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故事》 南加故事 第1节 《南加故事》作者:fuiwen 文案 那天驾照考科四,考完哥哥说他有朋友在考场附近,顺路去接她。 朋友来了,听说计迦楠拿了新鲜的小黑本,阔气地递上了一把车钥匙,说给她练手。 当天晚上,迈巴赫充京第一撞的消息肆虐满城,他们整个圈子差点笑没了,说他车子刚提三天,够慷慨,新手也敢借。 计迦楠好几天没出门,直到那天深夜接到哥哥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却是那把熟悉的男声。 他半醉半醒,不着调的语气里努力温柔哄她:“别难过了,撞了就撞了,哥哥车有的是。听说要去留学?出来哥哥给你饯行。” 计迦楠去了。 后来在美国的六年,她想念了那个晚上六年。 再见面那日,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她参与的公司被他收购,会议结束,他顺路送人。 计迦楠说想开他的车,他摇头微笑说,其他东西可以借,不借车。 一问,说是以前吓到一个小姑娘,搞得她后来没碰过车,现在不轻易借了。 计迦楠盯着他问:“是怕再出事吗?” “算吧,只想找个机会教会她,不借别人了。” “或许她已经,不怕了。” “听说还怕着。” “那她,人呢?” “没联系了,小姑娘远走高飞,不再回国了。” #他不认得我,却想了我六年# #追求计划是她在南加州时就想好的# 内容标签: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计迦楠,宁硕 ┃ 配角: ┃ 其它:暗恋 一句话简介:暗恋成真,你属于我 立意:愿所有守望都得回顾 第1章 开文大吉 记忆中充京的温度多是不冷不热,四季怡人,今年已经春天了却还刺骨的寒。 穿着毛衫出门,计迦楠还总觉得风穿过阳光吹入肌肤。 上了车,边打开手机她边和前座的司机说:“直接就近开到京景一号,别绕路了。” 司机启动车子,顺着抬起眼皮觑了眼中央后视镜,目光落在后座正在拢衣服的年轻女孩身上:“今天不用绕了?” 计迦楠摇头,嘴角无奈地扯了下:“周末。” 回国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所以计迦楠去公司总是怕在附近撞到熟人。 她参与的美国公司在国内的办公地点是市区的京景一号大厦,而街对面是京政大楼,京政隔壁是宁氏大厦。 这两个地方,前者是她二哥谈之醒的办公地点,后者是他的好友宁硕的公司,也是她此次回国要谈事的合作方公司。 计迦楠和宁硕也是认识的,六年前,十八岁的她刚拿了新鲜的驾照,初生牛犊不怕虎开着他的迈巴赫上路,不到半个钟,一头撞毁在环城路,当晚直接上了充京的所有大小新闻。 这次计迦楠回国,打算谈完事再和二哥说她回来了,免得他们圈子里的人一大早知道她回来和宁硕谈合作,纷纷笑话起六年前那桩往事,来两句什么……迦楠长大了哈,现今都是能和你债主并肩而立的人了,还记不记得当年把他刚提的迈巴赫玩毁了,他也差点在你手上英年早逝的事? 她打算会议上再和他打招呼。 司机说:“我刚刚送你爸爸去机场,他还是觉得应该让你二哥知道你回来了,能照应照应你。” “我二十多了,不是十八。”计迦南忍不住道。 司机无奈一笑。 计迦楠是真不愿意提前被知道,可能是年纪渐长,脸皮也薄了,不想被笑话,这几天为了避免上班路上遇见他们俩其中任何一个,她每天都绕了远路。 本来去公司最近的路程就是从京政大楼和宁氏门口的长街过去,再从边上的路口掉头,两分钟就到对面自己公司了,但这几天她每天都绕了半个充京城,从别的地方绕到公司门口去。 今天周末,那两人都不用上班的,所以也不怕遇见了。 今儿路上车也少了许多,司机开着最近的路线,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京政大楼附近的路口。 计迦楠扭头透过后挡风望去,宁氏大厦在清晨淡淡的阳光里直耸云霄。 “宁硕哥……这几年挺忙的吧。”她呢喃了句。 司机说:“是吧,宁氏产业多,他还一直在开拓。” 计迦楠点头,所以当年懒散又阔气的年轻大男孩,如今应该已经正经了不少了,每天日理万机地进出会议室,忙忙碌碌。 忽然司机目光从车外后视镜收回,跟计迦楠说:“你二哥来了。” “什么?”计迦楠把向后的身子转回来看到驾驶座,再顺着司机的手势往车窗外看去。 单向玻璃,今天太冷都关着窗,计迦楠就不怕被抓到,明晃晃地看了出去。 一辆通体银色的豪车从后面开上来,并肩等在了路口。 计迦楠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这,这是,我二哥的车?” 司机颔首:“他出门常开这辆。” “那他今天还出门干嘛?他不是朝九晚五周末固定有休息的吗?” 司机一笑:“出门玩吧,周末在家待着也没事,就路过这儿了。” 计迦楠心想也是,就歪着头一直盯着那车,终于等到隔壁直行的信号灯变绿了,他刷的一下就开走了。 来不及松口气,忽然司机又说:“宁总也来了。” 计迦楠:“……”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可思议地重新看出去,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后面慢悠悠地开了上来。 他又买迈巴赫了? 计迦楠正要问司机一句确定是他吗,忽然隔壁的车子又并排停了下来。 前面的信号灯还是绿的,他可以直走的。 转眼间计迦楠见她司机还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玻璃,一下子忙拿手挡住了脸朝另一边扭过去。 指尖缝里,司机朝外面颔首打招呼:“宁总今儿周末还出门呢?” “嗯。车里是谈三叔?”一道清冽如泉的嗓音传来。 计迦楠屏住了呼吸,一边出神地回味这把多年未听的声音,一边想着,他应该是看出来这车子是她爸爸的?所以停下打招呼。 计迦楠跟妈妈姓,爸爸陪她回国待了两天,今早已经走了,这六年里父女俩一直长驻国外。 司机摇头对他说:“不是,谈先生就有事回来两天,早些时候我就送他去机场了。” “嗯。”男人颔首,就松开刹车趁着最后十秒钟绿灯往前走了。 司机往后和计迦楠说:“刚刚你二哥在打电话,没注意到我们的车。两人估计是一起的,也不知道干嘛去。” “嗯。” 很快他们这边也转了绿灯,从路口掉头,两分钟后就停在了京景一号门口。 计迦楠上办公室后重新打开手机,上面停留在她刚刚上车时就点进去的一个微信号上。 昵称是宁硕,她给的备注是:宁硕哥。 聊天记录里有内容,她加他一个月,聊过几句,他只知道她的姓,不知道她叫迦楠,不知道背后的人是六年前那个真的差点让他英年早逝的,小迦楠。 两人说的都是公事,这么多天里只有寥寥一句完事后的闲聊,他说:才二十多岁?计总年少有为。 计迦楠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着街对面的建筑,靠着墙笑,忽然想,等见了面,他会不会谈完事让她顺便把六年前的那辆迈巴赫赔给他? 13年那会儿是盛夏,考完驾照她堂哥谈之醒说他有朋友在考场附近办事,办什么事也不知道,但是他喊了朋友顺路去接她。 他那朋友很是阔气,见面一听说她拿了新鲜的驾照,就夸她棒,接着递过一把车钥匙给她,说给她练练手。 说来他真的是生意人的作风,觉得胆子大才能有机会干好事,怯懦不敢上前是永远没有成功的那一天的。 计迦楠彼时还小,对车子没什么研究,上去后才认出来方向盘上的车标是迈巴赫,惶恐地想下车,他说没事,都一样,开吧。 当天晚上他们圈子里就已经传开了撞车的消息,一个个都笑没了,说他全充京最慷慨,新手也敢借,那车可才提三天呢,这就没了,关键是还差点搭上一条命。 笑完又笑她,说这妹妹是奇才啊,技术一般,胆子贼大。 宁硕那会儿解释,说是他当时在接电话一时疏忽忘记帮她看路了,那天是台风登陆过后的第二天,街上有颗树倒下占了一半的马路,她刚拿驾照,还不能准确衡量那点距离能不能开过去,一紧张方向盘就打得大了些,这才撞的。 他在所有人面前说迦楠开得很好,怪他,是他的错,并且明令禁止他们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这些都是谈之醒笑着复述给计迦楠听的,她原本不知道,出事后人好几天没出门,躲家里养着不大不小的伤,还有心里被事故打击的创伤。 几天后一个深夜,睡不着正在收拾行李,忽然手机响了,显示着谈之醒的备注。 接起来却是宁硕的声音。 彼时二十三岁的大男孩声音如泉,深夜流水般动听又温柔地流卷过她耳朵,慵懒又努力地哄她说:“傻瓜还在难过?嗯?别难过了,撞了就撞了,又不是你的错。再说哥哥车子多得是,撞不完。” “……” “嗯?怎么不说话,应哥哥一下啊。” “嗯。” 他笑了笑,伴着徐徐的晚风柔情似水地渡过来一句话:“这才乖嘛。” 计迦楠记得那一刻她心颤了颤,浑身电流感流窜。 他说本来还想回头再教教她,陪她练手的,却听谈之醒说她要去留学了。 她又“嗯”了一声。 南加故事 第2节 男人说了句可惜了,末了就喊她出去吃宵夜,说给她饯行。 计迦楠在那恣意又带着蛊惑般的声音里,抗拒不住去了。 13年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什么都刚兴起不久,花花世界却也没有现在花样多,不是特别好玩,一群公子哥闲着没事几乎天天出去吃喝玩乐。 计迦楠记得那晚他们在海边酒店玩,还记得那夜天气特别凉快,台风余威掀起沙滩上一阵又一阵的浪花,咸湿的海风吹着烧烤炉,窜起的细碎火苗一簇簇地照亮了男人俊逸无暇的五官,深情的眼,也照亮了她心里加速的跳动。 那天晚上,宁硕问了计迦楠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怎么要出去留学了还考国内的驾照。 要是他没忽然想起来这个,他们那晚应该也只是吃吃宵夜喝喝酒就算为她饯行了,而她这绵长的六年应该也可能平平无奇地过去,只寄托学业,心无旁骛,而不是一心想着赶紧毕业,回国见他。 两年前计迦楠加入了美国一个科技公司walrus,一年前技术入股。 半年前宁氏准备收购。一番拉扯,会议安排在后天的宁氏总部。 就对面那栋楼。 作为专门为这项目从美国回来的负责人,计迦楠要出席这个会议,而且,宁硕应该也在。 他还挺看好这公司的样子。 最后看了眼那栋楼,计迦楠转头加班去了,她多少有些紧张,也摸不清是多年后再和他交集,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生意大场面。 忙了会儿,办公室有人来访。 是此次她回国全程负责接待她熟悉这边公司事务的总监。 男同事进门就喊了她一句:“计小姐?” “你好。”计迦楠从办公桌前抬了下眸,微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你好你好。”男人笑了笑,调侃她已经见了几天的面了还这么客气,“怎么大周末的还来?” 计迦楠说闲着没事,客气反问了句您怎么也在。他说听到她来了,怕她有需要帮忙的,就过来看看。 计迦楠道了谢:“暂时没有。” 男同事眼神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游离在她脸上不退,此刻嘴角依然高高上扬着,也没走的意思。 走近在对面坐下后说起了话:“话说,迦楠啊,你对宁氏的会议有把握吗?” 计迦楠对于这拉近了不少距离的称呼微顿了下,转眼也没去过多在意,眼神依旧看着电脑:“照章进行就好,要什么把握?” 男人的笑声里夹杂着些许“调笑”的味道,笑她不知商场波云诡谲,话里充满无知无畏:“你还小吧,生意场上都是算计,也许对方忽然改变原定的收购条件怎么办?” “再看,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的。” “……”同事噎了噎后,又感兴趣问了句,“说来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公司呢?以你的本事,随便入职美国一个大公司都不是问题。” 计迦楠淡淡道:“我冲着合伙人的身份来的,不是当一个普通的员工。” “……” “另外,没工作经验,想练练手。” “……” 同事好像一时之间无法再找什么话题,似乎对于她一路下来的耿直有些不适应。 但是对着那张无害的绝美面孔,又忍不住给她找找理由,想她可能是在美国生活久了,那边职场环境没像国内这么圆滑,所以干笑两声后调侃: “原来你加入我们公司,是练手攒经验啊?你后面是有自己要开公司的意思?” 计迦楠模棱两可地说了个词:“再看吧。” 男同事闻言,很是诚恳般地给了她一个建议:“你要是没计划,还是先留下吧,也就是换个人发工资,都一样。” “怎么,孙总要留下?”计迦楠微撩眼皮,“怎么没听说?” 他顿了顿,随即略不自在地笑了声:“我本来也想留下,这不早早被一家新公司挖去了,那边位置比这高一些。”他笑了笑。 计迦楠颔首:“嗯。恭喜升迁。” 他闻言,下一秒又继续游说:“真的,你留下入职宁氏,这样我们过两天这合作,还更加顺利一些。” 计迦楠平静道:“谢谢,我有把握。” “……” 男同事默了默,又开口:“现在大环境不好,说实话在国内,就算你是名校毕业也不是说轻轻松松十拿九稳就能找到好工作,创业更是难上加难,没有好的背景资源,你根本做不好,你留下来有好处……” 计迦楠手机响了,替她打断了男同事接下来的滔滔不绝。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说这电话可能有点久,他不介意的话,有事可以明天上班再说。 人倒是识趣走了。 关上门,计迦楠和妈妈讲了半分钟电话就挂了,清清静静工作到十一点半,收了工打算回家吃饭去。 司机在地下车库等她,计迦楠在一楼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事,就转身准备回电梯。 逆着人群刚迈开腿,计迦楠就仰头从大厅往上望去。 三楼处有人靠在那,单手慵懒地撑着围栏,另一只手衔着根烟在抽,眼眸半阖往下俯视的角度,正对着她。 男人黑衬衣的领口解开两颗,外套散开着,指尖烟雾敷在他冷白的脖颈与脸颊上,低垂的眉骨深邃分明,鼻梁挺而高,丹凤眼含着一抹薄薄的光,不浓不淡,认真瞧着你时,特别深情的模样。 隔得远看不清脸上的细节,但是记忆中,他右眼和鼻梁之间,有颗棕色的小痣。 二人目光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在空中交汇在了一起,那一秒里,计迦楠眼皮生理性反射地跳了下,人一动都无法动弹,只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男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她。缓缓把烟放到嘴边含住后,他腾出来的手从口袋摸了个手机出来,接着单手对着她做出来一个,全世界熟悉的经典拍照姿势。 计迦楠定定站着,心脏那一处似乎砰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约五秒后,她手机振动了下。 她低头打开。 备注着“宁硕哥”三个字的微信账号弹在首页,点进去,他发来了她眼下站在人群中的照片,说: “是你吗?计总。” 第2章 你像一个人 计迦楠定定看着自己的照片,心中似乎有风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她就是那位计总的,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没认出来,她不止是计总,她还是计迦楠,他曾经嘴里喊了无数次的小迦楠。 再次抬头,他还在那儿,只是似乎抽完烟要走了,居高临下地朝她扯了抹嘴角,慵懒地点个头。 还未散去的烟雾在他转过来的挺阔肩背上渡了一层朦胧感,让计迦楠看着人消失的那一处,觉得刚刚是一场梦。 她明明没回复,他却已经笃定是她了,而且他来京景,不是来找她的。 计迦楠想起来京景在充京总共四个大厦,全部是她三哥谈之醅的产业,所以这会儿可能不止他在这,谈之醅也可能在这。 她一下子就低头撒腿跑了,钻入电梯到车库去。 坐进车里,她让司机等等再走。 话刚落就见前面的某个电梯门开后,出来两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早前跟着谈之醒不知道去哪儿嗨的宁硕,现在身边是她三哥。 这几个人,还是和当年一样成天混一块。 两男人一前一后驱车出了车库。计迦楠为了保证安全,在车库里坐了十分钟才让司机开车。 中午的充京街道比早上热闹了些,春天的绿意铺满长街,不少行人惬意地并肩散步,或情侣,或一家三口。 计迦楠回到家,妈妈计晚茵拢着一身贵妇披肩在客厅坐着,厨房那儿两个阿姨在做饭。 见她回来,计晚茵微微撩起眼皮瞥了眼,又阖下眸继续研究手上的玉镯。 计迦楠走过去捧场:“哟,新宠?很漂亮哦~” 计晚茵又瞄了眼她,随之眼神含羞带怯地略略责怪道:“跟你那个爹一样,光嘴上说得好听。你俩一起来的,你不知道他给我带了东西?” 计迦楠倒在沙发里挑眉,重新瞄了眼那通透碧绿的上等玉镯:“还真不知道,我爸爸一年回来多少次,我哪儿能知道他回回都会给您带礼物啊。” 计晚茵似乎懒得和她说这个了,只是随口问她什么时候要走。 计迦楠把目光从她手镯往上挪了下,落在她平静的脸上,悠悠道:“我这都六年没回来了,您这就不要我啦?” “那你不回来?还好意思说?”妈妈板着脸训斥她。 计迦楠无辜地与她对望:“是您当初和我爸吵架说让我俩一起滚,别再回充京的,我哪儿还敢回来?” 计晚茵立刻眉头一敛,有理有据地呛回去:“那不怪你爸你反倒来怪我吗?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计迦楠叹息:“我谁都没怪,我就问您,我这都厚着脸皮回来了,您这就赶我走啦?那您别再说我不回来的话了。” “你……”计晚茵不想理她了,冷着脸起身上楼回了房。 计迦楠也就随口一说,声音一惯是轻软的,但是见母亲这就甩了一道背影踩着高跟嗒嗒作响地走了,看上去是真没什么母女情分。 她无奈地也回了房,关上门一个人在静谧的私人空间里发呆。 一安静就无法避免地想起早前在公司的那一幕,宁硕为什么没认出她来呢? 计迦楠歪头看向了房间里一面艺术镜……她长相和十八岁那会儿比,应该差别不大才对,就是那会儿可能不施粉黛,而她今天,化着全妆,涂着妖艳的大红唇。 十八岁那会儿她是怎么样的? 计迦楠拿出手机翻了翻,翻出一堆旧照。 那会儿的手机像素没这会儿清晰,带着些许模糊感的照片里她留着不长不短的齐肩发,几缕刘海挂在雪白额头,露出水灵灵的一双眸子和稚嫩的脸。 那会儿,真是嫩得能掐出水儿来。 现在的她是长及腰胯的大波浪。 着装的话,计迦楠眼睛扫了扫今天自己的衣服,今天穿的紧身黑裙,搭着素色低调的休闲风灰色毛衣外套,脚下是一双灰色细高跟。 十八岁那会儿她穿什么?计迦楠托腮想了想,好像她去考驾照那天,就是和宁硕初识那天,还是穿着校服的? 重新瞄了眼镜子,计迦楠释怀地想,那他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宁硕对她的记忆应该还停留在十八岁那会儿的藏蓝色青春校服与黑发上,无法将这样妖艳的她和当初的小可爱联系到一起。 而且他现在并不知道她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姓计,而他六年前也只知道她叫迦楠,可能一直以为她姓谈,谈迦楠…… 南加故事 第3节 倒在沙发里,计迦楠拿手机点入播放器,在“最近播放”里点了第一首歌。 … 绵绵头上飞花/散聚了无牵挂/ 谁能求漫天雪地里这足印不退下 … 清冽又低柔的粤语歌声如一道晚风卷过闷沉的正午,让心口带来一丝舒适。 宁硕唱这歌,特别好听。 十八岁给她饯行那晚,计迦楠去了之后也不太和他们一群男的坐一块,她拿了瓶饮料和一只烤鸡翅就在海边走,走累了席地在沙滩上坐下。 那会儿宁硕没多久就到了她身边,男人单腿屈膝在她身侧,含着淡淡光芒的丹凤眼对着她浅笑,有些清晰而明显的关心。 计迦楠不知道他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还是因为那晚他有必要去关心关心她。 他问:“怎么一个人在这,还难过呢?” 她马上摇头说没有,她知道他都哄了多少句了,再哄不好他都累了。 但男人没走,原地在那儿和她聊了聊天,他问:“不过,你怎么要出国留学了,还考国内的驾照?” 美国不认同中国驾照,久待必须去了之后重考。 计迦楠当时坦白地跟他说,是临时决定要出国的,名已经报好了,所以暑假闲着没事就去考了,权当练练技术。 宁硕对于她这个临时决定出国的事有点意外,也太临时了,但是也没多问,只是问她就自己去吗?一个人怕不怕。 她说爸爸会跟她一起去,笑着跟他说,父母最近吵架,吵得很厉害,闹离婚,所以她爸为了让夫人熄火打算回美国待一段时间,她妈妈连着她也赶走了,让他们都别在国内待着,她不想看到。 宁硕听完,一脸意外地盯着她。 计迦楠说出来了,感觉舒服了一些,但是那种难过也是在心口蔓延开来了。 考了也没一丝作用的驾照……还有……不得不走的脚步,是那个青春正当好的年纪里,一笔难以消弭的狼藉,一个永远被载入史册的台风。 男人的视线不知为何有些像海风,明明那么平静且含着一丝温柔,却有种海风的狂烈,让人下意识眯起眼,睁不开眸子。 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挺脆弱的,被他看着看着,就眼眶泛红。 宁硕看在眼里,就又开启了哄人模式。 他其实应该没哄过人,很生疏,最近已经花费了不少力气哄出事故而抑郁的她,这一晚又来这么一出,他有点词穷,毕竟出事故他还能打心底里哄她说迦楠技术不差,是哥哥没看好路,完全不是你的责任。 但是这事,他就不知道怎么哄了,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 生硬地说了几句安抚后,他忽然来了句:“我给你唱首歌吧?” 计迦楠当时怔愣着、意外地看了看他。远处的烧烤炉被海风吹得火苗蹦出一米多高,像一束焰火在他身后绽放,火光星星点点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漆黑的瞳孔中,像一幕不真实的电影画面,眨眼即逝。 他和她对视两秒,就唱了起来。 … 绵绵头上飞花/散聚了无牵挂/ 谁能求漫天雪地里这足印不退下 绵绵头上飞花/能遇上一次落霞/ 如像你跟我暂借的火花 … 也不知道是他唱得太好听,安抚了她受伤的心灵;还是被这歌词抚慰了,她看开了。 就当人生便是如此,散聚都那样,要做到了无牵挂,谁又能求在漫天的雪地里一路走下去,一路还奢求足印不退呢。 借了他这一把火花,两天后计迦楠心平气和地和爸爸登上了飞往南加州的飞机,一去六年,没再回来过。 只是这六年来,海边那晚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荡漾了两千个日夜,不曾有一刻消弭。 计迦楠边听歌边打开微信,点入最上面的那个聊天框,看了眼那照片和那四个字,她打字: “其实早上我就在路上遇见过宁总了,不方便打招呼。” 过了三分钟,他回过来:“哦?你认识我?” 计迦楠表情乖巧,手上胡乱戳着屏幕:“在你们公司官网见过宁总的照片。” 闲着没事,她和他多聊两句:“宁总一大周末的,也是去加班?” 宁硕说:“不是,去看了场比赛。” 比赛?什么比赛? 不过计迦楠适可而止,并没有刨根问底,这不重要,反正他是跟谈之醒去的,也不是跟女人去。 只是她又联系上了早前的那一面,问:“那中午呢?在京景见到您还挺意外。” “去和朋友约饭。京景是我一个朋友的产业。” 计迦楠嘴角轻勾,了然颔首,手上随意再回复两句就很有分寸地结束了聊天。 这一天计迦楠除了吃饭没踏出过房门,她那位母亲大人因为早前那两句拌嘴,直接没和她一起吃饭,做好了还据说出门去了。 计迦楠清静地自己吃了午饭,下午在家里休息。 周二的天气似乎回暖了些,也可能是计迦楠出门晚,会议是下午两点半,那会儿正是一天之中最暖的时候。 计迦楠直接从家里乘车到宁氏大厦门口。 到他们会议室所在的六十层时,对面一部电梯恰在同一时间开了门,出来的男人身着宽松的银色西服,单手插在口袋,薄唇含着支抽了一半的烟。 那一刻,他出门边把烟摁灭在电梯口的灭烟台,边偏头睨她。 整条三米宽的长廊远近都没有他人,他这样歪头笔直地瞅来,计迦楠下意识在脑海里回想自己今天的着装。 今天她恰好也穿了一身职业裙,银色的,掐腰短裙,很称身材,外面套着棕色风衣,黑丝裹着细腿淹没进细高跟里,干练不失柔美,也依然涂着大红唇,依然和当年的藏蓝色的校服大相径庭。 说实话,她昨晚自己拿相差六年的两张照片看,都不太能认出来那是自己,别提他当年统共也只见过她两回。 对面的男人嘴角含着三分笑,礼貌又生疏,像跟个不生不熟的人打招呼。 计迦楠虽然猜测他还是很难认出她来,但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她想着去补个妆躲一躲,所以就也只是客气单调地点个头就先拐去了不远处的洗手间。 没想到后面男人也进来了,计迦楠心一抖,不动声色地斜睨他。 男人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大概是冲散烟味。 计迦楠拿着支口红,轻轻涂了下就抿唇没再动。 可能是这种场合不说话过于生疏到离谱,不符合游走于商场的人物情商,所以隔壁适时传来了男人清泉般的低语: “计总来这么早。” 计迦楠扬起红唇:“不早,只差十分钟就开始了。再说,宁总都来了。” “都?” “你们是出钱的嘛,怠慢一下也没什么。” 镜子里的男人不可捉摸地轻笑了下,很淡,接着不紧不慢地问了句: “计总没看出我对贵公司的诚意?” 计迦楠没来由觉得这话压迫感十足,一下子脑子清醒过来,眼下跟她说话的不是她的宁硕哥,是……宁氏大总裁。 怕大佬误会她对收购条件不满,回头更加变态地临时压价,所以她马上解释:“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开个玩笑。” 他又好像也只是随口一说,话锋一转就道:“结束后,还留下工作吗? 计迦楠被这大起大落的整得头有些晕,手撑着台面稳了稳。 不过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突兀地在她进洗手间后跟进来,一起在这公共洗手台磨蹭,原来是打探她会不会留下来继续工作。 这个资本家,不做闲事。 计迦楠忍不住略微侧眸,睨了他一眼。 宁硕也平平静静地迎上她的目光,抽了个纸巾淡定自在慢条斯理地擦拭。 计迦楠把手指捏的口红丢入包里,也伸手去洗了洗,坦白说了句: “我还没决定。” “橄榄枝很多?” 他风轻云淡地接话,语气平常得好像在闲侃,完全没有那种谈生意抢人的紧迫感。 计迦楠心里无法控制地感慨,这些年,他在这些生意场上都游刃有余了吧,原本私下里他的性子不是这样的,更慵懒一些,不怎么着调,偶尔会开开玩笑。 她歪头,对着他更加淡定地、一脸无害地笑了笑: “看破不用说破,宁总。” 他目光还在她脸上,一眼不眨地瞧,而且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眼珠子在动,在沿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甚至嘴唇看,好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计迦楠有种当初在海边对视的感觉,明明那么平静而温柔的眼,却有种海风的热烈,让人忍不住眨了眨眼躲避这种直视。 后来她知道他大学本科是学心理学的,现在更不敢和他对视,怕眼底的心思被一览无余。 想到自己刚刚补了口红,计迦楠不由先声夺人,坦荡地开口:“怎么?我口红补花了?” 男人嘴角半勾,懒懒散散地笑了笑。 计迦楠眼神闪了闪,忽然发现自己也是在这么近距离地欣赏他那颠倒众生的五官。 明明从上到下他的气质都是温和内敛的,锋芒全藏在心里,但是仔细和他对视,就总感觉无法直视,长得,太耀眼了,一笑生光。 她心跳无法控制地在扑通扑通。 “不是……”男人出声,声色极低,却很清晰,“忽然感觉,近距离看,计总像一个人。” 计迦楠心口漏了一拍,脊背都一凉。 第3章 他想了她六年 不知为何昨天对于他没认出来有些黯然神伤,但是这一刻又好像,计迦楠不想在这里被他认出来。 南加故事 第4节 她声音努力装作平静:“怎么宁总,也玩这种?” “嗯?”他似是没反应过来她这反应。 计迦楠意味深长:“这是,在搭讪?” 他瞬间恍然,道歉表示:“我不是这意思,是真的觉得像。” 她红唇一勾,收回目光扫了扫台面上。 一根长指出现在她眼底,指了指一盆绿植下的绿色物件。 计迦楠眼神微动,把手伸过去烘,边忙边故作意味深长地出声: “哦,前女友?” “……” 他失笑了声,摇摇头,又定定看了眼她红唇艳艳,及腰下的大波浪因为这动作从肩头滑落,在空中轻轻晃荡。 宁硕转过身摇摇头:“像也不像,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总归不是。” “为什么?” 他似乎挺意外地对她挑了下眉,接着目光落在她袖口上。 烘手机上的绿植应该刚被人冲洗过叶子,还挂着水珠,她伸手过去时恰好滚了几滴在袖口上。 宁硕抽了张纸过去轻按在她袖口。 计迦楠只觉得一股暖热的气息由着腕口蔓延到指尖,她轻轻一颤,被这忽然而来的近距离弄得紧张。 再吹了两秒手,等全干了,就接过纸自己擦了擦袖口,中间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问原来的: “嗯?” 男人眼神含着薄薄的光,慵懒闲散地望进她湿漉漉的眼底: “为什么?很简单,你认识我吗?” “……”她一笑,“哦,也是。” 他出去了,明显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像,可能还不到三分之一,并没有真心觉得有没有可能眼前的是那个人当年出了事故懵懵地缩在他怀里的小女孩。 他只是觉得像,但笃定不是。 计迦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看看化了浓妆而显得似乎美艳到散发着光芒的脸,笑了声,撩了撩长发,脚踩八分细高跟随着前面的脚步去会议室。 今天出席会议的人不算多,宁氏那边除了这大老板,还来了他特助,加上他们公司旗下涉及这行业的子公司一个部门。 统共九个人。 计迦楠这边来了她一个美国总公司来的合伙人,加上国内的其他领导,还有昨天去找她的男同事,其他的和他们差不多,人数为十一。 二十人的会议在两点半准时开始。 计迦楠毕竟是拿分红的人,就算对面坐的亲爹也公事公办。 正经的模样落在对面男人的眼里,仿佛早前两人的洗手间友好交谈只是做梦,不存在的。 他说话做事的果断,在计迦楠眼里也印象深刻,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留情的,没有一丝觉得她可能是他的小迦楠的那种,稍稍温和一些的气息在,一直在极为冷酷地公事公办。 事情原本已经在线上谈得差不多,今天只是当面过一遍,确认。 听完宁氏提出来的条件,又听他们的人走着流程问了句:“贵公司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计迦楠和国内的领导对视一眼,本来想就这么定下来了,然而坐在她身侧的男同事那一秒忽然开口:“说实话这个条件,略低。” 偌大的会议室忽然寂静起来,只有纸张翻阅的细微声音。 计迦楠偏头瞥了下男同事。 收回眸的时候,恰好看到对面靠着椅背坐姿清闲的男人淡淡在看着她,而他身边的特助则在看他。 计迦楠无奈,当着他们的面和另一位领导再次看向自己方的人。 下一秒对面传来那位特助的声音:“看上去贵公司意见还没统一。这样,先休息半小时,你们开个小会议,里面还有间小的,可以用,好了再喊我们。” 坐在中间主位的男人率先起身,特助紧随其后,一行九人平静地走了。 计迦楠也没耽误时间,起身走向他们会议室里的一个小会议室。 后面跟来了另一个领导与那位男同事。 计迦楠待人阖上门,直接看着男同事出声:“孙总怎么说?我怎么不知道您有这个觉得价低的意思?进会议室之前您应该跟我和沈总先说一声的。” 那位姓沈的领导也看向他:“是啊,怎么回事?” 孙正寅对着前面的女人道:“迦楠,我们……” 计迦楠脸色淡然到泛着一丝清冷:“在外办公的时候,您还是喊我一声计总,或者计小姐比较好。” 他顿了顿,随即无奈一笑:“计总,你不觉得,宁氏出的这个价钱……” “挺合理的。”计迦楠在沙发坐下,靠上椅背气定神闲地与他对望。 孙正寅站着对她说:“但是我们公司商业价值……” “你觉得我们公司,哪里值得他宁氏拿出高于市场行情的价格来收购?”她摊手,“举个例子给我和沈总听听?” “我……”他敛了敛眉,“我们公司要是发展不好,他宁硕根本就看不上,宁氏虽然是了不起,但是人家在al这一块才涉猎没几年。” “难道我们涉猎很久吗?据我所知,公司成立比他们还迟一年。” “……”他深吸口气,一脸不懂地看着她,“不是,计总,您是我们公司的,怎么一个劲冲宁氏说话。” 计迦楠看了眼那位沈总,又淡然从容地反盯着他:“我说的,哪一条不对你指出来。” “我……”他也转头看了眼沈昌,又回头看她,“不是,我们公司真不至于要看宁氏脸色生存,没了他想要的人还一堆,他看重就是因为我们公司的实力……一个公司的实力也不是看成立的年份久不久的,是看里面的商业价值和人才储备。” “人才在哪儿?孙总是这一块的高手,但早就另觅高枝,我也还没决定入职宁氏,当初我是技术入股的,业内皆知,现在算是国内国外两个技术高层都没了,其余的你觉得到底有什么撑破天的实力让他宁氏接受你的临时变卦坐地起价?” “沈总不是要留下吗?” “宁氏的条件已经考虑了这些。” “我刚刚听到那位宁总跟你的谈话了,计总。”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计迦楠定定望着他,一双眸子波澜不惊:“所以呢?” 他忽然一改拧眉的脸色,改为了谄媚的笑脸,眼睛泛光地看着她:“你可以先答应留在公司,以你的实力,你留下来他宁硕不会放弃拿点钱来招揽一个技术股的。” 计迦楠粲然一笑:“难怪,那孙总这不算临时改变计划了,前两天就一直在游说我留下。” 他尴尬一笑,随即又继续打算说服她。 才五分钟,计迦楠就已经起身,打开小会议室的门出去,示意最外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去喊人。 很快会议继续。 刚刚最先出去的人这会儿最后一个出现,所有人严阵以待时,他慢条斯理地踱步而来。 计迦楠想起早前在洗手间对宁硕说的,他们是出钱的人,怠慢一下也正常,他此刻倒是没有怠慢,只是也浑身上下都诠释了什么叫上位者的慵懒与气势。 孙正寅真是愚蠢,本来好好的气氛被他一搅和……白白要扛住人家这态度。 在最中间的位置落座后,男人眼皮一抬,对上了计迦楠投过去的目光。 计迦楠略扯了下红唇,以示歉意。接着就听边上他的特助开口:“怎么样?贵司商量好了?” 她颔首。 孙正寅瞥了眼她,满含不满,脸上全是欲言又止。 对面的男人淡淡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稍稍一动,看着他,人继续靠在椅背里,姿态慵懒,好像不是在参加一起收购会,只是听一个公司内部例行的报告会。 计迦楠说照常进行,换来对面的特助微笑地问了一句:“哦?计总,觉得这条件合适吗?” 计迦楠早有准备,闻言不紧不慢地道:“因为我还没准备留下来继续在宁氏做事,要是有这个准备,我可能,真会需要再探讨一下福利。” 特助微笑,没想过真的能到到这么具象的一个答案。他眼角微睨了眼边上气定神闲在安坐着的年轻男人,看他那样子就是没问题了,所以就继续看着计迦楠说话: “那就按原来谈好的办了,计总?” “ok。” “不过,计总要是愿意留下来入职宁氏……”特助边整理手上的文件边对计迦楠说,“条件随您开。” 孙正寅脸色霎时铁青。 计迦楠倒是有点意外于自己的价值这么高,当场放话。原本以为宁硕刚刚在洗手间,只是随口问她一句有没有意向的,结果…… 是认真的。 她不由撩起眼皮朝与她坐正对面的男人看去。 他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尖摩挲着水杯,淡淡地朝她轻扯着薄唇。 计迦楠默默低头,不明所以地有些脸红:“再说吧,先办正事。” 孙正寅从这话里听出来她百分之九十九已经要入职宁氏了,想起刚刚计迦楠怼他的那些不留情面的话,那个窝囊气贼大。 所有事情办下来,落日已经布满了会议室。 一群人收工的时候,计迦楠站在会议室落地窗前欣赏着角度不一样的黄昏,稍稍出神地在想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没了什么脚步声,空荡荡的会议室传来了一道细微的手指轻扣桌面的示意声。 计迦楠回头,一眼撞入宁硕深邃又含光的眸中。晚霞透过窗户渡在他脸上,鼻梁上那颗淡淡的痣被模糊不见,像时光穿梭到13年,回到那个他总是看她的晚上。 他伸手指了指门的方向,无声示意可以走了。 回过神,计迦楠迈开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出了会议室。 她进电梯按了一层,按完想起来两方晚上是不是有聚餐什么的,刚刚好像听到他特助提了一嘴,她就歪头问身侧的男人:“宁总,聚餐在哪个餐厅?” “t酒店。” “……” 计迦楠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敛,据她所知,t是她三哥谈之醅的酒店。 这要是吃个饭被他撞见,两家公司的庆功宴上忽然变成相认宴,孙正寅那家伙,该以为她一直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拿了宁氏百分百的好处。 看她没说话,宁硕问了句:“怎么了?地点计总不喜欢?可以换。” 计迦楠说:“没有,只是有点远,我晚上还有点事……”她一副想了想,有点为难的表情道,“宁总介意我缺席吗?” 南加故事 第5节 “怎么会,我也没打算去。” “……” 他抱歉表示:“也是临时有点事,已经让副总去了。” “哦。”她一笑,点点头就说,那让两边公司的人去吃就好了。 他点头。 电梯停在一楼,计迦楠正要出去,身侧的男人不急不缓礼貌性地说:“计总车停在一楼?” “哦,我出去打车。” 宁硕挑了下眉,似是有点意外。 计迦楠跟他点个头后要出去,就见他客气地道:“那我送计总吧。” “不用麻烦。” “我也要走了,顺路。”他伸手去关了电梯,直接下到地下两层停车场。 计迦楠只能跟上,不过说实话,她还挺期待的,时隔六年再一次同处那个环境。 那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距离电梯不远的位置,大灯闪了闪后,男人走到副驾座为她打开了车门。 计迦楠站停在那儿,却没动,眼神透过车窗落在了对面的驾驶座中。 抬起头时就见到男人挑起的眉峰。她红唇乖巧地轻勾一角,道:“要不我开?谢谢宁总送我。” 男人眼中肉眼可见地再次泛过一道意外,回过神来说:“不用,我来开就好。” 计迦楠:“没事,我会开的,你放心。” 他索性耿直道:“抱歉,其他东西可以随便借,我不借车。” 计迦楠顿了顿,好在车库光线不比外面,他应该看不太出来她微变的眸色。 她转而故意玩笑道:“怎么?宁总不舍得这么好的车子给别人开?” 他摇头:“不是。” 计迦楠难得刨根问底:“那是为什么?一个车而已宁总还不借。” 他盯着她犹豫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破天荒地真的出声解释:“以前借过,出了事故,吓到小姑娘了,所以现在不轻易再借。这到底不是什么人人都可以把玩的小东西,有点危险系数。” 计迦楠定定看他两秒,后来怕他看出来她不对劲的眼神,才阖下眸避开,假装去看他的车:“吓到小姑娘?是……”她故作猜想,“你中午提的那个人?” “嗯。” “出了什么事故?很严重?” “也不算严重,没受大伤,但心里伤得不轻,小姑娘这么多年了都不再碰车。” 时隔六年,第一次亲耳听到他嘴里提起她,他没忘记她。 计迦楠只觉得此刻的车库静得听得清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很大,一阵阵似海浪掀起又滚落,磅礴浩瀚。 回过神后,她克制着惊喜,装作很平静地抬头问:“你是,怕再出事吗?” “算吧。 ” “那要是,你那个小姑娘,”她朝他调笑,“再对你借车呢?也不借?” “她是不会借了,她怕。”他想了想,不紧不慢,语调含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不过,有机会我会教她,教会她就行了,不借别人了。” 计迦楠心头一软,忍不住笑一笑,笑着对他说:“或许她已经,不怕了。” “听说还怕着。” 计迦楠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关于她的事,她这六年确实没碰过车,甚至一开始坐车还很怕,总是动不动闭上眼,很紧张。 应该是从她二哥那儿得来的消息吧,她只是从没想过,这六年里,她只言片语都不敢跟谈之醒打听他的事,怕被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心思,更怕传到他耳朵里,但是他却没少光明正大地从他们口中得知她的事,而且记在了心里。 六年过去,他不认得她了,却想了她六年。 计迦楠看着眼前与她对望的男人,心里痒得难以形容。 原来这六年,不是她一个人盛大的单恋,他有在光明正大地怀念她。 第4章 近墨者黑 原本计迦楠想着,他如果真让她开,她肯定是开不了的,所以只能坦白说,我是迦楠,宁硕哥,以前那个迦楠,你觉得像,那是因为我就是。 最多换他一顿惊讶后的训斥,耍了他大半天,或者说有接触的一个月以来,她都瞒着他。 但没想过他拒绝了。 这是她的意料之外,因为曾经的她,他现在拒绝任何人的借车了。 上车后宁硕问她去哪儿。 计迦楠不能跟他说她住苇江花园,不然他就知道她是谁了,她这会儿的心态是,有必要就认,不着急就先缓缓,她心里没有那么迫切想要和他“相认”了,没来由地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还挺好玩。 随便报了个附近的小区,计迦楠就说:“谢谢宁总。” 他淡淡说了句“客气”就启动了车子,方向盘在他手下行云流水地打着圈出了两层地下车库。 春天落日早,在地库磨蹭了那么会儿,眼下街头已经看不出什么晚霞。 灰色的暮光挂在天际,伴着几颗淡淡的星斗,天欲黑不黑,很有种别样的美。 宁硕开口是因为路上塞车,今天是元宵节,城市明显比平时还要拥堵一些,他问计迦楠急不急,不急的话他换个路开。 这一换,就换到了充京的中山大道,那边一面是酒店民宿一边是海。 计迦楠脑海里自动得像电影开幕一样,跳出了许多曾经的画面。是以这两天里她第一次那么大胆,伸手去打开了他车内的播放器,翻了翻,发现里面大多是粤语歌,就顺着挑了个话题问:“宁总喜欢粤语?” “还行。” “你会说吗?” “会。” “哦?你不是充州人?” 他唇角略扯了下,想了想,才说:“算吧,我母亲是岭南人。” 计迦楠恍然,这消息新鲜,她还不知道这事,这几年她唯一知道的消息是他每年会在某个月份去一趟加州,去看他在那边的母亲。 这事是她离开两年后,2015年的某一天,她和二哥聊天时偶然听来的。 她当时刚在美国见了她三哥,他说他去接个毕业的人回国,顺道去看看她和爸爸,她心想什么人要你千里迢迢去美国接,但是他不说,她就八卦地去问谈之醒。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你三哥去美国了?我不知道啊,我只听说宁硕最近也去美国了,对了,在你那儿呢,加州。” 她一边惊讶一边也只敢随口问,是去出差吗? 他说不是,他母亲是斯坦福的教授,每年生日他都会去,其他时间也时不时会去探望。 那会儿的计迦楠心里在想什么呢,她感觉心口有一道明显的电流荡过,那种生理性的紧张让她拳头都握紧了。 也好像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而紧张,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你心里藏着许久的人,忽然得知他经常会来你所在的地方,只是南北之差,六小时车程而已。 那种想见又不敢见,见不了,兴奋紧张又遗憾交织起来的感觉,真是极为难受,难以形容。 后来她研究生考了斯坦福,但可能运气一般,那一年多里都没有见过他,一面都没有。 而他这六年里,踏上了无数遍加州的土地,却从来也不知道,他心里一直偶尔有在记挂的小迦楠,一直就在加州理工读书,后来还去了和他近在咫尺的斯坦福。 当年他只是听她说要去美国留学,至于去哪儿,他没必要关心那么多。 是的,没必要。 计迦楠回神,手指不小心误触了指尖下车载播放器的一首歌。轻慢而柔情的调如水般流淌出来,荡漾在车厢每个角落,暖气似乎被这声色搅和得有了形状。 计迦楠一秒听出来是什么旋律,却还得故作惊讶地去看那歌:“……飞,花。老歌吧。” “嗯,01年的歌。” 计迦楠仰头看向前面笔直的长街,笑了笑:“01年,好久远的时候。” 那会儿她六岁,好像刚结束了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才开始长身体,之前五岁长得没人家三四岁大,爸爸说挺愁的,怕她一不留神没了。 计迦楠故意问他:“01年宁总几岁?” 他挑了下眉头,不过也没不搭茬:“十一岁。” “十一啊,那会儿我还小,不记事儿,听说四季怡人的充京也是会下雪的,你小时候见过么?” 她想方设法要准备和他唠嗑唠嗑曾经的岁月。 宁硕目光落在她抱着拳互相摩挲的手上,把挂在车窗上的手挪到方向盘,原本搭在上面的手伸去了中控台。 车厢内开始氤氲起丝丝暖气。他说:“我小时候不在这边住。” “嗯?”计迦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顾着自己的出师未捷……“住岭南?” “不是,”男人单手控着方向盘,薄唇微动,清泉般的嗓音伴随着音响里的那句……“聚散了无牵挂~”飘散在车厢中,若有似无,如梦似幻,“之前一直在加州生活,我十八岁才回国。” 计迦楠愣了愣,忘记回神,只动也不动地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兴许是正常人听到这种事情也会多少有点惊讶的反应吧,所以他见此倒也没有特别疑惑,只是送佛送到西地给她解释:“小时候跟我母亲在国外,父母没在一块儿。” 也没说太多,毕竟只是生意上的朋友,点到为止。 计迦楠回过神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假装看了看,缓解心里掀起的波涛汹涌…… 所以那会儿他才回国五年,她就去了他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加州…… 计迦楠忽然觉得,好笑,完全说不上是有缘分,还是,极其极其没缘分。 车子不知不觉到了一个装潢不错的小区门口,计迦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停下来了,就听到车门锁啪嗒一声,解开的动静,伴随着男人客气绅士的一句: “小心。” 计迦楠恍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跟他胡扯了个小区,她也来不及看是不是就是这,她对附近还不熟悉,那小区名大概是是这几天出门时不经意间看到的,就落在脑海里了。 下了车,计迦楠弯身朝车子里头的男人点头道谢:“谢谢宁总,辛苦了。” 他隔着车窗投来眼神,没来由笑了声,也没说话,大抵意思写在脸上了:这点事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变好玩了。 南加故事 第6节 计迦楠也没再说什么,陪着他笑,直起身子挥挥手。 下一秒想起今天是元宵,她又扶着车门弯下身看进去,“节日快乐呀,宁总。” 他顿了顿,随即又一笑,点头颔首:“节日快乐。” 接着车往前开去了。计迦楠站在那小区门口的绿荫下,想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她,但是浑身上下摸了摸,包里而已翻了几遍,都没手机。 计迦楠抬头,一瞬想起刚刚在宁硕车子里摸着手机缓解紧张……落下了? 她闭了闭眼,深呼口气后沿着不太清晰的记忆走回家。 家里司机撞见她背着包一脸疲惫地进屋,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喊我去接?” 计迦楠摆摆手,只轻吁口气,问他:“沈叔,你说,我把手机落宁硕哥车里了,我怎么去拿回来啊?” “哦,”司机恍然,“宁总送你回来的,你手机落他车了?” “嗯。” “这可有点难办,他也没法子联系你本人吧,你只能跟你二哥说一声了。” 计迦楠叹口气,点点头上楼了。 进卧室洗了个澡后,计迦楠出来抱着ipad先登录了下邮件看今天的工作成果。 果然新消息那儿已经躺着一封来自宁氏的邮件,上面标题写着几个大字:合作愉快。 不过这上面还有一封新的邮件,发来的时间不过三分钟前,这份的标题更加显眼,写着:“我是宁硕。计总手机落我车里了。” 哦吼,哥哥也太聪明了吧,发邮件了。 计迦楠忍不住娇声夸了句,随即趴在了床上,美滋滋地戳着屏幕回复:“抱歉啊宁总,搭个车还给你添麻烦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方便我过去找你吗?” 回过去了她又有些担心,怕他来一句,我在某某会所,或者某某酒店。毕竟他经常和她哥哥们和好友们混迹在一块儿,而这些人都见过她的,保不准她就是去送死。 正想着,新邮件进来,他回过来说的是:“我给你送回去吧,到小区门口给你回邮件。” 计迦楠迟疑了下,还是想自己去拿,毕竟现在也不是熟人是吧,白天在挖她去宁氏做事她也没留什么情面说会考虑什么的,现在事情都谈完了还三番两次麻烦人家,她觉得不太合适。 要是他知道她是迦楠,她倒也就不怕麻烦他。 想着他这会儿好像是有时间的,她就问:“不麻烦了,我正好要出门。你现在哪儿呢?宁总?” “少年宫。” 什么?少,少年宫?? 计迦楠想起他早前说临时有事,就是去少年宫?去那儿地方只能是接人吧?接小孩儿? 她身心忽然一阵麻痹,呼吸都停滞了:他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不应该吧,从来没听谈之醒提过。 不过她二哥三哥都已经结婚了,他难保也近墨者黑英年早婚,计迦楠还是无法控制地紧张。 得去打探打探。 这地方计迦楠还挺愿意去的,距离她家不是很远,附近是个很大的广场,记忆中有餐厅,不知道他吃了没,要是没可以请他吃个饭道谢。 计迦楠回复说她现在过去,让他稍等一下。 许是她说到这了,他也不好阻止她出门,就说好,只是末尾加了句不着急。 计迦楠起来重新快速化个妆,进衣帽间挑了挑衣服,平日其实她的打扮是休闲为主的,不怎么化妆,喜欢套一件裙子加个外套就出门,但是要见他,鉴于两人还没“相认”,她莫名想穿妖艳一些,让他更加认不出来。 计迦楠笑了笑,目光随即落在一条超短裙上,她拿出来,再挑了个宽松的毛衣。 那毛衣比较长,垂下去把短裙几乎掩盖了四分之三,动身时,时而下衣失踪,时而露出一抹小裙摆。 她再踢踏一双铆钉短靴就出门了。 让司机送她去少年宫,又在附近路口就停下,没敢开到正门去,宁硕是认得出她家的车的,前几天才见过呢。 元宵节的广场格外喧哗,即使才夜幕降临一会儿,也已经飞了不少孔明灯了。 计迦楠多年没来,忘记少年宫在广场哪个方向,但也没手机可以看导航,就胡乱地迎着热烈的晚风埋头前进。 大约十几步后,她一个抬眸,余光就被一抹随风飘逝的火苗吸引了注意力。 计迦楠歪头。街对面一排郁郁葱葱的树下,路灯在树缝里努力放着光,朦朦胧胧的别有一方意境。 路灯下立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很高,得有一八八左右,指尖夹烟,靠在那儿微微垂首刷着手机,有些漫不经心。 为什么说漫不经心,因为他手指在微微地动,停了一秒又继续动了动,像在刷什么朋友还是群聊内容……反正不是什么认真的姿态,从神情到动作都透着十足十的随性。 元宵夜的晚风舞动着男人的衬衣,他没穿着上班时的西服,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领口还散开着两三颗纽扣的模样,被风吹得直晃,额前发丝也动着,流畅完美的下颌线在光中虚虚实实。 面前路过他的每个人,男男女女都对他侧目,走过头都会回眸,认真瞧着那抹寒夜里立于灯下,却惬意得像晚春的轻松姿态。 计迦楠屏住呼吸站在那儿,莫名不敢过去。她想起网上一句话,说喜欢一个人的第一瞬间是自卑。 明明她也挺优秀?但是好像还是很怯懦。 不知什么时候,路灯下的男人抽了口烟,抬头时恰好就撞入了对面一双被风吹得湿漉漉的狐狸眸子。 广场的风比别处的大,把女孩子的毛衣往后贴上她单薄的身子,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显露无疑,胸前起伏的形状在路灯的衬托下完整地勾勒出一抹流畅又迷人的弧度; 往下瞧,下面……没穿?毛衣盖到下半身,一双笔直而纤细的长腿暴露在萧萧冷气中,橘黄的路灯敷上去,却没来由有种莹白如雪之感。 像一场傍晚时分她口中的,充京雪。 男人眼前被烟雾糊过去,掩盖住了他一时之间瞳孔里略不自然的黑。 许是不知她为什么站那儿不动,他夹着烟的手微抬,停顿一下后,几根手指朝她勾了勾。 第5章 是他的小姑娘 计迦楠心跳如雷,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像是被冻着了一样。 男人也似乎觉得她是太冷了,待人走近了就出声:“晚上出门怎么穿这么点?” 计迦楠也不知道是脑子一热,还无法忘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姿,扬扬下巴指着他被风吹开的领口,盯着男人隐约的胸膛说:“宁总也是。” 他稍顿,随即止不住扯起薄唇。 计迦楠不太敢看他的笑,晃眼得像是他整个人此刻泛着轻薄的光,而这世界的人,谁又不爱光呢。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顺着问她刚刚怎么站那儿没动。 计迦楠伸手,胡说八道骗他:“站的远,感觉人太帅了,不太敢肯定是。” 那一刻他稍稍停了下,捏着手机在空中,没松开给她。 计迦楠撩起眼皮,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淡定的一笑:“哦,我意思是跟宁总还不熟悉,先确认一下再靠近。” 他若有似无地笑了声:“我是想说,你手机有四个电话。” “……” 她惊了下,不会……有什么备注给露馅了吧。 计迦楠僵笑一声:“哦,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不是。你看看吧,别有急事。” 计迦楠先打开来看看都是什么电话。 父母分别打了一个,一个她二哥的,幸好她还恭恭敬敬备注了二哥,要是直接大逆不道写了个谈之醒,那她今晚就吃席了,感觉宁硕脾气再好,被她一再瞒着,也是想把她埋了吧。 另一个是公司电话。 都不要紧,她就没当着他的面冒险打回去。 计迦楠打算晚些时候给谈之醒回电话,探探口风后,就跟眼前的人坦白了。 抬起头,她随口说晚点回复后,问宁硕:“宁总吃了吗?” “还没,你……没吃?”他淡淡挑了下眉。 计迦楠睨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栋建筑,不答反问:“宁总年纪轻轻的,接孩子?” 他盯着她没动。 计迦楠心一突,想起他是读什么的了,轻易就能望穿别人暗藏的心思,一时之间格外紧张,呼吸都在呼啸的晚风里屏住了。 好在他开口时,只是有些不着调地问:“你觉得,可能吗?” 风吹过,将他原本就清淡的话更加稀释了不少音色,浅淡得过分的音色显得好像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一开心,计迦楠就开起了玩笑:“可能啊,怎么不可能?”可能就是仗着他还不认得她,有恃无恐,她说: “宁总这条件,英年早婚不是很正常?” 宁硕想起手中还燃着烟,边笑边扬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烟,中指敲了敲已经快完的烟头,火苗振动间被一阵迎面晚风热烈地冲撞,散开好大一阵火花后,灰飞烟灭。 他把烟蒂丢入几米外的垃圾桶里,收回手插入西裤口袋:“英年早婚倒没有,倒是差点,早逝过。” “……” 计迦楠在黑夜中脸色微变。 知道他说的六年前那一出事故,她自己深呼吸口气,厚着脸皮先坦荡地问:“哦?为什么?宁总有过事故?” “嗯。” “你借车……那事?” 他点点头。 计迦楠在他一个个承认的动作里,心里一揪,像是咽下一个柠檬,忽然酸得眼睛都眨不动。 定定望着他,忽然好像筋疲力尽,没有了想再和他拉扯的精力…… 原来他心里也是觉得当初差点玩完在学艺不精的她手里啊,当年人前人后一直温柔哄她,是真的在哄她而已啊。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风又急又冷,计迦楠牙齿都咬紧了,说不出话。 “那宁总,运气不太好。”半晌,也只能艰难地溢出来这么一句。 夜色里忽然传来一句喟叹:“没有,只是我那小姑娘……” 计迦楠愣了愣,在他那“我那小姑娘”里,差点沉沦。 南加故事 第7节 可她不太懂他的意思:“怎么了?” “早晚得教会她。” “为什么还教她?” “吓到她了,总得补偿。” 她再次怔愣,缓缓问:“那她,人呢?” “没联系了,小姑娘远走高飞,不再回国了。” 他说话的嗓音格外清冽,好像每一个字都像一滴泉水砸在你心尖上,让你被那冰凉的触感席卷全身,再全神贯注不由自主地去听他的言语,去注意着他。 但是……计迦楠摸不清这前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隐隐约约的,模模糊糊的有种,在控诉她一别这么多年,一走杳无音讯一般。 他真也记得她记得那么深刻吗? 计迦楠忍着心中还弥漫的酸涩问:“宁总还惦记人小姑娘啊,不是差点让你英年早逝了。” “那是我的错,”他平淡而直接地出声,“我坐副驾上没帮她看路,她还小。早逝也是我自己的原因。” 计迦楠眼神凝固下来,强烈的风刮过也没能让她眨个眼:“怎么说?” “随口一说。” “……” 他薄唇一牵,笑了笑,眼神迎上她狐狸般动人的眸子,语调慵懒而平淡: “计总提起来,我就随口说说。是真差点英年早逝,幸亏没有,不然我那小姑娘,这辈子可怎么办。” 计迦楠眨了眨眼,阖下了眸。 那一秒,一记温柔的嗓音钻入她耳中:“怎么了?计总不舒服?” 她茫然地撩起眼皮,恰好撞入男人笔直而认真窥探她的眼神。 “怎么眼底有水光?”他问。 “哦……”计迦楠吸吸鼻子,“可能是风大,吹得眼底有些酸。” 他眼神越过她投到街对面的马路上。 “我方便请宁总吃饭吗?道个谢。”计迦楠转移话题说。 “这道什么谢,不算成功送到家。”他语气浑不上心,收回眼神又略抱歉地说他晚些约了人,可能也没法和计总吃,问她是不是回家,要是不急的话顺路送她回去。 计迦楠有些困惑地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晚上也没开车?” “开车你不会从那个出口进来,那儿没停车场。” “……” 男人也只是阐述一个事实,没有调笑她的意思。说完,他眼神从她起伏的上半身缓缓降到下半身,正要开口,恰好计迦楠低头打了个喷嚏。 宁硕微顿,随即从口袋拿了个车钥匙,按了下锁,再往前迈开腿:“先上车。” 计迦楠才知道他车就停在对面,她刚刚就站在那里发现的他。 那一块的地上隐隐约约画着一排停车位,但是只停了一辆迈巴赫,其他位置上全是落花与枯叶。 计迦楠问他:“这地方,确定能停车吗?怎么都没人?” 宁硕:“能,收费,很贵,前面有便宜点的停车场。” “……”哦哦,哥哥豪气。 计迦楠看他似乎要去开副驾座车门,她站停在他驾驶座这边说:“我在后面坐一会儿就好了,宁总,不用你送了,我约了朋友。” 想起来她离开公司时说她晚上有事,不去聚餐了,宁硕也没说什么,绕过来一齐进了后座。 上面丢着一件西服外套,计迦楠感觉他也蛮冷的,就拿起来:“宁总不穿?看你也挺单薄的。” 他拿过来,又反手盖到她身上去。计迦楠顿了顿,火速去看他。 男人因为给她披衣服的动作而身子不得不往前倾了倾,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在昏暗中飘过她的鼻息。 计迦楠想起六年前那场事故,她撞上路边围栏的时候也不懂得要拐方向盘躲避,如果拐了那副驾座也就危险了。 所以那天,砰的一声巨响后,副驾座的空间却基本没有被挤压,只有驾驶座的她被撞得浑身泛疼,手腕被碎片扎入,簌簌流着滚热的鲜血。 当时宁硕在接电话,他一路指导着她开,就那会儿一忙,就出事了。 他手机被振落在地,人刚从晃动中稳下来,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伸手去扒开卡住她的各种金属与玻璃,他手也被扎出了血,却费力在救援人员来之前,花了几分钟就把她从完全变形的驾驶座扒出来抱到副驾座,把她放怀里,一只手去破碎不堪的中控台扒拉纸盒,抽出来一堆一股脑按在她流血的手腕上。 