,差点从手里掉了出来。 卫氏连忙接过书信一看,得知儿子考前生病,缠绵病榻近两月,当即便落了泪。 “我可怜的轩儿啊!” 母亲与父亲的关注点,总是略有不同。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卫氏虽然盼着儿子高中金榜,光宗耀祖,但也更希望儿子没病没灾,健康快活。 “这秦松到底干什么吃的!派他去照顾轩儿,竟将人照顾成这个样子!”卫氏哭哭啼啼,而秦放此时的脑海中却全身“落榜”二字。 “轩儿落榜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是落榜了。 秦放心中无比失落。然而事情已成定局,此时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秦放心思深沉,忍住了诸多质问,在夫人的耳提命面下亲自写了信,命人送回苏城,信中不提科考落榜一事,只叮嘱秦轩务必养好身子再赶路,切莫着急,待养好身子再回家不迟。 一时间,秦放府中气氛阴沉,仆从们更是胆战心惊,生怕出一点差错,被老爷逮住,成了那倒霉的出气筒。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39节 秋闱放榜之日已过,秦轩却迟迟未归,秦放府中也没有任何动静,有心人自然就明白了。 当初秦轩开祠堂祭拜的时候有多风光,此时便有多暗淡。 秦榕暗中寻了几份新的秋闱答卷,悄悄给秦越送去,不由说起了秦轩落榜一事。 “听说秦轩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才没考好。”秦榕忍不住唏嘘,虽说他不是很喜欢秦轩,更不喜欢他那个爹,可作为一个多年落榜生,到底还是有几分感同身受。 这落榜的滋味,不好受啊。 “天有不测风云,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秦越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药材,一边随意应了一句。 秦榕倒是有很多感慨:“我看呐,接下去的日子,你除了读书外,也得好好锻炼下身体,免得跟秦轩一样临考病倒,误了大事。” 这点秦越倒是非常认同。 好的体魄才是一切的基础啊。 “敏儿听说秦轩落榜的事,就跟他自己考砸了似的,在家憋闷了好多天了。” 说起儿子,秦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臭小子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他欣赏秦越,那小子就偏生跟秦轩好得跟亲哥俩似的。 这安林路不过认识秦越数月,就已经心甘情愿认他做了义兄,敏儿与越儿可是同姓的族兄弟,怎么反倒是如此疏远呢? 秦榕实在想不明白。 “那安少爷的腿,如今怎么样了?”想到安林路,秦榕忍不住顺嘴问了一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安林路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义兄,晚膳可好了?!我饿了!” 听到这饿死鬼一般的叫饿声,秦越忍不住扶额。 没一会儿,坐着轮椅的两个少年便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眼前。 正是安林路与梁大谷。 这一个多月以来,那些被带回来治伤的苦力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原本梁大谷也是要回乡下去的,但是安林路嫌养伤的日子太过无聊,便留下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梁大谷。 梁大谷便搬到了隔壁,与安林路同住。这两个腿上绑着夹板的少年凑到一块,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还时不时地拿起棍棒,坐在轮椅上比划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日的闲聊里,梁大谷随口提了一句“公子做的饭菜可香了”,勾起了安林路的好奇,他便吵着要来秦越府里吃饭。 不过是一顿饭,秦越当然不会介意,索性也邀了安荣昌,六个人将将坐满一桌。 因在孝期,不碰荤腥,秦越便做了一大桌的素菜,哪知道这顿素斋直接就征服了安林路的味蕾。 从此以后,秦越府上,就多了一个蹭饭的。 哦,不对,是两个。 害,还是买一送一。 安林路和梁大谷的腿伤还没痊愈,但是坐着轮椅也不妨碍他们的行动,二人飞快地窜到秦越身边,两双黑漆漆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秦越,让秦越不由想到了著名的拆家小能手。 “行了,马上就开饭了。”秦越对着二人横了一眼,转身看向秦榕,“世叔不介意的话,也留下来用个便饭吧。” 秦榕连忙推辞:“不了不了,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秦榕干笑两声,找了个借口忙不迭地跑了。他可不想跟那安少爷一桌吃饭,这人年纪虽小,可一双眼睛却尖得很,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只被杀掉的八哥。 秦榕最敬仰的是詹文荣这样的文人才子,安林路这样一出手就见血的人,他还是敬而远之吧。 饭堂里,秦安已经将饭菜都端上了桌。 “辛苦妹妹了。”因为秦安名字里恰好也有个“安”字,安林路便觉得有缘,对她便格外亲近些,从一开始的“安妹妹”到现下的“妹妹”,叫得格外熟络,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安是他亲妹妹呢。 秦平每日早上起来便去书房温书,到了饭点才姗姗来迟。 “平儿,不是二哥说你,你读书固然重要,可也不能每日都窝在书房里,这身子太过瘦弱可不行。”安林路看着秦平,不由出言。 安林路自顾自给自己排了行,现在这个家里,秦越老大,他老二,秦平老三,秦安是小妹,最得宠。 “这考科举,也得有个好身体才是。”安林路挖了挖耳朵,“就你们秦氏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听说这次考秋闱,就是因为身体太差,倒在考场上了。” 秦轩秋闱落榜的事,就连安林路也听说了。 秦平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二哥说的是,我才不要跟那个秦轩一样呢。” 秦平年纪小,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明显,看的安林路忍不住好奇。 “怎么?你很讨厌那个人?” 秦平看了一眼正安静用餐的秦越,犹豫了几秒,还是凑到安林路耳边,将秦轩与大哥之间的纠葛告诉了他。 反正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该同仇敌忾! 作者有话说: 白鹭书院百年来第一个落榜生成就达成√ 第三十九章 、抢运道 “气死我也!夺妻之恨, 不共戴天!” “啪”的一声,安林路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筷都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这听众, 竟比当事人还要生气。 “要是让我见到这秦轩,我一定要他好看!”安林路咬牙切齿,仿佛深受欺辱的人是他本人似的。 秦越无奈地抬起头,瞥了秦平一眼, 秦平已经乖觉地端起饭碗, 埋头苦吃, 好似方才煽风点火的人不是他似的。 秦越默默扶额。不要以为他没看出来,秦平就是故意的,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 心里却是有点小聪明的, 知道大他这个大哥眼下无法拿秦轩怎么样,便想着撺掇安林路出面出出气。 秦越越发深感教育之重任。 他这义弟与亲弟,简直就是大晋版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食不言寝不语, 你们两个,好好跟大谷学习一下。”秦越难得板着脸开口训道。 从头到尾认真干饭的梁大谷茫然地抬起了头, 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成了榜样。 “吃饭吃饭。”安林路见风使舵,见秦越肃了面色,连忙转移了话题。 一顿饭, 吃得安静极了。 饭后, 秦越一个眼神, 秦平便乖乖起身, 随着大哥去了。安林路见状, 生怕殃及池鱼, 连忙带着梁大谷一溜烟地回了隔壁。 “今日的事, 我很不高兴。”走进书房,秦越第一句话就说得有点重。 秦平顿时就白了脸。 自从大哥失忆之后,对他和安儿从未训斥过一句,性子再是温和不过,秦平明白,大哥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真的已经生气了。 “哥……我知道错了……”秦平紧张地望着秦越,讷讷开口。 “你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见秦平一脸煞白,秦越不由缓了语气,“可你心里,不该挂记着这些。” 秦越为了庇护兄妹三人,暗中所谋之事都不曾告诉过弟妹,他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总以为他们年纪小,不该知道这些晦暗之事,却未曾想,古代的八岁,其实也不算小了。 “家中遭逢祸事,一是因为我这混蛋大哥年幼无知,闯下大祸,害了爹娘,也害得你们跟着吃苦。”秦越缓缓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那些过往,情真意切地剖析着,“二则,也是因有人暗中谋害,推波助澜。” 听到秦越的话,秦平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是惊讶背后的真相,还是惊讶于大哥今日不同以往的态度。 “背后的黑手,我心中已知人选,此时按兵不动,是因为时机未到,并不代表我不想报仇。” “大哥……你知道害了我们一家的仇人是谁?!”秦平急切问道。 秦越望着面前的小小少年,微微叹气:“谁能从中获利 ,谁便是凶手。”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益。 秦放是为了族长之位,亦是为了儿子的前程,而秦康,是贪图嫡兄的家产,也为了出发泄身为庶子多年隐忍的那一口恶气。 这些事,秦平是想不到的。 他念念不忘的,是哥哥的未婚妻成了秦轩的新婚妻子,原本属于哥哥的白鹭书院入场券,也到了秦轩手中。 原以为是意外,而今才知道,原来是这些人处心积虑的阴谋诡计! “是他们!原来真的是他们!”得知真相,秦平愤怒得双眼泛红,一双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秦平抬起头,对上哥哥平静温和的双眸。 “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与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我并未忘记这些。只是,一来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二来,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 秦越叹息:“知道我为何急着带你们搬家吗?那天夜里,我又为何自己放了一把火?” 秦平嘴唇微微颤动着:“哥哥不是说,那天晚上是发现了贼人,才放了火引四邻起来吗?” “也许是真的贼子,也许……是有人想要置我们兄妹三人于死地呢?” 秦越的话一出口,秦平顿时瞪大眼睛。 他所能想到的最阴暗的事,也不过是利用安林路去找秦轩撒撒气,根本不曾想过这世上的人狠毒起来,是能够要人命的。 “不管那天的贼子究竟是不是别人派来的,总之,这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为了不整日提心吊胆,所以我才立即带着你们搬了家。” 秦越苦笑了下:“外人只道我医术高明,就连县令刘大人也奉我为上宾,可你知为何刘大人会请我去治病吗?” “那是因为,我故意让周掌柜去灵山寺立了无名功德牌,引起了前去礼佛的刘老夫人的注意。” “虽说救了周掌柜父子是意外,可替老族长看腿疾,却也是我主动提出的,只为了在族里能够得其一二照拂。” “不论是老族长,还是县令大人,皆是我处心积虑设法交好的,只有得到他们的照拂庇佑,我们兄妹三人,才能安然度日。” 秦越一字一句,将自己所谋所算,原原本本地告诉弟弟。 秦平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辛苦……”秦平哇地一声,扑进了秦越怀中。 到底还是八岁的孩子,自己这一剂药怕是下得有点猛了。 秦越叹息着,摸了摸秦平的脑袋:“秦放而今是族长,秦轩又志在仕途,秦康得其庇佑,米粮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锦州有名的大米商。而我们却身在孝期,寸步难移。平儿,你今日若真的撺掇着安林路去教训了秦轩,虽出了一时之气,可惹急了他们,他们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有活着过了孝期,咱们才能图谋日后啊。”顿了顿,秦越意味深长地说道:“低调蛰伏,并不是认输。记住,来日方长啊。”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0节 秦平从哥哥怀中抬起头,双眼尚滴着泪,语气却格外坚定:“哥哥,我明白了!我日后不会再做今日这样的蠢事!” “你想明白就好。”这堂人生教育课也上得差不多了,秦越顺便又烧了一把劝学的火,“虽说秦轩这次秋闱失利,可假以时日,他总是会考中的,民不与官斗,到那时候,我们拿他们就更没办法了。” 秦平顿时目光坚定地开口:“难道只有他一人能考科举吗?!我与哥哥,也能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越满意了。 “好,那从今往后,你每日的功课,再加一成,如何?”秦越微笑着开口。 别以为他不知道,秦平虽说每日都在书房里待着,可学习的效率并不高,作业也越来越敷衍,甚至还不如秦安完成得好。 要不是害怕被他责罚,只怕秦平也忍不住要去与安林路梁大谷一块玩耍了。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有几个是不爱玩闹的?就连秦越自己,也会有厌学的时候,更别提秦平了。 读书一事,外人帮不了忙,只有自己心甘情愿,方能将书读进脑子里去。 秦越便是趁今日机会,顺便给弟弟洗了下脑。 果然,听到秦越的话,秦平毫不犹豫地点头,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地跳进哥哥设下的陷阱。 秦越给弟弟布置好了作业,悄声离开了书房,留下秦平一人在书房内认真学习。 这一次,秦平终于没有走神,窗外的落叶,隔壁安林路与梁大谷的欢闹声,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要好好读书,与哥哥一道撑起这个家。 在秦平小小的身躯里,突然就多了一股蓬勃的力量,让他整个心脏都热乎乎的。 * 落日时分,一辆马车悄悄进了桃溪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马车里的人,正是久病归来的秦轩。 秦松望着自家少爷依旧苍白如雪的面容,舌根一阵阵得发苦,离府越近,他这心里就越紧绷。 “大少爷,马上就到府里了。”秦松掀开帘子,望着熟悉的街景,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少爷的病情反反复复,一直都不见好,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学那婆子娘们,去请了一位法师来为少爷祈福。 那法师好似有些来头,看了少爷一面后就皱眉问道:“你这分明是与人犯冲。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法师这话,立即就引起了秦轩的回忆,那日在书琴斋,他是遇见了秦越,还看到他与姚氏有说有笑,气得他差点当场翻脸。 要不是因为这,他也不至于堵了一口气,半夜三更还在用功看书,也不至于染了风寒,导致秋闱失利。 “我是在书琴斋,遇见了一个不该见的人。”秦轩喃喃道。 一听是书琴斋,那法师当即明白,秦轩所说的人应当也是个读书人,当即故作玄虚地说:“本座掐指一算,你与此人命数相似,然则一山不容二虎,你们一碰面,总有一人会抢了另一人的运数。这次秋闱失利,也应当是因为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轩这些日子的怨念,好似找到了发泄口,他的所有失误,也有了解释。 不是他的错,而是秦越抢了他的运道! 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找到了债主,秦轩的身子也就一日好过一日。 又过了半月,秦轩主动提出要回桃溪镇去,秦松便立即命人安排起来。 跟离开时的风光相比,秦轩这次回来,可以说是低调至极。 直到马车停到了门口,守门的小厮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家少爷回来了。 “快去告诉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求脚印~~求收藏专栏~~ 新文《我靠科学打天下》求收藏啰~~ 第四十章 、拦路虎 秦放与卫氏得知儿子回来的消息, 全都惊得起了身。 卫氏急忙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回头哀求道:“老爷, 轩儿这次秋闱失利,心情定然不好,您切莫再苛责于他了。” 秦放抿了下唇,蹙着眉点了点头, 算是应了。 卫氏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不一会儿, 母子俩便相携而来, 卫氏双眼通红,想来是见到儿子时已哭过一场了。 秦轩明显瘦了许多,见到秦放后, 当即便撩起衣摆, 跪了下去。 “不孝子秦轩,有负父亲期望,羞愧难当, 更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秦轩重重磕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秦放的吩咐,根本不敢起身。 卫氏站在一旁,心疼儿子, 却也不敢出声, 在这个家里, 凡是关于科举上的事, 谁也不敢置喙秦放的决意。 许久之后, 秦放才出了声:“起来吧。” 秦轩这才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秦松连忙扶住了他。 “你信中说, 你是考前染了风寒,这才导致最后一科没了章法,败北而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放见儿子虽瘦了许多,但比想象中惨无人样的模样要好上许多,忍不住质问道。 秦轩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是儿子无能……” 秦松连忙跪下请罪:“老爷,要怪,您就怪老奴照顾不周,这才导致大少爷得病,误了秋闱……” 说着,秦松哐哐哐地对着秦放拼命磕头,那声响,几乎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房上。 “父亲,其实,也怪不得他。”秦轩咳嗽了一声,对着秦松摆了摆手,秦松终于停了下来,却还是埋着头,一声不敢吭声。 “我生病,并非秦松照顾不周,而是另有原因。”秦轩的话一出,秦放与卫氏都不由震惊地看向他。 卫氏急切地拉着儿子的手问道:“莫非,是有人要害你不成?!” 也实在怪不得卫氏会这么想,为了儿子此次秋闱,他们可是做足了准备,不仅将伺候多年的秦松派着跟了去,身边另有书童小厮若干,就怕照顾不周,这般周全之下,儿子又怎么会轻易得了病呢? 秦轩对着母亲安抚一笑,随即抬头看向了父亲:“我病了许久也不见好,秦松便请了一位法师来……” 秦轩将自己生病一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尤其提到了那位法师说过的话。 “他说……我与秦越命数相通,一盛一衰,他好,我便不能好……”说到这里,秦轩几乎咬断了后槽牙。 “竟还有这种事?!”卫氏当即惊呼出声。 额头上还挂着血的秦松为了脱罪,更是添油加醋:“那位法师是当地有名的,许多达官贵人都请他算过命数,想来他的话是不会出错的!” 秦轩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回乡祭祖之日,确实遇到了秦越,自那日起,我便觉得心口闷闷的,等到了苏城,便一病不起。只是那时候尚未遇到法师,只以为是自己不当心,才染了风寒……” “竟是他挡了我儿的命数!”卫氏越听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你和他,自小便被人拿来比较,过往之日,都是他压你一头,你不得不退让于他。好不容易,他家遭了灾祸,他被人踩进尘埃,你才得以冒头,进了白鹭书院。可最近,也不知怎的,他又洋洋得意起来,你可不就倒了霉?!” 卫氏在外头行走,也是听过秦越名声的人:“我听说,他近来还与县令大人攀上了关系,名声越发玄乎,好些人说他是神仙弟子,说起他时,都带着敬意。” 见夫人也这么说,秦松连忙在一旁拱火:“正是如此!那法师说了,咱们大少爷的运道,被那秦越夺了,这才会临考之前出问题!都是他害的!” 秦放一言不发,可沉思的眉眼间,已然有了几分相信。 “自从见了那法师之后,大少爷的病情就一日好过一日,这法师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老爷,您切莫怪罪大少爷,这真的不是大少爷的错啊!”秦松又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地上也沾染上了几丝血迹。 “那我得去灵山寺,请住持好好做法!决不能让这秦越害了我儿!”卫氏焦急不已。 “罢了,起来吧。”秦放终于开口,拧着眉摆了摆手,“我有些话,要单独问轩儿,你们先出去吧。” 卫氏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却还是听话地带着秦松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爷俩关上了门。 “今日之事,不要再对其他人说起。”秦放脸色阴沉地叮嘱儿子。 秦轩连忙应是。 “玄学命数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与这秦越,如此犯冲,可见当初决意除去他,是对的。只可惜……”秦放眯起眼,语气阴森,“……屡次让他逃脱,终成心头大患!” 秦轩沉默不语。 室内寂静一片。 “看样子,还是得尽快除去这个祸害……”秦放低声自语。 秦轩眉宇微跳,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身为人子,哪能违背父亲之意?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休养。你娘子也十分担心你,先去看看她吧。” “是。”秦轩拱手告辞。 * 后院里,姚珍儿心情忐忑,坐立难安。 “娘子,姑爷既已平安归来,您也不必如此担忧了。”绿盈忍不住在一旁劝道。 姚珍儿却依旧拧着眉,心中愁绪难以释怀。 秦轩生病的消息,婆婆许久之前就告诉她了。 姚珍儿一听就坐不住了,当时便想赶去苏城,亲自照顾,却被婆婆拦了下来,说是没有让她一个年轻娘子自己一人出远门的道理。 秦府规矩森严,哪怕姚珍儿心急如焚,却还是只能待在府里,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将秦轩给盼了回来。 秦轩回来,定然先去拜见父母,最后才回她这里。 姚珍儿如今竟也习惯了。 她总是被放在后头的那一个,可她却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自个,毕竟孝顺父母,人之常情。她作为妻子,不能有任何怨念,更不可因此责怪丈夫,否则,就算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是她无理取闹。 等待的这些日子里,姚珍儿翻来覆去想了许多事,越发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秦轩去白鹭书院读书,一去便是半年,一眨眼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他们夫妻完整的相处时间竟还不足十日。 古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子嗣了,就连夫妻情分也要没了。 何况,秦轩这样一个年轻男子,哪能身边真没有女子,万一让哪个丫鬟侍女爬了床,先弄出个庶子来,那时候才是后悔莫及呢! 姚珍儿思来想去,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她想跟秦轩一起去苏城! 可这事,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以她对公婆的了解,是决不会轻易同意的,所以,只能让秦轩帮着说道。 只是……秦轩会同意吗? 姚珍儿心中隐约没有什么底气。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1节 又或者,可以让她爹娘帮着说和!对哦,秦轩总会给她爹娘几分面子,倒不如找个机会,让爹娘出面帮着劝劝! 正胡思乱想中,丫鬟快步进来通传:“娘子,大少爷回来了!” 姚珍儿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却差点没有认出迎面走来的人。 秦轩,竟瘦成了这样! 姚珍儿心下一痛,也顾不得其他许多杂念,只担忧起他的身子来:“这大病一场,竟瘦了这么许多。早知道,我便该亲自去苏城照顾你的。” 她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秦轩也就顺势微笑道:“如今已经好了,让娘子担忧了。” 两人难得有这样气氛温和的时候,姚珍儿也不傻,没在这时候扫兴,一边让丫鬟去端了早就准备好的补汤来,一边关切地问起秦轩的身体情况。 一时间,小夫妻之间倒是难得的和睦。 不管外头有多少风言风语,此时的秦轩确实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可这和谐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姚珍儿服侍着秦轩喝了补汤,犹豫了一会后,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相公,我们成婚已经快小一年了,我也不曾回过家中,你难得回来,不如陪我回一趟娘家,可好?” 这本是一个寻常的请求,可偏偏姚珍儿在此时提出来。 秦轩秋闱败北,就连回府都格外低调,姚珍儿却在此时要他同去姚家。只用脚指头想,秦轩也能想到,到了那时,定有许多人要问起他这次秋闱的事。 一想到这里,秦轩淡了脸色,语气却依旧十分温和:“娘子可是想家了?可惜不巧,我这身子不争气,待好全了,再陪娘子回去,可好?” 姚珍儿能说不好吗? 最终,回娘家的事,只能搁置。 虽然秦轩低调,可他回来的消息还是传扬了出去。 安林路的腿虽还没痊愈,可他爱热闹的性子却已经恢复如常,这桃溪镇上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秦越也忍不住感慨,过去这三年,也难为他能把自己憋在房间里,可见瘸腿一事对他打击真是不小。 “义兄,我听说这秦轩回来,连面都不敢露,肯定是觉得丢大脸了。”安林路忍不住幸灾乐祸。 秦越不以为意。 科考失败,再正常不过,如秦轩这般年纪的,若能一举得中,那才是万中无一。 “三年之后,他自可以重头再来。”到那时候,他也才是弱冠之龄,堪称年少有为。 “三年后,你不也能考了吗?到那时,两虎相争,可就好看啰。”安林路开玩笑地说着。 却不料,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说: 求脚印求灌溉呀呀呀~~~ 第四十一章 、谈婚事 “娘, 英娘的及笄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县令府里, 夫人王氏正向刘老夫人汇报着刘英娘即将到来及笄礼。 在这个年代,刘英娘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之前因为那怪病,她不得不深居简出, 几乎让外人忘了刘大人还有一个长女。 如今, 刘英娘好不容易治好了这怪病, 刘老夫人又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起来。 十五岁,已经是耽误不得的年纪了。 这及笄礼,便是极好的相看机会。 “若是在京城, 少不得要请各位亲朋都来聚一聚, 可惜而今远在江南,不好劳师动众,只能邀了诸位近亲。”刘老夫人有些叹息, 在她心里,给孙女选未来夫婿, 最好还是在亲戚之间选,彼此有那情分在,即便知道了英娘的怪病, 日后也不至于太苛待于她。 只可惜, 如今儿子在外任职, 山高路远, 与亲戚们往来也少了许多, 最后只请了她与英娘生母的娘家白家、王氏的娘家以及本家的一些亲戚来。 好在, 当地有名有姓的人家, 都请了过来,乍看之下,刘英娘这及笄礼,也算是热闹隆重了。 婆媳俩正说着,刘英娘带着丫鬟杏儿走了进来。 “见过祖母,给母亲问安。”刘英娘温柔地给两位长辈问好。 “英娘来得正好,这请来的人家,你也该熟悉一下。”刘老夫人将名帖递给了她。 刘英娘温柔一笑,顺声接过。 王氏笑着开口:“对了,老夫人,有一件事,儿媳差点忘了跟您说了。”她含笑望着刘英娘,一脸慈爱的模样,“咱们英娘出落得如此俊俏,少不得得谢谢一个人,只是他家如今还不便见客,儿媳想着不如就送一份礼去,您说呢?” 刘英娘低垂着眼看名帖,耳根却悄悄红了。 王氏所说的人,自然就是秦越。 秦越身在孝期,又是年轻男子,自是不便邀请他前来参加刘英娘的及笄礼,可刘英娘有今日,秦越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总该有所表示才是。 刘老夫人的目光在孙女的脸上飞快地略过,随即便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你说得对,咱家不能没了礼数。你着人备了礼,速速送去。” 王氏连忙应是。 这时,刘英娘突然开了口:“母亲,可否等我片刻?” 王氏惊讶地看向她。 刘老夫人不动声色,只目光淡淡地望着孙女。 刘英娘脸色微红,强作镇定道:“听说秦家有个小妹妹,我这些日子亲手做了些小玩意,劳烦母亲替我一道送过去给秦家妹妹吧。” 刘英娘前面十多年,深居不出,能够打发时间的无非也就是读书女红,所以她的绣活当真是一绝,做得又好又快。 刘英娘鲜少见人,极其容易脸红,王氏见她面色绯红,也没说别的,只赞她心思细腻,心灵手巧。 “还是咱家英娘想得周到。这及笄礼,本就该请的是秦家妹妹,就算她来不了,咱家也该送几件女孩家的玩意过去。”王氏笑着替刘英娘找补了几句。 “也是,女孩家之间往来,总是会送些小玩意。”刘老夫人若有所指地说着。 听到祖母与王氏都没明确不反对,刘英娘当即便让杏儿去取了自己房间里的匣子来,里面装了她亲手做的绢花、香包、布偶等物,乍看之下都是哄小女孩的玩意儿。 “好巧的手艺。那儿媳这就让人送去了。”王氏见刘老夫人没说什么,便命人接过匣子,转身忙去。 屋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刘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当初,你娘嫁进来的时候,也只有你这般年岁。” 说起早逝的外甥女,刘老夫人忍不住有些伤感,刘英娘也跟着红了眼眶。 “你娘福薄,如若不然,有我护着,她下半辈子,定能过得比寻常女子舒心些。”刘老夫人意有所指,“我与你娘,既是姑侄,又是婆媳,自然要比一般人亲近许多。” 刘英娘低垂着眼,没有吭声。 刘老夫人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她只需要孙女能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就成。 “你与一般姑娘家不同。”刘老夫人叹了口气,“虽说如今把病治好了,可日后须得处处小心,时时提防,万一有那坏心肠的,知道你这毛病,故意想坑害你,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刘英娘养在深闺,就连王氏与几个异母弟妹也接触甚少,对于外头那些深宅阴私更是知之甚少,如今听祖母说起,不由紧张地抿紧了唇。 刘老夫人握着孙女的手,浑浊的双眼中是柔和的光:“咱家算是清净的,可你爹不也有两个姨娘吗?你母亲是个稳得住的,可也差点被气到小产。你这孩子,心肠软,日后嫁了人,着实叫人担心啊。” 刘英娘又羞又怕,顺势靠近祖母的怀中:“那我就不嫁了,一辈子陪着祖母。” “傻孩子,祖母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到几时。所以,趁着祖母还能张罗,得赶紧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刘老夫人终于点破了今日的主题,说起了刘英娘的婚事。 她原本是想再过些日子,等见到了人后再与孙女说此事,可没想到,今日竟发现,孙女心里似乎有了别的念想。 刘老夫人活了一世,刘英娘那点小心思,哪躲得过她的眼睛? 秦越有个妹妹是不假,可英娘与那小姑娘面都没见过,哪用得着为她费这些心思?无非是因为她哥哥罢了。 英娘懂礼,明白自己不能与秦越私相授受,所以只好转了个弯,借着秦越妹妹的名义,送上自己做的绣品。 女儿家的心思,柔美娇嫩又朦胧。 刘老夫人虽讶异,却也没有觉得十恶不赦。孙女养在深闺,除了家中父母兄弟,就几乎不曾见过外人。 秦越是她接触的第一个外男,不仅救治了她的恶疾,生得又是如此年轻俊朗,换做她年轻的时候,只怕也要忍不住心动的。 可心动归心动,现实归现实。 且不说秦越如今身在孝期,不能谈婚论嫁,等两年多后,英娘已是近十八的高龄,万一谈不成,岂不是白白耽误花期? 再者,刘老夫人也不认为秦越是孙女的良配。 倒不是她觉得秦越不好,秦越这人,人品才貌都没得说的,可也正为此,他日后前程不可限量,看中他的人,决不会只有孙女一个。 在桃溪镇上,孙女的身份还算尊贵,可出了这里呢?秦越的世界,决不会仅限于此。到那时候,她就护不住孙女了。 刘老夫人不愿意拿孙女的未来开玩笑。与其让她事后哀怨,倒不如现在就断了她的念想。 刘英娘并不知道祖母所思所想,她将脸埋在祖母肩头,只露出红红的耳朵,脑海中,已然出现了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 “过几日,你舅舅一家便要过来了。” 刘英娘的舅舅,也就是刘老夫人的外甥。 “你舅舅家的二表哥,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你们见过面的。” 刘英娘轻轻“嗯”了一声,说是见过面,实则也不过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罢了,她那时候便得了病,轻易不会见人,那时舅舅带着家眷来给祖母贺寿,她躲在屏风后,看了一眼。 她恍惚记得,舅舅家的大表哥大她六岁,前年便已经成亲了,祖母还特地赶去喝了喜酒,而二表哥,则比她大了一岁,那时候不过是个三头身的萝卜丁,而今是什么模样,刘英娘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你舅舅家人口简单,家中只有你舅母一人,两个兄弟都是亲生,你大嫂子也是个好相与的人……”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英娘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祖母分明是看中了舅舅家的二表哥。 “你两个表哥都是读书人,最是讲道理不过,这次来,咱们就先瞧一瞧人,若是你二表兄人品端正,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了你舅舅、舅母。你看可好?”刘老夫人低声问道。 倒也不是刘老夫人倚老卖老,她能这么想,自然是有底气的。 刘老夫人的娘家,勉强也算是书香门第,但是这读书人里,能够考上科举做官的也是少数,她儿子算是运气好的,虽三十多岁才中了二等进士,却也是实打实的功名。 她娘家就远没有这个运气了。 外甥读了几十年书,也只考了秀才功名。娘家的这两个侄孙,都是准备参加科考的读书人,日后想要在仕途上走得稳些,自然少不了家中长辈的扶持。 这长辈,自然就是指英娘的父亲,她的儿子了。 若是英娘没有这怪病,刘老夫人还不舍得将英娘嫁回娘家去呢,毕竟高嫁低娶,县令的女儿,总不愁嫁的。 可一想到孙女那情况,刘老夫人还是压住了那些念头,英娘的婚事,重在一个“稳”字,得是那亲近又好说话的人家才是。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2节 秦越不是良配,这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秦越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日后与她一同披荆斩棘的妻子,而不是孙女这般需要时时刻刻有人护着的弱女子。 听到祖母细细为她打算,刘英娘心中一片乱麻,这消息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可又避无可避。 其实父亲早就流露出过这个意思,她的及笄礼,就是为了给她相看人家。 可刘英娘也没想到,原来祖母心中实则已有了人选。 “但凭祖母做主……”刘英娘的声音轻微如蚊声,心中那点涟漪,转瞬之间便被她压下。 她的那点念头,不曾与任何人说过,就当是……从未见过那人吧。 “好孩子,祖母不会害你的。”刘老夫人摸着孙女的长发,微微叹息。 作者有话说: 少女的初恋,总是懵懂美好又充满遗憾的。 对于刘英娘这个角色来说,秦越就是她少女时代的一道光,远远地仰慕即可。 第四十二章 、及笄礼 “十月初八, 是我家大小姐的及笄礼,夫人说,本该请了秦公子与令妹一同前去凑个热闹, 只是如今不便,只好命老奴送上小小谢礼。” 今日来秦越家中送礼的,是王氏跟前得力的李婆子。 李婆子见人三分笑,无理也能说出一朵花来。 这姑娘家的及笄礼, 哪有请一个外男去的道理, 何况这刘府, 也不愿让人知道刘英娘生病一事。 秦越心知这婆子说的都是客套话,却也不揭穿,只顺着道谢:“多谢夫人, 也代我谢过刘大人与老夫人。” 李婆子笑着称是, 又独独拿出一个匣子来,解释道:“这是我家大小姐亲自做的一些小玩意,送给府上姑娘玩耍的, 还请秦公子代为转交。” 李婆子打开了匣子,秦越看着里头绣工精细的香包等物, 不由面露赞许。 “刘小姐真是好巧的手。” 不仅有一双巧手,心思也极其细腻。 他一个大男人,教妹妹读书认字, 却教不来女红绣法, 也不曾想过替妹妹备下这些绢花首饰。 到底还是疏忽了。 “代我谢过刘小姐。”秦越接过匣子, 再次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老奴省得的。那老奴便不耽误公子时间了, 老奴先告退了。”李婆子对着秦越行了个礼, 便带着人告退。 李婆子一走, 秦越便对着窗外无奈地喊了一声:“出来吧。” 秦安的脑袋, 从窗口探了出来,黑白分明的双眸嘿嘿地笑着。 这丫头,近来是越发活泼了。 秦越也愿意纵着她。 这世间的女儿家,也只有在做姑娘时得些许自在,秦越虽知道女孩晚婚更好些,可也不敢留她在家太久。 这世道,特立独行者,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秦越上一世年过四十却依旧未婚,在那样开放的年代,尚且要遭受非议,更别说在当下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后好好给秦安挑选夫婿,若是她有真心相爱的,那便再好不过。 秦安并不知道哥哥心中这一番苦心,眼下,她也不过是一个有些玩心的小丫头罢了。 这小家伙,早就按捺不住,在窗口观望了。 “这是刘小姐赠与你的。”秦越将那匣子递给秦安,秦安看着一匣子五花八门的小玩意,不由发出阵阵惊叹。 因秦越兄妹三人都在孝期之中,所以刘英娘准备的皆是浅淡素雅的颜色。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让秦安爱不释手。 “好漂亮的绢花!好精巧的绣工!”秦安拣着匣子里的小玩意,赞不绝口。 正说着,她拿起一个藏青色的香囊,看向哥哥:“咦?哥哥,这香囊,倒是适合你。” 秦越闻声望去,只见秦安手心里躺着一个藏青花色的香囊,上头绣了一簇黄色菊花,朴素又大方,适合清雅秀丽的女孩家,也适合……人淡如菊的年轻公子。 “你们女孩家的玩意,你自留着玩吧。”秦越浅浅一笑,并未接过。 秦越虽不是原装的古人,却也知道这香囊自古以来便具有特殊含义,女孩家往往以香囊表心意,他若是收了,日后被人瞧见,不定会给刘小姐惹出什么麻烦来。 秦越却不知,刘英娘做这香囊之时,脑海中想的尽是他佩戴之时的模样,那一针一线,尽是少女不可言说的情丝。 只是这份淡淡的情意,就如主人家那温婉羞涩的性子,风儿轻轻一吹,便散落四方,再也无人知晓。 * 书房里,烛火通明。 秦轩刚喝了药,秦放便走了进来。 “见过父亲。父亲这么晚了过来,可有要事?”见到父亲,秦轩连忙起身问道。 秦放将一张请帖递了过去。 秦轩忙打开来看,眉宇微皱起来。 有些事,秦轩可以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脱了,可有些事,却推脱不得,譬如来自县令大人的邀约。 十月初八,是县令大人刘璋为长女举办及笄礼的日子,桃溪镇有点名望的人家都接到了帖子。 身为秦氏一族的族长,秦放自然也不例外。 “刘大人这长女,养在深闺,鲜少见人,这次及笄礼却是广邀宾客,如此隆重,我们也不能失礼。” 秦放接到请帖后,便已经叮嘱卫氏准备了一份厚礼。 虽说及笄礼这种场合,是以夫人小姐们为主角,可各家的男子,也少不了应酬。 “你回来许久,也不曾露过面,如今县令大人相邀,总不能还是避而不见。”秦放看着尚未完全恢复如初的儿子,拧眉开口。 秦轩也明白,自己总不能以生病为由,永远躲避下去,听见父亲这么说,便也顺势应下:“父亲放心,儿子身子已无大碍。” 听到秦轩如此回答,秦放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刘大人面前,勿要失礼。” “是。” 秦轩应下,可等父亲一走,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其实,秋闱结束后,他就该回白鹭书院去的,只是因为一病不起,这才不得不跟夫子请了假,在家休养。 夫子来过信,宽慰他不要在意一次得失,同窗也亲自写信安慰他,说他患病,实属意外,不要放在心里。 可他们越是安慰他,他便越觉得难堪,尤其是那几位来信的同窗,今年皆是榜上有名,其中一位还是解元,当真是风光无限,才名远播,是白鹭书院的荣耀。 而他,却如丧家之犬,丢尽白鹭书院的颜面。 秦轩心思细腻敏感,又因自己是托了姚家的关系才进的白鹭书院,时常觉得那些同窗有些瞧不上自己,如今更是越发觉得他们定是在背后嘲笑,写信给他,并非真心宽慰,只是为了故意炫耀一番而已。 不仅是这些同窗,还有秦氏的这些人。 自从他回了桃溪镇后,往常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就连最殷勤的秦敏,如今也概不登门,分明就是觉得他落榜而归,不配结交! 其实,这倒是秦轩冤枉了秦敏。秦敏听说他因病落榜,比他本人还要难过,待他一回了桃溪镇,便立即想要来看他,却是被秦荐廉给拦下了。 秦荐廉面上与谁都笑呵呵的,心里却是提防着秦放,以前孙子还小,在族学里与秦轩交好,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孙儿已经大了,就不该再自甘堕落,去给秦轩走狗腿子了。 秦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几次翻墙都被下人给拦了下来,最后只能死心,遥望夜空,为自己的景辰兄难过落泪。 只可惜,秦敏这一番真情实意,秦轩却是不知的。 转眼便是十月初八。 刘英娘的及笄礼,是由舅母梁氏亲自主持的。刘老夫人有意让刘英娘与舅家多多接触,便专门安排了这外甥媳妇为孙女插簪束发。 “我家英娘,日后也是大姑娘了。”刘老夫人望着娴静柔美的孙女,忍不住高兴地落泪。 “大小姐生得可真好。”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以后哪家有这个福气,娶了这样好的新妇。”一旁的夫人们都笑着夸赞。 刘英娘只管含羞而笑,一切自有刘老夫人与王氏笑脸应付。 女眷这边,一派和睦,男宾那边,气氛便有些僵硬。 桃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向来也是文风鼎盛之地,虽然秦氏一族,只有秦轩一人去参加秋闱,可其他秀才,也不是没有。 这其中一人,便是姚氏子侄,姓姚名华,今年二十五六,家中只有一寡母。 只是他虽也姓姚,却与姚珍儿那一脉,关系颇远了。 今次秋闱,姚华便中了举人,虽然名次不高,可也把姚华那寡母高兴的,在家门口放了三天的鞭炮,与秦轩府中寂静落寞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论家世,姚华家中就连二十两银子只怕都拿不出来,是万万入不了县令刘璋的眼的,可他中了举人,那一切便不一样了。 中了举人,便是官身,日后说起来,他也是桃溪镇出去的人,刘璋这个父母官便也愿意卖他一个面子,替他铺一铺路,攒一份人情。 所以,刘璋便命人给姚华母子发了请帖。 姚华出身贫苦,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宴会,还被人安排在了贵宾席中,与那些往常见了他连眼神都不给一个的大人物们坐到了一起。 他一个新晋举人,走到哪里,总归都是香饽饽,周围的夸赞声几乎让他飘飘欲仙,不免有些忘形。 这其中,便有好事之人问了起来:“姚公子如此大才,当初若是去了白鹭书院,兴许名次还能更往前些。” 姚华喝了些酒,此时已经有些上头,他虽考上了举人,却对自己的名次有些不满,一听人说这话,顿时不悦,脱口而出:“去了白鹭书院又如何,不也没有考上嘛!” 虽未点名道姓,可在场之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现场顿时一寂。 秦轩脸上的笑容,当即便有些勉强,可好在他向来是装习惯的,只当没有听见,端起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只是那手上的经络,略略跳动,也是忍得辛苦。 秦放瞥了儿子一眼,见他没有失了气度,略满意了些,转头便端起酒杯,恭贺姚华:“老夫还没恭喜姚公子呢,犬子也应当向姚公子多多学习才是。” 秦放笑着打圆场,实则也没有错,可偏偏姚华心中早有积怨。 “我可不敢当,秦公子这般人才,白鹭书院的门槛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是我该好好跟秦公子讨教才是。”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3节 这话出口,便是相当讽刺了。 哪有举人跟秀才讨教的? 这姚华没上白鹭书院也考中举人了,可这秦轩……去了白鹭书院也没考上,这学识,可真要打一个问号了。 面对众人各异的眼神,秦轩淡然的面色,终于白了些许。 作者有话说: 英娘不是恋爱脑~~ ps,女主还没出来呢~ 第四十三章 、做脸面 姚华为何会如此针对秦轩, 其实也是因为旧事。 说起来,当年与白鹭书院有交情的是姚珍儿祖父那一脉。白鹭书院老山长曾许诺姚氏先祖,每十年, 姚氏便可推举一人入白鹭书院。 这百余年来,姚氏族长一脉正是靠着白鹭书院,这才文脉不断,人才辈出, 保住族长一位不落别家。 姚华虽也姓姚, 可惜命不好, 没有生在族长家中,而是姚氏的旁支,早已落败多年。 姚华父亲早逝, 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 为了读书吃尽苦头,参加了几次童生试后,终于在二十二岁那年中了秀才, 勉强也算是年轻有为。 恰好那几年,姚老族长膝下只有姚珍儿一个孙女与尚未启蒙的小孙儿, 一个是女子之身,一个还未到入学的年纪,姚华便求上门去, 想要族长看在同族的面上, 推荐他去白鹭书院, 也免得那十年一次的名额白白浪费。 可哪知, 姚老族长却拒绝了。 姚华虽失望, 却也知道这人情的事, 强求不得, 便也歇了心思。 可哪知道,过了几年,这姚老族长竟推举了他的孙女婿秦轩入了白鹭书院! 去也就罢了,他还没考上! 一开始知道秦轩去白鹭书院的时候,姚华顶多是有些嫉妒,嫉妒他运气好,娶了姚族长的孙女,成了姚氏一族的自家人。 可等秦轩秋闱失利的消息传来,姚华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了:活该!谁让你们宁可扶持外姓,也不愿帮助族中子侄! 姚华当然难免会想,自己若是能够得到机会进白鹭书院,这次秋闱的名次定然还要好上许多,不至于吊在那末尾,让人羞臊。 这捡了便宜入白鹭书院的秦轩,自然就成了姚华心中最不满的人。 当然,这般内情,外人都是不知晓的。姚华本也不打算与秦轩起冲突,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又是同乡,日后总有相见的一面,可架不住姚华今日被人连番敬酒,生了醉意,这嘴便比脑子转得快,平日里三缄其口的话,这会儿就跟嘴上没门似的,全都往外倒了出去。 听到姚华的讽刺,秦轩面色愈发白纸一般,若不是顾及着今日是县令大人设的宴,只怕他也顾不得所谓的涵养,当时便要甩袖离去。 可是他不能。 出门前,父亲就叮嘱过,这次宴会,县令大人请了桃溪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决不可露怯。 他秋闱失利,是染病之故,外人也说道不得什么,只待三年之后他重振旗鼓,自然能堵了那些人的嘴。可他若是因姚华之言恼羞成怒,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虚? 是以,虽则秦轩心中恼羞,却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秦荐廉也在一桌之上,看到秦放父子如此丢脸,连忙端起酒杯,遮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秦放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父子有今时今日吧! 自从秦放做了秦氏一族的族长之后,便急着收拢人心,树立威信,其中他那个儿子也算帮了他不小的忙,毕竟是秦氏如今年轻一代中唯一的秀才,前段时间又是开祠堂祭祖,阵仗大得很,人人都以为他儿子是秦氏这一代唯一的希望,可不人人都想巴结秦放? 谁知道,秦轩风风光光地去,狼狈不堪地回,倒是好好挫了秦放的锐气,让他近来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了。 一想到这,秦荐廉也忍不住神清气爽。 只是,秦荐廉到底是秦氏的老族长,虽心里巴不得秦放父子丢脸,但是脸面上还是得帮他们圆个场子,便帮着扯开了话题:“不愧是县令大人,今日待客的可都是上等佳酿,老夫已经许久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了。” 秦荐廉德高望重,他一开口,在场诸位自然是心领神会,连忙帮着缓和气氛。 “老族长真是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家中多的是珍馐美酒,何必如此自谦?” 这话倒也不假,秦荐廉是出了名的饕餮,最爱美食美酒,在桃溪镇上也是出了名的。 “哎,你可不知,为了我这腿疾,我可有好些日子不曾碰过酒了。今日也是得了特许,才能饮上那么浅浅三杯而已。”秦荐廉摇头叹息,一副甚是哀怨的模样,倒是引得一旁的人啧啧称奇。 “说起来,老族长,去年见您,您还拄着拐杖,今日倒是见您健步如飞,这腿疾,果然是好全了啊。可喜可贺啊。” 说健步如飞,其实是有点夸张的,但是秦荐廉没有拄拐,却也是事实。 “我可听说,您这腿疾,是您族里一位晚辈替您治好的?”也有那好事之人,忍不住问起了八卦。 “确有其事。”秦荐廉不介意帮秦越做脸,反正就连县令大人,也是受过越儿恩惠的。 何况,方才秦轩被姚华一顿呛,丢的也是秦氏的脸,他作为秦氏老族长,怎么着也得找回点面子。 “我那世侄,因缘际会,得习医术,一眼便看穿我这病症,又有我儿尽心照料,如今我这腿疾,好了大半,只是这口腹之欲,却不得不控制着啰。”秦荐廉夸了秦越的同时,也没忘了夸自己的儿子秦榕。 一旁作陪的秦榕猛不丁地被点名,一下还有些愣神。 他向来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他爹嫌他笨嘴拙舌,如这种场面,向来只让他做个摆设,从不会将他提到人前。 今儿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令郎至纯至孝,着实让人羡慕啊。”与秦荐廉一桌的也是六十好几的老先生,笑眯眯地夸赞秦榕。 秦榕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拱手道:“孝顺父亲,天经地义,老先生谬赞了。” “多亏你与越儿,我这腿疾,才会好转。这份赞,你且受着吧。”秦荐廉望了儿子一眼,心中很是欣慰,这儿子虽笨拙,但是有一件事却做得极好,那便是与秦越交好。 秦荐廉眼尖,一眼便看穿秦越这人骨子里的傲气,他虽礼貌,待人却疏远,就算是他这个老族长,在秦越眼中也只是因着年岁,给几分尊敬而已,可他视秦榕却为叔伯,在秦氏一族里也算是头一份了。 秦榕并不知父亲心中所想,他望着父亲的目光,心中一烫,方才……他在父亲眼中,是看到了骄傲了吧? 那眼神,分明是骄傲的意思吧! 一瞬间,秦榕一个四十开外的大男人,眼底竟有了泪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终究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虽然这份认可,来得这般迟。 多亏了……多亏了越儿啊! “要谢,也该谢谢越儿才是。他这孩子,心眼实在,见不得父亲您受此苦痛,又怜惜孩儿一番孝心,才会主动提出,为父亲您治疗腿疾。”秦榕是真心感谢秦越,这出口的话,便也格外情深意切。 “秦越那小娃,倒是个仁心仁义的。”秦荐廉身旁的老先生捋着胡子赞道,“听说那周家父子,便是他救回来的。” “不止呢,听说,就连县令大人家的老夫人,也夸过秦越公子呢。” 正说着,刘璋从内院出来,恰好就听到这话,自然有人忍不住向他求证。 刘璋当然不会说秦越看好的是自己女儿的怪病,便按早前与母亲商量好的,只说是秦越看好了母亲的病症。 “确实,我母亲前些日子眼疾发作,正是秦公子帮着瞧好的。” 有了县令大人作保,在场之人终于不再怀疑。 “哎,我这腿脚,如今也是越发用不上力了,也不知……秦越公子能否帮着瞧瞧?” “我娘年纪大了,时常头痛发作,若是可以,也请老族长引荐啊!” “……” 一群人,瞬间便偏了话题,个个急着求医起来。 秦荐廉是愿意帮秦越做脸,却不打算帮他拉生意啊,安荣昌那孙儿,是不得已,也是因着两家的交情,他才愿意舍了老脸帮着引荐秦越求他救治,可这些人,又算什么? “哎呦,我瞧你们一个个的,中气十足,哪像是有病的样子。越儿是会医术,可他又不是大夫,人家如今正趁孝期,闭门读书,你们倒好,一点小事也想拿去打扰人家,万一误了人家读书科考的大事,老夫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秦荐廉不愧是秦氏昔日的掌舵人,这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话一出口,既抬了秦越读书人的身份,又堵住了在座悠悠众口。 刘璋也帮着说话:“秦公子不仅医术了得,才华亦是杰出,假以时日,说不得前程尚在本官之上呢。” 此话一出,现场一肃,原先还想着上门找秦越的人,顿时就打了退堂鼓。 也是,秦越日后可是要要考科举的人,哪能真把他当做大夫来使唤?也不瞧瞧他帮着救治过的人,老族长是同族长辈,老夫人是上官之母,而那周氏父子却是生死攸关,总不能见死不救。 至于其他人,要想找秦越救治,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可不要病没看好,反倒得罪了日后的贵人。 “大人说的是啊!越哥儿,幼年之时,可是有神童美誉的,想来等他出了孝期,定能一举夺魁,为我们桃溪镇再添一座进士牌坊啊!”说话的是族中长辈,对秦越的称呼,瞬间便亲近起来。 秦越虽不在现场,可却得了不少赞誉,再也无人提及秦越曾经做下的那些混账事。 而坐在一旁的秦轩,此时却如坐针毡,从小到大的噩梦再一次降临了。 又是秦越! 只要秦越存在一天,他便注定要被他压一头吗?!这种被人拿来两相比较的日子,他受够了! 法师说得对,他与秦越,分明就是不死不休! 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作者有话说: 秦越教授表示这是无妄之灾! 第四十四章 、传言起 落日时分, 炊烟袅袅。 秦越家的小宅里,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秋闱已过,天气便转了凉, 原本在院中凉亭用的晚膳,也挪到了厅堂之中。 安荣昌接到急信,不得不返回丹州一趟,便将孙儿安林路彻底托付给了秦越。 祖父一走, 安林路索性就搬到了秦越府中, 与梁大谷住在原来秦平住的那一间, 秦平则搬去了内院的书房。 如今啊,这安林路倒真像是成了秦家一份子,从早到晚, 一日三餐, 一顿不落。 “难为你们了,竟日日跟着我们吃素。”秦平与安林路如今也熟识了,最开始还有些畏惧这阴晴不定的义兄, 而今却是也敢开玩笑了。 安林路一边喝着汤,一边满足地晃着脑袋:“外头的肉好吃, 可义兄的素菜也是一绝啊,便是顿顿吃我也吃不厌。大谷,你说是不是?” 梁大谷埋头吃饭,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只好一个劲地点头。 因为守孝期间, 只能吃素食, 秦越担心弟妹的营养问题, 三餐便格外精细些, 虽不能大鱼大肉, 却也注意各种营养配比,他做菜又舍得用油,倒是吃的几个孩子都胃口大开。 跟刚来的时候相比,梁大谷也被养胖了不少,早已脱了当初瘦骨嶙峋的模样,个子猛蹿了不少,原本只比秦平高一些,如今倒是与安林路差不多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4节 安林路已经派人去跟梁大谷的四叔说过了,收了梁大谷做自己的侍从,梁四叔自然没有不从的,如今梁大谷也算是名正言顺可以跟在他的身边了。 说是侍从,安林路待梁大谷,倒是如往常一般,毕竟断腿再治的这段时间,就属梁大谷陪他的时间最多,因着这份共患难的交情,所以安林路待他,比寻常仆从更要亲近一些。 二人的腿伤,经过这几个月的疗养,也好了大半,虽还不敢蹦跳跑闹,但是安林路试着站起来过,踩下去的时候,似乎并未觉得两腿之间有什么高度差异,这一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信心大增,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开朗。 “安儿,你多吃点。”安林路自己忙着吃,也不忘照顾最小的秦安。 秦安笑眯眯地道谢:“多谢二哥。” 自从家里多了个安林路,秦平在家中的位序又往后挪了一位,从二哥变成了三哥。 “祖父回去多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专门派人去信叮嘱他了,要他回来的时候定要给你带些丹州的好玩意。” 安林路家中多铁汉,早就盼着有个温婉俏丽的妹妹,而秦安名字又与他有缘,所以他惯是宠着秦安一些。 前几日,安林路见秦安总是摆弄着几朵素色绢花,得知是县令府里让人送来的,当即就觉得这妹妹实在可怜,竟把几朵绢花当宝贝,二话不说就写了信送去给祖父,要他从丹州回来的时候多带一些姑娘家的玩意。 安林路在这养伤,少则也得三五个月,安荣昌虽已荣养退休,可到底还是有别的事要忙,将孙儿托付给秦越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一接到信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丹州。 安林路也没有任何寄人篱下的自觉,招猫逗狗,好不热闹,惹得秦平也忍不住跟秦越告状。 “大哥,平日里他们在隔壁玩耍,闹出些声响,我还能忍着些,可现在他们竟玩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这……未免也太……太……” 太过分了些! 秦平气得小脸胀鼓鼓的,自从知道了家中仇敌是谁,秦平便打定决心要好好读书,日后定要考取功名,与哥哥一道给父母报仇,可这决心虽下,却也架不住老有人来打扰,不是在院子里用手蹴鞠,就是跑到窗外故意逗他,叫他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念书呢? 秦越叹了口气。 养孩子难,养这些叛逆期的男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他做了多年教授,别的不敢说精通,管教学生倒是很有一套。 没两日,秦越便重新调整了课程表。 从今以后,安林路也得与梁大谷跟着秦平、秦安一起上文化课,安林路一听要上课,当即就要跑,却叫秦越给逮了回来。 “我一个武夫,又不用考状元,读什么书!”一听读书,安林路就头大无比。 秦越却不给他任何逃避的借口:“便是行军打仗,也得熟读兵法兵策,你若只有蛮力,没有脑子,又怎么能够做一个好将军?” 安林路顿时蔫了,他安小爷谁也不怕,就是祖父也拿他没辙,偏偏遇到秦越却只有认栽的份。 没办法,安林路也不得不开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日常。 梁大谷因从未上过学,秦越便单独给他开了小灶,每日教他认十个大字,喜得梁大谷雀跃不已,一有时间便拿着毛笔练字,那勤奋劲,倒是激起了秦平与安林路的好胜心,两人也开始较劲起来,每日功课效率倒是比往常还要好些。 每日的文化课结束以后,秦越又给他们多加了一门武术课,老师便是安林路本人。 安林路腿伤虽未全好,但是手上功夫还是有的,指点秦平、秦安练些拳脚工夫,不过举手之劳,也费不什么腿,还能让他找到做教习的快乐,他反倒乐在其中。 秦榕奉了父亲之命,前来探望安林路,却发现这安小爷在秦越府上每日上学练武,好不充实,与秦越的感情也一日好过一日,看得他反倒眼红起来。 “哎,我看安公子收留的那个侍从,原本不过是码头卖苦力的,如今在越儿的调·教下,都已经会默《三字经》了。若是敏儿知趣一些,让他去越儿那一道上课,该多好啊。” 回去以后,秦榕便忍不住跟秦荐廉抱怨起来,自家那儿子,当真是不识相,一与越儿碰面就针尖对麦芒,委实让人头疼。 “敏儿的性子,爱憎分明,却过于自我,日后,怕是要吃大亏啊……”秦荐廉也忍不住叹气,这孙子,不撞南墙,怕是不会轻易回头的。 “罢了,待他吃过苦头,就会长大了。”秦荐廉也不想勉强孙儿,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孙儿心中不服,只怕勉强他与秦越打交道,反倒会弄巧成拙。 “咱们秦氏一族,说不定还是得看越儿啊。”秦榕忍不住感慨。 秦荐廉没有说话,却也深以为然。 原以为秦轩会是这一代最出色的一个,没想到经过这一次秋闱,却让不少人清醒了过来。 无论秦轩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秋闱失利的,都只能说明,他运道委实不够好。 这运道,在科考之中,有时候甚至比才华更为重要。 有些人才华横溢,可偏偏运气极差,一到科考的重要时刻,不是生了病,就是得罪了人,总有稀奇古怪的理由阻挠他金榜题名的脚步。 这样的人,纵是天才又如何,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就拿越儿来说,几个月前,谁能想到他有今日呢? 一个差点被赌馆逼死的败家子,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却成了县令大人口中的“恩人”,就连身为上将军的安荣昌也对他赞不绝口,坚持要他喊自己一声“祖父”,放心将心爱的长孙托付于他。 有这份香火情在,日后秦越仕途之上若有需要,安家岂会坐视不理? 秦荐廉几乎可以预料到秦越的未来,即便不是一帆风顺,也将远远超过大多数学子,在这桃溪镇上,更是绝无仅有的那一个。 这样想的人,不止秦荐廉一个。 秦放府上的书房里,秦放与秦轩父子无言对视,二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难看。 “外面都传遍了,说你虽去了白鹭书院,却也无用,白白浪费了名额而已。”秦放面无表情地说出近来外头的传言,瞬间就看到儿子白了面孔。 那一日在县令大人府上,姚华讥讽秦轩的话,还是被好事之人传了出去。 秦轩往日受人追捧,可人心莫测,总有那羡慕嫉妒之人,听闻此事后,又夸大许多,传扬了出去。 一时之间,桃溪镇上都是关于秦轩的传言,禁无可禁。 “父亲,是孩儿无能……”秦轩低着头,默默忍受着心底的翻涌的屈辱。 “他们说的也没错。”秦放冰冷的话,让秦轩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从小到大,他最害怕的就是父亲的否定。 原以为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没想到如今却又噩梦再临。 “你的运道,确实不算好。”秦放并未在意儿子如瀑布一般淌下的冷汗,在他的理念里,知道害怕是好事,只有知耻而后勇,才能勇往无前,所向披靡。 “只要有秦越在,你的运道就好不了……”秦放眯起眼,声音低沉,可落在秦轩耳中,却如爆炸一般。 “父亲,您的意思是……”秦轩蓦地抬头,满眼复杂地看向父亲。 “我几次都想除掉他,可总让他逃过去了。如今看来,瞻前顾后,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要做,就得做彻底了!”秦放阴狠地咬着牙,那儒雅的面容上却是如毒蛇一般的冷酷狠厉之色。 “父亲,您是打算……”秦轩按捺住心中飞快跳动的心脏,强作镇定地问道。 “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为父自有计划。”秦放虽狠毒,却有一个优点,所有染血的事,都不会让儿子沾手。 “是……”秦轩没有再问。 父亲所做的决定,他做儿子的,又如何能够干涉。 上一次,秦放命秦松找了几个流离失所的混混,却反被秦轩一把火给吓跑了,看来,杀人这种事,还是得找专业的。 秦放眯起眼,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作者有话说: 秦放:今天又在作死的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第四十五章 、仇恨散 过了小寒, 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 江南的冬天,分外难熬,对于自小生长在丹州的安林路而言, 更是如此。 “你们锦州的冬天,未免也太冷了些。”安林路走进书房,一边搓手一边抱怨着。 丹州在锦州之南,又靠海边, 一年四季虽算不上温暖如春, 却也是温度适宜, 决不会像江南这般冷彻入骨。 距离他初来桃溪镇,已过去了小半年,他和梁大谷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虽还不能剧烈运动, 但是正常行走却已经没有问题,稳健的步伐压根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安荣昌一去不回,只给安林路回了一封信, 叮嘱他好生听秦越的话,又按孙儿嘱托, 命人带回了许多姑娘家的首饰衣料,另有上好的笔墨纸砚与古籍若干,这却是给秦越的谢礼。 安林路在秦家也住的习惯了, 每日一早便与梁大谷自行来书房上课。 “这才小寒, 便这般冷了, 不知到过年会如何。”安林路脱了身上的大氅, 随手递给了身后的梁大谷。 梁大谷却是早已习惯, 依旧一身轻薄短打装扮, 丝毫看不出一丝冷意。往年的冬天, 他都是在码头上扛包的,吃不饱穿不暖,哪有今年这样舒服,不仅不用干活,一日三餐有着落,还能跟着公子学认字。 “二哥,给。”秦安早已准备好了汤婆子,见到安林路便递给了他。 “哎呦,还是我们安儿最知道心疼二哥。”安林路看着乖巧的秦安,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直接笑成了两条缝。 “今日有客人要来,你们自管温习昨日留下的功课。”一看人到齐了,秦越便布置了今日的任务。 每个人的功课都略有不同。 梁大谷自然是最简单的,从当初的每日认十个大字,现在已经进化到每日习读简单的《千字文》。 而秦安是女孩,虽不必考科举,但是秦越还是希望妹妹能够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认识,便每日让她研读史册、地理游记,期望她能够博古通今,开阔眼界,哪怕日后她不能亲眼去看看这宽广的世界,也希望她能够拥有一颗宽阔的胸怀。 剩下两个,秦平自是日后走科举的路子,妥妥的文官预备役,而安林路则相反,他们一家子都是行伍出生,他必然是要继承家业,走武官的路子,秦越对他们每日的功课,也进行的相应的调整。 秦安的功课,主要是根据当日族学的夫子给的教学参考,另有秦越自己布置的小部分课外作业。秦越不希望他成了死读书的书呆子,日常民生、农活、商贾之事,也都要他去了解、去学习。 而最抗拒读书的安林路,当真是能气死夫子的小霸王,秦越索性就将他要学的那些军策兵法都变成了连载故事,一改原本的枯燥乏味,这小子只看了一章便着了迷,每日缠着秦越要下一更。 安林路自己看了还不够,又绘声绘色地给半文盲梁大谷讲解,有时候秦平也会被吸引过来,与他们一同想象那小将军在万千敌军之中浴血奋战的故事,当真是热血沸腾,情难自控。 可以说,秦越当真是将因材施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如今,这四人已经习惯了 听到秦越要招待客人,四人齐齐应了一声后,便各自忙起了自己的功课。 秦越并不限制每日做功课的时间,只要他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剩下时间便可自由支配,所以四人的学习效率一个比一个高,毕竟学完了就可以玩耍,谁不乐意呢? 看到四人埋头学习,秦越略勾了下唇,转身去了前院。 今日来的客人,是周掌柜父子。 周家耀的伤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如今总算是大好了。周掌柜便于几日前送了拜帖来,说是要带着儿子亲自登门致谢。 “恩公!”周家耀一见到秦越,立马三两步向前,利索地跪下磕头。 秦越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这是做什么?” 周掌柜腿脚慢两步,一边走一边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这小子,就是给恩公磕三百个响头也不为过。” 说着,周掌柜也走上前来,对着秦越也要磕头道谢。 秦越连忙扶住,无奈笑道:“周掌柜若非要这样,日后我便不敢见你们了。” 听到秦越这般说,周家父子这才没再坚持。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5节 “这些小小心意,还请恩公笑纳。”周掌柜身后,跟着几位仆从,手中皆端着谢礼,有白银也有文房四宝,想来也是花了心思的。 “周掌柜实在是客气了。掌柜的帮忙立了无名功德牌,已是谢过了。” 秦越想要推脱,却推脱不得,正如周掌柜所说,秦越的救命之恩,便是要了他们全副身家也不为过,何况只是小小谢礼。 最终,秦越无奈只能收下,他知道,他若是不收,周掌柜父子反倒不安。 果然,一见秦越点头,周掌柜顿时笑开了花。 事后,周掌柜都调查清楚了,是那个伙计交代错了尺寸,又怕东家责罚,便谎称是铁匠记错了,拉着他这不成器的儿子来找铁匠理论,这才有了后面那一番意外。 周掌柜是如何处理伙计的,自不必细说,而周家耀经此一遭,明显稳重了许多。周掌柜虽心疼儿子吃尽苦头,但是也觉得这未免不是福气。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我原就担心他这性子,最是耳根子软,现在吃了大亏,日后总不敢再莽撞行事了,我也可以安心将这份家业交给他了。”周掌柜乐呵呵地说着。 秦越听着周掌柜的话,心中也不由敬佩他的乐观心态,也难怪当日他一说和,周掌柜就愿意放过铁匠。 好人必有好报。 “周公子甚爱读书,子承父业,定会好生经营印书坊。”在秦越看来,兴趣是经营事业的第一要义。 周掌柜一听这话,却苦笑起来:“秦公子真是说笑了,他看的那些杂书,也好意思说是读书?我也不指望他考功名了,能将印书坊守好就行啦。” 这话倒是真的,秦越去探望过几次周家耀,每每都能撞见他趴在床上看话本杂书,对于四书五经之流,他却是沾手就困。 想来,周掌柜早年也曾是指望这儿子读书科考,改换门楣的,只是事实胜于雄辩,他这儿子压根不是读书的料,最后才决定还是趁着自己还能动弹,赶紧让儿子接掌家业,他还能再手把手教他几年。 然而秦越却不认为人生在世,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周公子喜爱杂书闲谈,也不算件坏事,起码市面上时兴什么话本,他总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便于印书坊开工嘛。” 秦越不过是一句宽慰话,却让周家耀陷入了深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侍卫的通传声:“公子,有一位姓牛的壮士求见。” 这侍卫,自然是安荣昌留下来保护安林路的,原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因伤落下了残疾,才被安荣昌收做上将军府的侍卫。 只是安林路如今驻扎在秦越家中,这侍卫们也就转而守起了秦家的门。 姓牛?秦越恍然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说的是牛铁匠。 还真是巧了,双方当事人竟撞上了。 秦越担心周掌柜见了牛铁匠不愉,沉思片刻,开口道:“周掌柜,外头求见的,正是当日那铁匠。若是您觉得不便,我便让他改日再来。” 周掌柜和儿子对视了一眼,见儿子面上并无不妥,这才笑着说道:“时过境迁,如今家耀也没什么大碍了,有何见不得的。”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秦越便没什么好避嫌的了,直接命人将牛铁匠请了进来。 牛铁匠步子飞快,几乎是一路小跑进来的,一见了秦越便噗通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快到秦越都来不及反应,一旁的周家父子也看的有点懵。 “铁匠叔,你这是做什么?!”秦越连忙将人扶起来,牛铁匠却是眼含热泪,坚持不起。 他那般粗壮一个人,他要是不肯起,秦越实在是拿他没有法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越拧眉问道。 听到这话,牛铁匠又是对着秦越磕了三个头,那声响,震得一旁的周掌柜都忍不住抚心窝子。 “秦公子,我家娘子有喜了!”牛铁匠仰起头,额头磕得通红,可那眼中却满是狂喜之色。 “您就是我老牛的再生父母!您是大慈大悲的送子观音!您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以后给您当牛做马,随便都行!” 牛铁匠情绪激动,说话颠三倒四又粗俗,但是一旁的周掌柜和周家耀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这铁匠夫妇多年无子,却在经过秦越一番诊治后,那铁匠娘子终于有了身孕。 周掌柜不由看向秦越,只见他面色平静,似乎对此不以为意,目光不由越发恭敬。 不仅能够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命,还能跟送子观音一样送娃娃,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周掌柜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正确,当初秦越帮着牛铁匠说和的时候,他虽心里不痛快,却还是答应和解。 现在看来,于秦越交好,远比出了那口恶气来得重要。 这样想着,周掌柜立即笑眯眯地恭喜牛铁匠:“这可是大喜事啊!秦公子当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牛铁匠此时才发现,原来这厅堂里竟另外还有两人,还是差点被他害了性命的周家父子。 “周掌柜……周少爷……”牛铁匠满脸通红,又羞又怕,一下结巴起来,“对不住……是老牛我对不起你们……” 作者有话说: 已经连续好几天卡文了,感觉看的人也没几个,抱紧小脑袋哭唧唧。 第四十六章 、话本子 “我与夫人, 也是年过四十才生下家耀,实在是感同身受啊。”周掌柜看着牛铁匠,一脸贴心地说道, “你娘子大龄有孕,必定比寻常妇人更艰辛一些,我认识一位产婆,从无失手, 待你娘子临产, 可请她前去。” 周掌柜主动和解, 牛铁匠虽憨却也不傻,立即对着周掌柜父子又是磕了几个响头。 当日因意外结下的仇怨,今日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秦越倒也没料到会有如此意外收获。 等牛铁匠冷静下来以后, 秦越又一次详细地询问了情况, 不得不说,这一切还真是因缘际会。 铁匠婶这些年一直为子嗣问题苦恼,心中郁结, 自从秦越为她把脉开药之后,铁匠婶就好似有了心理寄托, 心情舒畅,人自然也就更加得健康。 铁匠婶怀孕这功劳,算起来并不是秦越的, 若是铁匠婶真有什么不孕的毛病, 他那几剂药也无能为力——那些药不过是安慰剂而已, 勉强还能算是补身, 治疗不孕不育却绝对是夸张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铁匠婶身体并没有大毛病, 只是缘分未到而已。秦越所做的并非雪中送炭, 而是锦上添花罢了。 可是这个道理, 即便秦越说了,别人也只当他是谦虚罢了。 如今在牛铁匠与周掌柜父子眼中,秦越俨然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医。秦越当真是哭笑不得。 虽说秦越叮嘱牛铁匠莫要宣扬,可铁匠婶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她总不能终日避人,何况那一片的街坊邻居又来往频繁,没过两月,铁匠婶有孕的消息还是被邻居们知道了。 铁匠婶不过是念了一句“多苦了早先隔壁的秦公子”,立马就被嗅觉灵敏的八卦群众理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又是那秦越秦公子的功劳! 这八卦,原只是在巷子里的邻居之间传来传去,可没多久,书琴斋突然推出一本名叫《医仙弟子下凡记》的话本子,讲的就是那医仙座下首席大弟子因历劫而下凡,于人世间悬壶济世的故事。 其中便有一章讲的是这医仙弟子为一对苦苦求子多年的石匠夫妻治好了不孕之症,更巧的是,这石匠先前还因意外伤了一位酒楼的少爷,也是这医仙弟子妙手回春,将人救了回来。 有心人一看便知,这所谓的医仙弟子,分明说的就是秦越嘛! 也不知这作者究竟是谁,虽给各中人物都换了姓名身份,可略一猜想便能对号入座,这故事里的石匠夫妻,便是北街的牛铁匠夫妇,而那酒楼少爷,自然就是印书坊的周少东家。 写这话本子的人,文笔不算多好,但是写得通俗易懂,只要略识得几个字的,都约莫能够看懂说了些什么,这话本的销量竟意外得好,一跃成为书琴斋的畅销书。 “爹,怎么连你也在看这本书啊?”秦敏回到家里,便看到自己父亲坐在书斋之中,摇头晃脑地看着这本话本。 近些日子,族学里的同窗之间,流行的便是这本以秦越为原型的话本,秦敏不屑一顾,无论别人如何推荐,他亦不肯一观,反倒成了族学中唯一一个还未阅此书的人。 原以为离开族学就算是脱离苦海,没想到回到家中,自己父亲竟也看此书看得津津有味! “敏儿,你回来了啊!”秦榕笑眯眯地跟儿子打了个招呼,便又埋头继续读书,那翻书的频率,竟让秦敏都有些惊讶。 “真有这么好看吗?”秦敏心中越发不服,忍不住嘀咕起来。 秦榕抚掌叹息:“这章里头,医仙弟子用蚂蚁治好王员外腿疾,说的不就是你祖父嘛!” 什么?!连他祖父也被编进去供人娱乐了?!秦敏怒了,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话本,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怎么编排的! 可是看着看着,秦敏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哎哟这酒楼少爷差点就失血过多而死了,还好还好,医仙弟子竟想出用匕首替他止血的法子! 不知不觉,秦敏竟一口气看完了这话本,可惜的是,因篇幅有限,这话本竟只有上册。 “哎……这人怎么只写了一半呢!”秦敏忍不住拍大腿。 “嘿,你这小子,总算看完了,可以还给你爹了吧?”秦敏一抬头,便看到父亲笑眯眯地站在身旁,窗外的天色,竟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秦敏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给……给你。” 他原是想唾弃这话本的,谁知自己却看入了迷,更糟糕的是,他竟然觉得这医仙弟子……莫名得有点酷?! 秦榕看着儿子尴尬的模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写这话本的人,定是与越儿十分有交情,否则,写不出这般细致的故事,尤其是那冒死救酒楼少爷那一章,简直就是身临其境!”秦榕好似没有察觉儿子的异常,就如与好友交流一般讨论起书里书外的故事。 秦敏见此,也面色自然许多,哼哼道:“不会就是他自己写来吹捧自己的吧?” 这个猜测,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却被秦榕否了。 “我早就去问过越儿了,他也不知是何人所作。”秦榕忍不住有点遗憾,“这故事是好故事,只是文笔欠佳,早知道,还不如我来写呢。” 秦榕读了半辈子书,虽没在科举上有什么进益,但是写故事的这点文采总还是有的嘛。 “你若是敢写,我……我就……”秦敏气得满脸通红,要是让同窗们知道,自己父亲写故事吹捧秦越,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秦榕见状,只能遗憾叹息,为了父子关系,看来自己的文学创作梦想,只能暂且搁置了。 “那个秦越,如今当真医术了得吗?”秦敏眼神飘忽地忍不住问道。 秦榕微微挑眉,故作高深地摸着下巴的小胡子:“只我一人夸他,你定然不服,可如今县令刘大人也亲口夸赞过他,你总不能说,刘大人也被秦越收买了吧?” 秦敏沉默了。 对于桃溪镇而言,县令刘大人便是这一方的天,秦越再是会溜须拍马,也不可能让刘大人为他做脸,那只能说明,这秦越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秦敏向来心思简单,心底的纠结,也轻易表现在脸上。 秦榕见此,不由弯唇一笑。这小子向来傲气,他们越是说秦越的好话,他心里越是不服,反而起了反作用,还不如让他自己去发现越儿的本事,方能真心叹服啊。 “哎,我明日就去书琴斋催一催,这话本的下册,不知何时能够刊印出来。”秦榕一脸遗憾地叹息着。 与此同时,县令府的后院里,刘英娘也正如痴如醉地沉迷于这医仙弟子的故事之中。 看这话本上对医仙弟子的形容:“只见他生得一张极为俊秀的脸,不笑之时便如冰山寒雪,浅勾唇角,便如寒冰融化,春暖花开。” 刘英娘的脑海中,顿时跳出秦越的身影。 当真是……温文尔雅,俊秀出尘。 “大小姐,这是老夫人命人送来的点心。”丫鬟杏儿端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刘英娘还歪着看话本,便微微一笑,“您这几日,捧着这话本,一刻也舍不得放下,当真有这么好看吗?”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6节 刘英娘懒洋洋地收起手中书卷,小心翼翼放进身旁的匣子里,一边回道:“左不过是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杏儿一边将点心放在桌上,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前阵子忙着您及笄的事,是许久没有出门了。不过,大少爷不是约了您明日去书琴斋吗?” 想起与弟弟的约定,刘英娘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弟弟有心了。” 这本讲医仙弟子的话本故事,也是弟弟刘俊义送给她的,原以为不过是胡编乱造的民间传奇,却未料,讲的竟是他的故事。 虽见不到真人,可看着这故事,又仿佛看到那清朗的男子,温润浅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刘英娘已然心满意足。 说起书琴斋,刘英娘心中便有着隐秘不可说的期盼。因心里有了挂念,这一夜便过得格外快些。 晨曦微露,刘英娘便起床梳洗打扮起来。 “大小姐,您今日,好像格外漂亮哩。”杏儿忍不住夸赞。 刘英娘望着镜子里明显比平时精致许多的妆容,两颊微微泛红,故作镇定道:“难得出门,总不能失了礼数。” 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不过是因为……女为悦己者容罢了。 与祖母一同用过了早膳,刘英娘便与大弟弟刘俊义一道出了门。 出门前,刘老夫人笑眯眯地望着孙女,意有所指地叮嘱:“女孩子家家的,自在的时日实在太短,是该好好玩耍,不着急回来。” 刘英娘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只当是祖母随口一说,可是当她在书琴斋见到表哥白清河的时候,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祖母的话另有含义。 自在的时日太短,是因为离她出嫁的日子也将不远了! 刘英娘及笄之日,舅母亲自为她插簪,又过了两日,舅母与大表哥大表嫂便都回了老家,而二表哥白清河却以向姑父刘璋请教为由,留在了桃溪镇。 刘英娘不知祖母与舅母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舅母临走前,亲手为她戴上了一只碧玉的镯子,而父亲,则是送了二表兄一块上好的墨砚。 虽未过了明路,可两家的意思,也十分明确了。 父母之命已有,就等接下去的媒妁之言了。 如今白清河出现在这里,自不可能是弟弟自作主张,定是父母允许,叫他们借机多多相处。 她与心中的那人,就好比话本子里所说的仙尘有别,终究……是没有可能的。 作者有话说: 想写一些美好的少男少女,哪怕有些遗憾,也都会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谢谢大家昨天的鼓励,今天留言的都送红包哦~~~ 第四十七章 、遇杀手 刘英娘心中百转千回, 最终只能够化作一抹羞涩的笑。 “表弟,表妹,好巧, 竟在这遇见你们。”白清河走上前来,虽故作镇定,可那耳朵,却微微泛红。 这耳朵红的, 也不知是因为害羞, 还是因为心虚。 刘俊义心领神会地对着表兄眨了眨眼:“表兄, 你也在这呢。我陪姐姐来这,想找些新书呢。” “哦哦……我刚翻了一遍,若是不介意的话, 我倒是能帮表妹介绍一下。”白清河虽这么说着, 可眼神压根不敢落在刘英娘的脸上。 “这可真是太好了。姐姐,就辛苦表兄为你介绍一下新到的这些书,我正好去隔壁寻一些典籍, 姐姐若是有事,随时喊我便是。” 刘英娘想留住他,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今日这出安排,定是家长长辈想出来的。 未婚男女, 即便是表兄妹, 寻常也该避嫌的, 可若是偶遇, 身边还有自家兄弟作陪, 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白清河心中也明白, 眼前这容貌秀丽的表妹, 极有可能便是自己日后的妻子,两家是姑表亲,自己日后考功名也少不得有姑父的指点,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该给表妹留下一个好印象。 “表妹,你喜欢看些什么书?”白清河滚烫的脸蛋总算略微恢复几分,强作镇定地走到刘英娘身旁。 刘英娘用帕子微微捂唇:“不过是看一下话本游记,打发下时间罢了。” 白清河点了点头,表示了然:“那往这边来吧。” 这一边,全是新到的话本,刘英娘一眼就看到了仅剩的一本《医仙弟子下凡记·续》。 竟出了下册。 那上半册,刘英娘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下册。 “表妹也喜欢这医仙弟子的故事吗?”见刘英娘拿起了那下册话本,白清河不由轻声问道。 刘英娘抬头望着他,双眼微亮:“表哥也喜欢吗?” 白清河点了点头:“闲暇时翻着看过,原以为是老生常谈的鬼怪精灵的故事,没想到,却别有一番意味,那医仙弟子悬壶济世,为人处世也值得学习。” 白清河来桃溪镇不久,身边除了表弟,也没有同龄伙伴,是以并不知秦越盛名,更不知这医仙弟子,说的是何人。 听到白清河这么说,刘英娘眼中笑意不由真挚许多:“我也觉得,这医仙弟子,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好人。” “读书、习医或是为人,皆是为了自己,最要紧的便是无愧于心。医仙弟子这句话,让我受益匪浅啊。”白清河随口便说出其中一句,可见真真是认真阅读过的。 “我也最爱这句。人这一生,做任何决定,都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事后,也莫要后悔。”刘英娘将那下册话本捧在心口,眼神格外认真。 “表妹与我,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白清河望着面前这种清丽的面容,心跳不由飞快地跳动了几下。 若能得表妹这样的娘子,闲暇之时,还能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岂不快哉? 这般一想,白清河就连耳根都红了个遍。 刘英娘一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也羞涩起来,低头佯作看书。 白清河心慌意乱,脱口而出:“我去隔壁找表弟。” 说着,他便落荒而逃。 看着白清河狼狈的模样,丫鬟杏儿笑出了声:“咱们这位表少爷,竟那么容易脸红。” 刘英娘横了她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似乎……未来这桩婚事,也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大两小走进了书琴斋,直奔新书而来。 那大的做仆从打扮,正是腿伤刚愈的梁大谷,而两只小的,面容相似,赫然便是秦平与秦安。 今日,是每七日一次的休沐日,秦平与秦安听说那医仙弟子出了下册,便央了安林路带他们来书琴斋。 安林路这人,看了书就头疼,所以一个人去了隔壁茶楼听书,让梁大谷带着双胞胎来找书。 “怎么没有了呢?”秦安在书架翻阅了一遍后,有些失望地看向了一旁的秦平。 “许是卖完了吧。不若下回再来吧。”秦平宽慰妹妹。 秦安虽失望,却也知道没有别的法子,正当两人准备离去之时,刘英娘却叫住了他们。 “两位是要找这本续册吗?” 秦平与秦安回头,便看到一位温柔恬静的小姐姐含笑望着他们。 “是的。我们找的正是这本!”秦安看到刘英娘手中的续集,连连点头。 “既然两位小友喜欢,那便让给你们吧。”刘英娘笑着说道。 杏儿惊讶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不明白小姐为何会割爱。 “真的吗?谢谢姐姐。”秦平与秦安见刘英娘真心相让,顿时欣喜不已,从她手中接过书册后,再三道谢后,方去结了账。 等到秦平与秦安离去,杏儿才有些不解地开口:“大小姐,您不是一直都想买这续册吗?