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慌乱中用着最大的力气温柔下来哄她说,没事啊,迦楠,不怕,哥哥在,不怕不怕,没事。 那会儿她还处在出事故后生理性的昏昏沉沉中,但是还闻得到空气中血腥味夹杂着男人身上的淡淡烟草味,说实话,很好闻。 可能是青春期,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抵挡不住这些超乎年龄的、从未接触过的禁欲感,一个男人忽然将你抱在他怀里,身上的所有气息将你淹没,那一刻的感觉,她至今铭记。 她还记得当时一抬头,就和此刻一样,看到全世界最温柔的眼神罩着她,急切又紧张,柔得要滴水。 那双眼深不见底,清冽如泉的嗓音一字一句不断在哄她。 那天他喊了她很多次名字,迦楠迦楠的,格外好听。 其实她伤得不重,只是那一刹那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处于懵住的状态。那天算是赚了一场他的拥抱。 记忆如晚春的热浪,纷至沓来地在心中点燃焰火,计迦楠这一瞬有要冲眼前的这张脸喊一声“宁硕哥”的冲动,但总觉得不合时宜。 “别,你自己穿。”她下意识客气地说。 “披着吧,我不冷。”他动作微微用力,不轻不重地按住她肩头的衣服,随即往后一靠,坐好了。 没有了说话声,便只有外面树叶在风中摩挲出来的沙沙声,远处广场上的喧哗偶尔也会借着风吹来,天空飘着一个又一个的孔明灯,一晃一晃。 计迦楠仰头透过车窗看着。 余光里男人在看腕表。计迦楠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找了个话题说:“我其实也不是很冷,我穿很多。” 这话成功让垂眸看时间的男人抬起了头,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去,上面盖着他的西服,先不说,就说下面,他的西服成功又让她下面只剩一双腿了。 计迦楠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掀落他的西服一角,又撩起自己的毛衣衣摆,露出里面的短裙。 宁硕:“……” 哦,有穿的。 但是他说:“这也不保暖。” 计迦楠指了指自己的毛衣:“里面有保暖内衣。” 男人目光又自然而然地下滑,落在女人那双细嫩的腿上。 计迦楠:“你是不是以为,我裸着腿就出门了?” 男人没说话。 计迦楠看他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直说而已,她就开口说穿了丝袜,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腿:“很厚的。” 宁硕是看不出来那腿上还有丝袜的,直到她真扯了扯,他才嘴角一勾,觉得有点意思…… 不过,最后还是总结一句:“还是不保暖,计总……注意身体。” “……” 计迦楠忽然觉得,他左一句计总,又一句计总,有些别扭,但是又不好直说她叫迦楠; 忽然她就再没出声,在犹豫要不要跟他直说了……她先脑补了下他知道她是谁后什么反应,会不会一气之下让她下车? 她失笑。 这笑声在静谧的车厢中显得尤为突兀,宁硕瞅了瞅她,硬朗眉峰微抬:“怎么?” 计迦楠怂怂地摇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多谢宁总关心,还有,你的衣服。” “考虑一下,进宁氏吧。” “……” 计迦楠眼睛瞪直,望着隔壁座位的男人。 他往后靠着,微扬下巴看着窗外的元宵夜色,左手搭在长腿上,露出衬衣下的黑色腕表,右臂搭在扶手,捏着个车钥匙轻轻在指尖转,浑身上下都是慵懒的姿态。 窗外的光落在男人线条优越的下颌线上,明明灭灭地让他鼻梁上那颗痣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就像她捉摸不清他此刻是温和地在问她,还是正正经经的在发出邀请。 “宁总对我这么好,是为了挖我呢?” 他倒也没有脱口而出的否认,只是笑了笑。 原本不明朗的氛围忽然就明晰了起来。 孔明灯的橘色一点一点地挂在天际,淡淡的影被隔绝在窗外,男人晃眼的脸色让昏暗的车厢里有了微茫,有了眸中可以称之为美妙的气氛。 计迦楠忽然想起一句林逋的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计迦楠觉得很符合这一刻他弄出来的氛围。 忽然男人坐直,暗香缭绕的气息被他搅动得好似真的浮动摇曳起来。计迦楠以为他要去接小孩儿了。 下一秒,男人将整个身子九十度朝右手边的座位转了过去,上半身基本是面对着她的。 他丹凤眼里含着淡光,眼角与鼻梁之间的痣都一刹分明。薄唇亲启,他说:“我有意把walrus接着给计总管。你有什么条件,跟我直说。” 计迦楠心扑通扑通地跳,一时之间只能抿着唇压抑住忽然起来的紧张情绪。 见她没说话,他主动再次出声:“别人开什么条件,宁氏都可以翻倍,白天会议上答应你的,也依然作数。” “我值这么个价吗?”她玩味道。 “值。” “……” 计迦楠猜测他公司是查过她的履历,虽然刚毕业一两年,但是她在校期间就没少在现在所涉行业参赛获奖。 幸好在国外都是用的英文名,不然现在都没戏可唱了。 她悠悠盯着他,说:“那换个方式,我要是答应了,宁总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了。” 到时候知道她真名后,不要把她就地埋了。 他心心念念惦记着她,计迦楠现在对于坦白这事,忽然有点害怕。 南加故事 第8节 宁硕不是很懂地挑了下眉,马上发挥了他的心理学才能:“冒昧问下,关于哪方面的?” “不影响你的感情,不是那种,宁总给我当男朋友之类。” “……” 他唇角略略一抽,随即一笑。 见男人微微阖着眸思考的模样,没说话,计迦楠心里一突,又清醒过来,跟资本家说话就不能涉及利益,这不一提条件,他又谨慎起来了。 计迦楠故作轻松,双手交叉在一起,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上面有一道当年出事故被插入碎片留下的痕迹。 她说:“不行?” “什么条件,不方便直说?”他目光从她手腕上扫过,定定看着那疤痕两秒,再撩起眼皮看人,将问题轻松抛了回去。 计迦楠扭开脸不敢去直视他,看向身侧的窗外:“毕竟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答应宁总,先把条件说了不划算。要不行就算了,宁总看着也诚意不大。” 她状似要下车。 忽然一只手扣住她的腕间,仿佛一下子被扣住的是人的整个心门,计迦楠心跳砰的瞬间到了喉咙口。 她身子发僵,屏住呼吸,小心回眸看他的手。 男人宽大的掌心隔着他的西服压在她小臂上,对着她的神色依然慵懒,语气吊儿郎当:“以为是小姑娘,还挺难骗的啊。” 计迦楠提了一口气:“宁总这……” 刚开口,忽然见他阖下了眸在看她的手腕。 第6章 他能认出来就见鬼了 计迦楠起初没注意到他在看什么,很自然地也随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腕间,还转了转:“怎么了?宁总看什么?” 宁硕抬起眸瞧了瞧她。 对视上那一刻,计迦楠才恍然过来,他是不是,在看她的旧伤疤…… 他难道连她的手上有伤都记得? 不会吧…… 计迦楠半信半疑,但是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她也只能继续装楞充傻。 这幅冲他一脸困惑挑眉的样子,让对面的男人也不得不笑了笑,摇摇头表示没有。 后面一直在等着的主角从少年宫出来了,计迦楠就下了车,浅浅冲那也下车的男人挥了下手就头也不回地朝广场走去。 最后站停在一个拐角处看着原来的那一块,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半大小女孩儿蹦蹦跳跳朝那辆迈巴赫走去。 还没近身宁硕就迎上去,伸手接过小家伙身上背着的一个小提琴包,把人带去后座。 忙活了下才关门去驾驶座开车,应该是在弄安全座椅,那孩子看着七八岁的模样。 很快车子就出了广场消失在孔明灯影影绰绰的光火下。 计迦楠猜想应该是亲戚家的,他总不能二十九岁的年纪,就有个七八岁的女儿吧,毕竟当年他们在海边过夜时,那小孩儿就应该存在了,那会儿他才多大? 宁总二十三,风华正茂,值得一眼万年。 … 计迦楠没有约朋友,她在国外久待,刚回来没两天,国内的朋友都还没时间联络。 随意找了个椅子坐后,计迦楠给爸爸回个电话,没打通,她又打给了谈之醒。 他那边热闹得很,电话里都是歌声、人声、明显已经在娱乐会所嗨了,不过很快那复杂的背景就消弭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一把质问:“你回国了?” “……” 低倦的嗓音和宁硕那把永远听不出情绪的清冽音色不一样,谈之醒这人的声音是慵懒和稳重并持,所以他这么言简意赅地一问,计迦楠就下意识谨小慎微了…… 她装傻“啊?”了声。 “啊你个头。你爸跟我说你回国了,让我看着点你别出去做马路杀手。” “……” 计迦楠深呼口气,委屈嘟囔:“我都马上二十四了,还提这事。挂了挂了。” “你挂一个试试看。”谈之醒抽了口烟,气笑了,“不是,你回来不跟我说?悄悄摸摸的干嘛呢?还那么吵,搁哪儿鬼混呢?” “广场,今天不是元宵吗?” “元宵一个人去广场?你没事吧?赶紧给我过来。” “我不去。”她反问,“我爸没跟你说我这么低调干嘛啊?” “没。”他简单干脆,言外之意,你说。 计迦楠有点难为情,但都到这儿了,只能坦白:“我和宁氏谈个收购会,怕你那圈子里的一早都知道了,跟你一样,又扒拉出陈年往事笑话我。” 他失笑,笑声一阵阵如今夜的晚风钻入计迦楠耳中,她郁闷地仰头看灯。 谈之醒笑完了,说:“哦,这样啊。你和宁氏谈合作?” “嗯。” “什么合作啊?” “我参与的那美国公司他要收购。” “资本家果然手长。”他懒洋洋嘈了句,末了语调又变了,“那你应该早跟我说啊,别被那家伙卖了,他可不比当年,你别还把人当好哥哥看。” “……” 计迦楠扯了下嘴角:“胡说什么呀,他好着呢。” 电话里飘来一声喟叹:“谈好了?” “嗯,下午刚忙完。” “那你还不找我?” “打算晚上说的。”计迦楠胡扯保身。 谈之醒也没追究她真假:“那过来一趟,我在ts,打个车过来,别一个人在外面瞎晃,人生地不熟你有什么好玩的。” “什么地方啊,我不去了,宁硕哥还不知道,怕他埋了我。” “他不在……”谈之醒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又说,“这你还不知道什么地方?t,充京城内但凡t开头的,就是你家的,懂吗?” “我姓计,不姓谈。” “得,那挂了。” “哎呀。”计迦楠娇嗔,“谈之醒。” “没大没小,赶紧给我过来。”谈之醒笑着说,“还有,不是生意都谈好了?宁硕还不知道你?” “没认出来。” “他早忘了吧。” “没,提起我了,就没看出来是我。” “记得人,没认出?他是不是脸盲。”谈之醒抽着烟眯起眼。 计迦楠:“……” 她说:“不是,我现在漂亮多了。” “……”谈之醒哼笑,“好了行了,不管他,你过来,我瞧瞧变成什么鬼样子了回来那么多天也不说,他不把你埋了我先把你埋了。” “……” 计迦楠左耳进右耳出,兀自问了句:“那边能吃饭吗?” 他深吸了最后一口烟,眯了眯眼:“你还没吃饭啊?这都几点了。” “嗯。” “没吃饭跑广场上去过节,你可真有你的。” “……” 计迦楠也不好说自己刚刚和宁硕见了面,本来想去和他吃的,她嘱咐电话那头的人:“宁硕哥要是去你那儿,你别跟他说我,先跟我说,我跑路。” 他吊儿郎当道: “我不说,正好你谈好事就少跟他混,省得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 挂了电话,计迦楠忽然想起早前车里扣人心弦的那一幕,他说: 进宁氏吧,你有什么条件,跟我直说,别人开什么条件,宁氏都可以翻倍。 回味起来,真的挺像放长线钓大鱼的诈骗分子的。 她失笑。 在去ts的出租车上,计迦楠又给爸爸打了电话。 这一趟通了,谈慎履知道她下午就结束会议了,所以就跟谈之醒主动透露了她的行程,怕她一个人在这边乱来,家里妈妈又跟她总是三言两语不对付,一个人也孤孤单单的,他想着让她没事可以出去跟哥哥们玩。 还把她当十八岁小孩儿呢。 计迦楠没给妈妈打电话,发微信问她怎么了,她说回家再说,最后打了个给公司。 没多久车子停在一个装潢格外简约却阔气明显的会所前。 望着门口墙上发光的“ts”二字,计迦楠拍了照发给谈之醒: “就这吗?你在哪层呢?” 谈之醒的身影一会儿就出现了,穿着身灰白毛衣,懒懒散散地抽着烟出现在门口,远远站停,俊逸的眉眼瞅着她看,也不朝她走近,好像在确认是不是他家的。 计迦楠笑着走过去:“你也脸盲?看什么呀。” 谈之醒掐了烟,伸手去掐她的脸,一脸嫌弃:“这妆化的,他宁硕能认出来就见鬼了,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计迦楠笑着去拿下他的魔爪:“放开,我一个女老板,能素颜朝天出门会客吗?” 南加故事 第9节 “呵,女老板。”谈之醒叹口气,揽着她进门去,“你二嫂说明晚请女老板去家里吃饭。” “我二嫂怎么那么快知道?” “我不能接她电话顺便说了吗?我一天就接你一个女的电话?” “……”她叹口气,“那我问你这儿能不能吃饭,你要我饿到明天晚上?” 男人笑了起来,带她去了后方的餐厅,话也不说,全写在脸上呢:我能饿死你这个讨债的。 计迦楠到了才知道,这边还真不能吃饭的,至少不是对外的餐厅,不过有厨师,而且已经给她准备了份中餐。 谈之醒坐在对面看手机。计迦楠想着也没什么好聊的,就问他宁硕的事:“二哥,宁硕哥身边有个小孩儿?他生的?” 他噗嗤一笑:“他女朋友都没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 计迦楠嘴角淡若无痕地略微上扬,他没女朋友,虽然回国前就猜测应该还是没有,从来没听过,但这一刻还是深深松了口气。 吃了口饭,她又问:“那那孩子是谁的?” “他叔叔家的。” “哦……那还是同辈。他叔叔还年轻吗?” “你爸收养你的时候,也不算年轻。” “……”她挑了下眉头,“什么意思啊?那小孩儿……” “嗯,和你一样。” 计迦楠挺意外的,颔颔首随意说:“你们这些大门户,还都挺有善心的。” “……” 谈之醒凭空被呛到,咳了声,不可思议地再次从手机上抬起眼觑过去: “你们?” “……” “呵。”谈之醒盯着她笑,“给你好吃好喝供到现在,来了一句‘你们’?你爸知道吗?” “……” 计迦楠马上说:“口误,口误,我就是想歌颂一下谈家的伟大,伟大,嗯。” 谈之醒不想搭理她了,看了眼她面前的饭:“宁硕一会儿要来,你见是不见?” “……” 计迦楠一口饭梗在胸口,喝了口汤才缓和一些: “我不见了,你别跟他提起我。” “你这生意都谈好了,还怕什么?”谈之醒一脸不解,“楼上那群人知道了也就笑话你两句,三句。” “……” 计迦楠叹口气,说:“骗他太久,现在不太敢。” “呵,那你不一开始就坦白,你就继续骗吧。说起来你也是没良心,他姓宁的没对不起你吧?当年差点死在你手里,人家半个不字都没说你。” “……” 计迦楠抬眸。 谈之醒已经起身,居高临下瞅她时,她怂怂地低头咕噜噜喝汤。 都快见底了,谈之醒无奈地招呼厨师给她再加点,又让她吃完跟他说一声。 慢悠悠吃完了晚餐,计迦楠想着宁硕此刻就在这栋楼,此地不宜久待,就往外走了,边走边给谈之醒发消息说她回家了,她妈找她。 忽然一阵淡淡的烟草气息迎面而来,计迦楠想要避让一下,但还没擦肩,却已经听到一记熟悉的嗓音。 “我要出个差,嗯。” 计迦楠抬起眼,恰好与男人眼神在空中猝不及防地交汇。 两人深深看着对方,然后,因为他在接电话,就都没有出声,不过计迦楠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点个头,然后就加快脚步落荒而逃。 苇江花园那边,计晚茵也刚到家。 计迦楠问那位一坐下就端起茶杯的富太太:“妈妈,找我做什么?” 计晚茵轻抿一口茶,再慢吞吞放下杯子:“我准备去趟加州,你陪我去。” 说着淡然地拿起桌上的杂志翻开。 计迦楠愣了愣,站停在客厅茶几对面直勾勾看着前面的母亲:“您要去加州?干什么?找我爸?” “我不能自己玩玩吗?”她撩起眼皮瞅计迦楠,“不能去看看你生活了几年的地方吗?” “这六年你都不去,现在我都回来了你忽然想要去了?”计迦楠目光含着不解。 计晚茵声色厉了一些,怼她道:“我为什么不去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回来看你妈妈还好意思指责我不去。” “……” 计迦楠瞬间头痛起来,不想再重复一次是你让我们别回来的,爸爸回来那是没办法,夫妻一场,她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就不抽时间回来挨枪子看他们吵架了。 她摆摆手往楼上走:“什么时候?趁着我还没忙,想走就走。” “明天。” “……” 计迦楠回屋就发消息给二嫂说她明天临时要回美国,回来了再去他们家玩。 末了倒在床上叹气,点入宁硕的号看,刚刚在那个地方一见,他会不会更加真的要开始怀疑她是迦楠了? 回来就找他吧,就坦白。 计迦楠没想过的是,这趟旅程上会遇见宁硕。 运气这个事真是说不通道不明,这六年里计迦楠知道他每年会去几次加州,甚至她这两年一直就在斯坦福那边待着,几乎三天两头能见到他母亲,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面,但是这一次,她回加州的路上,他同航。 兴许是这一趟她们飞北加吧,计晚茵心血来潮要去,却不愿意一下飞机就见到谈慎履,所以要先去北加一趟,美其名曰去逛逛计迦楠的研究生学校。 第二天傍晚的头等舱候机厅里,人不多,三五个人分布在远远的角落,计晚茵遇见一个圈内富太太,两人搁远处热聊去了。 计迦楠在找吃的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她原来的位置坐下,且目光好像朝她这投来。 她拿起一块蛋糕和一瓶矿泉水后转身,眼神不偏不倚撞入男人的含着薄薄光芒的瞳孔中。 银色西服搭着深灰色风衣的装扮,像破晓时分的光,不浓不淡,却足够吸引每一个人的注意。 “这么巧,计总。”低磁的嗓音如泉流淌。 计迦楠的蛋糕从手中抖了一下,下一秒翻身砸在地上。 男人刚悠闲地叠起腿,见此顿了顿,又默默把腿放下,看了眼地上的蛋糕,再撩起眼皮。 丹凤眼勾着一层光,瞧着她。 计迦楠心跳快得不正常,眼看他起身要朝她走来,她更是呼吸都乱了,手马上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坐着。 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发出,脸色都透着明显的慌乱。 宁硕先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我这么大反应,怎么?计总欠我钱了?” “……” 她摇摇头,“只是……有点意外。你坐着,坐着,起来干嘛。” “你知道我起来干嘛?” 计迦楠一顿,忽然尴尬得窒息,也许他起来拿水喝呢?也许他要出去呢?反正谁规定他起来是为了她的。 她又得幻想症了,老是自动把他代入她的宁硕哥,但他明明还不知道是她。 计迦楠正扯了个嘴角讪讪一笑,忽然男人朝她凑近了些。 那一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衣服飘来的,淡淡的冷香。 男人薄唇轻启,不解道:“计总怎么一副,不想见我的模样?” “……有吗?”她镇定自若起来,语气也正常了些。 他薄唇一勾,挂着似是而非的笑,也不说话,忽而像个斯文败类,但是他长得又不斯文,这张脸无论匆匆一看还是仔细一看,都是顶级的祸水,嗯,应该换个词形容他。 “昨晚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语调轻缓,似漫不经心又似真真切切, “今天又慌里慌张的。” “……”他看到了。那是怕他想多了,怀疑她怎么会在那地方。 “我怎么了?” 宁硕挑了个眉峰,“关系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正常?” “……” “不解释解释?” “……” 第7章 梦回当年 计迦楠嘴硬,非说没有。 她疏忽了眼前的男人读的什么,看人还真有那么一些许准。 不过她说了,看破不说破,所以他也就没说什么,一笑而过。 没多久要登机了,计迦楠去洗手间时,此前在母亲身边的那个富太太过来和她说:“迦楠啊,咱换个位置,我和你妈妈聊聊天,不然旅途无聊。” 计迦楠虽然意外了下,但也无所谓,毕竟她妈妈和她待在一块也无话可说,十二小时也挺难熬的。 只是进了机舱她才发现,边上已经坐了个人。 这趟飞旧金山湾的头等舱人不多,位置前后分散,他们这位置在偏后,计晚茵与那富太太在前边。 计迦楠没想过是和宁硕挨在一起,干笑了声:“这么巧。”说着就装作四方无事地坐下了。 宁硕点个头就打开电脑工作,没有过多言语与动作。 飞机划破长夜穿越太平洋,前半夜计迦楠找电影看。外国片子这些年都看腻了,她找国内的,翻了几页也没有扫到什么合适的。 南加故事 第10节 隔壁的人喝水的动作吸引了计迦楠的注意,她瞥了过去。 男人长指摸上一次性水杯,虚虚一握,白开水入喉那一刻,喉结性感地在黑夜中滚了滚。 计迦楠手指不小心误触了下屏幕…… 一饮而尽后,他在计迦楠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里,猝不及防地瞥了过来。 再然后边看着她边慢条斯理放下水杯,又伸手掀开身上的风衣。 计迦楠慌乱地收回眼神。 这动作倒是惹得男人一顿,他看了眼自己的身子,里面还穿着西服。 默默脱下后,宁硕无事发生般地开了登机后的第一句口:“计总这么快回美国?” 计迦楠配合着缓解不自在,道:“哦……就去几天,带我妈妈玩一玩。” 他点点头,又状似很随意地问了句:“去旧金山玩?” 计迦楠:“算是吧,她想去看我学校。”她笑了笑。 宁硕微顿半秒,接而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你学校是?” “斯坦福。” 宁硕顿了顿,想起昨晚在会所和谈之醒闲聊时,故意不着痕迹打探的事,他说迦楠去的加州理工。 计迦楠兀自反问了他:“宁总出差?” “嗯。” 眼看他还没有特别忙,计迦楠想起自己刚刚为什么去看他,就顺势道:“宁总有什么好电影推荐吗?” 宁硕把目光落在她屏幕上,看到显示的是国内频道。 方才握着水杯的手出现在计迦楠面前,骨节匀称的长指点了下屏幕上的“港澳台”三个字,画面一变,跳出来一堆经典的港片。 计迦楠听到他问了句:“喜欢什么类型的?” 嗯……她沉吟一下,闭眼说:“爱情片吧。” 他缓了一秒,边挪动手指边说了句计迦楠觉得悦耳又动听,浑身舒畅的话:“我看这类比较少,只能凭口碑给你推了。” “ok,也行。” 说着他就戳了个片子。 计迦楠微笑点头:“谢谢宁总。一起看吗?” “……” 他默了一瞬,摇头说他还有事。 计迦楠点点头,就自己美滋滋地戴上耳机看了起来。 两人都没想过的是,这片子一开头就是一个滚床单戏码,女人赤果着白嫩后背趴在床上,与她面对面的,还有一人,身姿高大,肌肉线条喷张,衬得上方的女人对着镜头的纤腰不盈一握,肤若凝脂。 喘息声弥漫在计迦楠耳朵里,她尴尬得摸了摸水杯,而且透过水杯的反光还隐约注意到隔壁原本投入工作中的男人已经被这激情的一幕给拉回了注意力,眼神朝她屏幕递来。 计迦楠差点把水往气管咽,噎了噎后掩唇放下杯子。 电影里那两人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计迦楠想要关了又觉得更尴尬,不关又痛不欲生。 好在就在她浑身发烫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下,她如遇救星般地从屏幕上移开目光去摸桌上的手机。 就是一条工作的微信,三秒钟就看完了,计迦楠却生生看了三分钟,直到电影画面从房间切到江景,一切都浪漫正经起来。 她假装并不知情,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放下手机准备看她的电影,但是却发现,隔壁的人还在看…… 她尴尬着继续假装自己刚刚没多么注意那热情似火的一幕,一脸乖巧无害地扭头问他:“错过了一点,好看吗宁总?好看我切回去。” “前面不好看,这会儿还行。” “……” 说完两人不知为何都一时之间没了演技,面面相觑了会儿,都没挪开眼。 半晌还是他那边手机响了,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五分钟后他忙好事情,蓦然转头看过来说:“要不给你换一部?” “……”计迦楠想都没想地说,“没事,后面真挺好看的。可以一起看的那种。” “……” 他终于没再抗住,轻轻掩唇低咳了两句。 计迦楠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彼此都没说话,但是这一咳一笑,就好像把那块遮遮掩掩的布拉扯了下来,把不宜画面公之于众,但又却莫名也不尴尬了,好像比刚才的遮遮掩掩要好。 这影片确实不错,计迦楠后来看得很投入,看完已经困了。 倒头睡觉时已然忘记身边待着什么人,电影画面都没切掉。深夜的机舱里落针可闻,夜灯照亮女孩子不施粉黛的睡颜。 宁硕凌晨两点收工打算也休息一下的时候,不小心注意到了面向他的那张脸。 本来应该一秒就挪开眼神的,但是因为那抹溢出来的熟悉感,而自然而然地移不开眼。 计迦楠睡了几个小时,身上的毯子已经掉了一半,此时微微一动,棕色软毛毯滑落在地。 宁硕倾身拎起,再凑近给她盖好,临了感觉到她在缩身子,小脸在他的身体阴影下埋入了枕头中。 宁硕伸手抽来自己的那条毯子,扬开给重叠盖了上去。 女孩子舒服地发出一声细微的气息,微微睁开了眼。 水光流动的狐狸眸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俊脸,口中呢喃了句:“谢谢宁硕哥。” 男人没听清:“什么?” 她已经缩着手在怀中,乖巧地埋下脸睡觉了。 宁硕目光从她精致雪白的脸上下移,落在她露出来一节白玉般的手腕上,那上面一道半公分宽,三四公分长的疤痕明显地挂着。 脑海里如点了放映的电影,画面自动闪过多年前的一幕,迈巴赫撞上的围栏与树干的那一刻,挡风玻璃爆裂开来,驾驶座被挤得变形,分不清是什么利器扎进了迦楠的手腕,鲜血直流,染红了他的白衬衣。 但加州理工和斯坦福,有着六个小时的车程。 … 下飞机时没再那么巧妙的同路,计迦楠和妈妈乘车去了一家酒店。 这边是傍晚,天色刚黑。 进了酒店套房,计晚茵说累想休息。计迦楠问妈妈想在这边待多久。 正准备去洗漱的计女士闻言,说:“不确定,看看吧。” “别看呀,我没那么多时间的,我们待两天就去南加吧?我带你去理工玩呀。”计迦楠坐在沙发,看着母亲的背影商量。 计晚茵语气冷淡:“我那么着急去干什么?要去你自己去。” 计迦楠抿了抿唇无奈地看着她:“我自己去干吗,是你要来的呀。” “所以你陪你妈出来一趟很不耐烦吗?”她回头瞪她。 “……” 计迦楠深呼吸:“行行行,你爱在旧金山待着就待着吧,但是我就最多一周的时间,在这里花完了我就没办法陪你去南加看爸爸了。” 计女士冷着脸看几米外的女儿:“谁说我是来看他的了?你心里除了你爸爸就没别人了是吧?你现在就走吧,爱去哪儿去哪儿。” 计迦楠彻底无言地看着她。 最后计晚茵甩上门去浴室了,计迦楠无奈吁气,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计女士还不和女儿住一间套房,美其名曰爱清静。 在自己卧室阳台吹了吹风,夜色中能看到不远处的黄砖墙与片片红瓦,斯坦福在夜里更有种优雅气息。 计迦楠转身出去,没吃晚饭,肚子有些饿。 外面的餐吃腻了,计迦楠打车去了附近一个商场,打算买点东西回去煮份简约中餐吃。 熙熙攘攘的商场里聚集着各色人等,计迦楠没推车,自己在人群中如一条小鱼钻来钻去,成功溜到了蔬菜架前,拿了盒小青菜,又拿了盒牛肉,最后去买了把挂面。 太复杂的计迦楠也不会做,这些年在南加那边有爸爸陪着她,家里还有位阿姨,会做各种国家的餐点,她不需要下厨,也学会了几道,仅仅几道。 拎着三样东西去了收银台排队。 人群中,计迦楠隐约注意到了几米外的一抹醒目的灰色身影。 虽然这边国人很多,但是他也确实出类拔萃了些,很高,气质超好,笔挺身姿如模特似的,在熙攘的超市中依然醒目。 人一动,那抹更加让她醒目的脸孔映入她瞳孔,还穿着不久前飞机上的那身,风衣和西服都没变。 男人手里拿了两盒烟,从自助机器前一扫,一结账,已经转身出去。 拥挤的人群或和他同个方向,或和他逆向而行,却都不妨碍他是最吸人眼球的那个。 计迦楠边排队边看着他把一盒烟丢入风衣口袋,另一盒烟在手中打开。 一双宽大的手掌握着黑色烟盒时衬得他皮肤很白,指骨也很长,男人漫不经心地轻敲两下烟盒的底部,另一只手一摸,就拿起一根在口中含住。 计迦楠排到队了,一边把手里三样东西放在传送带一边远远看着已经出了商场的男人。 原本已经看不清他在干嘛了,但是某一刻,他转身看向里面,手中恰好捏着个类似打火机的东西,那一刻,一豆橘色的火光在黑夜中飘腾,模糊了男人的眉眼。 闪了闪后光灭下去,再看清时他也已经不见了。 计迦楠麻利地结了账,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购物袋拎着从人群中钻出去。 站在偌大的商场超市门口,已经没了那道身影。 计迦楠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找他干嘛。 她重新打了辆车,打算明天再去斯坦福,看能不能偶遇他。 车子启动后,计迦楠拿出手机刷了刷,在琢磨要不要先跟爸爸说一声她和妈妈来了。 还是先说一声吧,让他去给他老婆打个电话聊聊,别搁这折腾她了。 号码刚准备按下去,忽然车速加快,惯性使计迦楠的手机从手中滑了出去,掉到了座位底下。 她抬头去看司机,还想问问是怎么了呢,结果电光石火间就见那外国友人一脸凶神恶煞地回头看着她,说:“把钱拿出来!” 南加故事 第11节 “……” 计迦楠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再次喝了她一声。 “拿钱!!” 一个醒神,计迦楠让他停车。当然人肯定不会停,并且骂骂咧咧瞪着大片眼白让她掏出钱,手机也递给他。 计迦楠慌乱地伸手推了推身侧的门,但是上锁了。 司机见她还不照办,车速越发地快了,横冲直撞间撞翻了不知道是垃圾桶还是什么东西,车头歪七扭八了一阵。 计迦楠梦回六年前那场事故,尖叫了一下。 那司机闯着红灯飞速前进,嘴里飚着英语不断让她掏钱。 计迦楠恐惧地说她没钱,她就一个手机,在地上呢。 他一下子拿了把刀出来,一手控着扭来扭去的车子一手往后要挟持她,刀子的银片在黝黑的车厢中恐怖地闪了一下光。 计迦楠立刻往后缩,脸色惨白,一边死死盯着他的刀努力稳住身子,一边还想弯身去地上摸手机,可是那把刀就悬在眼前。 长街上一辆黑车从寂静的夜幕中飞上前去,车轮碾过泊柏油路的声音在黑夜划破长空,无端更让人心惊胆战。 计迦楠缩着身子在最角落,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疯了般的司机,余光里,不经意间看到刚刚飞上去的车子似乎在前面二十米左右原地掉头。 这个垃圾司机也见到了,操着一口暴躁粗话减速,并且收回持刀的手去控制方向盘避让会车。 但是前面那车子并没有给他让,正正当当地开在了马路中间。 这个黝黑粗狂的司机飚着脏话想要拐方向盘避让,然而二十米的路程那么短,根本没路给他拐弯,一眨眼的功夫,两辆车以五十码左右的速度撞在了一起。 计迦楠从椅子上摔到地上,一阵尖叫弥漫遍不大的车厢。 先是感觉到前面司机下了车,然后传来几道闷哼声,再然后就意识到后座车门被从外拉开,一只手伸了进去。 计迦楠缩了缩身子,轻轻颤抖着。 “是我。” 好像砰的一声,又一声巨响砸在了心口。 慌乱无章的夜冷不丁地响起这道刻在骨子里的声音,计迦楠只觉四肢麻木,顿时没了力气。 后面人是被他抱出去的,就像当年出了事故,费力扒开变形的驾驶座把她抱到怀里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她脚软,一下车直接靠在了宁硕胸膛里。 踢上那碍地方的车门后,宁硕轻吁口气,低头看怀里在瑟瑟发抖的女孩子。 她脸色煞白,发丝微乱,脑袋缩在他肩头半埋着,只露出半张脸,那双狐狸一样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水光,一眨一眨地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宁硕让她靠着,自己垂下双手脱了风衣,再拿到身前扬开给她披上,隔着衣服揽上她的背,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六年前哄迦楠一样,说:“没事了,不怕,不怕。” 第8章 掉马 宁硕的车在侧面撞上出租车的大灯,车身问题不大,大灯与车前方裂开了一道缝隙,出租车倒是碎了一块。 计迦楠直到被带上车了,才渐渐回过神来。 目光往后视镜看,那辆出租车横七竖八梗在路中间,司机倒在地上扶着手呻.吟。 原来刚刚那几声闷哼是他打人了。 计迦楠扭头看驾驶座。 长街无人,他开得也不快,幢幢建筑的影子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透过车玻璃照进来,不规则的一片片扫过男人的上半身。 他硬朗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唇,锁骨,都浅浅飘过薄薄一层剪影,利落分明的五官在这层晦暗不明中有些像曾经的海边,看似遥远却透着无边的安全感。 他扭头看来:“怎么了?不怕了,我在呢。” 计迦楠勉强牵起一抹笑:“宁总怎么知道我在那车上?还出事了?” 她声音还有些弱,含着一道浅浅的鼻音。 宁硕内心轻叹口气,说:“在超市看到你了,后来见车子开得乱七八糟,就估计不好。” “我也发现你了,”她小声喃喃,“但是出来时没看到,还想打招呼来着。” “我在车里。” “噢~”她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和我同路吗?” 宁硕“嗯”了声。 计迦楠:“那我要怎么谢宁总啊?” 他浅浅一笑,没说话,目光落在她微微肿起的额头。车内橘黄色的灯敷开在女孩子雪白的额上,把那耸起的小包照得更加明显。 车子在红灯口停下,宁硕扬扬下巴指了指她的头:“疼不疼?” 计迦楠转头去拉下遮光板,凑近镜子看了看她的额头:“……哦,肿了吗?”她抬手拿手心轻按了按,喃喃,“……我说怎么那么麻木,扯得我眼睛疼。” 宁硕敛了敛眉头,转头看车外,随即启动车子过了路口开去一家药房。 计迦楠一直在看自己的脸,怕破相了,刚刚从座椅摔下去时脑袋砸到了前座的后背,她脑袋当时就眼冒金星,膝盖也疼。 她阖下遮光板,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宁硕把车子停下,边熄火边问她腿是不是也受伤了,他顺便给她买药。 计迦楠一个仰头,才看到前面是家灯火通明的药房。 她拉起长及小腿肚的毛裙,露出一节白得泛光的小腿,以及破了皮的膝盖。 宁硕看了眼,不知不觉把眉头微拧。 计迦楠看着男人阖上车门踏上了药房门口的台阶,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澄亮的大药房里。 人不见了,她却依然心安。 闭眼休息了会儿,车门再次打开,一阵寒气伴着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飘来,钻入肺腑时觉得身心都一凉,但就是让人没来由地放松。 计迦楠转头看去。 宁硕阖上车门,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拆开,先拿了消肿的药出来,棉签伸起来到她面前。 本来还想看看是她对着镜子自己来,还是他来……但宁硕还没开口,眼前已经乖巧地凑过来一个小脑袋。 宁硕一顿,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的一面,小迦楠受了伤被他带去医院,包扎时护士手没个轻重,她一直瑟瑟发抖,小眉头皱成一片,他就接过了棉签,跟她说,哥哥来,不疼,那会儿她也是很乖又很安心地自动把身子往他那儿凑去。 再看了眼眼前略显熟悉的精致小脸,宁硕意味深长地浅浅勾起薄唇,把棉签小心擦过她的额头。 头上没破皮,擦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计迦楠能感觉到男人手法很轻,很娴熟地就着那个伤处打转,每一处都仔细地擦过了药。 不愧是家里有医院的。 刚擦完,风一吹,女孩子的发丝往脸上贴,宁硕下意识伸手挽住,再往后别到她耳朵后。 计迦楠清晰地感觉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掌心下的那一层皮肤贴上了她的侧脸,带着点柔软的温热。 她撩撩眼皮,看了眼头顶伤口,又往前瞥去,恰好撞入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 最近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瞧他的脸,皮肤真是好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山根处那颗痣往右眼倾了一分,不正不经的却好看到像锦上添花,再搭上他那双丹凤眼,真真就是一个……妖孽。 “宁总。”她忽然出声。 女孩子的嗓音本就很软,此刻被吓到后说话没什么力气,加上靠得近可能又刻意放低,一时间好像只有气息声飘了出去,就营造出了一种,勾引人的味道。 宁硕微顿,又继续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收拾擦额头的药,准备给她换擦膝盖的。 计迦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此刻会制造出什么误会,她继续慢悠悠的,一字一句说:“我听说,男人山根处有痣……” 他再次一顿,没想过她刚刚是在看他的脸:“怎么?发财痣?” 计迦楠噗嗤一笑,肩头耸动:“你……”她真是很乐,“你还缺钱吗?” “这东西,多多益善,是吧?”宁硕朝她挑眉,撞入女孩子水光摇曳的狐狸眸中,看她笑起来了,他心松了些,不过两秒后又默默不动声色避开那对勾人摄魄的瞳孔。 计迦楠被他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勾笑了,以至于眼睛一直弯着没收起来,笑了会儿,气息定下来了,才说:“不是……” 宁硕:“不会是破财的吧?” “……” 她低下头笑,“你怎么那么执着这个啊?你这也没破啊。” “钱嘛,谁能不执着?”他拧开一瓶消炎药。 计迦楠手肘撑在中控台储物箱,身子往他那儿倾靠,气息依然如游丝,淡若无痕:“我是听说,在这一块儿有痣的男人,很花心。” “……” 宁硕拆棉签的手停滞在空中。 计迦楠说完莫名有些脸红,偷偷瞄他,见他在出神,她又脑子一热忍不住说:“真的,还可能不止一个老婆。” “……”他终于唇角深深一抽,撩起了眼皮,瞳孔里尽是无奈的笑。 计迦楠定定和他对望,听他说:“怎么计总,觉得我很花心?” 计迦楠立刻明哲保身撇清责任:“这我哪儿知道,也没和宁总谈过。” “……” 他深深望着她,脑海里正要回想以前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好像没这么能说会道。 还没想完,就听到轻飘飘的一句嗓音钻入耳朵,说:“这你应该问自己呀,宁总,花不花你自己总该清楚吧?” “我不清楚。” “啊?” 他手里捏着棉签和消炎药,一本正经对她说:“我还没谈过,不知道谈的时候花不花,脚踏两只船不,劈腿不,离婚不,有多少老……” “停停。”计迦楠脑子嗡嗡的,满脸绯红地微微瞪他,“你干嘛?”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这不是计总问我的吗?” “我……” 计迦楠闭嘴了,小声呢喃:“我没有。” 南加故事 第12节 宁硕没再理她,低下头去准备给她上药。 计迦楠的腿和他隔着座位,不太方便,他出声说:“抬一点。” 她就把受伤的左膝盖往上抬起,靠在中控台,又伸手撩起裙摆。 女孩子五指做着粉色碎钻美甲,这会儿轻轻搭在白嫩的细腿上,轻轻撩着裙子,动作没来由有种难以形容的…… 宁硕眼观鼻鼻观心,阖下眸给她擦药。 计迦楠几乎在棉签贴上皮肤的一刻就深深抽了口气。 这声音比她刚刚说话的还要重不少,看得出是疼出灵魂去了。 宁硕一下没再动,捏着棉签的手掌直起来,拿掌心下那一块温软的皮肤轻轻抵在她膝上伤口的旁边轻揉,缓解她的疼痛。 计迦楠在他的动作里缓解了一些,眨了眨跳动的眼皮,轻吐口气。 “很疼?”宁硕撩起眼皮看她。 计迦楠抿抿唇,眼神闪了闪说不出声,只淡淡点了下脑袋。 宁硕缓缓阖下眸,动作越发地轻,沾多了点消炎药,轻涂上去,棉签不敢在那儿伤口上移动。 计迦楠咬着唇闭眼,完全不敢动。 最后给她包上一层纱布,宁硕把东西收拾好放后座,转回身时见到女孩子恰好拿手擦了擦眼角。 宁硕眯了眯眼,马上偏头去看她的脸。 计迦楠动作顿住,悠悠地和他你看我我看你。 女孩子眼眶泛红,眸中水光流动。 宁硕启唇,声音又低又柔:“疼哭了?” “……” 她马上摇头。 宁硕:“这不是哭了?” 计迦楠:“你当没看见就好了。” “……” 他失笑,摇摇头偏开脸。 计迦楠吸了下鼻子:“宁总能不能顺便送我回去?” 宁硕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看她,问:“还害怕吗?” 计迦楠下意识拧眉,嘟囔了句“恐怖”。 盯着那张蹙眉的小脸,宁硕轻吁口气,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语气放得格外轻软:“不怕了,我在呢。下次不要晚上一个人出门打车。” 计迦楠哑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在这待了两年,感觉旧金山治安,比南加州还好的呀。” 宁硕怔住…… 缓了缓,他目光深不见底地深深睨她,语气含笑,带着些许惊喜地试探:“计总,不是一直在这生活的?” 计迦楠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之前在南加,研究生才考来的。” 宁硕眼帘微动,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目光一寸寸地仔细研磨着眼前的半张脸,半晌才悠悠点点头。 难怪,吓成这样。 计迦楠扭头不解地看回去时,就撞入了男人满是温柔和无奈的笑。 她一阵困惑,但是也没精力去揣测,兀自去接他重新递来的纸。 拿过的那一刻,低头时脚微动,拉扯到了膝盖,计迦楠眼中当即就滚落一颗眼泪在宁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 眼泪滚烫,砸在手背上,连着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宁硕眼珠停滞转动,看了眼手背上溅开的大片泪花,再抬起眼皮去看她的时候,她一把将纸按在了他手背上。 宁硕:“……” 他深吸口气,再次去抽了张纸,这次没递给她,自己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顺着出声说:“不怕了,没事啊,我在呢,不怕。” 计迦楠都没听出来这话、这语气过分地熟悉,她只顾着扭开脸,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宁硕轻手按住在她被吓后有些发软的身子:“别动……” 计迦楠还是觉得别扭至极,低着头不好意思和他面对面。 男人看着她这小模样,终于没好气地笑说:“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计迦楠没听清,彼时路上有车子高速飚过,车轮擦过路面发出的那种极限的摩擦声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就疏忽了宁硕的声音。 等那几辆在飙车的黑车开远了,她才恍恍惚惚地抬头问他:“宁总说什么?” 刚出声就发现他把手揽在了她身后,大抵是刚刚为了让她不害怕。计迦楠微顿,悄悄脸红起来。 宁硕坦然地收回手,但对上女孩子一双眼,却笑不出来了。 这哭起来的样子,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双狐狸眸子像被海浪淹没,红彤彤的眼眶我见犹怜。 真的……是他惦念了那么多年的小迦楠。 第9章 又欠了你一辆车 宁硕给她仔细把眼泪擦掉,掌心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是小,小小年纪驰骋商场,不小心还以为你多大。” 清澈低柔的嗓音像水一样,一滴一滴落入心口,计迦楠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过四肢百骸,觉得他好像这一刹那没再把她当计总,而是一个……小女孩儿。 宁硕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忽然打开了车里的播放器。 柔和的调子流淌出来,熟悉到倒背如流的歌词钻入耳朵。 计迦楠被歌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去注意外面旧金山湾不太宁静的夜,边听歌边看着隔壁男人在研究药品的动作。 车厢橘黄色的光敷开在他的眉眼下,鼻梁一侧有一点剪影,那颗浅浅的痣隐隐约约,时而看清时而模糊。 人一动不动在看手里的药盒,呼吸间胸膛不着痕迹的起起落落,温柔有劲。 计迦楠想起刚刚下车时埋入他怀里的动作,一时有些脸红。 一曲放完,宁硕启动车子。 等发现车子再次停下来的时候,计迦楠发现是一家中餐馆。 宁硕把人带进去:“这家中餐还行。在超市看计总买的菜,是还没吃晚餐?” “嗯。”点完头计迦楠发现,自己的菜和手机好像都丢在了那辆车上。 宁硕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菜单递给计迦楠。 也不知道是想着他是宁硕还是,计迦楠对他还是无法做到那么客气,她说:“宁总帮我随便点一份吧,你来这吃过的是吧?然后,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给我妈发个信息。” 他二话没说,手腕一转就把菜单收了回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了个手机,拇指顺着按了下屏幕,一闪,解了锁递给她。 计迦楠道了谢接过,只是临了了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计晚茵的手机号。 这几年一直没在一起生活,计迦楠只能记住爸爸的号码。 她索性就在按键上输入了爸爸的号,然而186的号码刚点入,手机已经自动弹出一个备注为“谈三叔”的名字。 计迦楠默了默,悄悄瞄了眼对面在跟服务员点菜的男人,他还有她爸爸的号码啊。 计迦楠点入那号,在框里戳了戳:“我是迦楠,爸爸,借了宁硕哥的手机,我手机丢了。我妈妈的号码是多少来着?” 谈慎履的回复速度很快。 “迦楠?你手机怎么会丢了,又怎么和宁硕在一块呢?”后面附了计晚茵的号码。 计迦楠先复制了号码,给计晚茵发消息,说她出来和朋友见面,手机丢了,让她忙完先休息。 发完又跟谈慎履说:“路上打车,落在车里了。我一会儿买了手机再跟您说吧爸爸,您不用回了,我把手机还给宁硕哥了。” 发过去后,恰好计晚茵回了一个嗯。 计迦楠习以为常了,这六年里没回国,但是她差不多一个月会打一个视频电话给计晚茵,只是母女俩实在没什么好说,通常几句话就冷场,不然就轻易一言不合,久而久之她就没再打那么频繁。 她们母女感情挺寡淡如水的。 计迦楠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因为她不是她亲生的,所以总归没办法视如己出,不过转头想想,她爸爸对她就很好,比不少亲生父亲还要疼爱她,在谈慎履身上,看不到一丝他不是她亲生父亲的那种痕迹。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夫妻俩感情不好的问题吧,谈夫人从来每次一生气,她就会被她爸爸牵连拖累,想想也是好玩。 计迦楠把和父母的聊天内容全部删除后,把手机还回去:“谢谢宁总。” 男人伸手接过,嘴上顺着说:“计总要说多少句?” “……” 对视一眼,她笑了笑,没再言语。 晚餐很快就上来了,计迦楠边吃着他给她点的豪华晚餐,边跟他说:“怎么办,又欠了你一辆车。” “又?” 宁硕坐在圆桌子对面,慵懒地瞅一米外的女人。 计迦楠披着他的风衣在大口朵颐,可能是惊吓过后吧,感觉更饿了,而且他点的餐还挺地道,虽然很多她没太吃过,但是味道很绝,他说是粤菜,他常吃。 说起来又记起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而她一无所知,而除了这,其他的也还是一无所知。 被他一问,计迦楠噎了噎,马上摇头解释说:“哦……我是说,又欠了宁总人情,之前送我回家我还没请你吃饭什么的呢,现在又毁了你的车。” 他薄唇轻勾,盯着她闪闪烁烁的眸子,还有刻意压低的脸,似笑非笑道:“没毁,回头修修,两天就好了。” “那你回头把账单发给我吧。”计迦楠喝了口炖汤说,“我转给你。” “嗯,行。” “……” 计迦楠挑了眼过去。恰好迎上他慵懒无比的眼神,男人如墨般硬朗的一双眉峰朝她一寸寸挑起,好像一场桃花在夜色里绽放一般,明明没含笑,却好像春意盎然。 这个祸水啊,她所言不虚。 南加故事 第13节 计迦楠有些脸红地低下头。 他却没放过她:“怎么?计总这眼神,说着玩的?不打算赔我的?” “……”她迅速摇头,“没有没有,我赔,双倍赔。” “干嘛双倍啊,”他笑了声,语调懒散到好像喝了酒,荡漾着酒精的劲头,“搞得我靠救你赚钱。” “我的心意,宁总别多想。” 男人摩挲着手上的打火机,若有似无地笑,点点头。 计迦楠隔着半个桌子目光落在他手指上的东西,那打火机是黑色的,通体墨黑,刻着浮雕,似是一条花藤,给原本热烈的火机中和了不少气息,挺雅致。 忽然他拇指往上拨动了下,火光乍现,接而又湮灭不见。 计迦楠眼皮半抬,目光投到他脸上。 他在看她,目光不浓不淡,好像闲着没事在看一出戏,百无聊赖又好似还算得上专注。 许是离开了公司了,他又恢复了记忆中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慵懒劲儿,万事不入心,端茶喝水,眉眼清淡却又好似有桃花。 计迦楠默了默,又低头吃饭。 但是对面的目光好像一直没移开,而且他手中一直握着个打火机在那儿把玩着,加上那不移分寸的眼神,她总觉得他好像是在研究着她什么。 不会刚刚那句话,让他猜出来她是迦楠了吧? 屏住了呼吸,计迦楠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然而他耐力与定力真的一绝,从头到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愈来愈浓,他就闲情逸致地看着她吃。 终于,计迦楠对他说:“宁总这么看我干嘛?我吃不下了。” 他扯起抹唇角,笑意不深不浅,点点头,起身说:“我出去抽根烟,你慢慢吃。” 计迦楠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迈开长腿往外去了。隔着一扇玻璃,能看出那抹黑色身影站在了餐厅的门廊下。 这餐厅把中餐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连门头都装修得古色古香,要不是眼前举目满是欧式建筑,一不小心还以为还在充京城。 宁硕含着一支烟,甩开那个一直在把玩的打火机,微微低头把烟放到火光上。 一丝白烟飘起。 计迦楠看到他把打火机丢入口袋,烟夹在手指间,接着拿出手机按了按,末了放到耳边。 不知道他打什么电话,打了好几个,可能是工作上的,毕竟出差他也有事的…… 对了,他出差?那是就在北加出差?还是后面还会去别的地方,来这只是顺势看看他母亲。 说来计迦楠对他的过去真是毫不知晓,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没在一起的。 挂了最后一个电话,宁硕往后看向餐厅。 猝不及防地两道目光又交织在了一起。计迦楠起初还没回神,等到回神,就见他含着烟的嘴角意味深长地半扯起了一点,在笑。 要是知道她在他那儿已经掉了马,计迦楠就知道他这眼神是在看戏呢,看当年那小姑娘偷偷摸摸在看他。 她匆忙回神,默默低头吃饭,不过也快吃好了。 招呼服务员结账的时候,却意外听到已经结过。 扭头看外面时,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站了一个男人,在和他说话。 计迦楠把身上的风衣拿下来折在臂弯走出去,远远听到一句中文喊的“毕先生”,没在意。 那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用中文继续说:“你妈妈这几天好像去开会,可能得明后才回来。” 宁硕说他来出差,无妨。 但是站了会儿,忽然那人往后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然后冲宁硕说:“毕先生的朋友?” 计迦楠正怔愣间,就见宁硕点了点头,然后朝她抬起右臂,招了招手。 计迦楠茫然着走过去,那人已经朝他点点头寒暄两句就离开了。 把衣服还给他后,计迦楠跟他说:“宁总还给我结账了?” “小事。”他看了看衣服,没接,示意她再穿会儿。 计迦楠不太好意思:“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宁硕犹豫一秒,接过搭在臂上:“送你回去。” 计迦楠点点头,又说:“回国后,我再请你吃饭吧。” 他没接话,反而道:“要先买个手机吗?” “嗯,再麻烦你一下。” 宁硕把她招呼上了车,没一会儿就开到了原来的那个商场。 计迦楠找到一家专柜店,花了五分钟买了台新手机。 出去时夜已经不早了,坐进车里,计迦楠在捣鼓新手机,隔壁的男人也在看。 许是安静得太过分,只有异国他乡的喧嚣忽远忽近的飘来,人有些孤单的感觉。 计迦楠登录微信需要好友验证,跟宁硕说给她验证一下,他照做了,忙完计迦楠就顺着说:“毕先生……是谁呀?” “我。” 他从容得好像在说,刚饭好吃吗。 计迦楠终于从手机上抬眸,望了望他。 人还是那个人,还是她的宁硕哥,但是忽然他这个字后,计迦楠就觉得他好陌生……好像对他真的一无所知。 她眼中的困惑毫不掩藏:“你不叫……宁硕?” 男人左手搭在车框上,右手握着手机,脸色淡得好像有月光拢在他身上:“叫什么重要吗?” 计迦楠顿了顿。 随即也就点到为止,收回了目光,识趣的闭嘴。 不过下一秒,车厢内弥漫开温良清润的嗓音:“我护照上姓毕,身份证也姓毕,所有证件,都不姓宁。” 计迦楠怔愣住,不禁再次回眸, 宁硕云淡风轻地表示:“名字确切地来说,毕宁硕……毕是我母亲的姓。” 计迦楠如拨云见月,一时之间就全都懂了,只是没想过,他原来不是姓宁,或者说他曾经是姓毕,现在才算是姓宁? 计迦楠恰到好处地没再追问。 算了一笔账,今晚他这一顿饭,和买手机的钱都是他出的,修车的钱很难估计,这是辆保时捷。 折算下来,计迦楠先给他转了笔钱过去。 手机振动了下,宁硕点进去,看到转账备注上写着:谢谢宁总。 他薄唇无奈地扯了角,说:“宁总宁总的,叫上瘾了是吗?” “嗯?”计迦楠困惑地望他。 宁硕对上他小姑娘纯真的眼,似笑非笑: “我身家都被你看透了。还不知道计总叫什么呢?” 第10章 等你喊我,挺久了。 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空气似乎都稀缺了,计迦楠呼吸屏住。 她假装想听他的歌,伸手去开车载播放器,顺便开玩笑说:“宁总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道。” “不应该吧。” “只听过英文名。” “我不习惯别人喊我中文名。”计迦楠风轻云淡地冒死说了句,又笑一笑故作轻松地去戳播放器里的那首飞花。 驾驶座的男人一边点点头,一边听着自己曾经给她唱过的歌,若有似无地笑,不言不语。 音乐潺潺流淌过悄无声息的车厢,不知不觉,窗外的黑已经变为浓墨,一晚上的喧嚣落下帷幕,北加州的夜也被彻底拉下。 想着不早了,宁硕就没再耽搁时间,启动车子送他的小迦楠回去。 路上发现他没有收钱,计迦楠不是很自然地跟他说:“宁总把钱收一下吧。” 男人踩着油门不紧不慢地穿梭过长街,声调慵懒柔和,漫不经心:“没事。” “不收我过意不去。” “你欠我的不止这些,没什么。” “啊?”计迦楠眼神闪了闪……不止,这些? 她眼睛环视了一圈车内:“这车,我知道修起来很贵,我先把手机和饭钱还给你,修车的钱还没呢,下回给你。” “那我下回再一起收。”他笑了笑,踩下油门加速。 计迦楠也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但是感觉,他如果开玩笑的话,两人好像也没关系好到要这么客气的,毕竟只是合作人关系,饭钱就不说了,手机也不便宜,还有车子…… 但是要说真的,又觉得怪怪的,感觉他也不像那种真会伸手接过她钱还坦坦荡荡的人,而且他这会儿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计迦楠额头疼,就不再去想了,闭上眼跟他说麻烦到了跟她说一声。 宁硕看了眼她抱住自己的动作,待车子在红灯前停下,转身到后面拿来风衣放在她身上。 暖意席卷了上半身,计迦楠盯着怀里的风衣,偏头看他一下,又自己默默扬开披上:“谢谢。” 他浅笑一下,点点头看出车窗外。 计迦楠有点茫然,总觉得他今晚的脸色有些……神秘莫测、难以琢磨…… 很快车子到了酒店,计迦楠下车时把他的衣服重新折好放在了副驾座椅子上,人出去后转头,弯身对着车里的人说:“谢谢你啊,宁总。” 他依然那副表情,笑笑颔首。 计迦楠摸不着头脑,心想你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一直笑笑笑,不累吗你。 挥挥手后,计迦楠看着车子倒头开出酒店花园,迎着旧金山湾的浓丽的夜色扬长而去。 南加故事 第14节 计迦楠没有马上进去,走到喷泉水池边坐下,在新手机里按了谈慎履的号打了个电话。 父亲的声音含着熟悉的温润:“迦楠?回家了?” “嗯,也不算,我回酒店了。” “酒店?” “我和我妈来加州了。” “什么?”谈慎履的音色转为了深深的困惑,“你们来加州了?那怎么没来家里?” “在旧金山。” “怎么去北加了,你妈有事?” “没事吧,”她叹了口气,“我还想问您是不是最近又惹她了,她昨天忽然说要来加州,又不去南加,说要来看看我的学校。” “……” “就来了,她还不想马上走,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我说我就陪她一周,她就不开心了。”计迦楠跟爸爸说,“您别老惹她嘛,各过各的多安逸。” 谈慎履叹息一声,说没有,出国后就没说过话,估计是她自己想出去走走。 “那你买新手机了?”爸爸问。 “嗯,这我新号码。”说起来计迦楠就忍不住怂怂地跟爸爸撒娇,“我遇到抢劫了。” “什么?”谈慎履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接着就听他的迦楠小可怜在那边惨兮兮地说了今晚的遭遇,听得眉头直跳,最后在电话这边开始安抚她。 打完电话,计迦楠姗姗回了酒店,洗了个澡后疲惫地躺倒在床上休息。 深夜风大,让人难以快速入睡。 计迦楠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起来披了个衣服上阳台去,望着远处的学校,想着某个人。 像过去六年一样,习惯性一放空就想他。 要不要现在跟他坦白呢?本来是计划回去了跟他说,可没想过会在外面遇见他,交集一多她就觉得不安,深怕回头被埋了。 计迦楠点入他的微信账号,在聊天框戳了几个字,又删除。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明明没想瞒着他的,现在接触得越来越多,就越来越不敢告诉他。 进进退退几下,一会儿手点迷糊了,删到一半,剩下“我是……”两个字,手指不小心碰了下按钮,消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回神的时候,看着那说到一半的两个字,计迦楠整个人一阵深呼吸,汗毛都竖起来了,火速伸手去长按,撤回。 然后空荡荡的聊天框里就剩下那个“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记号。 计迦楠闭上眼,那种悔恨从心口蔓延到脑海,抬手一头扎进了掌心里,痛苦。 这时,手机一振。 计迦楠吓得呼吸都停了,揪着酒店围栏,瞪着眼睛望向茫茫无尽头的北加夜色,做了半分钟心理建设才打开来。 一看,哦,是谈之醒给她发消息:“你还没跟宁硕交代呢?” 计迦楠筋疲力尽地看着谈之醒的话,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回了句“没有”,他回过来:“有种。” 计迦楠:“……”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时,忽然之间导航栏又弹出新消息。 「宁硕哥」发来了一段语音。 语音……语、音…… 计迦楠一瞬觉得自己死亡了。 半晌过去,她狠狠地闭眼深吸口气,最后胡乱点进去,本来想转文字的,结果就那么给戳到了播放。 不知道是不是被电流渡了一遍,男人的嗓音在深夜里比平时还要抓人,如一场海边沙滩上清澈却躁动的浪花,将人淹没: “刚没注意。计总给我发了什么?” !!!计迦楠恨铁不成钢,恨自己为什么要发出去,为什么不小心点。 正挣扎着,手机再次在掌心突兀地振动。 计迦楠真的感觉他这振动声像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号角,每一动她都感觉如临大敌…… 她微微抖着手点播放。 宁硕:“还不睡?大半夜琢磨什么呢?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撤回。” “……” 计迦楠握拳,又松开,如此往复几次,终于胡乱地戳着键盘说:“哦,没什么,就是想跟宁总道个谢。” 过了两分钟,他回复了,依然是语音。 一字一句地砸在心口,计迦楠似乎都能看到她心尖的水花荡漾起来的模样,紧张而产生的凉意如水蔓遍四肢百骸。 “又道谢?小姑娘这么客气做什么?我都不习惯。” 小姑娘?我都不习惯? 他有什么不习惯的?两人最近有交集以来她不都挺客气的吗? 这小姑娘也是,喊得计迦楠莫名有些脸红…… 他不会平时就是这么跟别的女孩儿说话的吧,不着调。 计迦楠回了句:“该客气还是得客气的,欠宁总太多了。” 他回复过来,不着调的声音里说着让她茫然摸不着头脑的话,含着浅笑声:“嗯,计总欠我的,多了。” 又计总了? 计迦楠真的茫然。 … 第二天计晚茵不知道忙什么,没有找计迦楠,她也就睡了一整个白天。 傍晚醒来想找妈妈吃个饭,然后带她去斯坦福走走,但是一到隔壁的套房,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男女皆有。 计迦楠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谈慎履。 计迦楠惊讶:“嗯?爸爸,您什么时候来的?” 谈慎履说下午。他脸色不是很好,说完就去看她的额头,眉头已经皱起:“这怎么红红的?你受伤了?昨晚怎么没跟爸爸说?” 计迦楠一笑,一脸不在乎:“没事,就一点点。”说着走了进去,“我妈呢?” 谈慎履阖上门进去,还看出她走路都慢了半拍,膝盖好像有些僵硬,他就又上前去问:“脚也受伤了吗?迦楠。” “就磕了下。”计迦楠今天依然穿的长及小腿的裙子,天气冷,裤子穿不了,短裙又太冷。 她撩起裙摆露出半个膝盖,“就一点点。” 然而看着膝盖上包着的那片纱布,谈慎履脸色整个都黑了,站起身深呼吸口气。 计迦楠一抬头才看到计晚茵站在窗前,原本抱着手背着他们,眼下微微侧脸,似乎在看她的伤。 收到她的目光,计女士和她对视一下,眼含无奈:“怎么回事?怎么弄伤了?” 计迦楠一句“没事”还在喉咙口,边上的谈慎履已经先开口了:“你不知道?” 计晚茵挑眉,移了下目光去和他迎面:“我不知道怎么了?迦楠也没跟我说。” 谈慎履难得在老婆面前生起气来,语气又沉又冷地说了她是怎么受伤的后,又道:“你说你要来美国,就直接飞南加去,你来这干什么?迦楠在这读书的时候我得陪着她的,一个人在这根本不安全,你还让她陪你来,你怎么当母亲的?” “我怎么知道这里这么乱,怎么知道她昨晚一个人跑出去打车了?”计晚茵立刻条理清晰地呛回去。 谈慎履脸色更黑了,敛了敛眉盯着她:“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让她陪你来这干什么?” 计晚茵提了口气走过来,仰着脸望他,丝毫不退让:“我来这干什么还要你知道吗?” “不需要,但你以为全世界都空着时间陪着你团团转是吗?迦楠才回国几天,你就让她回来干嘛?”谈慎履冷脸看她,“我不跟你吵,明天我带迦楠回南边,你想在这待着就待着吧。” “不跟我吵?你不就是专门来跟我吵架的?”计晚茵冲他冷笑,“你不是你会一大早这么大老远过来?迦楠要去自己会去,要你来带?她不是三岁了。受伤了是我愿意的吗?我不心疼吗?孩子是你一个人的?” 计迦楠头疼,伸手摆了摆让他们别吵了。 计晚茵转头一瞬不满地看着她:“你受伤就跟他一个人说,不跟我说?不说你妈上哪儿知道?你们父女俩合起伙来气死我的吗?你是他一个人生的?” “我……” 计迦楠无奈地望着她,昨晚又一次谈话不欢而散后,她哪里还有心情和那个脸贴上去大半夜跟她说,她受伤了。 她悠悠表示:“我哪里是你们是谁生的,我垃圾桶捡的。” 父母:“……” 谈慎履一听,身上气息更冷了,原本挺温柔绅士的一个人,此刻满脸难耐地看着妻子:“有什么你冲我来,又冲孩子来干什么?早在六年前你不就当是我一个人的?” “谈慎履!你要在孩子面前旧事重提是吗?”计晚茵从女儿身上挪开目光落在了丈夫身上,或者说是把喷发的火光投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屋内气氛降至冰点。 天气本来就冷,计迦楠额头还有些肿疼,膝盖也涨涨麻麻的,站不了,但是又没心情坐下,最后索性一个人先出去了。 今天打车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她站在车门口看了会儿那司机,研究是不是好人。司机被她看得都有点怀疑她不是好人了,结结巴巴地问她要干什么。 计迦楠耷拉着脸什么都没说,开了后座的门进去。 一路上司机还不时朝中央后视镜看,好像生怕女孩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匕首或一把枪架在他脖子上,说:给钱! 好在斯坦福没多久就到了。 学校太大,没自行车走着很累,计迦楠最终随便在她曾经就读的工学院楼下坐下。 楼里不知道哪处,哪个国人在放着《晚风心里吹》。 愿晚风将我吹/吹进你心内/晚灯映花正开 月映照伤我身/痴情难自禁/夜半莺歌叹息我孤身 夜晚的学校亮着金黄色的灯,歌声和这天生温柔的颜色糅合在一起,将寒冷的晚风稀释了不少凉意。 计迦楠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了朋友圈。 南加故事 第15节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踩着细高跟拎着一个包晃过她的瞳孔,计迦楠看着她,开始想宁硕。 大概是15年那会儿,从谈之醒那儿无意中得知了他母亲在斯坦福任教,计迦楠就开始计划着研究生考来这边。 在加州理工她读的经济学,研究生转攻计算机科学,恰好这个专业里有一门课是他母亲上,一周下来,基本能在学院里见到她几次。 只是一年多里她都没敢私底下去和这位教授聊一聊,怕混熟了,哪天一不小心被宁硕知道了。 但是这期间又每天都期待着不小心在学校里撞见他。 可惜一年多里都没有见到人。 计迦楠研究生还辅修了一门哲学,本来是对宁硕读的心理学挺感兴趣,但是后来想着想着,打消了念头,换了哲学。 今晚他妈妈在校园里,看上去是开会回来了,那他应该还在这里吧……就是不知道住哪里?昨晚说是和她同路,但是后来送她回酒店后他又好像往回开了。 计迦楠仰头看了看天。 垂下眸来时,前面道上就变魔法一样变出了个人。 隔得远,隐约只能看到穿着黑色毛衫外搭棕色风衣,层次感把他的身姿比例衬得十足十的完美,像那些橱窗里的雕像,嘴里含着的烟徐徐飘出屡屡白雾,模糊了眼角眉梢的神色。 他拿下烟夹在手中,一双深邃硬朗的眉目渐渐在夜色中显露。 今晚没有风,他站着的那一处也没有路灯,整个人身姿笔挺,似乎一动不动,连烟雾都凝固着难以散开,但却浑身从上到下都好像泛着微光一样让计迦楠看得一眼不眨。 隔着一个花坛,一个小道,大约十几米的距离,计迦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在看她吗? 明明他没动,但是这么看你的时候,好像已经一寸寸在往你心里走来,不经意间把人看得心跳加速。 下一秒宁硕就为她确定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也把她的心跳刹那间加剧……男人慢条斯理地朝她的方向举步走来。 那一刹,计迦楠呼吸停滞,垂在身侧的手都下意识捏紧了,揪着一小抹衣摆揉搓,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的脚步。 那歌还在单曲循环…… 若某天风花雪月似金/我倾心/只等你回来时贴近 八米,五米,他越来越近。 寡寂的夜甚至能听出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若有似无,却越来越近。 计迦楠心跳快炸出来了。最后一刻,人慢悠悠地站停在她面前,她一瞬感觉自己被什么冲得头晕脑胀…… 晕乎乎地艰难扯出一抹笑,她出声打了招呼:“宁总……这么巧。”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没说话,只有指尖的烟还在一寸寸烧着。 计迦楠干涩地继续笑着:“怎么你也来学校?你不是在这读的吧?” 宁硕深深盯着她三五秒,终于薄唇微动,出声:“来看看我妈,她在这工作。” “哦~”她一副恍然的模样,好像才知道。 宁硕不着痕迹地问:“你在这做什么?带你妈妈逛?” “没有,自己来。” 看了眼她还有一丝丝浮肿的额头,宁硕再看看她的膝,穿着裙子,看不到,他就问:“脚怎么样了?” “还行,好多了。谢谢宁总。”她已经被消灭了些紧张,甜美客气地冲她笑。 宁硕薄唇一角牵起,点点头。 计迦楠看了会儿眼前的人,一边紧张又一边无法控制地对他放下心头的难受,可能再怎么掩藏,她还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宁硕哥。 “宁总……” “嗯?” “闲着没事,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你为什么小时候在这生活的事。” 计迦楠仰头看他,第一次那么胆大,尽管迎视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眼,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和他对视。 宁硕缓了缓,对她牵起一抹唇角:“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嗯?”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计迦楠浑身电流窜过,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宁硕:“什么时候改口?” 计迦楠怔愣,迷茫。 男人浅笑,望进她眼底:“我等我的小姑娘这一声宁硕哥,等挺久了。” 计迦楠呆住。 第11章 相认 教学楼里放了另一首歌,泰语的《泉水》,是计迦楠很爱的一首。 我希望时间能暂停/这样我们就不用告别/ 你能陪在我身边吗/因为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她回神后,就假借出了神,装傻:“啊?” 宁硕哼笑,语气无奈又温柔:“还演?那你的故事,听不成了。” 他把烟含住,状似转身悠哉地要走,计迦楠那一刻心跳好像随着他的步伐已经停止,紧张到了头,下意识就起身拉住他的手,转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宁……” 一抬眼,撞入男人一本正经却直勾勾盯着她的丹凤眼。 计迦楠莫名脸红起来,脸颊滚烫,不知为什么掉马的这一刻,被他知道身份的这一刻,这么难为情。 好像这六年来的想念和暗藏的心思都被推到了面前,让她生理性的害羞了。 他挑了个眉,计迦楠立刻不敢犹豫,脱口而出:“宁硕哥……” 男人笑出声。 低浅的笑声伴着音乐流淌在周遭,像一阵忽如其来的晚风,让计迦楠浑身被吹得发烫,她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道他笑什么。 但是……掉马都掉马了,喊都喊了,该有的相认流程还是不能减。 计迦楠还是努力镇定,对他也扯起一抹正正经经的笑,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薄唇缓缓轻扯起一角,双眸瞧着她,慢条斯理问:“久吗?这不最近,三天两头见,会议上还见。” 他在揶揄,揶揄当年那个小女孩儿如今能和他并肩而立了,也指责她一直瞒着他。 计迦楠马上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定定对视三秒,最终,宁硕还是轻叹口气,伸起手摸了摸她的软发,语调尤为温软地说:“我们小迦楠长大了,漂亮得认不出来了。” 计迦楠愈发脸红了,可以在谈之醒面前说自己变漂亮了,却不能在他面前坦然地接受他的夸赞。 这时候,耳朵钻入他的一句:“不在微信里说,见了面,总该认我了吧?刻意瞒我做什么?” 计迦楠看他显然是想起在会议室外的洗手间,他倏然间感觉眼前的脸有一丝丝地像他的小迦楠,可她没承认,后来还在车库中跟她提起当年的事。 结果那会儿眼前的人,还真的就是当事人。 她宁硕哥要抑郁了吧…… 计迦楠怂怂地笑,有些难为情地解释:“一开始……是怕我二哥知道了,然后你们那些朋友,笑话我。” 宁硕先是困惑了一秒,一秒后就明白了,当年出事故后那群家伙笑话她车技不行,现在再见面成了他的合作方,怕人又旧事重提一番。 宁硕薄唇轻扯,弧度不高不低:“怕别人知道,还怕我知道?” 计迦楠抿唇没有说话。 宁硕:“我会笑话你?嗯?” 计迦楠:“不是……” 宁硕一寸寸挑起眉头:“还是故意瞒我的?” “没有,”计迦楠马上道,“对不起,宁硕哥……我不是,就是,没想过你没认出我来。” “哦,”他也意味深长地点头,“怪我了。” 计迦楠:“……” 他又含笑望她:“我们小迦楠,怪我没认出来你来?所以故意也不跟我坦白了?” “没有,”计迦楠慌乱道,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心里一开始是有一丝丝失落的,这心思谁都不能知道,她说: “当年也才见两面,你不记得很正常,都这么多年了。” “那你不马上和我认了,还兜这么多天,不想认你宁硕哥了?” “……”她马上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呢。” “那是为什么?事也谈完了,也不说?我又不会笑话我们迦楠,你还想瞒我一辈子啊?” “没……”计迦楠深呼吸,在他那句‘我们迦楠’里有些要沦陷,缓了缓才说,“瞒久了,不太敢说了。” 他慵懒地挑个眉:“怎么不敢了?怕我……揍你?” “……嗯。” 他哼笑:“那现在敢了?” “……” 计迦楠说:“你先认我的。” “噢……”他一字一顿,笑意不深不浅,不可捉摸,“你还知道是我先开口,知道,你没良心?” “……” 计迦楠瞬间怂到不行:“对不起宁硕哥。” 对上她颤颤巍巍又窘迫的眼神,男人终于无奈失笑。 计迦楠感觉到他边笑着边眼神上下游走在她身上,从头发丝看到脚趾,又慢悠悠一寸寸往上移动,最终又落在了她脸上。 南加故事 第16节 她连耳根子都在他炙热的视线里烫起来时,就听到一句清浅磁性的低语:“仔细看,还是和以前很像。怎么就没认出来。” “你不记得我什么样了吧。” 他点点头:“是吧,好像是记不太清你的长相了。” 计迦楠心口一塌,像是什么东西掉入了一个山崖,空荡荡的,有些失落。 但这时,男人好听的嗓音继续钻入她耳朵:“我就记得,我们小迦楠长得,特别漂亮。” “……” 她撩起眼皮,一刹撞入男人含笑的丹凤眼。 她又马上害羞地阖下了了眸。 “怎么一个人跑来这了?不是说要带你妈妈逛逛?”宁硕问。 说起来,计迦楠心情又一般了,嘴角本来一直端着的弧度降了下去。 对面男人敏锐地看到她微变的脸色:“……嗯?” 计迦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想瞒着他什么,他问,她就下意识很坦白地说:“我爸知道我俩来加州了,就过来了,然后两人因为我受伤的事吵架呢。” 宁硕想起多年前的事情,知道她父母关系一般,也难怪刚刚忽然问他小时候的事。 “那你一个人,又打车来的?”他问。 计迦楠知道他担心,说:“我今天很小心,那司机被我盯得都以为我要抢他钱了。” “……” 他失笑:“吃饭了吗?” “吃了。”随便在酒店吃了几口水果。 “那,你是……继续听我讲故事?还是,在这一个人坐着?” 计迦楠有些不自在,没认出来还好肆无忌惮问他,现在忽然怕他怀疑她问那么多他的事情干什么…… 她就说:“我,算了,你刚刚是要去哪儿啊?你去忙你的吧。”说着又觉得好像还是有些生疏,就又看着他浅笑,说,“回国了,我请你吃饭吧,没认你,可最近还老麻烦你。” “你跟我说这话,哥哥就不开心了。” 计迦楠和他你看我我看你,也看不清他那不着调的浅笑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反正也不敢造次,最终低头一笑。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谈慎履打来的,问计迦楠去哪儿了,喊她吃饭去。 夜色悄无声息,中年男人熟悉的音色不大不小地飘在了周遭,计迦楠对上宁硕审视的眼,尴尬一笑,扭开脸去继续接电话。 很快挂了,回头接受他的眼神拷打:“宁硕哥……我真的吃好了,我吃了水果。” “这样算吃好了?” “……” 他哼笑,无奈道:“你爸妈喊你吃饭?去吧,不然可以把欠我的请了。” “……” 她笑起来,马上道:“你还没吃?我回国再……” “回国的时候,哥哥再给你接风洗尘。” 计迦楠定定看他,须臾,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点点头就走了。 忘了问他还要在北加待多久,这个回国,是什么时候回。 所以后面计迦楠在旧金山湾没再见到宁硕,第二天一家三口就离开去了南加州。 父母关系不是很好,这几天即使在南加也极为冷淡,计迦楠每天陪完妈妈就陪爸爸。 计晚茵待了一周就不想再在南加待下去了,美其名曰玩腻,想去别的地儿散散心,她也没再喊计迦楠陪着,大概是之前她受伤愧疚,所以这几天也挺关心女儿的,这次表示自己去玩。 谈慎履肯定不可能放她自己一个人去,劝说了两句,她不听,他还是无奈地跟计迦楠说:“陪你妈妈去吧,左右你现在还没正式工作。陪她去玩一阵,损失爸爸给你兜着。” “……” 计迦楠虽然被打乱了些计划,但是也确实做不到这样独自回国。说散心什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丈夫感情不和女儿也不和。 她就陪计晚茵去了,去了纽约佛州,兜了一圈最后还离开了北美。 计迦楠没料到自那次斯坦福分开后,后面一个月里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宁硕。 两人之后的第一次联系,是计迦楠在微信跟他说她暂时无法回国,工作的事,让他另寻安排吧。 宁硕应了好,让她好好玩,也没有追问她进不进宁氏。计迦楠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她自己也可有可无,不是很执着。 和计晚茵在外散心了一个多月,计迦楠努力哄着本身心情也不错的谈夫人,尽量不要起冲突,就当给自己放了一个工作前的假,反正等回国后就彻底忙起来了,也没再有什么机会陪妈妈。 四月中旬,北市晚春初夏之际,计迦楠终于再次踏上充京的土地。 这趟回国,计迦楠谁也没瞒着,先跟二哥说了声,去他们家吃了顿饭,席间谈之醒问她跟宁硕说了没。 计迦楠说了,不过当时他还没回复。 吃完饭回到家里,正好宁硕就给她回了:“刚刚在路上。回来了?” 计迦楠阖上卧室的门,看着这消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比较好,人靠在门板上戳着手机简单得体说: “嗯,昨天到的。你刚下班呀?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回过去后,他上面却显示还在输入。 计迦楠眨也不眨地瞧着,直到新消息跳了出来,她眼皮也随之一跳,心再缓缓回到平地上。 他说: “这几天吃个饭吧,哥哥给我们迦楠接个风。” “我们……迦楠”。 盯着四个字小半分钟,计迦楠才回过神来,马上戳着屏幕说:“这么客气做什么,要吃也是我请呀。” 他这趟发来一段语音。 计迦楠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男人动人的清明如月的笑声伴着风声钻入耳朵,他好像在海边?风很大,或者他住海边? “你要是进宁氏,就当谢哥哥了。” “……” 计迦楠深吸口气,有些意外:他还没安排给别人呢?难不成一直在等着她? 她回了句过去,字里行间含着些许调侃:“原来你的接风宴……不是真心的啊?” 宁硕低笑,语音里笑了会儿,又给她保证说:“真心的,怎么不是真心?你这么说,这六年哥哥算是白惦记你了?” “……” 计迦楠转过身去,把脑袋抵在门板上,呼吸在小角落里起起伏伏,显得有些急促。 手机又一振,宁硕的新消息发来。 听完这一句,这一晚上,计迦楠几个小时里重复播放了上百次,最后彻夜失眠。 “迦楠……”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格外不着调,含着几缕笑意,“你看着倒是没想过我,这多少有点伤哥哥心了。” 第12章 迦楠喜欢,哥哥就送。 破晓时分,计迦楠脑袋昏昏沉沉地最后看了一眼微信,看她昨晚回复宁硕的话。 她挣扎了许久都做不到否认自己的惦念,所以坦诚回复:“我想的,宁硕哥。” 六年的躁动与想念化成了三个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敢说多,发过去后就半天不敢看手机。 后来看他回复,他挺满意的。 然后她就这么一夜未眠,计迦楠觉得自己中毒了一样,这六年来都没发作得这么狠过。 这要是去宁氏工作,她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心动,那会不会,就轻易被他知道了她的心思?再次掉马? 其实计迦楠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是迦楠的,她到底从哪儿掉的马? 晚春的充京城很暖和,一整天日光不浓不淡。 睡到下午醒来,计迦楠下楼时难得看到妈妈在,就乖巧打了招呼:“下午好,计女士。” 计晚茵在偏厅喝茶,远远地睨她一眼:“厨房有粥。” “我不太饿。” “你不喝不能出门我跟你讲,也不知道这几年怎么跟你那个爹混的,三餐没个点。” 计迦楠笑起来,脚步老实往厨房拐了去。 计晚茵的声音再次从远处飘来:“我听你爸说,你要搬出去住?” 计迦楠先上岛台倒了杯水喝,点点头背着身子说:“怎么了嘛,别在家里烦你。” 计晚茵冷哼:“还烦我,走吧走吧,都没良心。”她低下头看杂志。 端着水杯出去,计迦楠站到了母亲对面,边喝边调笑:“怎么了?玩了一个多月,心里还不痛快呢?” 计晚茵不搭理她,兀自翻着手里的杂志看。 计迦楠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竹椅里,身子往妈妈那边靠,撒娇道:“我要工作啦,大概率挺忙的,在家里也陪不了您什么。我找个房子不吵你也挺好的,您没事和富太太们聚会喝茶上家里唠嗑都行,再不济去我那儿呗,那会儿指定是您想我了,咱俩就不会吵。” “……” 计晚茵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谁爱找她,她肯定不去。 计迦楠笑着没接茬。 这事算是定下来了,后面就是寻思挑哪一处的房子好。 计迦楠跟谈之醒聊天,随口两句后打探了下:“二哥,这边有什么小区在海边的吗?” “你想去海边住啊?” “嗯,充州的季节不暖不热住海边最舒服。” “你家里房子不少吧?” 南加故事 第17节 “可没在海边的吧,我没印象。” “……” 谈之醒发了段:“宁硕的房子在海边,你去问他,房子的事你二哥不清楚,我住的婚房你二嫂挑的,还不错。” “……” 就一联姻的,别人联姻不都挺无奈麻烦事挺多的吗比如她父母,他怎么联得挺爽的整天搁她面前炫耀有老婆。 计迦楠也没去搭他的茬,除了这事,她另外的重点是宁硕说的接风宴。 本来估计就俩人,但是宁硕跟谈之醒说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吃,谈之醒那家伙当时正在外面玩,就被他那群当初笑话计迦楠撞了车差点把他们宁总送走的朋友听到。 一群人听说那小姑娘远走高飞杳无音讯六年后终于舍得回国了,参与的公司还被宁氏收购,就都感慨着女大十八变,当初的小朋友变化这么大了吗,都挺感兴趣地想看看。 宁硕还挺愿意办正经点的,正儿八经给他的小迦楠接个风,那群人在正好,一次性解决了以后她就不用担心被这群哥哥们笑话了。 所以计迦楠最后知道的时候,接风宴就变得很豪华。 她无所谓,单独和他吃饭还有些不自在,多几个人正好轻松一些。 … 接风宴的地点在t酒店。 去之前,计迦楠想着从这儿开始也得拿起她的追人计划了,所以不能随意地浪费每一个见面,因此着装上,妆容上,都花了心思。 和这群有钱人吃饭,计迦楠去时非常淳朴,打了个车,花了十块钱,下车时司机笑眯眯地说:“美女,给个好评啊。” 计迦楠点头:“ok。” 一转头就碰见谈之醒前后和宁硕各自开着不菲的车子路过,前者隔着车窗笑问她:“不是,你没喊司机啊?那你不跟我说,去接你。” 计迦楠说了句就几步远,接什么,接着就见开着顶级迈巴赫的宁总打着方向盘从后方靠近。 车玻璃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俊逸到没得挑剔的脸孔。 天气不冷,他今晚只穿着身浅灰色的衬衣,领口敞开着两颗纽扣,暮色洒入男人胸膛,像一个柔软的女孩子落他怀中。 隔着几米远,宁硕眼神笔直地穿过这浓浓的灰落在前头的女孩身上。 计迦楠把卷发拉直了,愈发显得发丝很长,毕竟这六年里她都没怎么剪过头发,长度已经到了腰下。 正值充京的晚春,女孩子穿着雪白的掐腰短裙,到膝上一点,露出一双白皙细长的腿,风一吹,长发和裙摆都动,一张只涂着浅粉色口红的精致小脸在发丝摇摆间隐隐约约地泛着微光,狐狸眼在暮色中明媚得像躺了一颗星星在里头。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晚风里看清她的脸,宁硕脑海中自动跳出这句诗。 一个多月没见,计迦楠感觉在这里和他隔着车窗面对面聊天挺别扭的,就没出声打招呼,虽然看出他开口要和她说话,她还是只在两人眼神隔空交汇时匆匆点个头,就转身迈上酒店门口的台阶了。 到了包厢的楼层,计迦楠不知道在哪个房间,只能站在电梯口等着。 一会儿他们那群人熙熙攘攘地从几个电梯里出来。 距离最近的电梯出来了谈之醒和宁硕两人。 计迦楠看过去,越过谈之醒冲他身后的人喊了句:“宁硕哥。”喊完就转开脸了。 不知为何,人一多的场合,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去和他说话。 谈之醒见她叫完人就避开眼神,今儿是她接风宴,也不说聊两句什么的,所以从她身边路过就忍不住说:“你还躲他干什么?你不是早就被他埋了吗?” “……” 后面一群男人纷纷大笑。 计迦楠正浑身燥热的时候,熟悉的冷香飘入她鼻息中,一双裹在黑西裤里的笔直长腿步入了她的眼帘,伴随着一道慵懒的轻笑: “胡说什么,这我们小迦楠,我哪儿舍得。” 男人们稀稀疏疏地笑着在后面说: “宁总还是爱小女孩儿,以前就当块宝似的护着,现在还是。” 计迦楠抬头时恰好就撞入宁硕往下投来的眼神。 背着长廊一盏又一盏色调柔和的光,他的眼神似乎还要柔千百倍,但是给人的感觉又异常强烈,无法忽视当做不知道。 计迦楠被这强烈的柔光一照,浑身就仿若电流飘过,呼吸不知不觉随着这层感觉刹停,嘴角朝他标准化地牵起一抹。 宁硕扬扬下巴示意她跟着进去,计迦楠却迈不开脚步,忽然转身寻去了洗手间。 大概两分钟后,脚步声传来。 晶莹透白的洗手台前突兀地站了个高大的男人,计迦楠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擂鼓声,好怕他听到。 她不动声色把水龙头开大点。 “怎么没进去?” 宁硕停在她身侧,手中的烟头放到水龙头下,浇灭了后丢入远处垃圾桶里。 “刚刚躲我?” “……” 计迦楠吸了口气,给她整得腰背挺直,直勾勾面对着他:“没有啊,我躲你干嘛?” 男人轻笑。 计迦楠摸不着他是随便笑笑还是意味深长,怕他真的猜想什么,马上胡乱解释说:“我是,因为那么多哥哥在,我不好只去跟你一个人说话。” “哦,”他这会儿很清晰地在调笑,“我们小迦楠,要雨露均沾。” “……” 她扭开脸去。 但是过了会儿,感觉他落在的脸上的目光一寸都没挪动。 计迦楠被看得侧脸都发烫,又害怕他发现她的什么心思,就故作调侃:“你,看什么呢宁硕哥?又没认出来?” 男人眼帘微动,感慨:“要是这个样子给我看,能被你蒙那么久,就见鬼了。” “……” 计迦楠咬了咬唇,也不知道今天这样好不好看,但也不好意思问,忍着脸红慌乱低头。 恰好看到他伸手去洗。 袖口拉高后,腕间的白色手表扣在肌肉均匀的小臂上,矜贵醒目。 “你喜欢戴手表吗?一天一换。”她随便找了话题聊缓解不自在。 见他几面,他每次都戴表,但从来没重复过。 宁硕淡笑了声:“放着也是放着。” “挺好看的,这个。” 宁硕去抽纸擦手:“你喜欢?” 计迦楠难得能不需要考虑什么,就坦荡点了点头。 接着就看男人把手腕一转背过来,右手长指摸上那表带,一抠,手表从他手腕拆了下来,递到了计迦楠面前。 她愣住。 见她没动,宁硕又去握起了她轻搭在洗手台的左手手腕,把表从女孩子的几根手指尖套进去。 “宁硕哥,不用了不用了……”计迦楠终于意识到他要送她,慌乱阻止。 “给你,我多的是。”他把她的袖口往上一拉,手表推进去,表带恰好遮住了女孩子腕间那道旧伤疤。 计迦楠伸手要去拆下来,一脸着急:“你怎么车多的是,表也多得是?” 男人云淡风轻又似乎很是正经地牵了下嘴角:“就是多得是。喜欢什么,你喊一句宁硕哥,哥哥都送。” “……” 计迦楠浑身燥热,瞄他一眼,又迅速低头看表,“可是,不用的……”这一眼,注意到表盘下面似乎有字,她趁着还没扣紧,反过来看,果然上面刻有苍劲漂亮的“宁硕”二字。 她愣住:“这表……有你名字。” “嗯,我妈送的。” “那我怎么能要呢。”她马上要拿下来。 宁硕左手按住,右手握住表带一压,就扣紧在了女孩子纤细无骨的手腕上。 “戴着。她每年我生日都送表,都送了……快三十个了。” “……” 想去摸一摸那表,又不好意思,计迦楠只能半阖着眸看着。 身侧的男人看着小姑娘的动作,启唇揶揄:“怎么?嫌弃有我名字?” “怎么可能呢。”计迦楠几乎脱口而出。 表盘底下带着从他身上带来的炙热,这样熨烫着自己的肌肤,还有紧贴着她血管的他的名字,计迦楠觉得血液开始发热。 第13章 想和他住在一块 计迦楠把手背到身后去,终于在背后拿右手圈住了左手的表,紧紧摩挲,表面上装作大方优雅,朝他甜笑: “谢谢宁硕哥,饭还没吃上呢,又让你破费了。” “这话说的。”他深深望着她,“就当补偿没认出我们小迦楠吧。” 他似乎觉得,没认出她来挺不好的,就像当年给她开车却没保护好她……所以是需要补偿的。 … 进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一群人或站或坐,正热火朝天聊着。 但见到计迦楠进去的一刹,目光就都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瞟。 许是今晚的主角,接风宴为她设的,但是女孩子进来那一刹,包厢是明显像有一道白光晃过的。 仔细一瞧,女孩子几乎不施粉黛,但反倒把精致的五官上又纯又欲的美暴露无疑,尤其一双狐狸眸子水光潋滟,格外吸人,走动间一头黑长直搭着优雅白裙,几公分的细高跟撑着一双细直白腻的长腿,灯火下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妥妥的就像月光在屋内挪动。 南加故事 第18节 谈之醒察觉到了一群货都盯着她瞧,清了清嗓子咳了下,从沙发起身:“吃饭了吃饭了。” 一群人终于意味深长地笑笑移开了眼,走动起来。 那八角形的桌子很正式,不过计迦楠不知道坐哪儿合适。 她眼睛跟着谈之醒和谈之醅的脚步走,寻思着坐他们俩个谁的身边都行,就是不要落单,不要和宁硕面对面,尤其是后者,不然这饭就吃不下去了。 环视一圈,大家都扯着椅子找到位置了,可是计迦楠眼快地看到二哥三哥身边都有人。 ……她眉眼直跳,下一秒,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迦楠。” 她循声望去。 宁硕拉着一张椅子,指了指,然后人就在隔壁坐下。 计迦楠:…… 她脚步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直到发现大家都落座了自己才快步过去,不想惹人注目。 微微的冷香在坐下时就浅若无痕地飘入鼻息,计迦楠时常在宁硕身上闻到这个味道,很舒服。 正琢磨是什么味道时,对面有人开了口。 “这确定是当年那个撞了宁总的小迦楠吗?怎么感觉不像啊?” 一下子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计迦楠身上。 她一个抬眼,在诸多笑眼和探究里大方地浅浅弯起唇角:“为什么不像呀?” 另一男人笑说:“现在一看,怎么感觉……漂亮得那么难以形容呢?” “……”计迦楠瞬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一群男人又遭不住了。 计迦楠的长相是那种最标志的,五官每一处单拎出来都足以迷倒人,组合在那张脸上就很惊艳,像夜晚的海面,波光潋滟却又不带攻击性,是很难得的那种温柔动人,只一双狐狸眼逆着这张脸的柔软,带着十足十勾人的味道让人移不开眼,抗拒不住。 有男人对着那张脸已经轻抽口气:“以前还小吧,漂亮归漂亮,现在一看,得惹多少男人倾心啊这张脸,绝了。” 一群人悉数笑了起来附和。 计迦楠被这样赤.裸裸的言语弄得特别不好意思,轻咳下低头去找水杯。 “诶宁总,迦楠当初把您撞了,您今儿干嘛还大手笔给她接风洗尘,”人拖腔带调地说,“你丫的该不会盯上了吧。” 计迦楠:“……” 她脸色爆红,刚握上茶杯的手一抖。 正要抬头开口……忽而身边有已经熟悉的嗓音钻入耳朵。 “我俩出了事故,没把我撞了,说话严谨些。”宁硕开口,末了又瞅了眼人,“要胡说八道,这顿你结账。” 众人大笑,有人含糊地说了句这是谈之醅的酒店,哪儿用得着谁结账。 但话题还是掀了过去,一群人目光重新落在今晚主角身上。 有男人瞅着他对计迦楠调侃:“迦楠,宁总还是护犊子,可护着你了。你说你回来还不认他,你这可有点伤他心了啊,他没把你拉黑?还给你办接风宴?” 计迦楠干笑:“我道过歉了,宁硕哥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完收到隔壁递来的一缕眼神,计迦楠笑意愈发干了,好在他疑似浅扯了下嘴角,就收回目光了。 男人拿着个菜单在翻着,有人调侃:“不是,你点什么啊,这不应该给主角吗?” 宁硕没动,继续翻了翻菜单,一会儿递给计迦楠,指了指其中几个:“这不错。” 大家恍然,宁总在安利菜品。 计迦楠也没太好意思点,随便拿过来把宁硕给她指的几个都点了,自己再随意翻了翻就递给其他人。 有个男人坐不远,计迦楠记得叫……尹贺,人问计迦楠:“这几年都在美国读书呢?才毕业啊?” “毕业半年了。”她重新摸起茶杯。 另一男人懒散地笑问:“这毕业半年就有个公司被你宁硕哥哥收购了?” “毕业半年,工作经验四年。” 众人:“……” 大家伙乐着纷纷说不愧是他们谈家的,都出类拔萃。 笑完了那卧在椅子中懒懒散散的男人问她:“那你干嘛给他收购?你自己做不好吗?没钱找你三哥啊,他最有钱了。” 计迦楠乖巧道:“我哪儿好意思伸手管家里要钱。” “那不用,你不知道谈之醅钱多得烧不完,在充京城最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了个会所就给一女人……” “别扯太远。” 谈之醅的声音冷酷地一字一句插了进来。 包厢内一顿大笑。 计迦楠多少是知道这事的,2015年的时候,她三哥大概率就是去美国接这个女人,而且人现在都已经是她三嫂了。 就是因为那事她才无意中得知宁硕会经常去加州的事。 轻呷一口茶后,她慢条斯理地解答正经问题:“公司我只是合伙人,就目前来说以及长远利益来看,被收购是挺好的一个发展,另外我没打算一直在美国工作,还不如顺势促成,攒一笔经验。” “哦你拿你宁硕哥哥练手来了?” 一群人又笑起来。 计迦楠在工作上还挺大方的,微笑说:“他也没吃亏嘛,我们互利共赢。” “几年不见,女老板了。”说着懒懒散散的毕松林就去瞅宁硕,“诶,共赢的那个,你没让我们女老板吃亏吧?” “不清楚。” “??” 计迦楠都不是很懂地去看他。 男人往后靠着椅背,浑身气息都很放松,一副下班后舒服慵懒的姿态,瞧着她,话是对一群人说的: “请了挺久的人,也没答应来宁氏,兴许就是亏了,不和我好了。” 计迦楠:“……” 大家又眨眼间去看计迦楠。 连谈之醒都免不了出声,不过他是问宁硕:“你要迦楠进宁氏?” “怎么了?”他云淡风轻地问,余光见计迦楠手里的茶杯见底。手放到转盘上,一转,茶壶到了他面前被他手掌拦停。 男人几根手指穿过壶手,握住端起,另一只手拿过计迦楠的茶杯。 谈之醒又看了眼计迦楠:“你进宁氏干嘛?小心点别被他卖了。” 计迦楠:“……” 包厢里爆笑开来。 那个倒茶的人却一直气定神闲,把茶杯放到计迦楠面前后,只是浑不上心地说了句: “卖不了,我们迦楠呢。” 他好像很喜欢说这句“我们迦楠”。 计迦楠感觉在他这一句句随口的话里,都要迷失自我了。 一开心,她就顺势当着众人的面跟他说:“考虑好了,想吃完饭跟你说的,宁硕哥,这儿就别提了。” 宁硕朝她意外地挑了挑眉。 毕松林看出了他的神色,调侃另一位:“哟,迦楠还给你宁硕哥搞惊喜。” 屋子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计迦楠脸颊有些飘红,默默再次低头喝茶。 服务员进来上菜的间隙,包厢里热热闹闹的都是聊天声,计迦楠听到耳边有宁硕的问话。 “考虑好了?是决定来,还是决定,不来?” 计迦楠摩挲着手里不温不热晶莹剔透的水杯,兀自说了句:“我最近,想搬个家,搬完再去上班。” “不住家里了?” 计迦楠点头,悄悄瞥了瞥他。 宁硕正看着她,余光也被他捕捉到了,他就望着她问:“房子在哪儿?” 计迦楠就也没好移开眼:“没买呢。” “……” 她失笑。 宁硕悠悠盯着这确实明艳动人的笑问:“看上哪儿了?我给买了吧。” 计迦楠深吸口气:“不至于,宁硕哥,我价值没那么大,你这人才引进的政策也太高级了,又给表又给房子。” “表不在这里边,”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语调像是一条随风飘摆的丝线,惬意又慵懒,“公是公私是私,你这么说哥哥可又得伤心了。”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 他倒是好像随口一说,根本没放在心上,心思在她的房子上:“看上哪里的房子了?或者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想要一线海景的~” “喜欢海?”他寻思了下,“我住的那儿就是,妥妥的一线,不过那边已经几年了,都卖完了吧。附近倒是有别的小区,回头我让人给你问问。” “你住的那小区,是宁洲湾?” “嗯。” 计迦楠马上说:“那儿有个房子在转手,还没装修。” 宁硕缓缓瞅了瞅她。 计迦楠感觉男人眼神像是一束渐渐展开的灯,里面渐渐明朗的神色好像是把她的心思一字字看在眼里了。 两个座位挨在一起,她鼻息间还有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而那目光像一方不冷不热的月光拢在她身上每一寸,好像还照到了她心里,看到了她心里赤.裸裸的心思。 南加故事 第19节 ——她想和他住在一块。 计迦楠身子都僵硬了。 第14章 宁不知?宁知。 宁硕薄唇若有似无地轻扯起了点弧度,声音不高不低:“打探清楚了?一大早在钓鱼,等我给你搞定呢?” 计迦楠不自然地一笑,拖着柔软的音色,故作淡定地说:“那……我没要你出钱,你给我搞定一下,不算难题吧?那是你们公司的产业呀。” 他笑了声:“你要是答应哥哥了,我明天就给你把房产证拿过去。” “你先搞定了再说。” “……” 宁硕彻底失笑,没好气地伸手去揉她头发:“你搁哪儿学来的?算计上了我是吧。” 旁人有的看了眼,马上说:“你俩怎么还聊上了。迦楠啊,你要进宁氏那以后跟你宁硕哥还有得聊,你都要烦了,先来和哥哥聊聊,哥哥想和你谈个合作。” 计迦楠看过去,微笑:“什么合作?” 男人:“你有男朋友吗?” 计迦楠:“……” 原本还不算喧哗的包厢忽然爆笑出声。 虽然笑,却所有人都眼含八卦且希冀,个个眼神都游离在女孩子那仿若全充京最漂亮的脸蛋上。 可惜谈之醒懒倦的眼神递过去,那不上心的眼神却像含着十支淬了毒的箭,一个劲把人射穿了。 男人收到,一愣后马上立刻对他说:“我开玩笑开玩笑,你看你,这不是咱迦楠太漂亮了人之常情问问嘛,反正你也缺妹夫。” 谈之醒声色冷硬:“不缺。” 又一阵大笑散开在餐桌上。 计迦楠怂得很地开始吃饭,筷子飞快频繁地在餐桌上游动。 余光里宁硕没有动筷子,笔挺的肩背往后倚着,摘了手表的手腕搭在桌上,长指虚握在剔透的酒杯上,和别人喝酒说话,没有对这边快落幕的刀光剑影上心。 窗外月光拢在他宽阔的肩头那一块,侧脸的线条被稀释了不少棱角,看着似乎气息挺柔和。 他这人,私底下就是这幅样子,万事不入心,烟酒诗茶,十足十的慵懒姿态,这些年说变没变,说没变又变了,变得和她熟了一些。 计迦楠看了眼自己戴着白色手表的腕间,很愉快地又吃了一大口菜。 他们热热闹闹的一顿饭都在问计迦楠这些年的事,学习工作,往后的安排,也不知道是客气还是有所目的。 饭后一群人换地续摊,去了一个娱乐会所玩。那地方就是早前吃饭时毕松林说的,她三哥为了她三嫂开的会员制会所,计迦楠还是第一次去,挺新鲜的。 包厢里有个不小的调酒台,男人们在喝酒的时候,计迦楠闲来无事就去操练起自己上学时学来的调酒技术。 宁硕去外面接个电话,一会儿回来不经意间注意到她一个人坐在吧台上花枝招展地玩,就走了过去。 计迦楠一看他就生理性紧张,人还没出声她就找了个话题出了声。 “宁硕哥……” “嗯。”男人坐在吧台对面,长脚一只踩在凳子腿,一只笔直抵在地上,姿态清闲惬意地望着她手里的酒,“你还会调酒?” 计迦楠这个倒是不谦虚,把手里的一杯推过去给他。 宁硕薄唇轻勾,长指勾过去端起。 计迦楠问他:“那个坐在我三哥身边的哥哥,姓毕,他是你什么人啊?” 宁硕咽下一口酒:“挺不错。” 计迦楠眼神从他滚动的喉结划过,又落在他被酒沾湿的薄唇,最后匆匆阖下眸看手中的器具。 “我一个表亲,我母亲那边的亲戚。”宁硕说。 计迦楠点点头,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只是找个话题和他聊,不然不自在。 宁硕喝了她两杯酒,夸了好几句,把计迦楠夸得原本的不客气都消退了,谦虚地说她除了这个其他也没什么会的。 宁硕说:“我们迦楠够优秀的了。”接着又端着她新调的一杯起身走了。 计迦楠顺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递去眼神,最后他一坐下,她目光猝不及防撞入边上的谈之醒眼里。 在她和宁硕之间游走了两回后,谈之醒意味深长地起身过来。 计迦楠看着坐在刚刚宁硕那位置上的二哥,干笑:“你也要喝酒?你等等二哥。” “你不会真要进宁氏吧?”谈之醒不答反问。 计迦楠边耍着手里的酒杯,边条理清晰地说:“我考虑了几个方面了,不进宁氏我这两年大概还是得进别的公司,自己还没有那个开公司的火候。” “那你就进别的公司啊,充州差你展露手脚的地方?” “那我怎么好意思放着宁氏去别的地方呢。” 谈之醒眯眼瞧她:“你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你和那姓宁的就见了两面还得捆绑一辈子啊?” “那不能这么说,哪儿止两面的事儿,我这不是欠了宁硕哥一辆车?我打打工还债也正常。”计迦楠没开玩笑,挺正经地看了眼谈之醒, “再说宁硕哥对我没什么不好的,二哥,你怎么还能真的担心他把我卖了啊?你俩还是不是兄弟啊?” “哪儿好,你说说?”谈之醒盯着她瞧,好像要盯到她心里去。 “我……”计迦楠哪儿还能给他数出来啊,茫然地反问他, “他这不是看起来挺好的吗二哥?至少他挺温柔的。” “温柔?”谈之醒忽然一笑。 计迦楠疑惑:“怎么了他对你们这群男的挺粗暴?” “……” 谈之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计迦楠见他点了点,而后把手机放到她面前的吧台上,末了端走她刚调好的一杯鸡尾酒。 计迦楠瞥了眼他顺手牵羊的动作,又低头去看手机。是一个视频,一个……跆拳道比赛的视频,两个赛手都不大的样子,好像才十几岁。 计迦楠摸不着头脑,边看着精彩的比赛边问在品酒的谈之醒:“你这……什么意思,二哥?” “穿黑白赛服的那个,你温柔的宁硕哥。” “……” 计迦楠眼皮一刹瞪大,一眼不眨地黏在了屏幕上。 谈之醒的话不紧不慢地飘入她的耳朵:“他十五岁时学校在旧金山的比赛。” 随着他话落,黑白色赛服的男人……哦,男孩儿?一个后空翻,长腿一伸,把穿青绿赛服的人一脚踹翻在台上。 计迦楠眉眼随之一跳,又凝神去看武力值拉满气场爆表但动作却看着很游刃有余的人。 “你们……年初那会儿,元宵节前几天,我听他说去看了个比赛,那天你们……看什么?”她忽然问。 谈之醒想了想:“一个跆拳道职业联赛。” 计迦楠不可思议地伸手点了屏幕的重播键,继续看视频。她当时以为他们看球赛,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比赛。 谈之醒瞥了眼她的动作,说:“你知道你温柔的宁硕哥……” “……” 视频里,少年接连左旋腿三次把人多角度掀翻,碾压得毫无招架之力。 谈之醒:“他小时候不住国内的吗?” “……知道。” 谈之醒笑了笑,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那你知道他怎么回家的吗?” 计迦楠目光依然落在屏幕上身姿矫健且身手不凡的少年身上,淡淡摇了摇头,那故事她挺感兴趣,但还没有机会听他说。 谈之醒:“这场比赛对外公开,他爸刚好出差在场,无意间看到他一个多年前的女朋友也在看比赛,台上的是她儿子。” 计迦楠惊讶地终于抬起头去看谈之醒。 他没再说,手上把喝完了的酒杯推过来:“你这技术确实不赖,再来一杯。” 计迦楠眨了眨眼,满是茫然:“我一个女老板,就给你调酒的?” 谈之醒挑眉,点点头把她面前的手机拿走。 计迦楠一着急:“二哥,你视频分享给我。” 谈之醒风轻云淡地起身,背影飘来一句话:“不行,你那宁硕哥小时候玩这个,现在挺低调的,挺温柔的……” “……” “他不希望这些流传出去,我不能出卖兄弟。” “……” 计迦楠呼气,嘴里叹息了句他武力值再满又不会打我,你跟我说渲染他这个干嘛…… 谈之醒在歌舞笙箫的包厢里回眸瞅她,脸色一言难尽,走近了手指背过去拿指骨扣着吧台鞭策她: “我是告诉你,看人别看表面,里边什么样有些人你一辈子摸不清。一个女老板别傻里傻气的看一张脸听两句好话就上头,他不把你卖了有的是人想卖你,这世界的黑白你还有得摸索。” 计迦楠默了默,乖巧点头,知道二哥真是觉得她傻乎乎的,担心她初出茅庐吃了亏。 只是她对别人可能更谨慎,可对那个人…… 计迦楠目光淡若无痕地落在远处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男人身上,看着男人放在唇边的酒杯上倒映着他喉结滚动的动作,明黄色酒液反衬在他侧脸,丹凤眼牵起的眼尾好像勾着月色。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移不开眼。 这视频只会让她更想了解他,亲近他,没有其他的作用。 忽然宁硕看了过来。 计迦楠失了手,杯中的酒洒在了手腕上。她放下酒杯起身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回来时包厢里刚好结束了一曲钟无艳,计迦楠走到点歌台前,点了首歌周慧敏的《最爱》。 南加故事 第20节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下一秒好多男人都把眼神朝点歌台前坐着的女孩子看。 女孩儿一头顺着的灰色长发披散在光中,柔软如水嗓音唱着最经典的词。 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那怕热炽爱一场/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 柔软细腻的女声和港风女歌手的抒情不一样,她好像在海边一个人呢喃,有没有人知晓都不要紧。 这样的夜,包厢里就算有男人喊来了一两个女孩儿,也抵挡不住主角轻轻松松把场子拉回去,还是她的主场。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曲落幕,毫不夸张地说,她起身那一刻,点歌台的光由下往上照在女孩子脸上,把她的五官一寸寸照得透亮雪白,发丝一缕缕地透着光,那张脸如雪如月,仙气随着女孩子的白裙摇曳,一动风情万种。 所有人的眼球都被这一幕拉到一个弧度上。 谈之醒是百分百后悔让宁硕办这一接风宴的,现在好了,充京城最渣的一群公子哥全看上她了,简直把羊烤熟了再送入虎口。 计迦楠走过去想喝口水,耳边全是:“迦楠啊,好听好听好听好听。” 她刚端起微笑就有男人顶住谈之醒和谈之醅的压力去跟她要微信。 计迦楠在找自己的手机,耳边还有别的男人说:“迦楠这么会唱粤语啊,再来一首怎么样?” 话落谈之醒已经出声:“不好听,过来坐着。” 计迦楠:“……” 她睨了过去,太不给面子了吧二哥。 计迦楠悠悠瞧了眼三哥。 谈之醅自然知道谈之醒的意思,轻咳了下喝着酒没说话。 边上一群男的在说“我们迦楠明明唱得堪比歌星,绝了。”非要再喊她来一首。 计迦楠撩了撩头发转头继续找手机,不经意间,眼神撞入了宁硕的眼中。 他举杯边喝酒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过唱这歌最好听的人,就是我们迦楠。” 计迦楠瞬间眼神躲闪,浅笑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站在包厢中央,一群男人没一个能移开眼,个个都眼睛发光地黏在了那一抹动人的笑颜上。 宁硕盯着她这笑脸瞧,语调缓慢,意味深长:“不过迦楠,唱得好不是重点。这群人根本没在听歌。” “嗯?”她看到自己手机了,正要去拿,闻言回眸望去。 女孩子裙摆摇曳,发丝在空中轻晃。 宁硕靠在沙发,手里酒液映照着一张俊脸,语调像含着酒: “看的是,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第15章 哥哥养你 接风宴后,充京城内有个倾国倾城的计迦楠这事,算是比当年的撞车事件流传得更为广。 谈之醒说再也不能带计迦楠出去玩了,痛苦表示一不小心人就没了,所以计迦楠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和宁硕见面了。 没想过才三天,微信就响起来他的消息,宁硕把她房子的事搞定了,找她说过户的事。 计迦楠看的那房子本身是一个富商买下的,阔气地送给了一个女网红,但是还没来得及装修入住女网红又因故需要卖房子,恰好就被她钻了空子。 计迦楠把手续都办好了拿到房产证那晚,晚上去宁洲湾看了看房子,琢磨要怎么装修。 不过她没太有经验,那房子本身是精装的,她一时很难破开那些东西想一个新的设计出来。 人站在屋里想着想着,看了眼手上那个腕表的时间,已经十点了,他在家里吧。 计迦楠给宁硕发了消息。 … 刚出电梯,宁硕看着手机站在门口花园回复:“嗯?刚到家。” 计迦楠靠在自己房门口,见此微微皱眉:“你才下班呀,那我不打扰你了。” 宁硕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末了把手机放在门口半人高石墙上,手放入口袋里摸出烟盒,盖子打开抽出一根含住,左手阖上,右手拿出了打火机。 海边风大,点了两次才点着。 烟雾在眼前弥漫开的时候,墙上手机听筒里恰好由下往上跳出一记细软的嗓音。 “宁硕哥。”计迦楠低着头轻声喊。 “嗯?怎么了?” 电话里的男声伴着海风的绵柔愈发显得如泉般清澈,一滴一滴地砸在人的心口,“什么事还用得着说麻烦我,还用得着……不麻烦了。” 计迦楠靠着门框浅笑:“没……你那个,下班要休息了吗?” “哪儿那么早。” 似乎听到女孩子那边有着风声,和他这儿一样的海风。 宁硕试探性地问:“你在哪儿呢迦楠?” “在宁洲湾……来瞧瞧房子。” “真在。来喝杯水吧,刚好哥哥在。” 计迦楠抱着手机嘴角上扬,难得坦白地跟他说:“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空,我想瞧瞧你装修什么样的,宁硕哥。” 男人语调不紧不慢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过来,我在电梯口等你。” “好~”计迦楠二话不说就关门上楼。 经过了接风宴的热闹风波,计迦楠现在在接触他这件事上,算是淡定从容了些了,没再一碰上他就是生理性紧张。 那晚他说了句别人不是在听她唱歌,看的是她的人,那句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之后,包厢里一刹那像点了焰火一般,热烈且喧热,男人们的大笑声此起彼伏,一边在笑被他点破了,看的确实迦楠的美,一边都在感慨他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宁总居然这么毫不委婉夸迦楠,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尤其是她两个哥哥,听到他来了这么一句话夸她,那脸都刷的一下,黑了。 宁硕的房子在同一栋,比较高,二十六层,计迦楠在十六。 这个小区的房子不多,前后几栋围着海岸线排开,他们这一栋在最临海那边,出电梯就能吹到毫无遮挡的海风,迎面设计是一个很古典的半人高雨花石色彩的墙,做成一个小花园的样子,左手边是大门,往前走就是长达几十米环绕着半个房子的半圆形阳台,俯瞰整个充州海。 出电梯那一秒,计迦楠就看到男人身姿清闲地背靠在那墙上,热烈的海风从背后吹起他的西服,比天还黑的外套在风中锲而不舍地晃。 搭在墙上的右手燃着根快完了的烟,白雾早被咸湿海风撕扯得找不到一丝形状,只像一层深夜雾气朦胧地罩在一身墨黑的男人身上。 烟燃得很快,他混不在意,眼前都是白雾,看不清海面,他也不在意。 计迦楠忽然觉得他是那种,岁月洪流中让很多人一辈子都铭记于心却又走不进他心里的人,包括她。 下意识停住脚步的那一刹,他偏头看了过来。 丹凤眼弯起的眼尾夹着分不清真假的笑意,眼神从她身上停留约两秒,又收回了目光,直起身子把烟含嘴里,人往前慢悠悠地迈开腿,两步后站在大门口,伸手碰了下指纹锁。 计迦楠迈开腿跟上。 海边风是真的大,进门时就感觉屋里屋外一通风,站在玄关处时计迦楠也没少闻到男人身上的淡淡的烟草气息加酒气。 “宁硕哥,你应酬到现在?” “嗯。”他给她拿了个看着不是很合适的白色居家鞋后,直起身时把西服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哥哥赚钱呢。” 计迦楠看他闲散的脚步,回想刚刚惊鸿一眼的样子,低喃了句:“赚钱,我看你倒是像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他乐着说:“是嘛。” 计迦楠又瞄了眼自己的腕表:“那你赚钱辛苦还这么挥霍无度。” “我怎么挥霍无度了,你倒是说说,”他语调慵懒,笑了笑,“给你买房子你又不要。” “我查了下,这个手表,要几百万。” “千金难买我们迦楠喜欢。” 计迦楠站停在了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看着男人毫不在意地说完,又继续往前,把西服丢沙发扶手后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 见她站停在那儿,挑眉:“怎么了?去坐坐,或者想看装修,”他手指指了指屋子,“随便逛,哥哥这没啥秘密。” 计迦楠回过神,还是跟上他的脚步去了厨房。 在泡茶的男人隔着岛台看向朝他走去的人,明晃晃且直白地看了好几秒,最后薄唇轻勾,似笑非笑地放下水杯。 计迦楠:“你笑什么,宁硕哥。” “你又变了个样?迦楠……” 计迦楠今天出门时也没刻意准备来他这,但是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也许会来的小念头后,她就在着装上又花了点小心思。 前几天接风宴上她的打扮就完全是曾经十八岁的小迦楠模样,清纯可人又貌美动人,今天她穿着一袭贴身针织红裙,长及膝盖上,细长白腿抓人眼球,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连原本很温柔的黑长直在这一刻都好像是变了味的拿来勾引人的。 他这反应纯纯在计迦楠预料之中,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一脸无害的样子,双手掌心撑在了岛台上看他:“我变什么样了?今天这衣服,嗯……”她迟疑得很明显,忍着些许不自在真心发问,“是不好看?” “好看。”宁硕转身去拿杯子,“就是没习惯。” 计迦楠眼皮半抬,描摹着他挺阔的背部线条:“之前没认你时不就这画风吗?” “那会儿觉得正常,这会儿不是认了吗?” 宁硕回头走向岛台,那桌面一米宽,对面的女孩子双手掌心撑在上面,隆起了本就单薄的肩头,贴身的针织衫因为这个动作,把不盈一握的腰身全部勾勒了出来,连同胸口的形状。 紧贴肌肤的细软布料裹着那高高耸起的两边圆润,由下往上,由上往下,把女孩子胸前起伏的尺寸一寸寸一丝丝毫不遮掩的地勾勒了出来。 盯着那么一幕一秒,宁硕悠悠阖下了眸端起茶壶倒水,喉结在灯火阴暗间滚了滚。 计迦楠什么都不知道,径直说:“认了我就不能这样穿了?那我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穿得像十八岁。” 宁硕阖下眸一分都不去看她,但唇边笑意很真诚:“怎么不能,你喜欢怎么穿怎么穿。我们迦楠都好看。” 水杯递过去给她后,计迦楠双手捧着水杯喝,掩盖住脸颊飘起的些许绯红。 南加故事 第21节 再次抬头朝宁硕看去时,女孩子唇瓣被红茶沾湿,两片红唇像果冻一样泛着湿哒哒的水光。 宁硕下一秒就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抬起转身出了厨房,还没到客厅就一整杯被他喝完了。 “宁硕哥,我看看你房子去。”计迦楠说。 “嗯。” 计迦楠往前越过他,眼睛四处转悠欣赏着他这边的布局,他装得简约却完全不失雅致,总体偏深灰加白色调,简单中透着细节,只是这房子的休闲区特别大,餐厅客厅休闲区茶室连在一起,足足占了房子的三分之二差不多。 计迦楠站在他最尽头的一处茶室,那儿连着阳台,月色海风灌满,口中茶香飘散,站着真是够惬意的。 “宁硕哥,你这……还有卧室吗?不会睡阳台吧。” 一会儿脚步声伴随着笑声传去:“怎么没有?一卧室一书房影厅,都不差。” “你就一个房间啊?连个客房都没有。” “哥哥这没客人下榻。” 计迦楠点点头,喝了口红茶:“我肯定不能学你了,关键我没这雅致,也没这么繁忙的生活,搞这么多休闲区……” 他莞尔:“回头把设计师发给你,你想怎么来怎么来。” 计迦楠点点头。 宁硕:“什么时候来上班?” 计迦楠回头。 两人站在阳台,他单手撑着围栏,面向她,她身子面向整个苍茫大海,扭头向他。 男人眼中的黑如海面落在他眸中,但也泛着些渔火一般的星光,柔软像航行的船只,无穷尽地蔓延下去。 计迦楠脱口说:“明天。” “哦……”他倒是挺意外的模样,“给哥哥个惊喜啊?” “嗯。”计迦楠顺水推舟,挺诚心地说,“毕竟,我欠你挺多的。” 话刚落他手就伸起来了,摸上她长发的那一秒,计迦楠觉得再狂烈的海风都吹不散她身体里滚动的温度,快被烫到了。 他人也凑近了些,清泉般的嗓音被海风扯得极为磁性:“再说这些,以后可在哥哥这捞不到什么好处。” 计迦楠瞬间就闭嘴,然后耳边就都是男人清爽的笑声。 … 充京已经彻底入夏,初春的寒一去不复返。 计迦楠入职宁氏后的生活有序了许多,上班工作下班盯一下在装修的房子,偶尔没事和宁硕私下吃个饭。 其实说是入职宁氏,更确切的说是另一场合作,她成了他宁氏的合伙人。 宁氏科技是宁氏旗下独立的子公司,现在最大的老板就是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宁硕很少掺和管事。 办公地点依然在京景一号,偶尔开会去对面的宁氏,每次去宁硕都会在开会之前招呼一句:“迦楠,一会儿吃饭。” 