为何要忍痛割爱呢?” 刘英娘望着双胞胎欢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指地开口:“你没看到那小姑娘头上戴的绢花吗?” 杏儿努力回忆了一下,目光又不经意地落到刘英娘的头上,这才恍然大悟:“那绢花,像是小姐您的手艺!” 刘英娘这才点头:“是呀,那是我亲手做的。” 她给秦越的小妹,亲手做了一匣子的女孩家玩意,其中便有她方才佩戴的素色绢花。 所以,那小姑娘一走进来,刘英娘便认出她的身份了。 更何况,那双生子的眉眼间,与秦越又有几分相似。 “您做的绢花,只送给过秦公子的妹妹……”杏儿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您是认出她的身份了,所以才会相让的。” 杏儿很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自言自语地为刘英娘反常的行为找到了理由:“也是,那秦公子可是咱们老夫人的恩人,他的妹妹,咱们让一让也无妨。” 刘英娘看着杏儿天真烂漫的笑容,微微勾起嘴角。她那点情愫,除了祖母外,就连身边最亲近的贴身丫鬟也不曾察觉过,既如此,那便让它永远地藏在心底吧,也许哪一日,便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去。 * 勾月如弦,云密星隐,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火,整条长街仿佛陷入了寂夜之中。 因是休沐日,安林路带着两小只以及梁大谷在外溜达了一日,皆是精疲力尽,早早歇了。 秦越如今的作息,也越来越靠近古人,毕竟晚上没有灯,那烛光实在费眼,倒不如清晨早点起来看书习字,所以不知不觉也越来越习惯早睡早起。 几道黑影出现在秦家小院的墙外。 “穿过小院,后院东边第一间,便是那秦越的房间。”一个黑衣人小声地开口。 “上!”随着一声令下,黑衣人们便立即动作迅速地翻墙而入。 可还没等他们找到秦越的房间,又有几个身手利索的男子从隔壁院子翻了进来,手持刀剑,挡在面前。 黑衣人首领又是警惕,又是懵逼,这秦越不是个书生吗?家中应当没有这种身手厉害的暗卫吧?难不成,主家请了不止他们一帮杀手吗? 为了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产生不必要的伤亡,那首领不由试探地开口:“来者何人?难道也是来杀秦越的吗?” 对面的那群人里,一位健壮汉子哼了一声:“秦越的命,归我们。” 原来是来抢生意的!黑衣人首领顿时怒了:“江湖规矩,先来后到!” 说话间,双方便打斗起来。 黑衣人打着打着就发现了不对劲,对面这伙人貌似不是江湖路子,这一招一式,都像是战场上的杀招。 那首领还不算糊涂人,当即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先撤!” 他们接杀人的买卖,可不代表愿意跟朝·廷对着干。 黑衣人来得快,撤得也快,不过须臾,便消失在了眼前。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7节 打斗的动静,也惊醒了屋里的秦越、安林路等人。 梁大谷提着油灯匆匆而来,身后跟着还在打哈欠的安林路。 秦越后到一步,他先去了弟妹的房间,见二人睡得正香,才提灯到了小院。 “发生什么事了?”灯火一燃,小院便亮堂了起来,安林路望着院中几人,拧眉问道。 原来,这几人,正是当时祖父留给他的几个守卫,因秦越家地方有限,平日里便住在隔壁。 “方才,有几个江湖人,想要趁夜取秦公子性命。”为首那人,便是方才答话的健壮汉子,姓陈名汉,他的功夫是这几人中最好的,因腻烦了战场上的打打杀杀,才跟着荣养归乡的安荣昌去了丹州,做了他的侍卫长。 这一次,安荣昌便将他留下来,看护宝贝孙儿,却不想阴差阳错救了秦越一命。 “义兄,你招惹谁了?竟有江湖人要杀你?!”安林路又是震惊,又是意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越,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跟江湖人打交道的模样啊。 秦越眉宇紧皱。 他心里虽有了猜测,却也觉得意外,难道他的威胁就这么大,那人竟不惜买凶也要杀了他吗? “先派个人去报官。”秦越沉声吩咐。 陈汉当即点头,下令命手下快去快回,又对秦越补充道:“那黑衣人虽蒙了面,可看他们招式,应当是匪徒出身。” 陈汉顿了顿,补充道:“小的曾随上将军多次参与剿匪,是以识得他们的招式。” 听到这话,秦越不由看向安林路:“接下去,还得劳烦你了。你马上写信给安爷爷,请他联系当地守军,追查此事!” 作者有话说: 出大事啦! 第四十八章 、将军令 秦越明白, 本地县衙的捕头,抓小偷小摸还行,要找出这些江湖匪徒, 几乎是不可能。 府衙不行,可历来参与剿匪的各州守备军,却是可以的。 秦越就听安荣昌说过,锦州乃江南富庶之地, 往来商船众多, 早些年曾水匪横行, 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当时的锦州守备将军与水匪沆瀣一气,里应外合, 中饱私囊, 害得来往货商苦不堪言,直至后来一位新上任的知府被水匪所杀,朝堂这才引起重视, 派了当时还在任的安荣昌前来剿匪。 安荣昌曾追随勇毅侯在沙场拼杀多年,他的人马, 自然与尸位素餐的守备军不同,下手狠厉不说,就连老巢都给端了好几个。 自那之后, 锦州的水路才太平了许多, 往来船只再不必如过去那般提心吊胆。 只是, 狡兔三穴, 纵然当年安荣昌剿匪力度再是厉害, 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 偶尔于江面上出没, 只是早已不复当年势力,所以后来的守备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三两条小鱼偶尔出来小打小闹一番,也好显得他们也是有事要做的。 是以,要捉拿今夜刺杀的匪徒,还是得由当地的守备军出马才是。这事,自然是能请上将军府的安林路出面。 “这事,只能劳烦你了。”秦越再次看向安林路。 安林路拍着胸脯许诺:“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敢动我义兄,就是跟我安林路过不去!我这就去给祖父写信!” 安林路刚走出两步,突然又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扬起一抹坏笑:“给祖父写信,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不说,只怕那匪徒也不知逃哪里去了,再要找到他们就麻烦了。我之前听祖父说起过,锦州的城防守备将军原是我祖父麾下的副将,我马上亲自去一趟他府上,就说……有匪徒想要报复当年祖父围剿之恨,得知我在桃溪镇,趁夜刺杀我!” 秦越看向安林路,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 这小子,不愧是出身于上将军府,这心思转得够快的啊。 就算有安老爷子出马,守备将军答应出面追查此事,可刺杀秦越这不知名的小卒,与刺杀上将军府的小公子,这二者在守备将军心中的分量可不一样。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秦越也不跟他客气。 事关生死,不抓出背后真凶,他今后只怕就别想睡安稳觉了。今夜算是运气好,安林路住在自己府上,他身边又恰好带了厉害的侍卫,如若不然,只怕今夜便是他秦越的祭日了! 想到这里,秦越眼中闪过一道凉光。 他是医生,救人无数,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无底线的慈悲,才是对公平正义的践踏。 为了防止那伙子贼人去而复返,安林路留下了陈汉守在府里,自己则带了梁大谷与另两个侍卫匆匆而去。 也不知安林路在现任守卫将军面前说了些什么,天色尚未通亮,现任守备将军周显龙竟就亲自带着人到了秦越府上。 “义兄,这位便是桃溪守备周将军。周叔,这位便是我义兄秦越。我祖父带我来桃溪镇,便是将我托付于他,我的腿伤,也是托他照料,才能痊愈。” 安林路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若是单说找秦越给他治疗腿伤,只怕别人将他看做大夫一流,而先用了托付二字,不仅彰显秦越与上将军府的关系亲密,也可显示他深受安荣昌的信任。 果然,一听这话,周显龙看秦越的眼神便略有些不一样了。虽不知道昔日的老上司何时在桃溪镇认了个书生做义孙,可就冲他治好了安林路的腿,便不能小看了他。 说起来,半夜时分,安林路突然上门,自称乃上将军安荣昌长孙,周显龙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身为上将军昔日的属下,谁不知道,老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断了腿的混世魔王?这身有残疾的混世魔王,怎么会三更半夜到他府上? 不信归不信,周显龙还是匆忙起身去见人,他倒要看看,谁有这胆量到他府上坑蒙拐骗来了! 可等见了人,只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周显龙就不得不信了,这玉佩他再熟悉不过,乃上将军昔日贴身所戴之物,若非亲长孙,又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他? 何况,这小子的眉眼,几乎与老将军如出一辙,便是没有这枚玉佩,他也起码有三分相信了。 可周显龙心里却依旧存疑,不是说上将军的长孙于前几年骑射之时摔断了腿吗?如今怎么就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呢? 安林路不得不解释了自己前来桃溪镇治伤的过往,又细说了今夜遭遇刺杀之事。 安林路一口咬定:“我的侍卫长认出那些人皆是匪徒出身,我怀疑是有人知道知道了我的身份,想杀了我,报当年祖父剿匪之仇!周叔,您也一定要当心啊!尤其是您的家眷,日后出门,可定不能大意啊!” 一听这话,周显龙几乎竖起了全身的毛发,若是老将军的长孙在自己辖区内出事,自己就是自戕谢罪也不够的! 更何况,当年剿匪一事,也有他的一份。他正是因为跟着老将军剿匪得力,才升了这守备将军以职。那些水匪今日敢刺杀老将军的长孙报仇,明日就敢刺杀他的家眷,这还了得! “林路你放心,我定不会放过这些宵小之徒!”一想到有那水匪潜藏在四周,随时都可能伺机而动,周显龙觉也睡不着了,当即便带了人赶往桃溪镇。 “这些卫兵,暂时先留在此地,在本将军找到那些匪徒之前,林路你务必时刻小心,不可松懈。” “多谢周叔了!我定会跟祖父禀明周叔的相护之情。”安林路自从腿愈之后,原本阴翳的性子渐渐收敛,反倒逐渐展露出他狡猾的一面,如今都知道搬出自家老爷子的名头,给周显龙画饼。 一旁的秦越默默地摸了摸鼻子,这一招,乃是他为安林路所写的小将军故事中用过的招数,他倒好,直接照搬了。 不过,不管招数来路如何,管用就行。 可如今,这混世魔王,在这书生面前却乖觉得很,周显龙便直觉自己决不能将他当做一般书生看待。 “劳烦周将军了。”秦越拱手致谢。 周显龙却是一手托住了他,朗声道:“叫什么周将军,见外了不是?你既是上将军的义孙,那便是我自己的子侄一般,就与林路一样,喊我一声周叔吧。” 周显龙如此给面子,秦越也没有不从的道理。 有了周显龙带来的卫兵,秦越与安林路都松了口气。 又为了保证秦越的安全,安林路主动提出与他住到一间。 秦越想了想,反正房间里还有个软塌,倒也无碍,便命人取来了安林路的被褥枕头。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安林路终于问出了心中压了许久的困惑:“义兄,你一个无权无势的读书人,谁非要置你于死地呢?” 安林路实在想不明白,秦越一个书生,家世也一般,父母在世之时也不过是略富庶一些罢了,如今就连家财也散去大半,又有谁非要取他性命呢? 秦越剪了烛心,原本暗淡的烛火一下又明亮起来,照得他的脸越发清俊柔和:“这世上,多得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我的存在,于高位者而言,不屑一顾,可若是与我同位相争者,也许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有些人,遇到强有力的竞争者,想的是督促自己,更加努力,可有些人想的却是,将这竞争者彻底除去。 秦越上一世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就曾遇到过这样偏执的学生。因他自小便是年级第一,心性极高,可谁知到了医学院后,他引以为傲的聪慧却不够看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比不过同班另一个同学。 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那个同学的水杯里下毒!幸好那个同学本也是学医的,心性警觉,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从那件事之后,秦越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嫉妒,有时候会化作怪兽,吞噬掉人们该有的良知与对生命的敬畏。 “这么说,你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对吗?”安林路目光一亮,急忙追问。 秦越微微一笑:“我虽心里有数,可没有十足的证据,便是打上门去,他也不会承认的。” 这便是棘手之处。 秦放一贯会做形象,在外人眼中,他是温厚良善的族长,有谁会相信,他会□□? “这倒是难了。”安林路皱起眉头,“只怕就算抓了那些匪徒,他们也无法指认真正背后指使之人。” 只要那个人不傻,他就不会亲自露面。 “罢了,还是等祖父回信之后,再想法子吧。”闹腾了大半夜,安林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天气越发冷了,他蜷缩在软塌之上,恍惚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轻微的呼噜声便响了起来,秦越便顺势熄了烛火,也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转眼,天色熹微,府衙的捕快才姗姗来迟。 可到了秦越府上一看,就见到了守备军的身影,那老捕快还不算傻,立马小声叫自己的徒弟回去通知刘大人,一边心里也不由暗叫不好,这次怕是要挨训了! 昨夜,那侍卫赶去府衙报案,值守的捕快只当是一般的小偷小摸,打着哈欠便将人打发了,直到今日一早才让他带着徒弟来看看情况。 哪成想,守备将军竟亲自守在这里! 这里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说: 秦教授表示,多谢敌人送的火箭! 第四十九章 、守备军 一大早, 刘璋刚到府衙,一向稳重的李师爷便面色惊慌地迎了上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刘璋面色不愉地皱了下眉头, 任谁一大早听到这句话,心情都不会好的。 “何事如此惊慌?”刘璋不悦地问道。 李师爷喘着气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昨夜有人半夜前来报案,说是家中进了匪徒……” 刘璋听到这里, 双目一横:“既是匪徒, 那便让捕快速速去查便是。” 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刘璋与那值守的捕快一样, 以为报案者口中的匪徒,不过是趁夜偷摸的贼子罢了,只是那报案人受了惊吓, 口中夸张而已。 倒也怪不了刘璋会这么想, 刘璋在本地做了这些年的县令,对自己的治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8节 桃溪镇地处江南,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当地又历来重视文教,这样的地方, 百姓安居乐业,民风也如这江南的春水一般,温婉和善, 鲜少出现为非作歹的事。 李师爷却急得满头大汗:“去了!张捕快一早就带着徒弟上门去了, 结果就刚刚, 他那徒弟回来汇报, 说是那家人里, 守着守备军呢!” “什么?!”刘璋一听这话, 当即眼前一晕, 这守备军,又名地方军,乃是驻守各县的驻军,平日里深居营寨,鲜少露面,与他这县令也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能够让守备军出面的,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刘璋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李师爷又给他一记大大的打击:“不仅如此,就连那守备上官周将军也来了!” 这下,刘璋可不只是眼花了,直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地方军的最高长官都露面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了?!刘璋心中慌到不行,他这几年的考评都是优等,眼看就要荣升,可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大事啊! “哎呦,大人,您还好吧?”李师爷连忙上前扶住刘璋。 刘璋拽着李师爷的胳膊,慌不迭地喊道:“快!备马车!本官要亲自前去查看现场!” 刘璋双腿尚且犯软,却不敢耽搁一步,在李师爷的搀扶下连忙往外走去。 走出几步,他忽然想起至关重要的问题:“这到底是哪家大户,引来了这样的大人物?” 李师爷愣了一下,随即迟疑地回答道:“那值守的捕快说,仿佛是西市李子巷口的秦家……” 刘璋继续往外走着,一时也没想起来这李子巷口的秦家到底是哪一家,毕竟这桃溪镇一大半都姓秦。 等坐到马车上,刘璋望着帘子外飞快往后退去的街景,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竟丝毫顾不上平日最在意的文人形象,急得直拍大腿:“西市李子巷口的秦家,那不是秦公子府上吗?!” 刘璋派人往秦越府上送过两回礼,只是都不是自己亲自去的,所以对秦越府上的地址也未记得很牢,只是因听夫人念叨过一遍,才有些许印象。 “快!赶紧的!快马加鞭!”刘璋急得一把掀开帘子,连声催促前面的车夫。 坐在刘璋对面的李师爷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大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位秦公子到底是谁。 “大人……这秦公子,究竟是哪位啊?” 刘璋急得一瞪眼:“还能是哪位!自然是救治过本官母亲的那位!” 李师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秦公子! “报案之人可有说,秦公子有没有事?”刘璋急切问道。 “大人请放心,那报案人说匪徒被打跑了,府上并未有任何伤亡。” “这就好……”听到秦越无事,刘璋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刘璋马上又困惑起来,这秦越一介书生,是怎么从匪徒手中逃生的?难道真是小偷小摸?可小偷小摸,又为何会惊动本地守备军?! 刘璋心中的困惑一个接一个,李师爷又问了一个问题。 “可大人,这秦公子,又怎么会与守备将军有来往的?”李师爷困惑不解地问道。 这个问题,也正是刘璋心中最大的疑惑。 据他了解,死去的秦员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位高权重的亲友,唯一还算得上人脉的,也只有他那小舅子詹文荣。 刘璋考中进士那一年,考官正是如今的青州知府黄瑾奕,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所有那一科高中的考生,都算得上是黄大人的学生。 而詹文荣,如今却是黄瑾奕的幕僚。黄瑾奕虽然没有正式收詹文荣为徒,却十分欣赏此人,二人也算有几分师生情谊。 真要细论起来,刘璋与詹文荣,互称一声师兄弟,也是没问题的。 难道,这守备周将军,是詹文荣那边的人脉吗? 刘璋心中有些疑虑,虽说詹文荣受青州知府黄大人的赏识,可青州与锦州相隔甚远,而且守备将军与文官向来往来不多,就算是黄大人亲自出马,只怕对方还要摆摆架子,又怎么会给詹文荣一个举人这么大的面子? 一时间,刘璋也想不出个头绪,索性便不去想了,心急火燎地催了一路,总算是来到了秦越宅子门口。 秦越家的大门紧闭着,巷子口的行人来往如常,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难道是捕快报错了情?! 躲在一边的张捕快一看到刘璋的马车,连忙从大树后溜了出来:“大人,您可算来了!” 刘璋连忙拉着人仔细问了起来:“是你让人回去通报,说是这儿有守备军?” 人呢?! 张捕快哭丧着个脸,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秦越家的大门,小声回道:“都在里面呢!早晨属下来得早,大门刚好开了一下,属下就从门缝里瞧见了!” 张捕快顿了下,又连忙补充道:“小的前几年,曾奉您之命,护送贺礼去过周将军府上,所以才认得他的脸。” 这么一说,刘璋倒是想起来了,三年前,是周显龙三十九岁的大寿,本地的习俗是寿辰过九不过十,虽说二人没什么交情,但是到底是在一地为官,周显龙又官阶高于他,面子情总得过得去,刘璋便命人送了一份贺礼,当时确实是叫了几个捕快一道护送过去的。 “周将军现在还在里面吗?”刘璋心乱如麻,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直觉事情小不了,若是处理得不好,只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也会有所影响。 “在呢在呢,属下一直在这里盯着,并未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张捕快殷勤回答。 刘璋正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示意李师爷上前敲门。 门内,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 “来者何人?”前来开门的,正是昨日打退匪徒的侍卫长陈汉,一双鹰目锐利警觉,看得人不由心头一跳。 刘璋按捺住哆嗦的心跳,客气地开口:“本官乃当地县令,听闻府上昨夜来了恶徒,特带了捕快,前来查案。” 陈汉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什么时候轮到县令亲自出马查案了?不过是得知了周将军在这里,过来露个脸罢了。陈汉早就注意到了躲在门外的张捕快,只是见他是官府的人,这才没有驱赶罢了。 陈汉正是厌倦了这种官场逢迎,才会急流勇退,选择去了安府做了一名侍卫长,如若不然,以他的功夫,今日官位应当不在周显龙之下。 “秦公子乃家母的恩人,我实在是担心秦公子境况,这才亲自赶来,劳烦壮士通报一声。”刘璋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县令身份,并不能让眼前这人对自己有几分恭敬,反倒弄巧成拙,让人更加不屑了些。 刘璋又连忙报上了自己与秦越之间的私下交情。陈汉闻言,这才让他进了门。 刘璋默默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万万没想到,当日母亲坚持要明面上感谢秦越的举措,今日竟成了他唯一入门的砝码。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当日母亲坚持要让秦越为英娘看病,他还觉得母亲是被人蒙蔽了,要不是因他一向孝顺,不愿忤逆母亲,只怕也没法与秦越结下这份缘分了。 刘璋在心里越发钦佩母亲的高瞻远瞩。 正想着,陈汉将人领到了厅堂。周显龙正准备告辞。 他毕竟身在官位,还有其他要事,见这里安排妥当,便打算先行离去。 “林路,越儿,我营中还有要事,不得不先走一步了。这队守备军,便留在这里,护你们周全。”周显龙刚刚起身,正巧,刘璋来了。 “哎呦,贤侄,我一早听捕快说你府上出事了,连忙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好在你没事啊!”刘璋这一声贤侄,叫得无比顺滑,好似此前已经叫过无数次一般。 一路走来,刘璋已经留意到了府里的情况,大约是为了不引人注意,那些守备军都在院子里守着,人数不算少,起码有二三十号人,守着这么一个两进的小院,足够了。 进了厅堂,刘璋又飞快地扫视了里面的情况,秦越与周显龙他是认识的。 还有两个少年却是面生得很,年纪都与秦越相仿,一个略白些,坐在周显龙身旁,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只怕身份不低。 另一个则略黑些,站在那少年身后,像是仆从。 刘璋面上没有显露丝毫异常,进了屋后,先出声关怀了秦越的情况,而后才是与周显龙打招呼。 “下官刘璋,见过周将军!” “刘大人客气了,一大早的,竟亲自赶来。”周显龙挑眉看向刘璋,刘璋却是面不改色。 “哎,都怪那值守的捕快误事,要早知道是越儿府上出事,我定是连夜就要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因为榜单的问题,明天十二点的更新放在今天更新啦,现在更新,明天十二点不用等了哦~ 第五十章 、狗跳墙 周显龙但笑不语, 刘璋这话,谁信谁是傻子。 若真是担心,就该连夜赶来, 而不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刘璋也知道自己这话,只能骗骗傻子,面前这几人,哪个瞧着都不像。可是他除了这么说, 也没别的办法了。 “多谢刘大人关心。”秦越适时地开口, 解了刘璋的尴尬。 周显龙虽不大瞧得上刘璋这种文官, 却也还没到非要揭穿别人的地步,只无视了他,再次叮嘱秦越和安林路:“有任何事, 立即派人来守备营找我。” 安林路点了点头, 表示记住了,秦越却是拱手谢道:“辛苦周叔跑这一趟了。” 周显龙满意地拍了拍秦越的肩膀,便转身带着亲信走了。 刘璋看了一眼周显龙离去的背影, 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关切地望着秦越:“贤侄,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还惊动了周将军啊?” 其实,刘璋想问的是,你何时与守备将军搭上了线啊?!他可听见了, 周将军管他叫越儿!而秦越, 管周显龙觉周叔! 听这称呼, 能是一般关系吗?! 刘璋额上的汗, 刚刚擦了, 转瞬又冒了出来, 他在心里回忆着, 自己与秦越的几次交道,他应当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吧? 对了,他当初虽不大瞧得上秦越,但因为碍于母亲的面子,也没摆县令的架子,后来秦越治好了英娘的恶疾,他夫人也是命人以母亲的名义送了重礼。 他待秦越,即便算不上如子侄般亲厚,刘璋也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一位亲民的县令了。 这样想着,刘璋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看向秦越的目光中也越发亲近几分。 秦越不知刘璋心中万般杂思,他侧首看了一眼安林路,安林路立即心领神会,起身走到刘璋跟前,略一抱拳:“晚辈安林路,拜见刘大人。” 刘璋此时哪敢摆县令的架子,连忙伸手将人扶起,甚是热情地问道:“快快请起。” 说着,他又看向秦越:“越儿,这位安公子倒是面生,瞧着不是咱们桃溪镇人氏……” 这又是哪路小爷啊?刘璋看向秦越的眼神中满是求知欲。 秦越微微一笑:“刘大人好眼力,林路乃丹州人氏,半年多年才来的桃溪镇。这次能请来周将军,多亏了林路。” 安林路咧嘴一笑:“周叔先前是我祖父的副将,若不是这样,我也不敢贸然劳动他的。” 从四品的守备将军,竟只是他祖父的副将! 刘璋心头一跳,真切地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小爷,年纪虽小,来头却是一点都不小! 刘璋忙拱手请教,脸上满是谦逊之色:“不知安公子祖父,乃是哪位大人?下官日后见了,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我祖父,乃昔日勇毅侯麾下上将军安荣昌,刘大人兴许没听说过吧?” 刘璋一脸肃容,眼中尽是敬意:“安将军的大名,下官如何不知!昔日锦州水匪之患,正是安将军率军镇压,这才有了桃溪镇老百姓如今的安居乐业!下官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感激!” 说着,刘璋对着安林路竟是一个作揖,安林路连忙敏捷地避开。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49节 “刘大人这是作甚?!”安林路虽顽劣,却也知道,哪有长者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刘璋却道:“这个礼,是敬安将军的。还请安公子代为转达。” 安林路连忙扶起刘璋,说道:“刘大人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的,这礼,待日后见了祖父,您再亲自对他行吧。” 一听这话,刘璋立即闻弦歌知雅意,面色带喜地问道:“安将军还要来桃溪镇?” 安林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我与义兄遭到刺杀,祖父接到了信,自然会尽快赶来。” 安林路故意说得含糊,果然刘璋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匪徒的目标是安林路,秦越不过是因为身在旁边,被牵连了而已。 一听安林路这话,刘璋心里咯噔一声,他一时得知安林路的身份过于震惊,竟忘了正事了! “究竟是哪来的匪徒,竟敢在本官的管辖内行刺杀之事!”刘璋怒声喝道。 刘璋的愤怒,倒也不是演出来的。他是真的气愤。 若是上将军的孙子在自己的管辖之内丧命,他焉能不受牵连?! “本官这就回去,定要查出这胆大妄为之徒!”虽说有守备军出马,可刘璋这个县令也不能当无事人一般,哪怕是做样子,他也该装一装,何况,刘璋又是真心想要接机搭上安荣昌这条人脉,更是急于表现了。 见刘璋这么说,安林路微微挑眉,客气道:“那就辛苦刘大人了。”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刘璋也没再久留,当即提出告辞,转身出了秦越家门。 上了马车后,刘璋一下软了腿,直接跌坐到了车里,得亏李师爷搀扶,这才没有磕了脸。 “哎呦大人,您可要当心啊!”李师爷连忙将人扶好坐下。 刘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虽是隆冬,可他今日却是沁湿了里衣,着实……出人意料啊! “回去以后,立马调集人马,城里城外,给本官搜!掘地三尺也要抓住那伙匪徒!” 李师爷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大人如此严厉地发号施令,不由惊道:“大人,究竟发生何事了?!” 方才,陈汉只放了刘璋一人入内,李师爷等在门外,是以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听到李师爷这么问,刘璋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竟是亮得惊人:“本官等了多年的机会,兴许就要来了!” 李师爷身为刘璋的心腹,自然知道刘璋口中所说的机会到底是何意。 刘璋原是小富之家出身,三十多岁中的进士,后来就被外派为官,至今已经做了三任县令了。 前两任县令,皆是在苦寒之地,即便刘璋踌躇满志,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终得了个中不溜的评测,别说升官了,能养活家口就算不错了。 直到那时候,刘璋才明白,原来这官场上,并不是光靠能力就行的,与他同期的进士,名次也相差无几,只因为是官宦之家出身,朝中有人脉,第一次就被外派到了江南富庶之地,因在任上出了三个进士,直接就被调回了京城,任国子监祭酒。 可怜刘璋小门小户出身,到了官场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孤立无援的滋味,当真是难受得紧。 他这桃溪的县令之位,还是他母亲卖了祖宅,替他周旋而来的。 要知道,虽也是县令,可县令与县令之间,却也差着十万八千里。桃溪镇这种江南富县,多的是人挤破了头也要抢,要不是他母亲孤注一掷,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苦哈哈地吹着冷风呢! 从那时起,刘璋便在心中发誓,定要做出一番业绩,好好回报母亲大恩!可是现实总是比想象得残酷的多,尽管刘璋有心结交上官,可他能接触到的上官本就不多,即便有所接触,人家又为何要对你一个小小县令刮目相看? 是以,这些年,刘璋一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就等着哪一日,自己能够抱上一条粗大腿!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上将军安荣昌乃勇毅侯麾下心腹干将,虽因年纪已高,荣养归乡,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功勋却是做不得假的,即便是刘璋这样的文官,也能说出好几桩安荣昌杀敌败军的轶事。 “你可知,方才里头,有谁吗?”刘璋压抑着心头的激动,目光炯炯地问李师爷。 李师爷心头发紧,颤声答道:“大人的意思是,难道除了周将军,里面还有别的上官?” 李师爷明白,只一位守备将军,还不至于让自家大人如此激动。 “倒也不是上官。”刘璋勾唇一笑,“却是丹州上将军府的公子。” “可是那位曾率军镇压锦州水匪的上将军?”李师爷震惊问道。 “正是那位老将军。”刘璋的心跳略平缓了些,目光却依旧亮得惊人。 “周将军之所以会亲自来此,便是因为这位公子在这。” 李师爷恍然大悟:“难不成,昨夜的匪徒,刺杀的便是安公子?!” 刘璋点了点头:“若是这次我能抓住刺杀安公子的匪徒,说不定,就能与上将军府结下一份人情!” 虽说本朝重武轻文,可也得看看这武官是谁。 勇毅侯乃先帝最信任的臣子,驻守边关多年,多次击退南下的突厥人,而安荣昌便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同样也是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这两位老爷子都已年事已高,远离朝堂,可他们的名字,便是当下最傲气的书生听了,也得肃然起敬。 他若是能够搭上上将军府,得老爷子一句夸赞,比他在任上勤勤恳恳干上五年还要管用得多! 听刘璋这一番分析后,李师爷也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当下便摩拳擦掌道:“大人请放心,府衙上下定会竭尽全力,尽快找出刺杀安公子的匪徒!” 刘璋与李师爷都没有怀疑,因为用脚指头想也是,比起秦越这一介白身,安林路这般出身的公子,才更有刺杀的价值吧? 与此同时,安林路正不解地问秦越:“那些捕快此时全城搜捕,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秦越却勾唇一笑,淡然解释道:“我正是想要让那幕后之人知道,他的计划不但失败了,还惹出如此大的动静。” “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安林路更是不解。 “我就是要他着急,急了,才能露出马脚啊。”秦越眯起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一章 、任一刀 太阳一落山, 气温骤降,整个桃溪镇便像是落进了冰窟窿里,处处透着寒气。 往常这个时候, 街头早就没了人影,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外头时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松,去看看,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放放下手中的书卷, 吩咐一旁伺候着的秦松。 秦松应了一声, 掩门而去。 书房里没了别人,秦放一直淡然的面孔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这次,秦越定无生还的可能。 发生了命案, 府衙的人自然要出动搜捕, 外头的动静,大概就是他们发出的。 秦放低头继续看书,可许久都未翻动一页, 他的思绪此时早已飘远。 等秦越的死讯传来,他这个做族长的, 合该替他好好操办丧事才是。毕竟,他家如今……可是死绝了。 正在秦放胡思乱想之时,秦松去而复返。 “老爷, 外头现在都是捕快呢!”秦松面色紧张地回道。 秦松如此神情, 只因秦放此次行动, 并未告诉这跟他了几十年的老奴。 上次那伙小毛贼被秦越的一把火吓得四处逃窜, 虽说秦松设法将人打发出了桃溪镇, 可秦放还是担惊受怕了许久, 后来见事态平息, 再无人提及,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那次事情,也给秦放提了个醒,日后行事万不能自己露面,也不能让身边亲近之人沾手,是以,这次找水匪杀秦越的行动,秦放全权交给了秦越那二叔——秦康。 秦康不从也得从,因为秦放手中,捏着能要他命的把柄呢! 当初,秦昭被败家的儿子气到吐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丧命的。秦昭之所以死得那么利索,是因为他那个好弟弟,在他的药里,多加了点□□。 秦昭死前,口吐鲜血不止,所有人都认定,是秦越气死了父亲,却未想过,秦昭之死,另有隐情。 那时候,秦家内忧外患,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要去检查秦昭喝的汤药有没有问题,匆匆就将他下了葬,就此掩盖了秦康的罪证。 谁也不会怀疑秦康会下此狠手,外人看来,秦昭与秦康虽不是一母所生,却向来和睦,秦昭对这个庶弟仁至义尽,秦康平日里对这个哥哥也算恭敬有加。 知道这事的,唯有秦放而已。 所以,秦放以此牢牢拿捏住了秦康,他若是不想背上毒杀嫡兄的罪名,就只能乖乖听话。 秦放让秦康出面,找到了锦州有名的水匪任一刀。 这任一刀,之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号,一来是他脸上有一道刀疤,二来则是他惯用一把大刀,杀人往往是一刀砍头。 如今的水匪,势力不比从前,日子自然也没那么好过,除了找机会截杀往来商船之外,偶尔也会接一些外活,比如替人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除一些不想再见的人。 秦康如今是有名的粮商,手中钱财不缺,自然能买的动任一刀出面。这次,秦越必死无疑,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来影响他儿子的前程了。 想到这里,秦放嘴角不由勾起一抹隐晦的笑意。他按捺住心中的得意,脸上却故作不解和担忧地拧眉问道:“捕快?难道是发生什么大案了?快到年节了,确实容易出乱子,你可得叮嘱门房,夜里警醒着些。” 秦松连忙“哎”了一声,又答道:“听说是西市那边昨夜闹了匪患,捕快正忙着搜人呢。” 秦放故作惊讶:“匪患?也不知道是哪家遭了难,可有出人命?” 谁知,秦松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没听说死人了啊。捕快只是说有匪徒意图劫财,被人发现了,就直接跑了啊。这会儿,正全城搜捕呢,听说还惊动了守备军,城里城外现在可是风声鹤唳呢。” “什么?!”秦放一惊,秦越没死?! 这大名鼎鼎的任一刀,竟也如此无能吗?! 秦松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老爷,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大的反应。 秦放连忙掩饰了自己的异常,轻咳一声,故作淡然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匪徒竟如此大胆,敢闯进城里来生事。” “可不是嘛?马上就要过年了,那水匪手里没粮,怕是要狗急跳墙了,说不定那水匪如今还躲在城里,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叫家里下人晚上轮流值守才是。”秦松满脸担忧,告退而去。 门一关上,秦放顿时沉下了脸,一掌不甘心地拍在桌上。 该死!这秦越,怎么就如此命大?!难道说,他的命数就如此强大,他儿子就注定要被压一头吗?! 如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但愿那任一刀躲得过去。不过,就算任一刀被抓,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秦放总算略松了口气。 只是,此时的秦康就没他这么淡定了。 从妻子口中得知外面现在满城都在抓捕匪徒,秦康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贺氏惊讶不已:“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秦康抖着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厉声问道:“如今匪徒可是抓到了?!” 贺氏连忙摇了摇头:“方才着人问了,还没呢。不过,那捕快大哥说,已经惊动守备军了,抓住也是迟早的事。” 说着,贺氏忧心忡忡地拧起眉头,“咱们年下还有几船米粮要运出去,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贺氏虽是女儿身,可是家中独女,未出嫁时,也随父亲了解过生意上的事,知道越是年节的时候,路上也越是危险。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0节 然而秦康此时却无心顾及自家生意,损失几船米粮,对他而言,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若是那任一刀被抓,再将他供了出来,他就真的玩完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给族长的年礼准备好了吗?”秦康急声问道。 贺氏忙答道:“已经准备好了。过几日便派人送去,老爷放心就是,断不会失了礼数的。” “今年的年礼,我亲自送去!”秦康说完,又忙叮嘱贺氏,“对了……越儿兄妹那边,你也记得送些年礼过去。” 贺氏有些惊讶,秦康之前可不太愿意沾惹这几个侄子侄女的事,这会儿怎么突然主动提出要给他们送年礼了? “老爷是听说越儿的那些传言了吗?”贺氏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莫非是见这侄儿越发有本事了,所以想恢复走动? “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干嘛。”秦康心烦意乱,贺氏见他心情不佳,也不再多言。 整整一夜,秦康辗转反侧,一大早就带着年礼到了秦放府上。 “老爷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秦松将秦康领到书房门口,便不再前行,只让秦康一人进了书房。 “见过族长。”秦康按捺住内心的焦灼,礼数周全地跟秦放行了礼。 “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秦放对秦康进来过来的原因,心知肚明,可表面上却一副丝毫不知的模样。 秦康见秦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终于急了。 “族长……族兄!那事我可都是按您的吩咐去办的!您不能现在撒手不管了啊!” 秦放挑了挑眉:“你说的……是何事?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秦康面色发苦,哀怨地看着秦放,格外放低了声音:“自然是任一刀的事。” 秦放面色一沉:“那江洋水匪,我怎么会认识?!” 秦康见秦放否认,急得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那任一刀,可是你让我去找的!” 秦放冷笑起来:“你一个粮商,在江上来来往往,与那江洋水匪相识,有什么奇怪的!而我……与这些江湖匪徒,素来没有瓜葛。” “更何况,你觊觎嫡兄家财,当年不惜毒杀嫡兄,而今买凶杀侄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秦康满脸赤色地想要辩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秦放阴冷的目光镇住。 “我说过,你要是敢乱说一句话,我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妻儿老小,一个都别想活!”秦放目光阴鸷地盯着他,“可你若是识相,我便会设法保下你的妻儿。你妻子也算是个厉害人,有她在,你的血脉必不会断绝。可你若是想不开……” 秦放话未说完,但是那威胁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朗。 最好的结局就是任一刀能够躲得远远的,可若是不幸被抓,供出秦康,他最好是乖乖地自己认了这罪名,秦放还会设法替他保留血脉,可若是他想不通,非要攀咬秦放,那就怪不得他不客气了,多加一条毒杀嫡兄的罪名,他照样死无全尸,甚至连累妻儿,日后也别想在秦氏立足! 秦康跌坐在地,他此时才知道,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在秦放的蛊惑下给嫡兄下毒,是多么愚蠢的事! 然而,悔之晚矣! * 刘璋一连多日都在府衙忙碌,直到除夕夜,这才趁着夜色,回了府里。 刘老夫人和王氏早已准备好了除夕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老爷,您近来忙得,人都瘦了一圈呢。”王氏看着刘璋,忍不住心疼。 刘璋虽瘦了一些,精神却极好,问过几个孩子的情况,便让他们随王氏去守岁,自己则留下来与刘老太太说话。 “原本你忙公事,我不该拿这些后宅之事烦扰你,只是过了年,英娘又长了一岁,她的婚事,你看是不是差不多找个吉日,先定下来?” 刘璋一听母亲的话,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差点将女儿的婚事忘到了脑后。 “英娘的婚事,自然是由母亲做主。”刘璋微笑道,“清河那孩子,虽不是顶聪慧,但胜在刻苦,日后说不定能为我们英娘挣一个诰命夫人呢。” 第五十二章 、除夕宴 除夕之夜, 秦越府中,虽不能大办,却也意思意思地准备了一番。 梁大谷白日里回去看了四叔一家, 不到暮色便又赶了回来。 安林路虽嘴上没说,可一整日都在门口徘徊,一直望着路口的方向。 秦越知道,这小子是想家了。 “也不知道祖父究竟是回去办什么事, 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 秦越看着这小子嘴硬的模样, 忍不住好笑:“前些日子问过你, 要不要回丹州过年,你为何拒绝?” 安林路回头没好气地看着他:“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再遇到刺杀怎么办?那群匪徒还没抓着呢!” 他放弃了回家团圆的机会, 可不是为了他吗?真是不识好人心! 见惹恼了这小子, 秦越连忙顺毛捋:“我知道,我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全是你的功劳。” 后面请来守备军, 又让刘大人如此尽心地搜捕,秦越自知没这么大的本事, 全都是看在安林路的面子上而已。 “我才不跟你计较。”被秦越夸了,安林路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等抓到那伙匪徒, 问出幕后真凶, 帮你解决这心头大患, 我自会回丹州去。” “走吧,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秦越没有揭穿安林路嘴硬心软的一面, 微笑着宽慰了这个逞强的少年, “说不定, 安爷爷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秦越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一语成谶! 秦家三兄妹,安林路、梁大谷,并上安林路带来的侍卫与周显龙安排的守备军,加起来统共也有三十余人。 晚上的除夕宴分了两处,一处在秦越府上,一处在隔壁安林路原先住的那宅子。 秦越三兄妹因在孝期,不能吃荤腥,可也不好叫其他人也跟着吃素,便在隔壁叫了几桌好酒好菜,让侍卫与守备军轮换着吃了顿好的。 安林路与梁大谷,先去隔壁与那些汉子们喝酒吃肉,安抚好了众人后,才转而来了秦越这里。 秦越见安林路喝得满脸通红,连忙倒了一杯水给他:“赶紧醒醒酒。” 秦越知道,安林路今日这番动作,全是为了自己。 作为上将军府的长公子,他本不用陪那些军汉侍卫喝酒吃饭,只是因为这些人如今担着护卫秦越的任务,安林路为了让他们更上心些,才会如此安抚。 “我做了素馅饺子,待会吃两个吧。” “两个哪里够啊?起、起码一盆……”安林路说话舌头都大了,还不忘竖起两个手指比划着。 秦越无奈扶额,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本还有些晃悠的安林路立马目光一凛,半身醉意已然散去,目光如小老虎似的盯着门外。 秦越也急忙将秦安秦平拉到身后,警惕地看向外面。 这匪徒难道胆子这般大,竟敢在除夕夜闯门?! 就在安林路与秦越胡乱猜测之际,陈汉急匆匆地疾步而来,一向严肃的脸上此刻满是寒霜,比往日还要严峻几分。 “公子,上将军来了!” 一听这话,安林路立马窜了出去。秦越也急忙跟了上去。 “祖父!” “安爷爷!” 秦越和安林路一前一后迎了上去,安荣昌此时却顾不得与自己的宝贝孙儿说什么什么,只因他手中正抱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少年! “快!越儿,救人!” 一见这架势,秦越当即正色吩咐:“安儿平儿,快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大谷,去将地窖里的烈酒拿来!林路,你来帮我!” “好!”各人领了命,飞快散去。 安荣昌一路将那孩子抱去了客房,秦越顾不得问这孩子的身份,急忙剪开他的衣服检查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孩子身上,竟大大小小有好几处刀伤。 “林路,你先按这方子,去李大夫那里抓药。”秦越飞快地写了一张药方,安林路一接过就立马飞身而去。 秦越替这孩子处理了外伤,又细细上好了药,见伤口不再渗血,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等到安林路抓来了药,煎好药喂这孩子吃下,此等细节暂且不提,总之,这孩子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听到秦越这句话,安老爷子这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椅子上:“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 安林路活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祖父露出今日这般惊慌的表情,不由惊异地问道:“祖父,这孩子,究竟是谁?” 安荣昌扫了一眼四周,秦越立即心领神会,命梁大谷带着秦平、秦安先去睡觉。 屋内只剩下一老二小,安荣昌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 安荣昌这次回去,实则是接到了勇毅侯的密令,寻找隆庆帝流落民间的儿子。 当今圣上隆庆帝,正当盛年,勤勉朝政,美中不足却是膝下空空,目前宫中竟只有一位圣上登基前所生的长公主。 国不可一日无储,早些年圣上还年轻,大臣们心中虽有隐忧,却还未摆到明面上来说过。 可前两年,陛下大病一场,接连五日不曾上朝,这可急坏了那帮老臣,等隆庆帝一恢复朝事,雪花般的折子飞到他的案桌前,竟都是劝他早日过继一个儿子的! 自古以来,帝王无子,从兄弟中过继后嗣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哪个皇帝不想将自己的江山传给自己的亲生子? 隆庆帝又不觉得自己不能生,毕竟长公主还俏生生地站在那呢,那只能说明,他的子嗣缘分还未到而已。 隆庆帝与大臣们僵持了足足一年,后宫还是毫无动静,无奈之中,只好各退一步,隆庆帝先不过继,却也得先从诸位亲王的儿子里,选一个顺眼的,先接进宫教养。 左挑右选,最终隆庆帝选中了顺郡王年方四岁的次子。 隆庆帝如此选择,自然也有他的考量。顺郡王乃隆庆帝幼弟,当年储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候,他尚且年幼,不曾参与其中,等他长大,隆庆帝已经坐稳了皇位,顺郡王自然更不敢有任何不敬。 所以,比起其他兄弟来说,隆庆帝对这一向乖觉的幼弟,还算放心,就算选了他的儿子接进宫,想来他也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可隆庆帝万万没想到,他也有眼拙的时候。 这顺郡王当年没有参与争储,那是不想吗?只是因为没有机会而已!而今,偌大的一块饼掉在他的面前,他能不心动吗?! 虽未册封太子,可众人眼中,顺郡王这年幼的次子,已是理所当然的储君。 自从次子被接进宫里以后,顺郡王便日夜做着成为太上皇的美梦,在他看来,皇兄驾崩之后,这皇位理所应当就该是他儿子的。到时候,他便是皇帝的生父,也算弥补了自己没做成皇帝的遗憾。 可万万没想到,隆庆帝突然有儿子了!还是一个已有十岁的大儿子!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起来,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1节 当时的隆庆帝尚未登基,只是一位普通郡王,在诸位皇子中也不算显眼。 那一年,隆庆帝奉先帝之命前往江南处理贪腐案。 那些贪官,为了活命,竟派人刺杀钦差。在驿站之时,隆庆帝遭遇截杀,虽逃过一劫,却连累了同住的一位官家小姐,导致她的侍从尽数被杀。 那小姐姓徐,本是前往锦州为外祖母过寿的。 隆庆帝见她一弱女子孤苦无依,又是自己害得她落得如此地步,得知她也要前往锦州,索性便一路护送。 这二人,一路朝夕相处,又是年轻气盛,不知不觉便生了情愫,却碍于身份礼教,极尽克制。 然而临近江南之时,又一波刺杀从天而降。这一次,隆庆帝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的侍卫为了保护他,尽数牺牲,他与徐小姐摔落山崖,多亏挂在一棵老树上,这才幸免于难。 在崖底的日子,二人皆以为命数已绝,终于互呈心意,对着日月拜了天地,在那山洞之中做了夫妻。 许是隆庆帝乃真龙天子,有上苍保佑,他的一个侍卫死里逃生,最终带着人马找了过来。隆庆帝急着料理江南官场,便命人将徐小姐先送去锦州外祖家,待结束了要务再接她回京。 可万万没想到,那些贪官狗急跳墙,竟查到徐小姐与隆庆帝的关系,趁夜一把火烧了徐氏满门。 可怜那徐小姐就这么香消玉殒,要知道,她与隆庆帝分别之时,肚中已有了他的骨肉。 隆庆帝得知消息,当场吐血,待缓过气来,甚至顾不得掩饰锋芒,以雷霆之势肃清江南官场,震惊朝堂内外。 先帝也是在那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个不声不响的第五子,手段竟如此狠辣。 隆庆帝后来能够在储位之争中胜过诸位兄弟,与处理这一事的雷厉行为脱不了关系,可他虽当了皇帝,心爱的女子与那未出生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之后许多年,隆庆帝虽有三宫六院,却都不曾再有过孩子,他心中甚至觉得,这便是对他护不住徐氏母子的报应。 眨眼便是十年。 隆庆帝都快认命了,也许他这一辈子,就是无子的命吧,可就在他今年生辰之日,锦州知府献上的贺礼中,竟有一块格外眼熟的玉玦,这分明是他当日送给徐氏的定情信物! 那一刻,隆庆帝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立即叫来了最为信任的勇毅侯,请他务必查清玉玦的来历。 勇毅侯远在京城,去路漫漫,生怕耽误了时机,便立即飞鸽传书给了正在锦州的安荣昌,命他先行查探。 这一查不知道,原来当年徐氏并没有死,还侥幸生下一子! 作者有话说: 捉虫 第五十二章 、小皇子 徐氏虽侥幸在火场中逃过一劫, 却还是烧坏了面容。 徐氏聪慧,深知自己即便进了后宫,以如今的容貌怕也无法与隆庆帝再续前缘, 再加上她又自责自己害了外祖一家,无颜独享荣华富贵,更不敢以未嫁之身带着儿子回娘家,索性便带着儿子, 在江南小镇隐姓埋名地生活下来。 她一个损了面容的妇人, 也没有人会将她与当今高高在上的隆庆帝联系起来, 更不会想到那成日里满街乱窜的小儿,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 徐氏当初离开的时候,身上只带了几件首饰与隆庆帝送的玉玦。 那玉玦乃隆庆帝母妃所赠, 同体透亮, 一眼便可知道并非凡品。 这些年,徐氏日子再苦,也不曾动过这块玉玦的念头。可没想到小儿顽皮, 与邻家小伙伴玩耍之时,竟将这玉玦拿出来炫耀, 被路过的郑有财看了个正着。 这郑有财是何许人也? 他是当地的富户,贩卖私盐起家,后来赚了钱, 便将自己年方十五的女儿送给了锦州知府做妾, 摇身一变, 成了锦州知府的老丈人, 昔日那见不得光的身份, 也就顺势洗白成了正经盐商。 郑有财知道, 自己的女婿正为皇帝的寿辰烦恼。为了讨好自己的知府女婿, 他便四处留意着,想寻了可心的宝贝送给女婿。 这一寻,便寻到了徐氏头上。 郑有财一见那玉玦,便知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当即便找上门去,想要买下。可徐氏哪里会将她与隆庆帝的定情信物卖给他人? 徐氏自然是一口拒绝。 可这郑有财,向来便是不的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既然买卖不成,那就强抢! 总之,郑有财最终还是从徐氏手中弄来了这玉玦,献给了自己的知府女婿。那锦州知府又将这玉玦当做寿礼献给了隆庆帝,阴差阳错之下,竟叫这玉玦物归原主,也让隆庆帝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子活在世上! 当真是老天庇佑! 从勇毅侯的密信中得知此事,隆庆帝喜不自禁,当即写下密令,要他派人将徐氏母子护送入京。 当夜,多年不曾失仪的隆庆帝竟高兴得喝多了。 要不说呢,喝酒误事啊! 当夜,顺郡王次子如往常一样来给隆庆帝检查当日的功课,有几分醉意的隆庆帝见这侄儿,不由想起自己未见面的亲子,便随口叮嘱,要他日后与堂兄好生相处。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顺郡王次子尚且年幼,不懂隆庆帝话中深意,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奶娘却是个人精,回去以后越想越不对,若是其他王爷家的堂兄,圣上何必如此郑重地叮嘱呢? 除非,陛下口中的堂兄,另有其人。 这自古以来,皇帝在外留下一些风流债,戏文里也是常演的。当今圣上有流落在外的血脉,也不算什么奇事。 可若这真皇子回了京,她伺候的小主子不就得被打回原形了吗? 这些日子,顺郡王的次子俨然已经被当做太子看待,这奶娘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谁不得给她几分薄面? 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这奶娘一心盼着自己奶大的小主子日后能够荣登大典,自己也好再跟着沾几分光。 若是圣上真有了亲生子,这到手的一切不就没了吗? 荣华富贵当真是能够助长人的胆气和野心,这奶娘找着机会,偷偷将自己的猜想传给了顺郡王。 顺郡王的心里,只会比这奶娘更盼着自己儿子当皇帝,一接到这消息,顿时就急了,连忙派人去查。 这一查,果然证实奶娘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养老多年的勇毅侯突然离了京,除了事关皇帝子嗣,还有什么事能够劳动他大驾的?! 眼看到手的皇位就要丢了,顺郡王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恶从胆变身,竟打算斩草除根! 却说另一边,安荣昌查到徐氏母子的存在后,没有勇毅侯的命令,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暗中派人保护他们。 徐氏耳聪目明,很快就察觉到了周围有人盯着他们,她又不知安荣昌的来历,压根没有想到他是隆庆帝的人。 徐氏想起之前曾经威逼利诱她的郑有财,又想起当年被一把火烧死的外祖一家,越想越害怕,竟趁着夜色,从狗洞爬到了邻居家,躲在邻居家装柴火的牛车里,悄悄跑了。 等安荣昌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徐氏母子已经上了船,飘在了大江之上。 与此同时,顺郡王也查到了徐氏母子的下落。得知母子二人上了江面,顺郡王当即大乐,果然是天助我也! 他立即派人买通了锦州水匪,务必要将徐氏女子截杀在江面上,这样,就算皇兄查起来,也只会以为是徐氏母子运气不好,死在了水匪手里罢了。 巧合的是,顺郡王找到的水匪,正是任一刀。 等安荣昌等人驾着小船追上徐氏母子所乘的货船之时,却晚了一步,那徐氏为保护儿子,身中数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看到安荣昌,徐氏紧紧握着他的手,留下一句“救我儿”,便咽了气息。 安荣昌连忙翻开徐氏,查看被她压在身下的小皇子。小皇子被母亲挡在身下,却还是中了数刀,奄奄一息。 安荣昌一见到小皇子如此惨状,当即头皮发麻,小皇子的命若是不保,他安家满门陪葬尚且不够,只怕还要连累勇毅侯! 大怒之下,安荣昌发号施令,要留下那水匪活口,务必问出背后指使之人! 有安荣昌在,任一刀这等水匪,便是插翅也难逃,而当务之急,却是如何保下小皇子! 说起救人,安荣昌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秦越。恰好此时船已靠近桃溪镇,一上了岸,他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直奔秦越府上而来。 而秦越果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总算将小皇子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听完安荣昌说完这些日子惊险的过往,饶是安林路这样胆大的,看向床上那少年之时,也不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这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他能不紧张吗? 可秦越却面不改色。 安荣昌自然是留意到了秦越的神情,不知为何,见他这般淡然,他的心情也略宽松了一些。 “这次,是老夫我大意了,害得徐娘娘命丧水匪之手……”因徐氏没有册封,可又生下皇子,所以安荣昌只好含糊地唤她一声徐娘娘。 “若是小皇子再有不测,我安氏满门,只能以死谢罪了!” 听到这话,安林路蓦地转身,竟是对着秦越单膝下跪,满脸肃容道:“义兄,今日之恩,林路日后定当衔草以报。若有违誓,就叫我天打雷劈!” 这满门救命之恩,可比治他腿疾的恩情,重上一千倍,一万倍! 若说之前安林路对秦越,是有几分知己兄弟之情,如今却是恩重如山,秦越便是要他立刻去死,他也绝无二话。 “你这是做什么?!”秦越连忙去扶安林路。 一旁的安荣昌却说:“他应当跪你的。” 就连他这老头,也该给秦越磕头才是! 秦越像是看出了安荣昌的想法,连忙出声制止:“一个林路折我寿就够了,您老人家若是为了我好,便收了您心里那念头。” 安荣昌这才罢了。 “究竟是谁要暗杀小皇子,如今还不得知。小皇子的身份,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安荣昌面色沉重地看向秦越,“如今,我也不放心将小皇子交给其他人照顾,越儿,只怕要辛苦你了。” 秦越郑重点头:“您放心,我这里鲜少有人来往,不会惹人注意的。” “好,把人交给你,我便放心了。”安荣昌得到秦越的许诺,总算松了口气。 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又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小皇子后,便转身离开,自去审问那些胆大妄为的水匪。 安荣昌跟随勇毅侯多年,能从他手里讨得便宜的人没有几个,这些水匪哪里吃得住他的手段,没多久便将所知道的事都吐了个干净。 那任一刀只知道找他们截杀那对母子的人,是京城口音,其他却是一概不知了。 这线索,却也不是全然无用。徐氏在江南安然度过十余年,怎会惹到京城的人?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知道了她与隆庆帝的关系,想要在隆庆帝将小皇子接回之前,除掉他们母子。 这京城之中,对皇帝亲生子如此忌惮的,能有几个? 此事事关重大,安荣昌立即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勇毅侯。 顺便,在审问任一刀的时候,安荣昌倒是还有了意外收获。 原来这小子就是孙儿信中所说刺杀秦越的匪徒?! 安荣昌顺带将此事也给审了,这一审,就拽出了秦康这个人。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2节 亲叔叔买通水匪刺杀亲侄子?! 这件事,若是旁人知道,恐怕还会有几分迟疑,会不会弄错了? 可偏偏安荣昌刚刚经历了小皇子差点被杀一事,深知在权势利益面前,血脉亲缘算个屁! 究竟要如何处置,还是得问过秦越这个当事人。安荣昌便将审讯结果告诉了秦越。 得知是秦康买凶,秦越有些惊讶。 他倒不是意外秦康竟会做出这种事,只是这被抓出来的人,却与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看来,有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藏得也更深些。 “犯罪伏法,既如此,一切就按律法办吧。” 秦越这话一出,安荣昌当即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就让人抓了一个不甚要紧的水匪啰啰,押送去了县令府衙。 作者有话说: 来,留个脚印吧! 第五十四章 、替罪羊 刘璋苦等多日, 就等着立功的机会呢,一听说抓到了水匪,立即精神抖擞地上堂审问。 这一审问却傻眼了, 当日买通水匪行刺杀之事的人,竟是秦康?! 秦康,他一个粮商,刺杀上将军府的长公子作甚?! 李师爷却反应够快, 当即在刘璋耳边小声提醒道:“那安公子如今住在秦越公子府上, 这秦康又是秦越公子的庶叔, 您说,会不会水匪的目标,并不是安公子, 而是秦越公子呢?” 被李师爷这么一提醒, 刘璋当即反应过来,对哦,人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 水匪的目标是身份贵重的安公子,却没想过, 也许目标另有其人呢! 顺着这个思路,刘璋立即又一番审问,将那秦康□□的罪证掌握了个十成十。 “叫他签字画押!”刘璋狠狠拍了一声惊堂木。 刘璋拿到水匪的认罪状, 满意地笑了。 这下, 秦康便是全身长满嘴, 只怕也抵赖不得了! * 才过了年, 年味尚未散去。 秦康的宅院里, 秦旺正带着弟妹放炮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秦康本就烦躁不安的心越发难安。 “老爷, 您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贺氏看着丈夫,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忧。 秦康看向妻子。 他这个妻子,是嫡兄为他挑选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本能地不喜欢她。 可是时间久了,他也不得不承认,嫡兄的眼光就是好。 这贺氏乃本地米粮大户贺家的独生女,贺掌柜原本是想给这独生女招婿的,可不知嫡兄与他说了什么,他最后竟然同意让女儿下嫁给他这庶子。 只是与寻常人家不同,他们家第一个儿子姓秦,第二个儿子却是姓贺,承了贺家香火,虽有半个赘婿的嫌疑,可是贺家偌大的家业,却成了他娘子的嫁妆,谁不说一声秦员外给弟弟挑了一门好婚事? 因为家里没有兄弟,所以贺氏从小是被当做半个男孩来养,秦康初时嫌弃她不够温柔,但如今却觉得,这份泼辣当真是好。 若他真的出事,孩子们又都还小,这偌大的家业,就得有个厉害的主母才能撑起来。 “娘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秦康突然如此温情,贺氏心中越发不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出于女人的直觉,贺氏感觉到了风雨将至的危机。 从秦康让她给侄子侄女准备年礼开始,她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是不是跟越儿兄妹几个有关?”贺氏简直一针见血。 秦康脸上闪过一丝意外,被贺氏抓了个正着。 “果然,是与他们兄妹有关。”贺氏坐到秦康身边,拧着眉头,温柔劝说:“先前的时候,越儿烂赌,鬼神见了他都得绕道走,你不愿与他牵扯上,别人不会怪你的。” 贺氏以为丈夫是因为与秦越关系不睦,担心被人背后说闲话才如此不安,不由宽慰道:“后来,嫂子过世后,你不也提过要收养那两个小的吗?是他们大哥不肯让你把人带走的。” “如今,越儿换了个人似的,也不似曾经那样混账了,你这个做叔叔的,与他恢复往来,也是正常的,不必担心他们说你势利眼。” 贺氏这个婶娘,与秦越三兄妹可没多好的感情,她也只是站在自家的利益角度去想这些事罢了。 她可不是只知道后宅之事的寻常妇人,自家产业在这两年内发展如此迅速,要说只是因为秦康运作得当,她是绝不相信的。 怎么秦康之前没这个本事,等他大哥一死,这生意盈利就翻了好几番呢? 贺氏隐约知道,这嫡兄家的产业,有不少是落入了自家口袋,只是换了个名头,外人不留心的话,决计是察觉不出问题的。 她虽察觉到了,却并未对外人说起,虽说秦昭与她父亲关系甚好,也是因了秦昭的缘故,她爹才会同意将她嫁给秦康,可现在她毕竟是秦康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总不能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父亲故交,不顾自己如今的夫君和孩子吧? 所以,有些事,哪怕贺氏知道了,她也只当不知道罢了。 但是,贺氏并不以为自己丈夫对嫡兄一家做了什么,顶多就是在他们贱卖家业的时候,顺道捡了个便宜罢了。 要知道,那时候赌坊逼得紧,秦昭又病重,詹氏为了尽快凑钱,家中不少店铺宅子都是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的。 这种便宜,他们不捡,也是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贺氏理所当然是这样想的。 “若你心中觉得愧疚,往后我们对越儿兄妹更好一些就是,想必兄长与嫂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贺氏一番开导,自以为说中了丈夫的心事,却不知,秦康犯下的罪孽,与她所想象的,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当捕快上门抓人的时候,贺氏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们为何抓我夫君?”贺氏冲上去,试图扯开那铐住秦康的镣铐。 “大胆妇人!秦康私通水匪,□□,你若阻挠,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领头的张捕快出发前可是接到李师爷的叮嘱,这差使决不能有差池,如今见贺氏如此无赖,当即怒斥。 “什么?!我夫君怎么会私通水匪?!”作为粮商的女儿,贺氏当然知道这往来的商人,最头疼的便是江上神出鬼没的水匪。 有时候,破财免灾,也是无奈之举。 贺氏直到此刻,也以为她夫君只是因给了水匪几个买路钱,就被当做私通水匪,心中当然抱屈。 这来往多少货船,若是要查,哪一家没点龌龊? 为何偏偏就拿她家开刀?! 张捕快却没耐心与她解释那么多,抓了秦康,立即就带人离开。 秦康一见到捕快,整个人就失了魂,别说跑了,连吭都没吭一声。 来了!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任一刀这种纵横一方的水匪,竟会这么快就落网! 自从他去见过秦放之后,便在心中预想过无数次东窗事发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天,他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如果他当初没有上秦放这艘贼船,那该多好?! 秦康想起了他第一次与秦放私下约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老族长因患腿疾,刚刚放出话去,要重新选举下一任族长。 他的嫡兄秦昭,呼声最高。 秦康当然是嫉妒的,从小到大,最好的都属于嫡兄,而他却只能捡些边角料。过不了多久,嫡兄就要成为秦氏下一任族长,越儿若是争气些,日后他家出个进士也指日可待。 而他呢? 因为庶子,被分家出去,娶了个商户女,生的儿子顽劣粗笨,这辈子都注定与铜臭为伍。 也许是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嫉恨,被秦放看到了,没多久,他便找上了自己。 秦放是另一位族长候选人,可支持他的人,却远不及支持嫡兄的。 秦康与秦放并不熟,他读书不行,与秦放这种秀才向来不是一路人。 可秦放说,自己与他一样,皆是庶出,自小受尽委屈苦楚。 当秦放拉着他的手诉说着委屈的时候,秦康感同身受。 那一次见面,他们一见如故。 自那之后,秦放时常出现在他身边,一来二去,一个计划便渐渐成型。 秦放要族长之位,秦康想要嫡兄拥有的一切,于是他们联手了。 他那个侄子,自幼聪慧,是嫡兄的骄傲,也是嫡兄的希望,所以看着他逐渐堕落,秦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得知嫡兄被儿子气吐了血,嫂子着急贱卖家业,那一刻,秦康高兴地在家喝了三大杯。 若时间只停留在那一刻,或许还有转机。 可偏偏那时候的秦康如同着了魔似的,现在想想,多多少少也有秦放蛊惑的原因。 是秦放一直在他耳边说,凭借他嫡兄的本事,哪怕家业散尽,也能够重新挣回来。 秦康是决计不想看到嫡兄东山再起的。 所以,他出手了。 一点点的□□,就足以致命。 没有人怀疑他,所有人都以为嫡兄是被儿子气死的。可这件事,瞒不过一个人,那就是秦放。 那日夜里,秦放拉着他到了嫡兄的尸身前,用一根银针刺进嫡兄的脖子,那银针瞬间就变成了黑色。 秦康吓得尿了裤子,抱着他的腿哀求。秦放非但没有报官,反而好言安慰了他,还帮他处理了后续的麻烦。 那时候,秦康真以为他是自己的好兄长,可他现在却明白过来,他连亲兄长都能害死,那秦放又凭什么对自己好?! 什么狗屁兄弟情! 秦放不过是利用自己,除掉了嫡兄这个竞争对手而已!只恨他当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竟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 而他自己,还亲手将自己的把柄送了上去!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3节 秦康想大声喊出来,是秦放,一切都是秦放在背后设计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秦□□生将这口怨气忍了下来。 买凶刺杀侄儿,与下毒谋杀嫡兄,两个罪名可不一样。 只要他一口咬死,自己是生怕侄儿将昔日他捡漏便宜买来的产业要回去,这才一时糊涂犯了杀心,哪怕自己逃不了死罪,却不至于牵连了妻儿。 而谋杀嫡兄,却不仅仅是律法不容,就连宗法,也要将他这一脉彻底鄙弃的!到那时,他的儿子,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秦康咬牙切齿,秦放当真好细的心思,从一开始就算好了每一步,只等他这个蠢货一步步走进他设下的陷阱,成为他的替罪羊! 秦康虽明白了一切,却悔之晚矣! 作者有话说: 心态失衡,就容易走歪路啊~~~ 第五十五章 、舆论转 进了府衙, 只二十板子,秦康便承认了自己买通任一刀刺杀秦越的罪名。 “当日嫂子为还儿子欠下的赌债,贱卖家产, 我偷摸着捡了不少便宜。原以为越儿必死无疑,那两个小的人事不知,必然察觉不了,可没想到我那大侄儿福大命大, 我生怕他来日想起什么, 跟我要回那些产业, 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秦康被打得屁股开花,又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倒也没有人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身为亲叔叔, 却趁火打劫, 为了隐藏真相,还敢买·凶·杀·人,简直罪不容诛!”刘璋审完了案子, 直接判了秦康一个秋后问斩。 消息传到贺氏耳中,她直接晕厥了过去。等醒来后, 贺氏当即拖着两个儿子,又哭又嚎地直奔府衙而去。 可府衙重地,哪里是任由她胡闹的地方?张捕快领着徒弟, 直接把人轰了出来。 贺氏没法子, 只好带着两个儿子, 转而去了族长家中。 秦放连忙命人把母子三人领进府中。 “族长, 您可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贺氏鼻涕眼泪一大把, 跪在地上, 拉着儿子给秦放砰砰磕头。 秦放一见她这模样, 便知道秦康不曾与她说过什么,心里便放心不少。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秦放将人扶了起来,一脸同情地听着贺氏诉苦叫冤。 “那府衙的人说我家老爷买通水匪刺杀越儿,这也太荒谬了!我家老爷可是越儿的亲叔叔,就算当初有些怕麻烦,不肯替越儿还赌债,是有些小家子气,可也不至于买凶杀自己的亲侄儿啊!” “正是这个理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冤屈啊?”秦放唉声叹气,一脸着急。 贺氏见此,更是仿佛看到了希望,跪在秦放面前哀求:“族长,您得给我们做主啊!我家老爷是冤枉的!刘大人……他定是听信谗言,冤枉了我家老爷啊!” 秦放一脸哀切,仿佛也对秦康所受之冤屈格外同情:“我自然是相信康老弟的。可是,毕竟是刘大人判的刑,我也无能为力啊……除非……” 秦放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贺氏眼中,便是他有法子救秦康,当即便急切追问:“除非什么?!族长,您快说啊!只要能救我家老爷,让我做什么都行!” 秦放哀叹了一声:“这事,是因越儿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呐。若是越儿能帮康老弟说好话,说不定刘大人愿意重审此案呢?我听说,越儿与刘大人,似乎还有几分交情呢。” 此时的贺氏就如无头苍蝇一般慌无边际,一听秦放这话,顿时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越儿!越儿一定会帮他叔叔说话的!” 说着,贺氏当即拉着两个儿子转身往秦越府上去。 秦放看着贺氏母子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呵呵,就算这次要不了秦越的命,也不能让他这般轻易就躲过去。 婶娘求上门,秦越若是置之不理,他这些日子攒下的好名声,怕就要打个折扣了。 秦放心肠歹毒,算准了贺氏为了救丈夫,定会不依不饶地缠着秦越。 果然,那贺氏带着儿子到了秦越家门口,竟立刻就跪了下来,哭天喊地地求秦越救一救自己的亲叔叔。 秦旺与他弟弟哭累了,一时停下眼泪,就被他老娘好一顿掐,掐得衣服底下的肉没一块好的,疼得撕心裂肺,再次哭得情真意切。 秦越一听说贺氏上门,当即就出门劝了。 “我尊您一声婶娘,二叔的事,府衙判刑,已有定论,您找我也无用,还是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 可贺氏哪里会听劝? 秦越不应,她便哀嚎大哭,往日贵妇人的形象也不要了,真的是又是磕头又是哀求,动静到大隔壁两条街都能听到。 秦越对上这样软硬不吃的妇人,也是束手无策。 贺氏让他忍不住想到了当初遇到过的医闹,这些人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只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们。 秦越只好关闭大门,只盼着她哭累了以后赶紧带着孩子离开。 可贺氏不达目的,又如何会罢休? 她这么又哭又闹,这左邻右舍,哪有不出来看热闹的? 有好事者一问,竟是婶娘求侄儿去救亲叔叔,可这侄儿却死活不肯去。 贺氏嘴巴灵巧,又豁得出去,越是人多,她嚎得越是哀切,竟是对着大门扯着嗓子大喊:“越儿,我知道,你怨恨你叔叔,当初你被赌坊逼迫之时,他不肯拿钱出来替你还赌债,可你也怪不了他啊,你家那窟窿,便是将我家家底都赔进去,也填不满啊!你叔叔当初也想帮你,是我为了两个孩子,逼迫着他做了缩头乌龟,你要是心里有恨,就来恨我!千万不要怪你叔叔啊!” “偷偷收买你家贱卖的产业,我们也是为了秦家祖产不落入外人之手啊!就想着待哪日你能撑起这个家了,就归还与你啊!” 秦康那些落井下石的行为,到了贺氏嘴里,却成了不得已而为之。 这样一来,倒显得秦越十分无情。 “你叔叔怎么会私通水匪来杀你呢?!他一个老实人,连杀鸡也不敢啊!定是刘大人误信了谗言啊!你得帮帮你叔叔啊,不然的话,他可就要秋后问斩了!”贺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原本有些撕咬的嗓门,一下又洪亮起来。 有那耳根子软的,看贺氏一个女子如此凄婉地哀诉,已经信了一半了,又听说那秦康如今被判了秋后问斩,罪名竟是买通水匪刺杀侄子,未免觉得荒谬,不由就议论开了。 “这事八成有什么误会吧?那秦二叔往日里瞧着,虽说有些小家子气,可也不像是这样烂心肝的人啊。” “是说啊,到底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哪能做出这样断子绝孙的事呢?” “这秦公子就连码头上的苦力都肯救治,却不愿帮自己亲叔叔说一句,未免有些太薄凉了吧?” 随着贺氏的哭闹,聚拢的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 不少人听了贺氏的话,开始觉得秦越有些薄情,甚至替贺氏和秦康说起好话来。 秦越和安林路坐在屋里,梁大谷来来回回地跑着,将外面的话学给他们听。 秦越听了还算平静,安林路却是气得要死,当即便要冲出去教训这泼妇,却被秦越一把拦下。 “你现在出去了,咱们才是有理都变得无理了。” “那怎么办?就听她在外头这样抹黑你吗?”安林路气得咬牙切齿,那脸色,恨不得将贺氏堵上嘴丢得十万八千里才好。 秦越拧眉沉思,确实,一直让她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 突然,秦越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着坐在一旁的双胞胎招了招手。 “平儿、安儿,帮哥哥一个忙……”秦越在双胞胎耳边小声叮嘱着,兄妹二人频频点头。 “大哥,你放心,我们这就去!” 说着,秦平便牵着妹妹的手,快速跑向门外。 安林路瞪着秦越:“你让他们干什么去?” 秦越弯了弯嘴角:“等会你就知道了。” 安林路可等不了,双胞胎一出门,他便立马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趴在墙头看向外头。 只见双胞胎出了门,径直跑到贺氏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对着贺氏就是三个响头。 这动静,一下惊住了所有人。就连贺氏身旁哭得满是鼻涕泡泡的秦旺也一下忘记哀嚎了。 “婶娘,求您饶了我大哥吧!”秦安的嗓子又尖又脆,话一出口,眼泪便跟着落了下来,配上她那一身白色素服,端的是可怜巴巴。 “我爹我娘已经没了,大哥也是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您再这么闹下去,就是逼我大哥去死啊!”秦平立马接着妹妹的话,掷地有声地控诉起贺氏的险恶用心来。 “要不是我大哥命大,那一日就死在水匪手里了!二叔若是没有犯法,又何必认罪?!二叔既认了罪,婶婶若是心里觉得不公,那就找府衙说理去,何必在我们门口又哭又闹?难道您是专挑软柿子捏吗?还是您觉得,我们的父母官,竟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官,惯会诬陷无辜百姓?” 秦安一边哭,一边大声说着。 贺氏给她大哥扣帽子,她难道就不会吗? 墙头上的安林路听着这双胞胎一唱一和,忍不住回头对院子里的秦越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这贺氏想要以孤儿寡母的形象卖惨,秦越就派出了更加年幼的双胞胎。 比惨,谁不会吗? 双胞胎哭得凄凄哀哀,一半是演的,一半也是当真委屈。 他们小小年纪,爹娘没了,好不容易与哥哥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亲叔叔买凶刺杀大哥,婶娘还要来闹腾。 这是一心想要哥哥的命啊! 若是哥哥也死了,他们在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别的亲人了。 一想到,双胞胎的眼泪就控制不了似的往下淌,秦安更是哭得喘不上气,幸亏秦平给她拍背,这才缓了过来。 围观群众也被双胞胎的情绪感染,有些也回过神来。 “刘大人向来秉公执法,既断了秦康罪名,定是有确凿证据的。” “可不是吗?听说这秦康是担心侄儿日后要回家产才动的杀心,我瞧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秦越当真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叔叔,哎~~~” 眼看舆论反转,秦越终于又走了出来。 他看向紧抿着嘴唇的贺氏,淡然开口:“我随你一同去府衙,替二叔……求情。” 贺氏原本已暗淡的双眸,瞬间又迸发出亮光。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是不是因为没有女主所以没人看啊,暴风哭泣 第五十六章 、流放罪 秦越随贺氏去了府衙。 “刘大人, 实在是麻烦你了。”秦越请刘大人网开一面,让贺氏与秦康见了一面。 贺氏一看到落拓狼狈的相公,立即抱着他嚎啕大哭。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4节 “你快跟大人说, 你是被冤枉的啊!你快说啊!” 秦康哆嗦着嘴唇,抬头望着秦越,眼前仿佛出现了年轻时候的嫡兄,瞬间便吓得抱住了脑袋。 “是我的错……是我买通了水匪……要他们刺杀越儿……”秦康不得不认罪, 他若是不替秦放背了这个黑锅, 秦放就要将他毒杀嫡兄的事抖落出来了。 反正都是死, 倒不如认了现在这个罪名。 听到秦康亲口承认罪名,贺氏呆愣了一下,随即便疯了似的扑上去打他。 “你这个冤孽!你为何这般糊涂!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贺氏敢闯衙门、敢闹秦越, 所有的底气, 无非就是相信秦康这般懦弱胆小的人,没有胆量敢做杀人的事。 可如今,他却亲口承认了。 “是不是他们把你屈打成招啊?!”贺氏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听到这话, 刘璋大怒:“你相公犯下的事,人证物证俱在, 私通水匪,刺杀亲侄,按律当斩, 便是告到圣上面前, 本官也问心无愧!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 就休怪本官依法处置了!” 一听这话, 贺氏嚎的一嗓子硬是收了回去。 秦康顾不得身上伤势, 跪在地上对着刘璋磕头:“大人, 小人认罪, 但是这事与我娘子当真无关,她全然不知小人所犯之事,求大人明鉴,千万不要与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娘子,不要再为我申辩了,是我贪心,是我犯糊涂,你好生照料两个孩子,切莫让他们走我后路啊……”秦康看着贺氏,泪流满面。 贺氏突然反应过来,对着刘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人,民妇愿将兄长的产业如数交还,只求大人能够留我相公一命!” 秦康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没了产业,日后你和两个孩子如何过活!” 贺氏却道:“你都没了,我们娘仨又怎么守得住那么大的家业!” 倒不如用这份产业,换相公一命。 所谓患难见真情,怕也就是如此了。 秦康此时更是后悔,他若不那么贪心,若不那样嫉妒,守着妻儿,就算不能大富大贵,可小日子却也是越过越好的,为何偏偏就上了秦放这条贼船?! 想到这里,秦康悲从心来,抱着妻子嚎啕大哭。贺氏一边哭,一边继续替相公求情。 一时间,屋内哭声喊声一片。 “够了!”刘璋被吵得头疼,蓦地提高了声音,“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本官的判决,能够随意讨价还价吗?!” 秦康与贺氏瞬间被吓得噤声。 贺氏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秦越,眼中剩下最后的希望,小声哀求道:“越儿,求求你了,你二叔只是一时糊涂,求你绕他一命!” 秦越看向刘璋,终于开了口:“刘大人,若我不再追究,此事可有转圜?” “虽说你宽宏大量,不再追究秦康刺杀一事,可私通水匪,按律却是大罪,断不可能轻饶。”刘璋肃然开口。 “大人,越儿既不追究,求您网开一面!我愿将所有家产,尽数奉上!”贺氏看到了一丝希望,苦苦哀求起来。 刘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因苦主不再追究,加上贺氏愿将所有原属于秦昭秦员外的产业退还给秦越,如此这般,秦康的秋后问斩,变成了流放北疆。 “你相公本是难逃一死,如今判了个流放,已经是本官看在你识相的份上,网开一面。日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好好过活吧,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切莫连累了两个孩子!” 进了一趟府衙,贺氏心中的那股子勇气已经散了一半,又被刘璋好一番警告,此时除了磕头谢恩,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 刘大人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是想救相公,可她还有两个孩子,她不能为了相公,连累了两个孩子。 如今,相公能留下一命,已经足矣。 出了府衙,贺氏脸色苍白,却还是对秦越道了谢:“……多谢你了。” 贺氏看着秦越,与印象中的半大小子不一样,如今的他已经长成了风光霁月的公子,在县令大人面前也丝毫不怵,哪一日,她的旺儿才能长成这般有担当的好男儿呢? 秦越避开了她的礼,淡淡道:“我今日所为,也不全是为了你。” 秦康有罪,确实该死,可他现在死了,岂不是让他背后那人,称心如意了? 只有秦康活着,那人才会提心吊胆,才会狗急跳墙,才会再次露出马脚。 秦越今日替秦康求情,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罢了。 只是这些,外人皆是不知,就连安林路也忍不住责怪他太过心软。 “那秦康如此害你,你为何还要帮他求情?” 秦越抿了一口茶,轻声道:“流放之苦,可比一刀砍了要受罪得多。” 那北疆,苦寒之地,常年风沙迷眼,寸草难生,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 秦康一个生长在江南温暖富贵之地的人,又如何受得了如此截然相反的气候? 光是气候不适宜也就罢了,流放之人,还得戴枷劳作,日复一日,没有休止。这般苦楚,倒不如死了痛快,所以这一直以来的流放犯人,几乎就没有能够熬过三年的。 “这倒是,北疆那地方,身强体壮的军士都受不住,别说他一个受了刑的犯人了。”安林路听了这话,脸上的怒气渐消了些。 “他不重要。”秦越很快就放下这件事,问起了小皇子的情况,“石头情况如何?” 因小皇子身份保密,就连他自己恐怕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身份之尊贵,所以秦越与安林路便只对外宣称他是路边救回来的流浪儿,给他重新取了一个小名,就叫石头。 秦越与安林路两人,必然要有一人留在府中照看石头,是以哪怕方才安林路抓心挠肝,也不敢和秦越一同去府衙。 他还得照看小皇子哩。 “刚醒了一会,喂他喝了药,这会儿又睡着了。”安林路回答道。 “我去看看他。”秦越走进房间,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刚走到床边,床上那小儿便睁开了眼,也不知是被他的脚步声吵醒了,还是一直都在装睡。 “你醒了。”秦越温声开口。 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突然间,母亲死在他的面前,自己也差点死在水匪手中,心理必然是受到极其激烈的创伤。 “饿了没?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了鸡丝粥,喝一些再睡吧。” 躺在床上的石头一声不吭。 秦越也无需他的回应,转身出了门,叫正赶上来的安林路去厨房拿粥。 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安公子,秦越却是吩咐得十分得心应手,安林路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转头便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便端着一碗滚烫的鸡丝粥走了进来。 “先凉一凉吧。”秦越让安林路将鸡丝粥放到桌上,自己则替石头掖了掖被子。 过年前刚下了雪,这几日雪融了,却比前几日还要冷一些。 “你身上的伤,须得好好养上数月,所以,你还得在我这儿待几个月,难不成你就打算一直一句话也不说吗?”秦越看着石头,眼神平淡温和。 石头醒来之后,便像是失了魂一样,从来没开过口。 床上的石头又静默了许久,久到秦越以为这一次他又准备沉默以对的时候,他竟开了口。 “我娘……在哪……”许多日子不曾开口,石头的声音略有些嘶哑,仿佛被沙子烙过一般。 安林路有些紧张,徐氏已经死了,这个消息这会儿告诉他,会不会刺激了他? 秦越却是面不改色。 “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秦越对着他的视线,平静地开口,“你娘为了救你,被水匪所杀,不过已有人将她好生安葬,待你伤好了,我便带你去祭拜她。” 石头紧紧咬着嘴唇,可那强忍的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是我……害死了娘……”石头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伤痛,整个人都轻轻颤抖着。 秦越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被下的手,那小手,竟是早已将自己掐出了血迹。 “你娘救你,是心甘情愿的,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她这一片苦心。”秦越知道,这个时候,也许说什么都是徒劳,但是什么也不说,将这孩子一个人丢在自责的苦海之中,却又太过残忍。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责怪自己,可是面对那些水匪,你一个十岁的小孩,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前因后果,找出害死你娘的真凶吗?” 用仇恨滋养生意,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可是此时此刻,秦越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听到这话,石头蓦地睁大了眼睛。 对,他还得为娘亲报仇!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秦越一边替石头包扎掐破的掌心,一边问道。 “我叫赵恩禾。” 秦越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原来,你姓赵。” 其实,秦越早已从安荣昌口中知晓了石头这些年的过往,自然也包括他的姓名。 徐氏火场逃生,一个人生下石头,这些年过得贫寒又低调,可给孩子取名,却还是随了当今圣上的姓。 秦越之所以明知故问,也是为了让他多说些话。 第五十七章 、勇毅侯 看赵恩禾的状态, 秦越便知,徐氏并未将他的身世告知。 也是,如此离奇又危险的身份, 若是说给一个孩子听,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也正徐氏没有告知赵恩禾的身世,以至于他将那块至关重要的玉玦拿出去跟小伙伴玩耍, 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意外, 最终给自己和母亲招致了杀身之祸。 只能说, 时也,命也。 不论过去如何,从他的身份被发现的那一刻, 就注定无法再和从前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平凡人。 “先前不知道你的姓名, 所以给你取名叫石头,只盼着你如石头一样坚不可摧,早日康复, 你可介意?”秦越温声问道。 其实,给他取这么一个平凡又常见的小名, 其实也是秦越的私心。 不论将来他会是什么身份,在他休养的这段时间,秦越希望他能够以一个民间小孩的身份, 尽可能地享受最后的平静生活。 赵恩禾轻微地点了点头。 秦越温柔一笑, 端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鸡丝粥, 小心地喂他吃下。 吃了粥, 赵恩禾又昏睡起来。 秦越与安林路走到外面说话。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5节 “祖父已经将那些水匪暗中押送去了京城, 想来过不了多久, 那边就会派人……将小石头接走的。”安林路回过头, 有些担忧地看向房间的方向,“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安林路眼中委实有几分迷茫。 因为那个不可说的身份,日后他极有可能踏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也正因为此,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才会惨死在眼前。 这一切,究竟是福是祸?安林路也说不好。 秦越微微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秦越读过许多史书,帝王将相,无论是多么辉煌的一生,最终还不是逃不过化作一抔黄土的命运。 只是,有些人愿意如飞蛾扑火一般轰轰烈烈,哪怕只活短暂的片刻,而有些人却选择细水长流却简单平静的生活。 选择前者的人,不在少数,就如当今的顺郡王。 得知自己买通的水匪没有按时回老巢,顺郡王便知道出事了。他所做的事,可是灭门的大罪,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绝没有半路收手的可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出那对母子,这次,定要确定那母子都死得透透的!”顺郡王咬牙切齿地吩咐了心腹,若是可能,他真恨不得亲口吞噬了那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母子。 要不是他们的存在,他唾手可得的太上皇之位,也不至于落得如今岌岌可危的地步! 心腹领命而去。 这世上,多得是为了利益豁出命去的亡命徒。 他们若是能够拥护顺郡王次子上位,日后可都是大大的功臣,而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子,可不会给他们这份荣光。 就冲这万中取一的可能,有的是愿意为顺郡王卖命的人。 为了引出那幕后之人,也为了保护藏在秦越府上的真皇子,安荣昌故意找来了一对母子做替身,做出一副看似押送水匪,实则是护送母子上京的假象。 果不其然,一路上的追杀,几乎就没有停过。 又打退了一波杀手后,安荣昌吐出一口血水,眯起眼,满眼寒光:“看样子,这京城里的人,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阻止皇子活着进京。” 副将收起刀,冷哼一声:“还好上将军您神机妙算,早做安排,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真皇子藏于何处。” 安荣昌望向远方逐渐升起的日头,喃喃自语:“侯爷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安荣昌口中的侯爷,正是名震大晋的勇毅侯朱辉。 朱辉的年纪,比安荣昌还要大几岁,他今年已经七十有余,身体却还算健朗,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一个清晨赶到了桃溪镇。 安荣昌自己带着假皇子上京,暗中却给勇毅侯传去密信,告知了真皇子的下落,请他亲自去接真皇子回京。 朱辉接到密信后,一刻不停,汗血宝马都跑死了两匹,总算来到了安荣昌所说的义孙府上。 朱辉这张脸,陈汉便是化作灰也会认得。 一见到朱辉,陈汉与他身后的侍卫们当即便跪了下去:“见过侯爷。” 朱辉只略点了下头,便快步走了进去。 朱辉到他府上的时候,秦越正替赵恩禾换药。 安林路一脸紧张地走了进来:“义兄,快随我去见个人!” 秦越却不急,他给赵恩禾盖好被子,又确定他没有发烧后,这才掩门而出。 安林路看着秦越,紧张到手心冒汗,眼中却是压不住的狂热:“勇毅侯来了。” 秦越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也难怪安林路如此紧张和欣喜。 想必,对于每一个大晋的少年来说,勇毅侯的名字,就如传奇一般。 勇毅侯是大晋开国功臣,当年追随圣祖爷起兵,一路走来,为圣祖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大晋建立后,他放弃了荣华富贵,为圣祖爷驻守北疆二十余年,直到把北边的突厥打出关外,这才荣养归老。 不仅是圣祖爷对其信任有加,将亲妹妹下嫁于他,就连当今的圣上,见了他也是要叫一声师傅的,只因当今圣上的骑射功夫,都承袭于勇毅侯。 勇毅侯以军功起家,却非但没有与其他武将一样被历代帝王忌惮提防,反而几十年荣宠不衰,与他知分寸的性格脱离不了关系。 他不仅自己识趣,一解决了突厥问题,立即解甲归田,还帮着当今圣上平衡文武官员之间的关系,因着他在,朝堂才能如此安详平静。 秦越随安林路走进厅堂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那位老人,他满头白发,然而气色极佳,虽一路风尘仆仆,却依旧遮掩不住眼底的光芒。 “晚辈见过侯爷。”秦越与安林路一同行礼。 “你就是秦越?”勇毅侯看着秦越,面无表情。 “正是在下。”秦越低垂着眉眼,一字一句回道。 “荣昌过去就跟本侯提过你,赞不绝口,而今更是将这么重要的事托付于你,可见对你的信任。可本侯又怎么能信你呢?”勇毅侯幽然开口,秦越却感觉到一阵威压。 安林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想要开口帮秦越说话:“侯爷……” 秦越扯了他一把,安林路只好住了嘴。 两人的小动作,全都落在勇毅侯的眼里。 荣昌这个冒失任性的长孙,倒是肯听这小子的话,也难怪荣昌愿意将孙子留在这里。 秦越看向勇毅侯,他知道,小皇子的事,事关社稷,对于上位者而言,宁可错杀一万,也决不能放过一个。 秦越并不是很想成为那万分之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越对上勇毅侯的目光,回答得坦坦荡荡。 他决不能慌,更不能怕。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回避。 许久之后,勇毅侯微微笑了起来:“很好,荣昌收了一个不错的义孙。” 秦越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 “石头的伤情已经稳住了,我刚给他换好药,此时怕是已经睡了,侯爷若是要见他,恐怕得等到明天了。” 安林路忍不住抬眼瞪他,侯爷来了,他竟让人等一晚上?他真不知道,秦越是不是不知道勇毅侯的身份,可来的路上,他分明都已经警告过他了! 秦越却只当没看到安林路快抽筋的眼神暗示。 作为医生,他向来是以病人为上。 “也好,本侯一路风尘仆仆,此时也不便觐见。”勇毅侯倒也没计较秦越阻拦之举,却有些奇怪秦越对小皇子的称呼。 “石头?” “是,在这里,他只是石头。”秦越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名字不错。”勇毅侯是乡野出身,明白乡下人一贯给孩子取贱名,只为了好养活。如今小皇子身受重伤,确实也该取个压得住的名字。 “还有一事,请侯爷原谅晚辈多事。”秦越皱着眉,虽明知这不该是他管的事,却还是忍不住多嘴,“石头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他伤情才刚稳定,不宜情绪波动,还请侯爷,能够缓上一些时日,再与他说。” 这下,勇毅侯倒是真的对秦越刮目相看了。 明知他的身份,也明知小皇子的身份,却敢如此置喙,究竟是傻……还是太过良善? 他却不知,秦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对赵恩禾的伤情考虑罢了。 “也好,等……石头伤势好一些,我再跟他说这些事吧。”勇毅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却又给秦越出了一个难题:“那本侯,明日又该以什么身份,与石头相见呢?” 这…… 秦越也一下被问住了,他连忙给安林路使了个眼色。 这京城达官贵人们之间的关系网,安林路明显比他熟悉多了。 只见安林路挠着头,有些迟疑地说道:“不如,就说您是他姑□□父……?” 秦越眨了眨眼,好几秒以后,才将这关系给理顺了。 勇毅侯娶的是圣祖爷的亲妹妹,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姑奶奶,按辈分,当今圣上得管他叫一声姑祖父。 而赵恩禾乃当今圣上的亲子,这辈分又小了一辈,可不就得叫勇毅侯姑□□父了? “我觉得这身份不错。”秦越暗暗给安林路竖了个大拇指。 安林路一脸想死的表情。 没想到勇毅侯也点了头:“这身份确实不错。”既能掩饰他勇毅侯的身份,却也算不上说谎,日后也就不能算他欺瞒之罪。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机灵。”勇毅侯笑着夸了安林路一句,安林路瞬间就涨红了脸,那狂喜的表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新学生 第二日一早, 勇毅侯为了见赵恩禾,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常服,一副富贵老太爷的打扮, 只是那非同寻常的精气神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石头,该吃药了。”秦越先如往常一样给赵恩禾喂了药,这才提及有人要见他的事,“有一位老先生想见你。” 赵恩禾微微皱起眉头:“是谁?” 秦越叹了口气,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 先解释了一番勇毅侯与他的亲戚关系。 “这位老先生, 是你父亲姑祖母的相公,论辈分,你该唤他一声姑□□父的。” 这复杂的亲戚关系, 一时让赵恩禾有些理不太清, 他自懂事以来,便与母亲相依为命,除此之外, 别无亲眷,对于这绕了几道弯的什么姑□□父, 更是闻所未闻。 只是,赵恩禾虽一时弄不明白这姑□□父是什么,却听明白了两个字。 父亲。 这位什么劳什子的姑□□父, 是他父亲那边的亲戚。 在赵恩禾的世界里, 从未有过父亲的存在,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 他也曾天真无知地问过母亲, 为何别人家都有爹爹, 唯独他没有呢? 可是他一问, 母亲便忍不住落泪。 为了不让母亲难过,他只好将关于父亲的一切疑问,都藏在了心里。 再长大一些,他便忍不住开始设想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何抛下他与母亲呢?难道是因为母亲烧坏的面孔吗?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喜欢父亲了,因为他见不得任何欺负母亲的人。 又或者…… 赵恩禾也曾想过,或许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吧,所以母亲才会一提到父亲就忍不住落泪。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6节 总之,这种种关于父亲的猜想,都深埋于赵恩禾的心中,未曾与任何一个人说过。 他以为,母亲过世之后,在这世间就只剩下自己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却没想到,在今日竟听到了关于父亲的消息。 “我父亲的……姑祖父?”赵恩禾隔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他还没弄清楚这人与自己的关系,可只要一想到他是父亲的亲人,冰凉透彻的心便仿佛恢复了一丝暖意。 “他在哪?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赵恩禾有太多问题,他甚至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秦越连忙将他扶住,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床头。 “这些问题,待你见了他之后,亲自问他吧。”说着,秦越起身走到门口,将早已等候着的勇毅侯请了进来。 “你们慢聊,我去给石头煎药。”秦越找了个借口,将空间留给老少二人。 勇毅侯与赵恩禾聊了大约半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从那天以后,赵恩禾的状态明显改善,就好似一丛枯萎的野草,又再次焕发了生机。 这自然是好事。 毕竟积极向上的心情,对于伤势的恢复,也有益处。 勇毅侯以姑□□父的身份,也住了下来。 秦越只能将自己的主卧让给了他,自己去了安林路的房间挤一挤。 至于梁大谷,早就已经搬到了前院,与轮守的侍卫们住到一块。 安荣昌来过之后,守备营的军士就回去了,可安荣昌安排的侍卫也不算少,如今勇毅侯又来了,秦越总有一种他家里已经快塞不下的错觉。 人越来越多,这二进的宅子,已经不太够住了。 尤其是秦越和安林路住一间房间,一两日还行,时间一长,秦越饱受安林路的呼噜折磨,夜夜难安,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刚想着要换个宅子,刘璋就给他送来了意外之喜。 贺氏那日回去之后,果真将当初低价收来的秦越家产业都交了回去,其中便包括秦越家原本那处在东街的祖宅。 那宅子,便是放眼桃溪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了。没想到也被秦康收到了手里。 若是没有出这事,再过十年二十年的,秦康便可找个由头搬进祖宅,自此登堂入室,扬眉吐气。 可惜,命运弄人。 刘璋收到秦越家这些祖业后,当即就派人送了过来,正好解了秦越的燃眉之急。 赵恩禾的伤势也恢复了不少,下床走几步已经不是问题,秦越与勇毅侯商量后,便定了搬家的日子。 正好,勇毅侯与安荣昌带来的侍卫,都能以家仆与守卫的名义一块搬进去,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 有勇毅侯在,搬家的事,压根不需要秦越操心。 回到祖宅,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秦平和秦安。 他们与秦越不同,他们是在这里出生、这里长大的,对这里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好了,开心过了,该去做功课了。”秦越摸了摸弟妹的脑袋,笑着泼了一盆冷水。 秦平和秦安却不觉扫兴,齐齐“嗯”了一声,便乖巧地去了书房。 “听林路说,你每日都有教导他们学业?”勇毅侯不知何时出现在秦越身后。 秦越惊讶地回头,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这位老人家年岁虽高,可功夫却依旧远超一般人。 “回侯爷的话,我们兄妹三人,身上有孝,每日居家,除了读书,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了。何况,少年人,最该珍惜如今的时光。” “可林路与那个姓梁的小子,你也一并教了。”勇毅侯挑眉道。 “他们当初在我这里养伤,若是不让他们读书,便每日吵闹,闹得平儿安儿也静不下心,实在无奈,只好将他们一并赶去书房。”秦越微微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林路愿意听你的,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勇毅侯似乎对安林路很熟悉,说起来的时候,语气也十分亲近,看来,他与安荣昌,也远不只是上下级那么简单的关系。 “他虽性子骄傲,却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要跟他讲道理,他自然是会听的。” 勇毅侯轻嗤了一声,显然对秦越这冠冕堂皇的话很不以为然。 “既然如此,你应当也不介意,再多一个学生吧。”勇毅侯说了这半天,终于说到了自己的目的。 秦越一惊,随即便明白过来,他是想让赵恩禾也跟平儿他们一块来上课。 这倒是让秦越有点为难了。 毕竟赵恩禾的身份不一般,据他所知,皇子的老师,都是千挑万选的,若是日后皇子荣登大宝,那些老师,可都是要被尊称为帝师的。 “是你说的,在你这里,他便只是石头。”勇毅侯用秦越的话,堵了他一个哑口无言。 “既然侯爷发话,那我遵命便是。”秦越只能答应。 勇毅侯微微一笑,还不忘叮嘱:“记住,他是石头,只是石头而已。” 这意思,就是要他不要特殊照顾了。 秦越应了一声是。 回去后,秦越便先和秦平秦安说了这事。 回了祖宅之后,双胞胎脸上的笑容便多了许多,尤其是秦安,因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她便毛遂自荐管起了家。 秦越一向是鼓励女孩自强自立的,这么好的历练机会,自然也不会反对。 “那我明日就让人为他准备一些笔墨纸砚。”秦安如今已经很有小女主人的架势,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对了,我得赶紧吩咐下去,让人给他准备几身素服……” 秦安与赵恩禾只在搬家那日见了一回,但是也知道这小哥哥新近没了母亲,心中不免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情。 “到底还是你细心。”秦越忍不住夸赞妹妹。 赵恩禾养伤这段时间,为了方便换药,他一般穿的都是里衣,秦越一时倒也没想到这么仔细。 “那我这便下去准备了。”被哥哥夸奖了,秦安笑眯眯地大方接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懦寡言的模样了。 “好,去吧。”秦越目送妹妹离开后,又忍不住叮嘱弟弟一句,“石头不爱说话,你们要好好相处。” 安林路是知道赵恩禾身份的,定然不会故意去招惹他,梁大谷又向来没有存在感,对谁都极为尊重,自然也不会惹麻烦,就剩这个弟弟了,到底还有几分小少爷脾气,有时候还会与安林路争几句嘴。 虽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秦越觉得赵恩禾也不似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可谁知道以后呢?万一被他记了名,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哥哥,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秦平见哥哥如此不信任自己,忍不住有些生气。 秦越一想,也是,秦平虽与安林路吵吵闹闹,却不会去欺压身份更低的梁大谷,他心里是有分寸的。 “行了,是哥哥多虑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顺毛捋了一顿后,秦越总算把弟弟给哄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秦越一个人,他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教学大纲,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仿佛是摆脱不了治病和教书这两件事了。 这就是命啊。 * 第二日,赵恩禾早早就到了书房。 祖宅的书房,自然比之前租住的那里大许多,便是再加三五个学生也绰绰有余。 赵恩禾一早就来了,身上穿了秦安让人准备的白色长衫,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了。 “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秦越一走进书房,便看到秦平正和赵恩禾说话。 他们年纪最接近,又都经历了丧亲之痛,赵恩禾明显与他最亲近。 “之前石头一直都在养伤,所以不让你们去打扰他,以后大家便要一块念书了,务必相互敬重,和睦相处。” “大哥,你就放心吧,石头有我罩着呢。” 这弟弟,跟安林路学得越发痞气了。 秦越无奈扶额。 看到温润清俊的秦越露出这般神情,赵恩禾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第五十九章 、笑姻缘 赵恩禾的第一堂课, 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徐氏毕竟是官宦小姐,自己也是读书认字的,所以在赵恩禾很小的时候就为他开过蒙, 后来又将他送去了镇上的学堂。 只是那小镇学堂毕竟资源有限,赵恩禾至今也不过是学了一些基础而刻板的课程罢了。 而在秦越这里,他惯会融贯古今,喜欢举实例, 讲故事, 将那枯燥的文字, 变成小孩子也听得懂的话,还能与现下的案例联系起来。 而这方面,自小走街窜巷长大的赵恩禾, 却是比其他人有优势得多。 “很好, 民生这一方面,你们都要跟石头学习。” 秦越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只要表现好, 他都会予以表扬。赵恩禾原还有些受打击,因为他发现比自己年纪小的秦平、秦安学识都比自己丰富, 但是此刻,听了秦越的夸赞后,他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小眼瞬间亮晶晶的。 勇毅侯站在书房外, 静悄悄地看着里面的动静。 这几个学生里, 最大的安林路, 最小的秦安, 全都对秦越无比信服。 他们似乎都忘了, 秦越这个夫子, 也不过就比安林路大两岁而已。 有趣,当真有趣。 秦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位大晋战神心中,悄悄留下一笔。 秦越虽搬回祖宅,可他毕竟身在孝期,所以并未大肆宣扬。只是知道此事的人还是有的。 经手人刘璋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日,刘璋亲自前来拜访。 “刘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虽说因为赵恩禾和勇毅侯的关系,府内如今重重守卫,但是为了不引人怀疑,秦越日常生活与交际,还如从前一般。 刘璋前来拜访,自然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还好,如今宅子够大,等闲待客,也不会暴露赵恩禾的存在。 秦越亲自将人领进了正厅:“大人,请进。” “今日我微服而来,只论私交。”刘璋笑呵呵地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7节 “我看贤侄府内井井有条,想必没什么不习惯的吧?”刘璋打量了一下四周,回想起方才走进来的时候,那些下人各个目不斜视,一看便是规矩森严,想来秦越管教有方。 那些下人,全是勇毅侯的侍卫假扮,自然纪律森严,只是这些事,不必与刘璋解释,秦越也只好默认了。 “还没谢过大人呢,若不是大人,这祖宅,如今也回不到晚辈手中。”秦越对着刘璋作揖道谢。 刘璋连忙将人扶了起来,一脸和蔼笑容:“贤侄真是太过客气了,你对我家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呢。” 说着,刘璋脸上扬起几分喜气:“我今日亲自前来,便是想告知贤侄一件喜事,我家英娘已与舅兄家的次子定下婚约,来年就要出嫁了。只可惜,到时候贤侄不能亲自来喝一杯喜酒,所以,我此次前来,一是祝贺贤侄乔迁之喜,二来,也是想为英娘道一声谢。” 前几日,白清河的父母专从老家来了一趟。 定亲之前,刘老夫人将英娘不可触碰丝绸之物这件事,如数告知。舅兄舅嫂略有些迟疑,白清河却毫不犹豫,表示自己定会当心,不叫表妹碰了那些物件。 白清河的态度,让刘璋甚是满意。两家人就此走了过场,定下了刘英娘与白清河的婚事。 这一天,放在过去,刘璋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总以为这长女一辈子都只能孤苦一人,却未料,如今还能定下亲事,日后说不定还能儿孙满堂。 这一切,都亏了秦越。 刘璋今日前来,一是真心感谢秦越救治女儿之情,二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想借此事,拉近与秦越的关系。 毕竟,上将军的长公子,如今还住在秦越府上呢。与秦越交好,有利无弊。 一个上将军,已是刘璋高攀不起的粗大腿,他若是知道赫赫有名的勇毅侯与未来的太子殿下,如今都在秦越府上住着,怕是要直接吓软了腿。 秦越对刘璋的观感不算差,他虽也有几分钻营心思,可大体上还是一位做实事的好官。 所以,刘璋递过来的梯子,秦越也乐意接受。 “那真的是恭喜刘大人,恭喜刘小姐了。”秦越真心送上祝福,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刘小姐,如今人生终于步上正轨。 “只可惜,贤侄到时候不能来喝喜酒。”刘璋又一次忍不住遗憾。 那时候,秦越尚未出三年孝期,自是不能参加这种喜事。 “请大人转达我的祝福,虽不能亲自去讨杯酒喝,但是晚辈也祝愿刘小姐日后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好、好,我代英娘谢过越儿了。”刘璋连忙应声,“我一定会传达的。哦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也该告知贤侄一声。” 刘璋看向秦越,微微收敛了方才的笑意:“秦康判了流放之刑,已于前日出发前往北疆了。你那婶娘,卖了剩下的产业,带着两个孩子,也跟着一道去了。” 不得不说,贺氏这份情谊,当真是令人钦佩。 “令尊的眼光,还是好啊。”刘璋忍不住感慨。 贺氏这个妻子,正是秦昭当年替秦康设法娶来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娶对了。 秦越闻言,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知道,秦康此行离去,基本上没有机会再回到故土了。 “这前去北疆,路途遥远,故土难归……”秦越忍不住感慨。 “贤侄放心,我特地叮嘱衙役,路上不可太过苛待。”刘璋这么做,也算是看在秦越的份上。 秦康活着,才能让背后那个人每日每夜心神不宁,刘璋这么做,也算是间接帮了秦越一把,秦越不由再次道谢。 “多谢刘大人。” 刘璋却觉得,秦越这人果然是不计前嫌,哪怕知道这个二叔曾想置自己于死地,却还愿意放下芥蒂,为二叔求情,当真是性情中人。 与这样的人相交,哪怕日后无利可图,也不至于被他背后捅上一刀。 刘璋对秦越,越发欣赏。 回到府中,刘璋对着母亲,也忍不住再三夸赞秦越:“母亲,您的眼光果真是好,越儿的性子,纯良谦厚,以后若有机会,也该叫俊义三兄弟,与越儿好好学一学才是。” 刘英娘走进来的时候,便听到父亲夸赞秦越的这句话。 “英娘,越儿叫我传达对你的祝福,祝你与清河,日后能够举案齐眉。”刘璋对着未婚的女儿,还是将那句“子孙满堂”给隐去了,不过在他心里,他还是认为,女儿日后定能给他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外孙的。 听到这话,刘英娘脚步一顿,但马上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刘老夫人跟前,对着刘老夫人与刘璋行了个礼。 “那爹爹可有代我谢过秦公子?”刘英娘含笑望着父亲。 刘璋自然是点了点头。 “只可惜,我成婚那日,秦公子不能亲自来喝杯喜酒。”刘英娘微微拧眉,那遗憾的模样,与刘璋几乎如出一辙。 “是这么说啊!”刘璋轻叹了一声,“我心里也想多留你几年,只是后年又是秋闱之年,清河得静下心备考,若是等秋闱结束,你的年纪又耽误不起,所以只能让你们明年成婚了。” 刘英娘不置可否。 而一旁的刘老太太一直暗中观察着孙女的神情,见她说起秦越,脸色如常,便知道她已经彻底放下那一丝不知何起的情愫。 也是,她与秦越又没有怎么相处,要说喜欢,也不过是喜欢了自己心中幻想的那个人而已。 少女情怀总是春,便是看那话本子中的英俊少年,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旖思的。 只是这情愫,如春日柳絮,如夏日鸣蝉,如秋日残荷,如冬日霜雪,美好却又短暂,只一阵风,或许就吹散了。 她的孙女足够聪明,应当知道,真正应该好好把握的是与清河的这份姻缘,决不会为了那不可能的一点情愫,去毁了自己的人生。 刘老夫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往后的人生,她也不必再为孙女担忧了。 昔日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婴儿,如今也已经长大了,长成了头脑清醒的大姑娘了。 * 秦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勇毅侯手中,看到那本以他为原型的话本《医仙弟子下凡记》。 这感觉,就有点类似在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前,脱光了跳舞一样尴尬。 “这话本里的医仙弟子,说的就是你吧?”勇毅侯好笑地望着秦越,在他脸上极少能看到这样惊慌的模样,反倒让人有了一种想要逗弄的欲·望。 “您怎么在看这些无聊的话本……”秦越心里真的是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进去,这作者也不知究竟是谁,竟不知不觉将这医仙弟子的故事写到了第五册 。 前面两册,还是以秦越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为蓝本,后面作者就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给他编了无数本人听了都觉得离谱的故事。 偏生这坊间民众,最爱看这些猎奇故事,这话本的销量不降反增,如今不只是书琴斋,就连其他小书坊,也都将这系列的医仙弟子话本,当做了热门爆款推荐。 “我就是想知道,你一个从未学过医术的书生,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超凡医术?难道,当真如话本所说,是在梦里遇到了你的医仙师父吗?” 勇毅侯这话,分明是明着试探了。 秦越心中一凛,后背顿时一阵冷汗。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过了勇毅侯的考验,没想到,真正的考验从未结束。 也是,他虽救了赵恩禾,可此事事关皇家秘辛,勇毅侯即便立马杀了他,也不算什么意外。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认师父 秦越代入了一下勇毅侯的心理, 觉得没有将自己当场拿下,已经算是克制了。 可是,他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呢? 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 骗骗寻常老百姓还行,可这样一位功勋卓绝的老侯爷,他会信吗? 秦越不由苦笑了一下:“庄生晓梦,虚虚实实, 人活一世, 有太多无法预知的事。若是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就好了。” 他也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车祸后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 现代的自己,究竟是生是死? 他还有没有可能, 再回到现代? 这一切的问题,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依旧会不经意地出现在秦越的脑海中。 可是,没有答案。他所能做的, 只有走好眼前的每一步。 “我不愿欺瞒侯爷,所以也不必费劲脑汁编造借口了, 想来侯爷已经打听清楚了,我的变化,始于那次死里逃生。自醒来后, 我忘了很多事, 又记起了很多事, 我是秦越, 可又不是秦越。我亦不知一切始末, 只是顺心而为。” 秦越目光平静地望着勇毅侯, 他不知道, 这些话,会不会成为他在这世上最后的遗言。 不过,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秦越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平静。 就当自己已经死在那一次车祸中吧,在大晋的这段时光,只当做是一场梦罢了。 没想到,勇毅侯却突然抚掌大笑起来:“好一个顺心而为!” 勇毅侯用力拍了拍秦越的肩膀:“你的事,本侯确实都打听过了,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本侯说话吗?” 若不是调查得知,秦越醒来之后所做的桩桩件件,皆是善事,他又怎么会放心将小皇子继续留在他这里? “了凡大师曾与本侯说过,这世间一切皆有缘法,若不是有你在,只怕石头如今也不在人世了。”勇毅侯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但是很快就遮掩过去。 “也许,你就是石头的缘法吧。”勇毅侯微微一笑,精锐的目光转瞬变得慈祥起来,“只是,日后若有人问起,你不可再这么回答。” 秦越一时无言。 勇毅侯又接着道:“本侯与了凡大师曾有几分交情,便自作主张,替他收下你这个弟子了。日后若有人质疑你的来历,你便说,是了凡的弟子即可,他那人佛道医文,什么旁门左道都会一些,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按常理的弟子,也是正常。” 秦越眨了眨眼,他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勇毅侯这是给自己认了个师父? 他虽不知这了凡大师是什么来历,可是就凭勇毅侯说起他时这般熟稔的口吻,便知道这定是一位地位不凡的长者。 “能够成为了凡大师的弟子,是晚辈的荣幸。只是……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有意见吗?”秦越弱弱地问。 勇毅侯怅然一叹:“他若是能从西方极乐世界回来怪罪本侯替他乱收徒弟,本侯倒也认了。” 秦越竟无言以对,合着他这位师父,已经圆寂了,倒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这个弟子了。 反正有勇毅侯为他做证,世人谁又会怀疑他这弟子压根名不正言不顺? “晚辈多谢侯爷!”秦越立即顺坡下驴,顺便在心里默默给新认的师父上了三柱香。 一大早的,就经历了这么惊险刺激的场景,秦越顿感疲惫,好在最终有惊无险,而且日后也不必再为自己的来历烦忧,倒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事后,秦越问了安林路,这了凡大师究竟是何来历。没想到一提及这个名号,安林路便露出一副极为尊崇的模样。 “了凡大师,与侯爷都是圣祖爷的左膀右臂,若说侯爷是圣祖爷的一把利刃,那么了凡大师便是圣祖爷的军师。” 原来,这了凡大师,当年也不是出家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与勇毅侯一道追随圣祖爷打天下,一人上阵杀敌,一人安稳后方。 据说,了凡大师年轻的时候,超凡出尘,乃是当世罕见的才子,却因前朝皇帝昏庸,满门被杀,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 自那以后,他便以推翻那个昏庸的前朝为己任,最终追随圣祖爷,建立了如今的大晋。 前朝灭亡之后,兴许是因为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再没了方向,了凡大师便不顾圣祖爷的挽留,坚持出家去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8节 可就算出了家,了凡大师也依旧是圣祖爷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自出家后,游遍五湖四海,为圣祖爷发掘了好几位得用的奇才,也为圣祖爷在民间留下了极好的名声。而他自身精通四书五经六艺,博学多才,亘古难见,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几乎胜过自己苦读半生。 可以说,了凡大师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 秦越这才知道,勇毅侯给自己找了一位如何了不得的师父。 挂名在了凡大师座下,简直就像是小菜鸟突然得了一位院士导师的感觉。 为了不坠恩师名声,秦越读书倒是越发用心。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两个月。 赵恩禾渐渐习惯了与众人为伴的日子,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冬去春来,当第一次南飞的燕子出现在屋檐下的时候,勇毅侯也接到了来自京城的密信。 得知小皇子与徐娘娘遭遇刺杀的第一时间,勇毅侯便给圣上发去了密信,圣上得知此事,震怒不已,命他务必亲自保护小皇子的安危,待找出那幕后真凶,再迎小皇子进京。 顺郡王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可要找出线索,却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等到冬雪消融,隆庆帝才算是彻底解决了此事,顺郡王夫妻赐毒酒,剔除皇籍,削去爵位,子女皆贬为庶人,圈禁至死。 而那个通风报信的奶娘,则是五马分尸,夷灭九族。 至于其他替顺郡王谋事的,杀的杀,贬的贬,菜市口的血几乎就没有干过。 一时间,京城内人人自危,这位上位以来以仁厚为名的年轻帝王,第一次展露出了雷霆手段。 直到此时,不少老臣才又想起来,这位年轻帝王当初之所以被立为太子,可不就是因为他在处理江南官场贪腐案时的狠厉决绝吗? 只是登基之后,为了彰显仁德,隆庆帝极少使用重刑,底下的臣子过了许多年的安稳日子,竟忘了他的本性! 伴随着顺郡王府的倒台,小皇子的存在也不再是秘密。 虽没有明面上宣扬,可是有点门路的人家都已经知道,顺郡王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是因为得知了小皇子的存在。 为了保住次子的太子之位,顺郡王竟胆敢刺杀小皇子,最终导致小皇子生母遇难,而他一家也惹得圣怒难消,最终落得一个咎由自取的下场。 这突然冒出来的小皇子,虽人还未进京,可已然成为京城最热门的话题。 关于小皇子的身世,自然是最引人瞩目的。 据说,小皇子的生母,乃是当年圣上去江南查贪腐案时同生共死的官家小姐徐氏。圣上遇险时,只有徐氏陪在他的身边,圣上感念其情意,与之许下白首之约,应许待江南之事了结便迎娶她入王府。 只是没料到那些贪官狗急跳墙,竟敢对徐氏下手。 一把火,徐氏外祖家被烧成了灰烬,圣上也以为徐氏已死在火场之中,伤心欲绝之下,将江南官场搅了个底朝天,其中不乏为徐氏报仇的意思。 徐氏“死”后三年,陛下才迎娶了当今皇后曹氏,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为未婚妻服节之意。 没想到老天有眼,当年徐氏从火海中逃过一劫,只是损了容颜,无颜再见陛下,便一个人带着小皇子隐姓埋名。 这十余年过去了,可怜陛下一直不知自己有一个皇子生在民间。好在老天有眼,昔日陛下亲手所赠的玉玦不知为何,再度出现在陛下眼前,这才得知徐氏母子下落。 可就在陛下派人去接徐氏母子的途中,顺郡王竟派出水匪,徐氏为保护小皇子壮烈牺牲,至死也没能与陛下见上一面。 据说,得知徐氏死讯的那一日,陛下将自己关在寝殿内,第二日早朝之时,双眼通红,似是为徐氏流过眼泪。 如此种种,似真似假的传言,为徐氏与小皇子的身世更添一份传奇。 当然,这些所谓的小道消息,绝大多数都是隆庆帝授意别人传出去的。 哪怕当时他确实对徐氏有过几分情意,如今岁月更迭,后宫美人众多,他早就快记不清徐氏的面容了。 可即便她丑若无盐,就凭她生下他唯一的儿子,他便能够对她“一往情深”。 说到底,徐氏与他到底不曾真正结为夫妻,又是在宫外生子,若真要追究起来,小皇子只能算是私生子。 隆庆帝若是儿子多的话,倒也不在乎这一个的名声,可问题就在于,他如今只有一个贵妃所出的长公主,那这唯一的儿子,就不能身份有失。 如今这般宣扬他与徐氏的情深义重,只是为了让众人知晓,若无意外,他当时是愿意迎娶徐氏为妻的。 那样子的话,小皇子合该是正宫所出的嫡长子。 可惜当初阴差阳错,他与徐氏有缘无分,小皇子也在民间长大,可他母亲,本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如今虽无皇后之尊,却拥有他这个作为帝王的情意。 帝王恩宠,胜过万千。 如此这般,小皇子也能弥补几分·身·份上的差距。 隆庆帝为这个儿子,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如今京城内万事俱备,只待小皇子归来。勇毅侯收到密信,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终于是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去出差了,之后能不能日更我也不知道了o(╥﹏╥)o 第六十一章 、分别即 勇毅侯第一次与赵恩禾见面的时候, 是以他姑太·祖父的身份自我介绍的。 勇毅侯只告知了赵恩禾,他父亲乃是京城人氏,身份尊贵, 当初南下江南之时,与他母亲在因缘际会之下相遇定情,后又因意外分别。 最重要的是,这些年, 他父亲并非故意抛弃他们母子, 只是一直都以为他们母子不在人世而已。 勇毅侯的解释, 回答了赵恩禾这些年埋藏在心底最大的困惑。 如今,他终于知道,原来他父亲是念着他们的, 一知道他们母子的下落, 便立即派人来寻了。 原以为,没有了相依为命的母亲,他在这世上从此以后便要孤苦无依了, 没想到的是,他在心底幻想了无数次的父亲, 真的出现了。 人一旦有了希望,便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因盼着与父亲见面,赵恩禾每天都充满了期待, 身体与精神也一日好过一日。 勇毅侯找到赵恩禾的时候, 他正在与秦平、秦安一道练画画。 秦平和秦安比赵恩禾小两岁, 如今还尚未脱离稚气, 可也能看出五官精致, 日后长大了, 定然与哥哥秦越一般, 也都是人中龙凤。 只是如今的双胞胎,依旧如奶香包子似的,奶呼呼的小脸时常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 勇毅侯到的时候,秦安正在帮赵恩禾修改他的那幅画。赵恩禾见她动手修改自己的画作,非但不恼,反而十分认同,连连夸赞秦安的画技。 俏皮的女娃旋起一个浅浅的酒窝,几乎能够笑进人的心底里去。 勇毅侯也不由眼底放柔了几分。 在这府里,秦安是所有人的宠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许多人家,虽也会教女孩读书认字,但是如秦越这般,真的将妹妹当做学生,让她与男子一般接受教导的,却是极少数的。 在有些古板的酸儒看来,八九岁的女孩还与一群男子一同读书,怕是要被说成没规矩了,可秦越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女孩子只有多与男性正常接触,日后才不至于因为男性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轻易丢了心。何况,他也相信自己的妹妹,决不会做出越矩之举。 勇毅侯倒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观点。 在秦越府里的这两个月,勇毅侯亲眼看着这个小女娃将偌大一个府邸管理得井井有条,虽偶有失误,不得不由秦越出面替她解决,可在她这个年纪,已然算是做得很好了。 这样一个心里有成算的女娃娃,是决不会像那些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傻姑娘似的,轻易就与男人私相授受的。 这时候,眼尖的秦平看到了站在窗外的勇毅侯,用胳膊捅了一下赵恩禾,眨了眨眼道:“你姑太·祖父来了。” 对于这位目光锐利的老人家,秦平略有些敬畏,见他来了,便连忙拉着妹妹行了个礼,随即告辞。 “姑太·祖父。”双胞胎一走,书房里便只剩下勇毅侯与赵恩禾。 勇毅侯走了过去,就看到桌上的画作,赵恩禾画的是一幅海棠花,画技尚显拙劣,而那一双燕子,一看就是秦安添上去的,明显就要精细许多。 这也怪不了赵恩禾,往日的学堂夫子,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又怎么可能教出多出色的学生呢。 赵恩禾见勇毅侯盯着自己的画,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起来:“我画得还不够好。” 勇毅侯却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夸赞道:“你进步已经很大了。” 赵恩禾委实算是个聪明孩子,又肯钻研下苦工,不得不说,徐氏已在能力范围之内,将他教得最好了。 日后有名师大儒教导,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听到姑□□父的夸奖,赵恩禾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勇毅侯看着他露出天真孩童的一面,不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今天之后,只怕他就不得不放弃所有的天真烂漫,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 皇家,是不允许单纯天真的孩子活下来的。 哪怕如今陛下膝下只有他一子。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了。”勇毅侯肃然的面容,让赵恩禾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心中扬起一阵不安,他以为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可万万没想到,姑太·祖父竟丢下如此大的一颗雷。 什么?! 眼前这位姑太·祖父,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晋战神勇毅侯? 而他父亲,竟是当今圣上?! 他,竟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 路上所遇到的截杀,竟来自他的亲叔叔,为的就是替自己的次子,与他争夺未来太子之位?! 这一个接一个的真相,残忍地摆在赵恩禾的面前,让他一时之间,恍然愣住。 “陛下已将一干人等处置了,如今就等您回京了。”勇毅侯温声说道,生怕声音太大,吓到面前这个孩子。 许久之后,赵恩禾终于开口了:“姑太·祖父……不,侯爷,我们何时出发?” “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若是迟上一两日,倒也没什么问题。”勇毅侯看出来了,赵恩禾是想与相处多日的小伙伴们告个别。 “那我……可否与夫子他们,再多待一日?”赵恩禾勉强一笑,露出几分恳求之色。 “自然是可以的。托秦公子照料许久,也该谢谢他们才是。” 得到勇毅侯首肯,赵恩禾脸上露出感激一笑。 与此同时,秦越正告知弟妹,石头即将离开的消息。 “什么?!他要去哪里?!” 秦平满脸惊讶,他以为,石头会跟安林路一样,继续在他家蹭吃蹭喝,反正他家现在也养得起人了,多他一张嘴也不碍事,却未料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自然是随他姑太·祖父,回自己家去。”秦越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弟弟的脑门。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59节 秦平揉着额头,有些讷讷地回道:“哦,我都快忘了,他爹在京城呢。” 这事,是赵恩禾亲口告诉他的。 赵恩禾与秦平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哥们,自然也会分享各自的小秘密。得知赵恩禾父亲在京城的时候,秦平十分羡慕,虽说他爹爹许多年不曾养育过他,可是起码人还在世上。 不过,他也不必难过,虽说爹娘已经离开,可他还有哥哥和妹妹,如今又有二哥安林路以及赵恩禾这个好朋友。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秦安也不由皱起眉,“都来不及好好送送他。” “今晚,大家一道吃个饭,就当是为石头送行了。”秦越早已定下计划,可秦平和秦安却觉得太过简单。 两小只凑到一块,紧急商量起了送给赵恩禾的礼物。 秦越见此,也不阻拦。 有时候,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成年人无法想象的美好与长久。 到了晚宴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赵恩禾即将离开的消息,脸上难免带出几分不舍,尤其是三个小的,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似生离死别,一时间气氛低沉,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秦越见状,只好开口打破一室沉寂:“行了,石头要回家与亲人团聚,这是好事,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如此官方的客套话,并不能安慰到即将分别的发小们。 秦越无奈一叹:“你们也真是的,难不成日后就不见面了吗?” 一听这话、赵恩禾与双胞胎齐齐看向他。 安林路快人快嘴,忍不住抢先一步替秦越解释:“义兄日后定是要参加科举的,到时候一定会去京城,你们还愁见不到面吗?” 对哦,哥哥可是要参加科举的!只要过了秋闱,就得去京城参加春闱,到时候他们跟着一块去经常,就可以见到石头啦! 一想到这,秦平与秦安顿时喜笑颜开。 “石头,你先回去,等我哥哥后年参加春闱,我们就去京城看你!”秦平大大咧咧地跟赵恩禾说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得知过两年就可相逢,赵恩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只除了秦越一人。 “喂,你们不会以为春闱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参加的吧?”秦越忍不住扶额,在那之前,他得先参加童生试,然后还要考中举人,才有机会前去京城参加殿试啊。 范进中举后为何会疯了?可不就是因为中举难如登天吗?为何在他们口中,就成了如此轻易的事? 可包括勇毅侯在内的所有人,都一副十分理所应当的表情,仿佛在问:这很难吗? 秦越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一位德高望重的侯爷,两个注定要走武官路子的练家子,剩下三个尚且年幼,对他又盲目崇拜,已经失去了对事情的正确判断力了,不提也罢。 算了,他还是闭嘴吧。 “罢了罢了,你们也不必难过,终究会有重逢之日的。”秦越也不去打破三小只的美好梦想,就算他不能去京城参加春闱,难道就不能去京城旅游吗?秦越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到。 “那我在京城等你们!”听到秦越的保证,赵恩禾总算是吃了定心丸,瞬间重新焕发荣光,小眼睛晶晶闪亮。 离别的伤心暂消了许多,就到了小伙伴送礼物的环节。 秦平与秦安送出了自己准备的一方墨砚,安林路送了他一把匕首,梁大谷则是送了自己亲手做的弹弓。 “你记得用我们送你的砚哦,这样你每次写字作画,就会想起我们了。”秦平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赵恩禾重重地点头。 而秦越,送了他一幅自己写的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前世人人尽知的千古名言,被秦越借用了一下,只希望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少年,未来能够成为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好皇帝吧。 第六十二章 、又离别 再是不舍, 第二日一早,赵恩禾也不得不带着大家赠送的礼物,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未知旅途。 赵恩禾走后, 秦平与秦安一连好几日都打不起精神,还未等他们恢复往日活力,安林路与梁大谷竟也要离开了。 “什么?!二哥也要走?!”秦平红了眼眶,像是倔强的小兽似的, 牢牢盯着安林路, 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在眼前了。 安林路一把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故作轻松地揉着他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我只是回丹州,又不是死了, 有什么好哭的。” “呸呸呸, 二哥不许胡说!”秦安连忙作势吐了三声。 秦平擦了擦眼睛,抬头望着安林路:“为何突然要走?” “其实早就该走了,只是一直舍不得你们, 所以才多留了几个月。”安林路这话,却是安慰人的话了, 他之所以没走,是因为赵恩禾在。 如今赵恩禾回京,他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安享太平了, 何况, 他也离家十分久了, 合该回去看一看了。 “二哥, 欢迎你随时回来。”还是秦安略稳重些, 很快就收敛了不舍的情绪, 与安林路郑重告别。 “放心吧, 我一有空,就会来瞧你们的!”安林路心里也不好受,憋了好几日才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要走的话。 话一出口,离别就近在眼前。 梁大谷前几日便回过四叔家了。得知他要随安公子一起去丹州,梁四叔只重重叹了口气,就叫媳妇准备了下酒菜,叔侄俩第一次对饮。 “日后,要好好听安公子的话,还有,照顾好自己。”梁大谷走的时候,梁四叔一边叮嘱,一边悄悄抹泪。 梁大谷走得义无反顾。 他要去给自己挣前程了,再苦,再难,他也不会怕。 秦越又陪着安林路去了老族长府上一趟,亲自感谢了当初老族长的引荐之恩。 “祖父有事,无法亲自前来致谢,只能由晚辈代为转达。”如今的安林路,早已没了初来之时的阴鸷。 秦荐廉看着他与秦越,一文一武,皆是年少有为,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慨。 “好、好,代我替你祖父问好,若有机会,我还要去一趟丹州,找你祖父喝酒呢。”秦荐廉笑着道。 “晚辈一定转达。”安林路礼貌应声。 辞别了秦荐廉后,安林路又去周将军府上与刘大人府上道了别,委婉地表达了托付之意。 “我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回来,义兄……只能拜托您多照顾了。” 别看安林路平时大大咧咧,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心细如尘,他不放心秦越的安危,不仅临走前专门去周将军与刘璋那刷了脸,还坚持将武艺最好的陈汉留了下来。 安林路和梁大谷,是在一个薄雾微熹的清晨坐船离开的。 秦越带着弟妹,一路将人送到了码头。 “别送了,都回去吧。”安林路强忍着不舍,站在船头笑着朝众人挥手。 秦平和秦安一路追着远去的船,直到跑到了码头的尽头。 “二哥,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那边的安林路已经听不清楚他们的喊话,只是一个劲地挥着手:“快回去吧——!” 秦平和秦安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赵恩禾走的时候,双胞胎还没有感觉到那么强烈的离别之痛,可安林路与梁大谷毕竟陪伴了他们将近一年,他们一走,家里就突然静了下来,秦平和秦安极为不习惯。 “好了,别难过了,等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前去丹州拜访的。”秦越心里也不好受,在这个交通与通讯极为不便的时代,有时候一分别可能就是一生。 从前车马很慢,这话听着十分浪漫,可真身处其中,才会感觉到种种不便。 “嗯!”秦平与秦安擦去眼泪,失魂落魄地跟着哥哥回去。 他们身后,陈汉默默跟随,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越忍不住回头看向他:“林路非要你留下,实在是大材小用,等过些时候,你就回丹州去吧。” 陈汉却只道:“秦公子不必多言。属下只是听命行事。” 长公子命他留下保护秦公子,那他就待在这里,直到公子再次召唤。 秦越知道他性子执拗,便也没再多言。 接下去的日子,秦家三兄妹深居简出。 没多久,铁匠婶瓜熟蒂落,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喜得铁匠叔亲自上门送了喜蛋,秦越兄妹也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秦公子,这小子是托了您的福,我大老粗一个,要不还是请您给他起个名儿吧!”牛铁匠不好意思地请求道。 秦越推辞不掉,便为这新生的奶娃娃取名“牛顺和”,只盼他这一生顺遂安和。 秦安还亲自为这个不曾谋面的小弟弟做了一条兜肚,乐得牛铁匠说自家小子有福气,喜颠颠地带着儿子的新名字与兜肚回了家。 转眼,又是一年深秋。 桃溪镇一片喜气洋洋,只因县令大人的爱女即将出嫁,府衙内外一片忙碌景象。 桃溪镇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接到了县令大人的请帖。秦荐廉府上自然也不例外。 “县令嫁女,是咱们桃溪镇的大喜事。可惜了,你却去不得。”秦榕与秦越坐在院子的银杏树下,正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自从搬回祖宅后,两家的距离就更近了。自从安林路走了以后,秦榕又时不时前来窜门。 “不过,等明年五月,你就可以出孝了,正好赶上童生试。顺利的话,还能赶上明年秋闱。”秦榕为秦越遗憾了一下,又马上满血复活。 “明年,咱们秦氏参加秋闱的,不知会有几人。” 说起这个,就不免提到秦轩。 “我听说,秦轩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回来过了,自从上次秋闱落榜之后,他便回了白鹭书院,发奋苦读,就连寻常休沐日也不曾松懈过一刻。” 这些事,秦榕都是听自家儿子念叨的。他家那个傻小子,是秦轩的铁杆追随者,关于秦轩的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时间知晓。 “他如此刻苦,明年,也许就能心想事成了。”秦越低头抿茶,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私心来说,他是不希望那个秦轩顺利中举的,那样子的话,他那个爹在族里可就更嚣张了,可作为秦氏子弟,他又盼着年轻一代能够有所建树,重振先祖荣光。 如此矛盾的心情,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哎,我家敏儿,明年也要下场,可我看他那水平,考上秀才就算顶天了。”秦榕说起自己儿子,一不小心就容易唠叨起来,“我想叫他来你这里与你一道读书,又怕扰了你的清净,思来想去,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口中虽是嫌弃,实则却满是爱子之情。秦越听得不由莞尔。 “对了,有一事要劳烦世叔帮忙。”秦越突然想起一事,“安儿为刘小姐准备了新婚贺礼,请世叔代为转交。” 人家的喜事,他们身上有孝的不便上门,可秦安又感念之前刘小姐赠送绢花之情,便亲自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事简单,我让你婶娘跑一趟就是。”秦榕一口应下。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0节 秦越自然是感激不尽。 刘英娘收到这份特殊的新婚贺礼时,正在房间里试着嫁衣。 王氏带着一个匣子,满脸带笑地走了进来。 “我家英娘可真漂亮,真是便宜清河那小子了。”王氏玩笑地说道。 刘英娘瞬间红了脸,站在一旁的王氏之女,刘家二小姐刘玉娘脆生生地替姐姐回答:“本身就是便宜二表哥了。” 刘玉娘今年刚满十二,性子活泼玲珑,过去与这大姐姐接触不多,有些生疏,如今趁着大姐姐备婚之际,每日陪着,姐妹俩感情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王氏乐得见她们姐妹情深,便也没有阻拦。 嗔怪似的点了点刘玉娘的额头,王氏说起了正经事:“这是秦越公子的小妹,托人送来的贺礼。英娘快看看吧。” 刘英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命丫鬟接过匣子,自己亲手打开。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并蒂莲玉鸾步摇簪。 “好漂亮啊!”刘玉娘忍不住发出惊叹,就连王氏也忍不住面露惊讶,“这支簪子,怕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这簪子,乃是当日贺氏随秦家产业一同归还的物件之一,本是秦家某个首饰铺子的镇店之宝,秦安做主,拿来送给刘英娘做了新婚贺礼。 “若无刘大人相助,咱们也不可能要回爹娘留下的祖产。”秦安的小脑袋瓜十分灵活,“正好趁着刘小姐出嫁,咱们也聊表心意。” 更何况,这人情往来,本就是有来有往,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越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刘玉娘看着匣子里精致的步摇,微笑抬眸:“秦家小妹有心了。待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谢过。” 王氏忙道:“是这个理。你们小一辈的,就该勤走动一些。” 王氏眼明目聪,看着自家老爷对秦越那个亲热劲,就知道摆正自己的态度,何况,秦越一家如今今非昔比,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一支价值连城的步摇,可见当年秦员外一家之富足。 有如此家产,自己又是个有本事的,这秦越公子,日后的前程,怕是他们老爷拍马也要追不上的。 王氏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英娘的终身是有着落了,自己生得这个,还不知日后花落谁家呢,她与那秦家小妹,年纪更是相仿,待他们兄妹明年出了孝,倒是该让她们小姐妹多熟悉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安林路也走了,家里一下就冷清了,哎! 第六十三章 、中案首 三年的时间, 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过了端午,便到了詹氏的忌日。兄妹三人祭拜了母亲后, 便换下了身上那一身素服。 舅舅詹文荣的书信,也前后脚到了。 这三年来,秦越与舅舅时常书信来往,得知秦越拿回了秦家祖业, 詹文荣极为高兴, 在信中更是勉励他用功读书, 只待下一次科考,重整旗鼓,光耀门楣。 谁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转眼, 童生试近在眼前。 童生试分为三场,第一场为县试,就在本地进行, 不必远行,倒也还算方便。 秦越虽是第一次参加童生试, 但是他前世大大小小的考试参加了无数次,所以也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紧张,可身边的人却各个如临大敌。 秦平、秦安就别提了, 在家里都不敢大声说话, 生怕吵到兄长温书。 秦榕一边是儿子, 一边是贤侄, 忙到脚不沾地, 竟比自己当初考试时还要忙上几分。 另有詹文荣、安林路等人派人送来的礼物若干, 陈夫子也为秦越送来书册若干, 暂且不提。 至于刘璋,他身为主考官,自然是要避嫌,这大半年里,与秦越的联络反倒少了许多,但是也派李师爷亲口转述了“静心”二字,以作提点。 众人关怀之情,秦越皆记在心里。 转眼,便到了县试当日。秦平与秦安将哥哥送到了门口。 巧得很,秦榕与秦荐廉来送秦敏,正好撞到了一块。 “敏儿,越儿,你们可都要仔细着点啊。”秦榕忍不住碎碎念,秦敏满脸不耐,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拎着自己的竹篮往里走。 秦越对着秦榕与秦荐廉微微作揖,又看向满脸紧张的弟妹:“回去吧。” 说罢,秦越也潇洒地往门里走去。 县试一共五天,院内的人考得紧张,外头的人,心情也并不轻松。 等到秦越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妹妹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婴儿肥,又掉没了,原本有些圆润的鹅蛋脸,都瘦成瓜子脸了,衬得那一双杏眼越发圆润水灵。 “怎么瞧着,你们两个倒是比我过得还要辛苦?”秦越忍不住笑道。 看到哥哥还有心情开玩笑,秦平和秦安顿时松了口气,看样子,哥哥这一场,十拿九稳! 秦平与秦安对哥哥向来是盲目崇拜,可他们也没敢想,哥哥竟然会拿下案首! 前来秦府报喜的是张捕快。 虽说秦家也派出了小厮前去看县试名单,但哪里快得过亲自张贴喜榜的衙役呢? 张捕快一看到那写在第一个的名字,拔腿就往秦越府上来。 “恭喜秦越公子,高中案首!”张捕快和徒弟两人,一人敲锣,一人打鼓,大老远的就喜气洋洋地高喊起来。 这一路上,秦越高中案首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 得知兄长高中案首,秦安与秦平简直狂喜! 童生试分为三场,寻常人得考三次,才能得到秀才功名,再参加接下去的乡试。而案首却可省掉剩下的两次考试,直接参加秋季的乡试! “多谢张捕快。这点银子,就当请张捕快以及诸位叔伯们喝酒了。”秦安喜悦过后,立马就命人拿来了赏银,足足两锭,喜得张捕快露出八颗黄牙。 “秦小姐实在太客气了!令兄如此大才,日后咱们桃溪镇可都得跟着沾光呢!”张捕快摸着那两锭银子,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不到半天,整个桃溪镇就传遍了,今年的案首,正是秦员外家的秦越公子! 三年前的败家子,如今却高中案首! 谁听了这个消息,不得感慨一声命运无常?可却没有谁会怀疑秦越这个案首的实力。 这三年的时间,秦越虽极少露面,可关于他的传说,却从未停止。 那《医仙弟子下凡记》于去年完结,热卖了整整两年多,那个俊朗睿智又心怀仁义的医仙弟子形象深入人心,而作为原型的秦越,在这些看客眼中,也不由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说不定,他不仅是医仙弟子,还是文曲星的弟子呢! 不一会儿,秦榕府上便派人送来了贺礼,至于秦榕这次为何没有亲自过来,因为他儿子也考上了,实在脱不开身呢! 秦敏县试的名次并不高,但是秦榕也心满意足,此时祖孙三代正跪在祠堂里,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呢! “咱家终于要出个秀才了!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可千万要保佑敏儿接下去的两场考试顺顺利利啊!只要我儿能考上秀才,便是要我减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啊!”秦榕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旁的秦敏脸色却没有多好。 他是县试的最后几名,差一点就首战失利,接下去的两场考试,一场比一场难,录取的人也越来越少,秦敏心里压根没底。 秦荐廉看着沉默的孙子,慢悠悠地起身,秦榕与秦敏连忙一左一右搀扶着他,祖孙三人慢慢地走出祠堂。 “敏儿,秦越高中案首的事,你应当也知道了吧?”秦荐廉开口问道。 秦敏面色一僵,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秦越府邸就离他家不远,那么大的动静,又是锣又是鼓的,他怎么会听不到?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看不上越儿,觉得他不如秦轩厉害。”秦荐廉一针见血地指出孙子的偏见。 秦敏忍不住反驳:“秦越只是考上秀才而已,接下去还要秋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们何必这么着急将他捧到天上去,说不定他的运气比景辰还差呢。” 秦荐廉见孙子依旧如此执迷不悟,只好轻叹一声:“既如此,倒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秦敏惊讶道:“什么赌?” 秦荐廉微微一笑:“咱们就赌,今年的秋闱,究竟是秦越后来者居上,还是秦轩更胜一筹。” 秦敏拧起了眉头,没有立即回答。 秦榕忍不住补刀:“你不会对秦轩没有信心吧?也是,当初秦轩,也不是案首啊。” 这话简直就是戳秦敏的肺管子,当即跳脚道:“赌就赌!赌什么?!” 秦荐廉老神在在地捋着胡子:“咱们就赌,若是你赢了,我便将你一直想要的那幅《万里山河图》给你,若你输了,你便要去越儿身边做三年书童,如何?” 秦敏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祖父竟会提出这样的赌注。 那幅《万里山河图》是了凡大师的名作,多少人愿出万金求取,他祖父都不愿割爱,如今竟拿出来做赌注! 这诱惑实在太大,哪怕秦敏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去给秦越做书童就呕得不行,最后却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 秦荐廉点了点头,又让秦榕去写了字据,祖孙二人签字画押,这才算作数。 “如此,日后谁也不能耍赖了。”秦荐廉意有所指地说道。 秦敏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谁耍赖谁是小狗!” 望着秦敏气呼呼离去的背影,秦荐廉轻笑一声:“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秦榕忧虑地跟着叹了一声:“敏儿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不管是随了谁,也都是他们的孩子,秦荐廉与秦榕也当真是用心良苦。让他跟在秦越身边做书童,不是想要折辱他,而是为了让他近朱者赤。 “越儿这次喜中案首,是咱们秦氏一族的大喜事,他家里也没有个长辈,你明日就去瞧瞧,有什么需要帮着操持的,务必尽力。”秦荐廉吩咐道。 秦榕领命,随即又有些迟疑地问道:“按理说,族中出了这样的喜事,都该开宗祠敬告列祖列宗的,那秦放,不知会不会故意为难越儿?” 秦荐廉弯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讽刺:“这种时候,他怎敢为难越儿。” 秦放不仅不敢为难秦越,还得比对其他人更尽心,才能堵住所有族人的嘴。 “如今,越儿可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拦在宗祠门口的可怜虫了。”秦荐廉回想起当初那一幕,只觉得造化弄人,“咱们秦氏一族的未来,说不定都系在越儿身上了。” 这么想的人,不仅仅是秦荐廉一人。 秦氏族老还有不少,平日里虽没什么存在感,可到了这种时候,却一个比一个起劲。 多少年了,秦氏已经消沉了多少年了!如今,终于出了一个案首了! 十九岁的案首! 何等年轻!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1节 何等惊艳! “仲兴,咱们族里,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大喜事,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呢!还有,必须得挑个好日子,大开宗祠,昭告秦氏先祖啊!” 仲兴,便是秦放的字。 说这话的人,乃秦氏族老,已经耄耋之年。 除了他之外,其余几位秦氏族老此刻也都聚集在秦放府中,正说着秦越高中案首一事。 几位族老你一言我一语,秦放压根没有反对的可能。 他也不敢反对。 “是,越儿高中案首,乃我们秦氏合族的荣光。我定会好好安排。”秦放面色恭敬地应下,好不容易才将几位老祖宗给送走。 可等人一走,秦放却瞬间变阴了脸,砸了那些族老喝过的杯子尚不解气,又对着前来收拾的小厮一顿拳打脚踢,才算是略略发泄心中郁气。 先是儿子秋闱失利,接着又是秦康被抓,从秋后问斩改判发配北疆,令他日夜提心吊胆,生怕秦康挨不住北疆之苦,最后宁可背上谋杀嫡兄的罪名,也要供出他这个主谋来。 心里压着这些事,这些年,秦放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人也越发阴沉消瘦。 如今,秦越竟高中案首!秦放更加相信那法师所说,当真是秦越压制了他儿子的气运! 第六十四章 、开宗祠 一想到如今秦越竟还要与他儿子一同下场参加秋闱, 秦放简直五内俱焚。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而看如今秦越气势如虹的模样,若轩儿与他对上, 必是轩儿落下成啊! 可秦放心里再急,如今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每一次想要对秦越下手,最终结果都不如所愿,秦越不但毫发无损, 反倒还给他添了几分助力。 这让秦放不得不越发谨慎。 如今秦越考中案首, 他这个做族长的, 就该比任何人都高兴才是。 这样想着,秦放阴沉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吓得刚进门的秦松心里狠狠一个哆嗦。 “老爷, 大少爷来信了。”秦松低着头, 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就成为老爷的出气筒。 “拿过来。”秦放冷着脸开口, 秦松连忙将信送上。 自从上次秋闱失利后,大少爷便痛定思痛, 回了白鹭书院奋发苦读,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没有回过家了,只有偶尔才会写信回来。 一想到这, 秦松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少爷如此用心苦读, 自然是好事, 可过犹不及啊, 这弓弦绷得太紧了, 也容易断啊, 更别说人了。 最重要的是, 少年夫妻,这样长久分离,总不是个事啊。 上次少年生病之后,少夫人曾提过,要去苏城亲自照料少爷起居,却被老爷和少爷一起拒了,只说少爷这三年要专心读书,不能分心,待少爷考中举人,再让小夫妻团圆。 少夫人虽心有怨言,却也不敢在科考一事上拖后腿,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府里。 这三年下来,秦松眼看着这少夫人从刚入府的活泼娇俏少女,变成了如今稳重少言的模样,与这府里沉闷的气质,越发像了。 秦松正胡思乱想之际,秦放已看完了信。 果然,秦轩此次来信,是问县试结果。虽未提及秦越二字,但是秦放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他最关心的,便是秦越的考试名次。 秦放心中抑郁,将信重新塞回信封,吩咐秦松:“把信给少夫人送去吧。她若是有信,就一块给少爷寄出去。” 秦松连忙应命,拿了书信送去后院。 秦松到的时候,姚珍儿正在做绣活,听到是秦轩来信,头也依旧没抬,只轻轻说了一句:“放在桌上吧。” 秦松硬着头皮说道:“少夫人若是有写给少爷的信,就交给老奴,一块寄过去。” 姚珍儿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好写的。” 一听这话,秦松也不敢多说什么,放下书信便连忙退下。 等到绣完了手帕上的最后一遍花瓣,姚珍儿才拿起了秦轩的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姚珍儿讽刺地轻哼了一声,果然,信上提到自己的只有三个字:问妻安。 姚珍儿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现在的意兴阑珊,变化不可谓不大。 秦轩人不能回来,书信竟也不给自己单独写一封,每一次都是寄给他父亲,然后施舍般地在末尾写上一句对她的问候。 倒不如不写! 秦轩如此作为,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乞丐,像条可怜虫一样地等着他的垂青怜悯。 在这三年多孤枕难眠的夜里,她的心也渐渐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 看完信后,姚珍儿随意地将信纸揉作一团,丢在桌上,便起身进了里间。 绿盈过来收拾桌子,看到那张皱巴巴的信纸,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信纸重新捋平,收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里。 那匣子里,尽是她捡起来的信件。 小姐与姑爷的感情,也如这信纸一般,就算重新捋平了,只怕也消不掉这褶皱的痕迹了。 * 县试之后,还有府试与院试,诸如秦敏这般的学子,尚不能松懈,可对于秦越而言,他却是可以直接备战秋季的乡试了。 如秦荐廉预料的一般,为庆祝秦越高中案首,秦放这个族长果然提出要开宗祠祭祀,再大摆三天宴席。 为显重视,秦放还专门邀请了秦荐廉在内的几位族老,专门去秦越府上亲自道贺。 “咱们秦氏终于后继有人了!” “你爹娘在天之灵,定然也会欣慰的。” 族老们对秦越赞不绝口,秦越却始终一脸淡然,不见一丝骄傲之色。 秦放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更是警惕。小小年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沉得住气,当真不可小觑。 “多谢诸位长辈好意,只是晚辈还得准备秋闱,实在不宜大操大办。”秦越最终还是婉拒了族老们的意见,不愿过于高调宣扬。 族老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与秦越关系最好的秦荐廉。 秦荐廉捋了捋胡子,斟酌着开口:“越儿说得对,他当务之急是准备秋闱,就算要大摆宴席,也可等科考结束之后再说。到那时候,说不定越儿已是举人甚至进士功名,咱们再来锦上添花,岂不美哉?” 听到这话,秦放依旧维持着和善的笑容,可那袖子里的手,却是狠狠握拳。 这些人,就这般看好秦越?!谁知道,后面的秋闱春闱,又会出什么差池! 秦荐廉的视线看似不经意地划过秦放的脸,秦放好似一位真心为秦越高兴的长辈似的,笑着道:“这宴席倒是可以暂时免了,可这好消息,总不能不告诉列祖列宗吧。” “说的是啊!咱们秦氏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少年天才了,该告诉列祖列宗,让他们高兴才是!”一位族老点头赞同。 秦荐廉也看向秦越:“你爹你娘,肯定会为你高兴的。也该给他们烧柱香了。” 秦越沉思几秒,终于点了头。 罢了,就当入乡随俗吧。 最后,秦荐廉一锤定音,大摆宴席免了,开宗祠祭拜却是必须的。 原本,秦氏子弟参加秋闱之前,就该祭告祖宗的,如今合二为一,倒也省了秦越一桩事。 六月初六,黄道吉日。 秦氏宗祠,正门大开。 上一次,秦氏宗祠开门,是为了秦轩去参加秋闱,那时候族人们也对他充满希望,以为他可以为死水般的秦氏一族带来新的希望,只可惜是空欢喜一场。 如今,轮到秦越了。 他会创造奇迹吗? 可惜,现在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秦越踏入庄严森然的祠堂,身后秦安、秦平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看着哥哥的背影,满是骄傲。 秦荐廉亲自为秦越主持祭告仪式。 原本,这事该是由现任族长秦放来做的。可秦越却开口,希望由秦荐廉主持。 秦荐廉没有推拒,几位族老似乎也没有异议,秦放自然也只能笑着说是。 就这样,这近几年来秦氏一族最重大的一次祭祀,秦放这个现任族长却退而其次,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看到那些不知情的族人露出诧异的模样,秦放感觉好似被人狠狠打了好几个巴掌。 这几年,他尽力收拢人心,想要建立自己在族中的威信,彻底取代秦荐廉成为秦氏的主心骨,可没想到,却被秦越一朝打破。 秦放心中更恨几分。 望着那道清瘦颀长的背影,秦放仿佛看到了他日后加官进爵、荣归故里的场景,只是想一下那个画面,秦放心中就如百爪挠心般难受、难忍。 而他不忿的情绪,在听到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时候,瞬间化作了浸入骨髓的恐惧。 那句话,是在秦越完成祭拜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说的。 声音极轻,仿佛幻觉一般。 但是秦放敢肯定,自己一定没有听错,因为他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秦越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极为冷漠的笑容。 该怎样形容那个笑容呢? 秦放找不出恰当的词,可那一刻,他的手脚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全身僵硬,明明是在炎热的夏季,却如同身处寒冬冰窖一般,从心底窜出一股寒意。 他知道! 他一定知道什么! 那一瞬间,秦放脑海中闪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自己所有做过的事,秦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之所以他没有任何行动,是因为……是因为时候未到! 一想到那句低沉缥缈的话,秦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秦放以为自己的计划万般周全,却忘了一句话,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这秦越来历又如此诡异,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秦放失魂落魄一般,直到回到府里,才稍微缓和过来。卫氏看到他的时候,顿时惊慌出声:“老爷,您怎么了?” 秦放整张脸白得不正常,眼神也呆呆愣愣,像是丢了魂似的。 “我没事。”秦放喝了几口茶,缓和了过来,摆了摆手,让卫氏退下。 秦放现在冷静下来,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方才想的那么绝望。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2节 秦越若是有实证,早就揭发自己了,他现在这样装神弄鬼,不就是因为只有猜测吗? 就算是青天大老爷办案,也有讲究证据。如今人证物证皆无,秦越能拿他如何? 想到这里,秦放顿时心安不少,他拿起笔,连忙给儿子写信。 当然,秦放绝不可能将这些扰乱儿子思绪的事说给他听,他只是将秦越高中案首的事告诉了他,毕竟他们二人不久之后,就有可能在苏城相遇,还是得提前告诉轩儿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秦放在信中再三叮嘱,此次秋闱,不得有失。 秦放知道,若是秦越先一步获得功名,也许那时候,他所说的时候,也就到了。 