久而久之成了默认的一个事,去了必定一起吃,不用特意嘱咐。 六月份最后一周,第一个在内陆登陆的台风说是在瑚州登陆,结果最后一刻拐道席卷了充京城,风雨交加。 那天下午开完会,参与会议的人稀稀疏疏提前下班走光后,会议室里剩下总是习惯性走得很慢的计迦楠,她摩挲着在空调室里吹得冰凉的手,起身到窗边看外面四五点却已经完全黑了的天。 沉稳的脚步声不多时就在她身后传来,接着一阵熟悉的气息穿梭过风雨声钻入计迦楠的肺腑。 来不及回头,一件西服外套罩在了她后背,把她单薄的小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计迦楠歪头瞧了眼,咬咬唇,又忍着心里的痒淡定下来说:“我看这台风说登陆后要转个弯去日本,宁硕哥,我们这时候去出差,回不回得来啊?” 男人的低笑卷过她耳边:“那咱俩就在那儿生活得了,哥哥养你。” 第16章 南加没有故事 本来要去京都, 但考虑到天气确实不好,临时改道去东京。 航班很快,那点时间也就够看一部电影, 计迦楠坐下后就也没抓紧时间忙活找片子了, 就靠着舷窗看窗外风景。 夜幕方起,在高空俯瞰华灯初上的充京城, 望着城中的星星点点, 不由想起上次和宁硕坐飞机,也是差不多这个点, 只是那会儿还没相认呢。 计迦楠余光去瞥他。 身侧的男人捏着个水杯在喝, 边喝边看手机, 拇指在邮件页面戳了戳。 计迦楠正要收回目光, 就听到一句询问:“怎么了?” 她微顿,笑了笑就继续转过身朝他那边靠去。 两人一起出差, 座位肯定是没分开的,她坐里面,宁硕在外面,靠上椅背脸朝他那边去的时候, 就显得和他尤为亲近。 宁硕瞥来, 倒是没觉得这距离怎么了,很淡然地朝他的小迦楠眉峰轻轻挑了下。 计迦楠在他这方温柔劲里,也是忍不住柔声喃喃:“宁硕哥,你是怎么, 认出我的?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他顿了顿, 随即一笑。 计迦楠直视那张脸, 下一秒就阖下眸, 距离太近扛不住。 宁硕低头看手机, 把邮件发了出去:“怎么了?不想和我那么快相认?” “不是,”计迦楠立刻马上否认,“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很好奇……” “元宵那天就怀疑了。” 计迦楠挑眉,撩起眼皮盯着男人侧脸流畅的下颌线冥想:元宵?那天她去少年宫找他是吧? 然后在车里,哦,计迦楠想起来了:“你,你看到我伤口了?宁硕哥。” “嗯。”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手有伤口……” “怎么不记得,当时伤得多深,血染了我半个衬衣。”说着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再落在了女孩子戴着腕表的手。 计迦楠把他的目光尽收眼底,原来他都记得那么清楚啊,且语气中还含着明显心疼的意味在里面。 计迦楠嘴角不自知地上扬,阖下眸看了眼自己那手腕,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表带:“没事,都好了。痕迹就留着也挺好的,留到八十岁。” 男人发出一阵柔和的低笑: “八十岁……那可怎么办,六年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计迦楠闻言,忽然回眸斗着胆,这么久以来最大的一次胆子对他说:“那你还会认不出我吗?我们……也许后面几十年都不会再这样,分开,嗯,分得很远了呢。” 听得出小姑娘在抗议,宁硕的笑声止不住溢出,从她手腕也抬起眼落在女孩子的脸上:“对,是,我保证不会再忘记你了,这辈子,都把我们小迦楠的样子刻在心里了。” 计迦楠一时恍惚,手磕到了扶手,钻心的细密疼痛感让她在这份暖意四起的时刻脑子一瞬清醒,清醒着回味他的这句话,然后再看着自己一点点,一点点沉沦。 好啊…… 她心里悄无声息回应了他一句。 “那你,在美国的时候知道我的?” “嗯。去之前问你二哥了,你在哪儿读书,他说南加州大学,你后来在飞机上又说自己学校是斯坦福,所以,短暂地怀疑了一瞬。” “然后呢?” “过后你又说你是研究生才考去的,而且……对哥哥,还挺亲近的。” “……”计迦楠脸色爆红。 “后来……”他似乎看到了她的脸色变化,不由低笑。 计迦楠觉得耳根子在他这意味不明的笑意里发烫,呼吸都错乱了,忍不住胡乱嘟囔:“你笑什么?” “小姑娘搁我面前,演上瘾了,只可惜漏洞百出。” “……”她撩起眼皮,又马上给他解释,“我不是……我只是打算回来再跟你说的,宁硕哥,没想过那会儿遇见,我没准备。” “噢。”男人也不甚在意,轻叹口气说,“说来还是对不起我们迦楠,没认出来。我一直以为你姓谈,这个姓,从来没想过。” “没关系啊,这不是挺好玩的。”她挺喜欢那阵子的,如果当初一开始在京景大厦里就认出来了,那也许就什么故事都没有了。 只是原来她在他面前并没有掩藏得多好,是漏洞百出,那她以后更得谨小慎微了,在这个读的心理学的人面前。 飞机在这阵聊天中不紧不慢地降落在了东京机场。 天不太好,一下飞机就有雨丝飘下来。 迎着风急骤雨回到酒店,计迦楠就和门口的男人挥手说晚安了。 宁硕点个头,嘱咐她:“天气不好早点休息,有事找我。” 计迦楠靠在门框对着他笑,点点头:“好,宁硕哥晚安。” 台风也不会做到东京来,不知道怎么这边也这么大的雨,计迦楠走进屋倒在沙发上,但还没来得及放松,忽然一个雷厉声敲在夜空,凌厉声让人心跳差点停止。 计迦楠被吓得刚拿出来的手机直接丢在了地上,整个心脏好像也被吓得生疼。 喘了几口气缓了缓神后,地上的手机传来振动声。 计迦楠从沙发上疲惫地滑落下去,坐在了地毯摸起手机。 宁硕的消息飘在首页。 宁硕哥:“迦楠,要是害怕过来哥哥这。” 盯着看了两眼,计迦楠心里加速的跳动缓缓平和下来,回了他两句后,她爬起来去洗澡。 中间听到外面的手机似乎有消息声,但风雨下一秒就掩盖过去了,计迦楠以为听错了,就也没在意,继续洗着。 忙完出来,继续倒在沙发里想明天的工作。 也不知道几点过去,手机在耳边嗡了下,计迦楠才想起来早前那隐隐约约的声音。 爬起来,计迦楠伸手去茶几上摸,一看,宁硕哥三个字再次弹在了首页,两条消息,所以早前真的是他发消息给她了。 计迦楠一秒都没耽搁地戳进去。 半小时前他发了:“迦楠,饿不饿?” 刚刚发来的是:“睡着了?这么快。” 计迦楠笑了笑,收起手机就起身了,趿拉着酒店的白色拖鞋出门,到隔壁敲了敲。 南加故事 第22节 他自然是没睡着,很快门就开了。 只不过,入目所见是一个握着白毛巾在擦头发的男人,抬起的手臂把浴袍的领子拉开,正好能看到胸肌上滚动的水珠,一滴滴丝滑地往下腹滚落。 毛巾遮住了眼睛,拿下手那一刻,宁硕见到女孩子躲闪且小慌乱的眼神。 手脚也不利索了,揪着自己的浴袍袖子,把挽起来的袖子不动声色地拉下来,半干的头发也从身后拨弄到身前挡住起伏的胸口。 顿了顿,他清了下嗓子,目光上抬看着女孩子的脸,语气平静且平常:“还没睡呢?” “没,我刚在洗澡没听到,出来后在……”计迦楠说话都不利落了,“我在那个,想明天的事,没看手机。” “大晚上想什么,明天再说。”他让了下位置,“进来,哥哥叫了宵夜。” “我……我,”计迦楠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朝他微笑,“你先吃吧宁硕哥,我去换个衣服,下雨有点冷。” 宁硕顿了顿,随即薄唇半扯,索性坦然地说:“不用了,在我面前还不自在。” “……” 计迦楠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秒,一秒而已,最后还是闭眼扭头走了,她没穿内衣!! 回去换了内衣,又换了件裙子,计迦楠看着镜子里一身正经的自己,不知为何却又比刚刚穿着浴袍的样子还要不自在。 这是不是太刻意? 吃个宵夜换得这么正式? 但是,穿浴袍是肯定不行的,两个人穿着浴袍在屋子里,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虽然她很愿意…… 回去时门没关紧,给她开着。 计迦楠进去时瞧见宁硕倒在茶几前的单人沙发里,左腿松散地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双手袖口挽到手肘下,露出一双肌肉匀称的小臂,左手几根指尖捏着个酒杯,杯中装着三分之一的白色液体。 桌上一堆宵夜旁突兀地放着个伏特加的瓶子,喝了大约也是三分之一的数。 走近了,计迦楠才发现屋内还有音乐,一首富士山下。 阴差阳错,因为这个台风,他们现在就在富士山下。 哥哥还挺应景。 “宁硕哥,你这会儿功夫,喝了那么多?” 计迦楠看着那个仰头闭眼的男人没话找话,实在是太想和他说话了,不然要看着他这个样子出神。 “没……”他姿势动了动,偏头若有似无地对着她笑,“喝半天了。” 那还行,没酗酒。 计迦楠:“你一直在等我吃宵夜啊?你自己吃呀。” 男人懒洋洋坐直起来,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放下:“那能饿着我们小迦楠吗?哥哥于心不安。” 她粲然笑。 宁硕放下酒杯,抬起下颌。 计迦楠还没避开的眼神迎面撞入男人撩起的丹凤眼,他瞳孔里好像灌着伏特加一样,摇摇曳曳着醉人的酒,她看一眼都要神志不清了。 悠悠偏头故作去看宵夜,然后计迦楠就顺势到了对面坐下。 宵夜很丰盛,三四个人都够吃,中式日式都有。 计迦楠不喜欢吃日餐,碰了一下意思意思就去吃中餐。对面男人一直没怎么动,一会儿就摸了两次酒杯。 计迦楠看他再一次放下酒瓶时,不由把目光递了过去:“宁硕哥。” “嗯?” 他咽下喉咙中的酒,朝她看来。 不浓不淡的眼神笼罩着你时,不知为何总是有种很专注,很深情的模样。 计迦楠喉咙中的话因为这一眼都噎住了,不太敢说出口,但是这一眼,“深情”的一眼,又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她还是忍不住说:“你这会儿,看着很闲的样子,要不你给我讲故事吧,我也想要下酒菜。” 他笑了笑。 计迦楠马上低头吃东西。 笑声弥漫了会儿,他继续往后靠上椅背:“对哥哥过去这么感兴趣?” “没。”她慌乱地否认,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就是……”计迦楠想了想,“发现我十八岁的时候去加州,你十八岁的时候离开加州,咱俩算不算还有点缘分。” 他笑声愈发浓了些:“还真是,可这怎么能算有缘?这不是……没缘?” 是啊,没缘…… “都行嘛,你给我讲嘛,我听我二哥说过几句,可他那人又喜欢吊胃口,我被吊了好一阵了。” 他乐了声,卧着椅背咽了口酒,慵懒道:“他说到哪儿了?哥哥给你续上。” “说到,你爸爸……是在跆拳道赛场上发现你……妈妈的。” 计迦楠有些说不出口,怕戳到别人的伤心往事。 其实之前她一直以为他父母是离婚了,分居两地,而他跟着母亲在国外生活,毕竟他父亲她小时候是认识的,这些年出国了才没见过,一个很绅士的中年人。 她相信他是可能把孩子给妻子的。 余光里,宁硕点了点头:“十五岁之前,我对我父亲的认知就是一个充州人,做什么的,有没有钱,长什么样全然不知,我也没兴趣。” “嗯。”她点头,挺意外。 宁硕:“后来有天,在外面参加比赛,那天他碰巧出现了。相认剧情和咱俩相认差不多。” “……” 他笑了笑,声色极为云淡风轻,好像完全没有分量:“不过没什么感觉,我都习惯了单亲生活了,那感觉还没有和我们小迦楠相认来得意外,惊喜。” 计迦楠心里飘过了一道强烈的电流感,瞄了眼他,第一次那么光明正大地因为两人的关系亲近而冲他甜笑。 “我母亲那天,跟我说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一夜间给我介绍了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他们俩没结婚……我父亲之前娶过一个,离婚后去俄罗斯出差时和她认识,不过我母亲那会儿还在读书……”他声音轻得有点像飘远了,“他要回国,女朋友不想回国,想去美国发展。” 所以就这么分开了。 计迦楠挺感慨的,但是想到那个年代,俄罗斯还不是俄罗斯,应该称之为苏联,所以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一个如今已经是斯坦福教授的女人,那会儿留学在外,该多么优秀且见过大世面,哪个女人会轻易就和一个去出差的男人回国呢,放弃所有。 就是放到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她也没有在儿子与父亲相认后回国啊,依然没有,在明知道他什么都不差的情况下。 计迦楠忽然理解了宁硕这个总是慵懒清闲,万事不入心的性子,妥妥的继承了他母亲的脾性。 “嗯。”她点点头,很理解地说,“这样啊,后来呢?你为什么想认了?不是,已经习惯了单亲生活了吗?” “看他们关系也不错,我就认了,”他风轻云淡,“看得出来要是他当年知道有个孩子,不会不负这份责任的。所以对我来说,喊一声父亲,他挺高兴,我也没少块肉,就喊了。” “嗯。” 他喝了口酒:“后来,他问我,回不回国,他这些年没结婚,家里没有孩子。言下之意,回来也不错。” “嗯。” “十八岁的时候我就回了,因为哥哥往后的目标有些在国内,有这份关系,路确实比没有的好走。” “嗯。”她点点头,理解了他前后所有的决定与想法。 宁硕往前倒酒,对她这一个个点头倒是挺意外,挺惊喜的样子,一双含着笑意的瞳孔温柔有加,继续声色低低吞吐了一句: “后来就认识我们小迦楠了。遗憾的是不知道你一直在加州,不然哥哥这几年,每年都去看你。” 计迦楠眼睛一酸,食物放到了口中却忽然一口都不想碰。 那几年的想见又不敢见,又见不到的纠结,想念,在他光明正大的话语里好像一场洪水将她淹没,觉得异常难过。 他永远坦然,六年里光明正大地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直直白白地怀念着她,六年后毫不委婉地说遗憾没有去看她,他想去看她,他会去看她。 可是尽管如此,计迦楠还是无法坦荡地说出,她这些年在想他,如果能重来,她希望他去看她。 计迦楠羡慕他这份光明正大,真的极为羡慕,也爱她的宁硕哥这份永远坦荡的关怀,极为爱。 忽然,计迦楠起身去他的酒柜找了个杯子过来,在宁硕一寸寸挑起的目光里坐下,摸上他那瓶已经只剩一半的伏特加,倒了半杯出来。 “迦楠……”宁硕坐直,伸手去按住她的手,“这酒你不能喝,太烈。” 计迦楠说:“我喝一杯,就一杯。” 她讲话的调调总是温柔到让人忍不住心酥软,宁硕一犹豫,手指微松,她就从他的禁锢下抽手而出,仰头一口闷上去了。 宁硕不知道计迦楠会调酒、技术不赖,但是不会喝,这个度数的烈酒她不用一杯就得倒下了。 一口入喉,灼烧感确实让计迦楠就呛了起来:“咳……” 宁硕眉头一跳,马上起身去给她拍背,笑说:“喝也不能这么猛啊。” 计迦楠很少碰这种酒,没有防备。 由着男人宽大温热的掌心一下下给她拍着后背,她舒服又难受,胸口像被什么在烧着,连着心脏都被烧得发疼,脑海里总是飘着他那句,不知道你在加州,不然哥哥每年都去看你,一想到就觉得比伏特加还要伤人心。 咳到眼泪都出来时,酒精也上来了,计迦楠已经冒着金星:“宁硕哥……” “嗯?”宁硕再给她顺了顺气,看她好了,才缓缓放开,回去坐下。 计迦楠望着脚步挪动的人,忍不住想要点什么,就直白地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里想的:“那你还会,有一天,回加州吗?” “嗯?不吧,正常来说,不会回去生活了。我母亲,过几年就大概率会回国生活。” 她点点头。 宁硕:“怎么了?你难道……”他挑了下眉头,“我们迦楠,还打算回南加吗?” “没……”她笑了笑,“不吧,我之前只是去读书,被迫去那边读书,你知道。” “嗯。” “以后除非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然……我不会去了,南加没有故事。”以后想和他长长久久,永远留在充京。 “南加……没有故事。”他笑了笑,“怎么你在那边那么多年,没谈什么恋爱?” 计迦楠不敢在他这个读心理学的人面前说太多,一句“没有谈过”都不敢说,怕他多想了下她为什么在这六年最好的年华里孑然一身。 说多错多,所以她没有回答,兀自换了话题:“你给我唱歌好不好?宁硕哥。” “嗯?” 南加故事 第23节 “像你以前给我唱一样,你记得不?唱那个……” “记得,小姑娘不是认我之前还光明正大在我面前点过几回吗?”他笑了笑,自嘲那会儿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嗯。”计迦楠也没害羞,没躲闪,边低头继续吃着宵夜边说,“我听了好几年了,你给我重新唱一首吧,我想换个歌听。” “听腻了?” “没,没腻,”她阖下眸不敢看他,“我还是很爱那首歌,就是想继续听你唱歌。唱……” 没吃两口就晕得不行,计迦楠放下筷子:“富士山下。” 宁硕还没来得及唱,就感觉对面的女孩子已经醉过去了。 他重新起身过去:“迦楠?” 计迦楠靠在沙发扶手里昏昏沉沉,浑身都娇软无力。 宁硕把她扶起来靠在椅背:“就这么醉了,”他玩味道,看着女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又说: “以后想在我面前喝一滴酒,不可能了。” 计迦楠动了动眼皮,笑起来。 一双狐狸眸子湿漉漉的像一汪海面,清醒时大气从容又温柔动人的小脸现在泛着股浓浓的柔媚气息,一颦一笑像一颗红酒味的糖。 “宁硕哥……”她拖着尾音喊他,娇娇软软的,足够醉人。 宁硕点头,在她这可爱的声色里也软了音色:“嗯,在呢,哥哥在。扶你回去休息了好吧?” 计迦楠又往后靠上去:“我还没吃饱呢。” 他笑出声,看了眼桌上确实还不少的宵夜:“问题是你还能吃吗?” “能吧,怎么不能,我要吃。” 宁硕深深看着她,目光下,女孩子和他对望的眼底颜色越来越深,神色越来越昏沉。 最终一晃又要倒下去,他及时靠近接过。 计迦楠栽在了一块似硬实也还算软和的东西上,伸手摸了摸。 宁硕按住她在他腰上摩挲着他腹肌的手,调侃:“干嘛呢你。” “这什么?”她喘着气喃喃。 宁硕忍不住笑:“哥哥的腰,还能什么?” 计迦楠迷迷糊糊中躲了下,往后靠去。 宁硕去扶她:“别往后,栽下去了。”他伸手把她扶起来,“哥哥抱你回去了,迦楠。” 计迦楠不想被他抱,不知为何明明是无上的福利,可是就是不想,不想这会儿透支这些亲密,他们远没有到这个地步。 她不想和他亲密,她醉醺醺中崩溃地想着。 宁硕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手刚要去抱,女孩子就躲躲藏藏委屈地喃喃:“不要,雷声好大。” “嗯,是挺大,怕吗?” 外面还在打雷,虽然没有刚刚那个晴天霹雳一样的吓人,但是轰隆声也是此起彼伏一晚上了。 计迦楠脑袋环视一圈,然后摇摇晃晃地往某一处走。 宁硕挑着眉跟上,扶着她走。 踉踉跄跄地进了某个卧室门,计迦楠往中央的白色大床摸索了过去,最终爬上去倒下,舒服地闭着眼挥手: “宁硕哥……晚安,晚安,不要,你不要喝太多。” “……” 站在床边看着床被占了的人好半晌没动静,最终低低摇头失笑。 宁硕弯身拉起被子给女孩子盖上,前前后后仔细掖好背角,在风雨声中最后低语了一句:“晚安,我们家小迦楠。” 宁硕把窗帘全部摇上,灯调至夜光模式,最后阖上门出去。 东京夜雨还在呼啸,这天气还挺适合睡觉的,但这酒店卧室弄得不错,差就差在商务套房的客厅放着一套沙发和一套茶几,最长的才一米七,不能睡觉。 宁硕把桌上的宵夜收拾干净了后站到窗口。外面如鞭甩落的雨柱一条条打在了玻璃上,眼前耳边全是比伏特加还要狂烈的喧嚣声。 宁硕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微微低头,打火机甩开凑近。 烟在暴雨声下点燃,猩红映照在玻璃中的狂风暴雨里,像一幕不真实的电影。 … 清早计迦楠被手机闹钟吵醒,睁了会儿眼睛才彻底醒神,只是眼睛飘来飘去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放哪儿了。 她记得昨晚回酒店后,带来的衣服放在卧室的沙发里,还有化妆品……怎么这个屋子空荡荡的。 计迦楠撑着发软的身子爬起来,拍了拍有些刺疼的太阳穴,下床,走到门口。 外面窗边的一幕让她下意识刹住脚步。 长沙发上醒目地半靠着个男人,笔直长腿一只搭在扶手,一只支在地上,手掌往后垫着脑袋睡觉。 不知几时风停雨歇,阳光明媚,沙发旁的那扇格子落地窗将阳光分成一块一块,落满了男人整个颀长的身子。 计迦楠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整个人连动都不敢,也不想动,紧紧盯着骄阳中的男人。 足有十分钟后,人才徐徐回过神来,微微抬起脚。 才到沙发旁,男人紧闭的眼皮就悄然掀起,阳光落入他眼中,波光粼粼。可能逆着光看不清她,他就一眼不眨地看着,看得计迦楠腿软。 “宁硕哥……” “我昨晚,在你这睡的啊?”她才想起来昨晚一杯伏特加后的故事,她不回去也不让他抱,最后走向了他的卧室。 宁硕没有说话,只有清早里比阳光还要细碎晃眼的笑声,低低密密地笑声晃了会儿,把计迦楠整个身子缭绕得发烫,好像在这个盛夏里要中暑。 她嘟囔:“你起来吗?笑什么,别笑了。” 宁硕又笑了一声,慵懒地伸展了下手臂:“哥哥还困呢,迦楠自己玩儿,我再躺躺。” “起来去床上睡。”她想都没想地说。 宁硕还没开口,那一秒就看到阳光后的女孩子穿过光线伸过来一只纤细手掌。 他顿了顿:“不用……” 计迦楠径自把指尖穿过他搭在腹部上的掌心,握住拉起:“宁硕哥……”因为用力,声音好像软了不少,像撒娇。 “嗯?”他也懒洋洋地含笑回应,“哥哥就在这儿……” 天气不好,早上没约合作方谈事,宁硕真的还没那么快起来的心思。 计迦楠不知道他真的不打算起来,一拉,他没动,她刚起来气息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气,反倒刹那间把自己拉下去了,扑通一下栽在了男人宽阔温热的怀抱中。 第17章 火山爆发 阳光下晒了两小时, 宁硕身上都是燥腾的暖意,加上人体本身的温度,一时好像掉入一个暖炉。 计迦楠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 脑海里已经感觉这辈子都不想面对宁硕了, 她头晕脑胀,那种感觉就好像高考的时候迟到, 又急又晕。 两道眼神刚在紊乱中猝不及防对上, 还不到半秒,计迦楠就已经条件反射地手脚比大脑还快一步, 火急火燎地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 宁硕刚想问身上的人摔疼没有, 想要扶着她起来, 同一时间就被她一按, 直接没办法起身。 然而计迦楠一慌,人从他身上直接沿着沙发边连滚带爬要摔下去。 宁硕还没喘口气呢, 见此眉头一跳,长臂直接就马上伸过去,从女孩子腰间穿过,一捞, 往后用力压了回来。 计迦楠已经都要碰到地面了, 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拦腰抱住,再向后一带,整个身子轻轻松松般被重新带上了沙发,扑通一声彻彻底底倒在了宁硕怀里。 脑子彻底晕了, 脖子都有些酸。 皱着眉眨眼睛的时候, 收到了男人递来的目光。 因为是贯力把她上半身往后甩, 她整个身子躺到了他另一只手的臂弯里。 男人偏头看她时, 就是在看怀里的女人。 原本还只是摔他身上, 现在好了,他双手都抱着她。 所以两道眼神交汇的这一刹,一道还算淡定从容,一道慌乱无章,整个目光紊乱得像海面的起风,波澜阵阵。 计迦楠在男人浮起的略不自然又还算行的笑意里,渐渐回过神来,然后,满脸爆红。 她再次要爬起来,奈何身子被这么一折腾都吓软了,只能慢吞吞地来。 为了缓解尴尬,也是真的不懂,她晕乎乎地问宁硕:“你干嘛,宁硕哥,我都下去了。” “你这叫下去?”他扶着她从他身上跨过去,“那不叫滚下去?” “都一样。” 宁硕终于彻底失笑,眼见她一越过他的腿就马上跳下去,不由道:“稳一点,还想摔?” 计迦楠踩下地的那一刻,终于浑身都舒了口气,但是居高临下看着依然半躺在沙发是男人,感觉又浑身不自在起来了。 她扭开脸低头,眼神缭乱地找着刚刚掉下的拖鞋,手一边撩着头发一变整理身上的衣服。 宁硕瞥了眼明显不自在的人,问:“摔到没有?” “你不是……捞我了?”计迦楠踩上拖鞋。 宁硕:“摔我身上,摔到没有?” “你身上怎么能摔到呢?”她不由得回眸睨他。 宁硕莞尔表示:“怕你磕到我的骨头。” 计迦楠眼神不由得从他挺阔的肩头一寸寸研磨,从左肩头看到右肩头,期间目光从浴袍上若隐若现的锁骨飘过。 宁硕挑眉:“这是,看哥哥身材?” “……” 他轻吸口气,一本正经地问:“你这,是有什么疑问吗?” “……” 南加故事 第24节 计迦楠脸色红上加红,忍不住说了句:“有疑问怎么啦?你那么自信吗?”完了就直接扭身走了。 宁硕在后面失笑,摇摇头继续躺着。 计迦楠走到他卧室门口,一看他还不起来,还躺着,不由再次出声:“宁硕哥……” 男人远远瞥了过来,慵懒地回应她那一声娇软的呼喊:“嗯?” 计迦楠指了指卧室:“去床上睡嘛。” “没事。” 计迦楠不理他了,转身出去回房。 才洗漱好,他已经过来敲门,喊她吃早餐,显然是被她一折腾,毫无困意了她的宁硕哥。 早上没雨,东京天际飘着隐隐约约的云彩,不冷不热。 一整个上午,宁硕开着辆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卡宴带着计迦楠逛街游玩,在东京最名贵的商城里一掷千金给她刷了所有单。 下午两人出门见合作方。 下午一波晚上一波,挺顺利的,只不过正要走时,计迦楠没想过会在日本、在同一个生意局上碰见了曾经公司的同事。 孙正寅推门进来时,意外也明显地在眸中飘过,转瞬又很友好客气地和她打招呼。 上次在宁氏会议上,计迦楠没有给他留一分情面,把人的想法一条条驳斥回去,还跟他说,是他白痴还是把她当白痴?怼了他不少话,当时孙正寅的脸极其地黑的,两人算是谈不拢不欢而散。 不过时隔多月,如今在生意场上见面,表面功夫总要维持一下。 他很快走近,一脸笑容地主动伸手过来给计迦楠握手:“计总,这么巧,异国他乡还能碰见。” 计迦楠自然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不成熟地拂了他的面子。 微微扯了半抹笑,几根手指递过去:“孙总,好久不见。” 话落他的手还没松开,计迦楠微微地动,他却看似很热情地在和那个日本方的合作人介绍:“之前我和计总一个公司的,老朋友了。” 计迦楠正要抽手,隔壁已经伸过来一只手捞住她的肩头,往身前一带。 经过这么一阵不轻不重地拉扯,计迦楠的手从孙正寅宽大的掌心中不着痕迹地脱离出来,人到了宁硕怀中。 孙正寅回头一看,故作惊讶地冲着眼前的男人说:“哟,宁总也在?哈哈不好意思,刚顾着看我们计总了,都忘记您这大人物了。” 他同样递手过来,不过宁硕恰好拿起了个手机,视线巧妙地“挡住”了,并没有伸手去回握,只是脸上看似友好地回了句:“无妨。” 说着就带上计迦楠走了。 日本合作方出去送人,末了回去继续会客。 计迦楠坐上宁硕的副驾座,拉上安全带后见隔壁的男人抽了个纸巾出来,递给她。 计迦楠一时茫然:“嗯?” 宁硕索性握住她的手腕,纸巾盖住她刚刚被人握住的那几根,擦一擦。 计迦楠:“……” 她噗嗤一笑,又有些不自在:“宁硕哥……不用了。” “怎么不用。下次别跟别的男人握那么久的手,看不出来那东西在占你便宜?” “……”知道,但是被他这样直勾勾说出来,就有些难为情。 男人捏着纸巾把她涂着酒红指甲的纤细指尖一根根仔细擦拭。 明明他从头到尾温柔又小心,皮肤没有碰到她一点,但是计迦楠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被他隔着纸巾擦,她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拉到他怀里去了,比早上摔上去时还要亲密的一个存在。 “宁硕哥……” “嗯?” 计迦楠也不知道喊他做什么,就是禁不住喉咙里摇曳的三个字想要出来的欲望,一时没控制住就喊了。 好在他也没上心,给她擦完了手,放下,转头把车窗降下来,长臂伸出去,纸巾被轻飘飘丢上人行道上的垃圾桶。 车玻璃重新升起,隔绝了东京街头雨后肃杀的晚风。 计迦楠不知道说什么,但不说又好像感觉密闭的空间里不说话有些不自然,她想了想就还是提起刚刚那人。 “孙正寅这人,之前在我们公司的时候,就挺喜欢跟我套近乎,亲近地喊我名字。后来在工作上,其实我印象也不是很好,之前收购会上就闹得不是很愉快。” “看出来了。” 计迦楠歪头瞥他:“嗯,他是希望我留在宁氏的,这样我们公司那会儿条件能开高点。” “是嘛。” “然后那会儿谈得不欢而散,现在嘛,纯粹就是,人在江湖走,做做表面功夫。” 他点个头:“不喜欢的人就少接触,表面功夫能做就做,不做……咱也不用去端笑脸。”他看了过来。 计迦楠故意说:“哦~宁氏的人,可以不用做表面功夫吗?” “嗯,是。然后……”宁硕朝她笑了笑,“你跟着哥哥,也不用跟别人端笑脸,懂吗?” 计迦楠四肢百骸都有种电流飘过:“跟着你怎么就不用了?跟你又不熟。” “嗯?”他拖长了尾音,直接把危险气氛拉满。 计迦楠失笑,笑着笑着就听到一句威胁:“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我,我在哪儿不知天高地厚?” “我这,还能哪儿?” “你想干嘛呀你。”她轻哼,“威胁我,我自立门户去了,不跟你玩了。” 宁硕被她难得的叛逆闹得忍不住笑,边开车边瞅了瞅她,也不说怎么,就是把计迦楠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他身上是还有很多她不了解的,比如他会不会“欺负”她,他对外人的底线又是怎么样的,他心里对她的关系,是怎么安排的。 回到酒店,比昨晚稍晚一些,宁硕随口问一句计迦楠:“饿不饿?吃东西吗?” 计迦楠在他预料之中的摇头:“不要……”她软着声喃喃,“我们刚下饭局呢。” 他莞尔:“那去休息吧,今晚天气不错。” “嗯~宁硕哥,晚安。” 回房后计迦楠先去整理一下今天谈的事情,忙了有一个小时,差不多了准备去洗漱时,手机忽然响了。 许久没有消息的一个账号,早前才握了手的那个人发来:“计总?在酒店吗?” 计迦楠困惑地挑了挑眉:“孙总有事?” 孙正寅发来了一个语音电话。 计迦楠盯着过了三秒,才接听。 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先笑了两声,才说:“我和我们公司的许总来出差。计总认识吧?” 计迦楠认识,充京城里这行业里的每个人物她都认识,再说也知道孙正寅现在去了哪家公司,一想就明白。 孙正寅说:“现在还早,喝杯水吧,聊聊事,我们许总想趁机和你打个招呼,方便后续有什么合作。” 计迦楠挑了下眉,不过之前好像听宁硕说过许澜科技是有合作的意思。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十点半了,不算早,就是这么拒绝也不太好。 计迦楠就应了:“行,那二位想约在哪儿?” “要方便,上我们许总房间来?就同一层。” “你知道我住哪儿?” “哦,”他语气无害地笑了笑,“白天在酒店看到了。” 计迦楠了然,只是心想那刚刚在外面你还装作一脸意外的样子,可真会演。 应了后,她问了房间号就挂了电话。 到那边时,开门的却是孙正寅。 计迦楠眼底的困惑露了出来:“不是你们许总的房间?” “哦,她就在楼上一层,回来后说要先洗漱一下,不好乱糟糟的见计总,所以这不……”他指了指自己房间,“说来我这了,让我先招待计总,她马上就来。” 计迦楠心想刚刚你在电话里是直接报了这个房号的,不是换房,不过嘴上也没说什么,料想一会儿那许总就来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就点点头迈开腿进去。 孙正寅去倒了两杯水过来。三十来岁的男人,白衬衣挽着袖子,看着挺君子也挺清闲的下班姿态。 “计总最近怎么样?”他一上来就端着笑脸客套寒暄,“宁氏这样的龙头企业,要什么有什么。” 计迦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茬,毕竟当初因为这事闹得不甚愉快。 她转了弯拐话题:“孙总呢?许澜科技的老板我之前也见过,人挺好。” 他爽朗地笑了笑,也没正面回应,就说还行还行,在哪儿工作不是做。 计迦楠无话可说,就端起水杯喝了口,末了看那许总还没来,就问起了正事:“你们公司和宁氏有什么意向合作吗?” 孙正寅坐在她对面:“具体我也不清楚,等会儿我们许总跟你谈吧,咱俩算是叙叙旧就行了。” 计迦楠心想你我有什么旧好叙,不过她这人最会演戏,应付她的宁硕哥都能应付有一阵,眼下的人都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她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就微笑了下说:“孙总在许澜,看着挺春风得意。” “唉,你这可就取笑我了,迦楠。”他端起水杯喝,笑道。 计迦楠对于这名字和对于他的话,都不置可否地轻扯了抹嘴角。 “宁总呢?”孙正寅问,“他住哪边?要不要喊宁总也聊聊?” 计迦楠没兴趣,也没说什么工作,喊他干嘛?她宁硕哥闲着没事还不如趁早休息,他昨晚睡得不好。 “没事,他有点事,可能不在酒店。许澜科技这半年势头挺猛,想必孙总功劳不小。”计迦楠不动声色地再次换话题。 孙正寅一谈正事就打哈哈,说她夸奖取笑什么。 计迦楠实在和他没私事可说,就只能在正事上寒暄,表示:“孙总已经跟着出来出差了,没必要谦虚。” “这话说的,你不也在?迦楠。”他笑道,“怎么你跟宁总,怎么回事?难不成不是来工作的?” 计迦楠挑了挑眉,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 孙正寅:“我看宁总跟你挺亲近,怎么你俩是?有喜事?” “……” 南加故事 第25节 计迦楠微顿一秒后,失笑,简单表示:“误会了,就是老熟人。” “熟人?之前认识?” “嗯。”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计迦楠觉得也没必要瞒着。 孙正寅倒也表现得挺爽朗:“那挺好,计总跟在宁总身边,不比自己单打独斗的差。” 计迦楠但笑不语,一会儿正无话可说呢,好在那位许总已经来了。 三十多岁的女人踩着一双细高跟,一套粉色职业裙,齐肩短发娇俏又利落。 “诶,计总,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人一来就客气地伸手。 计迦楠起身握了下手,微笑道:“不客气,闲着没事在听孙总说话。” “这样嘛,”她招呼计迦楠坐下,“你们之前在一个公司,关系很好吧?” 计迦楠笑而不语。 对面孙正寅已经又开始演戏,说什么那特别好了,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堆。 其实计迦楠是从美国回来后才和这边公司的人有接触的,从认识到分道扬镳总共还不超过一周,真不知道这关系好打哪儿培养出来的。 好在这许总一会儿就说起正事了,聊了许澜科技有个新项目看中宁氏那边的技术,想合作一波,之前已经隐约给宁氏透露过了,不过宁硕还没怎么回应。 基本也只有她在和计迦楠说,那孙正寅就是个陪衬的。 中间他看计迦楠的水只剩半杯,说给她重新倒。 计迦楠说:“不用客气,差不多就走了。” “没事,这两天天气冷,都凉了。”孙正寅拿过她的杯子去接。 一会儿回来,计迦楠客气地再喝一口就没怎么动。 又坐了会儿,那许总问道:“宁总也在酒店是吗?要是这两天有空的话,计总引荐一下,方便吗?” 计迦楠感觉忽然间脑子有些晕,缓了两秒才点头:“行,回头我问问,只是我们可能不会在东京逗留太久,要是不方便,回国……” “也行也行。”女人客气点头。 计迦楠摸了摸发晕的太阳穴:“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说着起身。 “孙总帮我送一下计总吧,就在同一酒店是嘛?送计总回去。” 计迦楠摆手:“不用客气,就一层楼。” “那更得送了,这么近。” 孙正寅也已经起身去开门,跟计迦楠说别客气。 计迦楠没辙,只能跟上去,出了门站在门口看了下,自己房间是在哪一边,她怎么觉得头那么晕呢。 这时候,手腕上扶上来一只手:“计总怎么了?往这边往这边,你房间在前面……” 计迦楠只能迈开腿往前。 确实是在前面,只是还没到她房门口她就晕头转向,有些站不稳。 小臂上再次扶上来一只手。 她晕乎乎地回头要去看,但是又想着赶紧回房吧,就没去推开,直接摸身上的房卡。 手没力气,卡掉在了地上。 孙正寅弯身捡起来刷开门,又扶着计迦楠进去,把卡插门边,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接着计迦楠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她回头,看到孙正寅没出去,她眯了眯眼,微微喘息:“孙总……还不回?” 孙正寅笑了笑:“蹭计总杯水喝,可以吧?” 计迦楠伸手揉额前,她晕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前半段:“不早了,孙总……” 话还没说完,她一个摇晃,孙正寅就上前双手扶住她。 计迦楠闻到男人身上很浓的烟酒味,一阵不适,转身想走,但扶着她的手却没松开:“迦楠……” 她脑子一嗡,警铃作响,立刻挣扎着要躲开。 然而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悬殊,何况计迦楠现在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肯定吃了什么东西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晕得好像整个地球都在晃。 她一边躲着孙正寅的手一边去摸身上的手机,嘴上喘着气让他滚,手上慌乱地去按通讯录。 凭着熟悉的手法点入通讯录里第一个号,他们傍晚时打过,后面她没再有电话进来。 号刚点过去,也不知道通没通,计迦楠就感觉眼前一阵黑影压下让她看不到手机也看不到房间里的光。 “滚开……” 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下一秒人被拉扯着往前,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计迦楠天旋地转,没一会儿就感觉摔在了床上。 客厅的电话还通着,隔壁刚洗漱好的男人握着手机听,喊了两句没回音。 他继续喊:“迦楠?嗯?” “不小心按到了?”也不应该,这年代不太有这种会按错的时候了。 再说她这个点了,还没休息?手机还放身上? 宁硕又喊了两句,整个听筒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里传来,他仔细听了听,听到隐约是有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听不真切,也听不出是谁。 宁硕丢掉毛巾出门,几步到了隔壁房间,敲了敲门。 “迦楠……” 没动静,但是透过门缝下的一点点微光,能看到屋里是亮着灯的。 “迦楠!”他拍了拍门。 悄无声息,宁硕眯了眯眼,踹了一脚门。砰的一声落下,屋里还是寂静无声。 他一边低头打酒店电话一边又上了两脚,意外的是这破门被他几脚就整开了。 巨响过后门甩出去又弹回来,宁硕一个抬眼就看到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往外正匆匆要走,被他堵在正门的身影撞个正着而被迫刹住脚步。 看着人慌乱的眼神和缭乱的衬衣纽扣,宁硕胸膛深深起伏:“你在这,干什么?” 咬牙切齿问完,他先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了一脚。 孙正寅膝盖一痛,摔在了茶几里,闹出了好大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宁硕转身大步流星地进了那个大开着的卧室门,入目所见,床上的女孩子一动不动,灰直长发如墨一般铺开在白色床单上,艳绝不可方物。 身上,衣裳凌乱,上半身几近半裸,内衣明晃晃地在灯下暴露着。 宁硕眉头深深跳动,眼底的黑像涨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目眦、欲裂。 三两步走过去捞起床上的被子盖住人,把人里里外外都盖好,再捞起来放臂弯里,他低头喊她:“迦楠……” “迦楠?” 她整个没动静,悄无声息得像昨晚喝多,躺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宁硕一边把她按在怀中一边重新低头打开手机叫车,打完丢下手机,仰仰头闭了闭眼,缓和了下暴怒边缘的气息,再低头,伸手,小心地探进被子里。 指尖不小心碰到发烫的一抹腰身,男人身子一阵僵硬:“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他低语一句,随即再愈发小心地动,给她整理衣服。 一边忙着,宁硕一边深深看着她的脸,怒火和愧疚交织成一片黑不见底的风暴。 勉勉强强整理好了,就抽出手,双臂张开把她整个人抱到怀里,像抱小孩一样,手掌轻轻抚着她纤细的背,像在安抚她,也像在顺着自己的气。 奈何再怎么顺,胸腔里的火焰还是像喷发的火山一样,无止境的蔓延。 第18章 故事的开头 东京夜里又下起了雨, 四面玻璃噼里啪啦地敲响,凉意灌满房间。 酒店的人很快就到了,给安排的车子也就位。 宁硕先让人给他看着计迦楠, 他准备回房去换身衣服。 酒店来了几个人, 有男服务员,见他忙又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产生的愧疚, 所以就说要不要帮忙抱下去。 宁硕想都没想地直言拒绝:“不用, ”他抬起手阻止,一脸严肃, “谁都别碰她, 不要碰, 等我自己来。” 整个房间的人顿时都屏住呼吸, 动也不敢动。 宁硕快速地出门回房,匆匆换掉身上的浴袍后就立刻回去。 床上的人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昏睡, 宁硕把带来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再把手穿过女孩子的后颈与膝下,温柔打横抱起人。 外面风雨不小,雨夜的东京霓虹在街头扑闪, 顽强又萧条。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驰骋去了医院。 宁硕把人抱下车, 进了急诊。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说摄入不少药物,要洗胃。 那一刻,风雨交加的夜里掩盖住了宁硕骨头都捏碎的声音。 医生看他脸色比外面的夜还要黑, 也明白亲属这一刻的心情, 就安抚他, 说只是那药的药效重, 但是喝的应该不多, 要是一杯水都喝下去恐还有中毒的危险。 医生眼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他不知道这话听在宁硕耳朵里,他已经把姓孙的千刀万剐的路安排好了。 洗胃的时间不算长。 一切平息下来后,风雨好像也随之匿迹,夜色开始回归平静。 宁硕坐在病床边,伸手拿手背贴了贴女孩子的额头,冰凉冰凉的,他垂下手把带来的外套又给加在被子上盖着。 忙好也没起身,双手撑在计迦楠床侧两边,微微倾身仔细看着她的脸。 本来生得就白,现在整张脸全无血色,通透得好像随时要消失。 宁硕深深叹了口气,从床边起身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南加故事 第26节 输液瓶在凌晨两点输完了,按了铃喊来护士换水,而后宁硕又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凌晨三点,看完了酒店的所有监控。 凌晨四点,查到了姓孙的人现在离开了酒店,不过还在东京,受伤了在别的医院处理,买了机票准备天亮离开,飞韩国,第二天才回国内。 凌晨五点他安排了国内的人待人落地,直接在机场给他拦住。 剩余时间眼睛基本没移开床上的脸一秒。 计迦楠就像睡了一觉,天刚亮就在以往的起床时间里醒了,只是喉头痛得她刚睁眼就又闭上。 宁硕听到淡若无痕的吟弱声,定睛一看,女孩子皱起了眉头。 他马上伸手摸上她的脸:“迦楠。” 计迦楠愣了愣,歪头,刹那间撞入熟悉到让人心暖又安心的一张俊逸脸孔。 她下意识扯了扯唇角,只是困惑地想问他怎么在这里啊,却问不出声,喉咙的刺疼让她身子都发颤,说不出话,连笑一笑都觉得疲惫无力。 宁硕大概看得出她想干嘛,他起身坐到床边,手动作很轻地抚上她雪白的脸庞,声音也很轻,甚至含着一抹笑: “不记得了?也挺好,不用记得这糟心事。” 计迦楠怔愣,随即盯着男人虽然说着笑却含着明显关切的眼神,忽然脑海里像是慢电影一样,渐渐放映过上一刻清醒时的事。 二人距离也就不到三十公分,宁硕能清晰地看到计迦楠眸中的每一分神色变化。 在她眼底露出惊恐的神色前,他先一步说:“没事没事,不怕,什么都没发生。” 这话果然像是止痛剂,一下去计迦楠眼底像海水蔓延的黑就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宁硕还是以轻松的口吻和她说着话:“不怕啊,哥哥一分钟就去找你了,什么事都没有,我们迦楠不用担心。喉咙痛是不是?洗胃了,得再缓缓,明天就好了,现在不用说话,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就行。” 计迦楠在他的言语里已经不担心了,现在人的怔愣是处于对这事的没反应过来,处于现在她不能说话是因为洗胃了的这个事情。 宁硕也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面对着面,他似乎每一眼都能看到计迦楠心里去,知道她想说的每一句话。 他继续轻声和她说:“没事,这社会,什么人都有,皮囊下藏着什么牛鬼蛇神我们不得而知。瞧我们迦楠长得,那狗东西起心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他要没安坏心思一大早在你们公司时也不会老和你套近乎。” 计迦楠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宁硕:“只是这玩意,”他说了半天,终于有些咬牙切齿,“胆子大得我出乎意料。” 计迦楠也是意料之外,已经是超出她的防备圈了,她昨晚明明白白是以为要去那许总房间,才答应的,而去了之后发现是姓孙的房,她也迟疑过,但是料想他们许总一会儿就到,出不了事。 在他那儿也确实完全正常,她根本想不到他是想在送她回去后再动手,而让她去他房间,根本不是为了行不轨,只是为了方便下药而已,要是不用下药,他甚至可以接受去他们许总那儿,反正那边不是他想乱来的地方。 彻底复盘了事情后,计迦楠开始有悲伤情绪蔓延上来,阖下眸没看宁硕了。 他挑了挑眉:“怎么了?不要乱想,迦楠?” 女孩子耷拉着眉眼,精致的小脸苍白又没精神,像被霜雪覆盖了一夜的小花朵。 宁硕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迦楠?别多想……这事谁能料到?嗯?没必要懊恼也没必要后悔,该后悔的是哥哥,不应该带你来出差的。” 计迦楠一下子就撩起了眼皮,但是她说不了话,脑袋转了转,想要找手机打句话。 手机昨晚丢在酒店,宁硕只顾着带她来医院,是来不及去找什么手机的,所以没带,他把自己的给她。 计迦楠点开备忘录,打了一小段话,懊恼复述了下她昨晚前后是怎么回事。 宁硕其实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了,知道计迦楠是从姓孙的房间被送回来的,同一间房里还有别人。 所以大概猜出来她是出门做什么,因为许澜科技最近确实有要找宁氏合作的意向,通过她这条门路搭上话,正常不过。 宁硕握住手机,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以后去哪儿都跟哥哥在一块,就万无一失了,嗯?你还小呢,工作技术是无人能比,社会怎么样的你还想象不到,慢慢来,这次没事,过去了,不用记着,不要放在心里。” 计迦楠在他一句一句柔软的安抚中,心头梗着的灰暗情绪确实松散了些,轻舒口气后就阖下眸准备休息。 宁硕坐直起来,喊了护士来给输点营养液。 计迦楠耳边听着男人脚步在病房中挪动的细微动静,又有些睡不着,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缝隙,看着他送走护士后关了门,走到床尾的沙发坐下,摸着刚刚的手机在打字。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在忙这事。 悄无声息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静静弥漫,预示着发生了什么。 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掀起眼皮递来目光。 计迦楠那一刻难为情到极致,马上阖下眸,但还是感觉他貌似发现了她,一直没收回目光去。 那眼神还似阳光一样笼罩在她身上。 计迦楠不由把被子掀起来连着脑袋都给蒙住。 宁硕微顿,起身:“怎么了?”他笑了笑,“我们小姑娘还害羞了?” “……” 他不紧不慢地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坐下。 计迦楠能感觉到,越发不自在了,但是想让他下去又开不了口。 不知为何发生这种事情后,他这样的亲近让她格外难为情…… 正想着,一只手掌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 计迦楠浑身僵硬。 宁硕:“搁我面前还害羞什么?嗯?说起来……” 计迦楠半晌等不到下文,不由在被子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嗯?”。 宁硕轻轻拉下她的被子,露出了发丝微乱的一张精致脸孔。 她眼神依然躲闪,埋在了枕头中,恨不得把自己闷死。 宁硕起身换到椅子上和她面对面,人靠近,挨着床边盯着近在咫尺的后脑勺。 “抬头看看哥哥啊,迦楠,不要哥哥了?”他语调含笑,好像在等他的小姑娘给口糖吃一样。 这样温柔的语气,好像一阵阳光爬到你脚底下一样,让你舍不得挪开脚步。 缓了缓,计迦楠微微偏头,露出了还有些闪烁的小眼神。 宁硕:“虽然不想跟你提这事,但是不提也不行。昨晚给你整理衣服时,哥哥还不小心碰了下你的腰。” “……” 计迦楠又是为这需要穿衣服的事怔愣又是因为他的举动脸色爆红。 可是宁硕这会儿毫无玩笑哄她的神色了,此刻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每一处五官都透着正经的颜色,找不出一丝曾经总是时不时挂在上面的不着调,慵懒。 他丝毫没有笑意:“我们小迦楠,挺多灾多难,从小到大都不安稳,庆幸的是,哥哥勉强能护住你两分。” 计迦楠动了动嘴皮,却还是说不了话,喉咙疼得像吞了沙子。 宁硕:“所以,搁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嗯?反正哥哥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你没事,看你一眼,碰一下,我们迦楠肯定不会介意,咱俩谁跟谁啊,我就跟看个小孩儿。” “……” 计迦楠眼睛一酸,忽然就确实没再有什么难为情的感觉,只是难受地埋下脸在枕头上。 宁硕再一次,抬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最后说了句:“有哥哥在呢,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男人的声色如同六年前的充京海边,如泉透彻,一字一句像水一样清晰地砸在了心口,让人整颗心脏好像都被这层冰凉泉水浸透,而无法忽视他的每一个字。 他继续去处理事情。 计迦楠躺了一整天,早上还总是控制不住在想昨晚,难免后怕吧,毕竟她清楚地记得打电话那会儿的恐惧和后来手机掉落却不知道通没通的事。 午后看着晒到床头的东京暖阳,开始想宁硕从第一句话就含笑的语气,从开口的第一个字,或者情绪,他就在安抚她了,到最后用着正正经经丝毫没有玩笑的言语收尾,把她里里外外成功哄得服帖了,对他也没有了那种生理性的不自在。 只是这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多久就遭此重创,计迦楠多少还是有点郁郁,加上不能说话,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 宁硕一天都在房间里动,时而问她喉咙好点没有,偶尔开两句玩笑逗逗她。 计迦楠醒来的时候眼神也一直在追随着他,好像被一夜拉扯着长大,又被打击得只有看到他才有安全感。 而宁硕读懂了她的所有心思,几乎保证她睡醒的时候他都在她眼前。 终于到了第二天,醒来计迦楠感觉喉咙的异样感消失得差不多,身子也恢复了不少体力。 她看手上没在输液,就想下床。 病房的门没关紧,宁硕应该在客厅。 计迦楠下了床几步到门口,拉开一丝门缝看出去。 宁硕靠在窗边看着一个视频。 国内才清早七点,充京机场人还不算多,三三两两地拉着行李穿梭。 孙正寅昨天一早飞韩国,今晨又悄无声息地落地充京机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刚下舷梯就被等在那儿的谈之醒堵上,接着被一群警察按倒在地。 他一脸茫然加惊恐,大喊他们干什么。 一路被人压到车上,到警局都嚣张地质问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他。 他可有恃无恐了,酒店房间没有监控,他房间里自然也没有,唯一看得出有问题的监控是他从计迦楠那儿出去时衣裳缭乱,脚一瘸一拐走不了路,明显不对劲,只是前后不过两分钟的事情,什么事也发生不了。 所以他极为嚣张。 看完了视频,计迦楠看到窗前的男人又接起了电话,声音伴随着风飘散在客厅,语调又是她一贯熟悉的不着调,不紧不慢,含着笑意: “未遂,未遂就不能死刑了?我就喜欢死刑啊。” 计迦楠:“……” 他在和律师说话。 宁硕:“找找有没有前科吧,我不能留他。要是遂了,他还能活着离开日本?等着法律去审判吗?” 他指尖轻点墨黑雕花的打火机,轻悄悄的,却好像在按着人的喉咙。 明明晨光笼罩在他身上,温暖非常,计迦楠却感觉他很气的样子。 “宁硕哥……”她喊了声。 他顿了顿,转头看来,随即就掐了电话惊喜地走过来:“怎么下床了?今天好点了?” 计迦楠点点头,被他虚揽着回去,爬上床重新躺下。 宁硕给她盖被子。她又冲着人喊:“宁硕哥……” 他在床侧坐下:“能说话了?还疼不疼?” 南加故事 第27节 “好点了。”她动了动嘴皮,细弱蚊蚁地喃了一声。 宁硕弯身靠近:“那喊我干什么?” “……你别,生气了。” 他笑了声:“那不行,哥哥都气疯了。”他语气依然不着调,漫不经心,却说着格外重的话,“我们小迦楠,我怎么能允许有事呢。” 计迦楠眼底一热。 “想不想吃东西?医生说今天能吃了,哥哥给你买点清淡的,还不能乱吃。” “没胃口,中午再吃吧。” 宁硕点头,都依着她:“那再躺躺。” 计迦楠问他:“你在,忙什么?昨天的事,是不是耽误了?”本来昨天还安排有事的,今天正常的话,他们已经回国了。 宁硕说:“没耽误,电话联系了。至于其他时间……忙该忙的。” 计迦楠瞄了眼他,马上想起来嘱咐他:“你不要跟我二哥说。” 他挑了下眉。 计迦楠还是有些难为情:“他会觉得我傻得跟三岁似的,又要训我了。”她悄摸摸把上次在会所谈之醒跟她警告的话复述一遍。 因为当时是拿宁硕举例,所以她说得格外不自在。 他听完倒是笑了笑:“已经说了。” “……” 计迦楠脸刷的一下垮了下去。 宁硕笑着逗她:“怕什么?他骂你,哥哥就骂他。” “……” “放心,他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骂你呢。没事的时候说给你听,是教会你;有事的时候,关心你的也只能是你身边平日就想保护你的人。” “唔。” “要是在国内,哥哥也不需要马上跟他说,主要是我现在人不在国内,需要他拦那狗东西。” “人回国了?” “昨天先飞了韩国,今早到了,已经被我堵了。”他语调开始惬意起来,“我们过两天养好了再回去,所以有些事得麻烦你二哥。” “嗯。那……那他没在电话里说我什么吧?” “……” 宁硕止不住笑:“他能说你什么?他昨天就想飞过来了,我阻止了。” “为什么?” “怕你有压力。哥哥会照顾好你的,在我这,什么压力都不用有。” 计迦楠眨了眨眼,望着他,一会儿眼眶像涨潮一样蔓延上来一层水光。 宁硕瞧见了,笑了笑:“怎么了?哥哥给你唱歌好不好?”他想了想,“唱,富士山下?” “不要。” “嗯?”他一脸不懂,“怎么才两天,就嫌弃我了?”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太伤感了。” “富士山本就是私有的,你想要什么富士山?嗯?哥哥都给你,”宁硕笑得毫不在意,看着小姑娘还略显苍白的脸,说,“只要我们迦楠喜欢,哥哥应有尽有。” 她盯着他,直接出了神。 想起研究生辅修的哲学,曾经计迦楠想读心理学,因为也想窥探一下他的心,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有一天梦想成真。 但是后来觉得,她唯恐被他知道心中所想,躲躲藏藏,又每天去窥探他心里想的,这样的日子未免也太累了。 后来她修了哲学,觉得得不到的那一刻让自己冷静且平淡地退场,这种修养好像更深得她心意。 这结局也不失为一种美好。 只是在这一刻,东京姣好的晨阳落在病房,过去六年时常在梦中流连的人切切实实地跟她说:富士山本就是私有的,只要迦楠喜欢,哥哥应有尽有。 计迦楠觉得修什么都没有用了,所有感情就像向东的海流,无法回头。 与其做好收场的准备,不如相信他也许有一天会喜欢她呢? 她的故事不知从哪儿起航,南加、东京、也许在充京,但是总归是有的,她感觉故事马上要开头了。 “宁硕哥……” “嗯?想听歌了?” “嗯。” 第19章 尝过迦南香 出院那天天气不错, 东京上空的云一朵朵排开,很像棉花糖。 计迦楠在车里拍了个照发朋友圈。 谈之醒给她发消息:“还发朋友圈,你个大傻瓜。” “……” 计迦楠默默不再玩手机。 到了酒店, 发现宁硕换了一家, 且只订了一间总统套房,两人住一块儿。 到门口的时候, 宁硕看着小姑娘在一侧抿着唇有些脸红的样子, 禁不住笑,逗她:“不介意吧?有几个房间的。” “我知道。”她小声喃喃, “不用说。” 宁硕笑出声, 推开门进去:“哥哥就是怕你不想一个人待着, 虽然现在没什么事了。” “嗯。”她其实现在就很想和他二十四小时待着, 多少还是有点阴影吧。 宁硕阖上门,带她去主卧:“休息一天, 我们明天就回国了。” “嗯。” 计迦楠这两天都没怎么认真梳洗,回了房间马上就拿了衣服洗漱去了。 宁硕在外面叫餐,准备弄点好的给他们迦楠补补,在医院吃了几天素食青菜了, 他感觉人都瘦了。 计迦楠洗完澡后没力气吹头发, 她右手手背插了几天的针头,现在整个手掌连着手臂不动都疼,洗个澡下来都觉得手毫无力气了。 对着镜子里灰直长发披肩的脸,计迦楠有点泄气地想, 回国就把头发剪短。 披着一头湿发没一分钟, 后背就有些湿润, 天气不热, 冰凉感弥漫开来。 计迦楠去翻了翻行李, 想找个外衣穿。 但是这会儿是夏天,出差根本没带厚的衣服。 纠结一会儿,感觉后背越来越凉后,计迦楠皱着小眉头去打开卧室的门。 总统套房连客厅也很豪华,客厅有个长弧形阳台,俯瞰东京夜景。 宁硕背靠围栏,搭在玻璃上的手指间寥寥飘散着烟气,另一只手握着个手机在看。 万家灯火映照在男人身后,灰色衬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张脸像星辰一样夺目。 屋里的餐厅处,已经摆放了不少晚餐了。 计迦楠回头再看向落地窗外的阳台,轻声喊:“宁硕哥……” 他倒是一秒就听到了,立刻抬起了头透过没关紧的门看进来:“洗好了?那出来吃饭吧。” 计迦楠手搭在门框,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小抹肩头,湿漉漉的头发因为歪着的身子而从后背话落到肩下,摇摇晃晃。 宁硕看着她这动作,一边抽烟一边困惑地问:“怎么了?怎么不出来?” 计迦楠极为不自在地阖下了目光,有一瞬想要打道回府,但下一秒他忽然直起身子进了屋,先拐去客厅的茶几上,弯身,把指尖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再朝她走了过去。 计迦楠眼见他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站到了门口,高大的身姿阴影盖住了她半个人,身上淡淡的冷香飘来。 计迦楠呼吸屏住。 “嗯?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不是……”计迦楠迟疑道,“宁硕哥,你,你能不能……” “嗯?” “帮我个忙。” “什么忙?” “帮我……吹下头发。” 宁硕定定看她,计迦楠脸色顷刻间爆红,火速低下头去。 头顶传来男人细碎的笑声:“吹……头发?就这个事?”他目光落在她滴水的长发上,有些了然。 计迦楠舒了口气,得到他的回应后终于放松了些:“我,手有点疼,你帮个忙呗,谢谢哥哥了。” “……” 宁硕笑得很欢,推开了她虚掩着的门:“就这事,吞吞吐吐半天,早说哥哥早点来给你吹啊,这手还得缓两天才能正常。” 计迦楠看着他光明正大走了进去,她伸手揉揉眉心,有些难为情。 吹风机在浴室里,宁硕进去拿出来,给插到了床头柜前。 转头见女孩子还站在门口处,他伸出手掌,几根手掌勾了勾:“过来。” 计迦楠快速过去,一眨眼就站停在他面前,背过去。 宁硕打开吹风机,呼哨的暖风喷薄出来,他先拿手掌试了试温度,又放到计迦楠头顶上,拉了下距离试着吹:“烫不烫?” “没。” 宁硕就照着这个温度给她吹了。 南加故事 第28节 不过……他自己几乎是不吹头发的,动作也不是很熟练,先从头顶往下顺着吹,空气中飘散着女孩子发丝的轻软奶香,渐渐溢满鼻息。 渐渐吹到发丝中间了,宁硕左手长指穿过有些厚的头发,吹风机风口对准掌心。 计迦楠能感觉到有人捧起了自己的头发,一想到那个人是谁,谁捧着她的头发在手心仔细吹着,她就觉得晕乎乎的,不真实。 宁硕:“头发这么长。” “……”她扭头往后。 宁硕忙把吹风机举高一些:“小心,烫到了。” 计迦楠:“我六年没剪过头发了。” “哦,难怪。”他随口说了句,又继续给她吹着,每一根都保证吹干。 就在计迦楠缓缓回头时,忽而耳边再次钻入一句话,比吹风机吹出来的风还要炙热。 “挺好看。” 望着扭过半个身子仰头瞅他的女孩子,宁硕微笑道。 计迦楠愣了愣,末了迅速回过头去:“我回去就剪了。” “剪了干嘛?多可惜。”他挺自然地反问。 计迦楠抿着唇,小声问:“……你手不酸吗?” “这话说的,就给我们迦楠吹个头发还能手酸?酸也忍着。” 计迦楠低笑:“宁硕哥……那,你别吹了吧。” “转过身来。” 她茫然地转过去,男人把吹风机拿到她面前去侧脸那一块早前吹不到的。 计迦楠眼前满是他身上的冷香,忍不住问:“你,你身上是什么香水味?” “香水?没喷香水的习惯。” “那为什么总有种……淡淡的,很清幽好闻的味道。” 他边吹着头发边盯着她瞧,明显在想。 计迦楠被盯得后背发毛,终于他想起来了:“打火机吧?外面是沉香。”说着左手从口袋里摸了把,一眨眼就变魔法似的从指尖变出一个石墨一般的打火机,递给她。 计迦楠徐徐伸手接过。 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他那个很漂亮的打火机,上面雕琢的花藤这会儿看更显得栩栩如生,仔细一看,上面是一条蔷薇花藤诶。 沉香木刻出来的蔷薇,空气里散发着清幽冷香,真是浪漫到计迦楠了。 “宁硕哥……” “嗯?” “你这,不会是哪个女人送你的?” 他低笑:“开玩笑,哪个女人送男人打火机?” “那怎么不行了?要不,你生日什么时候?我回头给你送一个呗。” “??” 为了掩盖此刻的心慌,她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研究手上的打火机:“那宁硕哥,你知道,沉香有个别名吗?” 过了会儿没听到声音,计迦楠撩起眼皮,恰好瞧见男人上扬的嘴角。 她顿了顿,想要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他低语:“怎么不知道?迦、南、香。” “……” 他一字一顿,好像每一秒都敲在了计迦楠心窝上。 宁硕:“沉香中,最高等级的。” 计迦楠在他似笑非笑的声音里,四肢百骸都弥漫过了电流,呼吸都停滞了。 宁硕:“我们迦楠的名字,是不是从这儿来的?” “嗯。我爸说……迦南木清幽久而不散,又给我加了个木字旁,因为楠木很珍贵。” “这样啊。”宁硕对这名字赞赏有加,“很好,名字取对了。” 她笑一笑:“那你的打火机怎么来的?真不是别人送的?” 他低低失笑:“就你在加州被抢劫那晚,身上没带就随手买的,不过确实是觉得这上面刻的挺别致,才拿的这个。” “嗯嗯,”她也回了他一句,“原来是那晚才买的,好看。” 聊天中,宁硕把她的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整个手掌摩挲过她的脑袋最后揉一揉,确定没有湿发了,就放下了吹风机与手。 计迦楠仰头望他:“谢谢宁硕哥。” 他伸长了手臂去拔墙上的电线,一边忙一边瞅她:“不谢,计总。” “……” 她拍了拍他:“你干嘛。”太久没听他这么喊了,她忽然别扭至极。 “你干嘛?”他明显对她一直客气生疏的道谢不是很满意,放下吹风机,迈开腿就往外走,“赶紧来吃饭,可不能饿着我们刚出院的小公主。” “……” 又变成小公主了。 计迦楠饿了几天,今天胃口还不错,加上宁硕有意投食,点的很丰富,整顿饭又从头到尾给她拿着公筷添汤布菜,伺候得她吃撑了。 饭后两人聊了聊此行的工作,宁硕跟她说,回去后把办公室搬到宁氏去吧,计迦楠没有说什么,在考虑考虑。 最后天色不早,计迦楠就回卧室休息了。 本来挺美好的一个夜晚,宁硕同一屋檐下,计迦楠很心安,就是没想半夜做了个噩梦。 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只觉东京夜已经落幕许久,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只有她在黑暗中喘息,还有后背隐隐的汗湿。 计迦楠皱着眉头爬起来,出了门摸开客厅的灯,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凌晨两点,宁硕迷迷糊糊中正要睡着,忽然被拉回了飘远的精神,睁开眼睛望向门口。 计迦楠又敲了声:“宁硕哥。” “嗯?” 宁硕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三两步走过去拉开门,一眼看到披头散发的女孩子赤脚踩着地毯,身子贴着门槛靠着。 门一开,仰起头看了看他,眼底水光柔媚又可怜。 宁硕伸手扶住她的肩头,低头,语气格外低软:“怎么了?嗯?” “做噩梦了。” 宁硕眉头一敛,还没说话,忽然腰上穿过一双纤细手臂,搂了上来。 宁硕微顿,身子僵硬。 这和那晚把她抱怀里不一样,这会儿她清醒着。不过也只是缓了两秒,随后宁硕就张开手把人整个揽在怀里抱着。 柔软到似乎一碰就要化的身子陷入他宽大的怀抱,宁硕心疼地低头在她耳边说:“没事啊,哥哥在呢,不怕。” 计迦楠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安心到想让这一刻永远定格下去。 这六年来最美好的时候,最美好的时候。 计迦楠光明正大地抱了宁硕。 三五分后,她身心放松后困意重新来袭,渐渐松开。 宁硕带着她回到隔壁卧室。 计迦楠转身要进屋时,忽然手腕上被人握住,她愣了愣,回头。 宁硕:“哥哥的打火机,还在你那儿,迦楠?” 她一顿:“你这会儿还要,抽烟吗?” “嗯。”他轻笑,“拿来,哥哥点个烟。” 计迦楠徐徐点点头,回房去,到床头柜上摸上那个漆黑却夺目的打火机。 回去时恰好在隔壁门口重新遇上宁硕,他回房拿了烟,此刻正含在嘴里,见到她,伸手。 计迦楠定定看了两秒,走到他面前时,拇指挑开了打火机盖子,迦南香飘开,火光照亮了她掌心的蔷薇,好像一簇在东京夜里悄然绽放、绝无仅有的蔷薇。 宁硕定定看着她的动作,没动。 计迦楠把火光移过去,他在最后一刻偏了下头,再徐徐瞅她,含笑的丹凤眼凝神望着她:“干嘛?” “你不是要点烟?”计迦楠一脸无害。 宁硕要去拿打火机,她躲了下手。 宁硕:“……” 计迦楠:“我给你点嘛。” 宁硕深吸口气,抬手拿下了烟,头一次略不自在:“得,哥哥不抽了。” “没事呀,我给你点呀。” “你是不是叛逆呢你,”宁硕气不打一处来,笑着伸手去捏她的脸,“我不抽还不行?嗯?还是第一次有人管我抽烟,哥哥给你管。” “我没管你啊,”她羞涩道,“我就是点个烟,给我试试这迦南香点烟是什么样的嘛,宁硕哥。” “给男人点烟,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夹着烟的手扶上她单弱的肩,压在了门框上。 “我,就是给你点一下。”她眨了眨眼,很是纯良。 宁硕嚅了嚅唇瓣,却忽然说不出话,望着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眉心微拧,话梗在喉咙中无法再顺利溢出。 计迦楠心跳得快要出来了,默默背过手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宁硕正儿八经地跟她说:“迦楠……” “嗯。” “你可不能跟别的男人做这个,不然……” 南加故事 第29节 “我怎么会和别人……” 宁硕没说话了,伸手去拿起她背在身后的手,拇指按在她的酒红色指甲上,带着她挑开打火机盖。 火光在两人的手心下飘开,他靠近,重新含住的烟靠到她手心的火光里,两秒后,燃起一丝白雾。 计迦楠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点完烟,微微松开她的手,脸上硬朗眉峰隔着烟雾朝她挑了挑,清澈的嗓音如泉,砸在她心头最软的地方: “点了?满意吗?” 第20章 学车 大概是挺满意的, 满意到这一晚两人都失眠。 第二天回国的飞机上,计迦楠一上去就瞄了眼隔壁的男人后打算休息。 宁硕虽然一夜无眠,上了飞机却已经在开始工作, 完全没有显示出一分一毫失眠的样子。 计迦楠也就不疑有他, 收回目光兀自盖了毯子睡觉。 宁硕下意识瞥了眼过去,换了个手拿手机, 腾出来的手去给她拉上那有些滑落的毯子。 好像来一趟东京, 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之前多少有点距离, 说不清是什么距离, 反正就没法做到那么亲密坦然, 总觉得多少隔着点什么。 现在计迦楠感觉到他给她盖毯子, 也能不知道一样地继续睡,不会不自在地掀开眼, 再说一句,谢谢宁硕哥。 宁硕做这事似乎也挺自如,给她仔细掖好毯子了,还顺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跟哄小孩儿睡觉似的, 接着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三小时的飞机一眨眼就落地,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下飞机时宁硕走在计迦楠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跟上没有。 直到坐进车里,计迦楠又自在地靠上椅背又想睡觉。 “宁硕哥, 送我回家去, 苇江花园。” “你家之前不是住附近那个……” “哎呀, 那是骗你的。” 他哼笑。 计迦楠脸皮厚着呢, 继续睡觉。 宁硕瞥了眼:“怎么, 昨晚睁眼到天亮?” “……” 她睨他一眼,“没啊。” 宁硕又笑了声。 计迦楠:“……”她嘟囔,“你笑什么?” 宁硕彻底失笑,慢吞吞道:“我笑什么你也管?管我抽烟管我笑,明天我穿什么衣服你也要过目?” 计迦楠去拍他,羞恼:“宁硕哥。” 男人握住她劈过来的手,笑着反手去揉她头发:“开玩笑开玩笑,哥哥给你管,又没意见。” “我没有。”她着急道,脸都红起来了,“你抽吧你,一天十包抽死了。” “……”他乐不可支,“你这丫头不盼我点好的啊?我哪有这么过火?” 她扭开脸,轻哼一声。 宁硕翻篇,跟她聊起了事:“搬宁氏去工作吧?” 她没吱声。 宁硕一副不知道她怎么了的样:“嗯?迦楠。” 计迦楠小声说:“我学聪明了,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搬不搬,好像都行。” 宁硕手肘撑在扶手,脑袋偏向她一点,声音放低:“哥哥觉得不行,想把你按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计迦楠回过头来:“那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呀。” 宁硕:“至少在公司的时候,我能时刻注意到你,而且你去应酬的时候得我跟着,所以这也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了。” 她歪头瞅他:“真的不用,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吃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 “怎么这么嫌弃到宁氏来啊?”宁硕忽然盯着她问。 计迦楠:“……” 两人近在咫尺,目光交汇。 哥哥这就不符合规矩了,说正事就说正事,怎么扯到私事上来了呢? 计迦楠确实是不太想去宁氏大厦里工作,能在宁氏工作,时不时和他有一点交集,能光明正大地见面,然后又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让她的心不至于乱,不至于最后错漏百出,就是最好的状态。 她怕去了宁氏大厦没两天,她这份藏了六年的心思就暴露了。 “哎呀,不去就不去,宁硕哥,我在京景挺好的,距离产生美。”计迦楠索性摊牌了。 宁硕一阵无言:“距离……产生美?怎么你跟我在一块,觉得你宁硕哥,没有想象中的好了啊?” “……”计迦楠马上否认,“不是,我是怕,你觉得我没那么好了。” 宁硕悠悠盯着她,半晌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就气我吧你。随你,但是你后面有任何应酬,无论男的女的,都得告诉我,不许单人赴约。” “嗯嗯嗯。” “你那房子,装修什么时候完?” “才一个多月,还早。” “那你回家住?” “嗯。乔迁的时候请你吃饭。” “……” 他笑了声,点点头没有说话。 把人送回家后,宁硕拐道,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派出所去慰问慰问那条狗。 路上问谈之醒处理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定罪,那边回过来一句“就这还有定不了的罪,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宁硕心情不错地问:“你去看看人没有?” “看了,我总得踹两脚出出气。” 宁硕当真以为他就踹两脚,然而去到那边,人跟他说姓孙的重伤,在医院。 “哦。”宁硕笑了笑,心情不错地跟随他一起进去的司机说,“之醒的话就不能信,你看,害我白跑一趟。” 司机不禁也笑了笑:“二公子性子就这样,喜欢开玩笑。” 离开去了公司,宁硕开始处理许澜科技发来合作邀约的邮件。 宁硕没直说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只说姓孙的得罪他了,这份合作很难说得开。 许澜科技不明所以,说他们公司的孙总人还挺好的,业务上更是没得说,最近他不在国内,出差了,有什么误会可以等他回来说清楚。 宁硕扯了下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他回不去了。” 那位许总茫然:“具体是怎么了?宁总能不能透露一下?有话好说。” 宁硕没有说,这破事他一点不想把它形容出来,一想到脑海里就都是那晚昏睡不醒的他的小迦楠,那火又蹭的冒上来了。 然而许澜科技的这位许总不识趣,一味追问是什么事。 大抵是看宁硕不想说,她最后又来了一句,事关她男朋友又事关许澜科技,公事私事,她真的挺关心的,让宁硕不吝告知。 盯着其中某段关系,宁硕冷笑了声,彻底关了对话框,后面还反手拦了两个许澜科技在业内与其他公司的大合作。 那边那位许总这下才彻底发现,事情不小,不止没合作成,还骤然被打击了,损失了两个公司下半年的大项目。 这情况相当不对劲。 随着充京盛夏里时不时的炙热与台风,事情被吹散在风中,没人再提起。 八月底天气转好,已经隐隐有秋天的味道。 计迦楠那天去宁氏开会,开之前先寻去了宁硕的办公室。 出电梯时迎面碰上从他那儿出来的一个总秘,计迦楠熟门熟路地问:“宁总在吧?” 总秘点个头,然后还想说什么,计迦楠就已经越过她径自去敲门了,得到一记回应后就马不停蹄开了门进去。 总秘看着这一幕,回到秘书办公室,和同事嘀咕了句:“忽然觉得,计总一副总裁夫人的派头,除了她谁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午休时间去宁总办公室啊。” 秘书室顿时笑成一片,八卦地说:“早就在赌宁总什么时候栽倒在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啦。” 现在是还在午休时间,会议时间是两点半,这会儿才不到两点,计迦楠本来是闲来没事想来找宁硕聊聊工作的。 结果一进门,看到一个略显眼熟的中年男人在会客区喝着茶,对面慵懒地靠着他们宁总。 闻声,那一老一少都抬起眼朝玄关瞅了过来。 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眯了眯眼瞧她,似是一时间没认出来,又有熟悉之感。 宁硕也盯着来人瞧了好些许,眼神从女孩子娇俏的百褶墨色短裙下滑到她露出来的一双笔直白腻纤细的长腿上,又上移到一件裹着纤细腰身的白衬衣。 女孩子穿白衬衣总很青春又清纯,计迦楠不例外,贴身的衬衣把她的细腰与胸围无一处没有完美显露,看着是又纯又欲。 好在她在白衬外还搭着件宽松的墨色西服外套,所以在见到屋子里有其他人特别是长辈时,才没那么尴尬。 宁硕还沉浸在计迦楠今天这又刷新他印象的装扮时,那边宁池安已经先他一步反应过来: “这是?……有点眼熟?” 计迦楠到底是年纪小,记性好,而且长辈通常样貌不会大有改变,所以她已经认出了此刻在她宁硕哥这做客的人是谁了: “伯父,我是迦楠呀,好久不见。” “迦楠……哦……”宁池安马上抬手指了指,笑容满面,很是兴奋,“迦楠,是慎履家的小迦楠。” 她笑了笑,走过去:“好多年没见,您看着还是那么年轻哦。” 南加故事 第30节 宁池安当即大笑了起来,指着隔壁让她坐:“迦楠这么大了,我算算得有几岁了……” 计迦楠正想自报呢结果宁池安已经出声。 “是不是二十四了?年中才过二十四吧,这日子过得太快,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计迦楠和宁硕都眼底露出了困惑,没想过他这么清楚她的岁数,连刚过生日都知道。 她很好奇,直接问:“您连我什么时候生日都知道啊,伯父?” 宁池安笑得很温柔,看着她一脸宠溺:“我当然知道,你小时候我没少带你,还老抱你呢。” 计迦楠弯起眼睛:“真的呀?” 宁池安兴致很高地跟她说:“以前我和你爸有事要谈的时候,他指定会带着你一起来的,说你在家里会哭,不要一个人,你又愿意给伯父抱,所以他只要和我见面都会带你,伯父就总帮你爸带你。” 计迦楠失笑:“这样的嘛~” 宁池安微笑道:“你名字什么意思,你生日,小时候喜欢吃什么,伯父都知道。” 计迦楠睁大眼睛:“哇……” 宁硕都挑了挑眉,问了句:“这您都知道?” 宁池安回头瞅他:“那时候你不在家,不知道你的存在。” 计迦楠:“……” 宁池安:“所以我比较空闲,和你谈三叔有聚会的时候,他们夫妻都会带迦楠,那会儿身边常出现的小孩儿也就她一个,所以我是真什么都知道,不比她父母少。” 宁硕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宁池安:“迦楠小时候的心脏病,是在宁氏医院治的,那会儿我一天去看一次,每次手术都给安排得万无一失。” 计迦楠和宁硕都深深看着他,再次意外。 宁池安又回过头,满眼温柔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这几年听你爸说去留学了,才回来吗?” “对,四月回的,有一段时间了。” “那现在是……在宁氏工作?” “勉强算吧。” 宁硕终于再次出声:“她在宁氏科技,我忙不过来,迦楠是这方面的高手,给她看看。” 宁池安挑着眉转头瞥他,又回头看这个他眼里还小的半大小孩儿:“我们迦楠都这么厉害了,刚毕业就接手宁氏科技了?” “您这,明显看不起我的实力呀。”她抿抿唇。 宁池安大笑,又立刻温柔非常地说:“不看轻不看轻,看轻谁也不能看轻我们迦楠啊,伯父不看轻,迦楠是最棒的。”说着又跟宁硕说,“最近有空,回家的话带上迦楠,回去吃个饭。” 宁硕挑了挑眉,还没回答计迦楠就说不用了。 宁池安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用的,这么一瞧,伯父多少年没见你了,可怪想念的,回头跟你宁硕哥一起去吃个饭,伯父自己给你下厨。” 宁硕顿了顿,眼底再次飘过一丝意外。 计迦楠笑一笑,觉得这宁伯父对她也太好了。 说完这茬宁池安就起身,说不打扰他们谈事了。 计迦楠起身代宁硕去送人,回来时会议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两人遂开会去了。 这些新兴行业总是面临各种挑战和技术问题,会议挺多的,计迦楠最近半个月已经跑了几趟宁氏大厦,今天会议间隙忍不住在琢磨要不要真的把办公地点挪到这边来。 充京天气很多变,一年中也只有一个秋天少雨,她又不会开车,遇见恶劣天气还挺不方便的。 开完会回去,宁硕看了眼腕表,四点多:“不回去了吧?一会儿吃个饭。” 计迦楠不客气地径直倒在他沙发里,摇摇头:“不回了,走路好热。” 她掀开身上的西服外套。 宁硕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端起水喝:“你没坐车来?” 计迦楠摇头,眼神在找他的空调:“司机去忙别的了,我看着也就这么几步就自己过来。” “已经入秋,走路是还热,但气温比夏天好很多了,改天教你学车好不好?”宁硕说,“开车方便,不用等司机了。” 计迦楠顿了顿,瞥他:“什么?你……你教我?” 他点头:“不然呢?是信不过哥哥的技术?” “……” 计迦楠有些害羞:“你不怕再次,被我送走啊?” 男人失笑,眉峰轻挑,慢条斯理对她问:“想送走我?没那么容易。” 计迦楠扭头环视一圈他的办公室:“天是凉了些,但是宁硕哥,还不到白露,你这么省钱?空调这就关了?” “……” 他笑了声,摇摇头去摸遥控器,滴滴几声给她开了:“你伯父身子不太好,常年不吹空调,我早前给关了。” “哦……他身子不太好。”她点点头。 “周末带你学。今天先吃饭去?想去哪儿吃?要不上我家?” 计迦楠眼神落在他那儿:“我有应酬,宁硕哥……有男的,你要和我去吗?” 宁硕声色平静:“那不然,你还打算自己去?” “没有。我这不是来喊你了吗?你要是没空我就找别的同事陪我去,肯定不会孤身前往的。” 他很欣慰,转而道:“我能没空?陪你,哥哥什么时候都能排出空来。” 计迦楠顿了顿,眼睛微弯起,这一阵难得的再次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飘过心口。 宁硕起身去办公桌后的椅子拿西服,边穿边看向会客区起身的女孩儿:“那改天再去我家?周末吧,带你学车后去家里吃正好。” 计迦楠朝他走去,揶揄说:“伯父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呀?” “怎么是随口一说,你看他对你那态度,是说客气话的意思?”他边抻了抻衣领,边对她挑眉。 正值落日时分,淡淡的橘黄光线落在办公桌前,两人都浸在这又浓又温柔的色调里,男人一寸寸挑起的眉峰像一根羽毛在计迦楠心口撩拨。 “是呀,”她忍不住笑了笑,“好得跟亲生女儿似的。” 宁硕望着日光里美得要化了的一张脸,凝神了一会儿,忽然在计迦楠有些不自在时,来薄唇轻勾,来了句: “也许真是。” “……啊?”计迦楠正要说话,却临了指了指他的衣领,有一处不对称。 宁硕弄了弄,但是没弄好。 计迦楠忍不住自己走过去,伸手摸上他的领子:“你什么意思啊?宁硕哥?你这在胡说什么,在外败坏你爸爸的声誉,你可别在外面乱说。” 他边看着眼前给他整理领子的人略不自在,边对她低语:“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 计迦楠放下手,瞄他一眼,又发现两人距离很近很近,不由后退一步。 宁硕笑了声。 计迦楠咬了咬唇,转身出去了。 宁硕:“你约了几点的?” 她已经出门。 宁硕只能拿起桌上的手机跟上去。 进入车库那辆迈巴赫,重新问了下计迦楠晚餐几点的,在什么地方。 “七点,倚园。” 男人挑眉,看了眼手上的腕表:“现在才五点。” “那你穿西服干嘛?又跟我出来干嘛?” “……” 两人在车里面面相觑,半晌,他无奈失笑:“那你不跟我说还早,还给弄衣领?” “……” 她蓦然害羞地低下头。 下一秒车子启动,沿着宁氏阔气明亮的地下车库开了出去。 计迦楠看车子驱向了郊外倚园的方向,默默道:“宁硕哥,还早吧,要不……我们去喝杯咖啡什么的?” 他没说话,很快路线又不一样了,是在倚园附近,但不是去那儿。 到了一条无人行走的郊外梧桐大道,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计迦楠茫然。 宁硕:“下来,换位置。” 计迦楠:“???” 宁硕已经解开安全带:“教你开车。” “……”计迦楠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会。” “哥哥教你啊。”宁硕已经下了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座的门把人连哄带骗捞下来。 时隔六年,重新坐在迈巴赫驾驶座,计迦楠心跳如雷:“宁硕哥……”她难得撒娇,“不要。” 男人伸手穿过她的腰肢,摸上安全带拉过来系上,嘴上哄她:“没事,我在呢,迦楠不怕。” 计迦楠深呼吸,闻着他身上飘来的清幽味道,紧张:“又出事故了我这辈子在充京城就抬不起头了。” 他失笑:“不会,哥哥保证。” 计迦楠一头埋在了方向盘里:“脚刹是哪个啊……” 宁硕伸手指了指她脚下:“那,这油门。” “你看我还有救吗?要不算了吧。” 宁硕摸了摸她的脑袋:“学会了哥哥给你买车。” 计迦楠默了默,偏头看向副驾座:“买什么车啊?” 南加故事 第31节 “你喜欢什么买什么。”他拉上自己的安全带系上,阔气道,“哥哥都给你买。” 计迦楠终于有了点兴趣,微笑道:“我喜欢酷一点的。” “酷一点的?”宁硕想了想,“给你买个大g?” 计迦楠笑了笑,爬起来靠近他:“买个,迈巴赫。” “……” 宁硕笑得胸腔都此起彼伏:“你喜欢这车啊?女孩子开这款的倒是少。” “那我就不能喜欢了吗?不是才够酷吗?” “嗯,是,你学会了都给你买。”他风轻云淡地笑。 “你一看就是骗我的,你给我买什么车呢?你没义务。” “哥哥有这实力就行,要什么义务。”他拉着她坐好,“我说过了,你想要什么富士山,哥哥应有尽有。” 计迦楠默默启动了车子。 车轮缓慢地碾过梧桐落叶,沙沙声像放慢的电影飘入车厢,看得出开得很紧张。 宁硕:“放松点,这条路很宽,没人。” 计迦楠连搭在方向盘的手都很用力,开起来总是会时不时跑弯,边上就伸过去一只手控住她的方向盘保持直行。 一条近千米的郊外大道走到头,原地返回的时候计迦楠就把油门踩到了八十。 看着窗外飞逝的模糊树影,宁硕说:“迦楠,慢点。” “会开了。” “……” 结果迎面开来一辆车,和她同一个方向,车速还很快,计迦楠瞬间紧张到不行:“宁硕哥……谁逆行啊,他吗?” “你。” “……” 宁硕轻扯唇角:“别紧张,没事。”说着再次抬手去摸方向盘。 计迦楠正好一紧张,手在方向盘换了个位置,想要拐弯过去,结果那一秒宁硕的手就覆盖在了她掌心上。 男人手掌宽大,带着类似于秋日傍晚的温度,覆在柔腻的肌肤上,两道体温交融在一起,有一刹好像回到了盛夏。 计迦楠手指微麻,已经忘记要做什么了。 宁硕也没突兀地拿回手,就那么单手盖在她手背,长指连着她的手握住了方向盘,往右一拉,车头轻轻松松地开了过去,成功和前面车速飞快的奔驰来车避开。 但是计迦楠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没再开了。 宁硕徐徐收回手:“怎么了?” 计迦楠也从方向盘上垂下了双臂:“不会开。” 他莞尔:“刚刚不是杀到了八十码?说会了?” “又不会了。” “为什么?” “手没力气。” 宁硕看向驾驶座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子在揉手腕。 副驾座的男人见此,微顿:“抱歉。” 计迦楠瞬间吸气,脱口而出:“不是……”她没有碰被他摸到的那里。 “嗯?” “是真没力气。” “我导致的还是……” “不是!”她红了脸,“吓到了,手有点软,那个车,他怎么不减速。” 宁硕微笑,解开安全带,人靠向驾驶座,左手掌心摸了摸她的脑袋,右手去方向盘后把车子挂了停车档:“好了,脚刹可以松开了,休息休息。” 计迦楠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浑身终于放松了下来。 宁硕没说话,坐好后看向窗外。 计迦楠瞄了他两眼,怕他是在想刚刚碰了她的事……她确实是挺异样的,但是她也没不愿意,这种事情,除了狂喜她没有别的感觉。 未免他不自在,她徐徐出声:“宁硕哥。” “嗯?”男人回头。 计迦楠把手伸过去:“揉揉。” 他顿了顿,两秒功夫盯着她都没动。 计迦楠一本正经看他:“帮我揉揉嘛,手软。” 宁硕薄唇牵起,伸手接过她的手腕,隔着她的西服外套给她按了按:“我们迦楠……怎么这么会撒娇了。” 计迦楠手下意识要缩回来,但那一秒,电光石火之间又被人按住。 被这不轻不重的力道一拽,她身子往副驾座靠了过去。 宁硕抬眼,两人目光距离不到十公分地撞在了一起。 第21章 身世 夕阳像落叶, 片片飞在车厢中,遮住了不少彼此眼中的那种……暧昧情绪。 回国这么久,和他近距离接触这么久, 一直距离都是恰到好处的, 尽管从东京回来后两人不知不觉亲近了不少,但也一直气氛自然。 这是计迦楠第一次能明晃晃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有些缭乱了, 气氛很暧昧。 宁硕的脸色也明显有那种发现他们之间不对的痕迹。 而后与他的人生中第一次不寻常, 就结束于宁硕的手机消息。 他提前下班,秘书发消息问他点工作问题。 宁硕松开计迦楠的手去回消息, 还没忙完发现车子又启动起来了。 他看过去, 发现小姑娘游刃有余, 甚至单手操控方向盘, 另一只手挂在车窗上,有些神游天外。 “迦楠, 小心点,注意力集中。” “没事。” “……” 宁硕一时无话可说,默默掐了消息认真看她开。 “这么多年没碰,一来就这么熟稔, 我们迦楠技术确实是可以的。”中间宁硕说了句。 计迦楠“嗯”了声:“毕竟有老司机手把手教。” “……”老司机, 他忍不住笑。 计迦楠说:“学完车周末就不去你们家吃饭了,宁硕哥。” 宁硕不懂,眼神一边瞧着前面的路况,一边注意驾驶座的方向盘正不正:“怎么不了?学不学车和吃饭不冲突, 反正你周末也没事, 去吃一顿, 你宁伯父盼望着。” 计迦楠想着他早前在办公室说的那什么, 也许真是…… “你此前, 说的什么呀?什么也许真是啊?” 宁硕缓缓笑了笑:“也许是真是。” “什么呀?”计迦楠开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呀?我刚刚在办公室说的你爸爸,说宁伯父对我好得跟亲生女儿似的。” “嗯,也许真是。” “胡说八道你。” “没胡说八道……有事实依据。” “……”计迦楠怔愣,方向盘忽然有些偏离轨道。 宁硕及时伸手去扶她的方向盘摆正。 计迦楠徐徐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后,挂了停车档,扭头看他。 宁硕莞尔:“怎么了这是?开车可不能这样,有事记得先停下来再说,不能任由车子乱拐。” “你刚刚说的什么呢?什么有事实依据啊?” 男人迎上她的眸光,正儿八经地叹口气: “也没什么,就是……”他缓了缓,先定睛望她,语气温柔,“迦楠,你父母没瞒着你是收养的事,那没跟你说过,亲生父母的事?” “福利院抱来的。” “……” “有心脏病,没人要我,他们有钱,能治,就要我了。” “……” 宁硕看着她直白的言语,语气忍不住放得愈发低软了,“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心脏病呢,刚刚听你伯父说,还挺严重的。” “没事,好啦~” 他笑了笑。 计迦楠:“你快说的你。” 宁硕略有些迟疑,一会儿被她催得不行,才说:“就是想起来,你宁伯父说过,他和我母亲分开后几年,家里有给他安排过结婚对象,不过处了一段时间,觉得性格实在不合,就分了。” “……所以呢?这和我,和你好像也没关系啊?” “时间推算来看,难保他和那个结婚对象有了孩子,又没打算结婚,所以……送你爸妈养了。” “……” 南加故事 第32节 计迦楠脸如铁灰,缓缓握紧了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宁硕看了眼她的动作,又看她这脸色,明明最美的落日还透过挡风玻璃铺满女孩子精致的脸上,她的脸却透着一抹深深的灰,如同夜幕降临。 宁硕笑了:“开玩笑的,哥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随口一说。” 为时已晚了,计迦楠整个人还是不对劲。 宁硕伸手摸她脑袋:“怎么了这是?是也不错啊,你这是嫌弃哥哥?”他眼底很是茫然, “哥哥对你还不错吧?几百万的表说送就送,回头还能给你送车,你这表情我可有点受伤了。” 计迦楠把表摘下来,塞到他胸口。 宁硕:“……???” 计迦楠声音发哑,轻声说:“还给你,不要和我当一家人。” “……”他一脸困惑,“这,怎么了?真这么嫌弃我?哥哥哪儿不好了?” 计迦楠看着这张无数个夜晚都在她梦里徜徉的脸,觉得整个脑子都是晕的,都要哭了: “你去问问你爸爸好不好?回去问问他,不是真的吧,你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眼底含笑:“真的不好吗?你要是我妹妹,哥哥可做梦都要笑醒了。” 计迦楠深吸口气,极为别扭地说: “我二哥三哥拥有我很多年了,也没见他们做梦笑醒啊,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们都习惯了,哥哥这不是才有吗?还不许我新鲜新鲜?” “……” 他一本正经对她说:“你要是和我有血缘关系,那咱俩比他们亲,哥哥肯定比他们爱你。” “……” 啊啊啊,狗血死了,什么有情人终成兄妹,什么鬼。 计迦楠稳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崩溃,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直接趴在方向盘上闷声说: “我不要,我哥哥好多了,他们还是很爱我的,前一阵的事我二哥都气死了,让我三哥给我派保镖了,最近天天在我面前洗脑外面人世险恶。我不缺哥哥,不要你。” “……” 宁硕看得出她是真的很不想要他,小女孩儿本来就是收养的,现在要是忽然身世又有变动,难免是真的很受伤。 他一时心疼,伸手拉她起来,再把小姑娘满是别扭的小脸捧在掌心:“好了好了,不要就不要,你不要我,哥哥还是喜欢迦楠,嗯?迦楠还是哥哥的小公主。” 计迦楠眼泪掉了下来。 宁硕怔愣,看着那张白皙通透的小脸上挂着一排剔透的水珠,不可思议。 她抽噎着说:“你去问他。” “问问问,晚上就回去,回去问啊,乖,这怎么还哭上了?”他伸手去抽车里的纸,低头给她擦眼泪,有点后悔自己胡说八道什么,好端端的把人惹成这样。 说来说去,他就是觉得宁池安对计迦楠的好不寻常,真是对她小时候的事了如指掌,连做手术的事他都那么上心,上心就算了,还一天去看一次,现在还要亲自下厨招待她,他平时都很难吃到他父亲的手艺。 就算小迦楠和他没瓜葛,他应该也知道她亲生父母的事。 计迦楠不擦眼泪,一个偏头躲开。 宁硕举着纸巾在空中,叹口气:“不哭了,哥哥错了好不好?你就当我开玩笑的……”他认真想了想,“好像你宁伯父说的那对象,还早一点吧,就是他回国后三四年的样子,但是你小了哥哥五岁呢。” 计迦楠不说话,已经不信了。 宁硕跟她斩钉截铁保证不是,末了放下纸巾,拿起她的手腕,把手表套进去。 “不要手表。”她抽了抽手,哑着声说。 宁硕把表带扣住,遮住伤疤,漫不经心道:“再说一句试试?以后是不打算搁我面前混了?” “……”她一把解开安全带,转身推开车门下车了。 宁硕:“……” 他立刻解了自己的下去,三步并做两步绕过车头去把人截胡。 计迦楠已经到了车头,被拉住后带了回去,宁硕双手扶着她的肩头把她压在了车门上。 天际的夕阳已经只剩下点点余晖。 女孩子一抬头,红彤彤的眼眶倔强地挂着没有掉下的泪水,红唇深深抿着,却看得出一脸受伤。 宁硕本来想训她的话噎在了喉咙口,深深看了几秒,不由双手再次捧起女孩子的脸: “怎么了这是?就算是,退一万步是,也没人不爱你了,怎么这么大反应?” 计迦楠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危险。 她马上低下头不敢再和他对视。 宁硕把手放到她肩头。 计迦楠抽噎道:“现在挺好的,不想要那么多事情。” “嗯。”宁硕倒是一秒理解了她的想法,他们家本来就不算太平静,她自己这短短二十几年里,发生的事不算少,想要平静的生活太正常了。 “那就不要了,肯定不是,我已经确认了。”宁硕安抚她。 计迦楠:“你确认的不作数,你去问,必须问。” “……”男人点头,“好好好,问,我们迦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都听。” 计迦楠吸了吸鼻子。 宁硕从她身边侧身,把手探进车窗中去抽个纸。 期间感觉到身侧的小姑娘拿眼角偷偷看他。 被他抓个正着。 她又低下了头。 接着,又在他视线里瞄了眼他:“你生气了没有……宁硕哥。” 他一顿,下一瞬就失笑,转过身伸起手,拿手背给她揩掉眼泪:“生什么气?我说了,你不要我哥哥还是喜欢迦楠的,嗯?这不是我惹的吗怎么我还生气了。” 计迦楠眼角又一酸,盯着眼前的胸膛一会儿,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徐徐靠近,把脸埋在他胸膛,眼泪蹭他一胸口。 宁硕湿漉漉的手停在半空,再缓缓落在她肩头轻轻揉一揉,很有分寸地没去抱她。 哄好了,宁硕上了驾驶座,带着人一起去应酬。 天边飘开层层暮色,迈巴赫迎着晚风开向不远处的一座园子。 计迦楠一路已经收拾好情绪,下了车就和宁硕聊起了工作。 倚园秋夜的晚风吹着落叶打在脚底下,皮鞋和小白鞋的脚步声不知不觉在风里一致。 临近包厢的时候,宁硕问:“穿这样冷不冷?” “嗯?”计迦楠低头看自己,“我穿外套了呀?” “腿,光秃秃的。” “……”她抬头。 宁硕对上她的眼,眸子里飘过了比廊下灯火还晃眼的笑:“我们小迦楠,怎么风格百变的?” “……”哦,故意的呀,为了吸引你注意呀。 表面上,计迦楠还是多少有些害羞:“怎么了吗?不好看?不成熟?” “好看,就是……是挺显小的,哥哥感觉带了个小实习生似的,”他语气含笑,半开玩笑,“怕别人不尊重你这女老板啊。” “你别不尊重我就好了,女老板才不管别人。” 男人低笑:“我敢不尊重吗?不过下次又是什么样的?过几天又换风格了?” “对呀,我想想下次什么装扮,也不能老扮嫩。” “这什么话?你才二十四。”宁硕站在包厢门口,敲了敲门,最后瞅身后的女人一眼,靠近她低语,“我们迦楠还小呢。” 这个合作方说是一男一女来,但是实际上还多了一个男的。 “宁总,您也来了?”那个计迦楠不认识的男人起身和他握手,又微笑看向他身侧的人,“这就是宁氏新来的那位计总?” 宁硕给计迦楠拉了椅子坐在一块,点个头回应了其他人的招呼后,看向那个说话的人:“不是新来的,之前所在的公司与宁氏科技合并,她现在是这边的ceo。” “哦~这样。”男人恍然,马上越过桌子伸手去握,“计总厉害,以后不吝关照。” 计迦楠伸起手递了几根手指过去,然对方却握住了整个手掌。 她微顿,好在下一秒人就松开了。 全程看在眼里的宁硕微微眯眼,一会儿人还要敬计迦楠的酒,一副新认识了个行业的人得客气招呼的样子。 宁硕抬起杯子挡住,不紧不慢地说:“她不会喝,我来。” 那个男人对着计迦楠挑了眉:“计总不会酒啊?” 计迦楠确实不会,不过度量小的还是能喝点的,这种酒局上的都是葡萄酒,她之前在其他应酬上有喝的。 只是今晚宁硕全程没给计迦楠说话的机会,闻言已经先一步出声: “嗯,不喝,所以我来陪着了。” 对方那位女老板笑说:“宁总好绅士,同事而已就这么关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一对呢。” 计迦楠:“……” 她脸颊在这秋夜里飘起了燥热,下一秒一句让她全身都热的话飘入了耳朵。 卧在椅子里一身慵懒的男人敲着手中的酒杯,语调勾人:“就是。” 计迦楠:“……” 她忍着没有去看他,只是愣了愣后,配合地羞涩一笑,其实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可以看出那个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只是想去再看计迦楠一眼时,眼神不经意间先擦过了宁硕。 被男人瞳孔中那黑不见底的光一照,他顿时就不敢去看计迦楠了,干笑着抬手去敬了杯酒。 一顿应酬下来,饭桌上流传开宁总计总恩爱有加,甜蜜羡煞旁人,期待不久后的喜酒的话。 南加故事 第33节 计迦楠到停车场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宁硕哥,你……” 想起来喝了酒,宁硕开了车门后指了指驾驶座:“来开。” 计迦楠:“……” 她嘟囔:“我怎么感觉你教我开车是为了让我给你当司机呢?” 宁硕笑了笑,站直了身子。 计迦楠立在车尾,目之所及里男人单手插在墨色的西裤口袋,另一只手闲散地搭在打开的车门上,一米八八的颀长的身姿往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风月一吹,那张五官好像比记忆中还要好看许多。 她心跳加速。 男人丹凤眼含着笑意睨她,语调格外不着调: “怎么了?哥哥还给你当了一晚上男朋友呢,开会儿车不愿意了?” 计迦楠:“你一会儿要给我当亲哥一会儿当男朋友,你可真繁忙呢你。” “……” 他叹口气,手从口袋里拿起来,招了招。 计迦楠磨磨蹭蹭地过去,他把她揽住送入驾驶座,长臂几根手指按在车顶,精瘦却有力的腰弯了下来,背着浓浓的月光,深邃的丹凤眼含着光投入车厢: “我这么忙你还不感动?还不都是为了你。” “……” “给你当哥哥你不要,当男朋友你也不稀罕?” “……” 他薄唇微勾,眼底却很受伤:“小、白、眼、狼。” 第22章 “迦楠宝贝”。 宁硕绕过车头进了副驾座, 还没拉上安全带呢,忽然眼前递来一张纸,按在了他心口。 刚刚弯身面对着她的时候, 计迦楠注意到他胸口隐约有一番湿润。 她有些难为情的喃喃:“这么久还没干。” 宁硕定睛看着胸前几根妖艳的酒红指甲按在他心口, 捏着纸巾擦了擦,他身子泛过一道明显的异样。 “不用了。”他混不在意, “没事。” “被人瞧见了不好看。” “已经应酬完了, 还怕什么。”他握住她的手,对于小姑娘对他太温柔太亲密的动作有些不自在, “走吧, 送你回去了。” 忽然窗外传来敲车框的声音, 宁硕回头瞅出去。 谈之醒站在外面, 身边停着他夫人,应该也是来应酬。 此前启动车子后车窗被降下来通风, 所以外面的人能轻易窥探到车里的情况。 谈之醒确实携夫人来应酬,忙完正要出去,路过注意到这边停了辆眼熟的车,而车里还有两个分外眼熟的人, 而且……两人挨在一起, 跟接吻似的。 他不由走近了,看出来没在干那离谱的事,但还是很困惑,这俩在这“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干嘛呢?说情话? 计迦楠随着睨了过去, 见到是什么人后, 一愣。 宁硕已经坐直, 边松开手上拉起的安全带边出声:“怎么?应酬?” 谈之醒没出声, 让出一个道来给他开车门。 计迦楠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二哥问宁硕:“你俩干嘛?” 宁硕阖上车门站在他们俩面前:“应酬呢, 要走了。” 谈之醒瞥了眼绕过车头过来的计迦楠:“那你俩搁车里做什么呢?半天还不走?” 计迦楠:“……” 她轻咳了声,先喊了声二嫂后,跟谈之醒说:“没什么,就是,宁硕哥衣服弄湿了,抽个纸给他。” 谈之醒眯了眯眼,再瞅了眼宁硕的身上,倒是隐约能看到他胸口的位置颜色有些许深,但是……他怎么弄湿到这个位置的?酒? 递纸巾能成立,但是刚刚那距离,他怎么感觉不是递给他擦,而是她在动手帮忙? 附近人来人往,没少来应酬的圈里人都跟他们俩点头招呼,谈之醒也不好在这地方挑开话问计迦楠,只能点个头,又跟计迦楠说: “应酬完早点回去。” “哦,嗯。”她很乖地点个头。 谈之醒示意宁硕得把她送到家里去。 后者云淡风轻地扯了抹浅笑,声色清冽:“不用说。” 谈之醒挑眉反问:“怎么就不用说了?这我妹妹,又不是你的。” 宁硕余光里注意到计迦楠脸色微变,也不敢玩笑说也许就真是我的呢,他挥挥手示意不早,回去吧,末了就招呼计迦楠上车。 谈之醒才发现计迦楠上的是驾驶座,不由困惑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你开起车了?” 计迦楠边拉安全带边看出去:“我会开的啊,二哥。” 谈之醒:“不是……你不是说你这几年都没碰过车吗?” 她点头:“我刚重新学了。” “什么时候?” “下午。” “……” 谈之醒震惊地看向对面那个坐进副驾座的人,不可思议:“下午学的,你就敢上她的车?” 计迦楠:“……” 宁硕依然不上心地笑:“怎么不敢了?我教的。” 谈之醒估计也是他教的:“不是,你不怕被她送走啊?” 计迦楠:“……” 宁硕淡然表示:“不怕,活够了就行,那么在意生死做什么。” 计迦楠:“……” 谈之醒:“……” 他沉着脸收回目光看计迦楠:“喊代驾吧你俩,我真是服了,家里可都就一个,还不惜命。” 计迦楠:“……” 为了印证谈之醒的话,计迦楠倒了车出去,一脚油门扫起不少路边的落叶。 谈之醒携夫人站在原地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嚣张迈巴赫,好一会儿无语。 最后跟夫人说:“我可算知道那小玩意怎么就喜欢跟着那小子混了,他就纵着。” 杭若失笑,安抚他:“别担心啦,宁总是最沉稳的,会顾好迦楠的。” … 计迦楠耍了下威风后,车子进入市区,车水马龙将她淹没,她马上就怂下来了,紧张地喊人:“宁硕哥。” 他脸色温柔,看过去:“不怕,不要踩油门,把脚放到刹车上,就这么走就好,和别人保持几米车距。” 计迦楠按照他说的做着,虽然车速进展如蜗牛但是好在本身路上也塞得一塌糊涂,因此一路下来算是还挺顺路。 终于到了苇江花园,正要下车,计迦楠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向副驾座的人:“我……我回家了,那你怎么办啊宁硕哥?” “我已经喊司机来了。”他浅笑,“早点休息。” “嗯。”计迦楠点头,下了车弯腰对他说,“那你也是,晚安。” “晚安。” 人走了,司机一会儿就上了车,不过意外听到宁硕说了句:“回家去。” 宁硕挺少晚上回家的,一般都是周末有空了就起床后回家吃个饭。 家里的宁先生自从他接手了宁氏,现在挺清闲,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国外。 这两天就是宁池安从美国回来了,今天顺路就去了趟宁氏瞧瞧他那十几年不见的白赚的儿子。 宁池安身子不好,作息很规律,这会儿才九点已经回房了。宁硕听家里阿姨说后,也没去找他,径直回了房休息。 第二天是周五,还得上班,宁硕也没有太晚休息,洗漱完就躺下了。 深夜充州市区刮起秋风,落地窗外满是树叶交缠声,这座繁华的都市,别人眼里绮丽绚烂的充京城,好像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时间好像缓缓的,像电影倒叙一样,被风声拉回到了九十年代,那个有很多很多故事的岁月。 宁硕没睡着,脑海里都是计迦楠的事。 宁池安早睡早起,六点时分起床吃了早饭后就固定出门去了,阿姨来不及跟他说一声宁硕昨晚回来了。 七八点时宁硕起床,听说宁池安不在家里了,就出门上班去。 今天宁氏临时多出来点工作,宁硕下班时分发了个消息给计迦楠,说他要出差去,回来再找她吃饭什么的。 她没问某件事,宁硕就也没有主动去说,让她被迫记起来这好像让她不怎么开心的事。 去了趟加拿大,又顺着去了美国探望母亲,这些年他总是差不多一个季度去一次,逢在附近出差就也会顺路过去,不用再跑一趟。 再回来已经九月底,充京已经秋意浓厚了。 不知为何一看这满城枯黄落叶,宁硕自己就想起来那个关于计迦楠身世的事,她看着是已经忘记了,从来没提过,他反倒是记在了心里。 从机场直接驱车回家,宁硕这次跟家里阿姨嘱咐,明早宁池安起床就跟他说他回来了。 第二天的阿姨照办。 宁池安彼时正在餐厅吃饭,闻言挑了下眉,点点头说:“那他一会儿还得上班,做份早饭留着。” 南加故事 第34节 宁硕七点就起来了,宁池安今天也没出门了,正在厨房泡茶喝,人一日几杯茶比三餐还缺少不了。 宁硕懒洋洋地喊了声:“爸。” “嗯。”宁池安温和地应了句,“你怎么昨晚就回来了?” “从机场回来,顺路。” 宁池安点点头:“去看你母亲了?她还好吧?” “不是我去前几天您才去看了?” 宁池安失笑:“人呐,总是一天一个变化,我问问怎么了?” 宁硕扯了下嘴角,说了句好得很,末了就换了话题,挑起他想聊的事:“明天周末,我也回吧,看看迦楠有没有空,带她来吃饭?” “行,好。”他立马应了,平静的脸上也飘起笑意,“小迦楠,是跟她父母住在那个……” “苇江花园。” “对对,谈慎履夫妇还住那儿呢,跟父母住,挺好,离我们家也不远。” 宁硕不动声色地瞧了瞧父亲非常不错的脸色,到他身边去倒水,顺便一副闲聊的模样: “迦楠父母年纪和您差不多,没有孩子,也没早点收养一个,迦楠小我不少。” 宁池安笑说:“养孩子不是讲究个机缘巧合?人家也不迫切,可有可无。” 宁硕颔首,放下水壶:“那迦楠……怎么养的?这么凑巧养了个这么粉雕玉琢的。” 宁池安愈发地笑了,点头不否认他说的话:“是挺凑巧,他们能收养小迦楠,说起来还是靠我。” 宁硕心一突,目光微动,怔怔看向父亲:“什么?” 宁池安没有察觉到他变色的脸,举着茶杯出去,边走边慢条斯理地说: “那会儿,宁氏医院接收了一个孩子,状况不太好。是一个环卫工发现的,恰好在我们医院附近,就送过去医治。” 宁硕不懂了:“环卫工发现?为什么?迦楠不是福利院抱的?” “那不是。”宁池安想都没想地说,声音由远而近飘来,“只是她父母不想说了伤害小孩子,所以身边的人也都默认这个说法,你们小一辈的,就不知道了。” 宁硕眯了眯眼看着父亲的背影,须臾回过神,捏着水杯跟过去。 宁池安在沙发坐下:“那环卫工半夜扫路,在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裹在袋子里的小婴儿。” 宁硕脚步微滞。 宁池安放下茶杯在桌上,继续不疾不徐道: “然后报了警。那年充州有台风,那小家伙才一个月左右,被丢在垃圾桶里一晚上,淋了一夜台风雨,被冻得都要不行了。被送医院后,检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就估摸是因为这个被丢了的。” 宁硕捏紧了下手中的水杯:“那……宁氏医院每天那么多病患,您怎么知道这事的?” “报警了嘛,记者也去了,”他抬头看着儿子,浅笑,“登报找她父母,所以我这才耳闻了一些。我书房,这会儿应该还放有当年的报纸,九,九六年的吧。” 宁硕恍然,终于再次动身走过去落座在父亲对面:“后来呢?还有这么一出事,我还以为,谈三叔真是从福利院抱的。” “他们夫妻那会儿并不怎么想养,不会去福利院找孩子的。” 宁池安卧入沙发,语调缓缓如秋日清晨的阳光,不浓不淡,像在闲聊起一桩似真似假的故事: “他妻子不能生育,但一直是想试试,谈慎履是觉得不用受那罪,他们夫妻本身就是联姻的,感情不多,他觉得有没有孩子都一样,真要回头养一个就行了。” 他笑了笑:“说来就是挺有缘分,那天我俩谈事,电视上就放着这一出新闻,我就闲聊起来,说那孩子就在我医院呢,才一个月的孩子在台风天丢垃圾桶里,我看过,长得还特别可爱,父母挺狠心。” “嗯。” “你谈三叔听了,自然就随口问我什么缘由。”宁池安轻叹口气,“那缘由左右就那么一个了,先天性心脏病,估计是没钱治,就丢了。” “嗯。” “然后,谈慎履,人也不差钱,问了句父母找到没有,没有的话就他出钱治,不能放着自生自灭。我说那也不至于自生自灭,进了宁市医院,再不济最后也有宁氏慈善基金接手,出不了事,但他说他知道了就他来治好了,他觉得可怜。” 宁硕点点头。 宁池安:“后来他也去医院看了那孩子了,说来就是挺有缘分,我记得那一阵小迦楠一直发烧,反反复复的,总是哭,医院都是医生护士,看着冰冰凉凉也哄不好她,一次恰好他夫人去了,就抱着哄,给哄住了,人不哭发烧就好得快,然后一精神,就会冲他们夫妻俩笑,笑得挺甜。自然而然的,他夫人就舍不得了,后面就被他们收养了。” 宁硕“嗯”了声,举杯喝水。 宁池安回忆:“迦楠小时候是特别可爱,粉雕玉琢一小只,常常跟着她父亲出去玩,我也没少带。” 他笑了笑:“她现在是长大不记得了,那会儿可喜欢被你爸带着了。” 宁硕灌下最后一口水:“命挺不好。” 宁池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摇摇头: “那不会,小迦楠运气可能不好,没有投个好胎,但是命是很好的,受一晚上罪后,被谈家的人养了,这辈子都舒服了,你谈三叔多疼这个小千金,捧在手心都怕摔了,这么多年也就她一个,没再想着再要一个。” 想了想,他继续说:“前几年要离婚,最后也是因为这个小迦楠没有离成,说是孩子本来就是收养的,父母还离了婚,对她伤害太大。” 宁硕意外,再缓缓点了下下颌。 宁池安品了口茶后忽然看了眼他:“你今天,怎么问起迦楠的事来了?” 宁硕起身准备去吃饭:“我以为你生的。” “……” 宁池安失笑:“你怎么想的?我生的,然后给你谈三叔养?” “嗯。您没结婚又有对象,对迦楠又好,加上也不是没有过孩子遗留在外,我这合理怀疑。” “……” 宁池安被他说得愣是也无话可说,最后摇摇头笑着表示:“你爹就你这一个,这我可以保证。” 说着就要出门去会友了,临走前吩咐,“明天带迦楠来吃饭啊,是不是我生的都一样。” 宁硕用完早餐上楼,打算拿个西装外套上班去,路过宁池安的书房,停顿了下,又推开门进去。 在父亲一惯放着陈年旧书籍与报纸的书柜找了找,找到一堆放在盒子里的已经泛黄老旧的报纸。 翻了翻,【一九九六】四个字醒目地飘入瞳孔。宁硕抽出那一沓,很快见到更加醒目的一个寻亲标题。 本想看一下上面的文字,却一眼看到隔壁的一张图,躺在襁褓里的一个月小朋友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看镜头,好像知道别人拍她是在帮她找父母一样。 那小脸长得,是真的天生可爱,软绵绵的,跟个棉花糖似的。 “从小漂亮到大。” 宁硕低语,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再看了看整个寻人的文章。 … 计迦楠昨晚和父母吃饭,一家人一年到头,哦,几年到头难得吃一顿,所以她心情不错,还喝了点酒,最后早睡晚起。 手机振动起来时,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 一会儿听到是专属铃声,宁硕给她唱过的富士山下。 她一个醒神,马上去拿手机:“喂……宁硕哥。” 那头刚到公司车库的男人挑了下眉头,边熄火边出声:“这是,还没起呢?迦楠?” “嗯。” 他笑了声:“女老板这个点还没准备起床上班呢?” “女老板为什么要那么循规蹈矩呢,你要扣我工资?”她揶揄回去。 男人似流水般清澈的笑声不疾不徐透过听筒传来,计迦楠觉得身子都飘过细密的电流。 “扣工资有什么用?年尾分红该分还得分。” “哼。” “去睡吧,怎么这么困呢?”他语调格外温软。 “我不困了,一听你的声音……” “怎么,哥哥的声音,给你整醒了?” “嗯,”计迦楠蜷缩身子,屏住呼吸喃喃,“好听,一听就清醒了。” “是嘛。”他笑出声,“那以后给你提供叫醒服务好了?省得我们女老板年尾分红都没了。” 计迦楠眼底笑意流淌,好像阳光落在了她眼眶:“那太麻烦你了,哪好意思,你回头给我录个起床铃声好不好?我拿来当闹铃。” 宁硕直笑,满口应了。 直到挂了电话,计迦楠才想起来,宁硕找她干嘛来着?都没说。 正要发消息去问,忽然微信先一步进来了他的消息。 一段语音,阳光好似在男人泉水一般动听的嗓音里荡漾: 「good morning, it's time to get up, my jianan baby。」 第23章 无师自通 一整个早上, 上班时间计迦楠都在魂游天外,满脑子都是宁硕那句“迦楠小宝贝”。 好想见他。 非常想,二十天没见他了, 自从他去出差。 但是不知道以什么名目约人。 平时两人吃饭都是工作的时候, 私底下还没约过。 下午在公司开完一个会议,计迦楠想着早上的事, 就借着这个由头给宁硕发消息: “宁硕哥, 你早上找我没什么事吗?” 还没走回到办公室,他就回过来了:“有, 明天有没有时间?一起上我家吃个饭?” 上他家吃也是吃, 可以吧, 将就了, 计迦楠马上愉快地应了。 有了这一个约定,今晚她就忍着没有去见他。 第二天是周末, 计迦楠去宁洲湾看房子。 南加故事 第35节 屋内原有的轻奢设计都被砸掉了,整个六百平的大平层重新画了设计图,留了三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娱乐房, 其他的客厅餐厅会客区吧台也是一应俱全, 就是没像宁硕的设计那么单调,他好像除了休闲区就没其他的了一样,还真的和他的性子极为搭。 这房子从五月份就开始装修,现在已经快十月, 紧赶慢赶的也算是快好了。 计迦楠打算国庆趁着公司休假搬个家。 十来点的时候, 她看完房子恰到好处地给宁硕发消息:“宁总, 周末, 起来了吗?” 彼时的宁硕确实还没起, 昨晚出去喝酒了,半夜才回来。 听到床头那边飘来了点声音,但是想着是周末也没什么大事,就没有马上起。 大约十分钟后,手机再次振动了下,这会儿是语音电话,微信那千篇一律的声音太明显也太吵,想要忽视都不能。 宁硕闭着眼长臂往床头柜那处声音来源伸去,摸到手机拿起来,到眼前时才微微睁眼瞧了下。 “迦楠”二字弹在上面,还有女孩子一张远景背影照,宁硕意识逐渐清醒,下意识挪动拇指点了那抹绿色接听键,接着手机放到耳边去。 “喂……” 计迦楠一听这又哑又苏的声音,就咬了咬唇,心动:“早上好,你的迦楠呼叫你起床啦~她都饿啦。” “……” 男人低低地笑。 女孩子一惯细柔的嗓音伴着些许风声飘来,似远又近,很有那些电台女主持的样子,很抓人心。 计迦楠听到电话里传来男人舒惬的笑声,渐渐的是慵懒地翻身起床的声音:“好……哥哥起床,投喂迦楠去。” 计迦楠心跳飞飚,不知为何他这样说话,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他心向着她,爱着她,只要是她他怎么都可以一样。 计迦楠小声喃喃:“我在宁洲湾。” “是嘛,给你开门,上来。”宁硕出了卧室去门外按电梯,末了回房去洗漱。 没多久,外面会客区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计迦楠知道往前就是卧室了,他就一个卧室,很好认,而且他门并没有关紧,从里面隐约能听到一丝丝水声流动的感觉。 和海浪不一样,洗漱的水声总是细密,动听,抓人耳朵。 他可能在刷牙洗脸。 计迦楠知道不能往前了,但是脚站在动静区分界线处,就是回不去,就是很痒,想往前。 想窥探他的生活…… 闭了闭眼,计迦楠迈开腿动身。 刚站到那个开着九十度左右缝隙的门口时,恰好撞见卧室里面宁硕从某个门里走了出来,应该是浴室?也到了那边的门口处。 好像是专门出来招呼她的,他也朝这看来。 然而两人都刹停了脚步,见到彼此的那一刻都没再动。 计迦楠是到了门口了,不好意思就这么径自推开门进别人的房间。 宁硕则是,目光落在来人的衣服上而生理性条件反射地刹停了步伐。 那一袭烟蓝色旗袍把女孩子本就纤细又丰满的身材勾勒得好像设计师的画板,开叉的口到了大腿中段,白腻如脂的细腿在裙摆里若隐若现,不盈一握的腰处一抹肉粉色搭配,把原本就勾人的小蛮腰衬得直接让人移不开眼,好像一只手摸上去就能够遮住,就能摸到一把细腻的肌肤,再把人按怀里来。 上面的宁硕看不了,被旗袍衬出来的尺寸实在是,多看一眼都不是好人了。 从搬过来起,几年里都没有女性踏足过的房子,忽然卧室区来了这么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宁硕有生以来第一次说不出话,动也动不了。 计迦楠是大概能预料到她宁硕哥见到她的装扮又得停一停,看一看了,但是她没想过这会儿他半天不动是因为这个,她这旗袍的威力这么大。 清晨方醒的男人目光清润深情,一身灰色浴袍把人衬得气息十足慵懒。 计迦楠扛不住他这么看她,见他还没动,她茫然又不自在地笑了笑。 屋里的男人大概也是忽然明白什么叫一笑生花,屋内荡漾的绵柔海风里,似乎一下子伴随了细碎的阳光,晃眼又不夺目。 “宁……硕哥。”计迦楠试探性地喊,干嘛这么看着她呀,二十天没见是在外面有小迦楠了?这么陌生的样子。 宁硕终于动了动,清了清嗓子,低咳了下,迈开腿走过去:“这么早啊,我们小迦楠,大周末反倒不休息?” “我就喜欢颠倒的生活。” 他失笑,眼底飘着无奈,到她面前拉开门。 