他费尽心机筹谋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现在的一切,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第六十五章 、危机感 “大哥,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呢?”秦平走在哥哥身旁,小声地拧眉问道。 秦越的小动作,别人或许注意不到, 但是一直关注着他的秦平和秦安却是看在眼里。 秦越微微弯唇:“只是告诉他,他高兴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秦平顿时想起哥哥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 哥哥已经是案首了, 与那秦放之子同样都是秀才了! 一想到这, 秦平顿时热血沸腾,可是看着哥哥平静的侧颜,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他要跟哥哥一样, 耐得住性子才是。 哪怕再多的吹捧, 也决不能乱了自己的心。 看着弟弟逐渐平静下去的脸,秦越微微弯唇,弟妹如今也越发懂事了。 秦越兄妹三人回到家里, 秦安便将整理过的拜帖拿了过来。 自从秦越中了案首之后,家里就突然多了一堆拜帖和贺贴, 有许多名字,甚至以前连听都没听过。 果然,趋利避害, 人之天性。 “辛苦你了。”秦越接过拜帖, 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秦安抿唇一笑, 又道:“我让小哥给二哥写了信,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安林路去年来信的时候告诉他们, 他和梁大谷要去参军了, 日后给他写信, 就得寄往北疆了。 秦越得知此事,收拾了一堆自制的伤药,连同信件一同给安林路寄了过去,还在信中再三叮嘱,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可以冒然行动。 提及安林路,秦越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也曾在他家长住过的人——赵恩禾。 赵恩禾离开过,秦越便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双胞胎。得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伙伴,竟然是那样尊贵的身份,秦平一时有些茫然,倒是秦安却是该干嘛就干嘛,只是后来也再也没提过要给石头写信的事。 秦越也没有勉强。青梅竹马的情谊,留在记忆中即可,别的,勿要强求。 秦越翻看了手中的帖子,周将军、刘大人、老族长、周掌柜等人都命人送来了贺礼,秦安已经着人回了礼,剩下的,秦越直接以专心备考为由,全都拒绝了。 接下去的日子,秦越继续闭门谢客。众人知道他要安心准备秋闱,也无人敢在这时候上门打扰。兄妹三人继续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 苏城的六月,骄阳似火。 收到父亲来信的那日,秦轩刚从夫子那里回来,在太阳底下走了一段路,薄汗盈颊,可心里却是凉透了。 又是一年秋闱将至,白鹭书院又有一批考生即将踏上征途,可夫子却偏偏只将他叫了过去,耐心叮嘱,好言宽慰,要他莫要因为上一次的失败而有所顾虑。 秦轩表面上谦逊应答,实则心中却是羞恼不已。他知道,他是白鹭书院百余年来唯一一个秋闱落榜生,是白鹭书院的耻辱。哪怕所有人都在安慰他,说上一次秋闱失利,是他运气不好,而非实力不济。 可秦轩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刚来白鹭书院,他只能算是中下水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名落孙山。加上上一次的败北,他更是一日不敢松懈。 这三年,他几乎将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上,为的便是在这一次秋闱中斩获一个好成绩。 秦轩原以为,自己如此努力,老天定不会辜负有心人。可当他看到父亲的来信时,这三年好不容易积攒的信心,在这一刻,化作了荒诞的无力感。 秦越竟然考中案首! 他的天资,远胜自己。 这一点,秦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同样的课文,他需回家诵读数遍,而秦越只要看一眼,便可记个大概。 人人都说秦氏双秀不相上下,可只有秦轩自己知道,为了维持与秦越相当的水准,他暗中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与汗水。 好不容易,他进了白鹭书院,成为了昔日同窗们口中高不可攀的存在。原以为他就此可以将秦越远远地甩在身后,却没想到,一次县试,秦越就将自己这三年的努力变成了笑话,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 秦轩眼前一阵晃悠,不知道是因为炎热的夏日暑气,还是因为秦越高中案首的现实。 父亲在信中写到的那一句话,像是针一样扎进秦越的眼睛里:前车之鉴,不可再犯。 这一次秋闱,他不能再输了。他若是再失败,秦越便会踩在他的头上。一步输,步步输。再想追上去,难如登天。 等秦轩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信纸已经被他捏作一团。秦轩木着脸,打开了桌上的书籍。可不知为何,那些字仿佛飘在空中一般,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天晚上,秦轩又一次失眠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失眠了。这三年里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可往日睡不着的时候,他想的往往是跟秋闱有关的一切,今夜他脑海中想的却全部都是秦越。 案首,他怎么会是案首呢? 在秦越失去记忆前,他已经荒废了两年多的时间,几乎没有去过学堂,每日流连赌坊,后来他家中又接连发生那么大的变故。 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他不可能安下心来好好读书。哪怕知道这三年守孝时间,秦越定然在用功读书,可是以秦轩对他的了解,以秦越的天赋,没有名师指点,他或许能够勉强考中秀才,距离案首却差之远矣。 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秦轩心中满是不解。 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能够做的,便是好好准备接下来的秋闱。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院试与府试结束后,便是三年一度的乡试了。 此时的桃溪镇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烈地恭祝着新鲜出炉的秀才们。 老族长府上,传来一声嚎啕大哭。 “我的天爷哎!”秦榕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地痛哭流涕,却没有一个人去阻止。 秦荐廉站在一旁,看着儿子鼻涕眼泪一大把,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出声呵斥他没规矩。 实在是不忍心啊。 虽说这儿子平时总是乐呵呵的,好似心宽体胖,可秦荐廉知道,他儿子心里也有记挂——他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秀才,这是他一生都过不去的坎。 如今,儿子秦敏终于考上秀才,弥补了他一生的遗憾,他可不就高兴疯了? “爹,敏儿考上了!敏儿考上秀才了!”秦榕好似此时才发现站在一旁的秦荐廉,如幼年之时那样抱着父亲的大腿,埋头大哭。 “爹,敏儿考上了!真的考上了!我向列祖列宗许下的誓言,真的灵验了!” 秦荐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如同哄孩子似的安抚道:“是,你儿子,现在是秀才了。” 秦榕涕泗横流地抬起头,再次许愿:“列祖列宗在上,只要能让我儿考上举人,我甘愿……”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秦敏的怒声一喝:“爹!你又在胡说什么!” 秦敏制止了他用寿数许愿的话。 秦敏走了进来,他虽考上秀才,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这一次童生试,他是勉勉强强挤上去的,放眼全县也算是倒数了,接下去的秋闱,高手如云,除非老天爷瞎了,否则,他就是去做炮灰的。 “祖父,您也不管管他。”秦敏别扭地走到秦榕身边,嫌弃地将他扶了起来,一边皱着眉向秦荐廉抱怨。 秦荐廉呵呵一笑:“你爹他是高兴的。” 秦敏却高兴不起来:“那也不能乱发誓!再说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而已。” 有什么好高兴的。 秦榕却连忙反驳:“考秀才可不容易!你爹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啊!” 好在,他现在是秀才他爹了!哈哈哈! 秦榕哭够了,这会儿脸上是怎么也止不住笑容,那胖嘟嘟的脸,就跟个弥勒佛似的散发着喜气。 秦敏看着他,又是厌烦,又……有几分感动。算了,今天勉强算个好日子,就不反驳他了。 “祖父,有个事我想与您商量一下。”秦敏小声跟秦荐廉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这次秋闱,他虽明知自己胜算不大,但是还是想去试一试,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考场了。 去苏城参加秋闱,吃穿用度样样都是花销,寻常人家考一次秋闱,有些还得典当房屋地产。秦敏明知此去是白费功夫,自然得跟家里商量了再做决定。 听了孙子的打算后,秦荐廉点头表示赞许:“你想的很对,咱家也不盼着你这次必有所斩获,只是去苏城看一看,瞧一瞧,认识些学子,也是好的。” 至于孙子的备考花销,他是早就备下的。 听到秦荐廉赞同,秦敏高兴不已:“多谢祖父!” “不过,你从未出过远门,此去苏城,不如跟越儿同行吧,也好有个照应。”秦荐廉又道。 这下,秦敏却笑不出来了。 “啊……要跟他一起去啊……”秦敏不太乐意。 可不乐意也不行,他祖父和他爹这回又站到了统一战线,反正就一个意思:秦敏要么就跟秦越一块去苏城,要么就好好在家待着,安心准备下一次秋闱。 秦敏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出发去苏城之前,县令刘璋刘大人发来请帖,邀请本次新晋的秀才们前去府衙一叙。 这是历来的规矩,本地的父母官一来是要为学子们送上祝福,二来也算让秀才们彼此认个脸熟,说不定之后就可能成为同僚呢。 秦越这个案首,自然就是本次宴会的瞩目焦点。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六章 、金云楼 在童生试结束之前, 刘璋尚且需要避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不必再惧怕人言, 故意与秦越装作陌路。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3节 “贤侄,恭祝你日后前途似锦,莫要忘了父老乡亲啊!”刘璋端起酒杯,第一杯酒就敬了秦越。 秦越起身, 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多谢刘大人。” 听到刘璋竟叫他贤侄, 诸位新晋秀才不由盯着这位传说中的案首, 羡慕也有,好奇也有,如秦敏一般不屑一顾的, 自然也有。 可今日是个好日子, 但凡脑子没出什么问题的,都不会在今日故意闹事。 众学子客气寒暄,现场气氛倒也热闹。 又有那消息灵通的, 投其所好,恭喜起刘璋来:“听闻大人爱婿今年也考上秀才, 恭喜大人啊!” 刘璋一听这话,笑得越发真切。 白清河今年也参加童生试了,只不过是在老家考的, 名次虽不靠前, 却也如愿上榜, 英娘如今已是秀才娘子了。 “同喜同喜!恭祝大人!” 一时间, 宴席上祝贺声一片, 倒是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的时候, 刘璋亲自将人都送到了门口。学子们看着他如此亲切待人, 心中感怀,一时间倒也忘了他称呼秦越的那一声贤侄。 转眼,盛夏已过,秋闱将至。 万千学子,也该出发前往各自的省城,准备接下来的乡试了。 秦敏被祖父与父亲打包交给了秦越,请他一路看顾着些。 秦越自然是笑着应下。 在秦荐廉与秦榕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一行人上了马车。 秦敏与秦越坐一辆马车,秦平与秦安则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秦平是主动提出要陪哥哥一起去苏城的,他日后也是要参加科考的,提前感受一些氛围,也不为过,秦越便应下了。 既然弟弟带了,那妹妹自然也没有落下的道理。 秦安一个女孩,本来就鲜少有出门的机会,如今尚在家中,他这个做兄长的还能做主,此时不带她见见世面,更待何时? 就这样,兄妹三人加上秦敏与若干侍卫仆从,踏上了前往苏城的路。 马车颠簸,秦越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并不勉强自己看书,只是合着眼养神。 秦敏憋了一路,等到午时时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哼,参加秋闱,竟还带着弟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秋游的呢!” 秦越睁开了眼,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合眼养神。 秦敏被如此无视,心中顿时憋闷不已。 “喂,我跟你说话呢!”秦敏忍不住抱怨道。 “说甚?”秦越终于大发慈悲地回了两个字。 秦敏憋闷不已,可对上秦越清冷的目光,却不由收敛了一些脾气,瓮声瓮气地说道:“也没什么。” 听到这话,秦越又闭上了眼。 秦敏连忙叫住他:“哎,我真有问题要问你。” 秋闱的考试内容,以四书五经与策问为主,这策问,问的就是考生对于时政的见解与相关处理办法,向来就是秦敏的弱手。 秦敏有点别扭,他可不是故意想跟秦越请教的,只是这路上无聊,故意考考他罢了。 秦越却都一一耐心回答了他。 毕竟是做过多年教授的人,秦越对于好问的学生,总是多几分好感,虽然秦敏这小子性格拧巴又任性,但是秦越想着当初答应秦榕的事,总得将他当半个学生来看。 就这样,一路上,秦敏故意出题,秦越则见招拆招,不知不觉,竟就到了苏城近郊。 这一路上的考问下来,秦敏嘴上虽还不服,可心中却满是惊涛骇浪,这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何就没有一个问题是能难倒他的?! 如今,秦敏对秦越这个案首,已无半分怀疑。 他不做案首,谁做案首?! 只是,秦敏向来嘴硬,哪怕心里早已心悦臣服,脸上却依旧臭屁,看的秦平格外不满。 要不是看在秦榕世叔的面子上,他才不要搭理这个家伙呢! 好在,苏城已经近在眼前,等进了城,他们就可以分开了。 秦越三兄妹的住处,是在城东的一处小宅。早在得知哥哥考中案首后,秦安就派人来苏城置办好了,只等着今日派上用场呢。 秦敏动作晚了一步,城里略齐整些的院子早被租出去了,他只能住客栈。 不过,他住得也不差,是苏城有名的悦来客栈,这里是诸多学子聚集之地,因曾出过一位榜眼三位进士,所以又被称为榜眼楼,就算是最便宜的一间房,价格也不菲呢。 秦越三兄妹安置妥当,已是傍晚时分。因厨房还未开火,秦越索性带着弟妹去外面觅食。 距离乡试还有十日,苏城里却已热闹无比。 秦越选了苏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金云楼,据说是前朝一位御厨后人所开,又融汇了江浙菜的口味,独有一番风味。 秦越运气还算不错,到的时候恰好空出一张小桌子,兄妹三人加上一个陈汉,正好坐下。 “这苏城,果然比我们桃溪镇热闹许多。”秦平一边好奇地张望着,一边忍不住感慨。 秦安虽不说话,可脸上表情显然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秦越点了几道招牌菜,又点了一壶当地有名的杏花酿,兄妹三人一人分了一杯,剩下的都给了陈汉。 这秀气的一壶酒,对于陈汉这种曾在边关喝过烈酒的人来说,只能算是小酌了。 他跟在秦越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确实有几分不习惯,但是时间久了,他倒也被这江南温柔的风吹懒了几分,开始喜欢上这个温柔的水乡小镇。 陈汉本是安荣昌麾下的军士。 他家兄弟二人,因兄长体弱多病,他才代兄入伍,只是没想到,他在北疆打了十几年的仗,后方的老家却因贪官横征暴敛,没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母亲一病呜呼,哥哥伤心之下落魄而走,一去不归,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虽说后来这贪官得到了应有的惩处,可陈汉心中却也失望透顶,再也没有了往日征战的激情。安荣昌看出他的变化,荣养归乡的时候便也将他带去了丹州,留他在身边做了一名护卫。 陈汉本就厌恶了打打杀杀,而秦家,又比安家简单许多,上上下下总共只有三个小主子,且都是极为和善的人,再好相处不过。 陈汉索性给安荣昌去了一封信,主动提出想留在秦越身边,安老爷子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当即便回信允了他的请求,自此,陈汉便是秦越名正言顺的护卫了。 “那边,是在作甚?”陈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酒楼二楼的空白墙边,围了一堆人,老的少的,皆是做书生打扮。 秦越定睛一看,不由笑着解释:“大约是什么以文会友的集会吧。” 苏城本就是文风盛行之地,赫赫有名的白鹭书院就在苏城之北的月鹭湖边。 自古文人好名,谁不想在文坛留下一笔? 这几千个学子聚在一块,这么好的机会,不造作一把,岂不是浪费? 于是,每一次秋闱之际,学子们便会自发地组织许多以文会友的集会,小的只有三五人,多的则可能上百人,赶巧的是,这金云楼便是学子们以文会友的重要聚集点之一。 这金云楼的掌柜也是个妙人,特地将二楼的墙粉刷干净,留给学子们挥毫泼墨。 这金云楼本就生意红火,看客众多,那些有心出名的学子自然是慕名而来,而因有了学子们的较量,这金云楼的生意也越发兴隆,二者当真是相辅相成。 秦越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秦轩。 这事,还得从秦敏说起。 秦敏入住了客栈之后,便马不停蹄去找了他心心念念的偶像秦轩。 秦轩心里嫌上一回住的小宅晦气,这次特地换了一个地方。这些信息,二人早在通信时交代过了。 秦敏已有近三年不曾见过秦轩,再次见面,只觉得他越发气质出尘,敬仰之情溢于言表,热情邀请秦轩前去金云楼一叙。 “听闻金云楼有诗文会,咱们也去瞧个热闹吧。”秦敏这回来苏城,早就抱着一无所获的心态,反倒格外轻松,只想到处走走看看,如果能认识几个至交好友,那就再好不过。 秦轩本不想搭理秦敏,可听说他是与秦越一道来的苏城,便改了主意。 “好,那今日便有我做东,给敏弟接风。”秦轩一如往常的态度,让秦敏如沐春风,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二人一路走去金云楼,秦轩好似不经意地提及秦越:“听说秦越高中案首,我还没来得及恭贺他呢。” 秦轩浅笑着,似乎是真心为秦越感到高兴。 “哎。”秦敏惆怅地叹了一声,“往常我总觉得那个秦越只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这回来的路上,我想尽法子考他,他都答了上来,看样子,这次秋闱,他是志在必得了。” 秦敏一句话,瞬间就让秦轩嘴角的笑容僵住,只是他掩饰得极快,并没有让人发现异常。 秦敏这张快嘴,又忍不住怨念道:“我祖父与我打了个赌,这次秋闱若是你考得好,他便将《万里江山图》送我,可若是秦越考得好,我就得去给他做书童了!” 听到这话,秦轩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老族长是跟你开玩笑的吧,怎会拿我与秦越做赌?” 偏生老族长还赌秦越会赢! 秦敏却道:“他认真着呢,还跟我签了字据的。”说着,秦敏满脸祈求地看向秦轩:“景辰兄,为了我,你可一定要赢了那个秦越啊!” 秦轩勉强笑着,却没有再接这话。 一抬头,金云楼近在眼前。 第六十七章 、诗文会 秦轩与秦敏来的时机不巧, 正好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金云楼已经坐满了人。 小二仰着一张笑脸,客气地说着抱歉:“二位公子, 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咱们楼里已经坐满了,您二位要是愿意,就再等一等, 若是等不及, 那便改日再来尝一尝咱们大厨的手艺。” 秦敏就是来凑热闹的, 都到了门口,哪有不进的道理,索性拉着秦轩在门口等着。 也是巧, 秦越一行人坐的位置, 就离门口不远,秦敏略一张望,便瞧见了熟人。 “咦?!怎么是你们!”这一路上过来, 秦敏如今也没那么讨厌秦越了,加上这等座也不知要等多久, 便连忙拉着秦轩到了跟前,“小二,我们是一起的, 在这里加个座吧。” 小二刚应了一声, 就听到秦平冷笑一声:“谁跟你们是一起的?” 不请自来, 不要脸! 小二顿时左右为难, 看着秦轩与秦敏, 满脸迟疑, 那眼神仿佛在问, 你们当真不是来蹭座的吗? “客官,这座,到底是加还是不加啊?” 秦平抬头看了哥哥一眼,见他淡然浅酌,并没有任何指责自己的意思,当即心里就有了底气,对小二道:“没看到我们这已经坐满了吗?赶紧把人弄走,别影响我们吃饭的心情。” 秦敏气得满脸通红:“你们还真是翻脸不认人?!今儿咱们不是一道进的苏城吗!挤一挤又如何!”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4节 秦平冷嗤:“认识又如何?认识就非得一块坐下来吃饭吗?!” 这话很是有理,小二连忙将秦敏拦住,好声好气地劝道:“客官,这里人多眼杂,您还是先去外面消消气吧,可别让人看笑话了。” 这金云楼的小二,也忒会说话,一说就说中了要点。秦敏抬头一看,周围不少人都看着他们呢,这其中,就有不少书生打扮的,说不动过几日就得在考场相见呢。 秦敏只好忍了气,有些抱歉地看向身边的秦轩:“景辰兄……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都怪他,非要来金云楼凑热闹,又偏偏不识好歹,误将秦越当做好人,连累景辰兄跟他一起丢脸! 秦轩看着端坐于面前的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三年了,再相见,他又以如此高高在上的姿态□□自己。 秦越! 为何处处都有你?! 秦轩心中的怨恨伴随着记忆涌上心头,可面上却依旧淡笑如常:“既然不便,就不打扰了。” 说着,秦轩对着秦越四人略一拱手,转身离去。秦敏气鼓鼓地跟上,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秦越一眼。 二人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唤:“景辰?” 秦轩回过头去,就看到二楼包间里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正是他在白鹭书院的同窗王贺之。 “景辰,你们没座位吗?上来坐吧。”王贺之热心招着手。 秦轩却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高兴。 这王贺之出身名门,历来就是书院里众星捧月的存在,如金云楼这种一座难求的地方,他也时常稳坐二楼包间。 秦轩虽平日里与他没有什么矛盾,甚至表面上看上去还可以算得上关系融洽,可心里却是极不愿意接受他的施舍。 但是秦敏却极为高兴:“景辰兄,是你的同窗吗?他们那好似有空座哎。” 秦轩刚想说,不如还是早点回去吧,秦敏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听说每年的诗文会上,还能打听到主考官的喜好,咱们赶紧上去吧。”秦敏来凑热闹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打听一些有用的消息,他虽对这次秋闱不抱希望,却也想提前收集一些能用得上的信息。 听到这话,秦轩不由心绪一动。这诗文会上的消息,真假参半,可王贺之的消息,却一定是真的。 王贺之乃官宦世家,家中在朝中担任官职的长辈不知几许,他爹又是吏部尚书,多多少少会给他一些提点,若是能从他口中打听到一二有用的信息,在秋闱中也胜过千许考生了。 想到这,原本想要抬步离开的秦轩顿时换了个方向,对着二楼的王贺之略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便不与如砚兄客气了。” 如砚,便是王贺之的表字。 王贺之自然是欢迎之至。 秦轩与秦敏走向二楼,路过秦越那一桌时,秦敏还不忘得意地瞥了他们一眼。 秦越没什么反应,秦平却气得不轻:“世叔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 这么一个傻缺?! 出于对秦榕的尊重,秦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秦安一边夹菜,一边淡然地翻了个不那么淑女的白眼:“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什么好奇怪的。吃你的菜。” 秦平顿时化愤怒为食欲。 而此时的二楼,秦轩已将秦敏介绍给包间内的众人。 除了王贺之外,包间里另有三位白鹭书院的学子,家世不及王贺之,平日里都是唯王贺之马首是瞻。 “原来是景辰兄的族弟,幸会幸会。”王贺之微笑着与秦敏打了招呼,秦敏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没想到这种世家子弟竟也会如此平易近人。 “小二,再添两副碗筷。”王贺之叫来了小二,又为二人加了座。 秦敏与秦轩一一道谢。 待二人坐下后,王贺之不免问起方才外面发生的事。 “坐在外面的那些人,你们认识吗?” “哦,那是我们县今年的案首。”秦轩低头饮茶,并不做声,秦敏便哒哒哒地说了起来,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不满与嘲讽,“性子傲慢着呢,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配与他坐一桌吃饭呢。” 王贺之一听这话,不由又探出窗口,想再看个究竟。 “这人瞧着,倒是有几分清冷。”王贺之看着楼下的秦越,只见他眉眼清秀,气质出尘,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既是案首,便是有几分本事的。我爹说了,只要有本事,想怎么傲就怎么傲。”王贺之回头,笑眯眯地说道。 秦敏一噎,干笑了一声:“倒也是。” 秦轩却在此时开口:“如砚兄此次参加秋闱,令尊定是寄予厚望吧。” 看似不经意的话,实则却是往王贺之父亲身上引导。 王贺之的父亲乃当朝吏部尚书,国之重臣,掌管着全国的官员晋升调度,对于今次的主考官,定也十分了解。 王贺之扇着扇子,随意笑道:“我爹才没空管我这些小事呢。” 一句话,便将秦轩的试探挡了回去。 秦轩对上王贺之的视线,感觉脸颊似乎滚烫起来,心中的羞耻感喷涌而出。 他的那点伎俩,在王贺之这样的世家子弟面前,压根不够看的。 他若是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父亲,他也不会将科举看得如此之重。 对于王贺之来说,哪怕他科举之路走不通,他父亲自也会为他安排别的路子,有家族作为助力,他的未来平坦且光明,有何须如此费尽心机? 秦轩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王贺之却仿若不察,笑着招呼众人吃菜:“尝尝这金云楼的新菜式,味道确实不错,比之京城也有过之无不及了。” 秦轩掩下心中不堪,笑着应和。 他一定要考上进士。迟早有一天,他会将所受的耻辱,都一一还回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好声。 原来是今日的诗文会正式开始了。 金云楼的诗文会的规则十分简单,在相同的时间里,两位学子一同写诗,写完后贴在墙上,请在场学子投票,票高者留,与下一位参赛的学子继续比试,以此类推,今日最终的获胜者便可将其诗作留在墙上。 这一大面白墙,已经写了三分之二,皆是前些日子的获胜者留下的墨宝。 等到最后一日,在这些每日的获胜者中再进行一次投票,最终得票最高者,便是今年金云楼诗文会的冠军,可得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另有工匠会在石碑刻下其诗作,留于金云楼后院,供后来人欣赏。 笔墨纸砚对于这些家境富足的书生或许不够有吸引力,但是诗作留碑,虽只是在小小酒楼,可对于这些志在千古的书生而言,却有着致命的诱惑。 所以,每一年的金云楼诗文会,都是热闹非凡,几乎全苏城的考生都会来试上一试。 楼下很快就比试起来,王贺之的几个跟班也跃跃欲试,轮番上场,却都输给了一位二十来岁的书生。 那书生连着赢了七八轮后,挑战者渐渐少了起来。 “那位,好似是秀鹤县的案首朱奎,今年不过二十有二。”王贺之的一个跟班消息灵通,已经打听到了那擂主的消息。 王贺之眯起眼睛:“这么年轻的案首,难怪如此厉害。” “景辰,你不下去试一试吗?”王贺之笑着看向秦轩。 秦轩抿唇一笑,谦逊道:“如砚兄应当知晓,我对诗作并不擅长。”这三年时间,他主要钻研的也是较为苦手的策问。 王贺之略有点遗憾:“可惜,我的歪诗,也上不了大雅之堂。” 这时,秦敏却弯着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咱们这里的不行,楼下不还有个案首吗?” 秦轩眉宇微微轻挑。 秦敏却已经对着楼下喊了起来:“秦越,你堂堂桃溪案首,怎么不上去一试呢?难不成是怕了这秀鹤县的案首吗?” 正在专心吃饭的秦越,当真是人在楼下坐,锅从楼上来。 在座的学子一听现场还有一个案首,当即兴奋起来。 早有看不惯那朱奎的,自己斗不过他,却也乐得看别人赢了他,立即嚷嚷起来:“秦越秦公子,是哪位啊?” 作者有话说: 秦越:天上不掉馅饼,专门掉锅! 第六十八章 、平民子 哪怕秦越闷不做声, 可要找出他也不算什么难事,不多会儿,众人的目光便对准了他们那一桌。 秦越看了一眼楼上, 秦敏站在窗口,正得意地摸着下巴。 “诸位,我今日只是来此用膳的,并无比试之意。”秦越起身, 对着众人客气地解释。 “你是怕了那朱案首吗?还是说, 你不屑与他比试啊?”有好事者, 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拨离间。 擂主朱奎不知何时已从二楼下来,走到秦越桌前, 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也是案首?” 那上下打量的目光中充斥着审视与傲慢, 令人十分不适。 秦越淡然回应:“不过是侥幸而已。” 朱奎却将他的谦逊当做了挑衅。 朱奎是秀鹤县出名的天才,二十二岁考取案首,惊艳十里八乡, 他有狂傲的资本,是以从不掩饰自己的光芒, 可没料到,这里竟有一个比他还年轻的案首,却丝毫没有傲色, 反倒衬托得他有些自视甚高。 朱奎心里升起了比较的劲儿, 一定要邀秦越上台比试。 秦越环顾一周, 对上那些看好戏的目光, 不由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今天这一遭是避不过去了, 他虽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可也不想落得一个缩头乌龟的名声。 “那就请这位兄台多多指教了。”秦越起身, 随着朱奎上了二楼。 大概除了双胞胎以及陈汉外,在场其余人都是想看热闹的。 “这朱奎,生性桀骜,一来苏城便大闹了好几个文会,不夺文魁誓不罢休,你们县的这位案首,怕是麻烦咯。”秦轩的一位同窗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这些名次平平的学子,没有非要争第一的野心,但自古文人相轻,看这些案首们吃瘪,也算一大乐事了。 “我看不一定。”王贺之目光看向窗外,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倒是觉得,景辰的这位同乡,不一定会输。” 说着,王贺之回头,看向正低头抿茶的秦轩:“景辰,你说呢?” 秦轩微笑着抬起头,清秀的眉眼间俱是淡淡的笑意:“如砚说的没错,我这位族弟,自小便有神童之称,虽说前几年误入歧途,败光家业,气死爹娘,可他幡然悔悟之后,不过三年时间,便拿下案首,可见其睿智啊。” 秦轩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却是将秦越不堪的过去全都抖落了出来。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5节 在座的几个学子一听,果然都纷纷拧眉。 日后说不定竟要与这样品行低下的败类同朝为官,当真是扫兴。 “这人瞧着倒是有模有样,没想到内里竟是这样不堪。”秦轩的一个同窗忍不住甩袖,满眼俱是嫌弃。 其余人虽没有说话,但是表情也都似乎对秦越十分不屑。 反倒是方才一直对秦越很不满的秦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他以前确实挺混蛋的,但是后来砸了脑袋,失了记忆,与过去已经大不相同了。” 王贺之不由回头看向他:“我瞧你们之前好似有所嫌隙,怎么还为他解释呢?” 秦敏有点难为情,却也眉眼清明,问心无愧道:“嫌隙归嫌隙,事实归事实,我是想看他出糗,但也不屑以不实之事去抹黑他。” 秦敏说者无意,在场之人却听者有心,若有若无的目光不禁落在秦轩身上。 秦敏低头抿茶,只当不察,可心中却难掩羞恼。秦敏这厮,口无遮拦,他自己倒是落得一个坦荡的形象,可秦轩却成了抹黑他人的小人。 只是,心里再恼,秦轩此时也只能当做不知,他若是有所反应,方才那份“不经意”便成了有心为之了。 好在,外面的比试已经开始,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 朱奎方才已经连续赢了七八轮,此时正在兴头,为了彰显度量,主动提出让秦越先行作诗。 秦越拿起毛笔,凝思片刻,挥笔而落,一首《满庭芳》跃然纸上。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流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塘。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荒。1」 台下有那性急者,不等朱奎写完他的新作,已经忍不住拍案叫绝起来。 “好词!能将二十四味中药名用在一首词里,当真巧妙至极!” 听着这番夸奖,秦越心中实在心虚,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对不住”。 这首词乃南宋辛弃疾的作品,比不得他其他作品出名,但因词中所用都是中药材名字,所以成为了秦越幼年读物,牢记至今,今日用来应急,实在是冒犯了前辈。 朱奎看着这首《满庭芳》,迟迟没有落笔,片刻之后,颓然颔首:“这次,我输了。”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台下一片哗然,倨傲的朱奎竟低头认输了!还是输给比他还年轻的一位案首! 一时间,众人看向秦越的眼神,格外火热。 秦越见朱奎沮丧的模样,连忙解释道:“其实,这词也并非我所作,而是我早年偶然听一位老先生所作,方才一时情急,便讨了个巧,还请朱兄原谅我投机取巧之嫌。” “这般出彩的词作,若当真是别人早先所作,早该名扬天下才是。你不必给我面子,我朱奎输得起。”然而秦越的解释,却被朱奎当做是故意给他台阶,脸色愈发不悦。 秦越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那位老先生不是这时代的人吧,索性闭了嘴。 就连朱奎都低了头,秦越所书的这首《满庭芳》自然成了今日当之无愧的魁首,金云楼的老板亲自出面,请秦越将其誊抄到白墙之上,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二楼包间,秦敏正酸溜溜地嘟着嘴:“果然,什么都难不倒那个家伙。” 不过,秦敏心情却反而很好。他这来的路上,不知提了多少难题,都让秦越迎刃而解,原还以为是他自己水平不济,如今却连隔壁县的案首也甘拜下风,可见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心态如此乐观的,大约也就秦敏一个了。 秦轩脸上虽带着笑,可笑不达眼底。 王贺之悠然地扇着扇子,目光从秦轩看似平静的脸上飘过,微笑道:“你们看,我说的对吧?景辰的这位族弟,果然不简单。” 秦轩如常地笑着:“那是自然。这次秋闱,他说不定也能一举夺魁,兴许,还能创下连中三元的佳话呢。” 连中三元,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愿望,秦轩说出口的时候,心中好似被针扎过,酸涩又胀痛。他没有中案首,从一开始就不得不绝了这个念想,如今说出口,自然也不是真心祝愿秦越,只不过是替他拉些仇恨罢了。 果然,一听秦轩这话,在座一位同窗便忍不住哼了一声:“连中三元,我大晋建朝为止,还未有人能够做到,这人虽有些本事,但也大可不必如此吹捧。” “就是,据说这百年里,唯有当年的了凡大师差一点连中三元。只可惜,他在最后的殿试前,家中遭难,未曾如期科考,成了千古憾事。这秦越,距离了凡大师,还是差得远着呢。” 听着这番议论,王贺之但笑不语。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王贺之这副笑容,秦轩心中便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作为一个极其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秦轩在王贺之跟前却时常感觉自己像是透明的一般。 王贺之虽是笑着,可那笑容却十分怪异,说是鄙夷也不对,更贴切地说,他那表情,就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空洞中透露出些许怜悯。 只是,王贺之的名声向来很好,他虽出身官宦世家,却对他这样的平民子弟也十分和善,所以,秦轩时常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时候不早了,我与敏弟便先告辞了。今日多谢如砚兄了。”今日的诗文会已经结束,外面的宾客也散了大半,秦轩也起身告辞。 王贺之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秦轩与秦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贺之才轻嗤了一声,眼中的笑意化作了漠然,随手捻碎了桌上的一颗花生。 “一群寒门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语气,森然冰冷,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和笑意。 要不是他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蝼蚁,他又何必这么辛苦,远离京城,到这劳什子的白鹭书院读书科考。 “还不是当今圣上,一心科考取士,就算咱们这些功臣之后,也不能靠着祖上的封荫加官进爵,否则,谁要跟这些平民称兄道弟。”王贺之的一个跟班也很不爽地抱怨道。 王贺之弯起嘴角:“让他们去折腾吧。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我们的垫脚石罢了。” 没有家族相助,就算考了案首又如何,日后也得仰他们的鼻息。 * 月色如晦,残星点缀。 秦敏与秦轩出了金云楼,一边走着一边感慨。 “我早知苏城人才济济,却未想竞争会如此激烈。这次秋闱,我是没什么希望了,景辰兄,你可得尽力而为啊,千万不要输给秦越啊。” 秦敏心中还记着自己与祖父的那个赌约呢,秦轩若是输了的话,他就得去给秦越当书童了,那也……太丢脸了! 秦轩只微微扯了扯嘴角,并不想接这个话题。 在他心里,与秦越的比试,从未停止过,又何须秦敏来提醒。 作者有话说: 读书,也许至今依旧是普通人改变命运最公平的一条路。 第六十九章 、秋闱至 前面路口, 秦敏与秦轩就该分道扬镳,可就在二人路过一个阴暗的小巷之时,一个男人神色慌张地窜了出来, 直直撞到了秦敏。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秦敏心情不好,嗓门不由大了起来。 那男人低着头,却是一声不吭, 踉跄着爬起来后, 径直离去, 气得秦敏对着男人的背影好一顿骂咧。 秦轩的目光却落在了地上的一个小荷包上,那是刚才那个男人掉在地上的,也不知为何, 他竟紧张到连掉了东西也没有察觉。 秦轩捡起了地上的荷包, 掂量了一下,分量很轻,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咦, 这是什么?”秦敏转过头,就看到秦轩手中拿着的荷包。 “方才那人掉下的。” “打开看看, 里面是什么东西,若不紧要,丢了便是。”秦敏还有点不太高兴, 很不想做这拾金不昧的好人。 秦轩闻言, 无奈地睨了他一眼, 一边打开了荷包。 荷包里装了几张银票, 以及一张纸。 秦轩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才拧着眉将折起来的纸摊开。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 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 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1」 秦敏心直口快地说道:“这瞧着,倒像是道策问题。” 秦轩眉宇微微一跳,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马上就掩饰了脸上的异常,随手将那纸与银票又塞回到了荷包里,说道:“我方才也没瞧见那人的长相,不如就将这荷包放在原地,让他自己回来找吧。” 说着,秦轩便将那荷包又放回了原地。 秦敏见状,也没在意:“天色不早,景辰兄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轩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直到二人分道扬镳,秦轩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凝重。 也许,是他想多了。 可那人方才如此慌张,又让秦轩不得不多想。若是寻常的策问题,又如何入惊弓之鸟? 眼看秋闱在即…… 秦轩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方才捡起的荷包里,装得有可能是今年的乡试考题。 乡试泄题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秦轩就曾听夫子说过,十多年前,如今的圣上还是郡王之时,江南官场贪腐严重,就曾出现过卖题泄题的事。 因这一事,数万江南学子上书朝堂,终于引起朝堂重视,先帝震怒,派了如今的圣上到江南整顿吏治,自此江南官场肃然一清,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 秦轩向来心思缜密,哪怕可能是误判,他也决不会与这种事牵扯上。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扔掉那荷包,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无论这试题究竟是不是今年的秋闱试题,秦轩都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将今日所见所闻抛之脑后。 可当秦轩一闭上眼睛,那道题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令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身为君子,诚信自然是最紧要的品德。 可是…… 我只不过是,考前试着模拟一下而已啊。 最终,秦轩还是起身点灯,提笔将那道题写了下来。 秦轩望着自己默写下来的考题,暗暗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毕竟上一次乡试,他就是倒在了最后一门策问上,那提前模拟写作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思罢,他挥笔疾书,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随之而出。接下去几日,他又是翻阅典籍,又是提笔修改,终于将这一篇文章改到尽善尽美,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称赞一句妙哉。 若那荷包里装的,当真是今次秋闱策问试题,那就是老天爷助他。 老天爷,偏心也总该有个度,如今,总该轮到他转运了吧。 * 去了一趟金云楼便惹来那么些麻烦,接下去几日,秦越索性闭门备考,谁也不见。 转眼,便到了乡试当日。 秦平和秦安亲自将哥哥送去了考场。他们到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门口的秦轩与另几个白鹭书院的学子。 “这不是景辰你的那位案首族弟吗?”王贺之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向秦越。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6节 秦轩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与秦越打招呼的意思。其他人也都忙着进行考前的搜身与查阅,倒也没人在意秦轩这一次难得的失礼。 “也不知道你与你这位族弟,谁更胜一筹呢。”王贺之玩味地笑了笑,好似玩笑似的开口。 秦轩眼神微闪了下,随即淡然笑道:“听天由命吧。” 他的命,由他自己掌控,决不会再让秦越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这般想着,秦轩忍不住回头看了秦越一眼,他也已经完成了搜检,正走向属于自己的那间小房间。 秦轩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接下去的半个月,所有考试吃喝拉撒都只能局限于那小小的贡院房间之内,对于文弱书生来说,端的是一道不小的考验。 上一次秋闱,秦轩便是倒在了最后那几天,这一次,他做好了万全准备,吃的用的盖的,样样齐全。 而秦越却是第一次来,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按露营的标准做了准备,加上秦越上辈子做医生的时候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有时候一个手术七八个小时,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着,倒也没觉得有多辛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考试最后三天。 秦敏是来打酱油的,心态轻松,所以前面几日的考试也没怎么难倒他,不会写的就空着,会写的就多写几句。 可当他打开最后一门策论的试题时,意外发生了。 刚看第一眼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看到第三遍的时候,秦敏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不受控制地“啊”了一声。 巡视的考官咳嗽了一声,秦敏连忙捂住嘴,可他拿笔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考题,他分明见过! 就是那一日捡到的那个荷包里的那句话!怎么会这样?!乡试考题怎么会提前泄露? 一时间,秦敏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可最终畏惧感还是迫使他保持沉默。 另一边,秦轩打开试题,如愿看到了早已默写过无数遍的那道题。 秦轩重重地舒了口气。 他赌对了! 下笔如有神。 说的便是此时的秦轩。 * 乡试结束的那天,正好是一个大晴天。 秋高气爽,金桂飘香,寓意极好。 秦平、秦安与陈汉早早就在贡院之外等着了。一看到秦越的身影,双胞胎便再激动地冲了上去:“哥哥!” 秦越笑着揉了揉弟妹的脑袋,轻声道:“回去吧。” 到底是连着十五日的苦战,就算是秦越这种习惯了加班的人,也有些精神不济。 再看其他考生,许多已经双腿打颤,全靠着一股子劲儿撑着了。 但这群人中,有一个人却格外与众不同,那人便是秦轩。他走出门外,脸上非但没有疲倦之色,反倒神采奕奕,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哼,有了上次前车之鉴,这次秋闱,他倒是做足了准备。”秦平看了秦轩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只当秦轩是吃了上一次秋闱的亏,这回做了万全准备,所以才比其他人精神一些。 “走吧,哥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秦安平静地开口,一行人便上了马车。 秦平心里还是不爽,想要掀开马车车帘透透气,却不想恰好看到了秦敏上了秦轩的马车。 “这两个人,果然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秦平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秦越与秦安脸上早已是见怪不怪的平静。 秦敏向来视秦轩为偶像,上一次秦轩秋闱失利,他可是比当事人还要难受。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秦敏拉着秦轩,说的却是一桩几乎要掉脑袋的事。 “景辰兄,这次的策问题目……分明、分明就是……”秦敏嘴唇颤抖着,脸色极其难看,若是放在平时,只怕就要引起别人怀疑了,但是混在一堆经历了秋闱折磨的考生之中,倒也不算突兀。 秦轩满眼担忧地看着秦敏,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不是累病了?” 秦敏却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格外急切:“景辰兄,这次的策问题,我们分明看到过!” 秦轩却是满脸肃容地驳斥:“敏弟在胡说什么?!难道是病糊涂了吗?” 秦敏以为秦轩当真不记得了,连忙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去金云楼的那日吗?回来的路上,不是捡了一个荷包?荷包里那道题……” 秦轩此时才好似记起这回事,一脸凝重地拧眉道:“你若不提,我早已忘记此事,更不记得什么题目。你莫不是记错了吧,秋闱试题又怎么会有人提前知晓。” “我没有记错!就是一模一样的题目!”秦敏急得都快哭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要是被人发现他们早就知道试题,只怕不仅仕途不保,就连性命也堪忧啊! “要不要去报官呢?”秦敏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他不过是意外捡到了试题而已,又不是主动买题,主动上报,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罚? 谁知秦轩却厉声喝止:“你若想十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那便尽管去报官!” 秦轩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决不能让秦敏将此事泄露出去。 “此事你知我知,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将这件事……彻底忘记!” “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敏却依旧觉得不安。 “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就算你去报官,我也不会承认此事。”秦轩冷漠地看着秦敏,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七十章 、进牢狱 秦敏看着眼前的人, 明明是熟悉的脸,可此时却感觉如此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秦轩是翩翩君子, 风光霁月,庄重自持,绝不是会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天下大义。 眼前这个人, 还是他自小敬仰的景辰兄吗? 大约是秦敏的眼神太过失望, 秦轩目光微闪, 伸手握住了秦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敏弟,并非我自私自利,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能够泄题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你贸然行动,非但没有任何好处, 只会给自己招来天大的麻烦。” 秦轩放柔了语气,好似当真是为秦敏考虑:“考题泄密一事, 如今并无任何风声,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俩曾经见过考题,可你一旦上报, 必然掀起滔天巨浪, 万千学子皆会受此影响, 你想过后果吗?” 秦敏盯着秦轩的目光, 直白地反问道:“我若不说, 便对他们没有影响了吗?有人泄露考题, 对于那些不知情的考生来说, 才是天大的不公!” 秦轩见秦敏如此执迷不悟,心中厌烦,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与他掰扯:“那你想过你自己吗?你好不容易考上秀才,若是牵扯进泄题案中,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那些人,会相信你只是不小心捡到考题的吗?” 秦敏被问倒,一时哑然。 秦轩见此,再接再厉地说道:“何况,就算那些人相信你是无意获知考题,可你毕竟事先知道了考题,你这一次秋闱的成绩便不能作数。运气好的话,等三年后再来,运气不好的话,只怕革除功名,永世不得科考,也算是轻的了!” 秦敏顿时面色惨白。 他虽于科考上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可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又怎么会对功名没有一点念想。他爹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秀才,知道他考上秀才的那天,哭得跟个傻子一样,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因为多管闲事,丢了功名,那老头怕是能气死吧? 一想到这,秦敏原本坚定的心,也渐渐迟疑起来。 “敏弟,听为兄一句话,明哲保身。这件事,彻底忘掉,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们见过考题。”秦轩语气温柔地劝说着,可那锐利的目光却好似要将秦敏看出个洞来。 “好,我答应你……”许久之后,秦敏终于点头应下。 秦轩微微松了口气,却依旧不能彻底放下。他眼珠一转,举起一只手,对天发誓:“我秦轩对天发誓,我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与敏弟看过秋闱考题一事,即便查到我的头上,我也不会供出敏弟。若有违此誓,便让我科举无望,断子绝孙!” 秦敏听到秦轩这个毒誓,一下感动得眼眶泛红:“景辰兄……” 秦轩放下发誓的那只手,安抚地微笑着:“敏弟如今也该知道我的决心了。不如……敏弟也发个誓……” 秦敏那原本盈眶的泪花一下停住。 原来,他发这样的毒誓,只是为了让自己也跟着发誓。说到底,是怕自己冒然行动,牵连了他罢了。 秦敏经历了这接二连三的失望后,竟不怒反笑:“好,我发誓。” 秦敏举起了右手,也一字一句地起了誓。 “我决不会牵连景辰兄。若有违此誓,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秦轩听到这话,好似才真的放了心,笑着拍了拍秦敏的肩膀:“敏弟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秦敏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是吗?但愿吧。” 但愿这世上,多一些清明澄澈的赤子之心。 * 从贡院那牢笼一般的地方逃出来后,秦越第一时间就是回了住所,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即便到了晚上也不会太凉,秦越便在葡萄架下摆了一个摇椅,享受着夜间的习习秋风。 可还没等他清净几分钟,秦平和秦安便脸色焦急地走了过来:“哥,出事了!” 秦越已经很少能够在双胞胎脸上看到如此焦急的神情,当即便面色一肃,意识到定然是发生了他们解决不了的大事。可他也没想到,这事,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秦敏去府衙状告,说是今年秋闱有人泄题!”秦平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才好,“人已经被知府大人扣下了!” “秦敏告诉他的书童,说他曾捡到过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张写着今科策问试题的纸,当时并未在意,只是等考试之时,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所以秋闱一结束,立马就上报了,结果,知府却直接把他给抓了。”秦安又详细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他的书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来找咱们了。” 那书童是秦荐廉为孙子安排的,临行前特地关照过,要他听秦越的安排,所以秦敏一出事,书童便急着来找秦越了。 “秦敏去上报的时候,可有其他人知晓?”秦越皱眉问道。 “那书童说,秦敏是一个人去的,进去后就没再出来。”秦安回道。 秦越一听便知,这知府大人,只怕并不想把此事闹大,所以才会将秦敏单独扣下。 想来也是,三年一度的秋闱,承载着无数学子的希望,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若是此事闹大,让锦州万千学子知道,有人提前知道秋闱试题,这简直就是跟天下莘莘学子作对,是将这些读书人的脸面踩到地上摩擦,将他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当做笑话,只怕那时候,知府大人的帽子也就摇摇欲坠了。 为了自己的前程,知府也不愿在自己任内出现这种泄题大案,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大事化小,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这秦敏,也太傻了吧?又没人知道这事,为什么要说出来呢?”秦平拧着眉头,语气有些焦虑,“他到底是跟咱们一起来的,不会连累哥哥吧?” 秦越却严肃地看着弟弟:“秦敏或许有些莽撞,但是他这么做,绝没有错。若当真有人泄题,此事决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瞒过去。到那时再被查出来,才是万劫不复。” 这世上,许多人相信侥幸,却不知道侥幸可能带来的后果,也许比原来的结果会糟糕一万倍。 秦敏第一时间就去找知府上报此事,反倒最大限度地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是,他却没料到,本该为学子们做主的知府大人,却并不想查清真相,而是想要尽力掩盖这桩丑闻。 “何况,事关科举公平,秦敏所为,无愧于心。”秦越原本觉得,他不过是个有些任性的小少爷,如今却觉得,他不愧是世叔的儿子,虽不算最聪明,脾气也够气人,可那一颗心,磊落坦荡,顶天立地。 “是我一时急躁了……”秦平有些羞愧地红了脸,“我只是担心,这件事会牵连到哥哥……” 秦越安抚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7节 秦安拧眉看向秦越:“哥哥,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想到家乡那个憨厚良善的世叔,秦越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们在家待着,我先出去问问情况。”秦越顾不得头发半湿,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陈汉出了门。 在苏城,秦越并无什么相熟的人脉,索性就去了知府衙门。 可现在夜色已晚,衙门重地,又怎么能随意准许他进出?秦越只好花了钱,请衙役给秦敏带了些吃穿物件,又请他们稍加照拂。 那衙役约莫三十来岁,看秦越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语气还算客气:“东西可以替你带到,只是其他的,我们却也无能为力了。” 一听这话,秦越心里便感觉几分不安,却也不好跟衙役掰扯什么,又客气地塞了一锭银子,拜托他,若有什么情况,能够设法通知自己一声。 “公子,我看你也是今年的考生吧?那人因什么下狱,我想你也应该清楚。我劝你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可别连累了自己。”那衙役忍不住劝了一声。 “那是我一起来的族弟,我爹娘已逝,他爹待我如亲子,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大哥,你就当是帮帮忙吧。”秦越给陈汉一个眼神,陈汉又塞了一锭银子。 见秦越出手阔绰,那衙役一咬牙,点了点头:“那公子便留个地址吧。” 秦越一听,心中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有时候,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他现在找了京城高官,只怕还不如这看守的衙役来的管用。 果然,这衙役收了秦越的银子,转头回了牢里,对秦敏的态度就好了不少。 “这些东西,都是你兄长托人给你带进来的。收着吧。” 秦敏蜷缩着身子,头发蓬松,嘴唇干裂,眼神呆滞,哪还有半点平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听到衙役的话,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却十分迷茫。 他兄长?他哪有兄长? “要我说,你们这些富家公子,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别人买题卖题,关你什么事呢。把自己坑进牢里了吧?”那衙役收了秦越那么多银两,心情极好,便索性蹲下来跟秦敏说教起来。 “这些东西,你说是谁送来的?”秦敏耳朵里却听不进别的,只想知道,是谁来看自己了。 是秦轩吗? 或许,他是该听秦轩的话,将这事当做秘密藏在心里,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境地了。 “哦?是你一个族兄。我劝他别掺和进来。”衙役解释道,“可他说是自己爹娘已经没了,你爹待他极好,所以不能不管你。” 作者有话说: 秦敏这个人物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也许不够好,但是他有一颗很清澈的心。 第七十一章 、官相护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 秦敏还以为衙役口中的人是秦轩,可听到后半句,他就知道, 自己想错了。 爹娘已逝,还是姓秦,只能是秦越了。 没想到,最后关头, 竟然只有他还想着自己。 秦敏似哭似笑, 颤抖着手拿起了衙役拿来的包裹, 打开一看,是一条御寒的厚衣裳,一壶水以及几个凉透了的馒头。 只有这样的东西, 才能顺利到他的手里。 秦敏已经大半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馒头,大口吞咽起来,滚烫的泪珠一滴滴地掉落在馒头上, 被他一并吞进肚子里。 那衙役见他这般可怜的模样,也有些心软:“哎, 你若是还有命出去,以后可别再多管闲事了,也免得家里人替你操心。” 家里人…… 秦敏想起那个没出息的爹, 还有年迈的祖父, 心中一片绞痛。 “爹, 如果能活着回去, 我以后, 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 知府衙门, 烛火通明。 锦州知府劳苑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熬到秋闱结束,哪知道,竟冒出个傻小子,说什么秋闱泄题! “各位大人,如今这事,到底该如何办啊?”劳苑面前,坐着锦州本次乡试的两位考官——主考官为翰林学士莫盛宇,副考官则是礼部侍郎邱然。 此时,三人皆是面色凝重,乌云抹面。 “两位大人,您们不能不说话啊!那考生如今叫本官拿下了,可后续到底该怎么做,还请两位大人给个准话啊!” 劳苑急得嘴皮子上火,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最恨的便是科举舞弊之事?十几年前江南官场一片腥风血雨,便是源于此啊! “劳大人,您不在京城,是不知道前段日子京城的境况啊……哎……”主考官莫盛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伴随着沉沉的叹气声。 劳苑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今年新上任的锦州知府,他的前任,因为收了老丈人从徐娘娘手里抢来的玉玦,虽说阴差阳错让陛下知道了小殿下的存在,可也因此连累了徐娘娘丢了性命,直接丢官舍命。 劳苑就是这样捡了漏,被隆庆帝从闽南调到了富庶的锦州做这知府。虽说他远离京城多年,可做到知府的人,哪会真的眼瞎耳聋? 前些日子,为了小皇子与徐娘娘遇刺一事,当今圣上大发雷霆,京城菜市口的血连着大半个月就没干过。 “当年,陛下下江南,起因便是科举舞弊一案,这才有了他与徐娘娘那一段情,可也因那些罪臣,让陛下父子分别十余年。”邱然抬起眼,看着自己的两位同僚,“好不容易陛下找回了小皇子,可徐娘娘却遇刺身亡,陛下悲痛不已,此时若是提及泄题一事,只怕是容易让陛下触景伤情啊。” 何止是触景伤情啊,分明就是找到了活靶子。 劳苑三人对视一眼,脸上神色越发沉重。 “作为臣子,不能为陛下解忧,已经是失职,又如何能再给陛下添堵?”莫盛宇沉沉一叹,好似当真是为了隆庆帝操心忧虑。 “莫大人说的是啊,身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解难啊。”邱然也叹了口气。 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果然是京城老油子,一个比一个虚,劳苑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两位大人,咱们三个,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劳苑也不愿跟他们继续说虚话,直接看着两位考官,眼神急切,“两位兄长,还请给个话吧!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小弟无所不从!” 劳苑谨小慎微惯了,生怕丢了自己头上这顶还没戴多久的帽子。 若是真有人泄题,那么必然是能够接触到考题的这些人,这一层层的关系,盘根错枝,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谁也说不准。 劳苑看向面前的莫盛宇与邱然,这两位秋闱的主考官,都是朝堂派来的,他顶多算是协理,论起来,秋闱泄题,最大的责任还是两位主考官身上,劳苑也懒得再虚与委蛇,直接扯开那层遮羞布,打开天窗说亮话。 “在锦州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下官最轻也得算个渎职之罪!至于两位大人,身为本次秋闱的锦州主考官……会有什么罪名,想必不需下官提醒了吧?” 看到劳苑露出如此急切的神色,莫盛宇和邱然对视一眼,也终于不再说虚话。 “劳大人,那上告的书生,可是拿出了确凿证据?”邱然用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淡然问道。 劳苑愣了一下,忙回道:“那倒是没有,他说那装了试题的荷包,又被他放回了原地。” 莫盛宇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既然没有证据,又怎么能确定他所说的是真的呢?这秋闱乃国之大事,朝堂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发生泄题的事?莫不是那学子心有不甘,这才故意造谣生事?!” 听到这话,劳苑顿时眼睛一亮。 对呀,那书生又拿不出证据,空口白话,谁能保证他说的就是真的?历年来,考不上的书生成千上百,其中也不乏心怀怨气,怪天怪地怪朝廷的,胡言乱语也是常事。 “还是莫大人见多识广!下官一听到泄题二字,便慌了神,竟没想到这点,那书生分明就是自己心有不甘,这才诬告,看来下官将他下狱,也不算冤枉路他。” 劳苑不得不佩服,能够做到翰林学士的人,果然不只是学识丰富,这为官之道,也甚是了解啊。 不管泄题一事是真是假,只要堵住那考生的嘴,就没有人知道泄题的事。 真的也就成了假的。 “劳大人也是尽忠职守,才会如此紧张。”莫盛宇笑着道。 邱然也点头赞许:“莫大师说的是,劳大人果然是忧国忧民,才会因一介学子的谎话,乱了阵脚。” “哪里哪里,下官也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多亏了两位大人提点,才没让那考生得逞。” 谈笑之间,几个官场老油子已经达成共识,什么泄题,没有的事,不过是一个心有不甘的学生故意闹事罢了。 “那……两位大人觉得,这诬告的学子,又该如何处置?”劳苑拱手问道。 劳苑是故意这么问的,这件事,他们三人算是共同合作隐瞒了下来,那接下去所有决定,也合该三人共同做决定才是。 “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心正。”莫盛宇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 邱然闻弦音知雅意,抬眸接话道:“莫大人说得对,这种心术不正的学子,日后便是考上进士,只怕也会生出事端。于国于民,只怕都不是好事。” 那就让他永远不要考上便是。 劳苑当即心领神会:“两位大人说的是,这种心怀鬼胎的学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哪还配得上说是圣贤子弟?!我看,倒不如剥夺了功名,逐回原籍去吧!” 不管秦敏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涉及此事的官员,都不会让他成真。 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秦敏罪名已定。 劳苑说得轻巧,剥夺功名,逐回原籍,他没说的是,按照律法,胆敢诬告,先打三十大板,若是再做点手脚,一个文弱书生,出狱不消三五日,便能一命呜呼。 只是那时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三十大板,别说是秦敏一个书生,就算是壮汉,也难以起身。 当秦敏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时候,一个衙役悄悄消失在了角落。 那衙役前去的方向,正是秦越住所所在的方向。 “辛苦大哥跑这一趟了!”秦越将装着银两的荷包塞到前来通风报信的衙役手中,“这点小钱,请大哥喝酒。” “多谢公子了。小的还得赶回去当差,就不多留了。”衙役摸着重重的荷包,心中极为满意,果然,他跑这一趟,收获颇丰。 等到衙役离开,秦越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麻烦,这锦州知府不但想把泄题一事隐瞒下来,还想除掉秦敏这个上告者。 “公子,那牢狱之中多的是折腾人的法子,只怕……秦敏公子坚持不了几天。”听了那衙役的话,陈汉脸色也有些凝重。 “他们不会马上要了秦敏的命。”这算是秦越唯一的安慰。 秦敏毕竟是秀才,若真的死在牢狱之中,反倒惹眼,最好的法子就是给他安个罪名,把人弄个半死,让他出狱之后再死,那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从这里到上将军府,一来一回起码七天。”陈汉忍不住拧眉,“就算是快马加鞭,也来不及了。” 秦越一回来,便写了信命人送去丹州,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官,便是安荣昌了。 “而且,上将军乃武官,只怕不便掺和此事。”陈汉又道。 “我给安爷爷写信,是请他出面,将此事告知勇毅侯。”秦越虽与勇毅侯有过短暂交情,却也没有妄自菲薄到觉得自己可以差使这位老侯爷。 但是安荣昌不一样,由他出面,侯爷不会坐视不理。 “可从这里到丹州,再从丹州到京城,姑且就算侯爷愿意帮忙,京城也足够重视此事,愿意派出钦差调查此事。可那钦差从京城再到苏城,这一路绕下来,少说也要一个月。那些人,不会让秦敏公子活着见到钦差的。” 陈汉也算是见多识广,这种官官相护的事也见过不少,草草估算了一下,怎么算,都觉得无解。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8节 秦越却眯起了眼,目光决然:“那就……让他们不敢动秦敏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二章 、鸣冤鼓 三十板子, 对于一个壮汉来说,也几乎要掉半条命,更不要说是秦敏这样的文弱书生了。 秦敏被丢回牢房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快痛到失去意识,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断裂了似的,痛不欲生,不过如此。 “秦敏, 你所说的泄题一事, 知道的人还有谁?若是有, 便说出来,还能与你做个见证。” 问话的人是苏城知府劳苑的幕僚,他是奉命来解决秦敏这个麻烦的, 首要之事就是确定这件事除了秦敏外, 并无其他人知晓。 秦敏微弱地摇着头:“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 他发过誓,不会牵连秦轩, 那便一定会说到做到,死也不会说出秦轩的名字。 至于他的那个书童…… 秦敏一时也没想起这个人来。 这书童是祖父秦荐廉新给他换的, 专门下令让他听秦越吩咐,所以秦敏看这书童真真是哪哪都不顺眼,就连去金云楼那一日也没带上他,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书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却未料那书童机警得很, 听到他自言自语, 猜出了他要去知府衙门上报秋闱泄题一事, 着急忙慌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秦越。 听到秦敏的回答, 幕僚顿时安心下来。这书生也是个呆的, 这么大的事,一个人就敢上知府衙门上告,如此莽撞,自然是有去无回了。 得知他没有后招,幕僚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狼狈的书生,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温和。 “秦敏,你自己学业不精,心怀不甘,竟敢谎称有人泄题,妄图拉锦州上万考生与你共沉沦,幸亏知府大人识破你的险恶用心,这才没有造成大乱。如今你自食恶果,还不快快认罪!” 说着,衙役拿来早已写好的认罪书,想要拉着秦敏的手,让他签字画押。 秦敏虽挨了一顿打,却尚存一丝理智,他知道,自己这个手印若是按下去,那才是万劫不复。 “我不认罪……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泄题……”秦敏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死死地抱着自己的手,坚持不肯画押,一边发出微弱的辩白声,然而却如滴水入海,根本无人关心。 “你这书生,心术不正,你若有证据,大人还能信你两分,可你却如今口说无凭,就算是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不会有人信你的!我劝你还是乖乖签字画押,大人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还是嘴硬,接下去可不是三十大板那么容易的事了。” 那幕僚显然是做惯了这种威胁恐吓的事,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家人考虑,你要是现在认罪,顶多就是以后不能再考科举,可你继续冥顽不灵的话,小命休矣!我可知道,你是家中独子,至今尚未婚配,你要是死了,你爹你娘你祖父,可也活不下去了!” “你——!”秦敏咬着牙,狠狠地瞪向面前的人,可那人却丝毫不惧,反而笑的开怀。 “秦敏,你一个小小秀才,究竟有几个胆子,敢做这样的事?何况,就算真有泄题一事,你一个末流学子,又与你何干?真要叫不公,也轮不到你啊!” 那幕僚问的问题,秦敏也曾问过自己。被关进来之后,他就问过自己,后悔吗?如果听秦轩的话,将此事永远埋在心里,会不会好一点? 可秦敏想了很久,依旧无法欺骗自己,虽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但是以他的性子,他还是会来上报的。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秦敏虚弱地开口,黑白分明的双眸在这幽暗的牢房里显得更加明显,“我只知道,君子做事,要无愧天地……” “呵,好一个坦荡君子!”幕僚冷笑一声,一把抓起秦敏的手,恶狠狠地往那认罪书上按,“那我就做这无耻小人,让你知道这世上究竟是小人活得长久,还是君子活得长久!” 秦敏如今身受重伤,哪里是他的对手? “不……我没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眼看着着自己的手印被按上去,秦敏不受控制地落下绝望的眼泪。 手印按下,秦敏就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幕僚又拿着他的手,亲自签下了名字。 白纸黑字红手印,他也算完美完成了知府大人交代的人物了。 拿起认罪书,幕僚得意地站了起来,胜利者一般地看着秦敏:“你若是还有命活着,日后就记住我说过的话,这世上,终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过,他大概率是没命去领会自己这句话了。 此时的秦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破碎的玩偶,俨然失去了生机。 就在这时,一位衙役满脸慌张地跑了进来:“郑先生,出事了!劳大人让您赶紧过去呢!” 幕僚一惊,忙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衙役吞咽着口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秦敏,慌忙答道:“这书生的兄长,在府衙外头击鼓鸣冤,说他弟弟前来揭发秋闱泄密一事,至今未归,他要状告知府大人……玩忽职守、隐瞒实情,密谋杀人……” “这人疯了吗!”幕僚一双眼瞪得跟牛眼似的,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身后的秦敏,“你不是独子吗?!哪来的兄长!” “兄长……”秦敏缓缓抬起沉重的脑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族兄,也是兄长啊。 这一次,秦敏没有任何迟疑,外头那个疯子,不可能是秦轩,他那般谨小慎微的人,又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 一定是秦越。 那个他从小就讨厌的族兄,那个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族兄,那个他不屑一顾的族兄,最后竟是他,冒死来救自己。 “谁要你救……”秦敏嘴硬地咬着牙,但是一行热泪,却不受控制地顺着面颊落下。 炙热而滚烫。 * 锦城的知府衙门,威严庄重,平日里百姓们走过这儿,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扰了里面大老爷的清净。 可今日,知府衙门外却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在演什么杂技呢。 不,应该说,这里上演的这出戏,可比杂技精彩多了。 你们谁见过来知府衙门,状告知府大人的吗?! 最要紧的是,似乎还牵扯到秋闱泄密! 秦越带着陈汉,气势浩荡地来到知府衙门,敲响了鸣冤鼓,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吾弟秦敏,意外发现秋闱泄密,只身一人入府上告,却一去不归,敢问知府大人,吾弟今在何处?可还安好?吾弟上告至今,大人无动于衷,是玩忽职守,还是蓄意隐瞒?又或是,泄题一事,本就是大人所为,是以才扣留吾弟,想要杀人灭口?!”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秋闱刚刚过去,大多数学子都还未离开苏城,秋闱依旧是这座城里最热门的话题,泄题二字,几乎是砸中了所有考生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什么?秋闱泄题?我没听错吧?” “秋闱乃国之重事,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怕是不要命了吧!” “敢在科考上动手脚的人,自古以来多的是!十几年前不就发生过吗!” “知府大人知道泄题一事却不发,这是何故?难不成当真如这人所说,是想隐瞒下来?” “不论此事是真是假,事关我等前程,知府大人总该给个说法吧?” “就是!万一真有人买卖试题,那我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岂不是成了笑话?!” 伴随着阵阵鸣冤鼓声,学子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秦越看着围拢而至的学子们,敲击的动作越发用力。 “你,快住手!”衙役们奉命前来阻止,可他们哪里是陈汉的对手,压根就近不了秦越的身,反倒给了秦越再次申诉的机会。 “知府大人若是心里没鬼,为何要阻止我敲这鸣冤鼓?!大人,想要证明清白,不如先将吾弟请出来,与我们这些学子说个清楚!” 秦越的声音清朗如玉,可是听在劳苑的耳中,却是令人厌烦至极! 府衙内的劳苑正焦躁地原地踱步,最得用的幕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他跟前。 “大人,这是那个书生的认罪书,您瞧瞧……”幕僚小心翼翼地将好不容易弄来的认罪书递上。 谁知劳苑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认罪书撕了个稀巴烂。 “现在要这认罪书有何用!”劳苑此时真是头痛欲裂,“如今事情闹大,本官若是这时候拿出这认罪书,只会让人觉得本官是将人屈打成招,更是说不清楚了!” “外头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还不拦下他?!”劳苑听着那一阵阵的鸣冤鼓声,感觉心脏也像是被人敲中一般,几乎快要跳出胸口。 “学生已经查过了,外头那人,应是秦敏的一位族兄,名叫秦越,也是今科考生,还是桃溪的案首。只怕是秦敏上告之前,将此事也告知了这位族兄。” 那幕僚也算有所准备,来见知府大人之前,先去将秦越的情况大概弄了个清楚。 “案首……好一个胆大妄为的案首!” 劳苑越发觉得牙疼,原本想将此事悄咪咪地解决,给秦敏安个诬告罪名,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鸣冤鼓一响,整个苏城怕都已经知道秋闱试题涉嫌泄密一事了,就算现在立马杀了秦敏,也来不及了,非但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反倒让人觉得他心虚! 第七十三章 、报家门 “大人,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幕僚小心翼翼地问道。 劳苑冷冷地瞪了一眼:“本官若是知道怎么办,还用得着你?” 幕僚暗暗在心里叫苦,原以为弄来认罪书, 此事就算彻底了结了,谁知道冒出个什么族兄来,胆子也忒大,竟不管不顾直接敲了鸣冤鼓, 闹得满城风雨, 想要无声无息地解决此事, 怕是不可能了。 “不愧是兄弟俩,做事竟如此不管不顾!”幕僚忍不住抱怨道。 劳苑冷哼一声:“你觉得外面那个,是莽撞行事?” 幕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却还是战战兢兢地拍着马屁:“一个小小秀才, 纵然是案首,也不敌大人万分之一,他这么闹, 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开玩笑!” 是啊,在所有人的概念里, 民不与官斗,敢这么闹腾的,往往是一无所有的氓流。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像这种读书人, 最是畏首畏尾, 见到高官最是战兢。 可偏偏这个秦越, 却敢这样大闹知府府衙, 他到底倚仗的是什么? “这个秦越, 究竟是何来历?”劳苑心中满是疑问。 “学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这秦越,只是桃溪本地一乡绅之子,他父亲不过是小小秀才,母亲那边,也是小门小户,没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幕僚回道。 一个没有倚仗的秀才,竟敢如此大闹知府衙门,究竟是该说他胆大包天、不知进退,还是该说他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他若是如他那个傻族弟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劳苑自然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再也开不了口,可如今他弄得人尽皆知,他这个知府反倒不得不有所顾忌! 十几年前令整个官场都颤动的江南贪腐案,便是因一帮书生的揭发,尽管他们如蝼蚁一般弱小,可真要涉及他们的前程,他们便会拧作一股绳,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生生掀翻整个江南! “先把人去请进来,不可让此事继续闹大。”劳苑扶着额头,显然没遇到过比这更头疼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他的官场生涯就到头了。 “学生这就去。”幕僚领命,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知府衙门外,已经聚满了人,有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也有闻声而来的今科考生。 “这人,不是景辰那位同乡吗?” 说话的人,正是那日在金云楼见过秦越的王贺之。今日他与几个同窗约在附近的书斋,没想到听说知府衙门前有人状告秋闱泄题,便赶往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竟见到了熟人。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69节 “如砚,你认识此人?”王贺之身边的同窗有些惊讶。 “那日在金云楼见过一回,是景辰他们县的案首呢。”王贺之弯着嘴角,目光玩味地看着站在府衙门口敲击着鸣冤鼓的秦越。 “哦?没想到,景辰如此谨慎,他的同乡倒是胆大。” “不止呢,据说,他们还是族兄弟呢。” 王贺之的话一出,几位同窗更加惊讶,这关系可算得上是亲密了。 “他那个上告秋闱泄密的族弟,我想我也已经见过了。”王贺之眼前闪过秦敏的脸,只有这种拥有幼稚又可笑的正义感的人,才会做出单枪匹马上告秋闱泄题的事。 “真不知道,景辰要是知道自己的两个族弟闹出这样的大动静,会是什么反应。”有个同窗半是玩笑半是讽刺地说道。 王贺之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如此在意科举公平的学子,必然是平民出身,因为只有他们才会将这当做唯一的晋升之路,才会如此在意科举名次。 而对于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而言,科举名次上佳,那是锦上添花,名次不尽如人意,也无伤大雅,他们日后的前程,靠的可不是这一考定乾坤。 “秋闱结束后,景辰便深居简出,想来还不知道此事。咱们就做件好事,将此事告诉他吧。”王贺之呵了一声,讽刺意味明显。 身后几个官宦同窗,彼此对视,眼中皆是看好戏的意思。 一行人转身出了人群,并无任何人注意到。 而此时,劳苑的幕僚也快步到了府衙门口,看着面前敲击着鸣冤鼓的秦越以及挡在他身前的陈汉,那脑门上的汗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咱们先进府衙再说好吗?大人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幕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笑着对秦越开口。 这个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对着秦敏时的得意,如果需要的话,让他给秦越跪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砰砰砰的击鼓声戛然而止,秦越看向眼前人,淡然问道:“我进了这府衙大门,不会如我族弟一般,有去无回吧?” 