计迦楠从他身侧擦过的时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摆,屋内他开着窗,风掀起她的旗袍裙摆撩过他的浴袍。 她去看的时候,那裙摆才徐徐落下。 宁硕也在看,计迦楠一瞬想原地出去,脸色爆红。 宁硕抬眸,眼神拂过女孩子大变的脸,笑了笑,倒是一副很平常的模样,顺着出声说:“计总,今儿又换风格了?好看。” “……” 计迦楠纠结着几秒,才故作镇定地说:“你不是说我上次穿的太显小吗?今天够成熟优雅了吧?” 宁硕眼睛一秒间从她肩头的斜颈纽扣往下挪,一颗颗地看,顺着s型的身姿曲线看到她开叉的大腿处,转开眼进去。 计迦楠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结果男人转身的那一秒,张口说话,字如盛夏台风天的雨珠,热烈地砸落在她心口: “嗯,身材很好,曲线曼妙。” 计迦楠:“……” 她站停不动了,直到宁硕拿着遥控开了窗帘,不止风,大片阳光流泻满屋,蔓延到了玄关处计迦楠的脚下,她还没动。 宁硕笑着走过去,微微弯身,单手撑在门框上,眼含着光看眼前粉嫩精致到没话说的一张脸:“不进来?” 计迦楠心扑通扑通地跳,对着这张近在咫尺地脸都有些晕眩了,然后忽然之间就想起前一段时间无意聊起的离谱的事。 她这一阵没见到他,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宁硕哥。” “嗯?” “你……你最近,没回家吗?今天才准备回去?” 宁硕对上女孩子探究的小眼神,立刻知道她在说什么:“回去了,昨儿就回了。” 计迦楠眼皮跳了跳:“那你,记得那事吗?” “记得。” 计迦楠呼吸都屏住了:“你问了?那你爸爸怎么说的?他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宁硕手指抬起来,刮了下她娇挺的鼻子:“福利院里来的。” 顿了顿,计迦楠马上笑逐颜开……“果然是~我就是我爸妈福利院抱来的~我亲生父母应该是没钱给我治病了,也许以后还会来找我呢。” “那不会。”他斩钉截铁。 计迦楠没注意到他一刹黑了不少的眼底,兀自说:“我也不管,倒是你,以后少攀亲戚。” “……” 宁硕失笑,“你这小玩意……刚刚还夸你了,这么没良心。” 算了,宁硕不想提这事,让它过去吧。 计迦楠依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她一脸无辜,一脸无害地顺着他的话题问:“你好像每次都很注意我穿什么?”每次都达到了她要的效果,还有点超常发挥。 “太显眼了,我能不注意到吗?”他理所当然地道。 计迦楠大概是脑子发热,还抽风问了句:“什么显眼啊?” “……” 宁硕定定望着她,没说话。 计迦楠:“我……身材吗?” “……” 宁硕滚动了下喉结,无声点头。 计迦楠:“……” 一股火从脚底下生起,腾的一下子飘到整个肺腑,烧得她脸红。 宁硕低笑,直起身子,嘴里悠悠念了句“是真好看,我们迦楠长大了”。 计迦楠转身默默出了卧室。 宁硕低笑,收回目光进衣帽间换衣服去。 计迦楠在他客厅,人倒在沙发上慵懒地斜倚着扶手,怀里抱着个抱枕,一头灰色长发披在扶手上,歪着身子拿手掌撑着脑袋。 慵懒得好像阳光都比不过她。 宁硕薄唇不自知地一勾,去了厨房,热了杯牛奶,另一只手端着杯白开水边喝边走出来。 计迦楠觑了眼晃到面前的一双长腿,他以往在她面前都是西装居多,难得见穿了身休闲装,黑裤把笔直的长腿裹挟在内,休闲t恤被咸湿海风一吹,隐约贴上腹部,露出八块肌肉隐隐的轮廓。 “你昨晚很晚休息吗?宁硕哥。”计迦楠问。 宁硕在她身边坐下:“嗯,去喝酒了。你三哥最近事情挺多的,去聊一聊,说说事。” 计迦楠略有耳闻:“我以为他和我三嫂青梅竹马的修成正果了呢,怎么前一阵要会离婚呢,还和薄氏那边的人有什么牵扯。” “应该是不会离。” “为什么?” “很多事,一两句说不清,他们俩挺复杂。你们谈家的人就是有些身不由己,幸好就你一个小女孩,不然也是联姻的命。”他笑了声。 计迦楠瞄了眼他:“那你呢……你的婚姻你能做主吗?” 宁硕云淡风轻地点头:“当然。我跟他们不一样。” “嗯……那就好。” 计迦楠把脸埋入枕头里。 宁硕看了眼腕表,才十点出头,也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你那房子怎么样了?要不哥哥看看你那房子去?现在还早。” 计迦楠“唔”了一声,没动。 宁硕瞥了眼她:“迦楠。” 南加故事 第36节 她往后靠上沙发,从抱枕里抬起头,小脸被闷得发红,脸颊旁的发丝缭乱。 宁硕挑着眉看着,下一秒女孩子睁开眼,又皱了皱眉。 宁硕:“怎么了这是?” 计迦楠抿抿唇,没说话,也没动,一脸纠结着什么一样。 宁硕不由凑近:“这怎么了?脸色这是?不舒服?” “唔。” 他眯了眯眸子,脸上已经一秒露出担忧:“哪里不舒服?” “肚子。” “吃坏东西了?大早上就吃坏啊?” “没,早上没吃。” “那怎么了?你怎么一早起来还不吃了?” “你也没吃。” “这话说的,我才起来不到十分钟。” 计迦楠没说话,咬了咬下唇,眼神有点闪烁,又在宁硕的视线里,拿出手机打开,点进备忘录。 身边的男人看到她戳进一个标题为“生理期”的备忘录里,上面有一排日期,差别都不大,都在月底。 她滑到底下,看到最后面一个时间是八月二十六号。 今天是九月二十四。 宁硕顿了顿,收回了目光。 计迦楠放下手机:“我……我先回家一下,房子基本上好了……改天,再去看吧。”她扶着扶手要站起来,“宁硕哥……一会我直接去你家吧。” 宁硕仰头:“坐着,需要什么?哥哥给你去买。” “……” 计迦楠一时间觉得火都把她烧没了。 她转开脸,假装撩了撩头发:“不,不用了,我回去就行。” 宁硕看她手捂着腹部的样子很难受,伸手握住女孩子的手腕把她带下来。 计迦楠身子一晃,人倒在了他臂弯里。 男人低头,她抬眼,两道目光猝不及防地深深交融在一起,解不开的那种距离。 计迦楠整个人在他直勾勾赤.裸裸的眼神里都要化了,崩溃地往后栽入沙发里。 宁硕彻底失笑,把她扶起来,双手捧着女孩子挂着发丝的精致脸孔:“你什么我没看过啊?一个生理期这么别别扭扭的。” “……” 计迦楠彻底被身子里的火烧起来了,但是却确实放松了很多,直接往后躺倒在沙发里,慵懒躺着:“那,那你去吧……快点。” 宁硕起身:“去卧室躺躺好不好?” “不用,你就一个卧室。”她轻声呢喃,转过脸不看他,还是不太好意思面对。 宁硕莞尔:“一个怎么了?不能用?哥哥也不知道有天需要给你备一个啊。” “……”她小小声辩解,“哪里要给我备,我房子就在下面。” 宁硕没再说,径直扶她:“去里面躺躺,外面凉。” “别……一会儿弄脏了。”她羞涩非常,躲开他的手把脸埋入抱枕里,娇声喊着,“你快去嘛宁硕哥,趁着我还没把裙子弄脏,我不想换了我的旗袍。” 顿了顿,他点头:“行行行,去了。”宁硕揉了把她的脑袋,“忍一忍,我马上就回来了。” 计迦楠正嘴角微勾起来,一阵放松想等着他出门回来,结果某一秒,她也不知道是哪一秒,忽然一双长臂穿过她的膝下和后颈,她一瞬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计迦楠一脸慌乱地回头看抱她的人,手下意识伸去搂他的脖子。 男人鼻梁上的小痣还隐约挂着,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依然深情,像深夜的海,无法不迷恋。 计迦楠一边感受着男人胸膛呼吸时的起伏,又感受着彼此交缠的呼吸。 “宁……硕哥。”她嗫嚅唇瓣,细弱蚊蚁地喃喃。 “嗯,上卧室躺着,跟我讲究那么多,”他一边把她抱向卧室,一边说,“海边风大,都快入冬了。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回来伺候我们迦楠小宝贝。” “……” 计迦楠徐徐把下巴靠在他肩头,手也揽着他的肩膀,小声喊:“宁硕哥……” “嗯?” “你,”她声音格外格外地低,“怎么熟门熟路的样子啊?伺候过?” 距离太近,宁硕还是一字一句都接收到了,不由阖下眸瞧她:“这想法,有点危险了。” “……” “哥哥风评被害。” “……”她羞涩一笑,“我不是那意思,可是,你,谁让你……” “我只能说,关于我们迦楠,哥哥必须无师自通。” “……” 计迦楠一头埋入他肩窝,害羞得炸了。 他在她头顶上笑。 第24章 迦楠有喜欢的人 把人轻轻放在大床上, 宁硕扯了被子给她盖,计迦楠忙挡住:“别……一会儿都脏了。” 宁硕直接给她整个人蒙上。 计迦楠:“……” 他也没说什么,起身去把落地窗关了, 再回来问:“买什么……牌子的?” “……” 计迦楠抓了个枕头在怀, 小脑袋埋进去:“你,你先出去吧, 宁硕哥, 我发你手机。” “行。”他笑了声,迈开腿往外走。 计迦楠等人不见了, 马上上网搜索下她惯用的卫生棉牌子, 保存了图片发给宁硕。 大约发过去十秒, 她就默默把截图撤回。 宁硕:“?” 计迦楠:“……?” 宁硕:“哥哥还没看清上面的……数字。” 计迦楠:“……”什么数字?尺寸吗? 计迦楠闭了闭眼, 仰头深呼吸两秒后怂怂地重新发过去。 又过了十秒,她试探地问:“看好了没?” 宁硕回了两个字:“傻瓜。” 傻瓜埋在枕头里, 哼哼唧唧地难受,一边难受一边笑,笑着笑着就坦然了,倒在床上休息, 没再动。 那条消息也没有撤回。 宁硕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的人已经双眸紧闭, 呼吸很轻,在阳光里几乎可以忽略,似乎睡着了。 他把东西放浴室,又出去准备把顺带买来的红糖拿厨房里去。 计迦楠听到点动静, 睁开眼睨过去。已经出了卧室门的男人回眸看进去, 然后牵了下薄唇一角, 手指了指浴室:“那儿……” 计迦楠爬起来, 缓了会儿困倦, 起身马上就进浴室去了。 还没来,没有弄脏衣服,只是她来例假之前反应都会很强烈,疼,酸麻,不用半天就会来了,所以要提前贴上,不然晚点去吃饭就惨了。 忙好,计迦楠有些不自然地走出去。 见宁硕在厨房,男人颀长的身姿沐浴在十来点的阳光中,挽起袖子的手臂在光里虚虚晃晃,人气息清闲又慵懒地站在岛台边,一只手夹着烟。 清早的阳光透过厨房飘窗飞过他呼出的烟雾,也模糊了男人流畅的下颌线。 计迦楠总觉得他随意一站就是她的整个青春,他看她一眼她就足以沦陷,此刻也像被一颗糖吸引,慢吞吞又路径笔直地走了过去。 他没看过来,但是明显知道她来了,说:“去坐着,或睡觉,别走路了。”说着那只夹着烟的手去摸了摸那个水壶的触控按钮。 那壶是透明的,棕色的水在里面翻滚。 计迦楠不知道是什么:“你在煮什么?宁硕哥,早餐吗?” 他薄唇牵了牵,摇摇头:“一会儿我们就去吃午餐了。” 计迦楠就没再问,眼看他把烟放嘴里,边抽着边朝她看来,俊逸的五官在白雾后若隐如现:“去坐着,别在这儿吸烟味。” “我还挺喜欢烟味的。” “……” 他无奈失笑,把手伸到岛台的烟灰缸里,一摁,计迦楠听到一丝火苗浇灭的那种滋滋声。 她心里的火苗却呼呼往上冒。 男人转身去拿了个杯子,再拿起那水壶,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计迦楠终于闻到空气中飘着一缕甜味,红……红糖味? 意识到他做什么的时候,宁硕已经端着那杯子出了厨房,另一只手揽着她往客厅走。 计迦楠被迫跟着走,有些难为情地说:“宁硕哥……我没喝过这个。” “那试试,也许就不疼了。” 南加故事 第37节 “……你怎么,知道我疼呢。”她话都不利索了。 宁硕把水杯放客厅茶几上,扭头看她:“这小眉头都皱起来了,怎么不疼呢?” 哦…… 计迦楠嘴角微扬,坐下,拿了个抱枕塞在怀里,目光落在桌上那水汽寥寥的杯子上。 身边男人慵懒地卧入沙发,开了个电视,人拿着遥控器不知道在按什么,好一会儿也没定下来,最后计迦楠听到了一阵新闻播报的声音。 充州实时新闻。 忽然想起当年出事故后,当天晚上新闻就放了现场事故图。 计迦楠忽然捂了捂脸,觉得好丢脸啊,十八岁,那么好的青春年华,却因为出事故上了新闻。 宁硕的声音飘入她耳朵:“怎么了?那么难受?” “……”她摇头,“想起了,之前上新闻的事。” 静默两秒后,他笑出声:“这怎么了?都过去了。” “好丢脸啊,人生中第一次上新闻,一辈子的耻辱。” 宁硕眉眼微动,想起了昨日了解的事,他没说,不动声色地哄她:“没事,这不有哥哥陪你吗?” 计迦楠没说话,那他不是被她拉扯着被拍一起上吗? 宁硕伸手摸了下桌上的水杯:“可以喝了。” 计迦楠双手捧过杯子。 这东西有没有真正的作用不知道,但是暖暖的糖水划过胸腔那一瞬间,人麻木的四肢百骸确实好像被打开了,浑身上下都很舒服。 计迦楠懒洋洋地也卧入沙发,眼睛瞄着电视,偶尔余光偷瞄隔壁的男人。 他看那新闻看的也不怎么上心,一会儿放完了又换了个台看天气预报,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 计迦楠:“宁硕哥。” “嗯?”他看了过来。 计迦楠:“……你这些年,就没谈个,恋爱什么的?” 他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过头继续去看电视。 计迦楠也只是问一句,不敢探究太多,永远记得他读的是心理学,看人一眼你没什么可躲藏的。 “这些年?怎么说得,好像很漫长一样。” 计迦楠:“不漫长吗?” “才六年。” 六年,这六年是计迦楠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光了,想象一下,你一天天地倒计时,终于过了一百天,又到了三百天,终于一年过去,却发现还有五年要过。 “可是你,也不小了吧?”计迦楠说。 他低低笑了声:“是不可否认,但也没人催我。” “为什么?” “父母都没结婚的人,他们催我什么?” “……也是。”她点点下巴,他父母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催他的了,全世界最开明的两个人生了他。 “但是……你自己没喜欢的吗?你整天看那群朋友在外面花天酒地身边来来去去的,你一点不为所动?” 男人继续笑着,似是觉得好玩,然后忽然朝她看了眼,问:“你觉得哥哥……是那种,也喜欢玩的?” 计迦楠马上摇头。 宁硕:“那你觉得我什么样的?” 计迦楠好像心口被撞了一口钟,好像六年的漫长时间线忽然被扯到了头,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要怎么说? 说了,约等于表白吧? 计迦楠含含糊糊地回:“你就是,很好啊,不好我也……不会老跟你混。” 他薄唇徐徐牵起一抹弧度:“那哥哥怎么能辜负你的感觉呢。” 计迦楠眼眶一酸,像是被一场雨忽如其来淋了半身,却不冷…… 这个话题好像聊不到尽头,到这也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计迦楠虽然还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但是也不敢贸然问,怕六年的计划功亏一篑。 休息到十二点,宁硕才带她回家。 宁家离宁洲湾不远,在宁氏的另一处小区中,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有些岁月感。 小区建在一个湖边,车子开在旁边的小路,过往都是波光粼粼的水和远处郁郁葱葱的树。 宁池安在厨房忙活,见到人那一刻就笑容满面,招呼着计迦楠坐,马上吃饭了。 计迦楠直接进了厨房去说要打下手。 宁池安打发宁硕带她去玩,说这附近还挺漂亮的,她小时候来过,已经很久没来了。 计迦楠还真没印象,不记得曾经来过,所以兴致很不错地跟着宁硕出去了。 她靠在湖边围栏眺望山水的时候,发现对岸的男人似乎在瞅她,就扫过去,那一眼,碰见宁硕一手衔着根烟撑在雪白的围栏,懒洋洋的模样,另一只手却举着手机,还是那个熟悉的拍照姿势。 一会儿,他依然诚恳坦然地把照片发给她,配文: “是我家小迦楠吗?哥哥认不出来。” 计迦楠:“……”这是,夸她漂亮的意思? 很快宁池安招呼他们俩吃饭。 偌大餐厅里倒映着外面的湖光山色,大中午的不冷不热,景致正好。 宁池安看得出挺开心,拿公筷给计迦楠布了几道菜后还顺着也给儿子夹了一块,说:“伯父也是好久没下厨了,也不知晓,手艺退没退。” “没退没退。”计迦楠已经吃上了,很真诚地给了十二分的评价,“比我爸妈做的好吃太多,我妈不会做,我爸也不咋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正经地吃一顿家人做的饭。” 宁池安大笑,被这句“家人”取悦到了,说养女儿的好处就是会讲甜言蜜语,说着又给她夹起了菜。 饭桌上主要是聊计迦楠这些年在外面留学时的一些事,恰逢这些事也是宁硕这些年的一个空缺,所以他听得还挺认真的。 说到后面,宁池安问了句:“这么多年,你就没谈个恋爱回来?” 计迦楠:“国外都是外国人,谈个外国人我爸妈不是白养我了吗?” 宁池安再次大笑,摇摇头说闺女就是好,暖心窝。 计迦楠顾着说话,吃到了一口辣椒被呛到。 桌上的汤不多了,宁硕都盛给她后,看家里阿姨暂时没在厨房,就起身去厨房把砂锅里剩下的汤热一热。 餐厅一下子只剩两人,计迦楠喝了小碗汤后缓和起来,听宁池安满眼温柔地看着她说:“伯父忘记问你会不会吃辣了。这几年的厨艺都是照着宁硕母亲的喜好来,她虽然是岭南人,但吃辣,就习惯性放辣。” 计迦楠听得笑眯眯的:“是嘛,我没事,我就是不小心。” 说起这个,计迦楠就不免cue一下宁硕的感情问题:“宁硕哥他也没谈恋爱,他说您不催他。” 宁池安微笑点头:“是不催他,他自己想谈就谈吧,感情的事很难去指挥一个人做。”他反问她,“你父母也不催你吧?家里就这么一个,可不舍得催。” 计迦楠浅笑:“不催……虽然……”她在老人家探究的眼神里,低声说,“我有喜欢的人。” “哦,是嘛?哪里人?” “充州人吧~” 计迦楠不太好也不好意思说太多,所以含糊带过,说只是她自己喜欢,人不知道。 宁池安表示:“那还有我们小迦楠追不到的?” 她失笑,摇摇头没再说,换了话题聊宁硕:“宁硕哥……他要是一直这样呢?再过几年三十多了,也不结婚也行吗?” “行是行,我和他母亲都不管他这些事,不过,你宁硕哥应该不会就这么一直下去。” 计迦楠定睛看对面的中年男人。 宁池安边拿着公筷给她夹一道南方的茄子,边说:“他要是一直没遇见自己喜欢的,不久后估摸就找个合适的结了。” “合适的?” “和这充州城内,某一家门当户对的,联个姻,对他来说也不错。” 计迦楠怔怔看着宁池安。 “这两年城内也一直有人家想搭搭他,只不过我估摸他挺忙的,就没去跟他讲。”他笑了笑,可有可无的意思。 又给她夹了筷子菜,宁池安说:“这菜你宁硕哥喜欢,粤菜,来试试。” 计迦楠回过神来,低头吃,边吃边含糊道:“那宁硕哥,他会……想这样吗?” “我估摸是会,他这人你看他有什么追求?什么都不上心,无所谓,性子太像他母亲了。”宁池安笑了笑,一脸知子莫若父,“但是一辈子像和我和他母亲这般,又未免太过孤单,所以他也没说过不结婚的事。” “嗯。” 宁硕把热好的汤拿过来时,餐桌上已经换了话题。 饭后计迦楠又去门口看着湖水吹风,屋里的宁池安边走去客厅边问身边的宁硕:“你没跟迦楠说她出身的事吧?” 宁硕摇头,看了眼又从门外迤迤然进来的人。 细碎的阳光落在女孩子婀娜多姿的旗袍上,当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一个时代美人。 宁池安:“嗯,不说好,都这么多年了,你谈三叔不说别人就也别告诉她。” “嗯。”他当然不会说,永远不会。 宁池安:“迦楠啊……” 当事人迎着声音站停到了沙发区,含着笑看那一老一少:“说我什么呢?” 宁池安刹停了话,把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到她身上,淡定笑道:“说你都有喜欢的人了,你宁硕哥还孑然一身,都要被你赶超了。” 话音方落,计迦楠脸颊霎时间就发烫,定定看着她宁伯父没动,也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男人朝她看来的目光…… 回家的路上,计迦楠有些酒足饭饱后的昏昏欲睡,来了例假的人总不像没事一样精力旺盛。 宁硕驱车送她回家,计迦楠到楼下后又目送他出去。 她原地看着消失的车子一会儿,想起来自己身上搭着他的外套…… 南加故事 第38节 计迦楠发消息给他:“宁硕哥,把外套还给你。” 他估计是没走远,就难得说好,他掉头回来。 计迦楠从单元楼走往小区门口的路上,吹着绵密海风,走着走着,天空就飘下几滴雨。 早上在宁硕家里看电视时是播的这个吧?所以这两天天气会时刻变化。 雨不大,甚至一到地上就被风干了,只是下一秒又有新的滴落,锲而不舍。 计迦楠站停在小区门口等宁硕。 本以为这雨不大不小她站在门廊下很妥帖,结果一阵斜风吹来,计迦楠被蒙了一脸的雨,身子就不说了。 正手忙脚乱擦脸上的水珠时,前面一辆黑车迎着细雨驱来,挡风玻璃上两个雨刷挥舞得起劲。 等计迦楠擦完了脸上的水珠,迎面在风雨中淡定走来的男人已经在笑,边笑边出声: “诶,我们小迦楠啊,才几分钟没见就可怜成这样,来哥哥看看,妆花了没。” 宁硕走近,把她折在臂弯里的外套拿起来扬开,往后遮住了女孩子的头顶。 计迦楠在他臂弯里被一阵暖意包裹,瞬间海风好像都绕着走,鼻息间只有他身上那惯有的沉香味道。 “你不也没带伞?我妆容防水的。”她娇嗔一声。 宁硕马上点头笑说:“嗯,没花,可漂亮了,还是充京城的一朵花。” 计迦楠抬起下颌,眉头却都展不开了:“你俗不俗啊,宁硕哥。” 男人望着她的眼睛,有模有样地感慨:“俗到极致才美啊,这不就是俗透了的世界。” 计迦楠愣愣地看拿外套给她遮脑袋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出这种声音。 雨又停了,而且乌云缝隙处还挤出了一丝丝太阳。 计迦楠觉他含笑的眼里夹着光,正在好像很深情地望着她。 计迦楠呼吸仿佛停滞不动了,或者是她自己忘了呼吸。 因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他了,又好像这辈子也拥有不了他了。 “宁硕哥……”她好想问他,是不是他在不久后真的会随便和一个人结婚。 “嗯?”他应了声,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说,“我们小迦楠,有喜欢的人?” “……” 第25章 你是最完美的 计迦楠不知如何说这件事, 如果承认,那他会不会觉得,她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喜欢他, 永远察觉不到她的喜欢, 也下意识和她保持距离,也不会去喜欢上她? 可如果否认, 那就是她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喜欢他? 第一次这么为难…… 不过在她纠结没有立刻出声的这几秒里, 宁硕已经心思通透地懂了。 计迦楠眼里,他忽然薄唇轻扯了下, 眼神比方才要认真一些, 定定看她:“什么人啊?我认识吗?” “……” 计迦楠咬咬唇, 只能算是默认, 反问他:“怎么了?” “配不配得上我们迦楠啊?” “……” 她红了脸,说:“只是我喜欢而已, 也没在一起啊。” 他很平静地说:“就是,你喜欢了个什么人啊?像样吗?” 计迦楠和他目光近距离地交汇了两秒,就微微别开一些,然后, 小声说话……“你觉得, 我还算挺好吗?我不能……随便喜欢一个吗?” “随便喜欢你肯定不会,我们迦楠……”宁硕微笑看着她正经起来颇为端庄优雅的模样,“全世界最好的,眼光肯定也不差, 只是, 在那些不差的里面, 也要挑个最好的。” 计迦楠瞄他一眼:“我也就……那样。” “那……样?”他忽然失笑, 好像听到什么好玩的话, 边笑边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的脸,“其实哥哥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你和以前多少有些不一样。” 计迦楠不懂:“哪里不一样?” “现在……”他想了想,又有些想通了的模样,像是有些妥协的语气说,“许是长大了吧,现在觉得,我们迦楠是哪哪都完美到不会出错的,性子内敛、温柔,做事从容稳当,工作无所不能,每次也都要规规矩矩喊哥哥,哪哪都好。” 计迦楠定定看着他,能理解他的这份感觉,她现在在他面前就是极力最安静最知性,最好,私底下她和当年也差不多,时常和二哥拌嘴吵架。 只是……她不免问:“你喜欢,以前那个,出事故把事情弄得一团乱的迦楠啊?” 他失笑:“倒也不是,哥哥不能抹杀你的完美是吧。” 计迦楠心头一热。 “只是……” 不是很好的天气里,风时而热烈时而软柔,男人的声色在这缭乱的天中,依然透着格格不入的清澈磁性: “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不小心还以为和我是同龄人呢,但是仔细一想,你还小呢,还是个小孩儿呢。” 计迦楠依然望着他:“那你希望我什么样的?天真一点?孩子气一点?” 宁硕:“偶尔,可以在我面前出一点差错,没关系。” 计迦楠眼睛腾起酸气,人冲着他笑说:“就不,谁是小孩儿,我都二十四了,是大老板。” 他也失笑,点点头。 计迦楠微微仰头,看着天空又不见阳光的云层,说:“人总要长大的嘛。永远天真烂漫,这辈子可能只能在父母庇佑下生活,而我……还是有一点追求的。” 宁硕莞尔:“行。那你那个……到底,行不行的?” 计迦楠轻笑,深深看着他,点点头:“很像样啊,你不是说,我眼光肯定会很好?” 宁硕意味深长地轻叹口气:“主要是,还只能喜欢,这就有些离谱了。” “嗯?” “这样的,不要也罢。” “……” “算了,上车吧,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没不舒服了?” “还好。” 宁硕没辙,就自己回了车厢。 计迦楠目送他车子开走后,自己转身慢条斯理回去,一路上在想着这个事后续要怎么处理…… 也不知道是她多想了还是,这话题过后,计迦楠有几天都没宁硕的消息,虽然以往没有去宁氏开会的话,两人私下联系也不多,但是也不会一整周下来都没有一句话。 每天早上听着他那句good morning, it's time to get up, my jianan baby醒来,却一整天、甚至一整周都见不到他,这无疑挺让人抓狂的。 那几天还有个让计迦楠也很抓狂的事情,她想买车,先跟爸爸通了下风,被谈慎履一秒都没有思考地拒绝了。 他说:“你买什么车?你不会开。” 计迦楠:“我会的,我学了。” “学了也不行,你不适合开车。” “爸爸什么意思啊?就歧视我了?!”计迦楠委屈。 谈慎履语重心长地在微信上跟她掰扯:“没歧视,只是你确实不是擅长开车的人,一紧张又出事故,没个几辆车没什么,爸爸可就你一个,你小心点,珍惜点命。” “……!!我会小心开的,我开得很好。宁硕哥都敢上我的车。” “宁硕那性子就随他父母,没啥在意的,他有什么不敢?他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 “……”这,还对他印象挺深刻。 谈慎履:“反正你不可以买,要去哪儿让家里司机送你。” 计迦楠还是有点叛逆在身上,乖巧温柔真只在宁硕面前,她很喜欢开快车的那种刺激感:“我就想要自己开,自己开舒服。我自个儿买去。” 谈慎履:“我回头把你卡全部冻结了,买自行车吧你。” “……”她哼了声,“我自己没钱吗谈先生?我一个女老板还仰仗你那零花钱过日子?你以为我还十八岁?” “你以为你爸没法冻结你的卡?” “……”计迦楠深呼吸,“我找我二哥帮我买去。” 谈慎履不急不慢:“他要是敢给你买车,我把他腿打断。” “……” 计迦楠不信这个邪,第二天就给谈之醒发消息,她好聪明地先哭诉一番:“二哥……”她发的语音,声音娇娇弱弱我见犹怜。 果然谈之醒马上就秒回了:“怎么了?这声音?谁欺负大小姐了?” 计迦楠说:“我想买个车,我爸不同意。你去跟他说说吧。” 谈之醒拖长的尾音传来:“哦……这事啊,你爸说了,说你要是敢买车,让我把你的腿打断。” “……” 计迦楠花了十分钟才消化掉这个无语的事情,并且对谈慎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有了新的理解,爸爸居然是这样的爸爸。 完了计迦楠继续给谈之醒洗脑:“二哥,我一个女老板,都二十四了,别人十八岁就开着坦克上路了我驾照都过期了还不能开车?” “你十八岁上路的时候没人拦着你啊,你这不是上新闻了吗?”谈之醒说。 计迦楠生气道:“往事不要再提啦,不绅士。” 谈之醒语气悠长:“我不提能行吗?你当年的惨状,你去问问你宁硕哥,他是不是还历历在目。” “……” 谈之醒语气又有点不爽了:“我让宁硕少带你学车,真是好的不学天天惦记这破车。坐在后座喝酒不香吗?” 南加故事 第39节 计迦楠不整花里胡哨的了,简单阐述自己的需求:“我就想自己开。” 谈之醒也算是语重心长:“你就没这本事,祖宗。” 计迦楠皱了皱眉:“你们怎么都这样啊,那么看不起人。那我去找我三哥了,三哥钱比你多,给我买飞机。” 谈之醒笑了,从从容容道:“他哪有空管你,最近他在忙什么你没听说啊?谁有空陪你这三岁的买飞机。” “……” “他最近刚因为婚事跟你二伯吵了一架,他那儿脾气可没我好,回头真把你腿打断。” “你意思是让我去跟我爸吵?” “我靠……”谈之醒慌了,眉头直跳,“你这,宁硕的公司真不会被你亏空了吗?” 计迦楠说:“你放心,宁氏科技这一年业绩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他简简单单地说,“我不信,你宁硕哥在背后卖房子给你填窟窿吧?” “家庭式pua。” “……” 谈之醒活了三十来年,第一次感觉到头晕,有点棘手,想了想,他说: “要不你去考个直升机吧?二哥给你交学费,去考,开这个威风,我保证整个充京城的名媛里就你会开直升机,你要是会开我给你买。” “……” “这不是pua了吧?很贵的,我私房钱都不够给你挥霍的,我得跟我老婆拿,幸亏你二嫂也不克扣我,我要钱不难。” “……”她吐槽,“又秀老婆,你明明联姻的,又没爱情老秀什么呀,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谈之醒深吸口气,“老子年纪轻轻娇妻在怀,可怜个鸟,你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马上要被我打死了。” “……” 所有人都歧视她,只有宁硕每次都说迦楠最棒,迦楠是全世界最完美的,果然她的爱不是没道理。 计迦楠忘记和宁硕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联系她了,一冲动,她直接把这一段聊天截图和爸爸的电话记录文字版整理一下,发给了宁硕。 宁总彼时在外忙,一边与人握手一边拿出手机看,一看“来自迦楠的文件”,他自然而然以为是她发的工作文件。 马上就点开了,下一秒看到内容略有些异样,人微顿。 一整篇看下来,他嘴角一直在努力抑制住上扬的笑,字里行间能看得出小姑娘被爸爸和二哥打击得都快抑郁了。 回去的路上,宁硕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计迦楠听到熟悉的富士山下,那种感觉就像眼前停了一辆崭新的迈巴赫……车主是计迦楠三个字。 一接通,听到更加熟悉的男声,她一下子真情意切委屈得声音都哑了:“宁硕哥……” “在呢,哥哥在。” 这通电话足足有半个小时长,最后总结下来就是。 宁硕:“哥哥给你买,或者我车库里的你随便挑,都给你,我们迦楠想要的怎么能没有呢,那不是轻轻松松且必须的事。” 计迦楠的总结就是,人和人的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的。 十月份公司放国庆假。 计迦楠搬了个家,收拾了几天屋子后,终于在十月五号那天再次主动找了宁硕。 她发消息问:“宁总最近忙什么呢?”放假那天开始两人又没联系了,倒是从她二嫂那边听说谈之醒最近基本天天出去玩,宁硕也在,他们都一块混。 话问出去,对面的男人倒是挺让计迦楠意外之喜地反问了句:“怎么?要请我喝乔迁酒了?” “……”她开心道,“是呀~” 宁硕:“那去你那儿?” “啊……我这里,我做饭不太好吃,要不出去吃吧?” “不用了,就你家好了,哥哥还没参观过呢。” 其实也没什么参观的,她发过设计图给他看,他大致知道什么样,还给她提过一点小意见,说让她靠北那边的阳台别整太大,北面夏天不凉冬天冻人,站那儿一年四季都没什么风景还不舒服。 她采纳了。 所以……但是他想来就来嘛,难得和他在“家”里吃饭,只有两个人的饭。 计迦楠下午就出去采购了一车东西。 回来在厨房收拾时宁硕就说他到宁洲湾了,计迦楠给他按了电梯,一会儿就等到了人。 海风灌满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深秋的凉意,其实已经差不多要入冬了。 他还穿的很少,一件白衬衣,松松垮垮敞着两颗纽扣,慢条斯理朝她走来的那几步,每一步都踩在地上虚虚晃晃的光影,踩在了计迦楠心尖上。 她端起一抹笑:“你今天……还出去忙了?宁硕哥。” 他走到厨房门口,手随意地撑在岛台,手心捏着个不知道是车钥匙还是打火机的东西,说: “嗯,我爸有点事找我,闲着没事索性就回去了一趟。” 计迦楠心里漏了一拍,想起上次见面宁池安说的那个什么联姻事件……他能有什么事找儿子呢?宁池安已经不管事了。 “宁伯父……找你啊。没大事吧?”她故作四方无事,继续忙,随口说了句。 宁硕:“没,他要出国一阵子,回去吃了个午饭,刚送他去机场。” “哦。”计迦楠手里捏的杯子因为这一阵放松,磕到了洗漱台。 宁硕进去。 计迦楠感觉到他停在她身边,长裤摩挲到了她光秃秃的腿,带来的酥麻感让她下意识挪了下位置。 但是动作太大了,一下子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一边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一边阖下眸去看。 然后目光就很现实地落在了她雪白到发光的一双纤细长腿上。 计迦楠穿着件宽松的酒红色初冬毛衣,层层叠叠的领口很有设计感,终于把她的傲人曲线遮住了,但是下面下衣失踪,只有腿。 “怎么了?拉这么大的距离?几天没见,这么生疏?” “……” 计迦楠老实说:“你碰到我了,裤子。” “碰到怎么了?也没受伤,你怎么还碰瓷哥哥了。” “……”计迦楠失笑,伸手推他,“什么呀。” 他又好像随口一扯逗她,话题拐得急切:“这几天忙什么?” 计迦楠顿了顿,才跟上他的脚步:“收拾新家呢。” “没出去玩?”他去接过她端来的茶壶,自己倒了杯。 计迦楠:“忙。” “那晚上跟我出去吗?” 计迦楠心里冒甜味:“哦……行啊。” 宁硕放下茶壶,转头忽然睨她,然后在计迦楠心跳加速的视线里,一寸寸靠近她,最后附耳跟她说:“行是行,但是得换衣服。” “我穿这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她抗议。 宁硕喝了口茶,略显惆怅地拧拧眉:“迦楠,你说上次就吃个接风宴,那一群家伙十个里有十个看上你了。” “……” “后来日本还出了那样的事。你穿这样哥哥还把你往那些场所带,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 “……” 计迦楠脑子一热,就说:“那为什么你能看,别人就不能?”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 计迦楠心里扑通扑通的。 宁硕深深看她:“毕竟,我看的多了。” “……” 她娇嗔:“你老提这事,我那晚也就露个内衣,内衣!你至于像是把我看个精光一样的吗?” “……”他失笑,盯着女孩子绯红的脸半晌没说话,好像在回味那晚她到底是露个内衣呢,还是…… 计迦楠害羞死了:“你在干嘛?在想?你还想?宁硕哥我看错你了。” 他笑得不行:“话说,你最近,追上你那个什么玩意心上人没有?” “……”计迦楠咬住红唇,第一次忍不住说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拐话题拐得跟急转弯似的,我受不了。” 他继续低低地笑:“不是你让我不要想那事了?” “……” “嗯?追上了吗?” “追上了谁还跟你在一块过国庆啊。” “哦……我是,备选?” “……”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计迦楠的厨房三面环海,面朝惊涛骇浪做饭,很惬意。 此刻傍晚前夕的余晖伴着海风倒灌入开阔的厨房,吹起她的发丝,微微拨乱男人的领口,银色纽扣染上橘红落日,一点点的动,像火苗在计迦楠心口滋滋作响,再大的海风也吹不灭。 “你最近,也没找我呀。”计迦楠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找你?” 计迦楠又马上有些慌乱地说:“我,我那个,不是在想着,国庆有七天,宁总不至于连顿饭都不请我这个给你忙了几个月的计总吧。” 宁硕:“不是你跟我说,国庆要搬家,乔迁要请我吃饭?” “……” 南加故事 第40节 男人吊儿郎当的声色里含着计迦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他靠近她: “所以,哥哥等你消息等得脖子都长了的时候,你也在等我呢?” 第26章 乔迁礼物 不知为何, 都傍晚了,忽然觉得天有些热,毛衣下散发出阵阵热气。 计迦楠故作大方地回应:“是呀,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乔迁呢, 早知道就跟你一早约了今天吃饭啦。” 宁硕点点头:“对,下次早点约, 哥哥真等得, 饿死了。” “……” 计迦楠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这一顿乔迁饭那么执着,笑出声:“你这几天没吃饭吗?我听我二嫂说我二哥不着家, 你俩指定在一块玩。” “那都是宵夜, ”他很是认真地反问, “我就饿一天?然后晚上吃个宵夜就完事了?那我不得升天了吗?” 计迦楠再次乐得很, 推他出去喝茶了:“那我马上做饭招待宁总啦。” 宁硕应了句行,端着茶杯准备出去, 打算喝完茶来给她帮忙。 计迦楠在他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喊住他:“宁硕哥……我做饭真的一般,而且只会几个菜。” 他浅笑一声,没说话, 径直出去了。 计迦楠远远看着男人走向客厅, 又去到那环绕半个房子的几十米阳台上,单手撑着围栏,一手喝茶,似乎在闲情逸致、又有些百无聊赖地俯瞰浩瀚的充州海。 他这些年, 都把这座城市看腻了吧, 不知道对比起来, 是加州吸引他, 还是充州呢。 其实说来这也没什么, 除了繁华,白天黑夜都没差的纸醉金迷,到处迷人眼的绮丽,让人眼花缭乱,心也很缭乱。 其实在遇见他之前,计迦楠一直觉得这样沉浸在浮华声色里的充京城,没有爱情的。 没一会儿脚步声又来了,计迦楠在看自己炖的汤。他一过来就说:“挺香的。” 计迦楠弯了弯眼睛:“肉都没熟你哪儿闻出来的?” 宁硕没吱声,扯了抹嘴角就去动手做饭了。 计迦楠虽然知道他应该会这手艺的,但是她请人吃饭却他来下厨那未免她也太拿不出手了,感觉愧对他嘴里的迦楠是最完美的这几个字。 但是拗不过他,后面她半天里就在厨房里来来回回,打打下手地磨蹭,最后又自己炒了个青菜。 吃饭时夕阳已经落幕,餐厅里铺了一层淡淡的月光,其实今天是初七,月亮就一丝牙弯,但是看着挺好看。 宁硕坐的位置恰好对着那一轮细月,所以计迦楠看到他脸上有一点淡淡的影子,就盯着看了两眼。 “怎么?我脸上有花?”宁硕拿起筷子问。 计迦楠倒是反应挺快:“有痣。” “哦,那颗,发财痣?” “……”她失笑,“算吧,毕竟宁总,亿表人才。” “哪个yi?” “难不成是一二的一?那你也太穷了。” 他莞尔,不置可否。 计迦楠又瞄了眼他的脸,手撑在桌上,光明正大地托腮凝望:“宁硕哥,你这痣,说实话给你脸增色不少。” “什么意思啊?没这痣我连媳妇儿都娶不着?”宁硕夹了筷子菜,撩起眼皮瞅她。 计迦楠噎了噎,马上否认:“倒也不是,但是你听过锦上添花没有?” “这有什么值得稀罕的?”他把菜给她放碗里,“要是长得不行,它还算雪中送炭。” 计迦楠看着伸过来的筷子,几不可察地略扬了下嘴角:“你就对你这脸,挺有信心的嘛?” “我看你是对我这痣,情有独钟。”他隔着桌子看过去,眸含笑意。 “……” 计迦楠第一次觉得他如此接近真相,她心口都在哐当哐当地响,楼下海浪撞击岩石的声音好像都没她这生理性地反应大。 半晌也只能笑着打哈哈过去,故意承认说:“我就是觉得好看。” 计迦楠在他面前把感情的事素来拿捏得很好,谨小慎微,从来没说过一句暧昧的话,今天算是借着这不错的日子,打着玩笑的旗号说了不少。 宁硕瞥了眼她,低头时几不可察地笑了笑,继续吃饭。 计迦楠看他把几次筷子放到那盘菠菜上,想着他的口味偏南方,每次在外面吃势必要有青色的菜,他也很喜欢吃菜,真是很养生的一人。 不过,那菜是她炒的……她忍不住迟疑道:“宁硕哥,要不你吃点别的?” “嗯?”他不解地看来。 计迦楠轻咳了下:“那菜,我第一次炒,应该不太好吃,也不知道熟没熟。” 他笑了声,语调慵慵懒懒:“怎么了,哥哥想吃个你做的饭,这么难。” “那你刚刚要帮我做饭。” “这做饭,本来就该男人来。”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又夹了那盘菜,“挺好吃的,至少我喜欢。” 计迦楠抿抿唇笑了笑,不过后半顿还是吃了不少那菜,她怕他是给面子才这么说的。 看她好像自己喜欢,宁硕就去吃别的,她还炖了个汤,挺有岭南那边的味道。 一问,计迦楠说:“哦这个汤,之前你带我在加州吃的那家中餐厅它好像有这个,蛮好喝,后来就随便在网上学的,也没试过,今天拿你试了。” “挺好喝。”他拿了碗去盛。 计迦楠心满意足,其实是因为要请他吃饭,未免真的在家里吃,所以前两天才真的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找的教程,她之前哪里会炖那边的汤,她就会炒两菜,自己都不够吃。 饭后计迦楠本来寻思着晚点还有节目,可以跟宁硕出去玩,然而还没吃完半小时,宁总正欣赏她这边的布局呢她就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 还有点恶心想吐。 计迦楠默默走去阳台找宁硕。 “宁硕哥……你没事吧?” “嗯?”他歪头看走到身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人,“怎么了?” 计迦楠瞅他:“你没不舒服吧?” “什么不舒服?” “我觉得我不舒服。” 男人站直起来,认真上下看了看她整个人:“哪里不舒服?” “腹部,胸口也不舒服,想吐。” 他眯了眯眼,一时不太理解:“怎么忽然……” 计迦楠:“我不会食物中毒了吧。” “……” 宁硕倒也没觉得她开玩笑,马上想了想今晚的菜,只是好像都还行,就那菠菜确实生了点,不过他本身不喜欢吃太软的东西,青菜都喜欢七八分熟,所以也不觉得不好吃,而且他吃了也没事。 看着小姑娘皱起秀眉,巴掌大的鹅蛋脸又咬着唇又皱眉的,看着真是可怜得很。 宁硕说:“带你上医院看看去。” “不……用吧。”计迦楠迟疑道,说着胸前一阵翻涌,她马上拿手掩了掩唇。 宁硕把她揽进去:“哪能不用,食物中毒很致命。” 计迦楠也不敢在他这个家里有私人医院的人面前逞什么强,很老实地就下楼,坐了他的车去。 以往计迦楠不晕车,但是今天一路下来,她痛苦到想晕倒,一到医院就扛不住先上洗手间把今晚吃的都吐了,整个人在几分钟里都吐脱水了。 不过好在,吐出来后人倒是轻松了些。 宁硕给她安排了间病房。 计迦楠一躺下就拿仅剩的力气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试图在宁硕心疼的眼神里把自己闷死。 宁硕失笑,坐在床边去扯她的被子,看着那张苍白的精致小脸说:“没事,哥哥又不笑话你,你就是抵抗力差,你知道吧?我吃了就没事,所以不是熟不熟的关系。” “它就是这个关系,只是你扛得住而已。” 他莞尔。 计迦楠一感觉他在笑就生无可恋,难得在他面前有些失控,又蒙上被子说:“活着没意思了。” 宁硕眯起眼:“这话说的,欠收拾呢。” 计迦楠还要悲伤一番,他手机响起来。 人也没出去,好像真怕她丢脸到去寻短见一样,计迦楠想想就更悲伤了。 电话里是谈之醒的声音,背景有点嘈杂,歌舞笙箫,这大哥应该是出去玩了。 谈之醒问:“怎么没来啊?这都九点了?我刚刚路上看到你车往杭北路开去,车里还有那个谁,那谁,你俩干吗呢大晚上的?” 计迦楠:“……” 那谁?那谁???二哥真是不能处。 “我在……”宁硕迟疑了下。 转念正要说有事,电话里已经先一步传来了句:“那边除了宁氏医院,没什么了吧?怎么了是计迦楠开车出事故了?靠这个马路杀手我真的整天提心吊胆,老子让你别教她开车你不……” 最后几个字他拨高了音量,看得出多少还是有一点点、一点点亲情的。 计迦楠忽然有了力气,伸手去拿过宁硕的手机:“二哥。” 谈之醒的声音刹住:“哦,还活着呢?” “……” 计迦楠忍了忍,抬眸先跟宁硕说:“宁硕哥,你出去一下吧,我要和谈之醒吵个架。” 宁硕:“……” 谈之醒:“……” 南加故事 第41节 前者失笑,摇摇头起身,不过临了还是弯下腰,单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说话,别动气,你要休息够才好得快。” “唔。” 宁硕出去了,准备去给她倒个热水。 计迦楠马上把手机放到耳边,语气委委屈屈的:“你怎么那么看不起人?谁是马路杀手?” “难不成是我?” “……” 谈之醒无奈道:“老子这不是关心你?小玩意整天把命挂空中飘,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年纪轻轻头发都要白了。 “我不是出事故了。”计迦楠鼓起腮帮子,说是吵架,但是她从来没和人吵过架,不会吵。 谈之醒语气也还行,知道她哪里是会吵架的料:“那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又不用工作和宁硕混什么?” “我,我就是不舒服,来医院吊个水。” 谈之醒顿了顿,语气再次放缓:“还真去医院了?怎么了?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啊你爸让你别开车你非不听。” “你怎么又一句话给扯那边去了?”计迦楠真的一脸绝望,声音气若游丝,“我活着真的没意思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谈之醒失笑,“好行行行,不恨不恨,也不扯。你怎么了?” “吃坏东西了。” “这么大个人还吃坏东西,唉……”谈之醒一言难尽地叹气,“严重吗?”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你今天不是搬家吗?问你不请我吃个乔迁饭吗说不请。那宁硕怎么知道你不舒服送你去医院了?怎么了你请他了?” 计迦楠挺从容的:“我请宁硕哥不是很正常?房子是他给我拿下的。” “呵……”谈之醒冷笑,“这小玩意真是,胳膊肘都要扭到太平洋去了,不愧是刚从太平洋那边回来的。” “……” 计迦楠深呼吸几秒,才解释:“我不太会做饭,做我们两个人吃的已经很累了,你来了肯定是等着吃,给我买车你又不买,还想我伺候你?哼。” “哟……”谈之醒并没有追究后面的牢骚,他抓到了一个重点,“什么?你自己下厨,把自己吃进医院了?” “……” 病房静谧,计迦楠一瞬间有种想消失在地球的冲动,而且忧伤的是接下来他电话里还传来了其他人的询问声。 某个不知名字的男人:“什么?宁总在医院?和你家迦楠吃饭?食物中毒了?” 谈之醒似乎是转头和别人说话,声音拉远了一丝丝,说没有,她自己不舒服。 说着声音又近了,问计迦楠:“那他没事?” 计迦楠低声说了句没。 谈之醒还没动静,那边在包厢里的一群男人已经笑没了。 计迦楠听到了某个人说了句:“迦楠是宁总的福星还是克星啊,让宁总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了,小心把命搭进去,真的没法子次次都那么幸运。” 谈之醒说了句别胡扯了然后就好像起身出了包厢,背景里安静下来,他跟电话里的人说:“别听他们的,你在哪个病房楼,我……” “挂了。” 计迦楠掐了电话,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好想回加州去。 宁硕进来时,床上的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破天荒的,生平第一次见面没有喊他,也没有做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又重新阖下了眼眸,好像人累了,心也挺累的。 宁硕困惑地在床边坐下,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了?很难受吗?” “没。” 也不知真假。 “喝水吗?” 她摇头。 宁硕正要问她那这是怎么了,忽然床头柜上手机有消息进来,谈之醒的。 人问他计迦楠在哪个病房。 宁硕戳了戳屏幕问:“你怎么知道了?” 谈之醒:“唉这不是显而易见那小东西说了吗?” 宁硕:“你们还说什么了?人现在一点生气都没有。” 谈之醒无奈说道:“她说漏嘴了,其他人听到了,大笑了一番,就跟当年差点把你弄死差不多吧,现在估计就是觉得颜面尽失吧。” 宁硕深深叹气,收起手机 ,伸手去摸计迦楠的脑袋:“迦楠。” 她没吱声,蒙着被子意兴阑珊,一句话都不想说。 宁硕兀自开口,语调不急不缓,好像今晚没有发生任何事,很是寻常地跟她说:“哥哥忘记跟你说,今天给你带了个乔迁礼物。” “嗯?”她难得睁了睁眼。 宁硕靠近她一些,微笑,也没卖关子:“一个车。” “……” 计迦楠整个脸都愣了愣,望着眼前格外云淡风轻的男人,心头火热,只是下一秒就摇头:“我不要。” “怎么不要了?”宁硕眉峰一寸寸挑起,满眼不懂,“我们又不是不会开,迈巴赫,你喜欢的,黑白拼接的,又漂亮又酷,充京城内只此一辆,嗯,应该是这三角洲,览市锡城和充州,都只有这一辆。” 计迦楠的心像是被丢在海里,被海浪来回荡漾,心动得恨不得马上爬起来看车去,可是她身子虚弱毫无力气。 “我不要,我要是哪天出事故,我就得换个星球生活了。”说着计迦楠就呜咽一声,痛苦到极点地把整个脸都埋入了枕头中,“我这辈子都不想开车了。” “……” 宁硕笑问:“那哥哥这车怎么办?” “送别人吧。” “这话说的,除了你,这辈子我还能送谁这些东西?” 第27章 买马路。修bug 计迦楠的血气从0升到了三十, 脸色都红润了一些,微微侧脸把脸颊从枕头中露出来一些,偷瞄他。 被宁硕抓到了, 他马上笑了。 计迦楠又埋入了枕头中, 只是这次声音没再那么有气无力了:“可是,可是我都没给你赚多少钱, 你就送我这么贵的车, 受不起,你招我都赔本了。” “没多少?”宁硕一字一顿, “赔、本?” 计迦楠安静几秒, 忽然听到一句清澈如流水的话砸在她心口:“这辈子, 应该不会赔本了。” 计迦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得这么久远且抒情, 但是想着他专门给她定的车,连颜色都要的又酷又漂亮的黑白, 所以肯定不会拿回去送别人了。 因此她纠结了几秒,就抬起头认真说:“那……谢谢宁硕哥,那你不要告诉其他人,特别是姓谈的那几个, 无论老的少的。” 他笑出声, 点头:“行。”总算舒了口气,男人抬手摸上她脑袋,又问身子,“怎么样?好点没有?” 刚刚说吐得头晕,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计迦楠说没有, 好多了, 只是人还是挺没力气的, 没法下床。 深夜十点半, 好像医院住院部都没什么动静了,计迦楠让宁硕回去了。 他好像听到什么神奇的话一样:“我回去什么?” 计迦楠也像听到什么神奇的,回看他:“那,你不回去?为什么?” “……”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不理解对方。 最后宁硕先妥协,出声很自然地道:“我照顾你啊。” “我哪儿用人照顾,就是吃坏东西了,吊个水。”计迦楠非常没当回事,“我自己就行了,我成年了宁硕哥,不是小孩儿,不用看着。” “那也不行,住院身边怎么能没人。” 计迦楠退一步:“你找个护工来看我一晚就够了,其实也根本不用。” 宁硕点点头,却没动,给她掖好被子说了句外面有些风后,就去床尾的那张沙发坐着。 计迦楠静静看了他几眼,看他并没有没想走的样子,却没力气去劝说,不是身子没力气,是觉得她说不过宁硕这个人,他好像什么都轻飘飘地让她仰望。 最后抵挡不住体弱无力,十一点左右计迦楠就睡过去了。 人睡着的那一刻,沙发上的男人起身过去,再给女孩子掖了掖被子,四处都整理好。 刚直起身子打算熄灯出去,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宁硕先把病房门阖上,再去开外间的门。 谈之醒懒洋洋停在那儿,见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问:“你俩在一块是不是犯冲?人在哪儿呢?” “睡了。” “还要住院啊?”他挑眉。 宁硕:“待个一两天就行。” 谈之醒深深叹气,摇着头绕过他进去了。 一打开病房门,看到计迦楠裹着厚厚的被子在那儿睡得挺好,只是手上插着输液管子,水滴滴答答往下滚,他拧拧眉,也没进去吵她,关上门就出来了。 “你还不回去啊?”谈之醒问回客厅坐下的年轻男人。 宁硕卧入沙发,身姿气息慵懒,语调也懒洋洋的:“看着啊。” “不用了我看着就行。”谈之醒跟他说,“你看着算怎么回事?她又不是没家人在这。” 宁硕闻言倒是一时间没有说话,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说,他留下来。 正琢磨的时候,谈之醒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就在病房里接了起来:“喂,怎么了?” “你今晚……大概,要几点回?” 南加故事 第42节 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听就是他老婆。 谈之醒问:“怎么了,有事?” “嗯。” 谈之醒犯起了难,正要问老婆能不能在电话里说,转头见见宁硕抬起下颌朝他瞅去。 那眼神里含着些许笑意,很明显地在说,你这有事就走,何必呢,他在也一样。 默了默,掐了电话,谈之醒跟他说:“不巧,我老婆找我。那你先在这看着,我晚点再回来。” 宁硕薄唇微勾:“你要是这么闲,回家抱了老婆还能松开手,随你。” “……” 谈之醒噎了噎,悠悠看他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就出去了。 客厅剩下宁硕自己,他也没进病房,在外面客厅坐着,手里转着个打火机,来来回回地转了个把小时。 凌晨时分,水吊好了。 护士拔了针出去,宁硕给计迦楠把手放回被子里,把四角再次掖得紧密无缝,末了人在床边坐下椅子,凝神看床上那张脸。 二月份到现在,快一年过去了,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眼前的女孩子,眼神沿着她漂亮到没法形容的五官,一寸寸研磨,看到天快亮。 半夜整个城市忽然降温,十月六号的清晨,冷若冰霜。 计迦楠醒来时发现翻个身都困难,身上压了厚厚的被子。 发出的这点动静引起了外面男人的注意,他进了屋。 虽然冷,但有阳光,八点左右的病房里暖洋洋地飘着骄阳,男人的白衬衫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也荡漾着光,微微牵起的嘴角让那张脸好看得计迦楠一大早没太醒神时差点看出了神。 好在她还是回过神来了,“在他面前要小心”已经刻入骨子里了。 脚步声临近,压着她突突跳的心声,计迦楠故作平常地歪了歪头看四周,两秒后才再次去看他:“宁硕哥……你没回去啊?” 男人很自然地落座在她身侧,伸手,温热的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我能放着我家jianan宝贝在这,自生自灭啊?” 计迦楠笑了笑。 宁硕深深看她这笑几秒,薄唇扯了起来:“人好像精神了不少?” “嗯。”她慵懒地动了动身,“睡了一觉,人活过来了。” “那就好,那下午可以回去了。”他把手收回来。 计迦楠点点头,看了眼身上:“你怎么给我盖这么厚的被子啊?” “外面降温了,只有十几度。” “哦……”计迦楠眼神看向不远处折射进阳光的百叶窗,“一夜而已,已经要入冬了吗?” “差不多了,你都回来多久了?”他伸手去给她拉了下盖到脖颈的被子。 “是啊,回来好久了……”这一年在他身边,好像时间飞快,在加州的时候却总觉得分秒都难熬,特别是去年准备回来了的那一阵。 只是……“这一年也没做成什么事。”她低喃了句。 宁硕漫不经心反问:“什么叫没做成什么事?哥哥还能给你送好几个迈巴赫。” 计迦楠噗嗤笑开,回眸看他:“嗯,谢谢宁总收留我。” “……这什么话?”男人慢吞吞地认真询问,手搭在她被子上,三根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收留?” “嗯。”她认真跟他说,“读书的时候想自己开公司呢,但还没那个本事;随便去别的公司呢,又觉得不甘心,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宁总要是不收留高不成低不就的我,我就啃老了。” 男人的笑声荡漾在清晨格外安静的病房中。 他也没说话,就笑了好一会儿,一会儿又把给她拉下一些的被子重新盖上去。 计迦楠看了眼捏着被子的几根手指,他又轻轻按了按,又再收回去: “可惜你总有一天要自己干,不然哥哥倒是,挺愿意让你在我这,待个十来年,提前退休享受也挺好。” “哦?”计迦楠眼睛都亮了,“真的呀?那你这么说我还自己干什么呀?” 他又笑了好一会儿。 下午计迦楠结束了短暂的住院。 宁硕送她回去,顺便给她介绍了一波她那辆乔迁礼物。 真是太漂亮了,又酷得没谁,这车开车去应该很惹眼,计迦楠格外心动。 嘴上说着她不要、不开、出了事故得换个星球生活,但是国庆上班第一天,计迦楠就开上新车了。 八号那天路上多塞车啊,非常堵,但她游刃有余地游走在飘满阳光的长街上,没什么,就是附近的车子看到是辆这么漂亮的迈巴赫,前后至少保持五米距离,连隔壁车道的人都开得边边的差点压了线,不想和她靠太近。 计迦楠开了一周的车,上宁氏开会时跟宁硕反馈了下使用感受:非常好~ 把他逗得,说以后看上什么车哥哥都报销了。 十月到十一月,计迦楠见宁硕的时间不多,他好像很忙,隐约听说是他三哥的事,本来她三哥的谈氏在充州已经立稳脚跟,但是现在忽然要把根据地移到隔壁锡城去,这就是个大工程。 作为谈家两兄弟的好朋友,宁硕自然而然帮了不少忙,最近就很忙碌。 这其中唯一牵涉到计迦楠的,是宁硕有次又看似随意地跟她提了一嘴,开年的时候把办公室搬到宁氏来吧。 计迦楠跟他说:“我三哥他只是不在这儿而已,京景还是他的产业,退一万步讲,就算易主了,也不妨碍我当办公室呀。” 宁硕:“宁氏有办公室给你,很大很豪华,你怎么就惦记去那儿呢?” “我没……我本来就在那儿。” 他无奈道:“那你就这么不喜欢来宁氏?还是因为,这有我?你不喜欢。” “……”离谱,异常离谱,普天之下没这么离谱的揣测。她嘟嘟嘴,“不是,宁硕哥想什么呢,我迈巴赫还在楼下停着呢,你别一会儿给我扣了。” 他失笑。 后来这事再次短暂搁置了,因为宁硕最近实在没空管她。 两人各自忙着。 十一月那一阵计迦楠的二伯父,谈之醒的父亲身子不太好,她忙里抽空还去家里与医院看他几次,有时候能与也去探病的宁硕碰个面。 他们倒是很神奇,每次见面宁硕都很会自然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那当然是要的。 可能是前一天才在医院里和宁硕碰头一起到吧,谈之醒看他们的眼神就意味深长的,大概以为他们约好一起去的。 那天中间宁硕有事先走了,后来谈之醒下楼送其他去探病的人,恰好没多久计迦楠也下去,他就问她最近是不是都跟宁硕鬼混。 计迦楠站停在医院门口,手上按着手机与司机发消息让人来接她,嘴上说:“你这用词也太不文雅了,我在宁氏科技,宁氏科技是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谈之醒笑说:“你的?你占股多少?” “五十二。” “……” 谈之醒明显有些意外,没想到宁字开头的产业她居然占股超一半。 他又问她最近没干什么别的了? 计迦楠收起手机,很含蓄地说:“学学车啊。” 她学车,那就只能是宁硕教她,所以还是得跟他混一块。 谈之醒一言难尽地说:“宁硕是真的不怕死,整天带你玩这些。” “怎么了吗?他不是你朋友吗?你怎么对他挺有意见的?”计迦楠不懂。 “我这是对他有意见吗?我是让你在外面混,学聪明点,你看你整天就知道跟着他转,他什么话你都上头是吧?” “我没有。”她嘟嘴,“就学个车而已。” “学会了?” “会了。”她微微一笑,“明天就买车。” “你买车之前先让宁硕给你买条马路,一个人走,反正他有钱也愿意陪你玩。” “……” 计迦楠伸手拍他一下,转身走了。 看到是司机来接她,台阶上的男人哼笑一下,无奈地转身走了。 回到京景大厦后,计迦楠一进办公室就把今天出门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宁硕说,尤其是谈之醒那句特别气人的,极为气人的买马路言论。 