幕僚一听这话,心中顿时骂娘,这书生,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直接一副不信知府大人的姿态,就差明说知府大人不安好心了。 “秦公子真是说笑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知府大人只是请你进内说话而已。” 秦越不语,站在他身旁的陈汉冷笑着举起手中的剑:“公子放心,有我在,我看他们谁敢拦!”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幕僚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下,陈汉身上的杀气绝不是一般侍卫所能比拟的,只一个眼神,就让幕僚差点瘫软在地。 外面围观的书生中,有那热心肠的也忍不住开口道:“你尽管去!我们这些人,都在外头等着你!他们若是敢对你不利,我们决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的是!事关秋闱公正,我等势要一个说法的!” “就是!知府大人若是不想十多年前的事重演,就尽管捂嘴!” 听到这些书生的话,幕僚笑得更加讪讪:“秦公子,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秦越轻轻勾唇:“我要见我族弟。” 幕僚心里忍不住叫苦,却也不得不应下来:“一定一定!” 如此这般,秦越终于踏入锦州知府衙门的大门。 劳苑早已在大堂内等着。 看到幕僚带着两个人进来,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前面那个书生。 青衫布靴,俊挺出尘。 年轻,出乎意料的年轻。 可那沉稳恬淡的气质,却又让他忍不住想起朝中一些望尘莫及的前辈。 “大人,这位便是秦越公子。”幕僚小心翼翼地将人领到了劳苑跟前。 秦越施施然地对着劳苑略一行礼:“见过劳大人。” 劳苑笑容勉强:“不必多礼。” “劳大人,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先让我见一下族弟?”秦越就连寒暄的姿态都懒得做,直接开门见山。 劳苑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沉着眼看向幕僚:“还不去把人带来?” 幕僚连忙领命而去。 劳苑再次看向秦越,意味深长道:“秦公子是桃溪的案首,果然是年轻有为。凭秦公子的学识,今科定能有所斩获。” 这是在提醒秦越,他有大好的前程,可不要跟个莽夫似的,自毁前途。 秦越却好似没听懂一样,见秦敏迟迟没有现身,又问了一遍:“为何还不见我族弟?” 这人未免也太不识好歹!劳苑心中气急,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冷冷道:“秦敏自称今科秋闱有人泄题,却又拿不出证据,本官自然不能放任这样的人出去蛊惑人心,所以才命人将他暂且关押。” 这个理由,勉强也算站得住脚。只要秦敏拿不出证据,那他这个知府就算不上故意瞒报,顶多算是有所轻忽罢了。 秦越沉静地看着劳苑,嘴角带着几分讽意:“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今圣上曾在登基后的第一次恩科时下过圣旨,但凡是涉及科举公正的,只要有学子上告,各府就应上报朝廷,公开调查。” 劳苑万万没想到秦越竟会知道十多年前的旧事。 当初隆庆帝登基之时,确实下过这样一道圣旨,最开始的时候,各州府衙奉为圭臬,不敢有一丝差池,只要有学子提出质疑便不得不马上调查。 但是每年心有不甘的学子那么多,绝大多数上告都不过是子虚乌有,每一次府衙都是白忙一场,久而久之,各州府衙便慢慢松懈下来,能糊弄就糊弄过去了,而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许多学子压根就不知道当今圣上曾经颁过这样一条律令。 劳苑警惕地看着秦越,这人果然不好对付。 “没想到,秦公子如此年轻,却对十几年前的旧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秦越但笑不语,一边的陈汉却是冷嗤了一声:“那时候,我还在上将军麾下,倒是隐约听说过此事。不过我一介武夫,对这些也不甚关心。” 陈汉一个寡言的性子,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的。 要等京城那边的消息,只怕最少也得要十天半个月,他们虽将阵仗闹大,让锦州的学子都关注了此事,令劳苑略有顾虑,暂时不敢立马动手。 可舆论压力毕竟有限,自古民不与官斗,劳苑若真的狠了心要弄死他们,外面那些书生会不会拿自己的前程来为他们鸣冤,那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陈汉才会如此自爆身份,只有势均力敌的对抗,才会让他真正忌惮。 听到陈汉的话,劳苑果然一脸震惊与意外,直到此时,他似乎这才注意到秦越身后的陈汉。 劳苑做官这么多年,与朝中武官虽来往不多,却也有过一些接触,秦越这侍卫,那冷硬的气质,倒是与他们相似。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劳苑小心翼翼地开口。 陈浩抱臂,一脸傲然:“陈汉,上将军安荣昌昔日麾下副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四章 、死不了 安荣昌的大名, 劳苑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位老将军,可是勇毅侯的心腹, 就算荣养归乡,那也不是随便能惹的。 这书生,怎么会与上将军安荣昌扯上关系?安荣昌的副将,竟给秦越做侍卫?!不是说这书生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吗?! 这出人意料的变故, 让劳苑不得不谨慎起来。 这世上,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明面上的危机, 而是藏在暗处的未知。 “不知秦公子与上将军……是有什么渊源吗?”劳苑挤出一丝笑容,语气温和地问道。 一个是丹州人氏,一个却是土生土长的锦州人, 一个是武将, 一个是读书人,劳苑实在想不出,这二者之间究竟能有什么联系。 陈汉看了秦越一眼, 二人目光对视,陈汉心下了然, 看着劳苑冷然道:“你该问的,不是我家公子与上将军的关系。你该关心的,是被你扣押的秦敏公子, 他的祖父与上将军乃几十年过命的交情, 他若是有什么事, 上将军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陈汉这招狐假虎威, 用的也算熟练。不过, 他这话倒也不算虚, 当初, 正是秦荐廉将安荣昌介绍给了秦越,两位老者几十年的情谊,不可小觑。 安荣昌乃从二品,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他背后还有勇毅侯撑腰,哪是劳苑能够得罪的? 劳苑哪能想到一个小小的乡绅之子,背后竟还有这样一座靠山,当即额头便沁出了冷汗。 “误会……真的是误会……本官之所以扣押秦敏公子,那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他所上告知事,事关秋闱大事,本官总得细细调查才是。”劳苑心中叫苦不迭,他如今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捂住秦敏的嘴,让秋闱泄密一事彻底沉寂,这个决定是莫盛宇、邱然与他三人一起做的,可如今背负渎职罪名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这世上哪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这般想着,劳苑当即开口:“只是,事关秋闱,还得请朝堂派来的两位主考官一同出面才是。” 劳苑那点小心思,秦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按照正常程序,秋闱主考官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那便索性一起来吧。 “那就麻烦大人,尽快调查此事,还我族弟一个清白。”秦越淡然道。 “应该的……应该的……”劳苑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连忙叫来衙役去请莫邱二位大人,又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一声,“让人去把秦敏公子带来,怎么动作这般慢?” 那幕僚之所以一去不回,是因为得先给秦敏治伤。 “快,大夫,赶紧给他上药包扎。”幕僚带着大夫急匆匆走进牢房,这个时候,他恨不得给趴在地上的秦敏磕头认错。 “秦公子,实在对不住了,我也是听命办事,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那幕僚趁着大夫给秦敏上药的功夫,连忙替自己解释一波。 秦敏看着眼前这张谄媚的脸,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一定是秦越做了什么,所以才让府衙的人转变如此之快。 “劳大人也是有苦衷的,绝不是故意想要隐瞒此事,只是秦公子你拿不出证据,劳大人就算有心调查此事,也无从查起,为了不引起动乱,所以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公子你日后若是做了官,就会明白劳大人为何会这样做了,实在是身在官场,一点不由人啊。” 幕僚也不管秦敏听不听得进去,反正该解释的,他都解释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幕僚又命人给秦敏换了被血污弄脏的衣衫,为他净了面、梳了发,这才派人将他抬去府衙大堂。 尽管秦敏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不能在秦越面前丢脸,可是当真的见到他的时候,眼眶中的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秦越走过去,亲自给秦敏把了脉。 秦敏素来喜欢跟他对着干,但是这次,却乖觉得像只小羊,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把脉。 “还好,死不了。”秦越看着秦敏,淡淡地说了五个字,却听得一旁的劳苑心头一紧,他倒是没料到,秦越竟是懂医术的。 “下官只是为了确定,秦敏公子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杖责三十,也是惯例而已。”劳苑勉强笑着,为自己找补着。 为了起到震慑效果,但凡告官者,多数都会挨上一顿棍子,这是历来的规矩。 秦敏却咬着牙瞪了过去:“你不是逼我签了认罪状吗?现在怎么不提了?!” 劳苑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面对如此质问还能圆得回来。 只见他怒目而视,一脸愤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官何时命人伪造口供了?!” 幕僚连忙跪下认罪:“都怪小的鬼迷心窍,为了完成大人嘱托,竟黑了心肠,想出这么一招昏招!” 做幕僚的,关键时刻就得有眼色,替上官背锅认错。 “是我御下不严,差点误了大事,我定会严惩这不中用的东西,给秦敏公子一个交代。”劳苑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衙役上前,将幕僚给拖了下去。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0节 劳苑如此一番唱念做打,秦敏气得直喘气,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秦越一个眼神制止。 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劳苑吩咐的,可他不承认,谁也拿不出证据来,何况此时与他闹僵也不算什么好事,毕竟以他们如今的能力,能够暂且与之勉强抗衡,把秦敏带回去,已经算是赌运气了。 “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么接下去,还请大人能够彻查此事,毕竟这不仅关系到我族弟的清白,也事关此次秋闱考试的公平,关系到外面万千学子的前程,万不能……轻率啊。” “这是自然。”劳苑虚虚地笑着,“待两位主考大人到了,本官定会与他们细细商议。” 这些场面话,听听就是了,秦越今天来的目的,是把秦敏带走。 “既然如此,那学生就静候大人佳音了。至于族弟……学生便先带回去了。” “这……”劳苑面露迟疑。 秦越当即了然:“我族弟身受重伤,少说也要养上一两个月,牢狱艰苦,只怕会伤上加伤,人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大人若是不放心,派人在门口守着就是。” 劳苑一听,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派人盯着,看他们能往哪里跑。 不过,他嘴上却是极为客气:“秦公子所言极是,秦敏公子还是回去赶紧回去将养着吧,若是有什么事,本官自会派人前来问询。” “那就告辞了。”说着,秦越略一拱手,便与陈汉扶起秦敏,转身出了府衙。 直到看不见这三人的身影,劳苑才气得砸了案桌上的笔架。 幕僚去而复返,小心翼翼地上前宽慰:“大人莫要动气,伤了自己就不值当了。” 劳苑如何能不气!自己堂堂锦州知府,竟叫一个小秀才给拿捏了!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这秦越与秦敏,不能留。”劳苑眯起眼,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他之所以同意让秦越带走秦敏,也是想要稳住二人。如今秋闱泄密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须得先稳住这锦州的学子,就算是装,也得装出一副公正执法的样子,等把秋闱泄题一事应付过去,再跟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算账! “莫大人和邱大人还没到吗?”劳苑急躁地问道。 “两位大人已经到门口了!”衙役恰好前来通报。 “还不快请进来!”劳苑急忙催促。 莫盛宇与邱然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想到这个秦敏的族兄如此大胆,竟敢大闹知府衙门。 “两位大人,此事该如何是好啊!”劳苑一见两位主考官,顿时哭丧着脸。 莫盛宇今日也不再像上次那样淡然,他是这次锦州秋闱的主考官,若是泄题一事闹大,他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样子,此事是瞒不住了。”邱然拧眉道。 这不是废话吗?劳苑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能做哀怨状:“将此事上告京里是免不了的,只是这折子该怎么写,还得请两位大人指教啊。” “事到如今,只能如实上报了。”莫盛宇看向劳苑,似乎有些责怪,“你怎么会让人就这么走了的?” 劳苑呵了一声:“下官倒是想拦,可拦得住吗?那秦越身旁的侍卫,是昔日上将军安大人麾下的副将,就算我这府衙所有的衙役加起来,怕都不够打他一个的。” “什么?!”莫盛宇一惊,“这书生,什么来历?” 劳苑沉声回答:“说是那秦敏的祖父,与安将军有交情。” 莫盛宇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若是如此,那副将就该护在秦敏身侧才是,又怎么会做了秦越的侍卫?” 劳苑一听这话,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被糊弄了过去:“大人的意思是,那秦越骗了下官?!” 邱然瞥了他一眼,略提高了些声音,提醒道:“想必那秦敏家中与安将军是有些交情,但是只怕那书生,也并未说出全部实情。” 这是还没交出所有底牌啊。 莫盛宇和邱然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风雨即来的不安。 “命人盯着。”莫盛宇下令道。 劳苑肃然地点了点头:“下官已经派人跟去了,十二个时辰都不许松懈,务必把人盯紧了。” 莫盛宇又道:“派人快马加鞭,立即去桃溪打听清楚那秦越的来历,越详细越好。” 劳苑连忙领命:“对对!下官这就让人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五章 、听天命 秦敏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月上柳梢。 秦敏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一瞬间的晃神,但是马上就意识到, 是秦越将自己带回了他的住所。 他撑着想要坐起来,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看书的秦越。 秦敏的心情实在复杂。 他是被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公子,在桃溪那片地界上,因他祖父的名望, 他自出生起便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他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殊不知, 这一次,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 疼痛而深刻。 秦敏看着秦越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深的疑惑。 “你为什么要救我?” 秦越连头都没抬, 只微微勾唇:“你是我带出来的, 自然也要完完整整地把你带回去。” 答应了老族长与世叔的事,秦越自然会说到做到。 “你就不怪我吗?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秦敏拧眉,目光直直地看着秦越, 不肯放过他脸上表情一丝的变化。 “要怪,就怪你事先不曾跟我商议。”秦越这次终于抬眼看向了他, “行事莽撞,任性妄为,幼稚至极。” 秦越说话极为不客气, 说的秦敏脸色越发苍白, 但是最后, 他却话锋一转:“不过, 比起这些, 一颗赤子之心, 却更难能可贵。” 听着秦越的话, 秦敏原本难堪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释然一笑:“果然……” 果然,你与秦轩,是不一样的人。 秦敏承认,他还是不喜欢秦越,可并不影响他敬佩这个人。如果当初是秦越和自己一起捡到那个荷包,事情的发展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接下去……要怎么办?”秦敏望着秦越,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没有趾高气昂。 “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他们要么彻查到底,找出秋闱泄题的真相。要么就……走个形式,最后还是给你扣一个虚告之罪,也算是能给上下一个交代。如今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虽说他将此事闹大,迫使劳苑不得不放了秦敏,可他心中对接下去的发展却并不乐观。 上一世,秦越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不管是多大的事,只要拖得时间够长,围观群众的注意力都会被其他事转移。 对于劳苑这些上位者而言,无论泄题一事与他们有没有关系,为了保住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他们也一定希望这件事只是个乌龙。 只要没有实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腔作势地查探一番,最后推出一个替罪羔羊献祭。 这替罪羊,毫无疑问,自然就是秦敏。 “那你何必搭上你自己来救我!”秦敏急了,他一个人犯蠢也就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可现在却连累了秦越,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让他羞愧之余,心头更是如压了千斤重石。 “喂,我哥哥好心救你,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秦平端了药走进来,正好听到秦敏的话,忍不住替兄长抱不平。 被秦平一顿呛白,秦敏顿时哑了声,一张脸又红又白。 “我知道,你是担心连累我。”秦越将药碗接了过去,直接递到秦敏面前,“如今,这浑水我已经蹚了,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先喝药。” 秦敏咕咚咕咚把药一口干了,苦得龇牙咧嘴却也没有吭一声。 秦越又坐回到了桌前,目光凝视着秦敏:“泄题一事,你敢确定是真的吗?” “那是自然!我亲眼看过那个荷包里的字条,上面的题与这次秋闱的策问题一模一样。” “这件事,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证吗?” “……没,没了。”听到这个问题,秦敏眼神心虚地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秦轩的名字。 他对秦轩发了誓,挨板子的时候他没说,现在,自然也不会说。 “也无物证?”秦越又问道。 秦敏依旧摇头,当时他捡到荷包的时候,并未联想到秋闱考题,秦轩让他放回去,他就乖乖放下了。 一旁的秦安忍不住担忧道:“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如何才能证明泄题一事,并非子虚乌有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越微微拧眉,对着秦敏问起了那一日的细节,“你是在何处捡到试题的?当日的情形,你细细说来。” 秦敏努力回忆着那日的情形:“那天我从金云楼出来,走到苏南桥边的巷子口,被一个人撞了,那荷包便是从他身上落下来的。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下巴留了一缕小胡子,个头,约莫比你矮上半头。” 一旁的秦安略有疑惑地问道:“那日,你不是与那个秦轩一起走的吗?” 秦敏眼神闪烁地眨了眨,含糊其辞道:“我们俩住的不是一个方向,半道上就分开了。” 秦越的视线从秦敏脸上扫过,最后却什么也没有问。 “看来,要想找出线索,也只能从苏南桥下手了。” 有了头绪,事情就好办很多。秦敏虽读书算不上最优,作画却也不在话下。 秦越便让他根据记忆,画了那日所见之人的画像,随即又叫来陈汉,命他带着画像,暗中前往苏南桥那一带,寻找这个目标男子。 陈汉二话不说,当即领命而去。 秦敏却依旧忧心忡忡:“门外面不都是府衙的人吗?他如何出的去?” 秦平嗤笑了一声:“那些人,也想拦住陈师父?做梦!” 陈汉不仅是府中侍卫,如今也是秦平的武术师父,秦平对陈汉的身手敬佩得五体投地,决不允许任何人说自己师父一句不好。 秦敏自知自己又说了废话,有些尴尬地抿了下唇,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那咱们,接下去就这样在这里等着吗?” 秦越点了点头:“咱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秦敏拧眉,似乎有些不解。 秦平却反而看的明白,忍不住解释道:“我哥哥和陈师父,虽然以上将军府的名义,暂时吓住了那位知府大人,让他不得不放了你,但是这份忌惮,只能吓住他们一时。咱们若是慌了,他们反倒会觉得我哥说的都是假的,马上就可能动手。所以,咱们现在必须稳住,拖到安爷爷派人来为止。” “原来如此……”听着秦平如此头头是道的分析,秦敏忍不住有些羞愧,自己比秦平大这么多,竟想得还没他周全。 是啊,最好的结果,就是如秦平所说,他们能够等到安荣昌派来的救兵。 可若是…… 秦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低声喃喃:“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屋里,瞬间沉寂。 *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1节 知府衙门,夜半三更,却依旧烛火通明。 劳苑、莫盛宇与邱然三人对坐于大堂,皆是沉默凝色。 “大人,人找到了。”幕僚兴奋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份学籍资料。 “这秦轩,与那两人乃是同乡同族,想必对他们的事了若指掌!” 劳苑接过秦轩的学籍资料,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立即下令:“赶紧去把人带来!” “是!”幕僚快速转身离去。 “还是莫大人心细,想到先从今科学子中找人,弄清那二人底细。”劳苑看向一旁的莫盛宇,拍马称道。 莫盛宇谦虚地捋了捋胡子:“此去桃溪,一来一回起码三天,与其干等着,倒不如先找知情人问问。” “这个秦轩,竟是白鹭书院的学子,想来,会比他那两个同族识相点……” 劳苑与莫盛宇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精光。 此时的秦轩,正辗转反侧。 秦敏竟然敢去知府衙门上告秋闱泄题! 这件事,秦敏是昨日从王贺之口中得知的。 听到秦越大闹知府衙门的那一刻,秦轩心中的惊惧恐慌,几乎冲垮了他的淡定与理智。 “景辰,没想到你那两个族兄弟,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孤身一人前去上告今科秋闱泄题,另一个更厉害,直接敲了知府衙门的鸣冤鼓,将这事闹得满城皆知。” 王贺之看着秦轩苍白的脸色,看似安抚地开口:“不过你放心,知府大人英明,想必不会迁怒,更不会将此事牵扯到你身上。” 王贺之的安慰,并没有起多少作用。 秦轩知道此事的时候,心中只恨不得时光倒流,他那时候就应该直接将秦敏带回来,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这混球,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将秋闱泄密一事说出去,结果转头就去了知府衙门! 就算秦敏没有暴露自己,可一旦今科秋闱涉及泄题,那么所有人的成绩就可能会作废!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做到这次科考万无一失,被秦敏这么一闹,岂不是又要再来一次秋闱?!一想到这里,秦轩心中顿如百爪挠心。 王贺之走后,秦敏连忙派人出去打听了情况,果然,锦州秋闱涉嫌泄题一事,已成为苏城大街小巷最热门的话题,不管是不是今科考生,话里话外,三句不离此事。 秦轩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露出任何异常。他不敢保证,秦敏会不会供出自己,若是那样的话…… 秦轩脑海中不由出现各种可怕的后果,一日比一日焦躁不安。 当书童汇报,说知府衙门来人的时候,秦轩心中一抖。 终于来了。 知府有请,就算是深更半夜,秦轩也不得不起身相迎。 “秦公子,劳大人有些事想请教,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来人正是那位幕僚,对秦轩的态度还算客气。 秦轩心中胆颤,却还是勉强笑着。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知府衙门,果然比想象中更加威严肃穆。 幕僚将人带去了大堂,劳苑、莫盛宇以及邱然三位上官,早以静候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六章 、朱昭煦 “你便是秦轩?”一见到来人, 劳苑便率先开口。 “正是学生。”秦轩连忙拱手回道。 “此次召你前来,是想问你一些事。”劳苑继续开口,顺便介绍了莫、邱二位的身份, “这二位是今科秋闱的主考官莫大人与邱大人。” 秦轩面色一僵,抬眸恰好对上莫盛宇审视的目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借着行礼的动作, 遮去自己心虚的目光:“学生见过两位大人!” “无须多礼。你是秦敏与秦越的族兄?”莫盛宇单刀直入。 果然是因他们二人。 秦轩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 秦敏并未将自己泄露出去。 “回大人的话,我们三人确实是同族兄弟,幼年之时也一同上过族学, 只是……学生前几年便到白鹭书院求学, 与他们联系渐少,算不上熟稔。” 秦轩是白鹭书院的学子,这一点, 三位上官早已心知肚明。 “你是白鹭书院的学生,想来会比你那两个族兄懂礼得多。”邱然笑着开口, 看似夸赞,实则警告。 那个秦敏是个愣头青,另一个秦越更是深不可测, 但是秦轩不一样, 他在意自己的前程, 那就有了软肋。 “你那族弟秦敏上告, 说今次秋闱有人泄题, 劳大人本想暗中调查, 谁知你另一个族弟秦越却不管不顾, 大闹知府衙门,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邱然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你也是今科考生,应当知道,涉及秋闱泄密,牵扯甚广,如今他们这样胡闹,就算无事,也变成有事了。” 邱然说的这些道理,秦轩自然知道。可以说,除了在场这三位大人外,他是最巴不得这事尽快消停的人。 “大人所言甚是!”秦轩顺势应和,“我那两位族弟,实在冒失,给几位大人添麻烦了。” 见秦轩如此识时务,三人心中满意。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秦越和秦敏的真正来历。 “你那两个族弟,与上将军安荣昌究竟是何关系?”莫盛宇开口问道。 秦轩一怔,他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毕竟秦荐廉与安荣昌是私下交好,哪会嚷嚷得人尽皆知?而此前安荣昌带着孙子来到桃溪,也是低调地来,低调地走,就连秦放都不知此事,远在苏城的秦轩就更不知道了。 “学生并不知情……”秦轩心思转得极快,他大约已经猜到,秦越和秦敏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定然是因为眼前几位,忌惮这位什么上将军。 “学生与他们二人一起长大,秦敏的祖父乃我秦氏一族前任族长,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望,但是也仅限于此。至于秦越……他倒是有些不同……” “哦?有何不同?”莫盛宇身子前倾,显然对这话十分在意。 秦轩心下警惕,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说错一句话,他稳住心神,斟酌着开口:“说来惭愧,秦越幼时,曾与学生并称秦氏双秀,只是后来,他迷上赌博,不务正业,荒废学业,还败光了家业,父母也接连病故,他也在与赌坊打手争执间摔破了头……” 秦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三位上官一眼,见他们都凝神细听,更加不敢放松警惕:“……自那一摔之后,秦越失了记忆,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再嗜赌,还学会了医术,替老族长治好了困扰多年的腿疾……哦,老族长便是秦敏的祖父,秦越也是在那时,得了老族长青睐,两家越发亲厚……” “医术?”莫盛宇怀疑地开口,“自古以来,习医术者,皆需名师指点,多年历练,他如此年轻,摔了一跤就会了?怕不是招摇撞骗吧?” 秦轩连忙解释道:“这倒不是的,秦越曾当众救过一对父子,也替县令大人之母治好过顽疾,桃溪本地还曾流传过医仙弟子的故事,想必他的医术是当真了得。” 可秦轩越是这么说,邱然就越觉得秦越这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所谓的与上将军府的交情,只怕也是糊弄人的。 “荒唐,这人听着就像是个江湖骗子。劳大人,你不会是被他糊弄住了吧?”邱然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劳苑。 邱然没有亲眼见过秦越,原本就对劳苑所说的话有所怀疑,一个桃溪的秀才,怎么会跟上将军安荣昌有瓜葛?如今又听了秦轩一番话,邱然更是认定劳苑是太过胆小,中了秦越的奸计。 “这……下官见他身边那侍卫自称是上将军昔日副将,不得不谨慎啊……”劳苑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这身手好的人,多了去了,讲不定是哪里来的江湖人,也敢冒充上将军麾下副将!”邱然看了莫盛宇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对着劳苑更是言辞激烈,“你堂堂锦州知府,竟被一个小小秀才玩弄于股掌之间!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怕,谁说不怕的?!可是比起被人笑话,劳苑更怕真的得罪了上将军府,他出身虽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可比起眼前两位出身名门的主考官,却是小巫见大巫,实在是……不得不处处小心啊。 “那秦越胆敢击鼓鸣冤,那架势不像是假的……前去桃溪的人,想必最晚明日就会回来了,到那时我们便可知晓这二人……”劳苑小心翼翼道。 劳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邱然不耐烦地打断:“就算那二人真当与上将军府有交情,你又怎知早已告老还乡的安将军会掺和此事?再说了,他们涉嫌诬告秋闱泄题一事,劳大人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将二人放回去了呢?” 主考官莫盛宇也微微点头:“确实,不放在眼皮底下,只怕他们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劳苑连忙解释:“下官命衙役守在门口,十二个时辰盯着,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都说了,他身边那侍卫武艺高强,你那些衙役,盯得住吗?”邱然冷声笑道。 “这……”劳苑一下失声,他当时被秦越的话吓住,只想着千万不能让秦敏死在自己手里,倒一时没想到这些。 “还不快派人,将那二人带回府衙好生看管!”邱然厉声下令,衙役们听命而去。 秦轩低垂着头,好似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敢吭声,可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却是悄然弯起了嘴角。 * “属下仔细打听了,附近的百姓对画像上的男子并无印象。”陈汉从苏南桥回来,带回来一个不太妙的答案。 “若是这样的话,要想找到这个人,岂不是如大海捞针一般?”秦平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哥哥。 秦越却抬眸,淡然问道:“那附近,可有住了什么与秋闱有关的人?” 陈汉拧眉摇头:“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找了附近的地保来问……但是,并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陈汉拧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属下听说,那附近住了一个疯子,时常胡言乱语,说他是状元之才……” “这人是何来历?”秦越微微蹙眉。 “听说是十几年前的秀才,还是当年苏城的案首,却因陷入当年的舞弊案,被褫夺功名,永不录用,从此以后便疯了。” “难道会跟这个疯子有关系吗?”秦平抬头看向哥哥。 秦越一脸深思,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年的案首,如今的疯子,不知为何,秦越直觉此次秋闱泄题一事,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得找机会,亲自会一会这位前辈才行……”秦越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知府衙门的衙役带着人闯了进来。 陈汉当即横刀站到秦越等人身前,目光凌厉地看着来人:“大胆,竟敢擅闯民宅!” 为首的衙役语气蛮横:“知府大人有令,将秦敏、秦越带回府衙!还不快跟我们走!” 秦越拧起眉头,暗道不好,看样子,他这招拖延计失败了。若是进了知府衙门,就当真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显然,陈汉也知道这个道理,早已握紧手中佩刀,目光冰冷地看向这些衙役,冷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我家公子!” 陈汉身上的杀气,吓得这些衙役齐齐后退一步,可是他们互相张望了一眼后,非但没有退却,反倒抽出刀刃,对准秦越几人,大声吆喝道:“知府大人之命,谁敢违抗!” 正当双方僵持之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位佩剑少年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看谁敢放肆!” 那少年年岁不大,却气势惊人,一声大喝,吓得那些衙役面面相觑。 那为首的衙役吞咽着口水,强作镇定地问道:“你是何人?!” 朱昭煦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随手扯下身上的令牌丢了过去。 “勇毅侯长孙朱昭煦!”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2节 勇毅侯府的令牌,黄金所铸,一面是勇,一面是毅,精致典雅,寻常人便是有这个钱,也没这个胆敢伪造这玩意。 我滴个亲娘哎!这秦越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招来勇毅侯的长孙?! 那衙役如烫手一般,双手恭敬地将令牌递了回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朱公子恕罪!” 少年利索地一把拿过令牌,随即大步走向秦越,朗声笑道:“我没来晚吧?” 那亲切的语气,好似与秦越多么熟稔似的。 秦越望着这踏月而来的少年,黛眉上扬,睫毛微卷,肤白唇朱,不笑时如寒冰清澈,笑起来,又如鸿羽飘落,观之可亲。 “你来得,正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哦豁,某人终于出现了。 第七十七章 、疯状元 “什么?!勇毅侯府的长公子?!” 听到去而复返的衙役汇报, 劳苑惊到直接站了起来。 莫盛宇与邱然眼中也皆是不敢置信:“你当真没有弄错?” 勇毅侯长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三位上官的质问,那衙役吓得结巴地解释:“他、他手中有、有令牌……想来, 这世上也没有人敢、敢冒充勇毅侯府的人吧?” 这话倒是实话,勇毅侯威震天下,深得陛下信任,哪个不要命的, 敢冒充勇毅侯府的人? “我倒是知道, 勇毅侯世子膝下有一对龙凤胎, 年方十八。”莫盛宇沉声道。 那衙役连忙说道:“正是!那公子瞧着也差不多年纪!” “那八成就是那位长公子了。”莫盛宇眉头紧皱,面色沉沉,“他怎么会来苏城?又怎么会去秦越府上?” “小的眼拙, 可瞧着, 那位长公子,与那位秦越公子……好似十分熟稔。”衙役小心翼翼道。 劳苑一听这话,顿时忧心忡忡:“我就说, 那个秦越不能小觑!这下好了,上将军府倒是没出面, 直接来了个勇毅侯府长公子!” “这秦越,到底是什么来历!”邱然一脸不解,“勇毅侯府, 多少人想要攀附, 却连门槛都摸不到, 这人远在桃溪, 又怎么会与勇毅侯府攀扯上关系?” “定是通过安将军的门路!”劳苑此时后悔莫及, 他就不该听这两位主考官的话, 派人去将秦越拿下, 这下好了,雪上加霜! “莫慌。此事本官已经写了折子,呈递上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按规办事,并无任何纰漏。”莫盛宇面上强作镇定地安抚着,“就算京城那里一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赶来,也起码需要七八日的行程。想来那位长公子此次前来苏城,并非因秋闱泄题一事。” “话虽如此,可如今长公子到了秦越那里,秦越必然会将此事如实告知……咱们的计划,行不通了。” 劳苑满心绝望,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知府的位置,经此一事,怕是悬了。 莫盛宇与邱然的心情,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原以为不过是一个小秀才,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碾压,如今却发现,原来他们才是傻子。 莫欺少年穷。 这句话,果然诚不欺我。 * 花厅内,秦平、秦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就连伤势未愈的秦敏也瘸着腿赶了过来,只因府上来的这位贵客。 “朱公子大恩,我秦敏没齿难忘!”秦敏略一动弹便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强忍着伤痛给坐在上首的少年行了个礼。 “免礼。”朱昭煦微微一笑,厅内就好似亮堂许多,“我也是受人之托,赶巧了而已,诸位不必客气。” “天色不早,都回去休息吧。”秦越舒朗开口,秦敏与双胞胎各自退下。 屋里只剩下秦越与朱昭煦。 “姑娘,多谢了。”秦越弯起嘴角。 面前的少年陡然一惊,双目惊疑地看向秦越,“你是如何识破我的伪装的?” 原本还有些低沉的少年音,瞬间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女儿声。 “我是医者,若连男女也分不清,岂不是瞎了这一双眼睛?”秦越看着对面女扮男装的客人,轻声问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朱昭熙。朱昭煦是我同胞兄长。”少女有些不悦地嘟起嘴,露出几分少女的娇俏。 “朱姑娘不是该在京城吗?为何会来苏城?”作为教授的本能瞬间上身,秦越看朱昭熙,越看越像是自己遇到过的那些离家出走的倔强学生。 朱昭煦噘着嘴轻哼一声:“你怎么跟安爷爷一样啰嗦。” 被嫌弃了,秦越也不恼,耐心继续问道:“朱姑娘孤身一人来这里,可告知了家人?或是,需要我写信给上将军府?” 朱昭熙杏眸轻横,隐有威胁,秦越却不为所动,依旧微笑地看着她,似乎不问出答案,不会罢休。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本来是想到丹州散散心,没想到却被安爷爷发现了,要把我送回去。正好那时候你的信使到了,我便自告奋勇,说要来苏城帮你。”朱昭煦眨着水润的双眸,顽皮一笑,“毕竟勇毅侯府的身份,总比他府里的侍卫好用些,安爷爷也怕你出事,便只好准了,只是,说什么男女有别,让我只能用哥哥的身份出面……” 说到这里,朱昭熙有些不爽:“谁知道,第一面就让你识破了。难道我女扮男装的功夫退步了吗?往常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可分不清我与哥哥。” 秦越不禁莞尔:“朱姑娘的扮相,无可挑剔,只是女儿家骨相娇柔,到底比不过男儿。” 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医学院教授,秦越这双眼看过无数的x光片,也上过不少解剖课,一眼便能透过皮肉看到本质。 朱昭熙虽心里还有几分不服,但是对上秦越一双含笑的眸子,也不好发脾气。 “此事,你知我知,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生在勇毅侯府,朱昭熙自然比寻常的闺秀大胆许多,但是到底还是不得不在意闺名,所以平日也只好扮作兄长,才能畅意玩耍。 “姑娘放心。”秦越自有分寸。 “今日之事,多亏姑娘及时赶到。”秦越真诚道谢。 “那是,他们那些马,怎么跟我的汗血宝马相比。”朱昭熙很是得意,但是随即又忍不住拧眉,“你还是叫我灵云吧,这是我哥哥的表字。” “好,灵云。”秦越从善如流。 “啊……”朱昭熙打了个哈欠,落落大方地问道,“困了,我住哪里?” 秦越看着她随性的模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经教过的那些女学生,坦然、随意、又有点任性。 偏偏,这些,都是如今的女孩身上极为少见的特性,衬得她比寻常女孩鲜活许多。 “随我来吧。”秦越将人领去了后院的客房,将人送到门口后停住了脚步,“我待会会让丫鬟送洗漱用品过来。还有什么需要的,与她直说便是。” “好,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朱昭熙摆了摆手,便关上了门。 秦越望着合上的门,轻轻弯了下嘴角,前些日子压抑担忧的心情一扫而光。 想来,此时该满腹愁绪的人应当是知府衙门那群人。他们大概想不到,这件事会惊动勇毅侯府。 就连秦越也没想到,会有朱昭熙这样一个“意外救兵”。虽出乎意料,却格外好用。 有朱昭熙在,他和秦敏自然也就不再行动受限。第二日一早,秦越便准备带着陈汉去找那个苏南桥的疯状元。 “我跟你们一起去!”秦越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一开口便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少年音。 “好,只是到了那以后,你一切行动且得听我指挥。”秦越看朱昭熙,就如看自己昔日的学生一样,十分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却不知,他这句话,直接震惊了一旁的陈汉。 这可是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啊,他家公子是怎么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大不敬的话的? 更让陈汉震惊的是,勇毅侯府的长公子,竟然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行,听你的就是。” “那就走吧。”秦越微微一笑,率先走出了大门,朱昭熙心情极好地跟了上去,留下陈汉一人还在原地晃神,心中对秦越的敬佩之情更是喷涌而出。 不愧是他家公子…… 当年公子能够轻而易举地收服无法无天的安大少爷,如今让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听从吩咐,好像也不算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陈汉觉得,不管在他家公子身上发生任何事,似乎都不用太过震惊。 因为,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人全身心地信赖他。 * 要找到那个疯状元,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越略打听了一下,就将此人的生平弄了个一清二楚。 这疯状元姓唐名紫英,苏城本地人,自幼聪慧,是远近闻名的才子。 十几年前,唐紫英正风华正茂,考中苏城案首后,满腹信心地参加秋闱。 哪知那年秋闱闹出了泄密风波,唐紫英也被牵连其中,只因他曾在开考前与人打赌,说他能够压中考题。 偏生就是这么巧合,这题,还就给他压中了。 唐紫英被拿下大狱,严刑拷打之后,依旧查不出他与那伙买卖考题的人有任何瓜葛,可他知道考题又是确有其事,最终官府判了他一个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的罪罚。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斩断了他的科举路,也就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 自那以后,唐紫英便疯了,每日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说自己是状元之才,能够压中考题。 “公子觉得,这次秋闱泄题与这疯子有关?”陈汉十分迟疑,他不明白为何公子非要来找这个疯子。 “也许,他当真能压中考题呢?”秦越反问道。 “可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陈汉本能地说道。 “自然有人会信!”一旁的朱昭熙摇着手中的扇子,老神在在道,“那些屡战屡败的学子,病急乱投医,反正自己去考也不一定会考上,为何不信他一次呢?” 听到这话,陈汉恍然大悟:“朱公子说的是!” “走吧,还是亲自去问问吧。”秦越开口,三人走进了唐紫英的家。 那是一个凌乱的小院,地上扔满了写过的纸团,一个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躺在树下晒太阳。 朱昭熙面色一红,刚要扭过头去,却发现秦越不知何时站到她面前,用他清瘦的背影挡住了眼前不雅的一幕。 第七十八章 、君与臣 京城, 东宫。 赵恩禾结束了今日的弓箭课,一身热汗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3节 他依旧不习惯皇宫里的一切,可是他已经慢慢学会将自己的喜恶藏于心底, 就像太傅所说,他越来越像他的父皇。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嗯,等本殿换身衣服, 马上就去。”赵恩禾轻声应了一声, 一番洗漱后便朝泰宁殿走去。 这里是隆庆帝日常接见朝臣的地方, 赵恩禾与他相见,也多在此地。 虽是父子,更是君臣。 “儿臣见过父皇。”赵恩禾拱手向隆庆帝请安。 “免礼。”隆庆帝微笑着, 努力地露出比平日更温和的一面, “今日上课,还顺利吗?” 又是这些千篇一律的问答。 赵恩禾如往日一般回答了起来。三两句后,父子之间便没了话。 气氛一下沉寂了下来。 赵恩禾低垂着头, 保持着静默。他曾经很多次地幻想过,当他找到了父亲, 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也许,父亲已经有了别的孩子,也许, 父亲根本不屑认他, 但是他从未想过, 他的父亲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他第一次知道父亲的身份, 是从勇毅侯的口中。 那时候, 他已经知道这位老者是父亲的姑祖父。他告诉自己, 他的父亲, 乃是京城贵人。 从小在小镇长大的赵恩禾,用尽脑汁,所能想象到的贵人,也不过是知府之流。 那时候,赵恩禾便心里忍不住开始忐忑起来,他不过是小地方长大的孩子,读过几年书,学过一些道理,父亲见了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乡野孩子,对他心怀不满? 好在,那时候还有夫子、双胞胎以及安林路、梁大谷等人作伴,他虽心里藏了心事,可每日与他们一块,倒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些事。 只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他在桃溪待了几个月,突然有一日,姑□□父告诉他,要带他回京城了。 而在回去之前,他须得知道他父亲的真实身份。 姑太·祖父,不,应该称呼他为勇毅侯,侯爷说,他的父亲,乃是天下至尊,他也不是什么乡野孩子,而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 那时候,赵恩禾整个人都是懵的,勇毅侯见他如此,便叫来了夫子。 夫子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他望着自己,平淡地对他说,不管他接受与否,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隆庆帝没有儿子,所以绝不可能任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流落民间。而未来,谁也不知道隆庆帝是不是会有别的儿子…… “石头,你接下去要面对的,是这世间最荣耀也最陡峭的一条路。” 那一日,夫子摸着他的头跟他说,自古君心难测,他与隆庆帝虽是父子,更是君臣,在他长大自立之前,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倚仗这位素未谋面的父君。 与其畏瑟忐忑,倒不如坦然面对。 夫子的教诲,他一直记在心头,却没有做到。 面对这位父君,他始终无法做到亲密无间。 想起夫子,赵恩禾忍不住眼眶一热,若是夫子在就好了……在他遇到疑难问题之时,便可请教于他,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孤独。 隆庆帝望着低头无声的儿子,心中默默一叹。 这个儿子自小在宫外长大,到底不能跟自小养在膝下一样,总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不过,隆庆帝倒也不灰心,孩子嘛,养着养着也就熟了,毕竟是他的骨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这样想着,隆庆帝不由开口:“对了,今日勇毅侯入宫,说当初在桃溪救过你的那个书生,在锦州出事了。” 果然,隆庆帝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沉默着的赵恩禾立马抬头,顾不得掩饰,急切问道:“夫子怎么了?!” 隆庆帝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如此真情流露,却是为了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书生。 罢了罢了,他跟一个书生计较什么。 隆庆帝收起心中微微的嫉妒,耐心地跟儿子解释道:“勇毅侯接到了安荣昌的密信,说那书生在锦州参加秋闱,却陷进了泄题案中。” “夫子绝不可能舞弊!”赵恩禾没有一丝犹豫,语气坚定地替秦越解释道。 “朕没有说那书生舞弊。”隆庆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只不过,他既然牵扯其中,就不能轻易脱身了。” 这可如何是好! 赵恩禾心中至今牢牢记得夫子的许诺,他说过,等日后参加春闱,便会带平儿安儿上京看望自己。若是秋闱出了事,那他们何时才能相见? 更何况,以夫子的才华和人品,又怎么会做这样无耻之事? 一想到这,赵恩禾不由拧紧眉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隆庆帝:“还请父王明察秋毫,还夫子清白!” 这还是他这个儿子认祖归宗后,第一次开口对他这个父王有所求。 隆庆帝原本只是随口将此事当做一个破冰话题而已,如今却不得不对儿子口中的这个夫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哦?你就这般信任他?你们不过短短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隆庆帝故作迟疑地问道。 “儿臣自然信他!”赵恩禾本想说,夫子是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但是抬头看到隆庆帝审视的目光,灵机一动,连忙改口道,“在这世上,除了父皇外,儿臣最信任的人,便是姑·□□父与夫子了。” 赵恩禾非常聪明地将勇毅侯也拉了进来,如此听下来,他对秦越的信任,倒像是当初那段时日积攒下来的情义。 隆庆帝一想,也是,当初这孩子遭遇水匪截杀,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眼前,是秦越和勇毅侯陪伴着他走过了最艰难无助的那段时光,小孩子亲近他们一些,也十分正常。 何况,他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这个父皇啊。 这般想着,隆庆帝心情不由开朗几分,得知锦州科举涉嫌舞弊的不悦也散去了些。 “你放心,朕会派钦差前往锦州,彻查此事。若你的夫子当真无辜,朕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多谢父皇!”赵恩禾听到这话,当即感激一笑。 隆庆帝见此,更是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相当正确,果然想要和儿子拉近关系,就得通过他所熟悉的那些人和事。 如今徐氏已逝,儿子所熟悉的,也就剩下了当初桃溪镇的那些人了。只是勇毅侯到底年纪大,又是长辈,比不上那些与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人。 这个秦越,若是真有本事,到时候让他在东宫任个职,倒也不是不可。 在隆庆帝的安排下,礼部尚书邢科亲自担任钦差,前往锦州调查秋闱泄密一案。 邢科临走前,接到了来自东宫的传召。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邢大人免礼。”赵恩禾紧张地抿着唇,眼前这位礼部尚书,最重礼教,赵恩禾等闲不敢与他说话,生怕看到他挑剔的眼神。可如今为了秦越,他却不得不鼓足勇气,亲自把人叫了过来。 “邢大人此去锦州,调查秋闱泄密一案,本殿有一事相求。”赵恩禾对着邢科拱手道。 邢科连忙将人扶住,口中说着不敢:“太子真是折煞下官了……太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本殿的救命恩人,也被牵扯此案之中……本殿相信他的为人,邢大人,务必还他一个清白!” 邢科一听这话,并不直接应承,而是问道:“不知殿下所说的是何人?” “秦越,桃溪案首。”赵恩禾一字一句说出秦越的身份。 “殿下方向,若此人当真无辜,下官必会还他清白。”邢科拱手应道。 赵恩禾也知道,邢科此人刚正不阿,能够这般应下,已是极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道了谢后,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望着邢科离去的背影,赵恩禾沉默地抿紧了唇。 夫子,您千万不要有事啊,石头……还在京城等您相会呢。 * 苏城知府衙门门口,咚咚咚的击鼓声再次响起。 劳苑一听这声音,就感觉到心头猛跳。 “外面又怎么了?!” 衙役急匆匆跑进来汇报:“大人,那个秦越又来了!” 什么?!劳苑一听这话,当即两眼一黑。 这个秦越的来历,实在是摸不透,所以他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可没想到他没找上门去,秦越反倒又找过来了。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除了上次那个侍卫,还有勇毅侯府的那位公子,以及……以及苏南桥那个疯子。” 一听这话,劳苑就觉得从腮帮子疼到了太阳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罢了,先把人请进来吧。” 一回生二回熟,秦越第二次敲击鸣冤鼓,还没多久,就被劳苑请进了府衙。 “学生找到秋闱泄密的真相了。”秦越一开口,就抛下一个惊雷。 劳苑连忙问道:“当真?!” 秦越看向陈汉,陈汉随即将那疯子往前推了两步。 “秋闱泄密者,便是此人。”秦越拱手回道。 劳苑看着这个披头散发、满身邋遢的疯男人,怒从心起,要不是看到那位勇毅侯府的公子站在一旁,只怕就要当堂大骂了。 “我知道你急着替你族弟脱案,可也不能如此糊弄本官啊。”劳苑憋着气,沉着脸道。 那疯男人就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在大堂之上找了个地方,便闭上眼睡了起来。 陈汉上前,推了两下,那疯汉却毫无反应,翻了个身继续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所有人都看向了秦越。 这世上,最难的事,恐怕便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作者有话说: 怎么收藏还会掉的,哇哇大哭 第七十九章 、唐紫英 “此人乃当年的苏城案首唐紫英, 却因牵扯进了泄题案中,被夺了功名,所以心有不甘, 一心想要向世人证明,他确实有旷世之才,所以才会将押中的题泄露给那些别有心思的考生,就为了看旧戏重演。” 秦越看着大堂之上不顾形象呼呼大睡的人, 心情格外复杂。 眼前这个邋遢消瘦的疯子, 如何能与当年惊艳绝伦的江南才子联系起来呢?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4节 一颗璀璨明珠, 却因官场倾轧,一朝坠落,就此蒙尘。 对于一个心智聪慧之人而言, 大约只有疯傻, 才能忍受这无望的人生吧。 最可惜的是,屠龙者,最后却成了恶龙。 “大人, 这是从唐紫英家中找到的字条,都是唐紫英自己押的题, 还请大人过目。”秦越递上几团皱皱巴巴的纸,上面尽是各种策问题,其中一题便是今科秋闱的策问之题。 “如今秋闱已过, 就算外头传出考题, 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本官如何能凭几道策问题, 就断定这疯子押对了题?” 劳苑忍不住拧眉看着秦越:“除此之外, 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若这事当真是这疯子弄出来的,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起码说明秋闱官员中并无泄题之过,大家顶多算是渎职之罪。 可劳苑再巴不得赶紧将此事了结,也不敢如此糊弄。 一个疯子,怎么可能猜中秋闱考题? 这说法未免太过荒诞,若无实证,如何让外面万千学子信服? 若是激起那些学子的不满与抗议,反倒容易遭遇反噬,落得比现在更糟糕的结局。 是以,劳苑只能慎之又慎,不敢行将踏错一步。 “剩下的,便只能让他自己交代了。”秦越看向唐紫英。 可唐紫英听到这话却毫无反应,正玩闹似的去抢衙役腰间的刀,最终被两个衙役反压在地。 “呜呜呜呜……放开本状元!你们大胆!小心本状元打你们板子!”唐紫英趴在地上,涕泗横流,看得众人齐齐皱眉。 “秦越,你不会是为了替你族弟脱罪,故意找了这么个疯子来抵罪吧?”劳苑看着这个冒着鼻涕泡泡的疯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将他与猜中秋闱考题的聪明人联系起来。 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个疯傻呆愣的男人,会是今次秋闱泄题的关键人物。 许多人都与劳苑一样的想法,这秦越为了给族弟脱罪,当真是不折手段,竟将苏城有名的疯状元抓来抵罪。 站在劳苑身后的幕僚忍不住开口道:“小的知道此人,他确实曾是苏城案首,但是已经疯了十几年了,几乎全苏城百姓都知道他是个疯子。秦公子你若是拿不出实证,让劳大人如何跟全城百姓交代呢?” 秦越走到唐紫英身边,半蹲了下去,与他目光直视,淡然开口:“你还记得邢科刑大人吗?” 原本还在疯言疯语的唐紫英瞬间噤声。 唐紫英的反应,让众人都察觉到了一丝怪异。这疯子怎么听到刑大人的名字就突然不对劲了? 劳苑心中大感不妙,开始后悔为何要轻信这个秦越! 原以为他是要把责任推到这个疯子身上,可谁能想到,他竟然牵连出了当今礼部尚书邢科! 劳苑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你等这一天,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吧?就算我不找到你,你也会马上自己站出来认领罪名的。”秦越的话,惊讶了众人。 唐紫英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浑浊的双目中隐约透露出一丝恍惚。 多年以前,他也如眼前人一般意气风发。 而如今…… 唐紫英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十五年前,你是苏城案首。那年秋闱,你猜中考题,一时兴起,在酒后说与他人知晓,哪知却惹来大祸。当是时,江南官场腐败,上下勾结,有人买卖考题,惹怒众生。十八位江南学子以死求公正,瞬间震惊朝野。” 秦越徐徐说起当年的事,尽管在场许多人都对那些事有所耳闻,却还是被他清朗低沉的声音所吸引。 朱昭熙抱着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站在大堂上却毫无畏色的少年。 他这人怎么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朝堂对此格外重视,派了当时还是郡王的陛下南下江南彻查此事。江南官场风声鹤唳,时任锦州知府的便是邢科刑大人,他虽没有参与舞弊之中,但也难逃失职之罪,为了将功赎罪,他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所以哪怕没有证据证明你参与舞弊,就因你曾当众说出考题,刑大人还是夺了你的功名,再不许你参加科举……” 劳苑听得背后的冷汗直接往下掉。 不仅牵连到礼部尚书,还牵扯到了当今圣上!这秦越,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他还想要自己这顶官帽呢。 劳苑连忙开口阻拦:“这些陈年往事,不过是你猜想,如何能算数。” 然而劳苑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着的唐紫英却反倒开了口:“邢科凭什么定我罪名!以我的才学,何须舞弊!” 唐紫英蓦地抬起头,花白的碎发下一双眼睛赤红而怨恨。 “我乃堂堂苏城案首,押中试题,轻而易举!他明明没有证据,却还是判了我的罪名,夺了我的功名!他怎敢!怎敢这样毁我前程!毁我一生希望!”唐紫英一下挣脱了衙役的束缚,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而愤怒,声声泣血地控诉着:“我寒窗苦读十几年,父母对我寄予厚望,得知我被褫夺功名之后,一病不起……不久人世……我妻子嫌我累赘,带着儿子一去不归……从此以后,我家破人亡,孤家寡人,你们说,难道我不该恨吗?!” 周遭的人都沉默下来,被唐紫英盯上的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或是转移了视线,唯有秦越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自那之后,你便开始装疯。”秦越一语道破真相。 “否则呢?!如果换做是你,你不会疯吗?!”唐紫英对着秦越的目光,厉声问道,“假如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当如何?!原本备受赞誉的才子,沦为人人唾骂的舞弊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若是不疯,如何才能活下去?!” 唐紫英的声音尖锐而撕裂,让人不禁感受到那憋屈了十多年的愤怒与怨憎。 “这些年支撑我活下来的动力,便是洗刷我身上的冤屈!哪怕……不折手段!我也要向世人证明,我唐紫英,真才实学,无需舞弊,更不会舞弊!” “所以,这些年,你借着疯状元的名头,一直对外嚷嚷着,说你知晓考题。”秦越替他说出下文。 “没错!无心者只当我胡言乱语,有心者……自然愿意一试……” 这世上,多的是病急乱投医者,那些久考不中的考生,烧香拜佛,旁门左道,只要能试的,都愿意一试。 虽说唐紫英被人戏称为疯状元,可万一这人疯了,才学未疯呢? 有那殊死一搏的,便会找上门来。 这十多年,唐紫英先后押中过几次考题,但是要想成事,却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那些舞弊的考生,自然是不会主动说出此事的,行事也是慎之又慎,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而唐紫英又疯名在外,哪怕他自揭其短,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要想让世人知道他唐紫英有押题之能,须得天时地利人和。 他等啊等,等了三年又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 当他听到今科秋闱泄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终于成功了。 而助他一臂之力的,竟然是一对族兄弟。 一个阴差阳错知道泄题一事,莽撞上告,另一个为救兄弟,直接将事闹到人尽皆知。 唐紫英苦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个年轻人没有说错,就算他不找上门来,唐紫英自己也会在不久之后宣告此事。 他就是那个泄题者! 是他猜中了今科考题! 一如当年! “是我,是我猜到了今科试题,是我告诉了别人,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唐紫英狂傲大笑,全身激动地颤抖着。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唐紫英突然冲到劳苑面前,幸亏衙役及时将他拦下,这才没有让他冲上公堂。 “邢科,你明知我是冤枉的,却为了你项上官帽,辱我清白,夺我功名,毁我前程,害我终身!我要让全天下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唐紫英指着劳苑破口大骂,这一刻,他又好像是真的疯了,仿佛置身于十五年前,错将眼前的劳苑当做了当年的邢科。 “还不赶紧把人拿下!”劳苑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忙下令将人关押起来。 看着衙役堵住唐紫英的嘴,将他拖下去的一幕,秦越上前一步,拱手道:“劳大人,学生勉强懂些医术,这唐紫英虽装疯卖傻多年,但是身体还算康健,若无意外,再活个十七八年不是问题。想必……关在牢里几天,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 劳苑立马就听懂了秦越话中的暗示,这是要他别想趁机灭口呢! 劳苑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勇毅侯府长公子,他是不要命了,才会在这位眼皮子底下暗下黑手。 “本官自然会秉公处置。”劳苑肃然着脸,俨然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仿佛之前对秦敏私下用刑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学生就放心了。”秦越拱手谢道。 劳苑看着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顿时牙痛不已。 第八十章 、中风症 唐紫英在公堂上的这段怨恨斥怼, 足以证明事情真相,秦敏所告之事并非子虚乌有。 此次秋闱,确实发生了泄题事件。 劳苑连忙下令, 根据秦敏所画画像,寻找那个涉案的学子。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容易就了结。 唐紫英这事,不仅涉及十五年前的江南舞弊案,还牵扯到了当今礼部尚书, 这该如何对上交代, 成了劳苑最头疼的事。 等到秦越一行人离去, 劳苑立即马不停蹄去找了莫盛宇与邱然两位主考官。 “莫大人、邱大人,您二位救救下官,这事到底该如何是好?”劳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心中焦虑不已, “谁能想到,此事竟还牵扯到了邢大人?下官不过区区知府,哪敢置喙刑大人的事?可若是就这么当做无事发生, 不给外头那些学子一个明确交代,只怕……堵不住幽幽众口啊!” 劳苑虽三令五申, 不得将公堂上的事外传,可俗话说,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秋闱泄题案本就是苏城热门话题, 自古以来, 但凡牵扯到舞弊一事, 那些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 便个个都如打了鸡血似的, 比谁都要起劲。 唐紫英所说之事若是真的,只怕会得到不少人的同情。若这群激愤的书生吵着要一个结果,又该如何是好? “着什么急,朝廷的钦差,只怕也快到了。”莫盛宇瞥了劳苑一眼,十分淡然道。 “莫大人可知道,这次来锦州的钦差,是哪位大人啊?”劳苑的消息到底不如莫盛宇灵通,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忍不住希冀地问道。 “陛下自有安排。”莫盛宇说了等于没说,堵得劳苑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那下官也只能用这拖字诀了,只等钦差大人到访,再做决议了。”劳苑惺惺作态地叹了口气,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 邱然略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但转瞬又变成了一副和善模样:“劳大人辛苦了,这个秦越,可是相当不好对付啊,他竟会想到泄题之人,是个疯了十几年的人。” “谁说不是呢?”说起这个,劳苑可是真的头疼,“两位大人今日是没见到,那位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就跟随从似的跟在秦越身后。下官派去桃溪的人专门打听了一圈,竟也无甚结果,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竟与勇毅侯府攀上了关系。” 听到劳苑这话,邱然和莫盛宇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哎,这秦越到底有什么砝码,下官也实在探不清,如今反倒不敢轻举妄动。”劳苑叹息一声,也算是间接解释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是故意偏袒秦越,而是根本不敢冒险,只好一切都按章程来办。 先是冒出个上将军安荣昌,转头又来了个勇毅侯府长公子,谁知道之后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人物出现? “一个小小秀才,难道还能通天不成?”莫盛宇轻蔑一哼。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5节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几日后,来自京城的钦差一行人到达锦州。得知钦差竟然就是涉及唐紫英当年一案的邢科刑大人时,劳苑直接双腿一软,若非幕僚扶住他,只怕就要摔倒在地。 “这可如何是好!”劳苑急得嘴角冒泡,而莫盛宇与邱然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人急忙上前迎接钦差,还未等他们禀明唐紫英之事,邢科便开口问道:“听闻此次涉案学子中有一叫秦越的,你们可知晓啊?” 知道,当然知道! 非但知道,还打过好多次交道呢! 劳苑与莫盛宇、邱然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沉重。 这个秦越到底啥来历,为何钦差一到苏城,反倒问起他的事?! 劳苑压下心中各种杂思,小心翼翼地拱手问道:“倒是有这么一个学子,只是不知刑大人是如何认识他的?” 邢科随意地摆了摆手,解释道:“本官倒是不认识他,只是临行前,太子殿下专门将本官叫去东宫,叮嘱本官一定要秉公办理,务必要还这个叫秦越的学子一个清白。” “太、太子殿下?!”这次,不仅仅是劳苑,就连一向淡然的莫盛宇也忍不住惊讶起来,“太子殿下,竟认识秦越?” 看着面色各异的三人,邢科忍不住拧眉:“听太子殿下的意思,仿佛与这秦越交情不浅,否则,也不会特地将本官叫过去了。” 莫盛宇身为翰林学士,也曾给太子殿下授过课,深知他们这位在民间长大的太子殿下,十分不习惯与朝臣接触,所以平日里对朝臣总是避之不及,而今竟为了秦越,专门请了刑大人去东宫?! “难怪这秦越如此有恃无恐……”邱然颤抖着手擦了擦额上莫须有的冷汗,有些懊悔自己昔日的无脑发言,若是他说过的话传到太子耳中,不知会不会惹恼了这位未来天子? “看你们这样子,不会是已经把人弄死了吧?!”邢科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立马大惊失色。 劳苑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刑大人尽管方向,这秦越好着呢。” 不好的,是他们这些人才对! “他毫发无损,而且……而且……”劳苑胆战心惊地瞥了邢科一眼,一咬牙一跺脚,终于说出了斟酌许久的话,“而且,他已经查到了此次秋闱泄题的真凶,乃十五年前的苏城案首……唐紫英……” “哐当……”邢科正要举杯喝茶,没想到竟听到了自己心中最害怕听到的名字,瞬间手上一抖,杯子摔落在地。 “你说什么?!”邢科厉声质问。 劳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告罪:“刑大人,这一切,可都是秦越做的,与下官无关呐!秦越将唐紫英带到公堂,又设法让他说出真相。唐紫英说……他说……” “他究竟说了什么?!” “唐紫英说,他当年没有舞弊,是您为了保全自己的官帽,诬陷了他!这十五年来,他装疯卖傻,一直在筹谋此事,为的就是证明他确实有押题之能……” “胡……胡言……”邢科怒拍一下桌子,刚要说这一切都是胡言乱语,可还未说出这四个字,他便双眼直瞪,抖着手倒了下去。 “刑大人!刑大人!” “快叫大夫!” 一时间,周遭乱做一团。 苏城有名的几个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一番诊断后,众位大夫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刑大人因怒火攻心,中风了! 这可如何是好! 劳苑、莫盛宇与邱然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会有这个结果啊。 “本官已经写了折子递上去了……一切事宜……还是等陛下定夺吧……”莫盛宇一改之前的笃定,此时语气也显得有几分有气无力。 他只是奉命来主持锦州秋闱的,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料。好端端的礼部尚书,直接给气中风了,这事真要计较起来,他们谁也脱不了身。 “有劳莫大人了……”劳苑沉沉作揖,一脸灰败。 “那个唐紫英,如今身在何处啊?”邱然忍不住问道。 “在知府牢狱里关着呢。”劳苑回答,“下官命衙役,千万看好了,决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如今邢大人一倒,这唐紫英更不能死了,他活着,才能证明刑大人中风,事出有因啊。 “那个秦越,现在又在何处?”邱然又问。 “下官命人暗中盯着呢,他倒是回了家后,便闭门不出了,只是偶尔派下人去抓药……”说到这里,劳苑突然眼睛一亮,“邱大人您倒是提醒下官了,下官隐约记得,这个秦越似乎就懂医术!” 邱然与莫盛宇对视了一眼,两人显然都想起来当初关于秦越的调查,其中便有一条,医术超绝! “快,去把秦越请来!”莫盛宇当即开口。 劳苑有些迟疑地看着他:“莫大人的意思是……” “刑大人事发意外,咱们身为同僚自然忧心,尽我所能罢了。”莫盛宇冠冕堂皇地说道。 劳苑连声认同:“大人说的是。” 可他们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老天知道了。 * 秦敏从陈汉口中听说了公堂上发生的事,忍不住连连叹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还藏着这样的隐情。功名利禄,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科举是改变命运唯一的办法,付出了那么多,自然无法接受失败的结局。”秦越淡然说道。 一切不甘心,都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以及没有别的退路而已。也不只是古人会如此,现代有些人也容易陷入心魔。 “你说得对。”秦敏不由想起了秦轩,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是因为对他而言,这是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绝路吧。 一退,便是万丈深渊。 想到这里,秦敏心中那股怨气,突然也就散了。 正说着,陈汉疾步走了进来。 “公子,衙门来人,说是钦差大人突然中风,想请您过去瞧瞧。” 秦敏担忧地看向秦越:“这事会不会很麻烦?” 秦越施施然起身:“看了以后才知道。” 刚好进门的朱昭熙恰好听到这一句话,当即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听到这话,秦敏和陈汉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那就太好了。朱公子,我家公子就拜托您了。”陈汉一脸感激地对朱昭熙拱了拱手。 秦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看向朱昭熙,对方挑了挑眉,一脸揶揄:“怎么,怕我保护不了你?” 第八十一章 、我信你 “我自然, 是信你的。”秦越看着她,清澈一笑。 秦越说得一本正经,可朱昭煦不知为何, 却突然心头猛跳了几下。 朱昭熙本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一不留神,自己好似才是那个心慌意乱的? 眨了眨眼,她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眼神微闪地说道:“那、那走吧。” 说着, 朱昭熙转身离去, 顺势遮掩了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 秦越正要跟上,身后的秦敏忍不住担忧地喊了一声。 “你……小心点!” 秦越微微一笑,颔首离去。 秦平和秦安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 有点担忧地看向陈汉:“师父, 您不跟着去吗?” 陈汉安抚地对着双胞胎勾起嘴角:“放心吧,朱公子的武艺,绝不在我之下。” 听到陈汉这么说, 双胞胎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秦安忍不住问道。 秦敏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是啊……这苏城, 好似真的跟我八字不合……我可不想再来了……” 秦平呵呵一笑,告诉秦敏一个十分残酷的现实:“假若这次秋闱不作数,你还得再考一次。当然了, 你身上有伤, 也可以不考, 那就三年后再来苏城。除非……你这辈子都不考科举了。” 秦敏顿时被噎了回去, 心里很恨地想, 果然是秦越的亲弟弟, 说话也一样讨厌! 不过…… 讨厌归讨厌, 秦敏还是盼着他平安回来。这个什么钦差中风,万一秦越治不好他,不会把锅扣在秦越头上吧? 秦敏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去的路上,朱昭熙也问了相同的问题。 “那邢科中风,与你无关,可你若是去了,反倒徒增牵连。你就不怕他们到时候将责任都推到你的头上吗?” 秦越看了她一眼,她虽扮作男装,故意画粗了眉毛,五官也比一般闺秀多几分英气,但是放松下来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 就如此刻,大约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她在他面前时也不曾刻意掩饰,一身劲装,反倒多了几分洒脱率真,让秦越不自觉地想起自己过去的那些同事。 那些女医生,各个巾帼不让须眉,和她们共事的时候,不必在意性别,男医生能做的事,她们也都能做。 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性,天然地就会在意男女有别那一套,哪怕没有诉诸于口,但是举止之间也都处处谨慎小心,秦越心中自然也会竖起一道屏障,说话相处也都不由拘束。 朱昭熙却不同,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像此时,她心中有疑惑,便会直接问出来。 “我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无论何时,秦越的回答都是这四个字。 “果然如此。”朱昭熙笑了起来,“祖父说起你的时候,就说你这人做事最是随心不过。” “侯爷这算是夸我吗?”秦越心情还不算差,竟难得开起了玩笑。 “算是吧,毕竟能让祖父记住名字的,这天底下也没几个。” 谈话间,二人便到了知府衙门。 门口早有人在等着了。 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幕僚一见了秦越与朱昭熙,便小跑着上前行礼:“见过朱公子,见过秦公子。几位大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您二位快请进吧。” 朱昭熙手握一柄长剑,默默走在秦越身旁。 “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怎么你的。”朱昭熙小声在秦越耳边说道。 秦越弯了弯嘴角,侧过脸,恰好看到她飞翘的睫毛,自信而飞扬。 “我知道。” 虽认识时间不长,但是秦越却十分笃信,若真的发生什么,她也决不会丢下自己。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6节 就如他从前那些同事,在每一次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她们都是他最可信的战友和同伴。 “秦公子,刑大人就在里面了。”幕僚将秦越和朱昭熙领到了一间客房前。 听到声音,屋内率先开了门,劳苑以及两位主考官都在屋里等着。 除了他们外,还有几位苏城有名的大夫,也都静候于此。 这是莫盛宇和邱然第一次正式见秦越。 虽心中对秦越颇有意见,可是当二人看到秦越本人时,还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叹。 原以为该是一副惯会钻营的小人模样,没想到竟是这般出尘清俊的翩翩公子。 “见过三位大人。”秦越和朱昭熙开口行礼,莫盛宇和邱然才恍然回神。 “免礼!”莫盛宇这才注意到秦越身旁抱剑的少年,眉宇间与勇毅侯有三分相似,不必介绍,他便知道这就是勇毅侯府那位长公子了。 虽说他与勇毅侯都同在京城为官,可勇毅侯府向来行事低调,文官武官历来又不在一个圈子,所以他至今都未见过勇毅侯府的这位长公子。 没想到初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们果然不得不服老了啊,这天下,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了。”莫盛宇沉沉地感叹了一声。 秦越与朱昭熙对视了一眼,拱手开口:“三位大人,不若还是让学生先看一下刑大人吧?” 医者本能,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忍不住以病人为先。 “说的是,还是麻烦秦公子,赶紧给刑大人诊治。” 秦越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邢科睁着眼睛,嘴角的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于一个身居高位又注重礼仪的老人来说,如今这种处境,只怕比杀了他还要让他觉得难受。 秦越细细把脉,又仔细看了其他几位大夫的药方,他们的诊断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这些药方对于中风来说,最多算是无功无过。 “刑大人这种情况,这些药吃下去,也顶多是心理安慰罢了。”秦越的话一出口,几位大夫顿时脸色大变。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要不是看在几位大人的面子上,方才他们就要翻脸了! “那你倒是说说,刑大人这种情况,又该如何救治才是?!”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大夫冷声问道,他身后的几位大夫也明显面色不愉。 秦越微微一笑,看向众人:“想要靠吃药治愈中风,就如痴人做梦。但是……” “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那花白胡子的大夫忍不住催促道。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刑大人恢复几分,只是想要回到从前那样,怕是不可能的了。” 秦越大致地讲述了一下用针灸进行复建的办法,他当年看过外祖的几个病例,理论知识足够,但是实践经验却不足,还得眼前几位大夫配合才是。 几位大夫原本还面露不屑,可是听着听着,一个个都面色凝重起来,看向秦越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惊讶。 这针灸复建的法子,闻所未闻,可是他们都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大夫,一听便知秦越所说,便明白这法子或许当真有几分可能让躺在床上的刑大人恢复部分知觉。 “此事我一人办不到,还得几位老先生一同帮忙才是。”秦越对着几位老大夫拱手请求,谦逊的姿态给足了他们面子。 见他这般,几位老大夫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还是那位花白胡子的大夫最先开口:“可!老朽就留下来帮你,但是……你得把这法子写下来,教给老朽才行。” 这笔买卖,做得不亏,另外几个大夫一听,也立马开口道:“我也留下,这法子,也得给我一份。” 这些老大夫,能在苏城混出名堂,显然除了医术上佳以外,脑子也足够灵活。 这个法子若真有奇效,学会了以后,只怕可以保三代富贵呢! 秦越从没有一家独占的想法,一听只是这个要求,当即便应了下来。 几个在苏城都数得上名号的大夫,就这样心甘情愿给一个二十岁的毛小子做助手,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 秦越细细地说了施针的位置,针灸技术最佳的王大夫亲自动手,年纪最轻的陈大夫在一旁记录,另外两位大夫也站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生怕错过任何要点。 这边秦越几人忙着给刑大人治伤,那边劳苑几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这个东道主索性便请了朱昭熙与两位大人去了厅堂小坐。 “往日里只听说勇毅侯有一个出色的长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邱然笑着打破一室沉寂,十分不含蓄地夸起了人。 朱昭熙知道,他们口中要夸的人是她哥哥朱昭煦,虽然她和哥哥出生只差了半个时辰,可外人眼中,只有朱昭煦才是勇毅侯府日后的掌舵人,而她这个孙女,不过是要泼出去的一盆水罢了。 虽说,想要接住这盆水的人,也有不少。 却没有一个是她能看得上的。 朱昭熙没有跟秦越说实话,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但并非是想出来散散心,而是……逃婚。 当然,她这逃婚的名头,得打个折扣,因为家里只是在给她相看婚事,远没有到成亲的那一步。 可是她娘给她找的那些人家,听着都光鲜亮丽,她还能不知道底细? 她往日里假扮成哥哥,没少混迹于京城阔少圈,那些个平日里在长辈面前人五人六的家伙,私下里各个都不是好东西,不是与窑姐勾搭,就是偷着私养外室。 长辈们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轻飘飘地说一句,男人嘛,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只要成婚了,会懂事的。 可她朱昭熙偏不能忍。 这些备选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二章 、慕贤臣 给刑大人的第一次康复治疗, 持续了近半日的时间。 华灯初上之时,王大夫终于结束了最后一针。 众人齐齐都出了一口气。 “刑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站在最前面的王大夫小声问道。 邢科依旧没办法说话, 但是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你们快看,刑大人的手指动了!”陈大夫激动道。 几人看向邢科的手指,他的手指并非无意识地那种颤抖,而是像是在写字一样, 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什么。 陈大夫仔细辨别了后, 忍不住一下提高了声音:“好!刑大人写的是一个好字!” 一听这话, 除了秦越外,其余几人面上都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此法果真有用!”王大夫看向秦越,深深作揖, “秦公子, 还请宽恕老朽不敬之罪!” 秦越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我不过是说了一个法子,还多亏了几位大夫接连施针,才会有此效果。” 这大半日的针灸, 靠一个人显然是坚持不下来的,得亏在座几位都是苏城顶好的大夫, 接龙似的才完成了这一次康复治疗。 “我等不过是动动手而已,要是没有秦公子……”陈大夫这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众人也已然明了。 若是没有秦越,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针灸康复之法。 “日后的治疗, 还得仰仗几位先生呢。”秦越说话恭敬有加, 几位大夫听得也格外窝心, 此时的脸上早已没有任何不情愿的神情。 “秦公子放心, 我等必然竭尽全力!” 朱昭熙与三位大人走进来的时候, 便听到这一声格外铿锵有力的保证。 朱昭熙一看屋里的情形便知道, 秦越这一次又没有让人失望。 王大夫作为代表,去向三位大夫汇报今日治疗的情况,朱昭熙则走到秦越身旁,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是宫里的太医,面对这种情况,只怕也会觉得棘手吧。”朱昭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风格,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 秦越微微一笑:“不过是恰好翻到过几本古籍,又恰好有几位老先生助阵。” “你是想说,你每每救人,都是天时地利人和?”朱昭熙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朱昭熙虽没有明说,但是秦越明白,她说的是,当初救了太子那一事。 秦越摸了摸鼻子:“若我这么说,你信吗?” “除了信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毕竟……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呢。”朱昭熙歪着脑袋,眨着眼说道。 秦越被她逗笑,一时不察,就如平日里对待弟妹一般,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胡说什么,你身强体壮,何须找我。” 这个动作一出手,秦越和朱昭熙都有些愣住。 “对、对不起……”秦越也是第一次如此慌张,平日里他决不会这样,只是刚刚发现针灸治法有效,心情松快,一恍惚就将她当做安安对待了。 “没事……也不疼。”朱昭熙捂着额头低下头,语气依旧大大咧咧,可是在秦越看不见的角度,白净的面颊上早已泛起微红。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朱昭熙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秦越,索性转身朝外走去。 她说要走,劳苑几人也不敢拦,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朱昭熙便率先上了马车。 没多久,秦越也上了马车。 来的时候,也不曾觉得车厢狭隘,可是回去的时候,朱昭熙却忍不住觉得,这马车实在不够敞亮,就连这空气都有些浑浊起来。 * 秦越和朱昭熙回到住所的时候,天色已晚,秦平和秦安一直在门口踱步等待,看到哥哥平安无事地归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哥哥,你们总算回来了!”双胞胎急忙迎了上去。 “额,你们聊,我先回去了。”朱昭熙眼神微闪地笑了笑,转身便走,那背影似乎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秦安看着朱昭熙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朱公子……瞧着有些怪怪的?” 秦越看着朱昭熙已经走远的身影,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到底是他唐突了,她虽扮作男儿身,可到底是个女孩家,他方才的举止,实在是越矩了。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女孩家心思细腻,同样的情况,秦平却是毫无察觉,还挠着脑袋一脸不解:“有吗?我怎么觉得挺正常的?” 秦安有些无语地瞟了他一眼,转身看向秦越:“哥哥,你们用晚膳了吗?” 秦越揉了揉秦安的脑袋,摇了摇头。 “我这就去厨房把饭菜热一下。”秦安笑了笑,快步走向厨房的方向。 秦越沉思几秒,也跟着走向厨房。 “咦?哥哥,你进来作甚?辛苦一天了,赶紧去歇着吧。” 秦越看着妹妹,面露迟疑:“安安,有件事,能否麻烦你一下?”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7节 秦安满脸惊讶:“哥哥有何事交代,尽管开口便是,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待热好了饭菜,得麻烦你给朱公子送一趟。” 秦越对上妹妹惊讶的眼神,轻轻扶额:“其实,她跟你一样……她也有一个龙凤胎的哥哥……” 秦安脑子转得快,立马反应过来:“哥哥的意思是,朱公子,也是女儿家?” 秦越微微点头:“她本名朱昭熙,是借了她双生子哥哥朱昭煦的身份。” “原来如此!”秦安顿时明白过来,为何方才朱公子,哦不对,应该是朱姑娘和哥哥之间会那般奇怪了。 莫不是哥哥发现了朱姑娘的真实身份?所以二人之间才如此拘谨? “哥哥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秦安向来贴心,不等秦越叮嘱,便已经自觉保证起来。 热好了饭菜,秦安给哥哥留出一份,又精心打包了一份,便提着竹篮去往朱昭熙所住的院子。 “姐姐……”秦安叫得十分小声,可屋里的朱昭熙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立马就开了门。 “哥哥让我给姐姐来送饭。”秦安弯着眉眼,笑眯眯地望着一脸意外的朱昭熙。 “……进来吧。”朱昭煦将人领进了屋里,秦安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他跟你说了?”朱昭熙捏着筷子,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嗯,哥哥说晚上他不太方便过来,就让我来给姐姐送饭。” “那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有什么要问的?”秦安有点惊讶,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姐姐是说,你女扮男装的事吗?” 朱昭熙点了点头。 她筋骨极佳,祖父惜才,允许她与哥哥一同习武。哪怕她武艺比哥哥更好,可她却无法像哥哥一样入伍参军。 就连想要自由出门,她也得扮作哥哥的模样,可母亲知道了还是会训斥她,说祖父太过纵容,惯得她如此不懂规矩,若是被外人知道的话,一定会笑话的。 “这有什么?若是这世道准许女子随心而为,姐姐又何必扮作男装?要怪,也该怪这世道对待女孩家太过苛刻了。” 听到这话的朱昭熙,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惊愣地看着秦安。 是啊,她和哥哥出生不过相差半个时辰,为何哥哥可以随心所欲,而她每次出门,却得扮作哥哥的模样,还得被母亲怪责? 是她的错吗? 不,是这世道赋予女子的枷锁,远超男子而已! “安安,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朱昭熙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努力挤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 “自然是哥哥说的。哥哥说,世道如此,一己之力无法抗衡,但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会允我最大的自由。”秦安一边说着,一边甜甜一笑,“姐姐,快吃饭吧。今日,辛苦姐姐了。” 朱昭熙随意地吃着晚膳,却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方才秦安说过的话,对秦越这个人越发好奇。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每一次,都会让人充满惊喜? * “这秦越,到底是何来历?” 隆庆帝接到劳苑的折子,折子里细诉了锦州秋闱泄题一案的始末,包括钦差大人邢科怒极攻心突然中风,以及秦越出手为邢科针灸康复等事。 隆庆帝恼怒邢科当年欺瞒之事,但更好奇的却是秦越这个人。 他想了想,命人将勇毅侯请进了宫。 “姑祖父与秦越相处数月,依您所见,他这人,究竟如何?”隆庆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勇毅侯面不改色,抿了一口茶后,郎朗开口:“实不相瞒,微臣也是到了桃溪以后,才发现这书生,与了凡那家伙,有些渊源。” “哦?!了凡大师?!”隆庆帝大惊失色。 实在怪不得他如此惊讶,了凡大师这一生,波澜壮阔,他为太·祖爷开疆辟土,寻觅良臣,年老之时却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微臣若没猜错的话,了凡曾游历至桃溪,教导过秦越一段时日,只不过那小子似乎并不知了凡真正的身份。” 勇毅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他给秦越编造的身份说了出来。 偏生了凡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而他勇毅侯的话,也没有人会怀疑。 包括隆庆帝。 “如此说来,这秦越果真天资非凡,了凡大师才会甘愿指点一二吧。” 隆庆帝满脸沉思,了凡大师曾经收过三个弟子,第一个是太·祖爷那一朝的丞相,一生尽忠,为太·祖安定新朝立下汗马功劳;另一个是他父亲的伴读,可惜命薄,四十岁那年死在了抗灾途中。 剩下一位,便是三朝老臣,当今丞相王品了。 只是王品今年也已七十有余,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难不成,这秦越,便是了凡大师为他送来的贤臣吗? 第八十三章 、复考至 “姑祖父, 您与那秦轩相处时间久,您说,他是否是可用之才?”隆庆帝按捺住心底的激动, 忍不住问道。 勇毅侯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他已经替秦越抹平了最大的障碍,剩下的路,就该是他自己去走的了。 “还请陛下恕罪, 微臣虽在桃溪住了几个月, 可微臣与秦越并无太多来往。依微臣愚见, 陛下不如顺其自然,他若真有才,谁也遮不住他的光芒。” “您说的是。”隆庆帝赞许地点了点头, “若他真有真才实学, 迟早也会到朕的面前的。” 说着,隆庆帝就说到了锦州秋闱。 “锦州秋闱,闹出这么些事端, 虽说不是官方有意泄露试题,可到底还是有所不公了。依朕看, 倒不如重考一次,以安民心。您觉得呢?” 重新举办一次秋闱,对于朝堂来说, 确实劳师动众, 但是隆庆帝历来最反感的便是有人在科举上动手脚, 他早已不满那些勋贵世家, 自登基后便致力于开科取士, 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就是跟他对着干。 若是此次锦州秋闱轻拿轻放, 只怕就会养大了有些人的胆子,日后说不得人人都敢伸手去动科举了。 “陛下心有成算,乃万民之福。”勇毅侯不傻,隆庆帝虽说是在问他建议,可心中分明已经有了计划,他自然不会唱反调。 “既然姑祖父也不反对,那朕这就下令,派人前往锦州督管此次秋闱。至于莫盛宇那几人……”隆庆帝冷哼一声,“待他们回京,再行处置吧!” 虽说不是莫盛宇与邱然有意泄题,可此事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他们两个主考官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隆庆帝的决断中,锦州秋闱泄题一案,最终有了结果。 唐紫英蓄意泄题,按律当斩,只是怜其遭遇,最终判了流放之罪。 涉案考生,一律剥夺功名,按律处置。 至于劳苑这个锦州知府,还没把屁股底下的位置坐热,就被打发去了路途遥远的楚州做知府。虽说也是知府,可那楚州地处深山,地贫民苦,又怎么比得上富庶的锦州? 可谁还管的了他呢? 莫盛宇和邱然自顾不暇,邢科还躺在床上等待复建,锦州一时风声鹤唳。 好在朝廷的钦差很快就到了。 在新任钦差的主持下,锦州第二次秋闱有条不紊地筹备了起来。 这个结局,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满。而其中最为崩溃的,恐怕就算秦轩了。 重考一次! 这噩梦般的秋闱,竟要再来一次。 一想到要在那牢笼一样的号房里再待上半个月,秦轩便觉得脑门嘶嘶地疼了起来。这是第一次秋闱留下的后遗症,只要坐进那小小的号房,他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上次秋闱,是因为他满心都记挂着那道提前知晓的策问题,所以才不觉得多么难熬,可这一次……一无所知的前路,令人不禁心生惶恐。 秦越,又是秦越! 若非他将此事闹大,朝廷又如何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重考秋闱?! 秦轩恨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事已到这个地步,秦敏没有将他供出来,已是万幸。再争其他,才是得不偿失。 这口气,秦轩只能暂时忍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王贺之不请自来。 “景辰兄,你那两个族弟可真有本事,将锦州闹得天翻地覆,他们俩倒好,一个受伤,恐怕也没法子参加复考,另一个本就是案首,再考一次也难不倒他。可对于咱们这种半吊子,那可就是折磨啰!”王贺之扇着扇子,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 秦轩听得更是心间冒火。 人人都觉得,秦越才高八斗,是最拔尖的那一拨,而自己,却只配称一声“半吊子”。 “我代他们,替如砚兄赔罪。”秦轩忍下心中怨恨,儒雅地对着王贺之深深作揖。 王贺之连忙伸出扇子制止了他:“哎,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景辰兄莫要误会。” 王贺之挑眉一笑,随即又有些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可我不得不承认,景辰兄你那个族弟,当真不是池中之物。他这一闹,直接弄走了锦州知府,就连莫大人和邱大人,只怕也要受其连累。他们一个是翰林学士,一个是礼部侍郎,门生旧友,攀枝错节,就连我也不敢轻易得罪。你这个族弟倒好,一次性全给得罪完了。” 王贺之摇头晃脑,全然不顾秦轩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哦,对了,怎么能把刑大人忘了呢?好好一个礼部尚书,来了一趟锦州,中风了!要不是你那族弟弄出唐紫英那一出,想来刑大人也不会出事吧?你可知,外面现在都说,你那族弟,简直就是为官者的克星。啧啧……这名号,真叫人害怕啊……咱们日后若是做了官,可得离他远点啊。” 秦轩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不见。 王贺之话中的挑拨之意,他听出来了,但是王贺之有一件事没有说错,那就是秦越确实得罪了很多人。 莫大人、邱大人、刑大人以及劳大人,他们久居官场,背后隐藏的关系网是无法想象的。 秦越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得罪。 “不过,我想那些大人都是讲理之人,想来不会迁怒景辰兄的。届时,我也会替景辰兄说话的。” “那我便……提前谢过如砚兄了。”秦轩笑不达眼底地说道。 “复考在即,我也不打扰景辰你备考了。静候景辰兄佳音了。”说着,王贺之悠悠然离去,而此时的秦轩,心绪更比之前烦躁几分,别说温习了,就连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秦越,你当真克我…… 秦轩心中,只余这一个念头。 * 秦越将为刑大人针灸复建的法子写了下来,又亲自看着几位大夫实践了两次后,便安心地退居二线,将这重任交于几位长者。 秋闱复考,他自然也是要参与的。 不过,在参加复试之前,秦越还得去见一个人。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8节 今日是唐紫英被流放北疆的日子,秦越带着陈汉,早早在城外的十里亭等着了。 “几位差役大哥,请行个方便,许我与他说几句话。”秦越微笑着开口,手中的银两也毫不含糊。 那两个差役收了钱,又知道秦越是将他们顶头上司给搞走的那位,当即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唐紫英不再装疯,他将头发束了起来,终于看得出当年的几分风采。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唐紫英率先开了口,他望着秦越,满眼冷笑。 “我还没这么无聊。”秦越无视了唐紫英眼中的敌意,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玉佩。 唐紫英一看那青玉玉佩,当即面色一变,不顾自己身戴枷锁,一把拉住秦越的手:“你从哪里弄到这块玉佩的!” 这玉佩,是他儿子周岁之时抓周所得! 秦越目光澄澈地望着他:“你放心,他很好。我已经命人找到他们母子了,他很聪明,是夫子最喜欢的学生,只是他娘亲担心,万一他年少成名,也会如他爹那般恃才傲物,惹来祸端,所以一直压着他,不许他在及冠之前参加科考。” 唐紫英松开了秦越,喃喃自语:“他今年,应该已经十七了……” “是,下一届科举,他便可以参加了。想来,他会跟他爹一样,惊艳绝伦。” 唐紫英的脸上,不知何时,早已热泪盈眶。 “他有我这个不成器的爹,是他一生之耻……我死而无憾,只求你……能护他一二……”唐紫英对着秦越,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咚、咚、咚,三个响头。 秦越没有避开。 他知道,只有自己受了这三个响头,唐紫英才会心安。 “好,我答应你。”秦越将人扶了起来。 “邢科如今瘫痪在床,也算因果循环了,你……不必再折磨自己。此去北疆,路途遥远,还望……珍重。”秦越向唐紫英,郑重拱手。 “好……我会活着……”唐紫英颤颤应下。 可他自己知道,若不是看到这青玉玉佩,他根本就没想活着到北疆。 如今,他却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这一生,犹如闹剧,已是覆水难收,可他儿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要留着这条残命,看他儿子如何书写他未完成的辉煌。 * 锦州秋闱复考,天气已近初冬,条件比秋天那一次更加难熬,多数考生心中都倍有怨念。 然而,怨念归怨念,你若是奉劝他们弃考,许多人却是打死也不肯的。 “上次秋闱泄题,谁知有没有漏网之鱼?万一被那些人捡了便宜,那我十几年寒窗苦读,岂不是白费了?” 这便是多数人的想法。 所以,虽说难免有人抱怨秦越秦敏多管闲事,可也有人赞许他们敢于揭露不公之举。 其中,曾在金云楼与秦越对峙过的秀鹤县案首朱奎,反倒是最为秦越鸣不平的。 “两位秦学友何错之有?!他们若知其事而不报,才是助纣为虐!我等苦学多年,难道甘心被那些走旁门左道的无耻之徒踩在头上吗?” 朱奎这话,当真是一针见血,绝大多数人听了,都羞于再抱怨什么,倒是替秦越减了不少怨气。 不过,也有那好事者,故意挑拨离间:“朱学友,你这般替他说话,你就不怕他秋闱名次在你之前吗?” 朱奎却是一脸桀骜:“科考成绩,各凭本事!” 这书呆子,竟是油盐不进。 秦越一行人恰好坐着马车路过,瞧见这一幕。 秦敏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虽行事傲慢惹人嫌了些,心眼倒是正直。”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跟眼前这个家伙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四章 、中解元 锦州秋闱复考, 情况特殊,各位阅卷官不敢懈怠,加班加点, 终于在二十日之后,发布了金榜。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这一次的解元人选。 “秦越!真的是他!” “连中两元,旷世之才!”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等老了……” 这些日子, 秦越这个名字, 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比他才名更远播的,是他的胆气。 在场有几个,敢去知府衙门敲击鸣冤鼓状告知府的? 就冲这一点, 就没几个人敢明面上质疑什么。 这秦越, 都快把当官的得罪光了,还能高中解元,要么就是当官的都怕了他了, 索性送个解元给他,要么就是他才学出众到挑不出错来, 这个解元非他不可。 前者这个理由,委实站不住脚,那些当官的又不是傻子, 不怕把秦越捧上高位, 闹出更多祸端吗? 那就只能是后面这个原因了。 秦越, 是当之无愧的解元。 “也难怪他敢这么大闹知府衙门了, 原来是恃才傲物啊。”有那艳羡者, 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 也有稍微理智些的, 忍不住说句公道话:“十五年前的唐紫英, 只怕比他还要恃才傲物,可如今是何下场?秦越这人,看似莽撞,实则心有成算,这一步步走得稳着呢。” 不得不说,这世上还是有清醒的人的。 秦越获得解元的好消息,一大早便传遍了苏城。报喜的差役上门的时候,秦平与秦安早已准备好了赏钱。 在他们心里,哥哥考中举人是必然的,所以早早做好了打赏的准备,可是他们没想到,哥哥会高中解元。毕竟这里聚集了锦州所有精英才子,光是案首就有十几个呢! 先是案首,又是解元,连中两元!上下百年,也不过了凡大师一人做到过!如今,又多了一个人,那便是他们哥哥! “恭喜秦解元!贺喜秦解元!”来报喜的差役中,有一人便是之前替秦越偷偷传信的衙役,秦越又多给了他一锭银子,喜得那人连连作揖贺喜。 秦敏也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这报喜的锣鼓声大老远就听到了,说不羡慕是假的,可他也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才学,就算身上没伤势,也是白忙一场,索性不勉强自己了,待三年后再来吧。 “恭喜你啊。”秦敏是真心贺喜,这次跟县试不同,他已然真心心悦诚服。 秦越的本事,是他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但是秦敏也不嫉妒,他有几斤几两,心里有数,等回去以后,他就好好读书,若能考个举人,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若是考不上,那他就安心守在桃溪,陪着祖父与爹,仿佛也不算太差。 “这么大的喜事,得好好庆祝一番才是。”陈汉在一旁笑着开口,“公子,属下这就去金云楼订酒席!” “师父,我跟你一道去!”秦平兴奋得小脸通红,跟着陈汉一起出了门。 “朱公子!”秦安一回头,就看到朱昭熙站在树下。 在人前,她还是称呼她为朱公子。 秦安这会也喜得有些失了往日的理智,忍不住跟朱昭熙报喜:“我哥哥高中解元啦!” “我听到了。”朱昭熙笑着看向秦越,“恭喜你啊,秦解元。” 秦越温润地笑着:“谢谢。” 这人,还是这么淡定。 “祖父和安爷爷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也会为你高兴的。” 朱昭熙的话,让秦安立即想起一件事:“哎呀,我得去给舅舅和二哥写信报喜!”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告诉舅舅和安林路呢? 随着秦安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院子里只剩下秦越与朱昭熙两人。 “陪我喝一杯吧。”秦越弯了弯眉眼,温声说道。 朱昭熙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好。” 秦越很快就从厨房拿来一壶清酒,以及两个青瓷酒杯。 “这杯,祝你高中解元。”朱昭熙率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祝你接下来的春闱,也能金榜题名。” “还有这杯,祝你日后,万事遂心。” 秦越看着她接二连三地举杯,并未阻拦。 待她饮下三杯,秦越也给自己倒满了酒。 “这一杯,谢你的祝福。”白净的手指握着酒杯,就连喝酒的姿态也如此赏心悦目。 “这一杯,谢你及时施救,又多日相护。” “最后这杯,祝你日后,也能事事顺心,不拘俗世。” 清风微拂,树下轻摇,树下的二人相视而笑。 愿你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所求皆所得,所盼皆所期。 * 秦轩已经有将近二十四时辰没有睡觉了,不,应该说考完本次秋闱复考后,他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第一次秋闱落榜的场景,如同噩梦一般不断地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满怀期待,却最终落寞而归。 颁布名次的这一天,很多学子都会亲自前去看榜,秦轩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恐惧感,最终还是派了书童前去查看。 将近午时,书童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公子考上了!公子考上了!” 这一次,报喜的锣鼓声终于不再是路过,秦轩考中了举人,名次三十九!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9节 锦州考生数万人,考中三十九,已然不易,秦轩这三年苦读,到底没有白费。 “恭喜秦公子!贺喜秦公子!”报喜的差役一溜烟地说着好话,秦轩连忙命人打赏,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终于扬起了笑容。 “你们桃溪真是人杰地灵啊,考中了好几个呢!就连解元,也是你们桃溪的!” “解元……也是桃溪的?”秦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他脑海中已经有了猜测,“是秦越吗?” “正是呢!秦解元也姓秦,与您不会是一家子吧?哎呦,秦家祖坟当真是冒青烟啰!”差役尤不自知地说着讨巧的话,殊不知秦轩此时心中的喜悦已经尽数褪去,只余一片冰凉。 他是考上举人了,可跟秦越这个解元一比,谁还会关注他这个三十九名? 秦轩料想的不错,秋闱考试喜报传回桃溪,刘璋看到解元的名字后,当即大喝三声“好”,哪还有心思注意后面的人是哪些? “快,派人去报喜!咱们桃溪,终于出了一个解元!”刘璋喜极而泣,在他任上出了一个解元,他这一期考核无忧了! 何况,他与秦越关系也算不错,日后他若官运亨通,总会给自己这个老县令一点面子的,多少也算是一个帮扶。 “这次秋闱,闹出那么多事,大家心里都吊着呢,你带人去,热热闹闹地传喜讯,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桃溪与苏城虽隔着一日的路程,但是锦州秋闱泄题的事,还是传了过来,家中有考生的,各个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原本早该出结果的秋闱,硬是多拖了两个月,这才有了最终答案。 如今,桃溪不仅有五个考生考中举人,还出了个解元,这样的大好事,就该唱它个三天三夜! “小的这就叫人准备锣鼓,满大街告诉这个好消息去!” 张捕快接了命令,当即带着人,敲锣打鼓,满县城地吆喝起来:“秦越秦公子中了解元啰!咱们桃溪出解元啰!”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注意也难。 秦荐廉在秦榕的搀扶下,拦住了张捕快:“张捕快,秋闱的成绩出来了?” “哎,出来啦!秦越公子,是解元!” “好!好!好!”秦荐廉连说三个好字,一双老眼瞬间落下泪来。 他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秦氏一族,多少年没有出过举人了,这一次,终于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秦荐廉与秦榕谁都没有问秦敏的成绩,秦敏前些日子就寄过信回家,将他在苏城遭遇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自然也说了自己身上带伤,不能参加复试的事。 “还好有越儿在……”秦榕扶着父亲回了屋,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要是没有越儿,咱们敏儿可能就没命了……爹,我不求敏儿考中举人了,他这性子太过任性鲁莽,只怕做了官也会闯出祸端。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秦榕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差点失去儿子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哎,这都是命。等敏儿回来,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秦荐廉长叹一声,他也明白,有些事,若是非要逆天而行,只怕反而会失望加倍。 反正,敏儿如今已有秀才功名,若是走不了仕途,也已经有了掌管秦氏一族的资格。 日后越儿在朝中为官,身后宗族,总要有人替他操持,总不能继续让秦放占着族长之位,不知何时又给他下绊子的好…… “对了,秦轩这次,也中了举人吧?”秦荐廉问道。 秦榕点了点头:“方才我看了那喜报,秦轩是三十九名,要是没有越儿,他便是桃溪第一人了。” “恐怕秦放又要把这笔账,算在越儿头上了……”秦榕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秦荐廉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秦放那狭隘的性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就如秦荐廉父子所料想的一样,当得知自己儿子考中举人,且是三十九名这样靠前的名次时,秦放心中大喜。 可是,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秦越竟然考中解元! 瞬间,秦放心中的恐惧盖过了喜悦。 秦越这小子,怎么会这么邪乎!他的存在,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时时刻刻提醒着秦放,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迟早会被他夺走! 第八十五章 、归故里 秦越高中解元的事, 让平静许久的桃溪彻底沸腾。 秦氏一族,更是举族沸腾。 当天夜里,所有族老, 一个不落,就连病重卧床的耄耋老者,也强撑着起身,齐齐跪在宗祠里, 又哭又笑, 发泄着心头的喜悦。 秦氏一族, 已经太多年没有出过举人了。 百年前,秦氏还能与姚氏一族势均力敌,这几十年里, 却被姚氏远远甩在了后面, 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们身为族老,有负先祖所托,生怕去了地下, 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好在,如今有了秦越, 一举夺魁,高中解元! 而他今年,尚未及冠, 何其年轻, 放眼望去, 无论放在哪朝哪代, 都算得上是少年英才, 前途不可限量! “我等就算现在闭眼, 也没有遗憾了啊!” “我就知道, 越儿这孩子,打小就不寻常,果然我秦氏一族的希望,在他身上啊!” “秦昭生了个好儿子啊!如今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几位族老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念叨着,而同在一旁侯立着的秦放,心情便没有那么好了。 他儿子明明也考中了举人,却没有一个人提及,所有人口中在意的,都是秦越。 “这次越儿高中解元,是咱们秦氏天大的喜事,不如咱们族里出钱,修建一座解元牌坊,一来是嘉奖越儿为族里争光,二来也能激励其他族里的孩子,让他们也能向越儿学习啊。” 一位族老提议,得到众人赞同。修建解元牌坊的任务,自然落到了秦放这个现任族长的头上。 秦放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是,请族老们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 激动过后,终于有族老反应过来,想起秦放之子秦轩此次也考中了举人。 “轩儿也是好孩子,也是我们秦氏一族的好儿郎。你教子有方,辛苦了。” 秦放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谦逊道:“轩儿不过是尽力而为,不值得族老如此夸赞。” 这个“也”字,听着就足够扫兴,他的儿子,到哪里都得排在秦越之后,只要一想到这点,秦放心情便不可能好。 “哎,不必谦虚,越儿和轩儿不愧是我们秦氏双秀,都如此年轻有为,咱们秦氏一族的希望,就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身上了。” 在族老们的一片赞扬声中,秦放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 不仅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他还得打起精神,为秦越的归来做好准备。 真他妈晦气! * 秋闱的成绩出来了,苏城的酒楼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应酬和庆祝的学子。 陈汉在金云楼订了酒席,老板不仅没有收钱,还专门送来了及第糕,预祝秦越在接下去的春闱再战佳绩。 秦平还眼尖地发现,哥哥的名字以及他当初所做的那首诗,被金云楼刻做石碑,以供后人瞻仰。 双胞胎别提有多骄傲了。 “哥哥真厉害,外面的人好像都在讨论哥哥呢。” 秦平忍不住看向外面,好在他们订了包间,这才没有引起围观,可包间能阻隔视线,却阻隔不了声音。 吃饭期间,秦越这个名字,就不断被人提及。 “那个秦越,会不会来个三元及第啊?若是这样的话,他可就是咱们大晋第一人了!” “何止是大晋!你放眼前朝,前前朝,这近千年的时间里,也没出过三元及第的天才啊!” “上次他去大闹知府衙门的时候,我没赶上,听说他还未及弱冠,当真这么年轻吗?” “可不是?长得细皮嫩肉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放到春闱,说不定会被点做探花郎!” “你们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觉得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复考前闹了那么一出,那些考官定不想招惹他这个麻烦,便手里松了许多,谁知道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就让这小子捡了个便宜了!” “哦哟,你以为那些考官都是傻子吗?他们定是反复衡量后,才会给出这样的结果的!我看你啊,还是服输吧,咱们就是比不上人家!” “哼!我才不与这种黄口小儿比呢!” “哎呦,年纪都能做人家爹了,还如此心胸狭窄!承认人家就是少年英才又如何?会少块肉吗?” “……” 围绕秦越这个话题,外面吵得不可开交。 秦敏以茶代酒,揶揄地敬了他一杯:“谢了啊,让我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 “我还以为你要谢我的救命之恩呢。”秦越瞥了一眼,玩笑似的怼了回去。 秦敏一噎,有点别扭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杯,是谢你救命之恩……” 说着,他一口饮尽,双耳不自觉地浮起可疑的红晕。 “收了。”秦越将杯子里的酒一干而尽,姿态随意到好像只是捡了秦敏的钱包,而不是救了他的小命。 “对了,有件事我要跟大家说一声。”一直沉默着的朱昭熙突然开口,众人视线齐齐看向了她。 秦越微微蹙眉,大约已经预料到朱昭熙要说什么了。 “我来这里,是受安爷爷委托,如今也算功成圆满,差不多也该走了。大家,就此别过,日后京城再见!” 秦安尤其不舍。 她的身边,并无相熟的女孩子,朱昭熙是她这几年内唯一一个可以说悄悄话的大姐姐。 这段时间里,秦安没事的时候,总是偷偷去找她。朱昭熙得空的时候,还会教她练剑,或者二人一块做些吃食,说说悄悄话。 若是朱姐姐走了,她又少了能说悄悄话的好姐姐了。 大约是秦安失望的表情太过明显,朱昭熙忍不住安慰她:“你哥哥马上就要上京参加春闱,你到时候跟他一块来,我带你去京城玩个够。” 陈汉、秦敏不知朱昭熙的真实身份,见她对秦安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话,都忍不住有些拧眉,但是见秦越这个做哥哥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也不便多说什么。 “那哥哥……一定要带着我啊……”秦安忍不住期许地看向秦越。 秦越还未回答,秦安已经忍不住抢答:“那是自然!哥哥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们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0节 秦越无奈一笑,对着朱昭熙举杯:“待我回乡祭祖,便会启程入京。到那时,再上门拜访。” “那就一言为定。” 朱昭煦也举起酒杯,二人轻轻一碰,就此定下京城之约。 * 第二天,朱昭熙启程离去,秦越一行人也准备返回桃溪。 来的时候,秦敏跟得心不甘情不愿,走的时候,却是非常自觉地爬上了秦越的马车。 “愿赌服输,反正我回去也是要给你做书童的,早几日晚几日也没什么区别。” 秦敏还没忘掉他跟祖父的那个赌约,秦越在秋闱中若是胜过秦轩,那他就得给秦越做书童去。 先前的时候,秦敏也许还会有些不服,替秦轩申辩几句,而如今他却是只字不提秦轩。 在牢狱的时候,他没有将秦轩供出来,便算是全了他们二人昔日的兄弟情分。 从今往后,他秦敏与秦轩,恩尽义绝。 * 秦越几人回到桃溪的时候,刘璋、老族长以及秦氏一众族人,早在城外十里亭等候着了。 探路的衙役一看到赶车的陈汉,便急急忙忙地吆喝着要敲锣打鼓地奏乐起来。 秦越是在一片欢腾祝贺声中下的马车。 “晚辈见过刘大人,见过诸位族老。”秦越领着秦敏以及弟妹给众人问安。 “越儿何必如此多礼!”刘璋眼疾手快地扶起了他。 “祖父……爹……”秦敏也泪眼惺忪地给秦荐廉、秦榕跪下磕头。 “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荐廉和秦榕强忍着泪意,牢牢抓着秦敏的手,确定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后,终于松了口气。 “越儿,世叔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了……”秦榕一手拉着儿子的手,一手拉住秦越,憨厚的脸上憋得通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感谢。 “世叔不必多言,该谢的,敏弟都已经谢过了。何况,我既亲自将他带去苏城,自然也该原样将人给带回来。”秦越淡笑道。 “就是啊……再说了,我不是还得给他做书童嘛……也算身体力行地道谢了。”秦敏有些别扭地哼哼着。 “好了,越儿高中解元,是大喜事,不许哭哭啼啼。”最后还是秦荐廉开口,众人这才收起了泪意,纷纷祝贺起秦越来。 “本官已经命人在府衙备下贺宴,咱们还是先回城再说吧。”刘璋笑着打了圆场。 “对了,这是本官命人给你准备的白马。”刘璋一摆手,就有人牵了一匹头戴红花的白马走上前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桃溪的百姓都等着一观解元风采呢。”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越心知,这样的应酬来往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坦然受之,利索地翻身上马。 也多亏了他当年有一个喜欢骑马的朋友,时常带他们去他自己的马场遛一遛,所以这样简单的骑行还难不倒他。 秦越上了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桃溪。 一进城门,果然早已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我就说,秦员外那样的大好人,生的儿子怎么会是败家子呢!” “哎,秦公子小时候,我还陪他玩耍过呢,他那时候就聪慧的很!” “这次秋闱,听说咱们桃溪最靠前的名次都是姓秦的,看来这秦氏又要重振辉煌了!” “老爷,夫人,您们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越儿啊!”人群中,秦六看着被簇拥着的俊朗青年,忍不住双手合十,向上苍祷告。 一路走去,到处都是议论声。秦越面不改色,从始至终脸上看不出一丝骄傲或是紧张。 第八十六章 、阳关道 “顺和, 那位便是秦公子!咱家的大恩人秦公子!等你长大了,可要记得报答秦公子啊!”人群里,牛铁匠肩上驮着儿子, 对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忍不住激动大喊。 更远处的客栈二楼,周掌柜父子挤在窗口,望着打马过接的秦越,齐齐赞叹。 “不愧是秦公子啊!果然永远都这么令人惊叹。” 周家耀蓄起了小胡子, 俨然当家做主的派头, 他如今已接管了父亲的印书坊, 不仅如此,他还开起了周家书铺,在桃溪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书斋了。 这还得多亏了当年秦公子的启发, 让他有了创作灵感, 那一系列的医仙弟子的话本,让他赚了不少钱,也彻底让他爹见识了他的本事, 终于同意放手,将家中生意交给他来打理。 “那就是秦公子!我家大谷当年就是被他救了!现在已经是百户了!”一群黝黑的壮汉中, 梁大谷的四叔格外骄傲地跟自己的工友们介绍着,几年过去了,他晒得更黑了, 但是气色却比过去好了不少。 梁大谷跟着安林路去参军后, 每隔半年会托人带回自己的饷银和消息, 他杀敌勇猛, 脑子又机灵, 短短三年, 便成了百户。 得知这个消息的梁四叔高兴地喝醉了好几次。梁大谷的饷银足以让他摆脱继续干苦力的生活, 可梁四叔却不许任何人动梁大谷的饷银。 这是给大谷娶妻的老婆本。 梁四叔牢牢记着兄长的叮嘱,要看着大谷成亲生子,他这个做叔叔的才算是完成了对兄长的许诺。 有为秦越感到高兴和骄傲的,自然也有心有怨恨和不甘的。 秦柏带着几个小弟,畏缩地躲在小巷子里,等到秦越一行人走过后,才满脸阴沉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呸!没想到,这小子运道这么好,竟真让他考上了解元!”秦柏忍不住唾了一口。 “柏哥,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当年可没少得罪他呢。他会不会跟咱们算账啊?”一个小弟忍不住惴惴不安地问。 秦柏心中烦闷不已,却也不想再小弟面前丢了面子,只好故作狠厉地呸了一声:“不就是解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要是敢对咱们不利,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这狠话是说出口了,可是有几个人信,那就说不准了。 秦越骑在马上,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都来了。 穿越大晋,恍如一梦,他一步一步走来,不知不觉融入其中。 身边的这些人,不再是历史书上草草略过的只言片语,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 从城门口到县令衙门,必然会经过秦放府邸。 跟门外热闹喧嚣的场景截然相反的是,此时的秦放府里一片寂静,下人们全都低头蜷缩,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惹了老爷不高兴。 秦松心里发苦,明明少爷考上举人是天大的好事,可老爷却非要去跟秦越比较,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原本,老爷今日也是要去城外一起迎接的,好在有族老提出,让他准备接下去的开祠祭祀,老爷这才免了这一趟周折。 否则,真要老爷去郊外迎接秦越,只怕回来后就不单单是砸几个茶杯这么简单了。 秦松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走进书房:“老爷,少爷过两日也要回来了,府里已经准备好了,您看,要不要老奴再派人出城去迎接一下啊?” “接什么接?!不是县令大人带着族老相迎,有什么意思?!叫人看笑话吗?!”秦放冷斥一声,手中的茶杯也因他的动作晃出水来,晕湿了桌上的书信。 “是老奴多嘴了……”秦松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他也不想触这个霉头,可他又不得不提这事。 少爷考上举人,到底是件喜事,他这个做管家的,总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到时候老爷气消了,说不定反倒要怪他办事不利。 如今,他该提的也提了,老爷不许,那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知道秋闱成绩后,秦轩回了趟白鹭书院,这才耽误了两日,落后了秦越一程。 不过,就算可以同时回来,他大约也不想跟秦越一路同行的。 还不如这样,秦越走他的阳关道,而他则过自己的独木桥。 * 秦越回来后,不仅刘璋专门在县令府衙举办了贺宴,秦氏一族还专门开了宗祠正门,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上告列祖列宗此等喜事。 接连几日,无论走到桃溪的哪个角落,都能听到秦越这个名字。 秦平、秦安也忙得不可开交。 光是家里收到的帖子,就有足足半米之高,比上次秦越中了案首之后,多了一倍有余。 “这些人家,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秦平秦安看不懂其中的奥妙,秦榕却是明白,“这些人家,都是看中了你哥哥,想要他做女婿呢。” 坐在一旁的秦敏翻着手里的请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秦越给抢回去呢。” 秦安和秦平愣了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对啊,他们哥哥还没成亲,如今又高中解元,简直就是十里八乡最闪耀的香饽饽啊。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平红着脸,支支吾吾,“可咱们爹娘都没了……” “那自然是哥哥自己做主!”秦安当机立断地开口道。 “还是安安想的明白。”秦榕虽是长辈,却也有自知之明,他平日帮着照看一下秦越府里的事还成,干涉秦越的婚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等春闱结束,你哥哥就满二十了,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秦榕忍不住感慨,“不过,他的婚事也不必急于一时。等到春闱过后,待他金榜题名,说不定还能被哪家大人榜下捉婿,替你们找一个名门千金做嫂嫂呢。” 秦平似乎被这画面给逗乐,秦安却抿了抿唇:“我也不求什么大家闺秀嫂嫂,只希望哥哥能娶一个他自己喜欢的人。” 秦榕揉了揉秦安的脑袋,觉得她这话太过天真,但是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到底是女孩子,心里把喜欢不喜欢看的如此重要,等越儿入了官场,有一个高门大户的妻子,能够给予他一臂之力,才是最重要的啊。 只是这些话,不必跟一个小女孩深究。 今天,秦榕带秦敏过来是为了马上到来的春闱。 等过完年,秦越就要启程前去京城了,准备来年的春闱了。秦荐廉与秦榕问了秦敏的意思,他若是愿意继续科考,那家中定然支持,他若是不想再考,也无妨。 秦敏思索了两天,还是决定再试一试。 “这苦头也吃了,板子也挨了,总觉得不中个举人,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些日子遭的罪。”秦敏的理由听着十分荒唐,但是秦荐廉和秦榕也没说什么。 既然他愿意再考,那就考吧。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个赌约没有履行。 “不就是做书童嘛?做就做!”秦敏虽任性娇纵了点,但是为人一向是说话算话,何况如今他对秦越印象大改,也没那么排斥给他做书童了。 既然如此,秦榕索性就带着人上了门。 秦越回来的时候,秦榕父子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世叔,久等了,实在抱歉。”秦越匆匆归来,一见面便先致歉。 秦榕连连摆手:“知道你忙,等一会也不妨事的。”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1节 说着,秦榕便将今日来的目的说了一下:“过完年,你不是马上就要上京了吗?我想着,就让敏儿随你一起去,你就把他当个书童用着,有什么要他做的事,尽管差遣。” 虽说赌约是让秦敏给秦越做书童,但是明白人都知道,这分明是想让秦敏跟着秦越多学点。 秦越哪能真的把族弟当书童使用? 所以,秦榕说这话的时候,也十分不好意思:“你若是觉得不方便,也不必为难。是世叔唐突了……你春闱为重,不必为这小子费心。” “敏弟若是愿意的话,就一道去京城看看吧。”秦越倒是无所谓,他本就要带秦平秦安一道去的,赶两只羊也是赶,赶三只羊也是赶,没多大差别。 做教授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带学生了。 听到秦越答应下来,秦榕喜不自禁,连忙让秦敏道谢。 “爹,我去给人做书童的,你还要让我道谢,多丢人啊……”秦敏不满地嘀咕,逗乐了一屋的人。 “哦对了,明日族里要为你们这些新晋举人摆宴庆贺,除此之外,族老们还想着让你去给族学的学生们说说话,你记得提前准备一下。”秦榕这也算是通风报信了,他离开的时候,族老们正在他家里跟他爹商议此事呢。 “多谢世叔提醒。”秦越微笑道谢。 不知怎么的,秦敏就想起了三年前秦轩在族学的那一次讲演。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哦不,远没有三十年。 不过是短短三年而已。 那时候,秦越走进族学,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秦轩却是众星捧月,人人称颂。 而如今,秦轩似乎依旧优秀,就如明星散发熠熠星光。然而他的身边却多了一轮皎月,瞬间被夺走所有光芒。 秦敏看着面前无论何时都淡然如故的俊脸,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理解秦轩的所有作为了。 从小到大被这么一个人比较着,换做是他,恐怕也会不折手段地拼命证明自己吧。 还好还好,他从小就是个渣渣,倒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第八十七章 、小不忍 相比于秦越回乡时的热闹隆重, 秦轩回来时就显得低调许多。 “爹、娘,儿子回来了。”秦轩已是举人之身,可是在秦放面前, 却依旧如同稚童一般低下了头。 秦放沉默了一会后,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快让娘看看,是不是瘦了……”卫氏强忍着激动的眼泪,拉着儿子上下打量。 站在一旁的姚珍儿如同木偶一般低垂着头, 眼前这一幕母慈子孝的画面, 似乎并不能让她有什么情绪反应。 整整三年, 她守了三年的空房,一开始还会有些怨恨,怨他如此狠心, 竟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但是时间久了,就渐渐麻木了。 在她这个夫君的心里,功名利禄, 父母兄弟,夫子长辈, 都排在她这个娘子前面。 这一点,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那边,秦轩与母亲终于说完了话, 秦轩好似才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有些疏离地拱手道谢:“这几年, 辛苦娘子了。” 姚珍儿低垂着眉眼, 微微福身:“有爹娘照拂, 并不辛苦。” 如此疏远, 看的秦放和卫氏忍不住拧眉。 卫氏笑着上前拉住儿媳妇的手, 笑着打圆场:“轩儿中举,是大喜事,晚上咱们一家子吃顿团圆饭,咱们娘俩先去厨下看看。” 说着,卫氏拉着姚珍儿离开,实则却是找了个机会,想要提点她几句。 “珍儿,娘知道这几年你受委屈了,可轩儿冷落你,也是为了读书科举啊。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啊。他若是能够高中进士,你日后就是官家夫人了。你现在跟他赌气,岂不是因小失大?” “轩儿如今一心扑在科举上,你若是与他置气,影响了他的心情,到时候出什么问题,你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女人啊,前半辈子靠相公,后半辈子靠儿子。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什么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对吗?”卫氏看似在安抚儿媳,可话里话外分明又是在敲打。 姚珍儿低着头,像是被卫氏说动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卫氏只当她想通了,也不再废话,拉着儿媳去了厨房,指点着她亲手给秦轩做了个菜。 “这夫妻啊,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少年夫妻老来伴。轩儿的性子,最是和善,轻易不会与人生气。你这个做娘子的,更得体谅他。等轩儿考上进士,你就抓紧要个孩子,才是正经事。” 卫氏的教导,字字句句围绕着秦轩。谁让她儿子如此优秀呢?若有什么问题,那自然也是儿媳的问题。 姚珍儿听的心里冒火,却又无法发泄,只好沉默着忙着手里的活计。 卫氏这般想法,也不足为奇。在这个世道,女子总是依附男子而生,如秦轩这样年轻的举人,放在哪里都是青年才俊,就算她回家跟母亲哭诉,只怕母亲也会让她忍让着点,毕竟她现在到哪里能去找一个二十来岁的举人夫君? 所以,姚珍儿只能忍着。 另一边,秦放也不忘提点儿子:“你如今中了举人,马上就要春闱,日后进了官场,少不了要姚氏二叔帮忙打点。好生哄一哄你娘子,别叫她心有怨气,反倒误了大事。” “是。”秦轩轻声应下。 “后日,宗祠祭拜,你可做好准备了?”秦放话锋一转,便提起了秦轩最不想面对的事。 这次,桃溪一共考中五个举人,除了他与秦越外,还有三个姚氏的子弟,只是名次都十分靠后,并不显眼。 虽人数上,姚氏中举的子弟依旧比秦氏多了一个,但是光一个解元,就足够秦氏扬眉吐气。 按照秦氏族规,子孙若是考·中·功·名,便会开祠祭祀,告知先祖。 虽然在得知好消息那一日,族老们已经忍不住去宗祠哭过一场了,但是到底不是本人到场,算不得数。 秦氏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出过举人了。 这一次,却是一次出了两位,还有一个是解元! 秦氏满族兴奋异常,早早就找了大师挑选了好日子,就定在后日清晨。 一想到要和秦越一同祭祖,到时候定然要被拿来比较,一想到那个画面,秦轩心中便觉压抑沉闷,却又不得不面对。 “儿子已做好准备。”秦轩深吸一口气,拱手回道。 “你可有想过,若是被他一辈子压在头上,又该如何?”秦放突然问了一个惊人的问题,秦轩心头一跳,抬头看向父亲。 秦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好似随意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似的。 可是秦轩知道,父亲决不是随便问问的。 “接下去的春闱,儿子……会尽力而为。”秦轩心头乱做一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俩,你也不必说这些虚话了。”秦放却直接摆了摆手,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假如他一直压在你的头上,你就忍着,直到有一天,你有能力将他彻底除去。”秦放压低了声音,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儿子,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阴冷。 秦轩心头一颤,他突然想起了秦越的父亲秦昭,他与父亲二人的关系,就如自己与秦越——自小被拿来比较,却又永远被压一头。 可如今呢?秦昭早已命丧黄泉,而他父亲却是秦氏一族的族长。 秦轩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越天资高于自己又如何,他科举成绩优于自己又如何?人生还长着呢,十年、二十年,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如何? “儿子明白!请父亲放心!” “下去吧。”秦放摆了摆手,秦轩躬身离去。 秦放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一只手轻轻地揉搓着,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性动作。 虽然秦放对儿子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他心中却并不轻松。 秦越已是解元,不出意外,这次春闱他必然有所斩获。 秦越这般青云直上,让秦放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危机,但是他不能将这种不安传递给儿子,轩儿马上就要上京参加春闱,不能被这些事影响心情,所以秦放只能自己一人承担心中所有的惊惶与忐忑。 秦越回乡后,秦放与族老们一起见过他。几个月未见,他越发高深莫测,年纪虽轻,却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在刘大人面前,也能淡然面对。 即便秦放心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不出意外,秦越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该如何除掉这个绊脚石? 秦放陷入了沉思。 秦越身边,时刻都有护卫跟随,要想在桃溪动手,未免太过惹眼。 等秦越去了京城,他更是鞭长莫及。那么……机会只有一次了…… * 秦氏的宗祠,平日里都是只开偏门,唯有重大事件才会打开正门。 而这天一早,秦氏宗祠便大门敞开,只为了迎接秦氏双秀。 “不愧是我秦家儿郎,重振秦氏荣光,就要靠你们了!” 秦越和秦轩站在宗祠门口,两人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 秦越先行一步,秦轩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宗祠。 看着两道年轻的身影,年迈的族老热泪盈眶,羡慕的族人们悄声教育着孩子,希望他们都能和这两位族兄一样光耀门楣。 庄严肃穆的祭奠仪式如期进行。 秦越望着父母的牌位,默默地合上了双眼。 假如世间真有在天之灵,那么请你们安息吧,我会照顾好平儿安儿,以秦越的身份,重振门楣。 秦越手中的清香落下一朵香灰,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祭祀典礼结束,秦越就被族老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位族老看着秦越开口:“越儿,我们与族学商议了一下,想请你回去给学生们做一次讲演,你看如何?” 这事秦榕已经偷偷告诉了他,秦越心中早有准备,微笑颔首:“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秦越点头答应,族老们顿时喜笑颜开,还有人急着定下时间。 “越儿还得备战春闱,咱们也不好耽误他时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 “越儿,你看呢?” 秦越不置可否,轻轻点头,换来族老们一片大喜,连忙叫人通知族学,准备下午的讲演。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秦轩。 上一次被人这样热情相邀的人是他秦轩,而这一次却已无人在意他。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2节 这么大的落差,秦轩却依旧温润地笑着,好似并不在意这样的忽视,然而藏在袖中的手,却早已青筋爆出。 忍。 除了忍,别无他法。 * 秦越再次回到族学,待遇却天差地别。 上一次他回来,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蔑视,而这一次,人人尊他为兄长。 大概只有陈夫子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的。 开始讲演之前,秦越去拜访了陈夫子。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陈夫子摸着胡子,哈哈大笑,心满意足。 这辈子,教出过一个解元,对他而言,也算不枉此生了。 “以你的聪慧,春闱想必不是问题。只是,京城水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陈夫子谆谆叮嘱,当真是为秦越百般考虑。 “请夫子放心,我会留心的。”秦越也不忘告诉夫子好消息,“我舅舅来信,说青州知府黄大人将调任回京,他也会随黄大人回京,到那时,我们舅甥也能互相照应。” “有你舅舅在,那我便放心了。”陈夫子一听这话,当真松了口气。他舅舅詹文荣虽没有为官,但是到底在青州知府身边做了多年幕僚,多少有些人脉路子。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八章 、捐族田 陈夫子并不知秦越与上将军府以及勇毅侯府的关系, 更不知道秦越还曾教导过太子几月,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学生, 天资聪慧,却只是乡绅之家,虽说家中不缺钱财,可跟那些世家子弟比起来, 却差得远呢。 好在, 他还有个做幕僚的舅舅, 总算不是全然无依无靠。 秦越没说的是,在京城里盼着他的,除了舅舅詹文荣, 还有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和大小姐……以及东宫那位小殿下。 按理说, 一州的秋闱成绩,还不值得隆庆帝亲自过目,但是因记挂着秦越这个人, 所以隆庆帝还专门叮嘱了新任钦差,待锦州秋闱有了结果, 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所以,锦州秋闱的结果一出来,钦差便快马加鞭, 命人将结果呈上。 锦州秋闱的成绩呈上来的时候, 太子恰好也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那个小夫子的近况吗?”隆庆帝现在已经找到了跟儿子拉近关系的诀窍, 那便是多与他说一些熟悉的人和事。 秦越便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果然, 他一提秦越, 原本都打算告辞的赵恩禾又站住了脚跟。 “秋闱有结果了吗?”赵恩禾也关心着锦州秋闱, 一听父皇的话便知道, 一定是锦州秋闱有下文了。 “刚送来的,朕也还没来得及拆开看呢。”隆庆帝笑着道,“不如一起看看结果吧。” 赵恩禾闻言,也顾不得所谓的君臣之仪,三两步上前,期盼地望着隆庆帝手中的折子。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站得离他这么近,隆庆帝又是高兴,又忍不住有点吃醋。 儿子几次露出这般急切的表情,都是为了他那个小夫子。 按捺下心底的小醋意,隆庆帝打开了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秦越二字。 赵恩禾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夫子是解元!夫子连中两元!” “解元……”隆庆帝怔怔地看着折子的第一个名字,脑海中不由想起自己与勇毅侯之间的对话。 他曾开玩笑地问过勇毅侯,这秦越不会是了凡大师替自己寻觅的贤臣吧? 当时勇毅侯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顺其自然,这秦越若是真有本事,自然会自己走到陛下面前的。 现在,这姓秦的小子,好像真的朝自己走来了。 这一刻,隆庆帝不由有些恍然,天命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可秦越救太子在先,替他保住了唯一的儿子,如今又连中两元,堪比昔日的了凡大师。 难道,他便是上苍赐予自己的贤臣?就如了凡大师于太·祖爷那般? 饶是隆庆帝这般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严酷帝王,这一刻也不禁开始有些相信宿命。只不过,帝王心思,深沉如海,即便心中这般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 就如此刻,看着无比欢欣的赵恩禾,隆庆帝也不过是浅浅一笑,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地开口:“当初与朕相认,也不见你有这么高兴。” 听到这话,赵恩禾心里警铃大作,生平隆庆帝会怪罪秦越,连忙拱手道:“请父皇见谅,儿臣一时忘形,并无他意。” “行了,在朕面前,何必如此拘谨?朕知道,你是为你那小夫子高兴而已。马上就是春闱,到那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这话,赵恩禾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满眼惊喜地看着隆庆帝:“父皇的意思是,准许儿臣去见夫子吗?” “朕在你心里,竟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吗?”隆庆帝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 赵恩禾一时情急,竟抓住了隆庆帝的手:“当然不是!” 这一握,隆庆帝和赵恩禾都有些愣住,赵恩禾刚想松开手,却被隆庆帝反握住。 “恩禾,这还是你第一次跟父皇撒娇。”隆庆帝目光惆怅,一时间心里闪过无数画面。 在不知道这个儿子存在的时候,他日日面对朝臣催促,背负了多少压力…… 在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的时候,那一刻又是如何狂喜…… 在知道儿子遇到刺杀之时,一颗心又是如何百转千回…… 当勇毅侯将他平安地带回京城,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模样与自己幼年之时如出一辙的小男孩,那时又是如何激动和哽咽…… 可谁知道,这个儿子,乖巧懂事,却偏偏对自己恭敬有余,亲昵不足。 隆庆帝那一腔慈父之情,想释放又不知如何释放。 太过溺爱,又怕宠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到时候败了江山,对不起列祖列宗,可太过严苛,又担心父子之间过于疏远,隔阂永存。 隆庆帝这颗心,当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今日倒是意外之喜。 “父皇……”听到撒娇两个字,半大少年也不由面红耳赤,少年的自尊心与羞耻心,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隆庆帝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松开赵恩禾的手,宽厚地笑着,“只是你也要知道,父皇虽是帝王,也是你的父亲,你不必时刻拘泥。” “嗯……儿臣知道了……”赵恩禾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说着,他悄悄抬眸,大着胆子再一次确定,“那等夫子来京城后,儿臣能出宫去见他吗?”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夫子,隆庆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头疼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可别为这种小事来烦朕了。” 赵恩禾如蒙大赦,连忙拱手:“多谢父皇!那儿臣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他便如欢快的小鹿一般转身离去,那脚步明显比往日轻快许多。 秦越啊秦越,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让太子如此记挂。 隆庆帝轻揉着太阳穴,心中的好奇心越发浓厚。 只可惜,距离春闱尚有两月有余,要想见到真人,且得等着呢。 再说此时的桃溪,瑞雪初降,喜气洋洋。 秦氏宗族祭拜过后,秦越又去秦氏族学做了讲演,自那之后便闭门谢客,美其名曰安心准备来年春闱,实则却是以此为借口,打发了那些借着宴请之名邀约,实则却是想做媒的各路人马。 秦越并无成亲之意,自然也懒得应酬这些人。 这一年的除夕,只有兄妹三人。他们先是祭奠了父母先祖,之后便安静地吃了个团圆饭。 不过,秦家三兄妹这个年,过得并不算冷清。上将军府、刘大人、周将军以及老族长、周掌柜等亲近人家,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除此之外,安林路和梁大谷也托人送来了塞北的特产,还有一封贺喜的书信。 安林路和梁大谷两个,出身不同,起点自然也不同。安林路初入军营,便是百户,后来立了几次军功,便升做副将,在他这个年纪,已是不小的官职了。 安林路在信里说道,自己如今在朱将军麾下,虽日子艰苦,但是朱将军为人公正,赏罚分明,很有盼头。 这朱将军,便是勇毅侯次子,如今子代父职驻守北疆的朱晨。 安林路一如往常,一封信写得又碎又长,不过最后一句却格外显眼,那就是他来年可能会随朱将军回京述职,若那时秦越还在京城,他们便能见面了! 一看到这个消息,秦平和秦安分外激动。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去京城呢?” 秦越想了想,回答道:“春闱是在二月中旬,从桃溪到京城,大约得有半个月的路程。咱们再过三五日,便出发吧。” 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路上的时间就得足够充裕。提前两个多月出发,总归是够了。 “好!”秦平与秦安齐声点头。 秦安又道:“咱们这一去,不知道何时会回来,家中诸事,还是得拜托世叔帮着照看些。” 秦平也思索着:“若是哥哥金榜题名,那保不齐就得在京城待上三年五载,咱们不若在京城买个宅子吧?” 秦安赞许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已经命管家准备了足够的银两。” “还得带个厨子,万一哥哥吃不惯可就麻烦了。” “放心,还有侍卫、侍女和伺候的婆子,我也已经相看好了。” 双胞胎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就定下了所有事情。 秦越忍不住莞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炫富呢,不过,对于如今的秦家来说,这些预备,也不算夸张,毕竟家中的田地与铺子都在正常经营,所出收益,足以维持。 “有件事,我想与你们商量一下。”秦越突然开口,秦平和秦安齐齐看向他。 “我想拿出家中每年一半的产出,拿来置办族田,族田每年所出收益,用于供养族学。” 这次去族学讲演,秦越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秦氏族学虽持续办着,可一年不如一年。 细究其中原因,就能发现还是族学的性质出现了问题。 当年,秦氏先祖创办族学之时,曾经定下规矩,以族长为首,秦氏几位大户之家,一同分摊族学的费用,让贫困的族中子弟也能上学。 先祖的用意是好的,然而人心难测,这么一来,秦氏族学就成了某种程度的私立学校,这出钱的族中子弟,相当于就是董事的孩子,自然是将自己当做族学的主子,而那些贫困子弟,自然是处处受限,只能听命行事。 这种情况下,有钱子弟不用心学,贫困子弟想学却不敢表现,如何能够出成绩呢? 所以,秦越想要改变族学的性质。 族田可以年年不断地创造收益,用作族学的供养,再不必依仗每年富户们捐赠的银两。 那些小祖宗想要在族学搞特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3节 八十九、守活寡 秦越的话, 让双胞胎齐齐愣住。 捐出家中每年一半的产出,购买族田,用以供养族学? 秦平和秦安花了好一会儿, 才算是理解了哥哥所说的意思。 双胞胎对视一眼,齐声道:“哥哥做主便是。” 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拿回现有的家产,靠的都是哥哥一人之力, 别说是捐出每年一半的收益了, 就算哥哥想要全部捐出去, 他们也无话可说。 秦越揉了揉弟妹的脑袋,耐心解释:“树大招风。” 秦平和秦安顿时了然地点头。 经历过家破人亡这些事后,秦平与秦安比谁都更清楚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个道理, 只有家人平安地在一起, 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哥哥即将上京赶考,不出意外,□□后必走仕途, 他们两个自然不会与哥哥分开。 放在老家的这些产业,虽有世叔帮忙照看, 可一年半载还说得过去,时间久了,只怕会被有心人盯上。 与其平白放在这招惹不安好心的贼子, 倒不如捐出一半, 造福族里, 还能落得一个大善人的虚名, 也好叫那些有心之人, 动手之前好好斟酌一下, 抢占大善人的产业, 那可就是洗不掉大恶人的罪名了。 “不仅如此,哥哥若是能够彻底扭转族学现状,也能惠及全族,积攒威信,对于某些人来说,等于要他半条命。”秦平如今已是半个小大人了,不仅外形已是青葱少年,就连思维也比过去成熟许多。 他口中的某些人是谁,在场三人心知肚明。 秦放自从做了这秦氏族长,便费尽心思想要树立威信,一心想要成为秦氏一族第一人,可惜前有老族长余威不止,后有秦越紧追不舍,让他这个族长夹在中间,分外尴尬。 哥哥刚中解元,又行如此仁义之举,必将惠及后代,成为秦氏族谱中不可掀过的一页,彻底遮掩秦放父子的光芒。 “哥哥尽管放心去做,我们自会支持你的。”秦安也温婉一笑,尽显大度之色。 看到弟妹如此知理,秦越欣慰不已。 第二日,他便请来老族长以及多位族老,告知了自己的决定。 几位族老大惊失色,有人赞他高风亮节,不愧是秦昭之子,也有人劝他再次考虑,毕竟捐出一半家产可不是小事。 秦越却是淡然一笑,只说自己已经深思熟虑,不会后悔,弟妹二人也支持自己这一决定。 见秦越如此坚持,几位族老欣慰不已,齐齐向秦越拱手:“我等代秦氏子孙,谢过你们三兄妹了!” 他们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自然明白秦越这一举动,将会造福历代秦氏子孙。这份恩德,对于普通的秦氏族人来说,远比秦越考中解元更加深远闪耀。 “越儿这份义举,咱们都得铭记于心!”一位族老铿锵有力地说道。 秦荐廉微微笑着:“倒不如,再立一座劝学牌坊,嘉奖越儿这般壮举。” 秦荐廉的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族老的赞同。 一座解元牌坊,再加一座劝学牌坊,放到哪朝哪代,都是值得记入县志的大事了。 这些族老,活了一辈子了,如今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倒也消停了,可对流芳百世的欲望,却日渐膨胀。 秦越这一举,恰好还能连带着将他们这些人一同记载进族谱与县志里去。 “不仅要立劝学牌坊,还得将此事写进咱们的族谱里去!也叫后人们,铭记越儿三兄妹的恩德啊!” 要立劝学牌坊,还要重修族谱,这些事自然都绕不过秦放这个族长。 偏偏他却是最后被通知的。 秦越做任何决定,都不曾请过秦放这个族长。一来二去,那些族老也渐渐习惯了这般行事。 反正越儿所做的事,都是有利于秦氏子孙的,秦放这个族长有什么好反对的? 不知不觉,秦放竟成了众人眼中听命办事的人。 “荒唐!”随着一声怒喝,一个上好的白瓷杯被砸成了碎片。 动怒的人,正是秦放。 “这个秦越,如此沽名钓誉!我这个族长,何时竟成了他的下人,为他接二连三地办事?!” 一个解元牌坊也就罢了,那是秦氏先祖留下的规矩,凡是考取功名的子孙,都由族里立功名牌坊,以示嘉奖。 如今竟又要弄什么劝学牌坊!还要为他修写族谱! 秦越一个黄口小儿,何德何能! 秦放在书房里大发雷霆,秦松不敢轻易上去触霉头,便只好悄悄前去后院请大少爷出马。 年脚边,正是出嫁的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秦轩刚和姚珍儿从姚家回来,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不见任何过年的喜悦。 姚珍儿难得回娘家,本也心怀期待,可谁知娘亲一见了她,便急着催她赶紧生孩子。 她和秦轩成亲已经三年有余,秦轩前三年一直都在外面求学,姚母想催也不敢催,如今女婿终于考中举人,眼看着前途一片大好,可不得劝女儿赶紧抓紧?只有赶紧生下秦轩的长子,她这少夫人的位置,才算是彻底坐稳了啊! “女婿如今已经是有功名的人了,像他这般青年才俊,要不是我们下手的快,只怕多得是京城富贵人家想要抢他做女婿呢。趁女婿去京城之前,你可得抓住机会,赶紧怀上才是正经事。” 姚母这一番话,也确实是实打实地为女儿考虑,可姚珍儿心里却越发堵了,忍不住沉了脸:“谁要跟他生孩子。他爱找谁生就找谁生。” 这话说的,姚母顿时脸色一变,拉着女儿的手焦急问道:“跟女婿闹别扭了?” 姚珍儿咬唇不答。 姚母急了,以为是女儿跟秦轩吵架,不由劝道:“女婿在外读书,分外辛苦,你这个做娘子的人可不能闹脾气。” 自己女儿的脾气自己知道,姚母深知自己这个女儿不是受委屈的性子,就担心她不识大体,为了些小事跟女婿闹脾气,反倒伤了夫妻情分。 “谁跟他闹脾气了!”姚珍儿忍不住反驳。 她如今可是再贴心不过的娘子了,绝不给他添一丝麻烦,一句话也不多唠叨。 就连今日陪她来娘家探亲,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否则,她连这种事都不想麻烦他。 “难不成,是女婿在外面有人了?”姚母见女儿一副心有怨气的模样,忍不住大胆猜测。 想来也是,少年夫妻,分别三年,哪个男人能忍得住呢? 姚母心里也气,自己娇滴滴的女儿家嫁给他,竟独守了三年空房,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便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好声劝道:“就算外面有人了,只要不越过你先生了儿子,都不算什么。男人嘛,总有忍不住的时候,那些不过是些玩意儿,不必放在心里。” “他在外头有没有人,我怎么知道?” 姚珍儿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也惹火了姚母。 “你这妮子,到底想作甚?!”姚母作势假装打了姚珍儿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是这个时候耍脾气,才是将人往外推呢。” 姚珍儿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我就算不把他往外推,他也不会进我的屋了。”姚珍儿越想越委屈,“除了刚成亲那几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与我同过房。你要我生儿子,我找谁去生?” “什么?!”姚母真的是意外不已,她这女儿现在也不过双十年华,还是娇滴滴的模样,女婿竟然能够无动于衷? 难道女婿在外面真的有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母急了,拉着女儿势要问个一清二楚。 姚珍儿虽心里不愿提及这些耻辱之事,但是这几年也确实憋屈,索性一倒而快。 “真是欺人太甚!” 三年前,姚母原来就想让女儿跟着去苏城,但是秦家以秦轩要安心读书为由,拒绝了此事。读书到底是正经事,姚母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想来,秦轩娶自己女儿,分明就是为了白鹭书院的读书名额,所以才会对珍儿如此不屑一顾! “当年,我就不同意你爹如此轻易退了秦越那门婚事……若是熬一熬,如今你也是解元娘子了,不比在他家吃苦受委屈强上许多吗?!”这话,姚母本是万万不敢说的,可如今在气头上,一时没注意,竟脱口而出。 自从秦越考中案首之后,姚母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后悔了,当年秦越家里一出事,姚家就退了婚,说出去其实是有些背信弃义的。 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姚家还是坚持重新给女儿选了人家。秦轩也算桃溪有名的才子,虽家世略差了些,但是姚家老族长看重他的前程,还是愿意许婚。 只是没想到,时来运转,这秦越一朝改性,一路高歌猛进,先中案首,再中解元! 在不知道女儿受的这些委屈之前,姚母还能安慰自己,秦轩也不算太差,总归也对得起女儿了。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女儿都在守活寡! 这秦轩一家,真是欺人太甚!还不如当初嫁给秦越! “我这就跟你爹爹说去!这一次,不管他们说什么,日后也不许你们夫妻分离!”姚母气势汹汹地起身离去。 秦轩正与姚氏老族长以及老丈人等长辈一块饮茶。 姚母肃着脸走了进来。 秦轩一见这情况,便感觉到一阵不安,却未料,丈母娘赶走了无关紧要的人后,竟会在这大好的日子,如此责问于他! “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嫁给你,难道是要你们一家作践的吗?她跟你成婚这几年,竟受尽委屈!秦轩,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 秦轩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第九十章 、受委屈 现在也没有外人, 姚母对着老族长与丈夫,哭哭啼啼地说着女儿所受的委屈。 她好端端一个娇娇女,嫁给秦轩以后, 就算做不到夫妻恩爱,又何必这样羞辱? 姚珍儿是老族长最疼爱的孙女,老族长一听这些,也不由沉了脸。 秦轩一看这场面, 心里暗叫不好。 姚氏老族长嫡庶共有七子, 却唯独没有女儿。所以, 姚珍儿这个长孙女出生后,老族长便对她格外疼爱。 当初秦越家中出事,老族长宁可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 也要为这孙女重新择婿, 由此可见他对这孙女的重视。 想到这里,秦轩心中越发紧张。 “祖父……您听我解释……”看着这一家子给他脸色,心高气傲的秦轩心里恼怒, 恨不得现在甩袖就走,也不想留在这里任人羞辱, 但是理智却又告诉他,他现在还没有任性的资格。 他今日主动提出陪姚珍儿回娘家探亲,便是为了见姚珍儿的二叔, 那位在京城当了十多年官的长辈。 在姚母走进来之前, 他们恰好聊到春闱的一些事, 姚二叔虽只是四品官, 但毕竟是陛下跟前近臣, 所知之事, 不同常人, 三言两语的教育,也足以让秦轩受益匪浅。 秦轩原本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好好拉拢一下姚二叔,待日后他去了京城,说不得还得拜托姚二叔照拂几分,谁知还未等他说到关键,姚母就来了。 大过年的,姚母脸色却如此难看,姚二叔这种人精,立马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很是识趣地提出告辞。 姚珍儿虽是他的侄女,但是毕竟是家务事,他这个做二叔的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4节 姚二叔一走,屋里就只剩下秦轩的岳父岳母以及祖父。 “好,老夫给你机会。你解释。”姚老族长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轩。 秦轩抿紧了唇,思绪飞快地转着。 “请祖父明鉴!孙婿这三年多,并非故意冷落珍儿,只是科考在即,不敢分心,这才不得不委屈了她。好在,孙婿这次秋闱总算有所斩获,也算是给珍儿一个交代了。” 秦轩这话,说得委实聪明,将自己这些年冷落姚珍儿的原因归结于科举,又刻意提及自己如今的身份。毕竟他这三年不归,换来的可是一个举人之身。 果然,秦轩这话一出口,姚父脸色微缓,姚老族长紧皱的眉头也似乎略显迟疑,只有姚母还是依旧怒色不减。 “自古以来,读书人成千上万,我也没听说哪家的非要冷落媳妇才能考科举的,若是这样,当初又何必成亲?”姚母义正言辞地反驳,甚至还举出了实例,“县令刘大人的长女,便是前年成的亲,今年还生了个儿子,听说她相公今年也考上举人了。怎么人家就不需冷落媳妇?难不成你秦轩还比不上他们?” 姚母所说的便是县令刘大人长女刘英娘,刘英娘与白清河新婚燕尔,第二年便生了儿子。喜上加喜的是,白清河在今年的秋闱中也顺利考上举人,白府特地派人前来刘府报喜,那震天响的锣鼓响了一路,桃溪上下人尽皆知。 姚母拿出白清河做比较,一下堵住了秦轩的所有借口。 秦轩自诩俊才,当初姚家同意将姚珍儿下嫁,也是看中了他的前途,可如今他却又用前途的理由,来委屈他家女儿,人家如何肯干? “当初,你家前来求亲的时候,许诺过什么,你还记得吗?”姚母满脸心痛,捂着胸口,似是哀切到心疼。 “小婿自然记得……”秦轩连忙应声。 当年求亲之时,他爹刚刚当上秦氏族长,在那之前,他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而他那时虽有秦氏双秀的美名,却空有虚名。 姚老族长之所以答应将孙女下嫁,一来是看好他的前程,二来则是因为他曾许诺,迎娶姚珍儿之后,除非无后,否则,决不纳妾。 “若不是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们又怎么舍得将珍儿嫁到你家?又千方百计替你铺路,将你送进白鹭书院?难不成,你迎娶珍儿,只是为了进白鹭书院吗?”姚母的话越说越扎心,姚老族长与姚父看向秦轩的目光也越来越怀疑。 秦轩明白,自己今日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日后怕是别想进姚家的大门了。 “祖父,岳父岳母,晚辈知错!无论如何,冷落珍儿便是我的错,几位长辈想如何责罚,晚辈毫无怨言!”秦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副任由打骂的听话模样。 屋内一片寂静。 姚父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父亲,两个男人微微颔首,默契地达成共识。 “起来吧。”姚父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秦轩有些忐忑地抬头看向姚老族长与岳父岳母,见岳父又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我们将珍儿嫁给你,是为了结两姓之好,而不是为了结怨。”姚父语重心长地开口,一副操心的老父亲的模样。 “送你去白鹭书院,替你前程铺路,我们都是心甘情愿,所为不过是希望你能对珍儿好啊。” 显然,他与姚母,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多年夫妻,早已驾轻就熟。 “岳父岳母大恩,小婿铭记于心。以前是小婿考虑不周,让您们操心了,也让珍儿委屈了。”秦轩认错认得相当干脆,他不傻,知道姚父一开口,就是为了给他台阶。 只是,这台阶,怕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拿下的。 果然,姚父唱完白脸,姚母立即就沉着脸唱起了红脸:“珍儿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打小就不叫她受一点委屈,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如今,珍儿在你家过得不好,却是事实。” 秦轩连忙再次认错:“小婿知错,日后再不敢委屈珍儿。”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否则当初我们也不会千挑万选为珍儿选了你这个夫婿了。”姚父看着秦轩,轻声开口,“我们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不过是盼着珍儿能够好好的。” “这是自然!父母之心,所求也不过是子女幸福,小婿明白。”秦轩心里知道,自己若是还想维持与姚家的关系,还想用上姚家的关系,那就必须让姚珍儿开心了。 只有她开心了,岳父岳母以及老族长才会开心。 “小婿有哪里做得不到位的,您们尽管提,小婿一定改!”秦轩低着头,说着违背内心的话。 秦轩心中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便是说他靠女人。 去白鹭书院是靠女人。 考科举是靠女人。 而现在,岳父岳母却句句不离这些,而他也不得不低头,承认自己需要姚家的助力。 “日后你去哪里,都得带着珍儿。”姚母沉思了一会,提出第一个要求。 “还有,你须得向我们老两口保证,日后你的子嗣,只能是由珍儿所生!” 什么妾生子、私生子,想都不要想! 秦轩没有别的选择。 姚母所提的一切要求,他只能照单全收。 闹了这么一出,这一日的好心情也就算是彻底散尽。在姚家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后,秦轩终于带着姚珍儿回去了。 “……我没有故意跟阿娘告状。”回去的马车上,姚珍儿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然而秦轩已经并不在意事情的起因了。 她究竟是不是有意告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今日颜面扫地,自尊被人踩了一地,就差被人指着鼻子说,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姚家得来的! “我会……如你所愿。”秦轩怔怔地看着姚珍儿,那双眼睛里根本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姚珍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秦松走进后院的时候,秦轩与姚珍儿刚从姚家回来,二人之间的气氛僵硬又漠然,哪里有半点新婚夫妻的感觉。 秦松心里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请秦轩:“大少爷,老爷在书房里发火呢,今日午膳都没用,您还是去瞧瞧吧。” 秦轩拧眉,起身出门。 去书房的路上,秦轩从秦松口中大致知道了父亲生气的缘由。 又是因为秦越。 他竟要捐出一半家业购买族田,用以支持族学开销。 秦轩立马就看透了这其中的关键,秦越这么做,分明就是在分薄他父亲在族中的威信。 也难怪父亲要大发雷霆。 一想到这些,秦轩心中越发烦闷。 走到书房门口,秦轩深呼吸一口:“父亲,儿子可以进来吗?” 片刻之后,屋里传出了秦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进来吧。” 秦轩推开门,就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秦轩却当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轻轻踏入屋内。 “父亲息怒,大过年的,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秦轩宽慰道。 可这话,并不能让秦放熄火。 “那个秦越,如今越发嚣张,他步步紧逼,分明就是有意要与我们父子为难!”秦放脸色阴沉地看着儿子,冷冷地说道,“这次春闱,你略延后几日再出发。” 秦轩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抬头看向父亲。 秦放咬着牙,满脸阴霾地开口:“我就不信,他当真如此命大!” 秦轩知道,父亲又要对秦越动手了。 他按捺住激烈跳动的心跳,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他既担心父亲会重蹈秦康的覆辙,迟早有一日东窗事发,落得个咎由自取的下场,可另一方面,今日所受之辱,更加坚定了他往上爬的决心。 只有除掉秦越这个压在他头上的冤孽,他才能大展宏图,日后再也不必看人脸色! 第九十一章 、死亡线 这一年新年, 对于桃溪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显得格外特别。 根据桃溪县志记载,这一年, 寂没了许久的秦氏一族大放光彩,秦氏双秀双双考上举人,秦昭之子秦越更是连中两元,夺得锦州解元。 秦越不仅才学出众, 心胸更是宽广如山, 主动提出捐出一半家业, 设立族田,用以供养族学。 族田年年都有产出,日后族学再不必依赖富家捐赠, 于那些读不起书的秦氏子孙而言, 受益匪浅,而那些家中富庶的子弟,也无法仗着家中出资, 再在族学称王称霸。 在秦越如此义举之下,秦氏往后百年时间里, 陆陆续续有近百人考取功名,其中三十余人考中进士,在秦氏族谱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这些人全部加起来, 也比不上秦越一人惊艳绝伦。 那一年的大年初三, 初雪微融, 秦越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 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秦越出发之时, 几乎整个桃溪都前来相送。 刘璋刘大人亲自将人送到了城外十里亭:“越儿, 一路珍重。” 众人的殷殷期盼,化作一声“珍重”。 秦越领着弟妹以及秦越,朝着刘璋以及他身后的父老乡亲们深深一鞠:“各位请回吧。” “敏儿,务必听越儿的话。”秦榕忍着眼泪,叮嘱儿子。 秦敏也红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秦敏说是来给秦越做书童,实则是跟着去京城长长见识。 倒也不是秦荐廉与秦榕如此不识抬举,非要让秦敏做拖油瓶。 实际上,经过锦州秋闱这一遭后,老族长秦荐廉心中已经有了让孙子接管秦氏一族的想法。他这孙儿,太过刚正耿直,进了官场未必是好事,倒不如留在桃溪,日后接管秦氏,替越儿安稳后方。 越儿若是青云直上,必也会护着敏儿一二。 这次,秦荐廉坚持让孙子跟着秦越一道去京城,一来是想让他多见些人、多经些事,二来也是希望孙子与秦越能够多待些日子,这兄弟之间只有相处多了,感情才能到位。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敏儿与越儿虽不是亲兄弟,可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经过秋闱一遭,敏儿虽吃了不少苦,但是也懂事不好,可见跟在越儿身边,进益良多。 秦荐廉心中的这番打算,如今还不能为外人道也,他只能再三叮嘱孙儿,一定要以秦越为重。 “天这么冷,祖父、父亲,你们都回去吧。”秦敏含着泪,担忧地看着长辈们。 “越儿,咱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秦放站在秦荐廉与刘璋身后,若是不出声,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身为秦氏如今的族长,秦放不能不来。 他微笑地看着秦越,脸上满是长辈该有的亲切期盼。 秦越却置若罔闻,再次对着众位亲长拱手告辞:“不必再送。”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5节 说着,秦越转身上了马车。 秦平秦安以及秦敏等人,也纷纷跟上。随着一声“驾”,十余辆马车缓缓驶出。 直到马车的影子几乎看不太见,站在原地的众人才有了动作。 “回去吧,大伙儿别着凉了。”秦荐廉作为老族长,率先开口。 今儿才大年初三,初雪消融,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族里的那些老人也强撑着来为秦越送行了。 这是秦氏一族的希望啊,谁能毫不在意呢?若是顺利,这次秋闱之后,他们秦氏便能出一个进士了。 以秦越连中两元的才华和运气,说不定还有机会冲刺一下前三甲。 若是秦氏能出一个状元郎,就算叫他们这些老家伙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是啊,大家都回去吧,想来越儿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秦放站在刘璋身后,有模有样地说着客套话。 看到秦放,刘璋大约是想起了秦轩,不想叫人觉得太过偏心,连忙笑着对秦放道:“景辰何时出发?到时可要通知本官,本官必要前来送行的。” 秦放谦虚一笑,连连摆手:“不敢麻烦大人。轩儿已经先回了苏城,届时与书院的几位同窗一同从苏城出发。” 白鹭书院每次秋闱都有不少学生考中,一同前往京城也是惯例,刘璋也不觉得奇怪。 “如此也好,路上有人照应,你也可以放心了。”刘璋闻言,淡淡一笑,显然方才的话只是随口客套。 秦放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还是一副温驯谦和的模样:“这是自然。他们同窗人多,又有书院专门派了侍卫,我也放心点。” 说着,秦放微微拧眉,一副十分忧虑的模样:“哎,大人想必也知道,去年不少地方闹了水患,收成不好,闹起了灾荒。日子难过,不少百姓走投无路,只好铤而走险,靠打家劫舍过活。但愿越儿这一路能够平平安安……” 秦放的话,让在场一些那些人瞬间笑意收敛。 秦榕忍不住踮起脚尖,张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爹,咱们是不是该再多派些人手啊?” 秦荐廉的视线从秦放脸上飞快地掠过,目光深邃地开口安抚道:“人贵在精不在多。越儿身旁的陈侍卫武艺高超,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这倒也是。当年那水匪要对越儿不利,正是陈侍卫一马当先,将水匪击退。一般的匪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秦荐廉与秦榕的对话,很好地安抚了在场的几位族老。 “咱们秦氏列祖列宗,一定会保佑越儿一路平安的。”一位族老忍不住开口,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在场其他族老。 秦放跟在族老们的身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冷笑。 一般匪盗自然是拿他没办法,可他这次找的,却是专门杀人的主。 他就不信了,这秦越当真运气如此之好,几次三番都能死里逃生! 这一次,他就要让秦越死在赴考的路上!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够压在他儿子头上! * 秦越的车队缓缓行驶于官道之上。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 秦平与秦安对哥哥格外有信心,哥哥这次必然能够金榜题名,所以早已做好了在京城久居的准备,带足了人手,除了二十余侍卫,还有小厮、丫鬟、婆子、厨子若干。 这些人,都是甘愿随他们兄妹前去京城落户的。 寒冬腊月,正是一年苦寒之时。当初的安林路都扛不住这江南的冬。 好在秦越预留了足够的时间,只在白天赶路,一入夜便会找客栈或是驿站休息。秦安心细,命人在马车里都备足了取暖的工具,骑马的侍卫也都有厚实的棉衣、护膝与手套御寒。 半个月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近一个月。 再过两日,便是京城了。 一路上,不时有流民出现,但是看到秦越浩浩荡荡一行人,皆不敢靠近。一路上倒也还算太平。 越靠近京城,流民的踪迹越发稀少,侍卫们也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提心吊胆了一个月,可算快到目的地了。 赶了一上午的路,总算看到了一个歇脚的茶摊。 秦越一行人走了进去。 “老板,上茶。”陈汉吆喝了一声,那小二笑着应了,不多会儿,茶水便端了上来。 “客官请慢用!”小二将茶水放到桌上,目光看似不经意地从秦越和秦敏脸上掠过。 这两个瞧着像是主子,只是也不知道哪位才是正主。 不过没关系,喝了这杯茶,他们统统都要上西天。 “公子,距离下一个落脚的镇子还有大半日的行程,只怕今天得走段夜路了。”陈汉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秦越轻轻“嗯”了一声。他接过陈汉递过来的茶水,目光微微一转,对着陈汉使了一个眼色。 一路上,主仆二人早已培养了足够的默契,只稍稍一个眼神,陈汉便立即反应过来。 他动作迅速地拦下了身旁正要喝茶的秦敏,大喝一声:“不要喝茶!” 那茶摊小二听到动静,意识到自己计划败露,立马一个鱼跃窜了出去,陈汉立即飞身追上。 没想到,那小二竟也是个狠人,陈汉刚抓住他的胳膊,他便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口吐鲜血而亡。 这一番变故,顿时惊倒众人,有几个侍卫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到这一幕当即吓得直接将茶杯丢到地上。 “公子,这人已经死了。”陈汉将那小二的尸体丢在地上,面色讳莫如深。 不用查验茶水,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否则这小二也不至于自杀灭口。 “肯定是秦放那老匹夫!”秦平涨红了一张小脸,破口大骂。 要问这世上,谁最不希望他哥哥进京参加春闱,定然是那秦放父子。 当初,他们能够买通水匪杀人,现在就能让人在路上下毒! 秦敏苍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秦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方才走进茶摊,就看到这桌上虽擦干净了,可这板凳上却依旧残留灰尘,可见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那小二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的。”秦越平淡无波地开口,“我们一进来,他的目光就盯着你我二人,可见目标是个书生,你既没惹来这要命的仇家,那就只能是冲着我来的了。” “还好哥哥观察细致,否则……我们这几十口人,怕都要遭殃了!”秦平心气未平,恨得咬牙,“我说那秦放近来如此太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哥哥若是死在进京路上,别人也只会当时流民匪盗作恶,怪不到他头上去!” “秦世伯……他竟会下这种毒手?!”秦敏依旧有些无法接受现实。 第九十二章 、逃生天 在秦敏心里, 秦放一直都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即便发生了锦州秋闱一事,他与秦轩自此不再来往,他也不认为秦放父子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 “秦放狼子野心, 虚伪至极,当年就想逼杀哥哥却没能如愿。如今见哥哥连中两元,锦绣前程近在眼前,他自然是狗急跳墙, 买·凶·杀·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是!他处处不如我爹, 他那个儿子, 也处处不如哥哥,超不过,就想毁了!无耻至极!” 秦平与秦安还是第一次遭遇生死之劫, 上次水匪上门那次, 他们俩睡的熟着呢,等他们知道事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这一次却不同, 若非哥哥机警,他们可就横尸荒野了! 这番冲击, 简直就是直冲天灵盖而去。 秦平秦安你一言我一语,将秦放那些罪状,一条条细说了出来, 听得秦敏目瞪口呆, 差点晕厥。 直到上了马车, 秦敏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安儿平儿说的事, 都是真的吗?”秦敏目光复杂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秦越。 秦越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秦敏便知道, 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越不会诬陷别人。 哪怕秦敏有时候依旧觉得这个人清高得让人讨厌,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秦越不屑做那样的事。 他以为慈祥的长辈,内里藏奸。 他以为和谐的宗族,各有算计。 难怪,祖父总说他被惯坏了。他就是被家中照顾得太好,这才以为这世界上的人非黑即白,却忘了,更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接下去的路上,秦敏一声不发,明显是被刺激大发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中。 秦越却顾不得安抚他。 很显然,这是秦放最后的机会了。 京城人多眼杂,想要下手没那么容易,而他明显也不会放他活着进京。 所以,上京途中就是最后的机会。 只要他死在路上,大可以赖给流民匪患,来一个死无对证。 接下去的路,只会越来越危险。 马上就要进山了,这是赴京毕竟的路。 到达下一个能落脚的镇子还得两个多时辰,如今正是冬时,太阳落得早,到那时,天色必然全黑。 今夜天阴,星月皆无,夜空如同染了墨色一般,漆黑一片,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平白让人感到一阵战栗。 正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注意安全,尽快赶路。”秦越掀开车帘,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微微蹙眉,出声叮嘱陈汉。 陈汉领命,一边吆喝着让侍卫们点燃火把,一边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车轮滚动的声音与马蹄声被放大了数倍。 可即便如此,也压不住那响彻夜空的炸裂声。 “不好!保护公子!”陈汉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火把照亮一小片夜空,一瞬间,两旁的山上坠落无数碎石,大小不一,却都要命。 “快,下车下马,向前跑!” 秦越闻着空气中隐约的硫磺味,电闪雷鸣之间便已经明白,为了要他的命,还真是下了血本。 有人在山上放了火药,炸裂了山石。 马匹受惊,此时已经不受控制。 秦越当机立断地大喊:“快下车下马,往前跑!”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6节 那山石被炸,范围有限,只要逃出这片危险地带,就能躲过一劫。 在秦越的命令中,众人纷纷弃马。 “陈汉,保护平儿安儿!”嘈杂声中,秦越大喊着。 “是!”陈汉飞快地掠向双胞胎所在的马车。 “哥哥!”秦平和秦安年纪最小,陈汉一手夹起一个,快速地朝前方奔去。 秦敏和秦越坐在一辆马车,早已吓得腿软,缩在马车里不敢出去,秦越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个巴掌:“要想死就待在这!” 秦敏被打得回神,狠狠咬了自己一口,撑起全部的力气往外跑去。 山上的碎石继续落下,点燃的火把早已在混乱中熄灭。 一片漆黑中,有人躲闪不及,被落石砸中,哀嚎声在山谷中不断响起,显得格外可怖。 秦越拉着秦敏,身上虽不免被砸,但是好歹性命无忧,总算是逃出了乱石圈。 被陈汉救出来的秦安秦平一把抱住哥哥,哇哇大哭。 “好了,没事了。”秦越安抚地摸了摸弟妹的脑袋,却不敢耽误时间:“秦敏,清点人数,让没有大碍的侍卫去将伤员都抬过来。” 说着,秦越又看向陈汉,漆黑的夜色也藏不住他眼中的锋芒:“小心防备。” 陈汉凛然应道:“是!” 竟然用上了火药,看来对方准备充分。 这一波爆炸落石只怕只是前菜,为的就是让他们方寸大乱,才能趁乱使出真正的杀招! 漆黑的夜色中,呼啸的寒风与伤员的哀嚎声交相呼应,谱成了一曲幽怨的乐章。 * 远处的树林里,埋伏着一群亡命徒。 他们的老大,叫周老七。 周老七是个孤儿。 他出生那年,恰逢灾祸,八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死绝了。 为了活命,周老七只好到处乞讨。 一个小乞丐,到哪都要被人欺负。为了活下去,他学会了跟人拼命。 从一开始为了抢一口馒头,到后来抢地盘,抢女人,抢一切可以抢的东西…… 周老七发现,与其乞讨,指望别人的施舍,还不如靠自己。 为了活下去,周老七什么都做,杀人、放火、抢劫、掳掠,他都不怕。 凭着这股狠劲,周老七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反正他就是贱命一条,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 慢慢的,周老七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亡命之徒,他们犯的事也越来越大,杀的人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响。 只要给钱,周老七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任务完成,收钱两讫,若是完不成,那就赔你性命,就算是死也决不会暴露买主的信息。 凭着这一条,周老七的生意源源不断。 一个月前,周老七接了一单来自南方的生意,有人用一千两黄金,买一个书生的命。 对于周老七来说,这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可那买主却再三叮嘱,说那书生不是一般人,要他的命并非易事,要周老七务必当心。 周老七记得,他当时好像大笑了两声,骂那买主胆小怕事。 他周老七杀过的人,只怕比那买主吃过的鸡都要多,别说是一个书生了,就算是当官的,他也亲手扭断过脖子! 可那买主依旧忧心忡忡,说那书生身边有一个能够以一敌百的高手,要周老七千万不要轻敌。 听到这话,周老七才略微正视了一下买主所说的话。 高手? 那就更有意思了。 周老七这人,能够混出名堂,自然是有原因的。 武艺比他高的,没有他无耻。 比他无耻的,没有他狡猾。 而比他狡猾的,又没有他拼命。 听到那书生身边有个百里挑一的高手,周老七摸着胡子露出了阴冷的笑:“老子我最喜欢的就是弄死比老子厉害的人。” 周老七毫不犹豫地收了五百两定金。 正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周老七带着手下做了周密的布置。 前面那个茶摊便是第一招。 周老七虽不怕死,却也不会轻易舍命,所以下毒是他最惯用的招数。 派出去下毒的兄弟一去不归,周老七便知道任务失败了。 赔了一个兄弟,周老七开始意识到,这一千两黄金果然不是好赚的。 但是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他周老七就不信还弄不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根据探子打探的消息,那书生带着家眷,走不太快。即将进京那段路上,有一段山路,按他们的脚程,必然免不了要走夜路。 周老七在那书生必经之路上,早早就埋好了火药,等他们一行人经过,就立即奉上这噼里啪啦的乱石阵。 这碎石一顿乱砸,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周老七做事详密,生怕石头砸不死那伙人,又早早率领弟兄们在山沟沟里蹲守着,等着补刀。 只要上去弄死这个书生,他就可以拿到剩下的五百两黄金。 这单买卖,虽折了一个兄弟,但也还算利索。 可周老七没想到,就是这单让他觉得几乎是白赚的买卖,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周老七按照计划,带着人来到了碎石坠落的山路,夜色晦暗,他们凭着伤员的哀嚎声循声而去。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数十个侍卫便将他们团团包围。这点人手,周老七还不看在眼里,可是他没想到,那买主口中以一敌百的高手,当真不是虚话。 除了那个高手外,其他侍卫的功夫,也远超一般的家仆。 周老七看着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个在自己眼前倒下。 那些人出手不要人命,一看便知是想留活口。 那些跑脱不掉的弟兄,找着机会便寻了死路。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可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周老七反而成为了最胆怯的那个人。 当那柄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时,周老七犹豫了一瞬,错过了咬破舌尖毒药的机会。 陈汉只一个动作就卸了他的下巴,让他想咬也使不出力了。 “总算还是留了个活口。”陈汉回头看向秦越,“看这人的打扮,怕是这群人的领头。” 秦越走了上来,周老七这才看清楚自己这个目标的长相,文文弱弱,瘦不经风。 可偏偏这样一个他决不会看在眼里的书生,竟让他在阴沟里翻了船。 “既然有活口,那就带着入京,送去官府,好好审一审。”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的证据,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自掘坟墓,说的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来撒个花呗! 第九十三章 、朱昭煦 春闱在即, 外地的考生陆陆续续开始进京。人一多,就容易出事,对于京兆府来说, 这是三年一度的大考验。 京兆尹早已吩咐下去,务必加强京城内外的巡逻,不能出一点差错。 然而京兆尹怎么也想不到,这天一早, 有人给他送来这么大一份“惊喜”。 杀人无数、恶名远扬的周老七被抓了! 这周老七, 做过乞丐, 最擅逃亡,京城内外不知费了多少工夫,也不曾将他捉拿归案, 如今, 竟被一进京赶考的书生给抓住了! “当真是周老七?不会是弄错人了吧?”京兆尹有些不敢相信。 “确是周老七!”属下连忙回答,“还有他那些手下的尸首,也都被带回来了!” 京兆尹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秦越一行人进京城的时候, 被守城禁军拦了下来。被五花大绑的周老七自然引起了禁军的注意。 秦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周老七的身份一报, 直接就惊动了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根据秦越所说,前去事发地点找到了周老七手下那些尸首,还在山峰之上发现了没有用完的火药。 秦越一行人, 都被禁军带了回去, 禁军统领亲自出面询问此事。 “哥哥……” 秦平秦安紧紧地跟在秦越身后, 秦越对着弟妹安抚一笑:“莫怕。” 秦越看向面无表情的禁军统领, 微微一笑:“学生秦越, 见过大人。” 禁军统领知道眼前之人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却也不以为意, 毕竟每次科考的学生成千上万,能够考上的寥寥无几。 就算他考上进士又如何,也得从低阶官职慢慢往上爬,又如何值得他放在眼里。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7节 禁军统领在意的是,这个人竟活捉了周老七,毕竟周老七可是几次三番从他禁军手中逃脱的江洋大盗! 如今,却被这个书生给拿下了。 这么一来,显得禁军格外无用。 禁军统领不由满眼审视地望着眼前这个书生,拖家带口,弱不禁风,究竟有何本事,竟能活捉周老七? 哦不,应该问,他究竟有多遭人恨,才会招惹周老七? “你究竟身犯何事,竟惹来周老七。” “学生赴京赶考,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招惹这些江洋大盗,还请大人明查,也好让学生知道幕后凶手究竟是谁。”秦越拱手道。 禁军统领冷笑一声:“进了我禁军地牢,就算是哑巴也得开口!” 秦越微微一笑:“那学生就先谢过大人了。” 秦越看了一眼受惊的弟妹,以及至今有些腿软的秦敏,再次开口:“既然人已经交给大人了,那我们是否可以先回去?。” 禁军统领冷冷抬眸:“回哪里去?在这待着!” 秦越微微扬眉,明白眼前这位并不想放人。他倒是还能熬,可侍卫仆从中有人被落石砸伤,平儿安儿也惊吓过度,只怕都撑不了多久。 “既然大人相留,学生自当配合。只是弟妹年幼,生怕京中亲眷担忧,能否请大人通融,派人给学生的亲眷送个口信?” 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禁军统领随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禁军侍卫抬了下下巴,算是同意秦越所求。 “要送信去哪里?”那侍卫上前,面色肃然地问道。 秦越望着侍卫,眉眼轻弯,笑容平和:“勇毅侯府。” “你要送信去哪里?!”禁军统领一听这四个字,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双目圆瞪,死死地看着秦越。 秦越笑得依旧平静,再次重复:“勇毅侯府。” “你与侯爷,是何关系?!”禁军统领看向秦越的目光,已然不同。 禁军统领乃是勇毅侯带出来的亲兵,虽说勇毅侯早已不问军政多年,但昔日的老部下们,依旧视他为领袖。 “大人只需代学生传话,只说桃溪秦越已平安到京,请他们不必担忧。” 禁军统领双目灼灼地看向秦越,见他始终面不改色,思虑片刻后,对着属下点了下头:“去侯府传话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书生,与侯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还不知答案,但是禁军统领对秦越的态度也不自觉地客气了一些。 原本是想把人关起来的,现在也不关了,见秦平秦安年幼,一行人中又有不少受伤的,索性就让属下将秦越一行人领去了客房,让他们先做休整。 “大人,这书生当真与侯爷相识吗?”待秦越一行人离去后,禁军统领身旁的属下忍不住疑惑地出声。 禁军统领眯起眼:“等会儿,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从禁军衙门到勇毅侯府,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这书生究竟是人是鬼,马上就可知晓。 禁军统领思来想去,大概有了答案。这书生只怕是侯府中哪位主子的远房亲戚,若真如此,只要侯府发句话,他倒也可以给这个面子,把人放了就是。 可禁军统领没想到的是,随着传信侍卫一同回来的,竟然还有侯府的长公子! “金大人,那位秦公子现在何处?”朱昭煦一进门,便向禁军统领问起秦越下落。 “长公子,怎的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你说一声,我这不就马上把人放了吗?”禁军统领此时一改之前的严肃,神情之中带着几分亲近。 “哎,祖父一听说秦越被禁军带走了,连忙就让我把人给领出来,可千万不要误了人家的春闱。”朱昭煦虽笑着说的,但是话里的意思却让禁军统领心头一凛。 竟是侯爷亲自发话。 想来那书生也不只是侯府哪门子拐了十八道弯的远房亲戚了。 禁军统领一边叫人赶紧去请秦越,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长公子,不知这位秦公子,是府上哪位贵客?禁军只是按规办事,并非有意怠慢……” 朱昭煦是来领人的,并非是来算账的,他见禁军统领十分后怕的模样,不由笑着解释:“祖父都知道的,金大人恪守职责,守卫京城安危,是职责所在。” 见禁军统领略微松了口气,他才又解释道:“这位秦公子呢,与祖父有些渊源,其余的,我也不便多说了。” 禁军统领忙道:“事关侯爷之事,长公子不必细说。” 人贵有自知之明,禁军统领虽是粗人,却也深谙此道,能够让侯爷有渊源的,那自然不是一般人,绝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禁军统领不禁庆幸,好在自己虽把人扣押了,但也没怎么为难他。 正想着,侍卫领着秦越走了过来。 朱昭煦看向来人,眼中有了然,更多的却是打量。 身长如玉,面若皎月,放眼京城,只怕他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佳公子了。 难怪祖父对他赞不绝口,难怪妹妹对他……念念不忘。 秦越看到这位侯府长公子的第一时间,便知道这位才是名副其实的朱昭熙。 “灵云。”秦越从善如流地叫出了朱昭煦的表字,这还是当初假扮他的朱昭熙告诉秦越的。 朱昭煦也很上道地上前勾住了秦越的肩膀:“你可算上京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等着看看祖父口中夸赞的灵性少年究竟是何模样,等着看妹妹口中比自己优秀百倍的男人究竟有何本事。 朱昭煦与秦越之间的暗流涌动,外人并不知晓。 禁军统领只看到勇毅侯府的长公子竟然与这书生勾肩搭背,亲密无间,心中不由更不敢小觑秦越。 “人我就带走了。剩下的,便辛苦金大人了!”朱昭煦打了招呼后,便将人领了出去,至于周老七那一摊子事,就等禁军的自由发挥了。 “多谢朱公子。”一出了禁军衙门,秦越立即客套地作揖道谢,为自己鲁莽之举道谢,“今日之事,实在是不得已为之,还请朱公子代我向侯爷请罪。” 擅用勇毅侯府的名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是身陷禁军衙门,一来是担心误了伤者的伤情,二来也怕耽误了接下去的春闱,无奈之下,只能报了侯爷的名号。 “要道歉,自然得亲自前去,才算诚意。”朱昭煦抱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秦越,“这一趟,你是省不了的。” 秦越沉思几秒,点头道:“朱公子说的是,只是今日仓促,不便上门,待我安置好家眷,明日便上门致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朱昭煦看着秦越身后的一串老弱病残,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朱昭煦好人做到底,把秦越送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已是不小的产业了。 这宅子,是当初秦昭还在世的时候置办的,他原本是想进京做生意的,只是京城鱼龙混杂,秦昭待了一阵子后便觉有心无力,还是回了锦州。 倒是这座宅子作为秦家的产业,一直留了下来,如今作为秦越上京的落脚处,再方便不过。 朱昭煦把人送到家后,便转身回了勇毅侯府。 他如常前去祖父的花厅汇报,却没想到见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哦呦,哪里来的风,把我们家大小姐吹来了啊?”朱昭煦忍不住故意笑道。 朱昭熙看着自己这个同胞哥哥,强忍着想把人掐死的冲动,挤出一丝淑女的笑:“我来陪祖父喝茶,不可以吗?” 朱昭煦明知故问:“我还以为,你是来听那个什么秦公子的事的呢。” 朱昭熙并没有露出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反而直接说道:“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听一听,也不是不可以。” 这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气得朱昭煦忍不住抚胸。 第九十四章 、女儿身 朱昭煦看着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气得咬牙切齿:“你平日里假扮作我,在京城玩闹也就罢了,如今胆子肥了, 竟还敢以我的身份偷溜出京城。难怪一把年纪,还未定下婚事!” 朱昭熙目光鄙夷地看向这个跟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兄长:“朱昭煦,不要以为你跟我长得像,我就不忍心揍你!” “你!你……你敢!”朱昭煦嘴上要强, 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他这个妹妹, 筋骨极佳,动起手来丝毫不会留情。就连祖父麾下的那些老将也说,整个勇毅侯府, 最像祖父的实则是她这个孙女。 可惜, 是个孙女。 朱昭煦望着自己这个妹妹,心情着实复杂。 妹妹如此出众,他既为她感到高兴和可惜, 又有些面上过不太去。 她若是男儿身,只怕勇毅侯府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还好, 她是女儿身。 朱昭煦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是有些私念的,天生的性别, 让他比她天然就多了许多东西, 比如外面这广阔的世界, 比如这堂堂勇毅侯府。 出于补偿心理, 朱昭煦在绝大多数时间, 对这个妹妹也是极其容忍的, 但是该吵嘴的时候, 也是决不会相让的。 勇毅侯府早已习惯孙子孙女之间的吵闹,继续淡然地喝着茶。等他们吵够了,自然就会说正事的。 果然,朱昭煦与朱昭熙来回斗了几轮后,意识到自己又要落败,连忙扯开了话题。 “祖父,秦公子已经在京城落脚了。明日他会亲自上门拜访的。”朱昭煦简洁明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禁军衙门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一旦审问有了结果,便会上门告知的。” 勇毅侯淡然地点了下头,倒是朱昭熙有些担忧地看向祖父:“祖父,您这般与他亲近,陛下那边会不会想得多……” 朱昭熙知道自己祖父的原则,只做纯臣,与文武百官向来是公私分明。如今却这般关照一个举子,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只怕会有非议。 朱昭熙知道,自己祖父地位夯实,除非陛下发话,否则无人能动,可是那个书生却不一样,他那样的小人物,若是有人想要动他,随便动动手指,只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说到底,朱昭熙还是忍不住担心秦越。 “陛下知道我与他在桃溪有过一阵子交往。他上京遇到麻烦,求到我府上,我若是坐视不理,才是心里有鬼。”勇毅侯抿了口茶,看向孙子与孙女,反问道,“他为何不求助太子,反倒求上我?” 朱昭熙与朱昭煦被问得一愣,相似的眉眼齐齐皱紧。 朱昭煦满眼困惑:“有什么区别?咱们家跟太子,不都是可以庇护他吗?” 朱昭煦撇了撇嘴,语气中略带了一些鄙夷:“不过就是仗着跟祖父您的那点交情,仗势唬人呗。”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就算是侯府拐了十八道弯的远亲,都巴不得把勇毅侯府这四个字写在脑门上。 见朱昭煦如此说秦越,朱昭熙忍不住反驳:“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朱昭熙此时已经想明白了,秦越此举,分明是不得已而为之。 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 “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可以沾,什么不可以沾。” 秦越路上遇到埋伏是意外,进了京城被禁军扣押也是所料不及。 他所能求助的人,除了勇毅侯府就是太子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8节 勇毅侯府是纯臣,且之前又有那段渊源,帮他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可是秦越若是一进京就找上太子,那陛下就不得不多想了。 挟恩以报?还是将太子当做昔日的毛头小儿? 太子是君,他是民,皇家最忌讳的就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还是灵溪明白。我早就说过,他最知分寸。若不是被禁军拘押,只怕他也是不会主动攀扯咱们府上的。”勇毅侯夸赞地看向孙女。 灵溪,便是朱昭熙的小字。 “也是,我看他带着的人,小的小,弱的弱,伤的伤,要是被禁军扣押几天,只怕要出事。”朱昭煦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他要是秦越,遇到这种情况,只怕也只能找侯府求助了。 第二日,秦越如约前来拜访勇毅侯府。门口的守卫早已接到主子命令,听到秦越的名号,便将人领进门去。 “秦公子,这边请。” 这勇毅侯府,果然恢弘庄严。 兜兜转转,过了不知几道门,秦越总算到了勇毅侯府日常待客的茶厅。 “晚辈见过侯爷!”秦越目不斜视,先跟勇毅侯府行过礼后,这才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双胞胎兄妹。 “朱公子,朱姑娘。”秦越浅笑着打过招呼。 今日的朱昭熙没有再扮作男装,她穿了一袭鹅黄色的襦裙,明眸皓齿,俏丽中带着几丝秀雅,若非笑容狡黠,瞧着倒也是一位大家闺秀。 “你来了,坐吧。”勇毅侯并不摆架子,随意地颔首,示意秦越落座。 秦越笑着道谢,一边为自己借用勇毅侯府的名头道歉。 “行了,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朱昭煦率先打断了秦越的话,“祖父与你,也算有缘。在苏城的时候……也多亏了你收留我这妹子。” “是朱姑娘帮了我的大忙才是。”秦越温润笑道。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低垂着眉眼的朱昭熙顿时喜笑颜开。 果然还是秦公子比较有眼光,她这兄长,跟那些掉书袋的老学究似的,无趣得很! 看到妹妹这反应,朱昭煦忍不住撇了撇嘴,一个姑娘家,就算父母再是宠爱,也不该如此没了规矩。 当然,在秦越面前,朱昭煦还是很有分寸的,没与妹妹争执起来。 秦越小坐了一会,也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春闱将至,你先安心备考。”勇毅侯也关切地叮嘱了一句,便让孙子将人送出去。 秦越与朱昭煦离开后,勇毅侯不由看向了孙女:“如何?” 朱昭熙一愣:“什么如何?” “给你做夫婿,如何?” 朱昭熙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回过神来,白净的小脸腾起一阵红晕。 “祖父!”她跺了跺脚,娇嗔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开。 虽没明确说什么,但这反应,也算是回答了。 看着孙女的背影,勇毅侯无奈地摇头。 他这孙女,已经年过十八,放眼京城,也算是个大姑娘了。 早几年的时候,家中就想替她相看女婿,她倒好,这个太丑,那个太弱,挑三拣四,竟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 她是侯府唯一的女儿,有这资本挑挑拣拣,家中也想让她嫁得舒心,便由着她挑选,谁知这一来二去,竟快误了花期。 勇毅侯本也没有这个念头,毕竟秦越远在锦州,与孙女全无交集。可谁能想到,他这个胆大妄为的孙女,会一人逃去丹州,又机缘巧合去了苏城替秦越解围。 勇毅侯倒也没有古板到如此地步,孙女与哪个男子接触了,便得婚假,那孙女往日假扮哥哥出门接触的男子可太多了,实在数不过来。 何况,他也相信秦越人品以及孙女的分寸,必不会做出任何越矩的事。 让他起了这个念头的原因,还是孙女自己的反应。 从苏城回来后,孙女便夸过秦越,虽言辞平和,语气也算不上夸张,可这也算是孙女口中为数不多能够听到的夸赞了。 她自小要强,跟哥哥一起学武,却练得比哥哥还好,往日人家上门提亲的那些男子,哪一个不是被她挑剔得体无完肤,让她夸一句好,已是极其难得了。 何况,秦越还是她往日最看不起的文弱书生,如今却让她一反常态,可见秦越在她心中的评价之高。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勇毅侯越想越觉得秦越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如今他还在世,陛下还尊称自己一句姑祖父,可待他百年之后,陛下待侯府是何态度,那就不一定了。 勇毅侯府已是恩宠至极,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万里挑一的显赫,早已不需要贵门姻亲来锦上添花了。 若是再结交世家,只怕陛下就该起疑了。 秦越身世清白,家世不显,背后没有那么复杂的姻亲关系,反倒成了优势。 而且,勇毅侯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秦越心思清明,心有成算,日后必回对灵溪好的。 不过,儿女婚事,最重要的还是看他们的态度。 勇毅侯便趁着今日秦越登门拜访,试探了一下孙女。她的反应,果然不错,以她的性格,若是不满,她早就一口回绝,又哪会露出那般女儿家的娇羞表情? 勇毅侯心里有了答案,转瞬之间便有了详尽计划。 秦越这个孙女婿,他是志在必得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着急,毕竟春闱在即,等他考上进士再提婚事,也算喜上加喜。 此时的秦越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勇毅侯的孙女婿人选。眼下对他而言,只有春闱一件要紧事。 陆陆续续,前来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差不多都来了京城,秦轩也不例外。 秦轩是与白鹭书院的同窗一同上京的,他的那些同窗,多数都是世家出身,即便父母不在京城,也都有可以投靠的亲友。 举目无亲的秦轩只能找上了姚二叔。 虽说去姚家拜访那日,闹了许多不愉快,但是最终以他发誓为终,还是换来了姚家相助。 临出发前,姚老族长专门写了一封信,叫他交给姚二叔。 老族长之命,姚二叔自然不能不从,命人收拾了客房,安排秦轩住下。 住在简陋阴冷的厢房里,秦轩平息着不甘的心绪。等他考上进士,必再不受此等羞辱! 第九十五章 、抓秦松 禁军衙门的酷刑, 是出了名的残忍。 进了京兆府,是担心自己会死,那么进了禁军衙门的地牢, 那就是巴不得死了算了。 生不如死,大约说的便是这般。 周老七再硬的骨头,也扛不过禁军衙门九九八十一道酷刑。 没几日,他便将事情前因后果交代得一清二楚。 找上他的买主, 是一个南方口音的老年男子, 约莫六十来岁, 用一千金买秦越的命。 除此之外,周老七也一无所知。 禁军统领命人将调查结果通传给了勇毅侯府,也不忘告知秦越这个事主。 “秦公子, 周老七该说的都说了, 当真没什么隐瞒的了。”来通传的侍卫年纪不大,笑容有些腼腆,生怕秦越以为禁军衙门不尽力, 还专门讲述了审问周老七的过程,以证明他们所说的都是真话。 “买主不留真名, 也算是江湖规矩。”所以周老七不知买主真实身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倒是有一个猜想,烦请你转告金大人。”秦越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递给禁军侍卫。 那侍卫应了一声, 转身离去。出门的时候, 他悄悄打开纸看了一眼, 只见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锦州桃溪秦松。 六十来岁的老翁, 必然不会是秦放本人, 那大概率就是他府上的管家秦松了。 秦放这人, 果然谨慎,万事不沾手。就算查到他头上,他也尽可推卸给别人。 就如此前的秦康,又如这一次的秦松。 可这次,他却不想再等下去了。 秦越再次提笔,快速写好了一封送去北疆的信。 也不知道他那个二叔,在北疆如今过得如何?经过这几年的流放生活,他是否还那么坚定地维护秦放呢? * 秦越离开桃溪已约莫一个月,精雕细琢的解元牌坊与劝学牌坊将将制成。 虽说秦越人不在,可该有的仪式却是一样不少,焚香祭祖开祠堂,引得族人羡艳不已。 秦越家中无人,老族长秦荐廉既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又与秦越关系亲近,便由他代劳,替秦越张罗了此事。待两座牌坊落成,秦荐廉与儿子秦榕又设宴招待了各路宾客,俨然秦越的代言人。 “要我说啊,还是老哥你眼光好,老早便买定离手,如今赚了个盆满钵满。”一位族中长辈,喝了点酒,忍不住拉住秦荐廉说起了话,满眼子都是羡慕。 现在谁不知道,日后秦氏一族的希望,就要看秦越了。 他能走得多高,秦氏就能达到多高的辉煌。 没本事的人,得依附族里,可反过来,有本事的人,就算是宗族也得看他眼色。 说句俗气的话,要是秦越高兴,族里自然得利,可若是秦越不高兴,族里只怕都要抖三抖。 秦越考上案首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与秦越拉拉关系,可那时秦越以备考为由,闭门谢客,弄得他们这些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攀关系也没门路。 等秦越高中解元的消息传来,一切都晚了,有道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人家压根不稀罕了! 每每想到这,不知道多少人忍不住跺脚叹息,早知当初,就该跟秦榕一样,早早跟人搞好关系嘛! 当初秦榕与秦越走得近,还有不少族人暗中笑他傻,竟与一个败家子来往,也不怕连累了自己。 如今看来,却是傻人有傻福。 虽说都是同族,可族人之间也有亲疏远近,多少人同姓一个姓氏,见面却不相识。 而秦榕,如今却可以作为秦越的代表,替他招待宾客,还把他那个秀才儿子,塞给秦越做书童。 这一招,实在高明啊! 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一切都是老族长在背后谋算,是他早早看出秦越的天资,才让儿子孙子与秦越一步步绑定,这才有了今日之势。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89节 “说的是,到底是老族长,眼疾手快,还叫孙子跟在咱们解元郎身后做书童,日后自然是少不了一场富贵的。” “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跟在咱们解元郎身后,就算捡个屁吃也是香的啊。你想去,人家还不要你呢。” “你们啊,这就是嫉妒!咱们老族长深谋远虑,你们比不上人家,就知道说风凉话。” 秦荐廉父子此次替秦越张罗牌坊落成一事,眼红的人不少,自然免不了有些闲话。 可秦榕忙着迎来送往,并未留意,秦荐廉便是听到一二,也不以为然。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若是因为别人几句闲言碎语便与越儿起了嫌隙,那才是傻。 这般想着,秦荐廉不由看向一旁坐着的秦放,今日这样的重要场合,他这个做族长的自然是要出面的。 想来,他的心情不怎么好吧? 也是,自家儿子明明也考取了举人,却几乎无人提及,所有光芒尽数被越儿抢去。 秦放这般心胸狭窄的人,又怎么会不在意?如今这副宽厚欢欣的模样,不过是装给外人看的罢了。 想起秦放刚接任族长之位时,间接给他几次下马威,想要从他这个老家伙手中夺权,想必秦放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想到这里,秦荐廉心中不由一阵畅快。若非那时别无选择,他又怎么会将族长之位交给秦放? 如今好了,越儿在族中的威信早已超越秦放,秦放便是想翻天也无能为力,只能蜷缩着做个无甚实权的族长,待到敏儿再历练些年数,他便趁着最后一口气,为孙儿将这族长之位抢过来。 在秦荐廉的计划中,少说还得任由秦放再当个三五十年的族长,然而这世上总有些事,发生得猝不及防,令人毫无准备。 宴席尚未散去,一行人神色冷厉地闯入会场。 “秦松是哪个?!”开口的是禁军副统领,奉命前来桃溪捉拿秦松。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站在秦放背后的秦松。 秦松怔怔地看向那几个不速之客,面上虽强作镇定,可双腿早已战战,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老爷……” 秦松心头打颤,他做过什么事,自己最清楚不过。如今见了这些人,当即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覆灭感。 秦放微微拧眉,站起身看向来人:“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禁军副统领目光冷厉地看向秦放,随即落在了他身后的秦松身上。 六十余岁,神情慌张,想必就是此人了。 “抓住他!”副统领目光锐利地看了过去,一挥手,身后两个侍卫如鹰一般飞身而出。 秦松哪里是禁军侍卫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擒住。 “你们是谁!放开我!”秦松哀嚎着,不由自主地看向秦放求救,“老爷,救救我!” 可没等秦放说话,那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又一次下令:“你是他主子?” 秦放很不想回答,而对面之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一起抓起来!” 另外两个侍卫,气势汹汹地朝着秦放而去。秦放周遭的人早已一哄而散,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你们到底是何人!”秦放尤想挣扎,可是又哪有这个机会,一瞬间他便落入侍卫之手。 “我等乃禁军侍卫,奉统领之命,抓捕秦松!你既是他主子,那便脱不了干系!一并带走!”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随之一沉。 他们虽远离京城,却也是听说过禁军名头的,据说这是为陛下专门办事的衙门,手段狠辣,无人能从禁军手中全身而退。 秦松到底犯了何事?竟惹来了禁军? 秦荐廉不得不站出来:“敢问大人,这秦松究竟犯了何事?竟劳烦诸位,远赴桃溪捉拿此人?” 他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那禁军副统领倒也没有为难他,冷声解释道:“他买通江洋大盗周老七,在京郊截杀锦州解元秦越。” “什么?!”众人齐齐出声,秦荐廉更是一个趔趄,老眼一昏,差点摔倒,还好秦榕及时将他扶住。 “秦松……你怎敢!”秦荐廉双目赤红,恨不得生吞了秦松。 一旁的秦榕已然泪目:“越儿……敏儿……” 周遭族人也都是一副震惊且悲怆的模样。 有两个族老直接晕了过去。 “秦松,你个杀千刀的!” “秦松一个管家,何故□□?!族长,你难道不应该给个解释吗?!” “难不成是秦放嫉恨秦越超过自己的儿子,所以让管家买凶?” “我看八成是这样!” 秦松已经全身瘫软,若非禁军侍卫把持,早已就要倒在地上,而秦放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周老七可是从无失手,所以他才会用几乎所有家底,去买秦越一条命。 可谁知,就连周老七这样的狠角色,遇到秦越,竟也折羽! 不过……秦越死了……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秦放看向秦松,心中暗暗思虑着,好在他早就留有后手,秦松全家的卖身契都在他手里捏着,他为了子孙性命,也不得不认下这个罪名。 此事终将止于秦松,与他何干。 他顶多就是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大不了,秦氏这个族长,他不当了便是。 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能抢夺他儿子的运道。只要轩儿考中进士,日后加官进爵,他今日失去的一切,终将失而复得。 想到这里,秦放心中已然冷静下来,暗含得意地看向乱糟糟的四周。 现场议论纷纷,乱做一团,那禁军副统领见此,只好大喝一声:“秦解元无事,你们不必担忧。” 听到这话,秦荐廉等人喜极而泣,大呼“祖先保佑”,而秦放却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第九十六章 、成弃子 “不可能……不可能……”听到秦越未死的消息, 秦放如同失了魂魄,秦越怎么会没死?!周老七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答应杀的人, 从来就没有失败过! 难道说,这真的是天意吗?老天当真如此偏爱,无论他怎么做,都注定秦越才是那个永远的胜者吗? 想到这里, 秦放脸色惨白一片, 他看向已经吓得失禁的秦松, 心中已无方才的庆幸。 秦越未死,秦松又被抓了起来,他这个族长, 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顾不得看秦放主仆,齐齐看向那禁军副统领。 “大人,越儿如今可好?是否会耽误他的春闱?” 禁军副统领出发之前, 得到了金大人叮嘱,知道这秦越与勇毅侯府关系匪浅, 所以面对他的族人,也还算耐得下性子:“安心便是,秦公子虽受了些惊吓, 但是并无大碍, 如今已在京城, 只待下月春闱。” “如此我等便安心了!”秦荐廉等人皆是松了口气, 又对着禁军再三道谢。 “都带走!”禁军副统领不再浪费时间, 一声令下, 侍卫们带着主仆二人离去。 禁军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快得让许多人以为,这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可是现场众人凝重的表情却又清晰地说明,刚刚发生的事并非梦境。 族长被禁军带走了,秦氏族人瞬间炸开了锅。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咱们族长竟叫禁军给带走了?” “这秦松当真胆大妄为!还好越儿无碍!否则,我定要与他拼命!” “我瞧着,这事定与秦放脱不开关系!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老族长,这可怎么办?” 一番慌乱的议论后,众人再次看向秦荐廉。 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如今这些人里,秦荐廉既做过族长,威望尤在,又与秦越关系亲近,可替他做主,众人也只能指望他了。 秦荐廉由儿子秦榕扶着,脸色肃然,他看向周遭的族人,声如洪钟:“不必惊慌!” 秦荐廉一开口,众人终于安静下来。 “幸好,越儿福大命大,如今安心备考,想必不会影响春闱。咱们自然也不能给他拖后腿!” 秦荐廉不愧是做了几十年族长的人,三言两语便先安抚了族人,又定下了接下去的行动方针。 “如今秦放不堪族长一职,就由咱们几位族老暂代族长之任,处理族中事务,待选出了合适的族长,再将族长之位交于他。” “如此甚好!有老族长您在,我们就安心了!” 有了秦荐廉的安抚,秦氏族人渐渐从今日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宴席是吃不下去了,众人扫兴散去,不多会儿院中便只剩下秦荐廉父子以及几位族老。 “爹,您说,越儿和敏儿还有双胞胎,真的不会出事吧?”秦榕依旧愁眉紧锁,为父的心情,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紧张许多。 “那位大人既然说了无事,那便是无事了。”秦荐廉心中亦然不安,可是他这个时候必须稳住。 越儿在京城备战春闱,他必须要让他后续无忧。 “派人去打听一下,秦松和秦放如今是什么情况。”秦荐廉看了一眼几位面色凝重的族老,眼中闪过沉思。 “老兄弟们,咱们该做个决断了!”秦荐廉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尽是沉痛。 “这个秦放,实在太过分了!”一位族老气得直跺拐杖。 秦放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越儿,这是要磨灭秦氏一族未来的荣光啊,其心可诛! “原本,看在秦轩的份上,只要他安分守己,咱们也就忍了,可现在,他却做出这般无耻自私的事,咱们若是继续放任下去,才是上对不起先祖,下对不起后代子孙啊……” 秦荐廉的话,让几位族老齐齐沉默了下来。 他们作为族中长者,必然是要为全族考虑的。在秦越崛起之前,秦轩显然就是秦氏一族中最优秀的一个,哪怕后来秦越后来者居上,可秦轩也依旧算得上前途无量。 从长远来看,秦越和秦轩若是都能在科举上有所斩获,对于秦氏一族而言,自然是有利无害,这也是为何秦氏族老们始终容忍着秦放,除了没有他作恶的实证以外,秦轩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可是,如今秦放却对秦越下了杀招,也就是逼得秦氏一族不得不做出抉择:要秦越,还是保秦轩? 保秦轩,就不能对秦放做出太严苛的责罚,他们甚至得想办法保住秦放,才好让秦轩记得族里的恩情。 然而秦放父子无事,就意味着他们日后必然还会设法对秦越下手。而且,以秦轩的能力,进入官场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他们这些族老可就干涉不了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0节 若是要秦越,那就必然不能留下秦放这个祸害。可若是只除了秦放,却留下秦轩,那必然是后患无穷。秦轩难道不会记恨秦越?不会记恨族里吗? 古人早就说过,斩草要除根。秦放不能留,秦轩……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秦越和秦轩,对于秦氏一族来说,就好比左膀右臂,舍弃哪一个,都是切肤之痛。 众位族老皆沉默着,最后还是心直口快的秦榕打破一室寂静。 “哎呀,要我说,很难选吗?!越儿是案首,也是解元,这次若是能中状元,那便是我大晋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秦轩他考的再好,能有越儿好吗?!”秦榕思想简单,如今恨秦放简直恨到咬牙,不吐不快。 “再说了,秦轩头上有个爹,他对族里再亲近,能越过亲爹吗?秦放心思不正,满腹私欲,秦轩难道还能绕过他这个爹,为咱们族里着想不成?” “我知道,你们不敢轻易舍弃秦轩,毕竟他娶了姚氏之女,若是当真弃了秦轩,只怕与姚氏也要交恶,可咱们不能只看桃溪眼前的事,越儿日后的夫人,定然是京城高门大户,还比不上一个姚氏吗?!” 秦榕一连串输出,说的几位族老皆是拧眉沉思。 秦荐廉看着儿子,眼中暗暗闪过一丝欣慰,决定再添一把火,故作斟酌地开口道:“说起这个,有件事我方才想起,倒是须得与老兄弟们说一说。” “老族长,有什么事,您就快说吧。”族老忍不住催促。 “你们想必都知道,我与上将军安荣昌有些交情,对吧?”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这几位与秦荐廉年龄相仿的族老却是有所耳闻的。 “这事,咱们倒是知道一二,只是你向来低调,不愿用上将军的名号给自己锦上添花。” “今日我要说的,与我无关,却是与越儿有关。其实,上将军早就将越儿收做义孙。” 此话一出,秦氏族老全都意外不已:“此话当真?!” 秦荐廉捋着胡须,并未回答,倒是秦榕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上将军府上,每年节庆,皆会派人往越儿府上送礼。上将军之孙,与咱们越儿也是拜把子的交情。” “还有件事,我只在这儿说,你们出了这道门,就当不知此事。”秦荐廉又一次开口,神秘的架势,令几位族老越发心焦。 “老族长,您有话快说,可别折腾我们了!” “此事,越儿专门交代了我们,不要对话说起,只是如今事发突然,不说也不行了。”秦荐廉卖了个关子,将众人的好奇心拉到极致,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家敏儿在苏城,因上告秋闱泄密,身陷囹圄,被越儿救出一事,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见众人点头,秦荐廉继续道:“其实,除了越儿外,另有一人出了大力。” “那人是谁?莫非是上将军府的人?” “此人便是勇毅侯府的长孙,朱昭煦。” “什么?!”几位族老惊呼出声,想来这个回答,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勇毅侯的长孙,难道是受上将军所托吗?”有一位族老试探地问。 秦荐廉微微叹气:“此中缘由,我便不知了,毕竟我家与勇毅侯府,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上将军,只怕也差遣不动那位朱公子。” “我听敏儿说起,好似越儿与那朱公子关系甚好,越儿去哪里,朱公子便会随行相护,寸步不离。”秦榕补充了一句。 这、这、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消息啊!勇毅侯府的长公子,那么金尊玉贵的人,竟甘心做越儿的护卫?这交情,何止是一般! 在场的人都不是糊涂蛋,立即便明白了秦荐廉此话的意思——便是十个姚氏全族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勇毅侯府啊! “敏儿上京前,我也曾关照他,若是有机会的话,还得亲自去向朱公子道个谢。不过,这一切都得看越儿的安排了。”秦荐廉如拉家常一般,絮叨地说起自己对孙子的叮嘱。 这时候,谁还关心秦敏呢。几位族老目光对视,终究是做出了决定。 “且不论越儿和轩儿谁更出众一点,只说越儿捐出族田,与子孙后代乃天大的恩德,光是这一点,谁要动越儿,我便第一个不同意。” 第一个人表了态,后面的人便都顺溜了起来。 “秦放此人心术不正,虽说是咱们族里的事,可毕竟触犯了律法,待禁军衙门查清真相,按律处置吧。” “只是秦松一家卖身契皆在秦放手里,恐怕他不得不替主子背锅。” “这事好办,族里出面,还怕秦放府上不交卖身契吗?咱们定要配合禁军,查明真相!” 活到这把岁数了,各个都是老狐狸,无论心里怎么想的。一个个嘴上都说得正义凛然。 秦放父子,终是成了弃子。 第九十七章 、判斩首 桃溪与京城距离颇远, 禁军统领曾下令,抓到人后,就地审问。 禁军副统领便借用了桃溪县令衙门的地方, 刘璋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当即乖乖让出了位置。 别看秦放平日里文弱儒雅,可他若当真是软弱之辈,又如何做得出这桩桩件件狠毒之事?所以, 哪怕酷刑加身, 秦放依旧咬牙不松口。 就如几位族老所猜测的那样, 秦放对于买通周老七截杀秦越一事,拒不承认,他坚称自己对于此事一概不知情, 秦松所为与他毫无关系。 至于秦松, 他一家老小都在秦放手里捏着,他哪敢反水?秦松想死死不成,只好咬着牙一声不吭, 就盼着自己替主子扛下这个罪名,能换来一家人的生路。 若无意外, 秦放的计划,兴许还真的能成功,可他忘了一句古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未等几位族老弄来秦松一家的卖身契, 北疆那边倒是先传来了秦康亲书的认罪书, 秦康亲笔指认, 自己当初买通水匪任一刀潜入秦越府中行凶, 就是听从了秦放的命令。 当初秦越替秦康求情, 让他从秋后问斩改判流放, 等的就是今天。 秦康若是死了,秦放便无后顾之忧。 而只有让秦康活着,受尽北疆风沙苦役之苦,他才会明白替秦放扛下这罪名,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这柄悬在秦放头上的利剑,终于在今日落下。 秦放彻底慌了。 “这是污蔑!秦康是为了脱罪,这才诬陷我的!”秦放拖着伤体,拼命喊着。 然而禁军副统领却压根不愿听他废话,由秦康这封认罪书,秦放便无路可逃。 “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当初犯下弑兄之罪,被你发现,你以此为要挟,命他为你做事。”副统领冷笑一声,谁会拿弑兄的罪名来诬陷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是秦康自己嫉恨兄长,毒杀了他,与我无关……”秦放双目惶然,咬牙辩解。 “我何时说了,这秦康是毒杀了兄长?!”副统领抓住秦放话中漏洞,一击即溃。 此时,秦荐廉又派人送来了秦松一家的卖身契。 得知自家老小不再受秦放掌控,一直咬牙沉默的秦松也终于嘶哑着开了口:“我认罪……是老爷命我以一千金,买通周老七,让他在去京城的路上,截杀秦越……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秦松做了秦放一辈子的管家,随着他从当初的小夫子到了今日的秦氏族长,对他所做的事一清二楚,秦松一松口,剩下的便都好办了。 “当初去找任一刀,也是老爷指使我去的,只是事发之后,老爷要挟秦康,让他认下了这个罪名……还有,当初诱导秦越沉迷赌馆,也是老爷所为……” 秦松一口气,将秦放所犯之事,全都倒了个干净。 有些事,没人察觉的时候,确实不会留心,可是一旦被人指出,想要验证也容易得很。 当初诱导秦越的秦柏几人都在桃溪,抓来一审便知。 副统领又命人抓来了赌馆老板,这些人向来见风使舵,虽收了秦放的钱,但是该出卖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还未等禁军侍卫们出手,便将秦放买通他们诱使秦越沉迷赌馆,又如何逼迫秦越母子还钱,差一点趁乱要了秦越性命的事都交代了。 这一番审查下来,秦放处心积虑多年的阴谋也昭然若揭。 为了夺取族长之位,他一边命人诱导秦越赌博败家,一边故意激化秦康与兄长之间的矛盾,诱导他做出毒杀嫡兄一事。 若非后来秦越失忆,一改此前浪荡做派,反而走上正道,在科举上屡有进益,只怕秦放的计划早已成功。 秦放的罪名一经公布,气愤的秦氏族人早已怒骂起来。 “秦氏之耻啊!这样的人,竟让他做了族长,差点遗害百年啊!” “秦昭兄果然是被他所害!当初我便说,越儿自幼聪慧,又怎么会突然如此败家,竟然是秦放暗中算计!” “员外你死得好冤啊!还好,老天有眼,今日终于沉冤得雪!” “一定是秦员外和秦夫人在天之灵保护越儿,否则他怎么会屡次逃过秦放的暗算。哎,父母之心,便是死了,也放心不下子女啊!” “严惩秦放!必不能饶恕他这种无耻小人!” 周围的谩骂声此起彼伏,此时的秦放衣衫褴褛,千夫所指,哪里还有半点身为秦氏族长的风范? 秦放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是的,他不是他们口中的无耻小人,他是秦氏族长,是未来的进士父亲! 对! “我儿子是进士!我儿子是进士!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秦放双眼赤红,仇恨地看向周围的人,“你们分明是嫉恨,所以才这般诬陷我!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哼!还进士?有你这么一个杀人犯法的父亲,秦轩能不能保住功名,还得另说呢!” 犯罪之子,不可参加科举,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秦荐廉几人取来秦松一家的卖身契时,就已经做好了舍弃秦轩的准备。 “秦放,你可认罪?”刘璋有些痛惜地望着秦放,秦轩乃锦州秋闱三十九名,考中进士也是迟早的事,可今日之事一出,他前程尽毁,再无任何可能。 他任上又要少一个进士了,刘璋心中自然有些可惜,不过比起秦轩,他还是更在意秦越一些。 若是真让秦放计划得逞,截杀了秦越,他才是要气到呕血。 不仅仅是因为秦越与他关系更好一些,也因为刘璋真正的惜才之心。 “什么认罪!我没有!我没有犯罪!谁也别想断我儿子的科举路!”秦放像是疯了似的,谁也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大的力气,一把抢过了衙役腰间的刀,满眼仇恨地望着周遭的人群。 禁军,刘璋,秦荐廉、秦榕…… 这些人,都是坏人,是他们破坏自己的计划,是他们非要跟自己作对! “你们去死!都去死!”秦放挥舞着手中的刀,禁军副统领不屑地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属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瞬间闪身到了秦放身后,只一个动作,便打落了秦放手中的刀,将他即刻擒拿。 “既然案情已经审明,那就麻烦诸位做个见证,待我整理好各种人证物证,便会启程回京,速速向金大人禀明此事。” 禁军做事,最是讲究效率,刘璋以及秦氏几位族老,一同写了见证书,签字画押,又有秦康亲笔认罪书以及秦柏、秦松等人证在,便是天塌了,秦放的罪名也无法更改了。 不过两日,禁军便将来龙去脉理清,迅速地带着秦放等人返回京城。 禁军来去匆匆,而留给桃溪的震荡才刚刚开始。 秦氏一族连夜开了宗祠,将秦放一脉除名,自此以后,秦放及其子孙,再也不是桃溪秦氏的人了。 而姚老族长听闻秦放的事,据说当天就病倒了。姚珍儿的父母当即写下和离书,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据说当时卫氏想拦,说是儿子不在家,谈何休妻。 哪知姚珍儿竟一反平日里沉默之态,厉声反驳:“什么休妻?他有哪门子资格休我?是我不要他了,我要与他和离!” 这口气,她忍了太久。 如今,索性一并出了。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1节 “他不是为了前程,可以抛下妻子吗?如今,让他要那前程去吧!且看看,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说完这些话,姚珍儿便随着父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困住了她三年多的牢笼。 外人说她薄情寡义也罢,说她见风使舵也好,她是一天也不愿再做秦轩的妻子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秦轩将科举前途视作性命,以此为借口百般冷待于她,如今却一朝尽毁,功败垂成,也该让他知道下什么叫做绝望了。 从桃溪到京城,寻常赶路需要大半个月,可是禁军疾行,不过十来日便到了京城。 秦放被带到京城的时候,距离春闱只有不到五日了。 人证物证俱在,秦放与周老七一同被判了斩首。 禁军衙门审案,并不对外开放,所以秦轩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春闱的前一日了。 “少爷,大事不好了!”秦轩的书童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秦轩住的是姚二叔家的客房,隔音并不太好,那书童的声音,隔着老远秦轩就听到了。 “何事如此喧哗?”秦轩有些不悦,他马上就要进殿试了,最是需要沉心静气的时候,不许下人发出任何响动,更何况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可此时书童却顾不得其他,连忙解释道:“小的方才路过庭院,听到姚大人正吩咐下人,要将少爷赶出去呢!” “什么?!”秦轩一惊,虽说姚二叔待他不算热络,可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无情的事。 “你定是听错了。”秦轩忍不住斥责书童,可下一秒,姚二叔的声音便从外传来。 “他没听错。我这小庙,确实容不下你了。”姚二叔从外走了进来,面色肃然,目光不屑。 原本是想叫下人来赶人的,但是姚二叔思来想去,就怕下人请不走他,最后还是自己亲自来了。 “二叔,可是有什么误会?小侄先给您赔礼……”秦轩笑容勉强,却还是维持着风度。 “可别叫我二叔了,担待不起。”姚二叔手中拿着一封信,冷哼着看向秦轩,“珍儿与你已经和离,往后你与我们姚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二叔,您在说什么呢。”秦轩笑容差点挂不住了,他心中涌起不安,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会糟糕到这般程度! 第九十八章 、赶出门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姚二叔看着秦轩, 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也是,禁军衙门的事, 你也没地方知道去。” 这封信,是姚老族长亲手所写。姚珍儿一被接回来,姚老族长就写了这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进京城, 给这个做官的二儿子。 毕竟是民间的马, 到底还是晚了禁军一步。 姚老族长在信里, 将近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姚二叔接到信后,尤有些不信,又专门找了关系去禁军衙门打听了, 果然如老族长所说, 秦放被判了斩首! 这还了得! 一听到这结果,姚二叔慌忙回到家中,秦轩还住在他家里呢!杀人犯之子, 这尊活佛,他是不敢继续收留了, 万一给自己惹了麻烦,那就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了。 所以,姚二叔一到家里, 第一反应便是命人将秦轩请出去。但是他转念一想, 春闱近在眼前, 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轩定然不会走的。 所以, 姚二叔亲自带着姚老族长的信来了。姚老族长的这封信里, 将事情说的十分明白, 倒也不必他再费口舌。 秦轩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脸色越来越沉,眼神死死地盯着姚二叔,坚决不愿相信信上所言:“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爹不可能出事的……” 话虽如此,可是秦轩心中却已经有了不妙的猜想,他知道,他父亲不会放过秦越的。 前几次,虽都让秦越逃过一劫,但也没惹来什么麻烦,所以秦轩理所当然地觉得,事情会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爹做出这样无耻之事,已经被判了斩立决,珍儿也与你家和离,你跟我姚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看在同乡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愿闹得太过难看,你还是自己收拾东西,搬出去吧。”姚二叔双手背在背后,一副送客的姿态。 秦轩踉跄了一下,手中的信飘然而落。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爹怎么可能会被判斩立决!”秦轩双眼泛红,平日里总是温润含笑的双眸此刻如同野兽一般充斥着狠厉之色。 姚二叔被吓得后退一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果然是秦放的儿子,平时装得再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是继承了他爹的狠毒。 当初,父亲真是看走了眼,竟退了与秦越的婚事,给珍儿选了这个夫婿。 想起秦越,姚二叔不禁想起了他从禁军衙门那里听来的消息。那秦越初来京城,便被禁军拿下了,可没多久,秦越就被人接了出去,而那亲自来禁军衙门接人的,竟然是勇毅侯府的长公子。 姚二叔一个四品小官,平日里,别说是跟勇毅侯府的长公子打交道了,就是跟人家门房前的小厮,都说不上一句话。 姚二叔在心里忍不住摇头可惜,若是珍儿当初嫁的是秦越,他在京城说不定还能多一个助力,说不定还能借助着侄女婿的路子,再往上升一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还得倒贴着伺候人! 想到这里,姚二叔脸上神情越发不满,给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即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起来。 秦轩愣着没有任何反应,秦轩的书童却忍不住哭着去阻止。 “别动我们家少爷的笔墨纸砚!那是他明日参加春闱用的!” 桌上,放着秦轩早些日子就备好的上好笔墨,为的就是这一次的春闱。 “让开!”姚家的随从一把推开那书童,直言道,“还春闱呢?有这么一个犯事的老爹,考场怕是都进不去啰!” 书童一听这话,如遭雷击,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家少爷,希望他能否反驳这无礼的随从,可秦轩呆呆地立在原地,根本不发一言。 书童顿时明白过来,这随从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老爷若是当真被判了斩立决,少爷就真的不能参加科举了! “春闱……明日就是春闱……我要参加春闱……我要考进士……我一定会考上的!”秦轩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姚二叔忍不住皱了皱眉。 罢了,看在曾经做过一场亲戚的份上,他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姚二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这里有些碎银,你先收下,出去找个地方先住下吧。” “我不用你的同情!”秦轩听到这话,却好似受了巨大的侮辱一般,一把拍开那荷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少爷!少爷!”那书童抱着一堆笔墨纸砚便想追出去,却被姚二叔拦下:“这银子,拿着。他会用得上的。” 书童犹豫了一瞬,还是捡起地上的荷包,飞也似的追着秦轩的身影而去。 姚家的随从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秦轩的东西,转头看向老爷:“老爷,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姚二叔叹了口气:“放到门房去,他们若是回来取,就给他们吧。” 这秦轩,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不缺银钱的少爷吧?秦放一倒,秦家自然也就倒了,天子脚下,样样金贵,秦轩身上那点银子,支撑不了多久的。 何况,他还得花钱,打点他爹的后事呢。 斩立决的死刑犯,若是没人打点,可是连棺材都没一副,直接扔到乱葬岗喂野狗的啊。 * 秦轩一路冲到禁军衙门,这个地方,他进京城的时候路过过一次。当时,王贺之曾介绍过,说这禁军衙门是京城里最可怕的地方,禁军统领乃陛下心腹,平日里负责稽查百官,也处理一些棘手的案子。 总之,进了禁军衙门,就别想全须全尾地出来,有时候,进了禁军衙门,痛快死了,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王贺之,说起禁军衙门的时候,也一脸肃然。 那些进了禁军衙门的官员,也会被视作污浊,谁也不愿再与他沾惹上关系。 当时,同窗们都笑着开玩笑,说日后千万不要在此处相遇。 可如今,不过短短十多日,他便不得不来到这个鬼见愁的地方。 秦轩站在禁军衙门门口,他跑了一路,发髻有些松散,衣襟也歪了一些,全然不见平日的翩翩公子形象。 “站在这里干嘛?!”守门的禁军侍卫发现了他,上前冷声呵斥。 “官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事……”秦轩咬着舌尖,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颤抖,他身上只带了一些碎银,但是身上的玉佩却是上好的料子,他连忙摘了下来,塞给了那侍卫。 “大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禁军侍卫一把打落秦轩手中的玉佩,恶狠狠地拔出了刀。 秦轩几乎是落荒而逃。 王贺之的话果然半点不虚,这里的人,各个凶神恶煞,绝非凡人可以想象的。 秦轩心中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那封信是假的,也许姚二叔说的话也是假的。 秦轩的书童找到他的时候,天色已暗。 “少爷,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去找如砚!对,去找他!他爹是刑部侍郎,必有法子!”秦轩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也不回地直奔王贺之的府上。 “如砚兄!” 王贺之出来的那一刻,秦轩急切地上前,可王贺之却像是见了瘟神似的后退了两步。 “景辰兄,明日就是春闱了,我爹不让我出来见你,免得乱了心思,但是我看在咱们同窗一场的份上,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王贺之站在离秦轩几步远的地方,嘴里说着客套话,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讽刺却没有躲过秦轩的眼睛。 只是此刻,秦轩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砚兄,我有一事相求……”秦轩刚开口,就被王贺之打断了。 “我知道景辰你要说什么。其实,我爹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你爹那案子,不算秘密,朝中略一打听便知晓了。为了不冲撞了春闱,所以你爹的处决,放到了春闱之后。” 此话一出,王贺之如愿看到秦轩瞬间苍白了脸,他之所以愿意出来见秦轩,可不是为了什么同窗之情,而是想要亲眼看到这个平日里清高的秦轩,坠落泥潭的模样。 “哎,我虽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想必你爹必有缘由,所以才会对你那族兄下手吧?只是,连累了你,可惜了你十几年寒窗苦读,竟梦断春闱前夕。” 王贺之的语气里带了些同情:“不过,这世上,除了科举以外,总还有别的出路的,景辰你也不必沮丧,即便参加不了春闱,也无碍的。” 这些话,听着是安慰,实则却是火上浇油。 秦轩眼前一黑,踉跄了下,要不是书童扶住,只怕就要跌倒在王贺之跟前。 “景辰兄,你没事吧?”王贺之假惺惺地关切上前,被秦轩一把推开。 “我没事。”秦轩咬着牙站稳了身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收敛了他破碎的尊严,对着王贺之拱手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如砚兄。” 说着,秦轩不再看王贺之,转身离去。 他的身姿依旧挺拔,一如往日。 可是王贺之却忍不住轻讽一笑,装得再镇定又如何,明日的春闱考场,他连一步都别想踏进去。 考不了科举,秦轩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庶人。 平日里读再多书又有何用?平日里总被夫子拿来教训他们又有何用? 不过废物一个。 从今以后,他与他们这些同窗,自是云泥之别。 整个白鹭书院,就他将科举看得最重,如今,他却成了无缘科举的那个人。 他的人生,真是一场笑话。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2节 第九十九章 、断前程 春闱当日, 天气晴朗,蓝天万里,白云直上, 寓意极好。 春闱也分三场,每场三日,由礼部主持,考生们通过会试考核之后, 成为贡士, 第一名则被称为会元。 考中的贡士们, 才有机会踏入由皇帝亲自监考的殿试。经过殿试之后,再由朝廷择优录取,依成绩分甲赐及第、出身、同出身。 经过殿试考核者, 便是众所周知的进士了。 想要成为进士, 须得跨过这无数道坎,每一道坎,皆有成千上万的人与之竞争。也难怪古人将科举比喻为鲤鱼跃龙门, 其中难度,相比之下, 也当真不为过。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眼看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突然间却止步当下, 任谁也无法接受。 当初的唐紫英如是, 现在的秦轩亦如是。 贡院门口, 考生们有序地走进考场, 只有一道身影站定不动, 显得格外突兀, 那人便是秦轩。 前一个晚上, 从知道真相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平时,秦轩总是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可此时的他却双眼赤红,面色苍白,身上的长衫虽极力整理了,却依旧看得出几丝狼狈之色。 跟在秦轩身后的书童红着眼眶,小声地劝着:“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沉默了。 回哪里去? 姚二叔把他们赶出来了,姚府定是回不去了。 回桃溪吗?听说家里都被抄了,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 陆陆续续有几个认识秦轩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平日里总是会热情地称呼他一声“景辰”的同窗们,今日都好似瞎了似的,目不转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这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贡院门口。秦敏先从车里走了下来。 看到秦轩,秦敏明显一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反而回过头,看向了马车。 马车里坐的是谁,没有任何悬念。 秦越下了马车,秦敏将早已准备好的框奁交给他,小声叮嘱:“照顾好自己。” 秦敏是经历过秋闱的人,知道这九日的考试,艰苦程度,非比寻常。 秦越轻轻颔首:“接下去几日,平儿和安儿,就劳烦你操心了”。 坐在车里的双胞胎忍不住出声:“哥,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秦越微微一笑。 “时间不早了,进去吧。”秦敏开口,目光再一次忍不住看向了站在远处的秦轩。 秦敏和秦轩,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自然清楚秦轩心中的抱负。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若是秦敏没有经历这一切,他或许会认为秦轩无辜,实在可怜,可是当他想起,自己差一点喝下剧毒的茶水,差一点被飞落下的碎石砸死的时候,他的那一点怜悯之心便消失无踪。 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早有因果。 秦放早就种下的恶果,自然需要有人来承受。 秦轩作为秦放的儿子,难道当真对父亲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晓吗?他若知晓,却听之任之,不仅不孝,更无视法度,无视人命。 就算他真的完全不知情,可秦放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说到底,秦轩——不冤。 如今秦轩狼狈落魄的模样,不是别人害的,而是自食恶果罢了。 顺着秦敏的视线看过去,秦越也看到了秦轩。 目光相对的瞬间,秦越从他眼中看到了刻骨的仇恨。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秦放父子,秦越从不畏惧,但是丧家之犬,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却是常人不能预料的。 虽然府中有陈汉与数十仆从侍卫,可是秦越还是不想冒险。 秦越摘下身上的玉佩,交给秦敏:“拿着玉佩,带着平儿安儿,去勇毅侯府,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请侯府帮忙照料一下平儿安儿。待我归来,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思来想去,也只有勇毅侯府,最是安全。 秦敏接过玉佩,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经历过路上的几次截杀,秦敏也不敢再跟过去那样天真,有些人狠毒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或许这就是秦敏这一趟京城之行,学到的最深刻的一堂课。 秦轩的目光若是能够化作实质,只怕秦越早已被凌迟。然而秦越却根本不屑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了贡院,那个秦轩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足的地方。 一直到秦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秦敏才又上了马车,吩咐赶车的陈汉:“陈师父,去勇毅侯府。” 马车哒哒哒地离去,从头到尾,秦敏都没有与秦敏说一句话。 早在苏城之时,他们的兄弟情义,便已了断。 看到秦越走进贡院,秦轩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拿过书童抱在怀里的笔墨,孤注一掷地走向那道高不可攀的大门。 “姓名,籍贯。” “秦轩,锦州桃溪。”秦轩自报家门,然而短短几个字,就让对面的人变了脸色。 “犯罪之子,无权科考。去去去,下一个。”登记的人不耐烦地对着秦轩摆了摆手,然而秦轩却如魔怔了一般,竟是径直往里冲去。 “大胆!快拦住他!” 蜂拥而上的护卫一把擒住秦轩,就像是丢垃圾一般将他扔出门去。 “呸,脏了爷爷的手!” 秦轩狼狈地倒在地上,身边路过的考生像是见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快步绕开了他,走进贡院。 秦轩的书童哭着跑了上来:“少爷,咱们走吧……” “我不走……我要考科举……”秦轩口中喃喃地说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贡院的门。 然而那道梦寐以求的大门,却在他眼前轰然关闭。 功败垂成,大约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了。 * 马车停在了勇毅侯府门口。 秦敏望着庄严肃穆的侯府大门,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深呼吸了一口,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麻烦找一下你们长公子,就说是桃溪秦越让我过来,有事相求。”说着,秦敏拿出了秦越交给他的玉佩,递了过去,“这是信物,你们拿给长公子一看,他便明白了。” 勇毅侯府的门房见过秦越上门,一听是他的事,立马笑眯眯地应了下来:“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门房拿着秦越的玉佩去了后院,朱昭煦与朱昭熙正好在一处练武。 朱昭煦哪里注意过秦越戴了什么玉佩,反倒是朱昭熙一把将玉佩接了过去:“是他的玉佩。我去瞧瞧。” 说着,朱昭熙随手将剑交给哥哥,径直往门口去了。 她今日是女装打扮,虽不如一般的大家闺秀那般淑女端庄,但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句俏丽可人。 所以,当朱昭熙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秦敏和陈汉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府里的大小姐出门,连忙都避开了眼。 可没想到,朱昭熙直接就到了两人面前。 “秦越让你们过来,有什么事?”朱昭熙一开口,秦敏有些傻眼,反倒是马车里的秦安听出了朱昭熙的声音,惊喜地探出头来:“朱姐姐!” 朱昭熙一看到秦安,也是格外惊喜:“安儿!” 秦安早在苏城的时候,就知道朱昭熙是女儿身,二人私下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如今重逢,自然也是喜不自禁。 朱昭熙笑着上前一步,秦安顺势跳下马车,被朱昭熙一把接住:“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哥哥去考试了,在路上看到那个秦轩了,他有些不放心,所以想让我们来侯府叨扰几天,不知会不会麻烦朱姐姐。”秦安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解释了清楚。 朱昭熙当即应下:“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朱昭熙看向依旧有些回不过神的陈汉与秦敏,粲然一笑:“怎么,多日不见,不认识了?” 陈汉与秦敏此时才恍然回过神来:“你、你是朱公子?” 说完,秦敏便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什么朱公子,人家分明是朱姑娘! 秦敏满脸绯红,又羞又臊,压根不敢抬头看朱昭熙,最后还是朱昭熙爽快地开口:“走吧,先进去再说。” 朱昭熙牵着秦安往侯府走去,陈汉与秦敏对视一眼,连忙接上也一头雾水的秦平,跟了进去。 朱昭熙领着人进去的时候,恰好撞上刚要出来看热闹的朱昭煦。 看到真正的朱昭煦,秦敏和陈汉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当初这位大小姐,是假扮成了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只是不知,当时的秦越,知不知情?可是看秦安与朱昭煦那亲热的模样,答案好似显而易见。 秦安会知道,那一定是秦越告诉她的。 这家伙……不知不觉,竟瞒了他们这么多事。秦敏在心里忍不住嘀咕,却又不得不承认,若是那时候就让他知道朱昭熙的身份,只怕他会更不自在。 这种高门大户的小姐,竟敢假扮兄长去那么远的地方,那胆子得多大啊! 惹不起,惹不起! “哟,又见面了。”朱昭煦看着来人,略带痞气地笑着。 秦平秦安等人连忙问安,却被朱昭熙拦下:“跟他客气什么。走,安儿,我带你去我的院子。” 说着,朱昭熙又吩咐哥哥:“他们就交给你了,好生招待着。” 朱昭煦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听话地办事,带着秦敏等人去了客房。 而秦安则被朱昭熙带去与自己同住。 “你就与我挤一挤,不嫌弃吧?”朱昭熙带着人去了自己的闺房,还饶有兴致地带着秦安去看了自己和哥哥的练武场。 “谢谢朱姐姐。”安儿笑得甜甜,与秦越三分相似的眉眼看的朱昭熙更是心情愉悦。 第一百章 、结善缘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3节 在朱昭熙的热烈欢迎下, 秦平和秦安外带一个拖油瓶秦敏,住进了勇毅侯府。 原本,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 也就是朱昭煦与朱昭熙的母亲——世子夫人本也是心善之人,时常接济一些贫困的远亲旧友,早年跟随勇毅侯府打过仗的,但凡有所求, 也是能帮就帮。 偶尔有外地亲友, 留宿侯府, 也不算什么,反正侯府多的是客房。 可问题就在于,朱昭熙把秦安带进了自己的院子, 与她同吃同住, 这就很了不得了。 要知道,朱昭熙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自小便不喜外人进出她的地盘, 除了家人以及亲近的丫鬟外,就连府里伺候多年的婆子也不许随意进出她的房间。 而她从小学武, 喜欢的东西又与寻常闺秀不同,这么多年来,称得上闺中密友的小姐妹也没一个。 所以, 世子夫人得知自己女儿带着一个小姑娘住进了自己房间的时候, 忍不住惊讶地问道:“那是哪家的小姐?” 世子夫人跟前的陈嬷嬷有些为难地回答:“老奴去打听了, 好似不是京城里的姑娘, 而是姑娘当初在苏城认识的。” 陈嬷嬷这么一说, 世子夫人当即想起来:“难不成, 是姓秦?” 自己女儿当初假扮兄长去了苏城帮了一个姓秦的书生的事, 世子夫人一清二楚。不过这中间又有侯爷的心腹,上将军安荣昌的关系,世子夫人便不好明着发火,何况,此事又涉及女儿闺名,她更不好大肆张扬,便只好按下不提。 “好似是姓秦,听说那姑娘也是双生子,她那双生子的兄长与另一位公子,则被大少爷安置到了南院客房。”陈嬷嬷回道。 世子夫人不由蹙起了眉。 原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这书生倒是不客气,竟将家眷都安置到侯府来了。 他以为,这侯府是什么地方?任由他当做客栈歇脚的地方吗?! “那书生上京春闱,却带着妹妹,怕不是想借此机会,给他妹妹找一门好亲事吧。”世子夫人见多了这样的人,心中不免往坏了想。 她那个傻女儿心思又直来直去,只怕被人当做枪使了也不知道。 “听说那书生也尚未婚配呢。”陈嬷嬷又补充道。 “走,去熙儿那儿看看。”听到这话,世子夫人更坐不住了,直接起身,由陈嬷嬷搀扶着,前往朱昭熙的院子。 世子夫人到的时候,朱昭熙正打开自己大大小小的箱子,给秦安挑选绸缎与首饰呢。 虽然她不喜欢红妆,可她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谁又敢缺了她这些东西?从小到大,朱昭熙不知攒了多少女孩家的玩意,却都放在箱子里发霉,不知道有多可惜呢。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秦安,又如此乖巧可人,朱昭熙忍不住想要给她好好打扮一下。 说起来,秦安身上的衣料首饰,也不算差了,只是与侯府比起来,终究是逊色一成,而她家中又没有女性长辈,平日跟着哥哥们,也不知道跟谁去学习打扮自己,平时的装束都是以简单利落为主,瞧着便有些素净了。 “安儿,这个簪子适合你,戴上吧。”朱昭熙从匣子里拿出一支上好的碧玉蝴蝶簪,精巧秀丽,仔细插在秦安的发髻上,越看越满意。 “还有这个东海的珍珠耳坠,我向来不爱戴这些,也送你吧。” 朱昭熙就好似发现了新游戏一样,里里外外地给秦安换着各种首饰。 秦安看她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忍不住讨饶:“朱姐姐,快饶了我吧,这些东西,安儿万不敢收的,哥哥要是知晓了,定要说我的。” 秦安摘下头上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匣子里。这屋里摆满了价值连城的珍宝,可秦安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并无任何眼馋的意思。 秦安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对于财富的认知,早已超过她这个年纪的寻常女孩。何况,哥哥又从没亏待过她,自从拿回了家中产业,哥哥便将大部分家产都交给她打理,秦安小小年纪,手上已经过过上万的账目,阿娘留下的那些嫁妆私房,如今也都在她名下。 说起来,秦安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所以,对于朱昭熙的这些精贵首饰,秦安看过便算,并不留恋。 世子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秦安放下玉簪的这一幕。 这丫头,倒还算识相。 世子夫人在心里略点了点头,小户人家的女孩子,能养得这般得体,已是不易了。 “阿娘,您怎么来了?”朱昭熙站了起来,拉着秦安走到世子夫人面前,“阿娘,这是安儿,往后几日,她便随我同住。” 秦安连忙给世子夫人行礼:“见过夫人。” “好孩子,快起来吧。”不论心里作何想法,世子夫人面上还是笑得温婉慈祥,客气地拉着秦安起身,一边还嗔怪地横了朱昭熙一眼,“你这丫头,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跟我说一声。” “哎呀阿娘,我方才一忙,就忘了嘛。”朱昭熙挽着世子夫人的胳膊撒娇。 看着珠宝首饰毫无反应的秦安,看到眼前母慈女娇的一幕,眼神反而波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艳羡。 这异动,自然没有逃过世子夫人的眼神。 “安儿,快过来,一道坐。”世子夫人拉着秦安和朱昭熙坐到塌上,一左一右拉着她们。 “真是好孩子,生得如此俊俏。”世子夫人这话倒也不算恭维,秦安长相秀丽,唇红齿白,放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出色的长相了。 “多谢夫人夸奖。”秦安微红了脸,垂眸道谢。 “对了,你来府里住着,家里人可放心啊?”世子夫人只当不知道其他的事,犹如一个寻常长辈一样关切地问道。 秦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朱昭熙便抢着道:“她大哥去考试了,担心她和弟弟的安危,就托咱们府上照看几日。” 另一个秦敏,只是顺带的,朱昭熙连提都没想到提及。 人家还没说啥,这妮子倒是抢着回答,世子夫人暗暗捏了捏帕子,心里更觉不满。 “我也是担心他家里的长辈操心。你当初离开家里的时候,我心里可日日挂念着呢。”世子夫人不由嗔怪地瞪了朱昭熙一眼,目光又一次落在秦安身上。 这回,秦安自己开了口:“回夫人的话,家中父母……已仙逝,并无其他长辈,大哥不放心我们留在老家,这才带着我和二哥一同上京。” 听到这话,世子夫人微微一讶,转瞬明白了为何她方才会看着熙儿跟自己撒娇,露出那样羡慕的眼神了。 世子夫人虽有疑心,但也是个慈母,一听这话,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所言。 “可怜的孩子,是我冒昧了。” “无碍,夫人不必自责。”秦安淡淡一笑,少女的脸上竟显露出几分叫人惊讶的稳重。 因这一事,世子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事又不好当着秦安的面说,便只好闲扯了几句后,起身离去。 “夫人,您就让这姑娘,留在大小姐身边吗?”陈嬷嬷忍不住问道。 “罢了,不过是个小丫头,住上几日,还能怎地。”世子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熙儿身边又一向没有亲近的姐妹,她如今正在兴头上,我若是把人赶出去了,才是伤了母女情分呢。” 这丫头,已经因为之前的亲事,跟她闹过几次了,好不容易这些日子消停下来,世子夫人也并不想这么快再来火上浇油。 “也是,不过是一个小地方来的丫头,就当是陪大小姐打发时间吧。”陈嬷嬷道。 世子夫人没有否认她的话。 因为任谁看来,秦安这样一个没有家世支撑的乡绅之女,纵然他哥哥能够高中状元又如何,那也不过是略长一些身份,挑选亲事也大概率是在清流文官之中,挑选一个低阶小官而已。 毕竟独木难支。 秦越这种平民出身的子弟,要想在朝堂上往上爬,又如何比得上有家族支持的世家子弟呢? “明日叫人送两匹金沙锦去,颜色鲜亮,适合她们这种年轻女孩子。”世子夫人发话道。 陈嬷嬷一脸惊讶:“夫人,这金沙锦可是世子托人从江南寻来的,一年出产不过十来匹,如此金贵之物……” 世子夫人打断了她:“不过身外之物,何必如此小气。她能住进侯府,便是侯府的客人。” 世子夫人后面的许多年,都为自己这一刻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因为那时候的她,愿意那样善待秦安,只是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 秦安羡慕地看着她和熙儿的眼神,叫人忍不住心疼。 这一瞬间的怜悯,让她与未来的太子妃结下了一段善缘。最重要的是,她的熙儿,与秦安终究是成了姑嫂。 姑嫂和睦,夫君疼爱,她的熙儿,眼下还是京城女子暗讽的对象,可若干年后,却成了全京城女子艳羡的对象。 这些事,如今的世子夫人都还不知道。 秦平与秦安到侯府的第二日,朱昭熙亲自带着他们去见了勇毅侯。 秦平与秦安在桃溪的时候,曾见过侯爷几面,只是当时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将他当做寻常老爷爷,如今再见,不免有些拘谨。 “见过侯爷。”双胞胎小心翼翼地行礼。 勇毅侯笑着叫人沏了茶:“坐吧,陪老头子我一道喝杯茶。” “当初在桃溪的时候,你们可还要大胆许多。”勇毅侯玩笑地说了几句后,秦平和秦安终于不再那样拘束。 闲聊之中,秦平一时恍然,脱口问道:“侯爷,石头现在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章 了,鼓掌! 第一百零一章 、长公主 秦平的话一出口, 周围静默了一瞬。秦安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一下哥哥,秦平立马反应过来。 石头如今可不是他们能叫的了,他现在是太子,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了。 秦平连忙紧张地解释:“侯爷,我没别的意思……我没想打听什么……” 见少年如此慌张,勇毅侯笑着安抚:“不必紧张,知道你们来京城, 想必太子也十分高兴, 只是如今他忙于课业, 抽不得空,待日后有机会,或许你们这群小伙伴, 还能见上一面。” 秦平和秦安对视一眼, 二人齐声谢过勇毅侯,但是心中都明白,侯爷所说的不过是安慰人的话而已。成为太子的赵恩禾, 又怎么可能和过去的石头一样呢。 在勇毅侯府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 便到了春闱最后一日。 秦安开始收拾回家的东西,除了世子夫人送的那身金沙锦做的衣裙以及朱昭熙送的一支玉簪,其余的, 秦安什么都没有收。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朱昭熙有些不舍地嘀咕着, 总觉得这些日子, 转瞬就过去了。 “说不定, 日后我们也在京城住下了, 到时候, 还愁找不到见面的机会吗?”秦安笑着安慰道。 “也是, 以你哥哥的才学,考中进士是必然的,说不定,还能冲一下前三甲呢。”朱昭熙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对于秦越的事,更是不知谦虚二字怎么写。 偏生秦安也是一个无脑兄吹,对哥哥无条件信任。 “那就多谢朱姐姐吉言了,到时候哥哥高中,定要让他亲自来谢过朱姐姐金口玉言。”秦安笑着开玩笑道。 “行了,你是故意取笑我呢。说过这话的人,只怕能从宫门口排到城门口吧。” 朱昭熙这话,却是实话。 最起码,当今太子便是这么觉得的。 此时的东宫,太子赵恩禾站在东宫最高的楼上,忍不住翘首以盼,他所望向的方向,便是贡院所在方向。 “殿下,起风了,不如还是进屋吧。”身后的侍从小声劝说着,赵恩禾却依旧执意站在原地。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4节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贡院的大门,待会儿夫子从这出去的时候,他便能够远远地看上一眼了。 其实,从知道秦越考中锦州解元那一天起,赵恩禾便在盼着与他们见面的日子了。只是,他如今身为太子,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他若是在考前见夫子,只怕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赵恩禾只能忍着,忍到春闱结束,忍到科考出了成绩。 只要夫子考中进士,甚至高中三甲,他就可以求父皇,让夫子进东宫为官,甚至做自己的师父。到那时,他便可以常常见到夫子了。 在赵恩禾心中,从未想过秦越会有落榜的可能。 只是如今,贡试虽已结束,殿试却还未开始,所以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上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考生们终于开始陆续走出贡院。赵恩禾踮起脚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口,终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数百学子中,不乏风度翩翩的年轻考生,可是赵恩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秦越。他的夫子,永远这般卓越出尘,哪怕是一个背影,也与其他人不一样。 来接秦越的有不少人,赵恩禾眯起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除了秦平秦安外,还有一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勇毅侯府的双胞胎吗?他们何时跟夫子这般熟悉了?竟还与秦平秦安一块来接他回去。 还未等赵恩禾想出个所以然来,秦越便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赵恩禾的视线之中。 赵恩禾终于转身,缓缓走回自己的寝殿。 等到殿试结束,今科金榜公布,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夫子了。想到这一幕,赵恩禾不由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隆庆帝身旁的大太监冯公公。 “哎呦殿下,可算找着您了。”冯公公笑着迎了上来,“今日陛下在皇后娘娘那用膳,安宁公主也在,陛下着老奴来找您,一块用晚膳呢。” 赵恩禾微微一笑,应了下来:“请冯公公回父皇一声,就说我回去换个衣服,马上便去。” “好嘞,老奴这就是回话。”冯公公得到回复,行了个礼后,转身便走。 赵恩禾的笑容却不由淡了下来。 当今皇后,乃是隆庆帝的继后。当年,隆庆帝被封为郡王之时,同时迎娶了正妃。两年后,王妃无所出,隆庆帝便又迎娶了两位侧妃,其中一位钱侧妃,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那位正妃娘娘,体弱多病,还未等隆庆帝登基,便香消玉殒。而钱侧妃则在进府一年后,生下了隆庆帝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安宁公主。 当年,隆庆帝下江南遇到徐氏的时候,府中确实没有正妃,他许诺会迎娶徐氏,也确实是有过让她做继妃的念头。只是造化弄人,还未等隆庆帝回京禀告此事,徐氏便出了意外。 在那之后,隆庆帝也确实不曾迎娶继妃,这也是众人如今愿意相信,隆庆帝确实对太子生母徐氏情根深种的主要原因。 直到后来,隆庆帝登基之后,将生有一女的钱侧妃立为继后,这才奠定了如今的后宫局势。 在找回赵恩禾之前,安宁公主是隆庆帝唯一的子嗣,生母又是皇后,可以说是受尽宠爱也不为过。 所以,这位安宁公主,性格略微任性,说刁钻也不为过。若是哄她高兴了,她便十分好说话,可若是让她不高兴了,她便能折腾出各种办法,叫所有人都不高兴。 赵恩禾回宫之后,就曾领略过这位安宁公主的刁蛮。 为了巩固赵恩禾的身份,隆庆帝将他的生母追奉为仁慈皇后,位次还在钱皇后之上。 或许,是为了给他这个抢走父皇宠爱的弟弟一个下马威,或许是不满他的生母徐氏凌驾于她母后之上,这位安宁公主见赵恩禾的第一次,就故意质疑了他的身份。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赵恩禾与隆庆帝生得十分相似,可安宁公主偏说他生得不像是赵家的人。 大家都知道安宁公主是在故意为难赵恩禾,但是大家早已领教过她的脾气,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赵恩禾就这样被她质疑了大半日,直到隆庆帝到来,这才终止了这一场闹剧。 然而她毕竟是隆庆帝宠爱了十多年的女儿,隆庆帝哪怕发火,也不过是指责她几句,不痛不痒,无伤大雅。 而赵恩禾却因此,背后被不少人嘲笑,说他这个民间来的皇子,顶天也就是个私生子。直到他被册封为太子,这样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自那以后,赵恩禾就明白,那位慈眉善目的皇后,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和善,她若是真的和善,就不会任由安宁公主如此羞辱自己。 他也知道,这位安宁公主,即便为所欲为,闯下再大的麻烦,父皇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为他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用来继承江山社稷的,而女儿则是用来宠爱的。 而且,父皇不仅不会责怪她,还会努力撮合,希望他们姐弟能够友善相处,成为他心中幻想的那般一家和睦。 不得不说,安宁公主不愧是在隆庆帝身边长大的,对他的了解,远超赵恩禾的认知。 好在,赵恩禾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若是硬刚的话,反倒会让父皇觉得他小肚鸡肠,不堪大用。 所以,他一直表面上维持着对钱皇后和安宁公主的恭敬,满足父皇心中最想看到的一家和睦。 不知不觉,赵恩禾就走到了皇后的仁寿宫。 大殿内,安宁公主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隆庆帝哈哈大笑。他这般欢畅的模样,极少在自己面前表露,也只有这个女儿,才会哄的他这般开怀大笑。 “哟,弟弟来了呀。”安宁公主看到了赵恩禾,微笑着开口。 大约是被隆庆帝训斥过几次后,安宁公主如今也学乖了,已经不会故意给他难堪,反倒是暗暗炫耀着父皇对自己的宠爱。 “你看,父皇命人送来的红珊瑚,好看吗?喜欢的话,姐姐送给你便是。” “多谢阿姊的好意,这红珊瑚娇艳,适合女孩家,还是姐姐自己留着吧。”赵恩禾中规中矩地说道。 钱皇后笑着道:“确实如此,安宁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红珊瑚啊,还是留着给你做嫁妆吧。” 安宁公主一听这话,连忙娇嗔道:“我才不嫁人呢,我就要陪着父皇和母后。” 隆庆帝却若有所思:“安宁这年纪,确实也耽误不得了。” 安宁公主今年已经十七了,早些年的时候,皇后和隆庆帝宠爱她,不舍得她过早出嫁,便一直没有张罗此事,如今却是有些不好再耽误了。 “放眼京城,只怕比你年纪还大的未婚姑娘,也就剩下勇毅侯府的大姑娘了。你们俩啊,真是半斤八两。”钱皇后忍不住叹气,一副替女儿操心的模样。 “上回见姑祖父聊起此事,他说心中已经有了预备的孙女婿人选了。只怕马上,京城里就剩下你一个老姑娘了。”隆庆帝笑着说道。 安宁公主故作羞涩地躲到了钱皇后身后,钱皇后笑着拍着她的手,一边与隆庆帝商议道:“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什么人选?” 隆庆帝还未开口,安宁公主就从钱皇后身后探出脑袋:“我的驸马,当然该由我自己挑!” 如此出格的要求,隆庆帝却也由着她。 “好,只要你喜欢,朕与你母后,便无话可说。” 第一百零二章 、秦轩死 赵恩禾坐在一旁,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亲密无间的模样,始终沉默着。 隆庆帝与钱皇后说了好一会儿安宁公主的婚事,这才好似注意到了一旁沉默的赵恩禾。隆庆帝似乎也意识到, 自己这样冷落儿子,不太好,轻咳了一声后,吩咐冯公公。 “时间也不早了, 叫人摆膳吧。” “是。”冯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 忙出去吩咐。 不多会儿, 早已预备好的晚膳便如流水般端了上来。看似丰盛的家宴,却处处彰显着对安宁公主的宠爱,每一道菜, 都是安宁公主最爱吃的。 安宁公主略挑衅地看着赵恩禾, 赵恩禾依旧不言。 现在,这样的小把戏,已经无法跳动他的情绪了。就像夫子所说, 只要他在心中将父皇当做君来敬畏,舍弃那一份对父亲的渴望, 事情好像就变得简单许多。 父皇尚在盛年,谁也无法肯定,未来父皇还会不会还有别的儿子, 所以他必须摒弃那点侥幸心理, 不要将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当做理所当然。 东宫之位, 是父皇为了稳定朝局, 这才赐给他的, 可他坐得并不安稳, 往后的路,须得他尽力筹谋,步步为营。 一顿饭,看似团团圆圆,父慈子孝,然而赵恩禾明白,之所以钱皇后和安宁公主会这么太平地和他坐在一桌吃饭,不过是为了满足父皇合家欢的心愿而已。 赵恩禾也不比她们高尚多少,他们都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来自父皇的恩宠,所以,让他高兴,是最重要的。 * 马车悠悠地往勇毅侯府驶去。 朱昭煦看着秦越,开口道:“祖父说了,你们那宅子,年久失修,虽着人简单收拾了,可如今春寒未过,总是不太方便,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侯府,正好也叫人好好休整一下。” 到底男女有别,虽一同来接秦越,但是朱昭熙与秦安坐在后面那辆马车,而朱昭煦则和秦越兄弟坐在前面那辆马车里。 “侯爷盛情,晚辈就不客气了。”秦越笑着应道。 他也算有自知之明,自己就算考上状元,在勇毅侯这样的人物眼中,也不过蝼蚁一般。 勇毅侯对他这般关切,不过是出于长辈的好心,他又何必为了避嫌,拒了长辈一片善意。 朱昭煦忍不住打量着他。在贡院待了这些日子,秦越明显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许多,可见这考科举也忒不容易。 朱昭煦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还好他家是走武将路子的,不用他啃这些劳什子的书本子。 “灵云为何这般看我?”秦越摸了摸鼻子,有些困惑地问道。实在是朱昭煦这眼神实在太直勾勾的了,看的秦越不问都不行。 “我只是想,你们考科举果然也不容易,也难怪那个秦轩会疯了。”朱昭煦轻飘飘地解释道。 事关秦轩,秦越目光中有了兴味。 朱昭煦便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那日春闱开考,他被拦在贡院之外,却还不肯死心,连着好几日都守在门外。你也知道,这些时日,到了晚上,春寒料峭,可不就冻坏了嘛?听说他没几日就烧了起来,身边就一个书童,哭天喊地也无用,一连烧了好几日后,听说人都烧傻了,如今呆呆傻傻,见到人就说自己要考状元。” 秦越听得一片怅然。 这不就是另一个唐紫英吗?只是唐紫英疯傻是假,秦轩……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没有还手之力。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尖锐的怒吼声:“秦越,我要杀了你!” 秦越掀开车帘,就看到披头散发的秦轩疯了似的要往马车方向冲,然而陈汉一根手指就足以将他阻拦在外。 秦越坐在马车里,高高在上,毫发无损,他的周围,有那么多想要保护他的人,而他却被人视为祸端,避之不及。 “走吧。”秦越放下车帘,目光淡漠而平静。作为医者,他不喜杀生,也不信奉斩草除根那一套。 自食恶果者,自有天收。 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哒哒哒的马车渐渐走远,跌倒在地的秦轩望着再也无法企及的那个人,蓦地吐出一口血。 身后的书童吓得哇哇大哭:“少爷!” 秦轩重重地倒了下去,明朗的天空与他无关,热闹的京城也无他无关。 他的一生,就像是一个笑话,为了前程,追逐一生,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鲜血不断地从秦轩的口中涌出,耳边书童的哭声渐渐远去。秦轩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彻底归于黑暗。 书童哭哭啼啼了一会,发现面前的少爷不知何时没有了动静,他猛地止住哭声,颤抖着手伸到秦轩鼻下,竟无一丝气息。 不知何时,秦轩已然咽气。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5节 昔日秦氏双秀,终究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个青云直上,一个客死异乡。 秦氏后人说起,无不唏嘘。 只能说,做人做事,还是要脚踏实地,更忌嫉妒贪婪。 * 秦越一行人回到勇毅侯府,立即就去拜见了勇毅侯。 双胞胎的父亲,世子恰好也在。世子是第一次见秦越,目光中不由带着些打量的意味。 “你便是秦越。”世子用的是肯定句,“果然是一表人才。” 秦越微微一笑,既不过于谦卑,也不曾露出傲色。 “好了,考了那么多天,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勇毅侯发了话,晚辈们自然听从。 几个小辈一离开,勇毅侯便看向了儿子,微微挑眉:“如何?” 世子微微颔首:“父亲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原来,勇毅侯暗中跟儿子透露了自己的想法,有意将孙女许配给秦越。作为朱昭熙的亲生父亲,世子自然要先过目之后再说其他。 “此事本也不急,合该在殿试之后,等他有了功名再与你说起,只是,我又担心,到那时候,万一他被别家提前给榜下捉婿了,咱们到哪里再给熙儿找一个心仪的男儿。” 勇毅侯向来疼爱这个孙女,为她终身大事,也算操碎了心,放眼京城,但凡他孙女能看得上的,就算是皇子皇孙他也能捉来。 可惜,他孙女一个也瞧不上啊! 如今,好不容易她对秦越青眼有加,勇毅侯自然是高兴。 别人家选女婿,兴许是先看家世,但是勇毅侯自己本身就是泥腿子出身,对于世家那一套做派做是不屑,皇侯将相宁有种乎,当初他们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世家,还不是一个个跪着迎接。 只要人品端正,孙女喜欢,这就足够了。 这两条,秦越都符合,而且,勇毅侯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一丝了凡的气质。 日后,他的前程,必不会低于了凡。 这样一盘算,这么好一个孙女婿,要是被人抢了,那才是拍大腿都来不及呢。所以贡试一结束,勇毅侯就发话,叫人把秦越请到府上休整,美其名曰省的麻烦,实则也是想让儿子看一眼,他若是没有意见,勇毅侯就打算过几日与秦越直说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勇毅侯深谙此道。 “此事,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夫人那里……”世子有些为难,他夫人是父亲起家后,先帝赐婚的,为了笼络世家,当时的有功之臣的子孙,都被赐婚了世家女子。 他的夫人,便是典型的世家女子,重视家世,讲究规矩。前面给女儿相看的那些公子,也都是世家子弟。 “你是她夫婿,是熙儿的父亲,此事,当然是你去说。”勇毅侯端起茶杯,明显开始装傻。 他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变通了,守着世家那一套,满嘴都是规矩和体统。 当初,他要孙女跟孙子一块习武,儿媳妇就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子,哭得勇毅侯头疼不已。 自那以后,勇毅侯就避免再与儿媳妇发生冲突了,但凡有事,就让儿子抵在前面。 “哎……这,罢了,我去与她说吧。”世子也头大,但是事关女儿的婚事,又不能不上心。 世子一步三叹息地去了后院,刚一说完来意,世子夫人果然就炸了。 “我说呢,为何好端端地要将他弟妹送进府里,我还以为是想攀附侯府,没想到我眼皮子浅了,他竟是想娶我的熙儿?!他凭什么?!”世子夫人委实气着了,就连最重视的规矩都忘了。 世子连忙安抚,顺便替秦越解释:“这倒怪不了他,此事他还不知道呢,是父亲起了这个念头,让我来问问你的看法。” “我有什么看法?重要吗?父亲都打定了主意,我反对有用吗?”世子夫人忍不住掉眼泪,“我辛苦养大的女儿竟要嫁给一个外乡来的穷学生,外面的人要怎么看我?” 世子干笑着:“这秦家也不算穷,父亲说,他家里还是有些产业的。”起码比他家祖上富裕多了。 “何况,他这不是在参加春闱吗?等今科金榜一出,他便是进士了。” “进士又如何?家里连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还不是得靠侯府替他张罗?咱们这是赔了女儿,还得替人数钱呢!”世子夫人忍不住怨道。 这话,世子也无法辩驳。 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因为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人脉和关系,秦越就算考中进士,也只是清流一个。 “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熙儿喜欢,是不是?”世子绞尽脑汁想着措辞,“不然,就算是再好的家世,熙儿不喜,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堵得世子夫人哑口无言。 以她女儿的性格和武力值,她不喜欢的男人,怕是别想近身。 第一百零三章 、谈婚事 “再说了, 论家世,我家难道就好吗?”世子笑着凑上去,“我家往上数三代, 还是泥腿子呢,比秦越还不如,你不还是心甘情愿嫁过来了?” “那能一样吗?”世子夫人没好气道,“父亲是太·祖爷身边的大功臣, 最信赖的大红人, 母亲是太·祖唯一的妹妹……” 世家看家世, 重规矩,但也最会审时度势,在那时候, 别说是跟泥腿子联姻了, 给泥腿子做臣子,不也跪得飞快吗? 不过,这些话, 世子是决不会说出来的,他夫人最要面子, 他若是这么说,才是真的火上浇油。 “这不就对了吗?你怎么知道,今日的秦越, 未来不能成为大晋砥柱?”世子扶着夫人坐下, 耐心说这道理, “咱们父亲的眼光, 你还不相信吗?他老人家能对这小子另眼相看, 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世子夫人面露沉思, 喃喃道:“他那个妹妹, 倒是还算稳重。” “是呀,我可听说,秦越父母亡故之后,弟妹便是由他带着。他妹妹既能得你一句夸赞,想必是真的不错,那她那个哥哥,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何况,秦越已连中两元,上下五百年,也只出了了凡大师和他两个而已。这次殿试,他若是还能高中状元,那便是空前绝后的三元及第。他才未及冠哎,如此年轻,日后前程,能差吗?你别忘了,咱爹封侯的时候,可已经快三十了。” “再者说了,那些世家,你最是清楚,表面风光,内里乌糟,兄弟妯娌一堆,咱们熙儿的性格,能忍得了那些吗?到时候熙儿往那深宅大院一嫁,咱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倒不如秦越这般小户之家,别无依仗,咱们侯府还能说的上话,想必他也不敢亏待熙儿。” “这倒是,他家只有一弟一妹,皆是他教养长大,想必不敢放肆。”世子夫人沉思道。 “可不是这个理嘛?夫人你能想明白就好。” “那……就看看这次殿试结果。他若真能高中,我便同意将女儿许给他。”世子夫人思索了好一会,终于松了口。 世子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应道:“这才对嘛,咱们做父母的,无非就是盼着儿女好,熙儿高兴,咱们才高兴嘛。” 世子回头便将这话转给了勇毅侯,听到儿媳终于同意,勇毅侯也不禁松了口气。 至于那个必须高中金榜的前提,直接被勇毅侯和世子给忽略了。对于秦越的能力,没有人产生怀疑。 贡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秦越依旧名列榜首,案首、解元、会元,被他一人摘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是三元及第! “果然还是秦兄!我朱奎心服口服!”站在那榜单之下,昔日锦州学子朱奎叹然摇头,有外地学子不知秦越之名,忍不住跟他打听起来。 “兄台,这位会元,你认识?” “自然认识!他便是我们锦州解元!”朱奎这人,虽心高气傲,但是一旦被折服,便也是真心钦佩,说起秦越,他便忍不住眉飞色舞。 在朱奎与几个锦州考生的宣扬之下,当初秦越在锦州那些事又一次传扬开来。 “原来,让锦州秋闱重考的那个书生,就是他啊!” “这般胆识,我扪心自问,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有生之年,若能与这三元及第的天才谈古论今,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你们说,他若是中了状元,那不就是四元及第?那可真的是万万中无一了!” “四元及第,多好的兆头,可见当今圣上,得天庇佑,才能得此贤才啊!” 这种种传言,尽数被禁军收拢,传到隆庆帝耳中。 隆庆帝看着手中这种榜单,秦越二字写在最前面,格外醒目。 “你当真……一步一步,走到朕的面前了。”隆庆帝面露沉思。 身为天子,年过而立,他不得不开始信命。 看来,这次殿试,他得好好观察一下,这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惊艳绝伦。 殿试,由隆庆帝亲自出题,他沉思片刻,提笔写下四个大字:帝王之政。 * “今日设宴,一来是祝越儿高中会元,二来,也是祝越儿接下去的殿试,还能拔得头筹。”勇毅侯第一个举杯,众人也随即恭贺起来。 秦平和秦安年纪还好,世子夫人叫人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葡萄汁,二人也兴奋地跟着举杯,看着哥哥的眼神里满是骄傲。 秦敏坐在末位,但是能够坐在这里,与勇毅侯一块吃饭,他已经觉得是天大的荣幸,几杯酒下肚后,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他现在终于理解祖父的话了,为何非要他跟着秦越。 这样的场合,他紧张得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惹怒了这些贵人,可秦越呢?谈笑自如,毫无怯懦,他就像是天生的主角,无论面前站着谁,也永远不卑不亢。 “恭喜你啊,三元及第。”朱昭熙远远地举杯,对着秦越灿烂一笑。 秦越微微颔首,二人遥遥举杯,对视而饮用。世子夫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用胳膊捅了一下身旁的丈夫。 世子顺着夫人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挑了下眉。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用在世子夫人身上,最恰当不过。 一开始,她是最介意的人,而现在,她大概是这屋子里最喜欢秦越的人。 世子夫人是越看越觉得秦越顺眼。 她女儿这眼光,当真不错,别的不说,只说秦越着一张脸,就足够赏心悦目的。 世子夫人也非寻常妇人,她略一想就明白了,秦越连中三元,接下去的殿试,只要没有意外,陛下必会点他做状元,完成四元及第的美名,讨个吉祥彩头。 毕竟哪朝哪代,也没出过这样的才子,如今这样一个香饽饽落到陛下手里了,他还能不伸手接着吗? “咱们要不要趁这几日,将婚事跟他先提了?”世子夫人小声跟丈夫商量着,“我怕殿试结束再提,就晚了。” 要不是秦越如今住在勇毅侯府,只怕他家家门都要被人踏破了。世子夫人如今也不得不佩服公公的高瞻远瞩,找了个理由将秦越留在府里,叫其他人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这……怕不是会影响他备考哦?”世子有些犹豫,却被世子夫人横了一眼。 “人家需要临时抱佛脚,越儿需要吗?我瞧着他只要吃好睡好,就万事大吉了。你赶紧跟父亲商量一下,尽早将这事跟他说了。”世子夫人催促道。 “好,那我今晚就跟父亲商议一下。”世子终于答应下来,“熙儿那里……” “哎呦,你看那丫头的眼神,大半时间都落在越儿身上,女大不中留了!”世子夫人半是抱怨半是娇嗔,这女儿要出嫁,做爹娘的心疼,可嫁不出去,做爹娘的也头疼。 两相比较,还是心疼一下下吧。 这样想着,世子端起酒杯,凑到了勇毅侯身旁,小声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勇毅侯边听边点头,含笑的目光落在秦越身上。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6节 这个孙女婿,他是志在必得的。 等到酒足饭饱,宴席散去,勇毅侯叫住了秦越:“越儿且留步,老夫有事要与你商议。” 秦越闻言,立即顿足,秦平秦安等人则先行告退。朱昭熙想留下来,也被世子夫人给拉走了。 屋里只剩下勇毅侯、世子以及秦越三人。 “留你下来,是有一事相商。”勇毅侯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你马上就要及冠了,这终身大事,可有考量?” 秦越一惊,这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会议论婚事的,只有各位婆婆妈妈。没想到,最先跟他提及此事的,竟然是勇毅侯。 “回侯爷的话,晚辈父母已逝,如今志在事业,暂时还未想过婚娶的事。” “男儿志在四方,这是好事,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成家,后立业。”勇毅侯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索性开门见山,“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我今日留你,便是想给你做个媒。” “你现在踏出勇毅侯府的大门,只怕想要抓你回去做女婿的,没有百家,也有八十。你拒得了一家两家,难道还能全都拒绝了不成?总有你拒绝不了的人家,到那时候,你当如何?” 这话,直接将秦越问倒了。 他也知道,在这个年代,不婚不孕,属于绝对的异类,他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成婚生子,是迟早的事。 沉默了一会后,秦越开口问道:“不知侯爷,想保哪家的媒?” 勇毅侯和儿子对视了一眼,再次开口:“别人家的闲事,我可不愿意多管。我要保的,自然是我的亲孙女。” 朱昭熙?! 这次,秦越当真是意料之外。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朱昭熙身上有着让人羡慕的鲜活气息,与那些循规蹈矩沉闷刻板的女子相比,与朱昭熙成婚,似乎不是那么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可是,堂堂勇毅侯府的大小姐,放眼京城,只怕除了公主外,就她身份最为尊贵,又何必委屈嫁给自己? “侯爷,婚姻大事,虽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最重要的,还是本人的意愿。” 秦越看向勇毅侯和世子:“多谢侯爷与世子垂爱,但是此事,最重要的是朱姑娘的意思。” 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反对?! 听出秦越话中的意思,世子忍不住笑了:“好好好,我定会好好问过熙儿,她若是摇头,我绝不勉强。可是,她若是点头,你们这事,可就算定了啊。” 第一百零四章 、换信物 这个时代, 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可是对于秦越而言, 说他情感冷漠也好,说他对女色寡淡也罢,他确实并不太想在感情上费太多心思。 他若娶妻,必然只娶一位,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实在应付不来。 最重要的是, 朱昭熙性子活泼,也有想法,最起码, 他们之间还有共同话题, 比起现在流行的盲婚哑嫁,实在好上太多了。 至于年纪…… 别人诟病朱昭熙年纪大,是京城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秦越看来却还是太小,还没到现代的法定结婚年纪呢。 最好是能过两年再成婚。 不过, 比起寻常及笄之年就成亲的小娘子来说,朱昭熙已经算是相对成熟,换做其他…… 秦越只是想了一下, 便有一种犯罪的错觉。 就在这时, 世子夫人去而复返。 事关女儿的婚事, 她还是忍不住亲自前来看一看情况。 “想来父亲与我夫君已经把意思与你说明了。”世子夫人打量着秦越, 微微笑道,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尽管说出来便是。” “晚辈还是那句话, 最要紧的,是朱姑娘的意愿。” “我家熙儿自小被宠坏了,胆子也大,日后你得多多包容。”想起自家女儿还曾女扮男装跑去苏城,世子不免有些心虚。 世子夫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等成婚后,熙儿必不会跟以前那样没规矩了。” 秦越却道:“朱姑娘这般性子,很好。” 她这样鲜活的一个人,若当真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沉闷性子,秦越不免觉得可惜。 听到这句话,世子夫人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眼神越发明亮:“我这便去问熙儿。她若点头,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说着,世子夫人便急急忙忙去找女儿,那急切的模样,叫世子都忍不住有些汗颜。 在这之前,究竟是谁百般挑剔的?这女人啊,还真是善变。 “你安心准备殿试,其余的事,等你考完,咱们再议。”世子干笑了下,笑着对秦越道。 走在侯府的花园里,秦越忍不住看向璀璨的夜空。夜色微熹,微风轻拂,明日又是一个晴朗的春日。 * 世子夫人急匆匆地走进女儿的房间,朱昭熙刚刚卸去头上的钗环。 “阿娘,您怎么来了?”朱昭熙困惑地望着母亲,不是才走了没一会嘛? 世子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坐到床边,笑着轻抚女儿的面颊:“我的熙儿,已经是大姑娘了。” 朱昭熙有点奇怪地看着母亲,好端端说这种话,必然有事发生,而且,多半是与她的婚事有关。 朱昭熙无奈地拉下母亲的手,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又想介绍哪家的公子了?” 世子夫人笑着点了下女儿的脑门:“一跟你说婚事,便给我摆脸色?” 朱昭熙烦不胜烦,从她及笄之后,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了,总是老生常谈。 “我说了,我不想嫁,阿娘又何必勉强我。” “哦?连哪家公子都不知道,你就这么笃定自己不愿意?”世子夫人故作玩笑道。 “不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公子?”朱昭熙已经对她阿娘的喜好了如指掌,跳来跳去,也跳不出那些大家氏族。 “还真是被你说对了,他确实是个读书人。”世子夫人笑着道。 朱昭熙连忙是显而易见的抗拒:“阿娘,我说的很清楚了……” “哎。”世子夫人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秦公子那里,我叫你爹别去说了。” 说着,世子夫人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一下!”朱昭熙连忙拉住世子夫人的手,目光盈盈,“阿娘,您说的秦公子……是哪个?” 这京城里,姓秦的世家有倒是有,但是似乎与她家关系并不熟络,家中也没有适龄的未婚公子…… 朱昭熙脑海中能找出来的姓秦的公子,当真没几个。 莫非,这秦公子是……他? 想到这里,朱昭熙一双杏眸不由越发明亮,看着世子夫人再次问道:“阿娘,您快说啊!到底是谁?是……是他吗?” “还能是谁?”世子夫人没好气道,“住在咱家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秦越?”朱昭熙像是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 “知道了还问!羞不羞?”世子夫人嗔怪地瞪了过去。 朱昭熙笑了起来,她想矜持一点,可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不是说不喜欢文弱书生吗?你祖父也真是的,乱点鸳鸯谱。我看,还是叫你爹回绝了此事吧。”世子夫人故作不耐地说道。 “等一下!我愿意的!”朱昭熙连忙拉住母亲,“我愿意的!” “阿娘,您……怎么会同意的……”朱昭熙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她阿娘什么性格,她最了解不过,秦越的家世,是万万不会入她的眼的,所以,哪怕她心里对秦越有些好感,也不敢贸然说出来,生怕直接激起了阿娘的怒火,反倒坏了事。 “你这丫头,平日里胆子这么大,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反倒胆怯起来了?”世子夫人横了她一眼。 “我不是想慢慢跟您和阿爹说嘛……”朱昭熙黏了上去,难得地撒娇道,“我怕您不高兴嘛……何况,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嘛。” 后面这个,才是主要原因。 世子夫人一边在心里感慨女大不中留,一边又忍不住有几分心酸:“就你这磨磨唧唧的动作,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朱昭熙一听这话,便知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一些她还不知道的事,急切道:“阿娘,莫非他已经点头了?” 看着女儿双眼有神的模样,世子夫人叹了口气:“咱们是女方,你能略微矜持一些嘛?” 矜持为何物? 朱昭熙可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 “阿娘,您别卖关子了!” “好了好了,你祖父和阿爹已经跟他提了。他说,只要你点头,他就点头。”世子夫人解释道。 “阿娘您快去跟他说,我点头了!”朱昭熙把小脑袋点得跟鹌鹑似的,那一双晶亮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行了!今天这么晚了,就算要说,也该等明天了。”世子夫人长叹一声,作势起身,“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就交给阿爹阿娘了。” “嗯!阿娘慢走!”朱昭熙送走了母亲,兴奋地扑到了床上。 嘿嘿嘿,她想控制自己的笑容,然而那心底的欢喜就像是从水底冒出来的泡泡,一个散了,又一个接上,怎么也停不下来。 “秦越……秦公子……”默默念着秦越的名字,朱昭熙甜蜜地笑着。 不知想起什么,她突然起身,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翻了好一会后,找出了一块羊脂玉玉佩,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 这是祖父在她及笄之时所蹭,如今,也该换个主人了。 * 清晨的朝露澄澈洁净,因为知道秦越要安心备考,所以他的院子被安排在了侯府的最东面,既安静,亦有旭日东升的吉祥寓意。 “这是熙儿当初及笄时父亲赠给她的羊脂玉佩,如今便当做信物。” 秦越想了下,也解下了腰间的玉佩:“这是晚辈抓周时的玉佩,随身佩戴至今,劳烦世伯转赠。” 世子高兴地接过:“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了,等殿试那日,我叫灵云亲自送你去。” “世伯慢走。”秦越拱手送道。 世子摆了摆手,心情极好地离开。 不一会儿,秦敏与秦平走了过来。 “哥,一大早,世子找你有什么事啊?”秦平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7节 秦越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腰间新挂上去的羊脂玉玉佩,淡淡道:“没什么,还不快念书去?” 就算要谈婚论嫁,也要等他这边请人上门,三书六礼之后才好对外宣布,此时为了朱昭熙的名声,也不好大大咧咧地说出此事,是以秦越对着亲弟弟也含糊了过去。 “好吧,我这就看书去。”自从哥哥三元及第,秦平身上的压力陡增,下一届科举,他也满十五岁了,也该下场试一试了。有这样一个天资聪绝的哥哥,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也不好差得太远。 至于秦敏,他在侯府又不敢乱走,生怕惹出什么麻烦,也只好日日跟着秦平一块念书,倒比他往日还勤奋几分。 秦越与朱昭熙再次相见,是在他参加殿试的前一日。 勇毅侯特地将他叫了过去,朱昭熙也恰好在那。她的腰间,挂着秦越所赠的那枚玉佩。 而秦越腰间,也挂着她所赠的那枚玉佩。 对视之时,二人都有些不太自然。 毕竟是谈了婚事,当然与之前不一般了。 勇毅侯如常地叮嘱了他几句,秦越告辞时,朱昭熙也跟了上去。 “咱们的事,你当真是愿意的吗?”朱昭熙望着他,目光澄澈。 秦越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在我心中,成亲与否,并不重要,可我若一旦娶妻,也必珍之重之。” 秦越还是决定与她说明白,少女之真情,重如千金,他亦不愿辜负。若是她所求他给不了,那他也不愿误她终身。 朱昭熙望着他:“于我而言,成不成亲,也没那么重要,可我所嫁之人,他不可迂腐,不可说这不许,那不许……” 秦越点了点头:“我自不会如此。” 朱昭熙笑颜如花:“那就够了。” 秦越也笑了:“若我必须娶妻,那人是你,甚好。” 朱昭熙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假如我必须嫁人,那那个人是你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完,二人噗嗤一声,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说: 考上状元,就即将正文完结了,不过番外还有,会慢慢写~~ 第一百零五章 、中状元 殿试, 乃科举最后一道门槛。殿试不会再淘汰人,只是名次高低得区别罢了。 殿试之后,定下及第名次, 等到金榜一贴,四海皆知,名扬天下,光宗耀祖。 踏入泰宁殿的士子们, 都已经半只脚进了官场。 家中有待嫁之女的, 有些早已开始打听起这些士子的消息。 嫡女不舍得, 那庶女配一个新科进士,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呀。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进士都合适的。 如王贺之这般, 本就是京中官宦之家出身的, 往往是早就定下门当户对的亲事,等到金榜题名,再来一个锦上添花。 再者, 科举之难,难如登天, 参加殿试的士子中,有不少早生华发,年岁相当的本也不多。 这也是为何榜下捉婿, 要用抢的了, 实在是遇到一个相貌过关、还未成亲的年轻进士, 那是相当不容易。 今科士子之中, 最引人瞩目的, 自然就是名声在外的秦越了。 三元及第, 这一科, 任谁都抢不走他的风头。 隆庆帝走进泰宁殿的时候,目光也是一眼就落在了秦越身上。 “那便是秦越吧?”隆庆帝小声地问身旁的礼部侍郎。 “回陛下的话,正是。”礼部侍郎恭敬地回答。 也难怪隆庆帝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弱冠之龄的士子本就不多,除了秦越就只有一个朱奎了。 二人年龄虽相当,可秦越身上那股气定神闲的气质,是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考试与手术锻炼出来的,朱奎当然是远不如他。 “果真生得一副好样貌。”隆庆帝眯起眼,也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语气微沉,“当年的了凡大师,想必也是这般气度吧。” 听到这话的礼部侍郎心中大惊,将秦越比作了凡大师,陛下这是何意?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殿内的秦越,秦越此时刚刚答完试卷,慢条斯理地收起手中笔墨,那般泰然的模样,若不知道这是殿试,只怕以为是在他家书房。 光冲这股子淡定,礼部侍郎也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能够做到礼部侍郎的人,自然都是人精,隆庆帝那一句话,让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索了无数遍。 陛下将秦越比作了凡大师,到底是何意?要知道,了凡大师可是太·祖爷的左膀右臂,为他立下赫赫功劳,就连如今的相爷王品也得尊称他一声师父。 难道说,陛下认为,秦越于他,就如了凡大师于太·祖爷吗? 想到这里,礼部尚书不禁心头一跳。做臣子的,最重要的便是圣心,若陛下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这秦越,尚未踏足官场,便已然有圣心眷顾…… 何况,他还如此年轻,往后四五十年,只怕内阁必有他一席之地。 礼部尚书心里的小算盘不禁动了起来,他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儿,原本是想从世家名门之中选一个女婿的,但是现在看来,若是嫁给秦越,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他家中两个儿子,于科举上都十分一般,勉强考上举人后,屡次落第,偏偏当今陛下又执意开科取士,若非进士出身,就算捐了官,也是无实权的小官。 他那两个儿子,如今也不过区区五品,还是每日点卯的闲职。 儿子算是废了,可家族传承却不能断,待他退下,好生教养孙子,朝中还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女婿,日后未必不能重续家族荣光。 想到这里,礼部尚书看秦越的目光便已不一般。 可是,跟他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 三元及第,哦不,等金榜一公布,秦越也许就是名副其实的四元及第,哪怕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以陛下如今的国政,重视士子,用不了多久,秦越便能往上走。 做官的人,大多数都比赌徒还疯狂。 押对了宝,回报可就大了。所以,殿试刚一结束,想找秦越聊一聊的人便有不少,可一打听,大家都傻眼了。 这秦越……怎么住在勇毅侯府? 有那脑袋瓜灵便的,当即想到,勇毅侯这些年,唯一一次出京,就是去江南接回太子,听说那秦越就是江南人士,莫不是那时候结下的缘分? 这么一说,众人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能够得到勇毅侯赏识,可见这秦越是真有几分本事的,那心里有想法的,心里便更加热切起来。 可是秦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便是想找机会,也实在是无门无路。门第低的,只好自认无能,而也有那与侯府有些交情的,直接就将帖子递到了侯府。 “你看看,这才几日,就收了多少帖子。”世子夫人拿着手中那一叠给秦越的拜帖,啧啧说道,“还好我叫你及时出手吧。” 世子看着夫人得意的小表情,心里好笑,嘴上却格外捧场:“是呢,还是夫人明智,替咱们熙儿抢下这么一个好女婿。” “我跟你说认真的,我已经问过了,秦越家里并无双亲,族里倒是还有一二亲近的长辈,便是那秦敏公子的祖父与父亲,要不你去信一封,请他们来一趟京城,替越儿操持提亲一事?” “等金榜一出,越儿还要参加鹿鸣宴,再到翰林院待上些时日,倒是正好可以走完提亲纳礼这些事。”世子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的正是呢。我瞧,倒不如就让煦儿随秦敏公子一同走一趟吧。”世子夫人差遣自己的儿子毫不心虚,“你觉得呢?” “就听夫人的。”世子转头就把儿子和秦敏请了过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朱昭煦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多惊讶,秦敏就不一样了,他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秦越要迎娶勇毅侯府的大小姐?! 秦敏如今可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何侯府对他们如此客气,明明秦越在京中也有住处,却还坚持让他们住在勇毅侯府。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敏按捺下颤抖的小心脏,抖着声音回了一句:“请世子放心,晚辈必然不负所托。” 秦敏与朱昭煦第二日便带着人踏上了返回桃溪的路程。他没能在京城等到金榜颁布,但是他即便不知道秦越的科举名次,也能够猜到,秦越必不会让人失望。 何况,他这次带回去的消息,比秦越考上状元还要炸裂。他都能想象得到,他祖父和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了。 要替秦越来勇毅侯府提亲…… 他祖父也许还好,可他爹,必然会激动地掉几滴泪珠子。 哦,那帮子族老,兴许又要昏倒几个了。 * 殿试结束,几位主考官匿名选卷,选出他们共同认为的前三甲,再由皇帝亲自定夺名次。 秦越的试卷自在其中。 除了秦越外,另一人是白鹭书院的学子,名曰李贺,今年已有三十,其祖父乃名扬天下的书法大家,也算得上是名门子弟。 还有一个,是四十余岁的一名士子,在参加此次殿试之前,已在地方任职多年,经验丰富,行文老练,胜在稳重。 到了这一步,谁排第一、谁排第三,已没有多大的区别,往往长得最好看的那一刻,会被点为探花。 若是按这历来的规矩,最年轻也最俊朗的秦越是当仁不让的探花,可人人都等着四元及第,隆庆帝自然也想在史书上留下这么一笔。 最终,隆庆帝还是将秦越点做了状元,他倒是想看看,他亲自点的四元及第,究竟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那李贺虽样貌不如秦越许多,但是也算长相清秀,便被点做了探花,剩下一位,自然就是榜眼了。 金榜张贴那一日,京城中人人激动,秦越的名字,几乎传遍大街小巷。 接下去的游行过街,更是引来全京城的关注。 金榜题名,春风得意,说的便是如此了。 不少闺阁女子,也会在今日出来凑个热闹。秦越这般样貌,又是如此才华,从他出现那一刻,香包鲜花就几乎没有断过,皆是看热闹的女子投掷。 朱昭熙带着秦平和秦安坐在沿街的包厢里,秦平大声地朝着街上喊着:“哥哥!” 秦越像是听到了似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温润一笑,犹如春华骤现。 朱昭熙明知道他不是对着自己笑,可心中的喜悦却是一分不少。 这就是她的未来夫婿。 朱昭熙心里忍不住有些骄傲,他的好,她比她们都要早知道。 她又忍不住庆幸,还好还好,她早下手一步,她们谁也抢不过她。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8节 可朱昭熙也没想到,想跟她抢秦越的,除了这些女子外,竟然还会有大晋唯一的长公主,安宁公主。 科举之后,按照惯例,陛下都会在宫中设宴,招待新进的进士们,是为鹿鸣宴。 这本是前朝的宴会,与后宫无关,可安宁公主向来胆大,她又到了该定亲的年纪,钱皇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父皇兴许会在今科进士中给你择婿”,安宁公主便偷偷扮作宫女,打算自己去瞧上一瞧。 这一瞧,她还真就瞧上了一个人。 放眼望去,那么多进士中,秦越就如明珠一般,即便他什么也没做,也叫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安宁公主略一打听就知道了,原来这人就是今科状元,四元及第的那位! 最重要的,至今没有婚配! 安宁公主向来霸道,就算他真的成亲了,她看上了,那也得给她和离了。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这么些人里,她就只看得上那一个。安宁公主从鹿鸣宴出来,转头就跟钱皇后说了此事。 钱皇后一想,状元之身,长得还好,女儿也乐意,这婚,自然是结定了。 作者有话说: 即将正文完结,求收藏作者专栏和新文~~ 第一百零六章 、鹿鸣宴 鹿鸣宴, 是赵恩禾与秦越分别之后的第一次相见。 当年才到秦越胸口的小不点,如今已经超过他的肩膀了。 鹿鸣宴进行了一大半,作为太子的赵恩禾这才起身走向了诸位进士。 “见过太子殿下。”参加鹿鸣宴的学子们一块对着一身明黄的少年行礼。 赵恩禾的目光却只盯着眼前一人。 夫子, 阔别多年,终于再见。 “诸位免礼。”赵恩禾压抑着心底的激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 得亏了这几年的历练,如今他勉强也算得上是喜怒不形于色, 不至于叫人看出他心中的波澜起伏。 “起来吧。”赵恩禾作势虚扶了秦越一把, 二人对视之时, 秦越微微浅笑,赵恩禾也不禁露出微笑。 二人转瞬便恢复如常,外人即便看到了, 也不过觉得是太子殿下平易近人罢了。 赵恩禾与众人寒暄了一会后, 终于找到了与秦越单独说话的机会。 “夫子……”赵恩禾强忍着眼底的热泪。 “长大了。”秦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不免感慨,在桃溪的时光仿佛转眼就过, 但是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不是当时的彼此。 “日后, 就能时常见到夫子了。”想到这一点,赵恩禾不由心情大好,“对了, 安儿和平儿如今也在京城了吧?春闱已定, 父皇允我出宫了。” 为了保证春闱的公正, 赵恩禾强忍着, 一面都没有去见过秦越, 私下也不曾找人联系过秦越, 有过哪怕一丝的关照。 不是赵恩禾心狠, 而是他明白,他做什么也瞒不过父皇的眼睛,只有他狠得下心,才是真的为夫子好。 “是啊,他们俩都到京城了,等宅子修葺好了,便请殿下过府一叙。” 秦家原本在京城那个宅子,三兄妹住是妥妥足够的,但是要迎娶朱昭熙,却略显局促,所以秦越又新买了一处宅子,命人重新修葺,用做新房。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夫子尽管开口。”赵恩禾心头滚烫,只恨自己不能立马出宫,去见自己昔日的小伙伴们。 “多谢殿下了。”秦越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将自己与朱昭熙的婚事告诉他,“对了,还有一事,想要告诉殿下。” “是什么事?”赵恩禾好奇道。 “我与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已定下婚约,待族中长辈上京,便会上门提亲,等成婚那日,还请殿下赏脸,喝一杯喜酒。” “当真?!”赵恩禾又惊又喜,“勇毅侯府那位表姑,我虽没见过,可想必姑太·祖·父亲自教养出来的孙女,定是极好的。恭喜夫子!日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说到这里,赵恩禾当真是欢喜:“我定要为夫子与表姑,准备一份大礼。” 赵恩禾没说的是,夫子若是成了勇毅侯的孙女婿,就算是父皇,也得对他客气几分。 作为三朝老臣,皇亲国戚,勇毅侯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假如夫子成了侯府的孙女婿,赵恩禾与他来往,也不必再这般顾虑。 “此事尚未放到明面上,除了侯府与平儿安儿外,你是京中第一个知道的人。还请殿下暂且保密。”秦越弯唇笑道。 听到自己是第一个知道这件喜事的外人,赵恩禾更加高兴。 “夫子放心,我一定把嘴管的牢牢的。”话虽这么说,但是赵恩禾那跃跃欲试等着喝喜酒的模样,还是叫人忍俊不禁。 到底还是个孩子。 “那我先谢过殿下了。”秦越笑道。 “夫子身为状元,朝廷很快便会授职,夫子若有什么用得着石头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赵恩禾自称石头,便是想让秦越明白,自己依旧没变。 秦越微笑着颔首。 鹿鸣宴结束后,一甲三人将会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 剩下二、三甲进士,则会在庶吉士考试后,再根据成绩,分往六部或是赴外地任职。 秦越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自己的新职业,一边等着秦敏等人从桃溪返回。 可他没想到,风波竟来得如此之快。 * 自从知道了安宁公主的心思后,钱皇后便马上行动起来。 钱皇后从侧妃做到今日一宫之首,自然是个有手段的人,她虽身处深宫,却也对前朝之事略知一二。 今科这位状元郎,肯定抢手得很,所以鹿鸣宴一结束,她就叫人去请了隆庆帝。 隆庆帝刚从宴席上离开,准备回自己寝宫休息,一听是与安宁公主有关,便只好起身,匆匆去了皇后宫殿。 “安宁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将朕叫过来?”隆庆帝一走进殿内就问道。 安宁公主难得没有吭声,她目光期待地望向钱皇后,钱皇后给女儿使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陛下,先喝杯醒酒茶吧。”这些年,钱皇后虽已无宠,但是她生育了隆庆帝唯一的女儿,与隆庆帝之间更多的是老夫老妻的默契。 在她这里,隆庆帝总是略微自在些。 接过醒酒茶,隆庆帝满足地喝了一口,原本有些紧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看到这一幕后,钱皇后才施施然开口:“陛下,这么着急将您找来,自然是为了咱们女儿的终身大事。” 钱皇后也不卖关子,单刀直入道:“这丫头,实在大胆,方才竟偷偷假扮做宫女,去了鹿鸣宴。” 钱皇后这么一说,隆庆帝才恍然想起,自己方才在宴会上,似乎是瞧见了一个与安宁公主格外相似的宫女,只不过她那身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了,隆庆帝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你果真是大胆。”隆庆帝嘴里说着责怪的话,但是语气却并不十分严厉,安宁公主一听就知道父皇没有怪罪的意思,当即撒娇道:“父皇,您可不能怪我,不是您说要在今科进士中给儿臣挑选驸马的吗?那儿臣的驸马,儿臣自然要亲自见过才是。” 隆庆帝半嗔半怪地点了下女儿的脑门:“朕果然是将你宠坏了。” 隆庆帝没有否认,便说明他确实是有这个念头,从他继位以来,他尽力培植进士出身的寒门子弟,为的就是压制世家的权势。 所以,隆庆帝便有意在今科进士中挑选一位女婿,以彰显自己重士的决心。 “父皇,女儿的驸马,自然要女儿自己满意才是嘛。”安宁公主抱着隆庆帝的胳膊继续撒娇,“父皇,您最疼安宁了,总不会忍心看着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吧?” 一听这话,隆庆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丫头,定然是在鹿鸣宴上看到了心仪的男子。 隆庆帝看向钱皇后,钱皇后故作责怪地看着安宁:“是臣妾管教无方,让这丫头越发没了礼数。” “罢了,安宁的终身大事,确实得她自己心仪才是。” 听到这话,钱皇后顿时笑了:“陛下果然疼爱安宁。那臣妾也不拐弯抹角了,安宁呀,瞧上那位四元及第了。” 隆庆帝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 鹿鸣宴上满堂的学子,又有谁能与秦越一较高下? “陛下,咱们这位状元,可曾婚否?”钱皇后明知故问。 安宁公主忍不住抢答道:“他还没成亲呢!” 钱皇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就算是她看上人家了,也不必这般急不可耐。 “把人叫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隆庆帝朝着一旁伺候着的冯公公使了个眼色,冯公公当即领命而去。 鹿鸣宴刚刚散席,各路学子们也正准备离宫,赵恩禾不舍得秦越,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索性做出一副要送所有学子离宫的姿态,引得诸位学子感动不已,反倒是拖延了一会时间。 冯公公到的时候,众人还在宫门口,尚未彻底散去。 “秦状元请留步,陛下有请。”冯公公笑眯眯地上前,喊住了秦越。 其余学子一听,陛下竟单独留下秦越,这眼神中的意味便越发丰富。 唯有赵恩禾眉眼一跳,目光不禁担忧地看向了夫子。 父皇单独传召夫子,究竟所为何事? 秦越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后,随即对着冯公公拱了拱手:“既然是陛下有请,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秦越跟着冯公公走了,赵恩禾拧眉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连忙跟了上去。 就算是惹怒了父皇,他也不能让夫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可赵恩禾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专门将秦越召唤回去,为的竟是安宁公主的婚事! “秦越,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朕有一女,也唯有一女,有心许给你,你可愿意啊?”隆庆帝的话一出门,不光是秦越惊了,赵恩禾也意外不已。 安宁公主?许给夫子?!不可,万万不可! 赵恩禾想起安宁公主那刁蛮的性子,忍不住着急起来,可在父皇面前,他又不知该如何替夫子开脱。 秦越看到赵恩禾眉眼间隐约的急色,便知这不是一门好婚事。 何况,就算这位公主是天仙、是绝色,他亦不会背信弃义,悔婚再娶。 “承蒙陛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可是,微臣已有婚约在身,只怕只能辜负陛下厚爱了。”秦越上前一步,拱手回绝。 隆庆帝皱起了眉,目光威严地看向秦越:“可朕怎么听说,你只曾经有过一门娃娃亲,也在多年前解除了?” 秦越面不改色地回道:“微臣这门婚事,只等族中长辈前来完成三书六礼,如今尚未过明面,所以陛下还不知道。” 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99节 “既然还没定下,那便做不得数。”隆庆帝冷声道。 第一百零七章 、君赐婚 帝王意愿, 不可违抗。 何况,隆庆帝也正好有心试一试秦越,他究竟是不是愿意臣服自己。这样的天才, 若能为自己所用,那是锦上添花,君臣相和,可若是他恃才傲物, 唯我独尊, 那么隆庆帝宁可毁了他, 也不愿意让他落到别人手里。 相比于桀骜不驯的天才,隆庆帝更愿意重用那些忠心的庸才。 这番试探,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秦越面不改色, 赵恩禾反倒着急起来。 他在隆庆帝身边的这些年, 已经熟悉自己父皇的秉性,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可再好的皇帝, 也有缺点,隆庆帝最大的缺点, 大概就是疑心。 也许是因为他当年经历过太多次兄弟斗争,所以他对所有人都有一个绝对前提,那就是忠诚。 只要臣子足够忠诚, 他也愿意和颜纳谏, 让史书记录一笔君臣相得的美名, 可若是被他察觉到别有用心, 就算是一直善待的亲弟弟, 他也决不会留情。 顺郡王是隆庆帝最小的弟弟, 与他兄友弟恭了二十多年, 当年隆庆帝被迫选择一个宗亲子弟接进宫教养时,第一选择就是顺郡王之子,可见对这个弟弟的信任。 可是当隆庆帝察觉到顺郡王竟然起了异心,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顺利成为太子,竟敢派人截杀徐氏母子的时候,隆庆帝也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将顺郡王以及其党羽尽数杀尽,丝毫没有要维护仁君形象的意思。 对于隆庆帝来说,仁善的虚名重要,但是不及自己的皇权重要。 秦越是个可用之才,可是前提是他对隆庆帝无条件的臣服和忠诚。 所以,这次赐婚,既是为了圆了安宁公主的心愿,也是一次对秦越的试探和考验。 “秦状元为何这般犹豫?难道是觉得朕的公主配不上你?”看到秦越一直没有开口,隆庆帝再次幽幽开口,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却已经沉了下来。 “公主金枝玉叶,是微臣不敢高攀。何况,就算是口头约定,也是承诺,背信弃义,非君子所为。还请陛下恕罪。”秦越目光澄澈地开口。 一听到这话,隆庆帝轻呵一声:“看样子,秦状元当真是看不上朕……的公主。” 这断句断的,一旁的赵恩禾瞬间汗透了后背。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只怕事情会更加糟糕,赵恩禾也顾不得其他,一咬牙,上前道:“父皇,方才儿臣也是与秦状元闲聊时才知道,原来秦状元定下的,乃是太姑祖父家的表姑姑。” 赵恩禾特地强调了“太姑祖父”和“表姑姑”这两个词,便是为了提醒隆庆帝,秦越定下的未婚妻,也是皇亲国戚,是咱们自家人,千万不能伤了和气。 果然,一听赵恩禾的话,隆庆帝眉头轻蹙,露出几分惊讶:“竟然是灵溪?” 灵溪,是朱昭熙的表字。 朱昭熙和朱昭煦的表字,还都是隆庆帝亲自所赐。 秦越从怀中拿出朱昭熙所赠的羊脂玉:“回陛下的话,灵云与微臣族弟已前往微臣老家,接族中长辈来京,为的便是我与灵溪定亲一事。” 秦越非常自如地称呼了朱昭熙的表字,这是亲近之人才可这么叫的。 顿了顿,秦越又解释道:“因为事关灵溪闺名,所以才暂时没将婚事宣之于众。但是两家实则已敲定我与灵溪的婚事。” 秦越的解释,也还算说得过去。 这羊脂玉,隆庆帝也认识,是朱昭熙及笄那年,勇毅侯所赠。 有了这信物,隆庆帝不信也得信了。 就凭那妮子的身手,秦越这文弱书生的模样,想必是不可能抢得过来的。 “竟然是灵溪……”隆庆帝有几分迟疑,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一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妹,帮着女儿抢表妹婿,这事说出去,总归不是那么地道。 “但是,你们如今也尚未定亲,此事也没有外人知道……”隆庆帝转念一想,只要外人不知道,那么这些异议不就没有了? 至于灵溪,他当然会给她另找一个好夫婿,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隆庆帝这想法,也十分自然,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在女儿和表妹之间,他偏心女儿也很应该啊。 这么想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正说着,冯公公进来传话:“陛下,勇毅侯在殿外求见。” 隆庆帝一惊:“这么晚了,姑祖父怎么来了?” 赵恩禾连忙道:“想必是看秦状元迟迟不归,姑□□父有些担心,所以亲自进宫来接了吧。” 隆庆帝看向秦越。 若是别的男人,也许很不愿意被人当做吃软饭的怂蛋,这个时候定要出声否认的,但是秦越不一样,他有自知之明,不管他心中有没有高攀的心思,他娶朱昭熙,事实上就是占尽便宜。 既然事实如此,又有什么好否认的。 所以,秦越很是理所当然地对上隆庆帝的目光,解释道:“应当是接微臣回侯府的车夫没等到微臣,便自作主张回去找侯爷了。” 就像是本该放学回家的孩子却没有准时回家,做家长的来学校问一声,也是很正常的嘛。 隆庆帝一噎,竟无力反驳。 勇毅侯都到了宫里,他也不好不让人进来,只好开口道:“去请勇毅侯进来吧。” 勇毅侯大踏步走了进来:“拜见陛下。” “快免礼。”见了勇毅侯,隆庆帝面上不由带出几分玩笑意味,“姑祖父,这么晚进宫,难道是担心朕将秦状元给吃了不成?” 勇毅侯爽朗一笑:“臣倒不怕这个,臣只是怕,有人要跟臣抢这个孙女婿。陛下,若是有别家请您保媒,您可千万不能答应,这个孙女婿,臣早就定下了。” 勇毅侯好似完全不知道隆庆帝的打算,只当他是想帮其他臣子做媒,这话一出口,隆庆帝只余下干笑。 “既然是姑祖父开口,朕当然是帮自家人了。”隆庆帝顺坡下驴,看向秦越,“待秦状元与灵溪大婚,朕一定会准备一份大礼的。” “那臣就待孙女和孙女婿谢过陛下了。”勇毅侯客气地道谢,还不忘跟隆庆帝要一道赐婚的旨意,“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您既是灵溪的兄长,又是越儿的君王,不如就下一道旨意,为他们二人赐婚,也算是您这做表兄的一番心意。” 这旨意下了,隆庆帝可就不能再反悔了,毕竟做皇帝的人一言九鼎,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勇毅侯行军打仗一辈子,他要是想动心思的时候,便是隆庆帝也招架不住。 “这有何难。朕明日就下旨。”隆庆帝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见目的达成,勇毅侯也不再多留:“那微臣就先谢过陛下了。时候不早,微臣就先带着越儿告退了。” 一番寒暄后,勇毅侯带着秦越出了宫。 “父皇,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儿臣去送送姑□□父。”赵恩禾也拱手准备告辞。 “去吧。”隆庆帝摆了摆手,随即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 女儿看上的准女婿成了表姑丈,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交代呢。 再说另一边,赵恩禾将勇毅侯和秦越送到了宫门口。 直到周围只剩下他们三人,勇毅侯才拱手道谢:“多谢太子殿下相助之恩。” 秦越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勇毅侯会突然进宫,并非车夫回去找人,而是赵恩禾命人偷偷去通知了勇毅侯。 “姑□□父太客气了,我见父皇留下夫子,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想着以防万一,还是请姑□□父走一趟为好,没想到,还真是误打误撞,帮夫子解决了一桩麻烦。” 将安宁公主称作麻烦,可见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何态度。 勇毅侯却只当不知,夸赞太子殿下仁德聪慧。 “还好姑□□父来得及时。”赵恩禾偷偷对着秦越眨了眨眼,有意帮他说好话,“夫子不愿背信弃义,与表姑姑悔婚另娶,差点惹怒父皇。” 勇毅侯知道太子殿下的小心思,并不揭穿,笑着道:“看样子老夫确实没有看错人。等灵溪与越儿大婚之日,太子殿下请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赵恩禾喜不自禁:“这是自然的。日后,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了。” “是啊,一家人了。”勇毅侯望着年轻的太子,他看向秦越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孺慕,心中杂思一闪而过。 罢了,未来的事,就等未来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尽快将越儿与灵溪的婚事宣之于众,免得还有那些没眼色的,将主意打到越儿身上。 好在,勇毅侯要了一道赐婚的旨意。 等到第二天,隆庆帝的圣旨一下,勇毅侯府大小姐许配给新科状元秦越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诸如礼部尚书等人,曾有心想将秦越招为女婿的诸位大人,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扼腕叹息。 “到底是勇毅侯,这下手也忒快!” “早知如此,老夫也该早早抢人的!” “难怪这秦状元一进京城就住进勇毅侯府,原来是侯爷早就看上了他,想要收他做孙女婿!” “勇毅侯竟挑了个书生做孙女婿,那位朱小姐能同意吗?” “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位朱小姐,主意可正了,她若是不同意,就算是陛下赐婚,只怕也勉强不了她。” “咱们秦状元如此文弱,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欺负哟。” 羡慕的,调侃的,懊悔的,各种声音都有。 而最愤怒的,自然就是后知后觉的安宁公主:“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零八章 、正文完 “母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父皇出尔反尔?!”安宁公主从侍女口中得知此事后,当即怒气冲冲赶到了钱皇后的寝宫。 钱皇后刚刚念完经,她上了年纪, 开始信奉神佛,每日清晨,等诸宫妃嫔觐见完,都会独自念上一小会。 所以, 今早的消息, 她还不知道。 “这是怎么了?”钱皇后看到女儿双眼泛红的委屈模样, 不由急道,“谁惹你了?” “还不是父皇!他不是答应,让那个新科状元给我做驸马, 怎么转头就将他赐婚给了朱昭熙?” “什么?!”听到这话, 钱皇后也是一惊,她连忙叫来得力的宫女,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打听, 钱皇后也不由默然。 原来,这秦越, 早就跟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定下婚事了,她们到底是晚了一步。 钱皇后为难地看着女儿,想要劝她, 又不知从何开口。 “勇毅侯毕竟是长辈, 你父皇再疼你, 也不好跟长辈争啊……” “我才是公主!朱昭熙凭什么跟我抢?!”安宁公主才不理会什么先来后到, 更对辈分那些事毫不在意。 那朱昭熙算什么长辈, 她不就是有个公主祖母吗?都不知过世多少年了!而今, 她才是大晋唯一的公主殿下! “我不管, 我去跟父皇说,他必须撤回旨意!”安宁公主任性起来,就算是钱皇后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