宁硕乐不可支,回过来一句语音,那声音即使在初冬,依然如泉水般通透磁性: “买就买,咱又不是没那个实力。到时候谈之醒就不能往那儿开,全世界只有他不能。” 计迦楠真是爱惨她的宁硕哥了,他跟上帝似的,轻轻松松就能抚慰一个人空洞的心,满足一个人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需求。 她捏着似乎有些发烫的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整个陷入冬日暖阳里的城市。 时间真的飞逝,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做成了什么事……除了一个宁氏科技蒸蒸日上。 “我三哥要把公司移到锡城,说明这阵子的事他摆平了,这么难的事他都摆平了,就为了他喜欢的人。我好像还听说……他们会补办一个婚礼。” “嗯,是。” 他没明白计迦楠在说什么,当然不明白也正常,这段话里她依然谨慎小心,什么暗示都看不出来。 计迦楠戳着手机,删删减减:“……宁硕哥,要是你,你也会这么排除万难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好像目前没遇到什么困难的。” 计迦楠想了想,是目前他还没喜欢的人吧? 宁硕:“你那个心上人,没为你排除万难?” “……” 计迦楠对着日光轻咳了下,额……那个:“怎么扯我这来啦,要不说你?” “被甩了?” “……” 计迦楠拧拧眉,说:“宁硕哥,我这没在一起呢。” 南加故事 第43节 “没在一起就死心了?” “……”心每天都活蹦乱跳的,就刚刚,还差点被那句咱要不是没那个实力给弄得情绪过高。 她觉得再跳个几十年不是问题。 “那个……没有吧,还挺喜欢的。” 好像是她这一年来,从春到冬里在他面前说过的最直白的一句话,这算……另类表白吗? 宁硕:“明天有冷空气,才十度,多穿点。” 计迦楠定定看了会儿,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会突然拐话题,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这不是在说她心上人吗?怎么忽然就不说了。 第28章 爱情导师 这个降温非常明显。 记忆中充京很少这么冷过, 那两天里温度直线下降,已经从十度到了零度徘徊,听天气预报说, 还可能下雪, 让人做好准备。 计迦楠没来由地不相信会下雪,觉得这跟宁硕喜欢上她了一样, 压根没那么简单的事。 下午去宁氏开会, 宁硕见了她,眼神从她脚底下看到头发丝, 又来回看了两遍。 计迦楠踩着黑色高跟, 一袭及小腿的红色针织裙敞开着裙摆, 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没人不侧目,上半身随意搭了件慵懒的西服外套。 干练加柔媚, 妖艳,风情万种,在她身上每一个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计迦楠刹停在他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上, 眼睛含笑看他:“怎么了宁硕哥?又这幅不认识的表情。” 他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 低头看文件:“你啊,就是来影响我工作的。” “我怎么啦?我这身不挺大方的吗?还影响你宁氏仪表了?” 他摇摇头:“哥哥意思是,太好看了。” “唔,这么直接我都不好意思。” 他失笑, 索性阖上文件伸手招招她。 计迦楠绕过桌子过去, 停在他桌子旁。 宁硕起身, 扬扬下巴示意她坐, 他走到会客区去倒了杯水过来。 计迦楠捧着水杯边喝边看外面的天:“这天气说要下雪哎, 宁硕哥,你觉得有可能吗?” “也许就有。” “那你晚上有事吗?” “晚上,我去接个小朋友。” “哦,你,你叔叔家的那个?”她回眸仰头看他,“我听我二哥说,是你叔叔家的小孩儿。” “嗯。不确定几点,你要是……”宁硕看了看她的上半身,“你这天气,我跟你说要降温了,都要下雪了你还穿这样?” “我里面很暖的,厚的。” 宁硕半信半疑:“还是改天再吃饭吧,怕你出去冻死,我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去吃,哥哥今天没带厚的外套给你。” 计迦楠笑了声,无所谓,只是她指了指他西服里的衬衣:“你不也穿这么点。” 宁硕握住她那纤细的一根食指:“我是男人,你能跟我比体格。” 计迦楠定定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指。宁硕回过神来,徐徐松开,又状似无事发生般地转移话题说起了公司年尾的项目。 一会儿去开会,开完下班两人算是头一次各走各的。 计迦楠和其他朋友约了饭。今晚出去确实冷,站在街头等朋友几分钟,从未体会过的冷风把人吹傻了。 计迦楠仰头看着路边橘黄的灯,灯下连飞蛾都没有,只飘过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一整年是真的一眨眼就要过去了。 看灯太久,目光移下来的那一刻,眼前一片模糊。 大约过了三五秒,计迦楠眼前才逐渐恢复清明,看到了马路对面车位停下了一辆全黑的迈巴赫,一个男人下了车,西装革履的模样不能再熟悉了。 他绕到后座把小孩儿抱下来。 小家伙几个月没见,好像长高了点,穿着厚厚的棉服,裹得像只圆圆的棉花糖。 那小孩儿有着和计迦楠一模一样的出身,但是有她没有的幸运,随时能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被他抱。 边上还有一个车位,这时候开来了一辆粉色的保时捷,不算太稳地停在了车位里,下来了一个披着雪白风衣的女人,一落地就抬手朝那一大一小招手。 宁硕朝她看去,点个头,接着就带着女孩子随着那女人的身后进了餐厅。 ——找个合适的人结婚,门当户对,他应该没不愿意。 计迦楠脑海里飘过了这阵声音,人定定站在街边,任由冰凉的风吹起一头长发,撩起裙摆,半天才在大货车洪亮的鸣笛声中回过神来。 朋友的车来了,停下就朝计迦楠招手:“哈喽。” 计迦楠回神,扯起笑点头,最后看了对面的餐厅一眼,转身拖着冻僵的身子进了屋。 “说今晚要下雪,我真是不信哈哈哈。”一坐下朋友就说起了这事。 这个记忆中总是不冷不热的城市,下一场雪真是轰动全城,尽管它还没要下,估计也和以前一样,说着说着,又没了。 点完菜,计迦楠说去下洗手间。 起身后,径直走向门口,穿过斑马线,两分钟后计迦楠停在对面餐厅门前。挣扎犹豫须臾,门被他们服务员拉开,说了句欢迎光临。 计迦楠扯起抹微笑,只是站在门口,眼神环视一圈。 服务员问她是不是找约好了的朋友。 计迦楠淡淡点点头,刚好那一秒,她看到了在最里面,最角落里的三个人。 小女孩儿坐在宁硕身边,他背对着她,那女人面对着计迦楠,正笑容满面地在和对面说话,不知道是跟大人说,还是小孩儿说,总之气氛其乐融融,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家三口。 计迦楠捏了捏手骨,又低下头,转身出去了。 这顿饭食不知味,饭后朋友说要去玩,喝喝酒,蹲到晚上十二点看能不能见证一个奇迹,看一场充京雪。 计迦楠很少在外面喝酒,几乎没有,这算是除了跟着哥哥们之外,她第一次在外面喝。 从她一进那俱乐部开始,就有不少人眼神围绕着她转,耳边没少声音飘来,说那谁啊,那么漂亮。 计迦楠充耳不闻,坐在吧台后跟调酒师指了指…… 要了杯啤酒。 调酒师都愣了愣,以为这气势,这么美的女人,怎么得也得跟他要一杯威士忌或者来一杯漂亮的鸡尾酒什么的,结果就一杯啤酒。 计迦楠也只敢在外面喝啤酒了,毕竟之前在日本出过那样的事,后来包括宁硕的所有人都吩咐她不可以在外面乱来,一个人要小心,而这几个月来但凡她有应酬,宁硕从来没缺席过一次。 可是他今天就说……改天再和她吃饭,然后去和别人吃了。 他是不是一早有约?所以拒绝她了? 计迦楠一想着就直接一口闷上去,然后杯子往前一推:“再来杯。” 调酒师给她满上,酒瓶还没放回去呢她一杯就见底了。 再次满上的时候,难得调酒师跟客人说:“慢点喝,啤酒喝猛了也晕。” 计迦楠已经晕了。 酒精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雪花把人压垮,她整个脑袋都懵的。 后面计迦楠没怎么喝了,就趴在吧台上,偶尔努力撑着,听朋友说来说去,聊着不着调的生活。 谢诗饮了口酒,说:“我昨晚出去吃饭,碰见你二哥二嫂了。我以前觉得联姻好像挺……怎么说呢,就感觉挺无奈,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那这一辈子不是都没盼头了吗?” “嗯。” “但是你二哥二嫂,感觉……好像一直还挺相敬如宾,看着很舒服的那种状态。” “嗯。” “你二哥还整天出去玩,开开心心的,完全看不出是那种结了婚过得不好的样子,你二嫂也是,每天漂漂亮亮上班下班,忙忙碌碌的样子,两人感觉过得还挺爽。” “嗯。” “所以忽然觉得,找不到喜欢的,联个姻也不错。” 计迦楠阖下眸,脑袋趴在了手臂上。 声音不小,朋友吓到了赶忙凑近扶她:“诶,喝蒙了?没事吧?” 计迦楠晕乎乎地摇摇头,没说话。 她在想着,宁硕也是这么想的吧,他每天和谈之醒混一块儿,谈之醒那厮虽然联姻的但他日子别提多么有滋有味了,爽得没谁,老婆貌美如花又不管他,他每天玩到点了就回家抱着老婆睡觉,真是美滋滋,神仙婚姻了。 所以宁硕……他肯定觉得这样也不错。 临近十二点,朋友手机响,出去了,计迦楠自己最后又要了一杯啤酒,想着喝完就走了。 那一会儿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有男人的声音传来:“那女的什么人啊,半天也没人过去搭讪什么的,不应该啊。” “怎么不应该,那谈家的,敢碰她,她哥哥们骨灰都给你扬了。” “谈,谈家……” 后来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计迦楠忽然有点害怕,虽然国内没人敢碰她,但是……要是被谈之醒知道她还敢在外面喝酒到半夜,可能得把她的骨灰给扬了。 计迦楠痛苦地趴在了桌上,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划了划。 司机的号为了方便,一直放在前面,只是她一眨眼就划过去了。 渐渐的,到了字母n的排序,宁硕的名字排在了第一位。 计迦楠下意识地刹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拇指按在那个名字上,半天,脑子一热,一阵冲动像热气上涌,就点了进去。 他可能没那么早休息,所以秒接了,只是好奇她怎么会这么晚打电话,因此喊出的“迦楠”二字时,明显地含着困惑。 但是楠字方落,清澈如水的嗓音就停下了,两秒后,问:“你在哪儿呢?” 南加故事 第44节 “唔。” 这一声含糊不清略带着不清醒地呻.吟,让电话那头的男人立刻笃定了:“在外面玩?” “嗯。”计迦楠笑了笑,喊人,“宁硕哥。” “怎么了?” 宁硕把手机开了免提,人进衣帽间里找了身衣服换上,期间电话里稀稀疏疏断断续续地传来女孩子低柔的说话声: “宁硕哥,有人要把我骨灰给扬了。” “……” 他刹住动作,看向放在柜子上的手机:“什么?谁?” “你来,接我好不好?”她问,“不然,我二哥知道,我喝醉了,我就死了。” 他唇角一抽:“你还知道你这一举动的危险性。让我去接,你以为就没事?” “你来了再说。”她笑道,醉醺醺的声音显得有些可爱,“有事好商量。” 宁硕失笑,摇摇头,再伸手去某个挂着大衣的柜子里抽了一件出来,然后拿起手机就出门了。 “你现在是有些圆滑了,以为做生意吗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从下楼到进车,到开到了一半,路上宁硕一直保持着畅通,问她在哪个地方玩,又问她在哪个位置,她倒是真心有要让他去接,都一五一十地报给他了。 只是中间不知怎么了,电话被她挂断了。 那一刻宁硕深怕出什么事,本来已经快到底的油门直接就被按了下去。 那家俱乐部叫淮洲,城里有名的玩乐场所,不过宁硕很少来,他一般都是被其他朋友喊出去的,自己从来不组局。 尹贺他们那群人,特别喜欢去谈之醅名下那个南钟的地方玩,那家是会员制,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需要应酬,纯粹玩乐。 他也就经常关顾那边。 到时正值最热闹的午夜点,俱乐部里热闹得像春运,宁硕找了一圈子吧台,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背后看到一抹黑色西服外套。 计迦楠今天搭的那个外套。 她倒是好好地趴在那儿,周边形成一个怪圈,距离她三米之内没有人,除了那个一同在吧台坐着的女人,可能是她朋友? 宁硕晾她也不敢独自一人来喝酒。 计迦楠被人扶起来的那一瞬间,本来生理性地想躲开,但是同一时间有一抹沉香味穿过了浓密的酒精,钻入她耳朵。 “宁硕哥。”她闭着眼睛直接喊。 宁硕认真看了眼喝得脸颊都绯红的女孩子:“你怎么跑来喝酒了?你不会喝。” “啤酒,没事。”她仰起头朝他笑。 女孩子的笑脸在这个酒池肉林的场所里格格不入,像一朵花儿跌入泥潭。宁硕直接弯身把手穿过她的膝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转身时与她朋友对视一眼,那女孩子倒是好像知道他要来接她,笑眯眯说慢走。 宁硕点个头,吩咐人也回去了,人说已经喊司机啦,他再次点个头就抱着人离开。 放入车里后,宁硕把带来的大衣给她盖住,再拉上安全带压在衣服上。 计迦楠一个仰头,撞入男人深不见底的丹凤眼,那颗鼻梁上的痣隐隐约约,在昏黄的车厢里看不太清。 宁硕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进去。 计迦楠听到他按了启动键后,车里响起音乐,关淑怡的难得有情人,他刚刚来时应该在听这首。 甜蜜地与爱人风里飞奔/高声欢呼你有情/不枉这生 一声你愿意/一声我愿意/惊天爱再没遗憾 可是没有爱的人生怎么能没有遗憾呢,随便找个人结婚,他真的觉得没遗憾吗? “宁硕哥,你,你会不会有一天,找个合适的人……” 宁硕抬起手指了指挡风玻璃外:“看。” 计迦楠的声音戛然而止,歪过头看出去。 满城的雪白,从天而降,飘飘洒洒。 下雪了,这么稀奇的事都真的来了,但是计迦楠觉得她的事忽然之间像遥远得触不可及。 她低下头。 宁硕意外地偏头看向副驾座。 女孩子长发在侧脸荡漾,虚虚实实地遮住她半张脸,她长睫盖着眼睑,闭着眼,一脸难受。 宁硕丢开手里的安全带,靠近过去:“不舒服?” 她摇摇头。 宁硕伸手,拿手背碰了碰她的脸:“这天气跑去喝酒,脸都冻凉了。你做什么呢?” 计迦楠又仰起头,脑袋靠在护颈上,还是满脸的痛苦。 身边的男人把她不好的脸色看得通透,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她忽然悄无声息地呢喃了句。 恰好歌曲没词,空寂的那一秒,话一字不差地飘入了男人耳朵。 宁硕一瞬了然,神色高深莫测:“你那个,心上人?” 计迦楠没说话,在他面前她从始至终不敢多提一个字的关于那个人的事,怕被读心理学的他轻易揣测,看透。 宁硕也是真的看不透,她不说他也没有读心术,从来不知道这人就是他。 他淡笑了一声,有些难以理解:“没在一起呢整天这个模样,值得?” “……” 计迦楠难得清醒了些,低下头和他平视:“我哪有整天,不就……今天吗?” 宁硕薄唇轻抿,深深看着她。 计迦楠怕被他看出端倪,又低下头。 她这委委屈屈的难过小模样,把她身前的男人看得,眼底的黑比这下雪的天还要看不透。 最后轻叹口气,宁硕坐了回去,眼神穿过车窗落在外面: “没什么人值得你这样,你得搞清楚这点。” 计迦楠梗在心口的话让她觉得整个胸腔都闷沉难受,眼神闪了闪,泪珠掉了下来。 透过车玻璃的倒影,男人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回头。 计迦楠恰好在抬手擦眼泪,一句压抑的嗓音钻入心口:“要气死我?” 计迦楠眼泪掉得更凶了,头越发地低。 宁硕深呼吸,伸手去抽了两张纸过来按在她脸上擦,语气似有些妥协: “好了好了,别这样。什么样的人就这样哭,我们迦楠至于为别人哭成这样?嗯?我们没必要。” 她吸着鼻子,哑着声说,“那能怎么办呢。” 他再次深深叹了口气:“那怎么了来你给我说说,哥哥你当个感情导师得了。” “……”她还真的说了,“他和别人在一起。” “……”宁硕直接噎了三秒,而后才徐徐冒出来含笑的声音,“那你也和别人在一起啊,这不完美吗?” “……” 第29章 失而复得 音乐在单曲循环, 甜蜜地与爱人风里奔跑/不枉这生/,又弥漫过车厢。 宁硕低下头看眼前梨花带雨格外动人的小脸,忍不住继续出声: “你身边没优秀的男人?” “……” “我不懂, 你回国才不到一年, 哪来的喜欢的人喜欢得这么上头?” 计迦楠抿唇没有发声。 宁硕:“随便换一个,谁都不可能让你受伤。” 可是, 随便一个人, 都不是他啊。 计迦楠咬了咬唇,泪眼婆娑地看他。 宁硕看不得她这样, 眉头都拧起来了:“没听进去?那你想怎么样?人都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觉得, 还配得上你吗?” “可是……我也不可能就这么快投入到别人身上去啊。”她可怜兮兮地喃喃, 那是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宁硕:“怎么不能了?想能就能。” 计迦楠痛苦地掉下眼泪来:“宁硕哥,这样算不算, 无缝衔接?你三观不太正啊。” “……”他不理解,“你又没在一起,没分手后马上下一个,怎么还讲究起三观了?” 好像也是, 可是, 她要怎么放弃他去喜欢别人,快七年了,过去六年她是靠想念他过来的,这一年每天都徘徊在希望里, 她以为自东京之旅过后, 两人不太一样了, 她有希望了, 以为两人的故事在那一刻开始有苗头了。 可是…… 可是没有了他的余生, 六年,又一个六年,她要怎么过去? 兴许是情绪这会儿刚好到点了,计迦楠非常感情用事地觉得,她过不下去了。 一看她这放不下的鬼模样,眼泪挂在瞳孔里,破碎得像被人抛弃,宁硕就糟心。 深深叹了口气,他坐回去启动车子,打算先回家再说,免得把人冻死在外面,到时候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迎着星星点点的雪白回到家,计迦楠一路上酒精加情绪发酵,脑子昏昏沉沉,一下车没站稳跌了下去。 宁硕刚绕过车头,马上弯身去把她捞起来,叹口气把她再次打横抱起。 南加故事 第45节 计迦楠听到耳边飘过叹息后,说了句祖宗。 她耷拉着眉眼,晕乎乎地把脑袋搁他肩头,下一秒醉醺醺中忽然想到他好像和别人在一块儿了,又马上弹起来,想保持点距离。 “干什么?靠着。” 男人清澈的声音钻入耳朵。 计迦楠的心像被一根绳牵引着走,忍不住深深看他一眼,后又埋下头去。 小姑娘这个我见犹怜又乖巧的模样,真是别提多可爱,多么动人了。 进了电梯,宁硕问计迦楠:“卡呢?刷卡。” 计迦楠没听清,蹭了蹭他的肩头,彻底把脸迈入他肩窝里。 宁硕顿了顿,就自己费力腾出手刷了二十六楼的。 把人带进家里,先放在客厅沙发上,给她拿了个抱枕枕着,安顿好宁硕再去厨房准备弄点醒酒汤给她喝。 还没走到厨房,客厅就有点动静传来。 女孩子爬起来,咳了几声,滑下沙发,又腿软摔了下去。 宁硕刹住脚步,马上往回走。 计迦楠摔在地毯上后,原地坐下,徐徐屈起双腿抱住膝盖,下巴抵上去。 那个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没了。 宁硕几步路走得似乎脚无比沉,终于到了她面前,男人屈膝半蹲下,膝盖抵着地,满眼温柔地看她:“怎么了?怎么不在上面坐着?地上凉。” 计迦楠理智不太清楚了,说不了话,就昏昏沉沉地抱住自己,眼看着落地窗外像换了一个世界的海面。 全世界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拉入了寂静,夜色里只有风声,再无其他。她感觉她心就跟这雪一样凉。 宁硕这还没开暖气,见她这样,只能起来先把暖气开了,再回去哄她上去坐。 小姑娘就是无动于衷。 宁硕伸手去碰她的脸,打算逗逗她。一碰,那脸发烫。 早前在车里还是冰冰凉凉的,这会儿滚烫滚烫的。 “迦楠,发烧了?” 她没动,徐徐地又埋下脸去,静谧的空气里好像又飘来了丝丝抽泣声。 宁硕深深看着她,看着那单薄的肩头细微颤动,眼底逐渐发黑,就像一个暴雪里的天。 半晌,他移开眼,拿手机喊了个家庭医生。 喊完没再说话,重新回厨房去。 在里面忙活的十五分钟里,他平均一分钟要看出去三次。 隔得远,她抱着膝的样子渺小得好像下一秒他收回眼神她就要消失于他眼角之间,所以总忍不住去看。 小姑娘是真容易被骗,什么喜欢,至于这个样子。 宁硕熄了火,把汤水盛碗里先放着晾晾,人重新出去。 计迦楠被一股力气不容分说抱上沙发,她也不躺下,依然坐在那儿出神。 宁硕把手缓缓从她身上收回来。 手机响,他去开门。 家庭医生是宁氏医院的,鲜少来他这里,一进屋看到沙发上坐着个屈膝抱腿的红裙女孩儿,就有些了然。 宁硕过去坐在她身边陪着。 医生是中医,要给她把个脉,她缩回手不配合,埋下脸在膝上,可可怜怜。 医生顿了顿,看隔壁的男人。 宁硕伸手揽上她的肩,低头靠近,哄了声:“有点发烧呢,迦楠?嗯?迦楠小宝贝。” “……” 她眼泪汹涌而出。 医生吓了一跳:“这,这怎么了?很严重吗?那还是去医院吧,做个检查。” 宁硕估摸是没事,发热是真的,其他的,她就是自己难过。 叹口气,他跟医生简单说了下她今天喝了酒,应该喝了不少,又在外面着了凉,发烧了,让医生开药给她吃。 拎着医药箱在隔壁沙发坐下,医生边写单子边说她这个情况不太好,心情不好,又喝多,醉了又发烧,不小心会成高烧的,而且喝了酒也不好随便用药,一定要照顾好她。 宁硕知道,送走了人先把醒酒汤拿出来给她喝, 计迦楠这会儿又坐累了,想躺下。 宁硕捞住她的身子:“别,哥哥喂你喝好不好?喝完一会儿还得吃药。” 计迦楠浑身难受,发烧后原本就晕乎的脑袋更是刺疼刺疼的,加上心里也揪心地难受,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掉眼泪。 宁硕总感觉,他一开口她就眼泪好像决堤一样,簌簌坠落,那双眸子通红通红,眼眶都被泡肿了。 他把碗放下,手捧着她的脸认真看:“是人不舒服吗?为什么一直哭?再哭头痛了。” 计迦楠吸了吸鼻子,难得开了口:“头疼。” “头疼了?”他叹口气,去把碗拿来喂她,“那赶紧乖乖喝了,喝完一会儿吃药,很快就不疼了。” 计迦楠抿抿唇看着眼前的东西。 宁硕靠近一点,温柔非常地哄她:“嗯?喝点?迦楠乖,不喝更疼了,你想哥哥心疼?” 她眼泪扑通而下,险些滚落在勺子里的汤水中。 宁硕愣了愣。 好在下一秒她凑近去喝了,看上去是真的难受了。 宁硕一口又一口地喂她喝完了一碗醒酒汤,末了把他带出去的大衣裹在她身上,严严实实地把人圈起来。 计迦楠昏昏沉沉地坐不住,浑身难受,被裹住身子后坐不稳,一不留神就栽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宁硕身子僵了两秒,回过神来,风轻云淡地张开手臂,把人拢到怀里抱着,一手放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一手摸上女孩子细软的长发,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计迦楠闻着熟悉的沉香味,迷恋又无力地靠在那儿半小时,一动都没动,半个姿势都没换过。 她没动,宁硕也就没动,半个小时间除了眼睛时不时看看她的脸色,其余地就给她当个人形抱枕,舒舒服服地给她靠着。 外面风雪漫天,远远看着阳台已经有了一层不算薄的积雪,都可以堆个小雪人了。 抱了小半个钟,宁硕终于揉揉她的脑袋出声说:“哥哥给你倒水吃药,吃药一会儿就不烧了。” 说着,双手微微扶着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扶起来。 计迦楠埋在他脖子里不起来,他一动,她钻得更深。 宁硕僵住,就坐着继续哄了哄她:“怎么了?嗯?不难受了?那不然得吃药,吃完药你就好了,都不要哥哥抱着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触到了她的心灵,那一双闭着的眼睛里,从眼角渗出泪水来。 但是宁硕来不及说什么,她已经松开他了,又不知道,是哪个词让她听进去了,放开了。 他来不及想那么多,起身就去厨房倒水,回来把医生带来的药给她吃上。 吃完宁硕原地坐在沙发,想看看她还抱不抱。 这趟她却好像清醒了些,没再跌跌撞撞埋到他怀里,而是依然抱着膝,双眸无神凝望着阳台上那锲而不舍的飞雪。 “你看你现在,像不像个小企鹅。”宁硕逗她。 计迦楠低下头,没心情去说话。 宁硕想了想,又说:“哥哥给你,堆个小雪人好不好?迦楠?” 她好像一晚上里终于听进去了他的一句话,抬起了头。 宁硕深深松了口气,有种对症下到药的感觉,他揉揉她的脑袋:“哥哥给你堆去,给我们小迦楠堆雪人。” 他起身,径直走向了阳台,推开门,又关上,怕风吹进来。 隔着通透的玻璃,计迦楠看男人屈膝下去,在白色海洋里捧着雪揉成团,慵慵懒懒,漫不经心。 他不止万事不入心,好像是连爱一个人都不会。 他不会去爱一个人。 忽然,发现他就穿着件毛衫,衣服应该是黑色的,除了衬衣她从来没见他穿过其他白色的衣服。 但那毛衫现在基本已经覆白。 计迦楠转头看看附近,在隔壁沙发看到一件纯黑的冲锋衣,就动动腿下去。 曲着膝盖久了,她动一下脚趾发麻,千辛万苦才站直起来,深深吐了口气,过去拿起外套,一步步慢吞吞往阳台挪去。 宁硕一个抬眼,门被拉开。 风雪往女孩子身上扑去。 他出声:“好点没有?” “嗯。”计迦楠扬了扬手。 宁硕看了眼她手中垂着的冲锋衣,微笑:“那你给哥哥披上啊,你看这双手,忙着呢。” 计迦楠倒是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就绕到他身后,先伸手扫了扫肩上的雪,左肩扫完扫右肩,把后背也扫得干干净净。 她手小,几根手指抚过背上的感觉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认真去感受的话,跟挠痒痒似的,挠到了人的心尖口。 宁硕终于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她扬起外套给他披上。 “进屋去,堆好再喊你。” 计迦楠没进去,原地站在他身后看着。 宁硕以为她在看已经有了一半的雪人,其实那双眸子一直落在的是他肩头的位置,肩头往上两寸,就能看到雪里男人流畅的下颌线。 “宁硕哥。” “嗯?” 南加故事 第46节 “你有一天,会……找个合适的人……” 宁硕想起此前把她从淮洲带出来时,她好像问了他句什么话,没说完,被他打断去看雪。 男人仰头凝神望着眼前的女孩儿:“嗯?” 计迦楠艰难地出声:“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吗?” “合适的人,是什么意思?” 计迦楠眼神闪了闪,觉得说一个字都难受:“就是,没有喜欢的人,就找个合适的人,像我二哥那样。” “你那个心上人,找个合适的人在一块了?” “……”她眼角一酸,点点头,那一刻眼泪又掉了下去。 宁硕伸手把她拉下来,拿手背给她揩掉眼泪:“再哭哥哥都心碎了。” 她细声抽泣:“可是……他就是和别人在一块了。” 宁硕:“有你这样的摆在面前,还能去找什么合适的人?迦楠,不止你眼光不行,那人眼光也不行。” “……” “咱放弃得了。” “……”计迦楠吸了吸鼻子,“放弃不了。” “怎么了,那你还打算喜欢着呢?”他一脸无奈看着她,“人娶了别人你还打算孤身一辈子?” “也行。” “……” 计迦楠眼神闪了闪,怯懦地看着他,最后问了句:“你也会吗?男人都无所谓吗?” 宁硕笑了声,继续给她堆雪人:“你伯父伯母都不催我,哥哥哪儿需要去找什么合适的人。” 计迦楠定睛看他,眸光不再闪烁。 宁硕迎上她水光荡漾的眼,逗她:“没和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单身不也挺好的?要你实在死心眼忘不了,要不哥哥陪你单身好了?” “……” 风雪呼啸,呵气成冰。 计迦楠忽然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晚上太过煎熬痛苦,忽然的失而复得让整个人的情绪扛不住还是怎么了,她哭得不行。 宁硕把坐在了雪地里的人一把拉起来,把她抱到怀里:“……迦楠。” “呜唔……”她抽泣着哭出来,不像一晚上总是安安静静掉眼泪,“宁硕哥。” 这漫天大雪忽然像盐,洒在了心口,宁硕生平头一次感觉到心口生疼生疼的,那种刺疼感、酸麻感遍布四肢百骸。 他膝盖抵着雪地,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说着今晚最温柔的声色:“好了好了,不哭了。这是我们迦楠啊,不应该这样的,嗯?哥哥的小迦楠哪里需要这样。” 第30章 招惹男人,危险。 他自始至终觉得她最好, 是全世界最好的,所以计迦楠是有些不甘心的,不甘心她以为的故事开头忽然没有了结局。 好在, 他不是。 哭得头晕, 计迦楠生平第一次这么失控,或者说在这场一个人的盛大暗恋里第一次在另一个当事者面前这样失控, 是她的意料之外, 本以为从开始到结局,无论如何她都会很平静的, 但是还是不行, 还是轻易就兵荒马乱。 哭完她坐在门口, 乖得像只落单的小企鹅, 由饲养员领着玩。 宁硕很快就给她把雪人堆好了,不小的一个, 圆滚滚的看着可爱极了,好像没少堆的样子,但是感觉他也不会为谁堆过。 可能就是他曾说过的,为她他可以无师自通吧。 风雪还没停, 男人一身雪白和地上那雪人差不多, 计迦楠问他冷不冷。 宁硕逗她说:“只要我们迦楠小宝贝别哭了,冷点算什么,冻死也值得。” 计迦楠眼角一酸,但是嘴角却弯了起来笑, 努力没再哭。 看她正常起来了, 宁硕隔着一臂距离在她面前, 试探了句:“不能告诉我, 是什么人?什么人惹我们迦楠这么伤心。” 计迦楠和他对视, 两秒后又移下脸。 宁硕轻叹口气:“怎么看着不太好说的样子?要是配得上你,说了也没什么,要是配不上,你不说早晚有一天,不还得过我这关?” “……” 计迦楠咬咬唇,含糊解释:“宁硕哥,以后的事还很难说,说不准,有结局的事很少。还是算了吧,要是有那一天,你肯定知道。” “这应该没有那一天了吧?我这就是想看看,哪个混账这么欺负我们迦楠。” “……” 她扯扯嘴角,“哪有人欺负得了我,有你在呢。” 男人终于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行,不管你了。” 计迦楠这会儿得知他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也没有要和别人随便结婚,她渐渐回血了,拿出手机围着她的雪人拍了个视频,发了朋友圈。 深更半夜收获无数点赞,好多朋友说她是朋友圈里第一个堆上雪人的。 计迦楠没来由心情爆好。 期间还有个大半夜不抱老婆睡觉还玩手机的谈之醒,他评论说:“你这背景,看着怎么像宁硕那儿?” 计迦楠心虚,回复:“我自己也住宁洲湾,同样的一线海景,美不胜收,欢迎莅临做客。” 谈之醒:“……” 玩到半夜,计迦楠才舍得进屋。 被宁硕带着走了几步,她发现是往卧室去的,不由刹住了脚步。 宁硕侧眸看她:“怎么了?” 计迦楠:“我,我下楼去了。” 宁硕似是看出她的意思,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下楼干什么?在这将就一晚不行?” 计迦楠:“你就……一个卧室。” 男人语气含笑,自然而然地说:“哥哥睡沙发啊。” “……” 计迦楠难为情地摇摇头,“不用了。”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宁硕长臂一捞,把她揽住。 计迦楠掰开他的手迈开腿溜:“拜拜。” 宁硕失笑,三两步上前把她再次揽住,这次弯腰长臂直接从女孩子身后捞过,打横把她一股子抱起。 “啊……”计迦楠往后的脑袋荡过一阵晕眩,像早前喝多的那种感觉再次像海浪席卷而来。 宁硕转身把她轻轻松松抱着往回走。 计迦楠搂上男人的脖子,仰着的脸满是绯红:“宁硕哥。” “嗯。睡一晚能怎么的?又不是和我睡。” “……” 计迦楠动了动腿,“说什么呢。” 男人低笑,阖下眸看她一眼,又在她躲闪的害羞眼神里移开,径直往卧室走去。 计迦楠被放在一张灰色两米大床上。宁硕把手从她膝下抽出,转身去墙上摸了把暖气按钮,末了去浴室找了几个新的洗漱用品。 计迦楠极为别扭地坐直起来。 左右看了看还是有些陌生的房间,上次来也只是躺了会就出去,现在要过夜,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偌大的房间亮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窗外飞雪映照在屋里,墙上点点光辉跳跃,像火影,无端把冰凉的温度变为炙热。 计迦楠现在觉得她心口就很炙热,在他这儿睡,她能睡得着吗? 脚步声去而复返,宁硕出来了:“饿不饿?想不想吃宵夜?” 计迦楠回神,摇摇头:“不饿了,喝了好多水。” “行。那洗漱睡觉吧。” “你今晚,吃得早吗?”计迦楠看似没来由地反问了句,“饿了吗?” 宁硕走在她面前,伸手去给她扯床上的被子,给她换了一面:“也不是很饿,不过今天不算晚,顺利地接到小朋友了。” “然后,就两个人去吃饭了?” “嗯。”他点点头,给她把被子放下,“也不算两个人,还有小朋友的母亲。” “……” 计迦楠突兀地咳了声,低头捂住胸口咳了又咳。 宁硕伸手到她背后给她拍了拍:“怎么了?怎么忽然又不舒服了?” 计迦楠喘着气摇头,缓了会儿紊乱的气息,才终于抬了抬眼,状似好奇问了句:“小朋友的,母亲,你叔叔的,老婆?” “嗯。” 那女的不是很年轻吗怎么是他叔叔的老婆?? 计迦楠的心深深地被扎一下。 宁硕迎上她目不转睛的眸子,以为她是好奇,他去接人,那怎么孩子家人也在,就给她解释: “本来大人没空去接,就喊我去了,后来她母亲提前下班了,就顺便去和我俩一起吃饭。” “哦,这样啊。”计迦楠干笑了声,有点疲惫无力,不知道这一晚上她在痛苦什么,真是……下次要好好打探清楚再哭不迟。 “你叔叔……很年轻吗?我一开始,还以为那孩子是你生的呢。”计迦楠又好像很正常地打探了句。 宁硕伸手去捏她的脸:“就你会胡扯,你宁硕哥二十九岁,有个八岁的女儿?” 计迦楠低下头:“那也不是不行嘛,二十来岁当爸不是很酷吗?” 南加故事 第47节 他无奈失笑:“你就喜欢酷的。那不是咱俩认识的时候,我闺女就几岁了?年初那会儿也知道我是谁,还这么胡思乱想。” “可是……那小朋友,和你年纪差实在是悬殊嘛,就很难想象你俩是同一辈。” “我叔叔不大,也才四十多。早知道今晚能那么早吃上饭,就带你去了,我小婶婶人才三十多,看着也不像长辈。” 计迦楠现在提起这事,就想死了算了。 她捂捂脑袋,很晕。 宁硕见此,马上道:“头还晕?那赶紧洗漱睡觉了,明天就好了。” 计迦楠从指尖缝隙里透过看身侧一直站着的男人,目光落在他鼻梁上那淡淡的痣上,又移动一分落在他的丹凤眼中: “那你,睡哪儿啊?” “书房沙发。” “太冷了。” “和卧室一样。” “沙发能一样吗?”计迦楠说,“我还是回去吧。” 宁硕直接就上手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别气你哥哥了啊,再气今晚不用睡了。” 计迦楠鼓了鼓腮帮子,低下头。 忽然眼前的男人屈膝下来,单腿抵着地,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搭在她床边,微微抬起半寸下颌和她平视。 计迦楠心跳咕咚咕咚的,小声问:“怎么啦?你还不去睡?” “不难过了吧?” 计迦楠定定看他。 宁硕微笑:“不难过了就睡觉。晚安。” 计迦楠抿抿唇,忽然眼角又有些酸,一晚上都在为她忙活。 有天他要是知道她喜欢的这个人是他,他是该哭笑不得呢,还是一样跟她说,不值得,迦楠,为哥哥这样也不值得。 她怎么感觉也是后者,爱不爱不知道,但是她这辈子也找不到除了家人以外比他更疼她的了,有天知道她这样为他伤心难过,他应该会很愧疚。 “怎么又眼底没有光了?嗯?”宁硕惆怅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这恋爱还没谈呢,就这样,伤心伤肺一晚的,这以后还了得。” 计迦楠摇摇头:“没事,你去休息吧,给你添了一晚上麻烦了。对不起。” 宁硕盯着她没动。 计迦楠眨了眨眼,不太敢看他,莫名知道他这什么意思。 男人磁性的嗓音穿过细微的风雪声钻入她耳朵: “我发现你还挺会气我的。” “……” 叹口气,宁硕起身:“睡了,气到了又熬夜,伤身体。” “……” 计迦楠忽然伸手拉住了男人的手。 宁硕刹住动作,低下头。 计迦楠一冲动,握住了他的几根手指,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道歉他肯定更加心伤了,还得叹气。 缓缓松开手,却没想过他反手握住了,似笑非笑地揉了揉,说:“干嘛呢?嗯?不困啊?” 计迦楠被他揉得电流感四肢乱窜,小声说:“没有,对不起。你早点休息吧。” “果然是还来气我的。” “宁硕哥。”计迦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还是仰起头跟他简简单单认认真真说了句晚安。 宁硕没再耽搁,也想让她快点休息了,这一晚上折腾得肯定累惨了。 “晚安。” 脚步声消失在门后,夜恢复无声。 计迦楠原地坐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接受了现在在他卧室的情况,才起身去洗漱。 他毛巾牙刷事无巨细地给她放好了,连浴袍都有一件新的。 计迦楠换了,搂着宽大的浴袍出去爬上那张两米宽的大床。 被褥有点淡淡的沉香味,计迦楠一扭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熟悉的打火机,伸手摸来。 一挑开,火光点亮了她手心的蔷薇,栩栩如生,香气扑鼻。 计迦楠玩了两分钟,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她回头望了眼,“嗯?”了一句。 门被打开。 计迦楠拇指一下下挑开着打火机玩,这会儿也忘记停止动作,门开那一刹,橘黄色的光芒装满了卧室。 宁硕站停在门口三秒,才悠悠走了进去。 计迦楠已经回过神来,把打火机甩上了。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玩哥哥的打火机。” “……” 宁硕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拿。 计迦楠躲了下。 这熟悉的一幕让宁硕不解地挑眉。 计迦楠:“你这么晚,还要抽烟啊?” “怎么了?你又要给哥哥点烟?”他笑问。 计迦楠:“不点,你不许抽。” “……” 确实没想过她不许他抽,宁硕一时没反应过来,定定看着她。 计迦楠:“你不是说熬夜伤身吗?熬夜还要抽烟,更伤身了。” “有时候,抽烟就是缓和精神的。”他揶揄。 计迦楠:“你有什么需要缓和的?” “……” “是我难过,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心情?” “……” 宁硕失笑,只能伸手去她身侧拿打火机:“乖,给哥哥。” 计迦楠把手往后缩。 宁硕继续去拿,她身子下意识地就继续往后倒,那一秒忽然脊柱就支撑不住了,人一瞬直接倒在了床上。 宁硕没撑住自然也压到了她身上去。 男人身上干燥暖热的气息穿过风雪夜里的冰凉满满当当盖在了身上,计迦楠感受到了他身上毛衫那柔软的棉线触感拂过她的脖颈,痒痒的;感受到男人的长裤隔着浴袍贴在了她的腿上,体温也渡了过来,她双腿都酥软了; 又感受到男人呼吸扫了她的侧脸,钻入她的耳朵,极为滚烫。 她没有回过神来,怔怔愣愣地动不了。 先回神的是宁硕,他在感受到压着一抹奶香柔软的身子在怀后,身子僵了僵,随即就悠悠撑起手臂。 中途他还去摸她手心里的打火机。 没想到小姑娘还紧紧拽着。 宁硕气笑了:“赶紧松手。” 计迦楠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喃喃:“你只有这一个吗?” 宁硕说:“哥哥就喜欢这个。乖,你睡觉了,天快亮了。” 计迦楠藏起来,就是不给:“我也喜欢这个,你送我得了。” 宁硕点头:“点完烟哥哥就送你。你要什么没有。” “不要抽了。” 他眯了眯眼:“再不给,我可收拾你了啊。” “……” 计迦楠怔怔去看他。 男人把半撑起来的身子徐徐又压了上去。 计迦楠屏住呼吸,懵了:“宁硕哥。” “嗯。” “你,你干嘛?” “没听清?” “……” 计迦楠故作淡定:“吓唬我,我明天,哦,我以后每次去宁氏,都穿超短裙。” “……” 宁硕失笑,愣是又被气笑了。 他去捏她下巴:“你、敢。” 计迦楠在他面前别提多横了,就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怕他把她丢海里的那种:“我有什么不敢?我以后都穿低胸又露大腿的,影响你宁氏仪容仪表。” 宁硕笑着偏开头,深呼吸:影响的是宁氏的仪容仪表吗?影响的是他的心。 一不小心,宁硕抽走了她手里的打火机。 南加故事 第48节 计迦楠眼皮一跳,他已经站起来了,从隔壁床头柜抄了盒烟起来,手指一挑掀开盖子拿出一根,含住,边瞅着床上懵懵的她边点烟。 那双单凤眼眼尾上扬,挑起一抹醉人的浅笑。 计迦楠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她驾驭不住的一面,就是,很坏,痞坏。 计迦楠站起来,还是试图想驾驭一下。 结果还没在他面前站稳,他甩上打火机的那只手往前一按,抵着她的肩把她按后退了两步,腿被床头柜挡住,上半身立刻往后陷到了墙上。 还没回神,男人高大的身子靠了上来,黑影将她团团压住,和余光落地窗外的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压迫感极强。 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衔在指间,身子不断往前靠近。 烟雾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来,模糊了计迦楠的眼,她整个脑袋都炸裂着,从被他按住的那一秒起就是懵的状态。 下一秒,烟草味里夹着一句略微喑哑的话:“大半夜的,老招惹男人 ,迦楠……挺危险的。” “……” 计迦楠身子轻颤,在他呼出来的烟气中,微微呛了下,想缩下去抱住身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招惹了。 第31章 他的心思 他离开后, 计迦楠躺下半天身子都是软的,睡不着。 但是怕他知道她还睡不着,又把灯关了。 这陌生的地方正常来说有些不安, 但是今天在这, 无端的身心都很平静,没什么怕的, 尽管外面不时有风雪呼哨的声音。 距离卧室不远的书房那边, 灯彻夜亮着。 宁硕连衣服都没换,他忘记从卧室拿睡衣了, 怕回去再打扰她, 就索性没去换, 主要是人也没有睡意。 前半夜的困倦在早前那两小时的插曲里, 在后半夜销声匿迹。 站在窗前看着雪抽了一根烟后,宁硕坐到办公桌前去。 点开了一封邮件, 只是半天都没把合同翻页。 眼前来自宁氏科技的文件里好像每个字都变成了“迦楠”。 再渐渐地就变成那张脸,挂着湿哒哒的水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还是为一个……他连名字都没有的男人哭的。 宁硕卧入椅背, 手指间的烟放到唇边,脑子里努力想,小姑娘透露过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五分钟过去,把从年初元宵节到现在的每次见面都想了, 还是没想出她说过什么关于心上人的事。 藏得颇深, 怎么挖也挖不出一字半句的, 什么也不说, 可就是就硬要喜欢。 可是眼光, 好像是真不太好,眼前的人每天搁她面前晃悠,没看到似的。 拿出打火机又点了一支烟,男人的目光落在手心的沉香上,白雾后的蔷薇悄悄绽放,绚烂又无人知晓。 一盒烟抽完,天渐渐亮了,雪也停了。 宁硕和衣倒在沙发里小睡一会儿,到早上十点,醒来打算去看那客人起了没,没准还走了。 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屋里就钻出来一丝丝细微的动静,手机铃声,男声。 听了几秒,宁硕才听出来是一句good morning, it's time to get up, my jianan baby. 他敲了敲门。 计迦楠正睁着眼,认真聆听心动的叫醒服务呢,被忽然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下一秒她马上闭上眼假装睡着。 敲门声又持续了两下,末了门把轻微被转动。 停留两秒后,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没醒?这么吵都没醒?那你要这铃声有何用。” 计迦楠:“……” 她极力忍着上扬的嘴角装睡。 宁硕坐在床边,伸手摸来那个吵得很的手机,一把关了。 计迦楠:“……”她还想听呢。 忽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迦楠。”男人轻柔的嗓音钻入耳朵,“女老板这个点还不起,不考虑上个班什么的?” “唔。”计迦楠假装翻个身,继续埋在被子里。 宁硕:“这么困啊?你怎么这个点响闹钟的,你是每天十点起,十一点去公司吃午饭?” “……”未免风评被害,计迦楠还是假装醒了。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透过被子边缘看了看他。 大约过了三五秒,对视了须臾后又一副终于醒神的模样:“……宁硕哥,你怎么在这?” “来看你起了没有。” “哦。” “手机铃声响了半天你还睡着?” “……”她抓抓头发,“我,我昨晚太晚睡了。” “那你怎么十点有闹钟的?” “我就是有两个闹钟,周一到周四八点起,周五,十点。” “哦……”宁硕笑了笑,“女老板,还挺会安排时间的。” “……”她解释,“我工作没偷懒,你看看你宁氏科技这一年是不是蒸蒸日上行业翘楚?” “是。”他继续笑着,“起来吃饭吗?这都过了十点了,女老板今天又是什么安排?” “就,不安排了吧。” “……” 计迦楠笑着埋入被子里,“睡个回笼觉嘛,一起睡。” “……”一起,睡? 计迦楠意思是让他回书房去睡,一起睡,完全没想多了,也不知道他起身时嘴角的弧度怎么那么高。 “哥哥就不睡了,给你做早饭去。” 计迦楠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看着走远的挺拔背影:“宁硕哥,我还睡呢。” “起来吃了再睡。” “那都中午啦,下午得上班了。” “女老板那么怂,要翘班就翘一整天的。” “……” 计迦楠美滋滋躺回去,等半小时后手机振动了下,传来一句语音。 男人清澈的嗓音在大雪封锁的清晨,像早春的泉水流淌,格外让人心痒: “早上好,迦楠小宝贝,该起床吃早饭了。” “……”!!! 计迦楠一分钟都没懒床了,爬起来洗漱出门,全程麻利非常。 宁硕在接电话,计迦楠蹭到他身边去接他手里的早餐。 他扬起手避开了,俯下身在她耳边用着气息声说:“下午好好补觉,晚上跟哥哥应酬去。” 计迦楠大声说:“我不去。” 宁硕电话里的合作方愣了愣,随即传来一句低沉的调侃:“什么声音?宁总女朋友的?” 计迦楠:“……” 宁硕笑了笑,当着她的面“嗯”了声:“小女孩,难骗。” 电话里笑了笑,后面不知道和宁硕说了什么,计迦楠躲开去了,没听到。 吃饭的时候,宁硕跟计迦楠说:“晚上七点,在锡城,我们六点出发,哥哥在楼下等你。” 计迦楠故作惊讶:“什么,我刚刚不是说我不去吗?你还把我算进去了?” “你不是开玩笑的吗?”他慢条斯理吃了口早餐。 计迦楠:“……”她否认,“我不是开玩笑的啊。” 宁硕隔着桌子对她微笑:“哥哥觉得你是开玩笑的。” “……”计迦楠鼓鼓腮帮子,“为什么呀?” “了解你。” 他继续吃饭,给她又倒了半杯牛奶。 计迦楠倒是没开玩笑了,优雅喝完,问他:“什么工作呀?” “宁氏的。” “……”计迦楠笑了声,“你宁氏涉及房地产,风投,航海,医院,医药,al,你说哪个?” “你管的那个。” “……” 计迦楠闭嘴了,老老实实吃了饭,饭后也不知道怎么了,也没有多想的就回了宁硕的房间继续睡觉。 下午四点醒来,宁硕是在客厅沙发睡的。 计迦楠愧疚得不行,蹲在他沙发前跟他说了两句不好意思,也来不及等他开口就起身说她下楼洗个澡准备出门了。 沙发上的男人慢条斯理坐起来,看着已经消失在玄关处的红色身影,无奈笑了笑,起身去洗漱了下,一小时后下楼去。 计迦楠开门后,边转身往回走边说:“我给你个卡吧宁硕哥,这样好麻烦。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给我一个,”她笑说,“我可以随时上门去打扰你~” 南加故事 第49节 宁硕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女孩子被他一拽,原地转了回来,下半身那条黑色刺绣毛裙的开叉口被风扬了起来,又细又白的长腿从开叉到大腿上部分的缺口里露了出来,毛裙的细绒若隐若现地在空气中抚过女人的白嫩皮肤,只这一秒,就风情万种,勾人万千。 宁硕敛了敛那双丹凤眼,语气意味深长:“你穿这个出门?” “怎么啦?是不好看?”计迦楠温柔地朝他眨了个眼。 宁硕迎上她略显俏皮的眼神,也不知道她怎么一天里恢复得这么好,现在又可可爱爱温柔乖巧,一点不复昨晚的伤心欲绝。 他说:“去换了。” 计迦楠:“换短裙?有点冷,你都不疼我。” “不疼你谁疼你,穿这样你就不冷了?”宁硕伸手去掐她的脸,无奈地笑,“今晚雪化了冷嗖嗖的,还想发烧呢?” “我不冷,这是毛裙。” “听话。”他定睛看她。 计迦楠调笑:“宁硕哥~”她拖长着尾音,“是怕我冷还是觉得太露了啊?” 他悠悠继续瞧着她,没说话。 计迦楠被看得不好意思,咬咬唇低下头,有点害羞。 这时候,男人靠近她,耳语了句:“中午没听出来那合作方是男的?” “有你在怕什么?sixteen的冬季最新款,我第一次穿呢。” “什么新款不新款的,有我在你就能这样去给别人看了?” “可是我喜欢这个裙子。” 宁硕叹息,双手捧起小女孩的脸:“回头休息时再穿。你能理解一下,哥哥带你出门,别人老盯着你腿看我那个心理吗?” “……” “合作还谈不谈了?你是想让我掀桌?” “……” 宁硕往下瞄了眼,又马上抬起头:“听话,不然穿个大衣盖住,反正不能在陌生男人面前这样晃着。” 计迦楠晃了晃腿。 宁硕:“……” 她边往回走边嘟囔:“我都没男朋友,吸点桃花也好啊。” “……” 宁硕头痛地转过身去门口吹海风,不过她好像是不打算再继续喜欢昨晚那个了?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事。 计迦楠出去时,看着身着黑大衣的男人慵懒地靠在门口的小花园里,抽着烟,呼出的烟雾还没成型就被狂烈的海风撕扯成万千碎片。 门口橘黄色的灯交缠着大海的深蓝,将他的脸孔照出了两个气氛,一面很暖,一面深藏不露,她此时看不懂的心思。 她能看懂的,是他这会儿很耐心地在门口抽着烟等她换衣服,看不懂的是他此刻不言不语凝神眺望远方时在想的事。 应该也不会是想工作,计迦楠对他的了解,也和他对她的了解差不多,他能知道她白天说不去是开玩笑的,而她,对于宁硕这人,也了解得很透彻。 他从来都没对什么事上心过,和他出去应酬许许多多次了,他从来不需要在路上还想着工作,不是已经烂熟于心胜券在握,就是他对那事不甚在意,已经在路上了,他从来不用去考虑终点是什么。 计迦楠裹着件雪白的很厚实的水貂绒大衣,头上戴着个同色的贝雷帽,压着一头及腰胯的长发。 宁硕回眸的那一眼,眼珠子几秒没动。 计迦楠有点不自然地走出门,踢了踢腿,露出那双开叉的长腿,很乖又好像很欠收拾地说: “遮住了。” “……” 宁硕薄唇徐徐牵起,手上的烟蒂抵住盆栽摁灭后,揽上她进电梯:“以前穿着校服的样子可乖了,现在就整天气我。” “是嘛,我只是被校服封印住了。” “……” 宁硕无奈失笑,看着电梯阖上后,门上倒映出来的曼妙身姿,说:“也是,我们迦楠从小漂亮。” 计迦楠笑一笑,有些害羞了,含蓄起来:“宁硕哥,说实话你是最不吝啬夸我的,什么宁不知倾城与……哎呀。” 他点点头,心里飘过一句“宁知”后,说:“没办法,谁让我们迦楠漂亮。” 她笑容满面。 驱车一小时到隔壁城后,计迦楠才知道那合作方和宁硕其实认识,关系还不错,而且人是带老婆去的,可绅士可规矩了。 他在家里把人想象得跟放荡公子似的。 虽然是宁氏科技的事,但是那个合作方因为和宁硕认识,就也一直在和他谈事,只是初初见面时,看着计迦楠跟他说了句,宁总带女朋友来了,看上去是哄好了。 他老婆在身边笑,说小姑娘就是好哄的。 宁硕也没解释,惹得计迦楠难得外出应酬有些不自然,不然她都是一个知性女老板的姿态的,对这些合作方很从容。 一闲着没事,计迦楠看到对方老婆给她倒酒,就也没推辞,拿了过来。 对方计迦楠其实是听过名声的,是个很有名的时尚摄影师,国内的一线大刊几乎都能看到对方的作品,所以两杯酒喝起来,两人就从计迦楠身上那条最新款的裙子聊起,一晚上就都在围绕着这些时尚话题。 这倒是有点像跟着男朋友出门应酬的小女孩,隔壁的男人看她和人老婆聊得尽兴,嘴角微弯,和对面的朋友一杯接一杯的,也没少喝。 计迦楠喝的红酒,度数不高,男人喝的威士忌。 生意谈完的那一刻,计迦楠总算听出来今晚的正事大功告成,她下意识把目光从漂亮的女摄影师那儿移到她的宁硕哥那。 男人两根长指握着磨砂的酒杯,威士忌橘黄的酒液在男人指尖荡漾,随之被送往唇边,他一口喝下半杯,喉结滚动了几圈,上上下下几次,才在计迦楠的视线里缓缓停下。 来不及收回眼神,他看了过来,硬朗的眉峰挑了挑:“嗯?怎么了?” 计迦楠默默收回眼神,摇头。 也不知道是摇头的缘故,还是她今晚又喝多了,计迦楠太阳穴有些晕眩,不由伸手按了按,一会儿又起身说她出去吹吹风。 宁硕很快也起身出去瞧瞧她。 地方是一座明清园林的院子,古朴老旧,风雪夜里亮着橘黄的灯笼,把冰凉的夜色稀释了不少冷意。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计迦楠歪头看了眼,下意识朝来人笑。 宁硕知道她喝了不少,但是难得她在生意场上遇见个聊得来的,一晚上心情都很好的样子,一点不像昨晚那样伤心伤肺,他就由着她喝了,舍不得叫停。 不过看他眼神好像也很亮,计迦楠就问:“你,喝多了吗宁硕哥?” 他倒是没否认,说了句:“嗯,不少。” “你和这人,关系不错嘛。” “以前在加州生活的时候,认识的。” “小时候就认识的???那你来之前把人家说得很危险?” 宁硕站停在她身边,并立在长廊屋檐下晒月色,笑了笑,眼神瞥向计迦楠。 虽然也晕着,但是被他这么似是而非地笑看,计迦楠就生理性紧张:“干嘛呀……” “你说我为什么?穿这样,”他眼神向下压,瞄了眼她那在风中露出来的腿,“我朋友就能随便看了?” 计迦楠:“人家有老婆。” “进来时那么多人,光瞧你这脸的,我都要黑脸了。” 她失笑:“你黑脸什么,影响我桃花。” “……” 宁硕移开脸,状似随口问:“你那个,不怎么样的,烂桃花,是不打算要了吧?” “……” 她嘟囔:“什么烂桃花。” 宁硕怔了怔,又看似云淡风轻地问:“怎么?还喜欢呢?人都结婚了还喜欢?” “没有结婚。” “那不是也和别人在一起了?” 计迦楠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解释这其中的曲折迂回,就低下头,看着手上的腕表没说话。 酒精好像在这一阵静谧中从心口快速发酵,又随着血液涌上大脑,宁硕生平难得觉得头晕,喝多了。 计迦楠能感觉到他好像对她这份执着很不理解,或者应该说,他觉得她没必要,对,他眼里那么完美的迦楠没必要栽一个人身上这样一路不起。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计迦楠也不知道怎么办。 爱意要是那么简单就能宣之于口,她就不会在他面前努力地藏着掖着,他就不会不懂她在盛大地爱着什么。 爱着就算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还是这么对她事无巨细,为她惆怅万千吧。 爱人很难,让人胆怯,不爱也难,让人止步不前不退,宁愿死守。 园子陷入无止境的沉默,只有呼啸的晚风加剧了这份不好的氛围。 计迦楠眼角余光里,男人侧脸面向外,眼神无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偷瞄被他抓到,他看了过来,眼神还不错。 计迦楠牵起一抹淡笑:“你在想什么,宁硕哥……想我的事吗?” 长廊下的灯不甚明亮,照不清男人此刻的神色,只能照清他一双上挑撩人的丹凤眼,流畅的下颌线。 一阵风带着些许园里的梅香飘来,计迦楠眼前忽然一晃,一件大衣扬开把她拢住。 计迦楠被男人拢着圈在臂弯里,他低下头,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和她说着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 “迦楠,你知道,哥哥大学时修的心理学吗?” 她心扑通一下,点点头:“听过。” 宁硕:“但看不懂你在想什么,完全看不懂。” 南加故事 第50节 计迦楠眼睛泛起酸涩,他是应该什么都很通透,看人一眼就应该明明白白的,可是她拼尽力气藏着的爱意,让他栽了跟头。 也不是没想过跟他坦白直说,可是爱情就是让人天生自卑,胆小,怯懦,怕那些能想到的后果。 她怕他们整个圈子都知道了她喜欢他的事,怕他得知后,为了她好,和她拉远了距离,从此再也不是小迦楠小迦楠地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迦楠小宝贝的声音出现。 “看不懂,就算了,反正我是大人了,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她小声呢喃。 “人要是能这么坦荡,”他笑了笑,“我听说,你辅修过哲学,要不你教教哥哥,怎么算了?” 计迦楠自己都没打算算了,想等他动心的那一刻,所以怎么去教他算了,不要对她太过上心呢。 “我,我学术不精,曾经其实也想读心理学,只是最后没有。” “那你要是读了,也挺好。”读了大概就看得懂他的心思。 第32章 开始给她爱 可是后来计迦楠想要顺其自然一点的过程与结局, 不想把一场暗恋弄得似一场非输既赢的博弈,非要去探究他,知道他所想。 知道了, 他如果不喜欢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她放弃了心理学,此时此刻, 也就自然地连他这句“也挺好”, 一时之间也不太懂。 最终两人看着彼此几许,相视而笑, 谁也没再说什么。 回包厢一会儿, 饭局就散了, 他们坐车回去。 宁硕一进车厢就卧入椅背, 微微仰头靠上护颈休息,双眸也轻阖着。 看着是真的喝多了。 计迦楠其实从来没看过他喝多的样子, 且是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感觉就算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他也不至于在跟她出门的时候,喝这么多。 所以她忍不住问了句:“宁硕哥,你今晚怎么喝那么多?” 男人微微动了动眼皮, 偏头看向她。 清润的一束眸光像月色落在女孩子身上, 温温柔柔,不算炙热,恰到好处。 “心情好啊。”他说。 他这幅蛊惑人心的长相,深情的眼, 加上山根鼻骨处有颗小小的很吸人眼球的痣, 风轻云淡又漫不经心地轻笑模样,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底气, 让他这话一点不显得虚假, 而特别真实。 让计迦楠觉得,好像他今天真有什么高兴的事一样。 “你今晚,有什么事?” 他又笑了笑,却没再说。 计迦楠就感觉得出他刚刚是胡诌的,但是她也不生气,这样的笑眼,温柔的语气,让人甚至无法控制地被吸引,根本生不了气。 他手机振动了下。 计迦楠距离不远,看得出他拿出来时屏幕躺着条尹贺发的微信,让他去某个地方玩。 现在不算晚,才九点左右,但是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宁硕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孩儿:“要不要跟哥哥玩去?” 计迦楠有些意外,迎上男人的目光:“你还要去啊?你都喝多了。” “还行,不算多。” 计迦楠抿了抿唇,犹豫一秒就说:“你回绝了他们好了,早点休息嘛,你昨晚在书房也没睡好。” 宁硕深深看她一眼,薄唇微动,调笑道:“哥哥还没,拒绝过呢。” “那你怎么那么好说话。” 他但笑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计迦楠再一次感觉他真的对什么都不在意,谁喊他都好像能出门,不会去拒绝,只是自己倒是看着不会组局的。 “宁硕哥,你好像,”她揶揄,“对所有事情,好的坏的都接受,性子,就是不主动也不拒绝。” 他眼尾挑起,含着笑意慵懒地瞧着她,也没否认。 不过一会儿还是开口,带着点玩笑的味道,声音如泉,字字分明: “哥哥也就是,觉得无所谓,人生嘛,那么认真做什么。不过你这么说,如果放在感情上,容易让人误会我。” “那你也没感情啊。” 他笑了声,看着她没说话。 计迦楠觉得他看你的时候,好像一寸寸在往你心里走来,不经意间把人看得心跳加速。 其实她是知道的,虽然他现在没感情,虽然他平时是这么吊儿郎当不着调的不拒绝别人的模样,但是要真在感情上,他肯定不是这样的,她的宁硕哥肯定是全世界最专一的。 “我不跟你去玩了,去了得被他们笑话。” “笑话什么?” “笑话我老是让你遭殃,还笑话你还敢跟我凑这么近。” 车厢里弥漫开低低明澈的笑声:“不会。改天带你去,今晚咱不去了。” 宁硕在手机上回绝了后,抬手轻按了两下脑袋:“是难得喝得有些晕,回头再陪你聊。” 计迦楠把身上的大衣拿下来还给他。 刚按在他身上,男人就反手拿了起来给她盖上,又摸了把她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兀自靠着后背休息。 计迦楠也不敢再折腾他,安静下来了。 只是两人就坐一块,还是忍不住眼角余光偷偷看。 男人双眸轻阖的样子,看着比方才还要慵懒三分,窗外明月落在他身上,疏离的月色被他骨子里透出来漫不经心稀释得只剩暖洋洋的色调。 到时看他下车的动作不算很快,已经不太清醒的样子,计迦楠反倒是一路下来因为专注偷看而清醒了些,就去扶他。 到二十六楼,刚出电梯,深夜海风就毫无遮挡地猛烈地灌来,计迦楠下意识往宁硕怀里躲。 男人张开手把她护住,低下头时,略有些哑的声音说:“迦楠,哥哥忘记跟你说……”他语气已经含着醉意,讲话比平时要慢一分,“这里风大,冷,住这里,也不好。” 有你我怎么会不好呢。 计迦楠心里偷偷说,偷偷蹭了他胸膛一把,等他不太利索地开了门,马上扶着他进去。 “今晚,在这睡好不好?”男人边走边说,“不然哥哥送你下去。” 计迦楠没想在这睡也没想让他送:“不用了,坐个电梯就到了哪里需要送。” “需要,哥哥不放心,一步都不离开。”他走到沙发,坐下的一瞬间,计迦楠来不及松手,被男人那股力气拖了下去。 本来要栽在他隔壁的位置上,好在宁硕伸手将她拦腰搂住,她倒到他怀里去。 接连加速的心跳让计迦楠身子酥软,呼吸紊乱……缓和了下紊乱的呼吸要起来时,发现宁硕的手还揽在她身上,紧扣着她。 她的毛裙是高腰的,到了肋骨处,那手就在那儿停留,距离不高不低。 计迦楠轻声说:“宁硕哥,可以放开了。” 他好像没听到,依然紧紧搂着她,生怕她摔倒似的。 计迦楠撩了撩眼皮,小心翼翼又近在咫尺地看了会儿男人的俊逸五官,这一看……就舍不得起来了。 也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昨晚到今天他的不理解,她想说又不敢说的难熬,计迦楠忽然徐徐靠近,一寸寸地把距离拉近到彼此呼吸可闻时,缓缓低头,红唇碰了碰他鼻骨上那颗,她情有独钟的痣。 “宁、硕、哥。”她悄无声息地喊,一字一顿,似不敢大声直接,又好像在认真非常地喊自己心上人的名字。 末了,又阖下眸往下看他的唇。 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越距做不该做的事,他一动,两人就在她惊诧的眼神中碰到了一起。 时间为这抹碰触凝固一秒后,腰上的手那一刻用力扣紧,计迦楠人一歪,更加陷入了沉香与酒气交织的怀抱,唇上被一股力道压了下来。 男人的唇也好软,计迦楠晕眩的那一刹那,还有个离谱的想法。 接着就是大片大片的晕眩席卷了她,她晕头转向忽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只是有种熟悉感,计迦楠经常在沙滩上走,此刻就像那种……赤脚踩在浪边,纤细脚踝被浪花推阻、淹没;温柔,又在不断入侵,感觉很好很舒服,又有些疼。 计迦楠生理性地因为唇上的疼而蹙了蹙眉,好在疼痛感只是一刹那,但是他好像狂风巨浪般要把她一点点吃进去,吃进心里,吞入肺腑的感觉,是还在的。 像被一场大浪兜头淹没,计迦楠害怕。 男人宽大掌心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落下去。 屋里不知从哪儿灌来了风,凉意在计迦楠的腿上弥漫开,开叉的裙摆因为被搂着的姿势而大开。 而那滚烫的掌心就在这时穿过冰凉似雪的风,落在那柔腻的细白上面。 停留的那几秒,计迦楠背后出了一身汗。 宁硕……哥。 计迦楠只在心里呼喊着,叫喊着,也不敢出声,不敢用力推,怕忽然他清醒过来,两人一个酒后乱性一个情意难消,面面相觑。 好在他也没持续多久,只是一场浪而已,上来又退下。 计迦楠在他分开的时候,立刻埋下脸在他肩头,躲了躲,还好一会儿他也没出声,就缓缓往后仰头靠着沙发在休息,真的醉得不轻的样子。 计迦楠悄悄拿眼角余光去看,看到男人微红的唇,马上脸色也一红,自己伸手碰了碰唇,身子这才好像从脚趾蔓延起来一道电流,四肢百骸都发发软酥麻了。 原地休息了几分钟,计迦楠才缓和了些,悄悄从男人怀里爬下去。 不小心从沙发上摔了下去,扑通一声,发出一声闷哼。 “迦楠……” 计迦楠心跳得要飞出来,僵着身子扭头,男人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没动,也没睁眼,只是好像听到声音而下意识喊了句而已。 计迦楠眼眶忽然酸涩,爬起来揉了揉膝盖后,重新回去,凑到他面前浅浅弯起唇角,悄声说: “我没事。” 他没动,双眸紧闭,呼吸均匀。 计迦楠想扶他回卧室,但他醉醺醺的没动静。 计迦楠苦恼:“宁硕哥……你还能走吗?睡这也太冷了。” 南加故事 第51节 她都不知道他家里的暖气在哪儿,这客厅连着休闲区一大片的,在这不得冻死。 “宁硕哥。”计迦楠靠近他,撒娇喊着,“听到没有呀?我扶你回房。” 她伸手去捞起男人的手臂。他倒是真的动了动,睡眼惺忪地半睁开眼。 悄无声息的客厅里,男人眼里的光晃了晃,含含糊糊不是很真切、却又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似清醒又似醉着。 计迦楠害怕他想起刚刚的事,红唇扬起装作无事发生般的样子,朝他笑:“宁硕哥,扶你回去?”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随后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计迦楠马上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这身高海拔有点重,计迦楠扶着走了两步,有点累,索性就把他的手搭到自己肩头。 男人手臂像是下意识的一揽,把她箍怀里去了。 计迦楠笑了笑:“你揽我干嘛,我扶你走,宁硕哥,你这样我没法撑着你。” 他好像没听到一样,径直那么往前挪动,步伐不算快,但勉强算是稳当,慢吞吞地也到了卧室区了。 房门虚掩着,计迦楠推开。他好像没关窗,冷风卷来吹得计迦楠一个哆嗦:“你怎么还开窗啊,好冷。” 说完身子就忽然被搂怀里去了。 计迦楠被迫埋入男人的胸膛,默了默,笑着仰起头看他:“不用抱了,我去关上就好了。” 他没动,靠着关上的门,倚着门板把她搂在怀挡住风,人埋下脸靠在女孩子的肩头。 那份不轻不重的重量让计迦楠从脊柱到脚踝都有一僵的感觉,像是浑身骨骼被点了穴。 虽然两人动作不算生疏,从东京出事后她就主动找他抱过,后来生理期不舒服,昨晚她喝多,他都把她抱起来过。 但是这种动作,还是第一次。 “宁……”计迦楠偏了偏头,看着紧贴着她的那面下颌线流畅的侧脸,“宁硕哥。” 女孩子低软的嗓音像是夏夜晚风,不比此刻的冰凉海风,让人吹得心都是酥痒的。 男人动了动,往她靠近。 计迦楠来不及偏头,眼前本来的朦胧就变成了黑影。 他倒是没亲上来,他高她不少,抬头的一瞬还有点距离,那一刻只有好闻的沉香飘过二人之间,让计迦楠出了会儿神,又去想那个打火机。 她没来由就出声跟他讨:“宁硕哥,你打火机没给我。” “嗯。” 他应了声,闭着眼。 计迦楠失笑,伸手探去他身侧,碰到男人的裤子后,指尖轻轻沿着那条西裤的折痕挪动,到了口袋那一块,感受到一块凸起,好像烟盒,她抬起手腕两寸,从袋口探进去。 往下摸索了下,一眨眼就碰到了雕刻的那朵蔷薇花。 正要偷出来,手腕忽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在最细的那处一按,盖住了她的腕表,又把她力量不轻不重地拽出来。 “唔。” 计迦楠被那股力量带着往前扑了上去。 还没回神,男人张开双臂,搂着她的腰和脑袋,头重新靠下来,整个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迦楠,干什么。”磁性的荡漾流淌过耳边。 计迦楠身心发颤:“宁硕……哥,对不起,可是你不是说要给我的吗?”她怂怂地问。 他没再说话。计迦楠偷偷瞄了眼手里的沉香木打火机,眼睛飘起了一抹笑。 “扶你去床上睡好不好?宁硕哥~”她声音非常软,一晚上吃到两颗糖后从心底里发出的甜蜜。 看他没声也没动,计迦楠就缓缓从男人怀里要转身。 他起初搂着她没放,嘴里喊着迦楠,别动,可是计迦楠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她也喝了不少酒,一根筋地就非要把他带走,站着脚多酸啊。 “我脚酸了,宁硕哥。” 果然这招有用,他马上动起来了。 只是计迦楠那一刻却没有了动静,脚步像是黏在了地板上,对他这个生理性的反应无法控制的眼酸。 忽然想起了六年多前在街上出事故,宁硕费力扒开驾驶座歪七扭八的金属与玻璃碎片,把她从混乱废墟里抱出来放怀里。 又想起后来在海滩上看她心情不好,他不是很娴熟又温柔地跟他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再后来,在东京医院,他再次说:哥哥给你唱歌好不好?唱,富士山下。 这会儿他们熟悉了一些了,他不是说我,是说哥哥。 自东京后,其实他好像就再也没离开过她身边了。 这一年,其实收获也算良多。 “迦楠。”男人哑声低喃。 回过神来,计迦楠马上扶着他往前,有他配合,即使房间很大,到床上还是不难。 把人轻放下,拿着枕头给他枕上后,计迦楠又去关了窗,拉上窗帘,找了暖气开关,把屋里的灯调成休息模式。 一通下来,她人坐在了床边休息休息,累倒是不累,就是头又开始晕了。 喝醉酒的头晕是那种像水花在池面荡漾开的感觉,弥漫到整个脑袋都好像被塞满了雾气,晕乎乎的,头重脚轻。 一会儿手机里放起了曾经宁硕给她唱的歌,她录起来了。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计迦楠往后靠下去,身子撑在男人身边看着他。 如水温柔的嗓音唱着歌继续在空寂的房间流淌,让整个雪化后本该凉意四卷的房间都春意盎然。 计迦楠伸手,悄悄的,悄悄的,很慢,几根做着精美雪意美甲的手指到了他眼睛上空,悄悄遮住了男人轻阖的眼。 她又细又软的声音溢出:“可是你曾经说,我想要的你都给,宁硕哥。” “就当你自己酒后乱性了两次吧,先送我一个我要的富士山。” 计迦楠凑近,吻上那两片不久前还将她压下的唇。 手心刚刚握着打火机,此刻香气轻飘,有种被他抱着吻的感觉,明明是迦南香,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专属味道了。 第33章 钟爱这朵迦南香 也不知道是接吻容易发晕, 还是干了太惊心动魄的事,一起身,计迦楠又从床上栽下去, 双膝接连跪在了地毯上。 “嗯……”闷哼一声, 她拧起眉头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肢体摩挲着衣裳的声音。 计迦楠马上回头,看着床上男人好像被她吵到了, 马上轻轻拍拍他的手, 哄哄人,随后慌乱爬起来跑了。 跌跌撞撞从二十六楼到十六楼, 计迦楠晕得走一步都要晃一下, 来不及洗漱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周末, 本没有闹钟的, 不过计迦楠还是八点左右就被喊醒。 起初还以为是要上班了,直到忍着宿醉头痛清醒过来时, 听到那不是她的起床铃声,没有那句动听的jianan baby,而是一段手机铃声。 计迦楠歪头去摸来丢在枕头边的手机,眯蒙的眼一看, 计女士的来电。 应该没有好事, 但是也不能不接。计迦楠点了接通后放到耳边,喊了句:“妈妈。” 计女士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家来一趟。” “干嘛。”计迦楠闭上眼,“大清早的,我睡觉。” 妈妈:“回来一趟, 睡觉有你妈重要?” 计迦楠语气轻飘飘的:“你这么中气十足的, 也没病没灾的。” 计女士声音一下就变了, 变得生气:“你就是跟你那个爹一样, 从来都是来气我的, 不气死我你们父女俩不罢休。” “……”又是谈先生的事。 计迦楠叹了口气正想让他们自己解决,她不想当法官了的时候,里面再次轻飘飘传来一句:“我俩要离婚,谈好了,你跟谁?” “……” 计迦楠依然闭着眼睛,痛苦道:“我都二十四了,妈妈。” 她语气更加不好了:“二十四了怎么了?你可以不要爹娘了?” 计迦楠的语气倒是很乖,还含着一点笑意:“不是,我都想结婚了,你俩还闹离婚?” “……” 计晚茵明显都被她整无语了,停了几秒,深吸口气,开始大谈阔论: “你想结婚?你想和谁结婚?我告诉你你个傻丫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还结婚,你妈养得起你,不许结,我不想我女儿跟我一样离婚。” “……” 才不会,她宁硕哥绝对不会离婚。 想到这,计迦楠害羞地捂住脸,完了完了,畅想得有点不要脸了。 计迦楠掀开被子坐起来,那一刻,头好像一颗炸弹炸开,脑袋一晃差点又栽了下去,吓得她一个激灵马上扶住床。 进浴室刷牙洗脸洗澡的那一小时里,计迦楠的脑子就像一朵被风雨洗礼过的花,渐渐绽开,破碎地清醒过来了。 所以站在衣帽间挑衣服的时候,她手脚蛮快的,有点怕,怕衣服没挑完,手机就响了,一接通就传来那把她记了六年刻骨铭心的声音,说了更让她刻骨铭心的话,说:迦楠,哥哥昨晚,是不是干什么了? 她尤其担心。 快速换了身衣服后,计迦楠拿起手机就火速下楼离开了宁洲湾。 苇江花园距离宁洲湾不远,充京的苇江是一条从海里引水的河流,整个小区围绕着河而建,很雅致。 计迦楠许久没打车了,自从有了威风又漂亮的迈巴赫,打车已经告别她很久了,今天酒意没过不敢开,打了几块钱的车到家里。 计晚茵彼时在卧室收拾行李。 计迦楠站在她衣帽间门口,无奈看着问:“妈妈,这又是干嘛?你净身出户了?” 南加故事 第52节 “犯错的又不是我,我至于净身出户?”她没好气地道。 计迦楠:“那你这是干嘛?” 计晚茵:“去加州。” 计迦楠挑眉,倚着门槛歪头,懒洋洋问:“找我爸谈离婚?” “嗯。” “要我一起去?” “嗯。” 计迦楠是不想去了,真不想去……“您为什么要自己去呢?我爸惹着您了把他喊回来啊。” 计晚茵语气不忿:“我才不喊他,自觉点就该自己滚回来,不回我就自己去,反正这婚我必须离。” 计迦楠深吸口气又吁出来:“我打电话喊他回来,您别折腾自己了,也别折腾我了,我要上班呢,年尾很忙。每次你俩吵架都烦我。” “你不是我女儿我烦你干什么?”计晚茵转过身面对面训斥她,“我上马路上捡一个也能说说话。” 计迦楠:“我不就你马路上捡的?” “……” 计晚茵提了口气,再次训斥:“你是我女儿,你父母要离婚了你事不关己吗?你不应该参与其中好好的劝说劝说吗?” 计迦楠云淡风轻:“你们两个要是听劝,至于我都老大不小了还要离吗?” 计晚茵又转身不搭理她了。 计迦楠懒洋洋出去了,回自己房间和爸爸打电话。 谈慎履也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她妈妈又要去加州了,他是比较担心计迦楠忙的,所以说他回来一趟,让她们别去了。 他们两个爱女儿的方式不一样,爸爸总是担心她忙,不想要她参与其中,不想要她为父母烦恼。 妈妈就不一样,她什么事都要把计迦楠拉进去一起参与。 倒是都把她当亲生的。 计迦楠也没有去问他们,是不是真的要离婚,懒得问了,她无所谓,这些年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她也早就累了。 十几岁的时候可能会因此有点伤感,但是现在毕竟已经六七年过去了,她早就已经长大了。 事情一忙完,计迦楠就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事。 她抬起腕表看一下时间,才早上九点多,喝醉的人应该没有那么早醒来,宁硕应该还在睡着。 但是他醒来了怎么办? 计迦楠往后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想了想,想了想也没有想通。 他昨晚在外面喝了很多酒,所以他可能早上醒来的时候,脑子断片了,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 如果那样就最好了,以后还可以多灌醉他几次。 不过计迦楠感觉他昨晚并不是因为心情好而喝酒,因为昨天确实没有什么事值得那么高兴,反倒她觉得他是因为心情不太好。 但是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她也一筹莫展,不知晓。 谈慎履又给计迦楠来了电话,说他大概是明天晚上的飞机到,他现在在旧金山。 计迦楠问爸爸去旧金山干什么,自从她不在那边读书了,父亲就也基本没去那边,除了上次去找她们母女俩。 谈慎履说:“你宁伯父,就你宁硕哥的爸爸,人不舒服,我去探望探望。” 计迦楠眯了眯眼:“宁伯父,生病了?” 谈慎履应了声。 计迦楠迟疑地问:“那,宁硕哥,他知道了?” “他应该不知道,他母亲应该不会跟他说,也没听他们俩提起过跟他说了。” 哦,她还以为他是知道了,才心情不好。 不过,“宁伯父,现在在加州呢?” 她好像记得前一阵,就她新房乔迁那日,宁硕是说他爸爸有事要出国,所以他回家吃了顿饭顺便把他送去机场了。 谈慎履说:“对,他出国挺久了。人现在退休了,闲着没事一年中大半的日子都在国外,前一阵还去了南加,和我叙叙旧。” “他是住在北加?那他是去看,宁硕哥的母亲?” “那肯定,不然他出国干嘛?” 计迦楠失笑:“也是。那宁伯父怎么样?严重吗?” “还行,不算严重,严重宁硕母亲就跟他说了。” “那他是出院就回国吗?不然还是跟他说一声吧,他们父子俩关系还挺好的,我前一阵跟着宁硕哥去他们家蹭饭了。” “我听你伯父说起了,不过也不清楚他回不回,估计是没那么快。昨儿据说是,当年他见到老婆孩子的日子,他每年这一段时间都会来加州,待到过年,陪着过个年。所以应该没那么快回去。” 计迦楠的思绪被拦截在前半段:“昨天,他,他之前就是在昨天那个日子,见到他们的。” “好像是。” 计迦楠想起昨晚宁硕喝了很多酒,说心情好,她却感觉他是心情不好。 而现在不知为何,她依然觉得这个日子,对他来说可能也不意味着心情好,他可能不至于心情不好,可是难免也愁绪万千。 昨晚他说,哥哥也就是,觉得无所谓,人生嘛,那么认真做什么。 人生对他来说充斥着很大的变数,认认真真也阻挡不了既定的、命运里的安排的新鲜轨道,所以他现在活得格外云淡风轻,万事不入心,像一阵风,什么都无所谓。 加上她的事,他似乎也挺愁的。 所以他昨晚在外面一杯接一杯地喝,喝了很多高度的酒,难得在她面前醉得不省人事。 “迦楠?”爸爸的声音在听筒里飘来。 “哦哦,在呢。” “想什么呢?” “给我买车。” “……” 谈慎履当场撂了电话,比起离婚,更让他惆怅的事情就是这个买车事件。 他脑子里的画面就是,车一买,一上路,女儿没了。 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中午计晚茵女士出门吃饭,见计迦楠还在,不由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计迦楠习以为常地反问:“喊我回来又喊我走?” 计晚茵一阵轻哼,边走边传来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你不用走,你那个亲爹说离婚这房子给你。” “……” 计迦楠走了过去:“你们真要离啊?” 计晚茵“嗯”了声,倒是很简洁,没再大骂。 计迦楠坐在她对面:“为什么啊?这么多年了,还真来啊?” “你不舍得?那你跟着妈妈就行了。”说着拿起筷子吃饭,倒是真放下了的感觉。 计迦楠无奈:“我说了我都快成家了我还跟你们,我只是好奇问一下,这次又是什么事?” “还不是你那个爹,你自己去问他。”计晚茵语气撑不到三秒,开始不好起来了。 计迦楠一听,大抵就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对计晚茵的态度始终有些不解:“妈妈,你们默认了各过各的,各玩各的。又没感情,你管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不也自己生活挺潇洒的,何苦非得计较我爸那事。” “是因为这个吗?你要气死我你就别在这坐着了!”计晚茵抬起头瞪她。 计迦楠淡然地叹了口气,懒洋洋问:“那怎么了?那女人他不是早分了吗?又舞到您面前来了?那人在哪儿,我给你教训去。” 十几岁那一次两人闹离婚风波,甚至不惜要断了计家谈家两边大把的合作,不惜分割两人千丝万缕的财产,就是一个原因,谈慎履外面那个小情人某一天在商场偶遇了计晚茵。 那女人脑子一热不知道夹着尾巴赶紧走,还和计晚茵打了照面说了话,没说什么,就是假装刚认识一样打了个招呼,但很多人其实都知道她是谈慎履身边的,所以计晚茵一下子在身边一众圈内贵妇面前失了面子。 就这样她回家和谈慎履闹得天翻地覆,婚非离不可。 后来事情由谈慎履和情人分了手,带着计迦楠出国上加州而告一段落。 曾经计迦楠是以为事情告终了,现在看来就只是告一段落。 计晚茵问不出话,一说就暴躁。计迦楠猜测还是那些事,就说:“你管他和谁在一起,反正你身边的叔叔也不少。” “……” 计晚茵伸手指着她说没大没小什么的。 计迦楠继续淡定道:“你俩离了也好,各自名正言顺地再婚就更好了,省得我感觉我家里乱七八糟的。不过我感觉你俩离了也不会再婚了,都玩玩的。” “你这孩子……” … 刚回到卧室,忽然见环绕大半个房间的落地窗外,下起了潇潇细雨。 倒是很久没见雨了,只是前两天的雪,今天的雨,看起来让人有种季节颠倒了的错觉,不知今夕是何夕。 海边雨声更大,雨珠卷着风,夹着海浪声扑打在玻璃上,宿醉昏沉的男人渐渐被敲醒。 风雨里的整个世界都静得呼吸可闻,房间里的和外面好像是两个空间,却又能把迷迷糊糊的人渐渐浇醒。 宁硕偏头看了看熟悉的房间,脑海里开始回想昨晚怎么回来的。 想起没有送计迦楠回去,宁硕伸手按了按发晕的太阳穴,愧疚之色溢出在眉目上。 本想马上找手机找她,但是脑子里又自动地,在清脆的雨声中似慢慢在苏醒,在由着回家后的画面渐渐延伸…… 宁硕一动不动躺着,回想起了昨晚按住人吻的一个画面,眉头一跳。 那酥软的触感和女孩子独有的奶香味好像还仿佛在眼前荡漾,伴随着一声声的,宁硕哥。 后来…… 雨声中,那几句朦胧而不太真切的话在宁硕脑海里反复组织,反复验证真假,到最后,男人不可思议地深吁口气,坐了起来。 南加故事 第53节 扭头看了看外面的雨,东京雨后的医院中,画面随之跳了出来。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太伤感了。” “富士山本就是私有的,你想要什么富士山?嗯?哥哥都给你,只要我们迦楠喜欢,哥哥应有尽有。” “可是你曾经说,我想要的你都给,宁硕哥。” “就当你自己酒后乱性了两次吧,先送我一个我要的富士山。” 低软的嗓音似真似假,似是而非地在那句真切的话后跳了出来,清晰而甜蜜。 落地窗里倒映出来一张脸孔,仔细看,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渡着初醒时的慵懒温柔,下颌颜色略深,唇角处有抹嫣红。 宁硕伸手,拇指按住唇角抹了下,拇指上蹭了一层含着淡淡香气的,口红。 宁硕深深盯着手指上的颜色,胸膛起伏如蕴着一捧火般,尤为炽烈。 雨下不久,已经渐小。 宁硕摸了摸口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入某个还停留在一句“……迦楠小宝贝”的对话框,拨了语音通话。 电话那边的人好不容易在雨声里快睡着,被这忽如其来的语音邀请弄得,心跳炸了一下,疯狂加速。 迷迷糊糊看到来电正是今天一直怂怂害怕的名字,计迦楠一头埋入了枕头中,呜咽两句,才小心翼翼去拿手机。 点了抹绿色键。 铃声停止,电话里外一片静默。 大约两秒后,里面传来如清泉般动听的男声:“迦楠?” “……唔,宁硕哥~”她端起微笑,甜甜地喊,“你醒啦~” “你那儿,怎么还有雨?”宁硕问。 计迦楠:“嗯?宁洲湾没有雨啦?”她看向自己窗外那淅淅沥沥,“那我这儿是还有啊。” “你在哪儿?” “在家里。” “下午来吗?” “去干吗?”问出口后计迦楠又马上怂,自断后路,“哦,我,我没空,改天回去。你要是还没睡好就再睡一觉呗,雨天最适合睡觉了。” 宁硕:“你把哥哥的,打火机拿走了?” “……”计迦楠嘟起嘴,撒娇,“你不是说要给我的吗?还来讨了。” 男人细碎的笑声轻轻钻过雨声传来: “我说过,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不过,哥哥就钟爱这朵迦南香,你也知道。” 第34章 他何德何能 苇江花园不知为何雨越来越大, 男人的声音听着都不真切了起来。 可是确确实实听到了。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那朵迦南香,有她一点成分在里面吧?曾经只是看上那朵花雕琢的栩栩如生,后来听了她的话后, 应该更喜欢一点的吧。 毕竟, 他是真的蛮喜欢她的。 宁硕喜欢迦楠,小迦楠, 从她十八岁那会就应该算是喜欢。 “宁硕哥, 那,那你再买一个一样的。” “……” 男人失笑, “买不到了, 就一个。” “那怎么可能, 你下次去加州的时候买。” “迦楠。”宁硕还想说什么, 这时手机进来了条国外的消息。 拿下手机瞥了眼,宁硕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眼底神色, 再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出声:“迦楠,哥哥有点事,晚点再联系你。” 计迦楠不觉得今天有什么事还需要联系她, 听他这么说, 还蛮紧张的,但是自己也不好追着主动去问什么,所以就状似轻松地甜甜应了声: “好啊,你忙吧, 宁硕哥。” 母亲很少给他发消息, 眼下无端问了一句他忙不忙, 宁硕退出微信直接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的不算快, 等了等才有声音传来, 像是在忙着什么。 向来声色柔软的中年女人说话也清清淡淡,不紧不慢:“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就是你爸爸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入院检查了一下,我就跟你说一声,看看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抽空过来看看。” 宁池安身体不舒服是长久的了,之前也偶尔会因为身体入院,小住几天,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国外生病。 而且母亲还给他来了消息。他们两人都是那种性子淡的人,很多事情能不说就不说,觉得不重要,所以能让她开口的事,应该不是小事。 宁硕也没有问具体是什么病,只是问了母亲一句严不严重,她说还行,让他有空的话就过去一下,他爸爸的意思是,不要告诉他。 挂了电话,宁硕重新点入微信,看了看排在第一的那个账号。 点开,本来想给她发一段消息,但是临了了,觉得这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无论是出国的事,还是感情的事。 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下午。到傍晚前夕,风雨初歇,树梢挂着水滴,零零落,呵气成冰。 南方冬天的雨总有股湿冷,渗入骨髓。 去机场的路要先经过苇江花园,宁硕把车子开到那儿后停在小区门口对面,往里看了眼,收回目光低头,打开手机微信发消息。 按了几个字后,他又删掉了,改发语音: “迦楠,哥哥有事要出国一趟,你自己一个人尽量不要出去应酬,实在得出去的,要找人陪你,不许一个人去,要是我回头知道你一个人去应酬,回来要找你算账的。” 计迦楠收到消息,看着还不短的一句,心里就打鼓,但还是得点进去听,她喜欢听他的声音。 男人的嗓音一如往昔,庸庸懒懒的看似漫不经心,又夹杂着一丝威胁的笑意。 听完计迦楠虽然舒了一大口气,他没有说到最重要,她最担心的,但是他要出国,她一下子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计迦楠噼里啪啦戳着屏幕给他回复:“宁硕哥,你出国,是要去看你爸爸吗?” 很快他回了句:“你怎么知道?” 计迦楠如实说中午和爸爸通过电话,只是省去了她打电话的原因。 说完又跟他说:“我爸好像说不是很严重,你不要担心。” 宁硕回了句好,又问她听进去他的话没有。 计迦楠感觉他声音好像在外面,还没到机场,路上风声夹着汽车引擎,时近时远。 她试探性地问了下,想看看他飞机什么时候。 迟疑了一下,宁硕说:“我在苇江花园外面,路过这了。” 计迦楠看着那句话怔了下,不可思议,然后马上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本来雨刚停,她在阳台花园侍弄侍弄花草,盘算着是今晚回宁洲湾还是明天。 小区很大,但他们家那一栋楼离大门不算太远。 计迦楠给宁硕发消息,让他等一下,然后就小跑出去。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出来做什么,但是宁硕嘴角还是一下子不自知地弯了起来,眼前乌云密布的天像忽然有一丝夕阳,挤过云层徐徐飘落下来,落入心口。 脑海里不知不觉再次飘过昨晚的事。 不一会儿,余光里小区的大门就跑出来一抹身影,穿一件白毛衣盖到大腿中段,两条光秃秃的腿在空气中冻着,一头灰灰直长发在风里飘扬。 一阵风吹来,小区门口高耸入云的树木飘落一阵雨珠,砸了计迦楠满身。 她一边扫着身上的雨珠,一边双眸专注而笔直的凝望街对面的车子。 那儿只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醒目而低调,车壳上落着两三片树叶,铺着一层细碎的雨珠。 车玻璃在她的视线中一寸寸降了下来,露出了隐约穿着黑大衣的半个身子。 男人能隔着车窗,隔着一条长街,与十米外的计迦楠双目在空中,像两股风一样,交汇在一起。 计迦楠脚步停了一秒,又再次跑了过去。 蹭蹭蹭地到了车旁,弯下身双手交叠搭在了车框上:“宁硕哥。” 她眼睛弯起,红唇也上扬着,双眸似乎湿漉漉泛着水光,含着笑意,长发滑落下来散在脸颊旁,巴掌的小脸忽然透着股十八岁时的稚嫩。 宁硕扯起薄唇:“睡醒了?” “嗯,在玩呢。你,大概去多久?” “不太确定,正常就三五天,不正常的话,再跟你说。” “没事,你不要担心。” 宁硕点头,看着人,看着看着,小姑娘眼神略显害羞地避了避,抿抿唇有些小不自在。 宁硕伸手,指尖摸上那张小脸。 计迦楠身子僵了僵,又装作很是淡定地去看他,微笑:“怎么了?那,你走吧,别太赶了,慢点开。” “不能自己去应酬,听到没有?”他不答反问。 “嗯嗯。”计迦楠很乖地点头,脸颊磨蹭着他的手指,痒痒的,又控制不住想要更多接触。 宁硕也没收回手,继续揉一揉她柔软得似婴儿肌肤一样的脸,嘱咐:“要是有应酬,跟我说,我安排人跟你去。总之,一个人白天黑夜都不能出去和别人见面。” “嗯嗯嗯,你养女儿呢。” 他失笑,不置可否:“迦楠。” “嗯?” 计迦楠随口一应,末了交叉搭在他车框上的手忽然伸进了车厢里,手往下探了探,摸到他的大衣口袋,伸进去。 一会儿又拿出来。 宁硕伸手去摸,感觉里面放了东西,他掌心滑入口袋,指尖当即碰到硬实的一个雕刻物。 顿了顿,他拿出来。 漆黑的打火机躺在男人修长的几根指间,迦南香的气息隐隐被雨后的风卷起,飘散在驾驶座周边。 南加故事 第54节 计迦楠不自在地低喃:“还给你,说买不到。” 他莞尔。 计迦楠:“等你用腻了这个,再给我。” 宁硕重新放入口袋:“腻什么,真只有这一个。”他收回搭在她脑袋上的手,“进去吧,哥哥去机场了,有事跟我说。” 计迦楠点头,站起身子。 宁硕让她先回去。 计迦楠也没磨蹭耽误他,深深看一眼,笑一笑,就转身往回走,虽然一步三回头。 到小区大门口站停下来。 宁硕按了车子启动键,最后看了眼那抹纤细的身子,点个头,踩下油门就走了。 黑色迈巴赫在笔直长街碾着小水坑飞驰而去,渐渐地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计迦楠站了会儿,不知道看什么,总觉得舍不得进去。 这个周末索性就没去宁洲湾了,宁硕不在那边,那儿计迦楠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吸引她的,除了呼啸冰冷的海风。再没其他。 谈慎履是第二天深夜回来的。 计迦楠彼时在房间里研究点隔天的工作,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就开门出去。 虽然她回国工作了,但谈慎履现在在加州算是待惯了,也是为了和计晚茵保持一点距离避免了无休止的争吵,所以很少回来。 计晚茵眼下在楼下喝着茶。谈慎履和她打了招呼,还是挺平常的模样,又问了句:“迦楠呢?回宁洲湾了?” 计晚茵头一抬,下巴指着二楼搭在扶手往下看的那个身影:“那不就是。” 谈慎履抬头看上去,撞上女儿挂着甜笑的脸。 他一下子也笑了:“你怎么这个点还不睡?” “忙呢。”说着计迦楠就走向楼梯下来了。 谈慎履问她吃不吃宵夜,给她下个厨。 计迦楠不是特别饿,但是也有几个月没见爸爸了,闻言就没拒绝,点了头,还顺便看妈妈:“计女士吃不吃?” “不吃。”她品着茶,头都没抬。 谈慎履嘴上说了句吃点吧,已经十来点了,末了也没等夫人说什么,就去了厨房。 计迦楠随着父亲的脚步过去,双手撑在岛台看着开始忙碌的谈慎履:“爸爸,宁伯父怎么样?真没大碍吗?” 谈慎履没马上开口,慢悠悠的似想了想,才说:“还行吧。” “这什么意思啊?宁硕哥,他去加州了。” “是嘛。”他似乎也没什么意外,从冰箱里取了海鲜出来,“不轻不重吧,一时之间没有太大的事情,但是有隐患。” 计迦楠问:“是什么病啊?” “肺癌。” 计迦楠怔愣住,定定看着爸爸来来回回忙碌着宵夜的背影没动,半晌回过神,却也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想了想,计迦楠转头问他和妈妈的事:“您又是怎么回事啊?老惹她做什么?” 谈慎履笑了笑:“是啊,爸爸不好,老不知不觉惹了她。” “没真要离婚吧?她说你们谈好了,还说什么,这房子给我?” “嗯,这给你,财产也都给你,爸爸用不了那么多。” “……” 计迦楠唇角一抽,再次定定望着父亲:“什么啊?真要离啊?” “再看看吧,我看能不能劝回计女士。” 计迦楠“嗯”了声。 宵夜做好了。谈慎履让计迦楠去喊妈妈过来吃。 计晚茵倒是推辞两句就被计迦楠拉过去了。 吃了一碗海鲜面,一家三口气氛还算不错,计迦楠和爸爸聊天时,cue到计晚茵,她偶尔会回个一两句。 第二日周一,计迦楠早上听着撩人的起床铃声,爬起来规规矩矩去上班。 一整天都心痒痒想找宁硕说话,但是怕他刚到,忙,就抑制住了没找。 隔天晚上有应酬,计迦楠也没跟宁硕说,自己叫了个公司里的副总一起去。 这副总是之前就在宁氏科技干的,资历比她还深,有老婆,挺儒雅温和的一人,所以这一晚上的应酬很完美顺利的结束。 回家路上车子经过苇江花园,计迦楠想看看父母怎么样了,就回去了。 父母都不在家,扑了个空,计迦楠不得已周三下班还是回家。 今天碰巧,傍晚刚到家倒在沙发上休息,听着飞花舒服地想某个人,大门处就走来优雅十足的计女士。 她问计迦楠:“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下班啦~” “哦。今晚在这吃饭吗?妈妈给你下厨。” “你给我下厨?你会做饭?新学的?” “……” 计女士娇嗔地瞪了女儿一眼,招呼从厨房出来在笑的阿姨说做两个人的饭。 计迦楠还没怎么感受过妈妈这么热情的劲头,有些奇怪地问:“今天这么客气做什么?您去哪儿了?和姐妹们喝茶?那没吃完晚饭再回来?” 计晚茵微微笑一下,很淡,看着还挺温柔,这也是计迦楠从来没见过的脸色。 她从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花茶出来,喝了口,转身从沙发上的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计迦楠看着那个印着“离婚证”三个字的本子,目不转睛,眨也不眨。 计晚茵徐徐放下在桌上,继续站着喝茶。 计迦楠抿抿唇,好半晌才深吸口气,回味过来,抬头看妈妈,声音略显干涩地问:“怎么还,玩真的啊?” “你不是无所谓吗?”计晚茵揶揄了声。 计迦楠咬了咬唇,往后卧入沙发里,耷拉下眉眼。 她是以为无所谓的,这么多年是真的烦了他们的争闹,但是真离了,忽然好像感觉也是不能接受的。 她无所谓是心里一直以为,一直自以为他们不过是说着玩的。 计晚茵放下茶杯,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难得温言软语哄她:“离就离了,以后你妈是清净了,以后还是爱你,这有什么,你都多大了,不是说自己要成家了吗?虽然你最好不要。” 计迦楠把脸埋入妈妈怀里,呜咽一声,委屈道:“都不跟我说一声,都不跟我说一声。” 计晚茵失笑:“还要带你一起去啊?”她搂着女儿在怀,揉揉她的头发,“傻瓜。要不休个假和妈妈度假去得了,我散散心去。” 计迦楠没有回应,哑着声问了句:“那我爸爸呢?他怎么连家都不回了,不要我了?” 计晚茵笑了笑,倒是没有因为提起了那个撕扯了半辈子终于离了婚的男人而恼怒,语气反倒比以前好多了,解释说: “他哪里会不要你,你就算姓计,就算不是我和他亲生的,全世界还是他最爱你了。宁硕的父亲病情加重,他出来后直接去机场了,说是怕宁硕一时忙不过来。大概是到了就会跟你说了。” 计迦楠怔怔靠着妈妈,眼睛眨了眨,一滴泪滚下来。 她更不敢给他打电话了,打了完全不知道问什么,说什么。 计迦楠是直到收到爸爸到加州后给她回消息,才把两件事摸清楚了的。 然清楚了也于事无补,好像一场向东流去的落雨,挽回不了。 谈慎履一下飞机就去了医院。 宁池安短暂地昏迷后,苏醒过来了,精神头不比前几日,但见到老朋友离开几日去而复返,还是努力笑了笑,说用不着。 宁池安坐在病床前椅子中,笑道:“这不是怕宁硕头一次应付这些,他母亲又忙。” “事情这么快,忙好了?”毕丛雲今天没课,从客厅倒了杯水进病房,递给谈慎履。 谈慎履微微一笑,接过:“这没什么难的,就是来不及跟迦楠说一句,刚刚才给她发了消息。” 病床上的宁池安叹息一声:“我们迦楠,这小可怜呐,家还是没守住。” 病房门再次由外被推开,房中几人均望了出去。 喊了句三叔后,宁硕慢条斯理走近,问了句:“迦楠怎么了?” 谈慎履淡笑一下,说没怎么,就是和她母亲离了婚,父母还是她的父母,没什么,没事。 宁硕看了看谈慎履,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拿起来一看,他跟他们说:“你们聊,我接个电话。” 走到楼梯间,宁硕点了接通。 “迦楠?” 国内正值早上十点左右,计迦楠坐在宁洲湾房子的阳台吹风醒神,头有点痛,不想去上班了,反正大老板也从来不管她。 只是这份自由没人知晓,自由得格外难受。 宁池安病重,宁硕去了加州,谈慎履去探望老朋友,妈妈出门散心去了。 偌大的充京在这不到一周里,忽然只剩下计迦楠一个人,且好像每一个人都没有归期。 忍了四天没有打的电话,忽然就在这份孤独和失去里扛不住了。 听到那把刻入骨髓的声音,计迦楠低下头,小声喊:“宁硕哥。” 小姑娘藏不住心事,声音一听就和平日的娇媚低柔不一样,完全没有生气。 “迦楠。”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格外温软,“你爸爸在医院,刚见到了,他过几天就回去了。” “唔。” “没事,”他说,“以前哥哥都能给你唱歌,现在更能了,嗯?没什么。” 他好像一接通电话就什么都知道,计迦楠可怜的情绪更加不可阻挡,一下子眼眶就酸涩,吸了吸鼻子:“宁硕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南加故事 第55节 他笑了笑,缓了会儿,才略有些愧疚的说:“哥哥说不准呢。我们迦楠,别想哥哥了,想想你那个,心上人。” “……”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人的?”他揉了揉一夜没睡酸涩的眉心,“要不你跟哥哥说说,给我醒醒神,你喜欢,几天了?是不是认真的?” “你困呀?” “嗯,昨晚没睡。你说说,看能不能给我气醒了。” “……”计迦楠一下子被转移了百分百注意力,在冰凉海风里红了脸,“他挺好的,认真的,喜欢几年了吧。” “几年?” “嗯,好几年了。” 宁硕怔住,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她十八岁,出事故那一次。 她从那会儿就喜欢了他?喜欢了六年。 “迦楠,”宁硕声音有点哑,心口酸麻,说不清是被一场盛大爱恋冲击到的惊喜,还是觉得心疼,“那他何德何能。” “宁硕哥,他肯定是值得的,就算是现在没有在一起,没有说开,我依然感觉他是爱我的,哪一种爱罢了。” 第35章 她排在第一 挂了电话, 北加的夜色已经很浓。回病房后大人让宁硕去休息。 昨晚宁池安情况不好,宁硕彻夜未眠守着,这会儿算是好一些了, 但也不算太好。 病房里飘荡着中年男人低弱无力的咳嗽声, 宁硕不太放心。 谈慎履得知昨晚的情况,也跟宁硕说去休息, 这儿他给他看着, 顺道陪宁池安说说话也挺好。 想了想,母亲在, 谈慎履也在, 宁硕就没再推辞了, 点点头跟谈慎履道了谢。 后者笑了笑, 在人往外走时转头跟宁池安说:“这孩子这么客气。迦楠在宁氏工作,应该没少去麻烦宁硕, 时常把她宁硕哥三个字挂在嘴边。” 宁硕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脚步几不可察地微滞,随后才轻轻带上门出去。 回到家里,洗漱完倒在床上, 外面下起了和充州那夜一样的雨。 宁硕满脑子都是那晚隐隐约约的呢喃和亲吻, 再然后就是刚刚电话里的那句话。 快七年了…… 那一面后离开充州在加州生活了六年,小姑娘好像想了他六年,这一年也依然喜欢着。 宁硕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一个事情在他不曾知晓的两千多个日子里独自存在,暗然生长了七年, 没有停歇。 这一年在他身边, 不知道有没有开心一点, 高兴一点, 他的小迦楠。 睡不太着, 醒来几次再睡都总是梦见计迦楠,后半夜雨似乎停了,宁硕起来去医院。 恰好见几个医生去病房,过去一看,是入了夜宁池安状况又不太好,咳出了血。 折腾到天亮时分,人终于睡过去后,宁硕让谈慎履和他母亲都休息去,他自己看着。 整个白天,他约了美国关于肺癌最权威的专家,再和国内宁氏医院的医生来来回回地开会,研讨治疗方案,研究是在加州住院,还是考虑一下转回国治。 回国治方便宁硕照顾,宁氏医院可能更加不遗余力倾尽所有资源地治,但是毕丛雲工作原因,无法回国,也就可能会长期见不到宁池安,无法知道他具体怎么样了。 而相对来说,宁池安可能也是宁愿,就算最后是不行了,也愿意长留在加州。 所以忙碌了一天下来,入了夜,宁硕又不得不思考起了怎么给计迦楠说,他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回国。 国内的计迦楠缓了两天,过了个周末后,心情倒是从父母离婚的阴云中缓过来一些了。 谈之醒这几天里得知了她们家的事,那天特别好哥哥地喊她一起吃饭。 计迦楠下了班就直接从京景大厦走到对面的京政大楼去,谈之醒没在办公室,听说是临时加了会议,开会去了。 计迦楠在他办公室溜达了两圈,坐在谈之醒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随手点了个电影看。 电影放映前有个长达九十秒的广告。 计迦楠皱眉发消息问谈之醒:“二哥你有季风视频的会员吗?” 在开大会的谈之醒:“……” 计迦楠被迫看了半天广告,那广告在宣传一个节目,寻亲节目,里面有个女人在镜头前哭得撕心裂肺。 也不知道是最近事情一桩一桩的,计迦楠心情被影响了,也很容易被触动还是,她挪动鼠标,在广告还剩下最后五秒的时候,点进了那节目。 有好几十集,计迦楠滑动鼠标找了找刚刚那个撕心裂肺的镜头,终于在最新一期里找到。 又看了六十秒广告后,终于寻亲节目开始放了。 节目标题说嘉宾是第二次来,貌似两年前已经上过一次节目,没找到孩子,这次又来。 计迦楠托腮看着对方在镜头前没两句就抬手擦眼泪,说了她女儿的特征后,开始声泪俱下地补充道:“那会儿没钱,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心脏病要好大好大一笔费用,把房子卖了也不行,所以最后只能把她放在福利院门口。” 说着又一大泡眼泪掉下来。 计迦楠眼睛也有点酸,被感染得要哭。 这时屏幕上弹出来一片她要找的女儿的信息:年龄二十四,是夏天生的,充州人,很白很漂亮,小时候有先天性心脏病。 计迦楠看着那信息半天没眨眼,没回神。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由外打开,砰的一声像一声巨雷砸在计迦楠心口。 她匆匆回神,转头看着外面穿着笔挺西服剑眉星目的谈之醒。 “你干嘛不敲门,吓我一跳!” 谈之醒站在会客区端起水杯,边喝边瞅着她,一言难尽的模样。 咽下水,男人道:“要不你看看,这是我办公室还是你的?” “……” 计迦楠低下头,再看一眼眼前的寻亲节目,末了不由得再次去看谈之醒:“二哥,二哥你过来。” 谈之醒准备下班了,拿起沙发上的一件大衣扬开披上,头也没回地说:“干嘛?晚上去哪儿吃想好了吗?没有问你二嫂。” 计迦楠:“你过来。” 男人轻叹口气,转身走向办公桌:“你没乱删我文件吧?” “我是三岁吗?”计迦楠不满,说着拉上他的手指了指电脑上的节目。 谈之醒蹙眉,觑了半眼就转开脸:“我没空,我还看什么综艺,下班了下班了。” “不是综艺,是一个寻亲节目,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亲生父母。” “……”谈之醒唇角一抽,转头看向她,“怎么了你爸妈才离婚三天,就三天,你这就要认新的了?” “你看看~!”计迦楠拖长尾音撒娇,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直起身子,下巴扬了扬指着上面,手指还戳着屏幕上那一堆特征。 谈之醒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看到二十四岁时就没再笑,再往下看,渐渐的,他眼底没有了光。 计迦楠给他说了下情况,说人两年前就在找了,差不多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时候,然后没找到又来找了。 说完计迦楠晕乎乎地仰头看二哥:“你说,有那么巧吗?一样大,都是充州人,还夏天生的,还有心脏病,关键是很漂亮呀。” “……”谈之醒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回来落在她脸上,“那就不是了,你一般。” 计迦楠:“……” 吃饭的时候,计迦楠把这事告诉了二嫂,着重说了那句一般。 二嫂非常不赞成地笑说:“一般?那我们迦楠一般的话,整个充京城,哦,应该是全世界,都没有好看的了。宁总不是还说了,倾国与倾城?” 计迦楠害羞一笑。 谈之醒没说话,兀自吃着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问就说在想工作。 饭后计迦楠寻思着晚上抽空给宁硕打电话聊聊天,所以没和谈之醒夫妇久待。 送她到宁洲湾后,车子刚启动,副驾座的杭若就收敛了笑意看向老公:“你这事要不要跟你三叔说下?那么多信息对上了,这要是不小心人真的找上门来认亲,那你三叔不是离个婚女儿都没了。” 谈之醒没马上开口,若有所思。 杭若:“虽然说,亲生父母也不容易,不得已放弃了孩子,但是毕竟是他们主动放在福利院的,你们家收养手续都是合法的。就算认了,也不能说,就还给他们吧,可以一起……” “还个鸟。” “……” “什么不得已,充州从来就不穷,就算是几十年前,随便一个慈善基金就能妥妥的把她治好养到成年,小时候不治不养,无非就是嫌麻烦。随手一丢,等她大学毕业了来找人。”他冷笑一声。 杭若眯了眯眼看着他:“你意思是,人掐着时间来的?想享福了?” “二十多年了,不找,十八、二十岁,不小了吧,还不找?” 杭若了然于心,叹了口气,说亲生父母不要她了,现在的父母又离婚了,小迦楠也是艰难。 谈之醒又笑了声说:“艰难什么,她跟我客气过吗?天天催我给她买车,今天还催,就知道车,看上的还是迈巴赫。” 杭若失笑:“那你就给她买呗,一个车而已还用得着人天天催,就这一个妹妹还不知道疼。” “那我三叔也就这一个,就这一个我还给他霍霍没了,那我三叔不把我亲手送去火葬场?” “……” “到时候你就没老公了,老公你也就一个。” “……” 到了家,车刚停下谈之醒就原地拿起手机给谈慎履发消息。 加州那边正值清晨,刚到医院准备探望宁池安的中年男人看到侄子发来的消息,怔愣了下,在病房门口站停下来,回了个电话过去。 谈之醒下了车边往家里走边说电话: “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搭理,是吧?前两年没找到是迦楠不在国内,也不知道这事,现在她在,保不准什么媒体破天荒地就给她找到了,或者她自己脑子一热跑去认亲生父母,怎么办?” 谈慎履深呼吸:“是有这个隐患,我想想。” 病房门被打开,拿着件大衣在披上的年轻男人看着门外的谈慎履,意外地点个头招呼:“三叔,怎么不进去?” 谈慎履又轻吁口气,跟电话里的谈之醒说:“你先查一查,查一查那两个人的来历,如果真的是,你跟我说,不行我回去一趟,暂时不要再在迦楠面前提这个东西。” 南加故事 第56节 宁硕待他拿下手机,就径直问:“什么事这么严肃,迦楠怎么了?” 谈慎履看了看他,叹息:“似乎她亲生父母,在找她。” 宁硕顺着大衣袖扣的动作微滞,定定看着谈慎履几秒,道:“亲生,父母?不是把她丢垃圾桶了,还找什么?” “你知道?”谈慎履惊讶地挑眉。 宁硕放下手插入长裤口袋:“之前偶然和我爸聊起,听来的,不过迦楠不知道,我没说。” 谈慎履恍然,点点头:“你父亲醒了吗?” “醒了。” “我进去看看他。然后,如果那边真是迦楠的,父母,那我明天先回去一趟,你自己辛苦几天,照看好你父……” “要不,我回去吧?” 谈慎履刹住了口中的安排,不解地看着他。 宁硕状似云淡风轻地随口说:“我回去处理点公司的事,然后……看看迦楠,顺便解决一下这个事,您是长辈,可能出面和这样的人谈事,不划算,道理也讲不了,无端惹一身气。” 谈慎履目不转睛看了会儿他,最后徐徐点点头:“是,是不好我出面去和他们面对面。”他觉得这安排不错,“那就麻烦你了,顺便帮我看看迦楠这几天怎么样了,她妈妈也不在国内,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他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 宁硕点头:“好。” 谈慎履进病房前问:“你父亲怎么样?昨晚还行吗?” 宁硕淡淡摇头:“我回去和宁氏的医生再讨论讨论。” 谈慎履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让他别太担心,这是早期,还有时间。 宁硕颔首,转身往外走。 出了医院,从口袋掏了烟盒出来,咬住一支,再甩开掌心的打火机。 烟头被点燃,在加州冰冷的空气中滋出一缕浓浓的白雾。 打火机放回口袋后,宁硕顺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那边秒接。 “宁~硕~哥~”她声音甜得没话说。 宁硕边迈下台阶,边笑:“怎么?有好事?” “没有,纯粹想你了。”刚想给他发消息看看起来没有,他就先打来的,这种惊喜可以称之为计迦楠七年来里最兴奋的时刻。 宁硕闻言,正要踩下台阶的脚步悬在半空,随后才徐徐落地,踩在了一片枯叶上,咔吱碎了一下。 “是嘛。我在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直白啊。” “那不是当着面不好意思。” 他低笑,摇摇头走去了停在路边的保时捷。 “你这么早,加州现在天刚亮吧,是刚睡醒呢~还是没睡?”计迦楠问。 男人坐进车厢,开了暖气,开了车载音乐,慵懒地放平了些椅子靠一靠,舒服地跟她说: “没睡,要不是听到你这一声,哥哥走路都睡着了。” 她笑了一声:“这样啊。那你找我干嘛?别聊那么多了去休息吧。” 车厢里流淌着多年前,好多年前的飞花。 计迦楠一秒就听到了,她一时没了声音,静静的不知道是在感受着这歌通过他的手机流淌过来,还是在寻找这声音里他的气息。 宁硕把夹在手中的烟递去烟灰缸敲了敲,眼神无焦距地看着医院外萧索的高大枯枝与地上的落叶: “看你这么直白,哥哥回去一趟。” “什么?”计迦楠的声音一下子就正经起来了。 宁硕说:“我还是喜欢你那个调调说话,哥哥都被你喊醒神了。”骨头都酥了。 计迦楠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说什么胡话,只是不免又笑了声,揶揄他:“说什么呢?你,你要回来?” “嗯。睡一觉,晚上就回去。” “宁伯父怎么样了?你回来干嘛呀~”计迦楠高兴地一头栽在了沙发上的抱枕里。 “还行,”宁硕薄唇牵起,半天没下来,“哥哥也想我们迦楠啊,回去看看你,处理点事。” “看我,是排在前面啊。” “那当然。” 计迦楠笑着抬起手捂了捂脸颊,笑意流淌一整个屋子。 她忽然发现,只要是她,无论十八岁那会儿还是二十四岁的再遇,宁硕都很坚定、且美好地在选择她。 纵然他没有她的那种感情,但是他在任何时候,她都是排在他的第一顺位的。 挂了电话,宁硕买了张晚上的机票,完了驱车回家休息。 中午打电话问了问母亲,宁池安还好吗,她说就老样子,不好不坏。 傍晚宁硕带着护照去了医院,最后看一眼宁池安。 他老咳嗽,日夜咳,落日下的病床上,宁池安看着比前一阵亲自下厨招待计迦楠时要苍老许多。 宁硕给他拍了拍背,等他好一些了,在床边坐下说: “我回去几天,忙好就回来。有事让我妈跟我说,不用瞒着我,瞒着也没什么用。” 宁池安笑了笑,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现在,是没什么用了,总不能,要是不小心走了,你还不知道吧?” “不会那么快。”宁硕看了眼他日渐消瘦的手臂,拉了被子盖住,“我回去和几个医生见面,探讨一下,没什么,不用担心。” 宁池安慢悠悠地说:“没那么快,也没那么慢,”他轻叹口气,“不担心。只是想着,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给你操心婚姻大事了,你母亲对你没要求。我也没有,就是觉得人生太长,还是结了好。” 宁硕眉眼微动,看向父亲:“这您不用操心。” 宁池安笑了笑,又咳了几声,被抚了抚才好一些,气息孱弱地看了眼床边的年轻男人:“还真,不打算结婚吗?迦楠之前提过,我还说,你宁硕哥没这想法。” 宁硕望着父亲的眼:“会结。” 宁池安顿了顿:“是嘛,”他似欣慰了些,“会就好,那我是能看到?” 宁硕:“正常来说,能,就算不能,也没什么,您认识。” 宁池安抬起头再次看向床边:“嗯。” “不出意外的话,迦楠就是您儿媳妇了。” 宁池安整个脸色都愣了愣,望着他目不转睛,惊讶非常。 宁硕靠在椅背,神色说不上轻松,也不算沉重,平平静静地沐浴着加州的夕阳。 对上父亲的眼,有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迦楠?”怔了好一会儿,宁池安终于回过神,笑了笑,收回了眼神,感慨着说,“早该想到的,你俩走那么近,关系那么好。” “只是,小姑娘之前说,有喜欢……”说到这,他重看儿子,“是你吗?” 宁硕笑了声,不置可否。 宁池安又一笑:“那如果,有意外呢?” 宁硕:“那您这辈子,就没儿媳了。” 第36章 为爱繁忙。 离开几天, 国内天气已经回到正轨,冰冰凉凉的空气里夹着隆冬的味道。 宁洲湾的海浪时常很平静,无风无波, 好像就这样把一整个冬天过下去一样。 宁硕回家放了几件衣服, 发微信约谈之醒吃饭。 别说约出去玩,他就连约饭也是极少, 所以收到消息的时候, 谈之醒挺惊讶的。 他这人在圈子里就是,大家都缺他不可, 但是他从来不主动出来玩, 不过你喊, 他又基本不推辞。 谈之醒知道他从美国刚回来, 就问了句:“你回来没事?找我吃饭?” 他聪明地觉得有事,但是又想不出是什么。 宁硕从商, 谈之醒相反,所以俩人除了玩乐聚餐之外其他时候也不需要在饭桌上应酬什么的,因此单独两个人私下约饭,也是屈指可数。 宁硕也如了他的猜想, 说:“有事。” 谈之醒懒洋洋道:“有事你不找之醅, 找我干嘛?我公正廉明,两袖清风,你找我办不了什么事。” 宁硕没跟他扯乱七八糟的,很正经地回复:“我怕之醅不在充州, 他最近在?是的话你顺便喊上他。” “……”你还要买一赠一。 谈之醒转头发消息给谈之醅, 发了这一段截图。 谈之醅只回了一个字:“忙。” 谈之醒知道他最近忙, 公司重心挪去了锡城, 近来忙得脚不沾地, 还要抽空忙婚礼,一般事情真的请不动他。 所以那天谈之醒独自去赴约。 在包厢里一坐下他就问:“什么事非得外面吃饭说,还得中午就说不能晚上边喝酒边说?” 宁硕还在抽烟,身姿慵懒地卧着椅背,浑身上下透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味道。男人眼前被烟雾模糊了五官,看不清他的神色。 谈之醒瞅了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一边翻菜单一边挑了个大概率的问:“宁伯父怎么样了?” “还行。” 等他点好菜,宁硕掐了烟问:“最近和迦楠吃饭了?” “你怎么知道?你俩打电话?”谈之醒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他,拿起筷子。 宁硕点头:“说点工作。”云淡风轻说完,又换了话头,“你三叔,找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谈之醒夹菜的手停滞在中间,再次徐徐瞅了他两秒,带着困惑的语气问:“你怎么也知道这事?” 南加故事 第57节 他照样有问必答,很正常的模样:“嗯。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医院,我碰见了。” 谈之醒了然,点点头夹了菜:“查了,跟我三叔说了。” 宁硕自始至终没举筷子,只摸着不暖不热的茶杯在手,听闻这么一句,他手指轻敲了敲杯沿,凝望对面的男人: “真是?” “嗯。我联系了那俩,做了dna。” “迦楠知道吗?” “必然知道,找她了,但是结果没告诉她,除了我三叔还没告诉谁。”谈之醒叹了口气,忽然吃饭都不香了,“反正是不是都那样。我找人去见那两位,开口就一直在打探她现在做什么的,在哪儿住,过得怎么样。” 他冷笑一声:“看着好像挺关切的,但是我查了那两这些年都在哪儿生活,巧不巧,人就在充州呢,哪儿也没去。” 宁硕点点头。 谈之醒摊了个掌心:“所以,认亲什么意图,”他看宁硕,“你懂吧?” 宁硕颔首。 谈之醒缓了缓,眉头又微拧,眼神有些惆怅: “只不过,你说这事,要不要让迦楠知道?毕竟亲生的,就算不能还回去让他们吸血,也不好就这么骗她说,不是亲生的吧?这样是不是,对那俩,对迦楠,都有点……太过狠了?” 宁硕还没说话,谈之醒又说:“要是回头让她自己知道了,知道真是一家的,然后以为我们家不让她和亲生父母见面,再对我们有隔阂,那不就完了。可是要是说了,难保她傻乎乎地就舍不得亲生父母了,金山银山全给搬去给那两东西了,虽然不差这点钱,但是属实是没必要,人又没养她,哦,养了一个月。” 宁硕语气淡然:“别说,就告诉她验了,不是。” 他这么说谈之醒倒是挺意外的,以为得商量商量呢,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为什么啊?你怎么想的呢?今天找我,难道就为这事?”谈之醒朝他挑眉,开始不解。 宁硕点头:“本来谈三叔要回来,我有事就回了,说了帮他解决这事,他不好自己出面。” “我三叔这意思,是不想送孩子了是吧?” 宁硕轻笑了声,忽然看着他道:“他不可能给。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什么?” 宁硕低头打开手机,点入相册,戳开一张照片再把手机推到桌子对面。 谈之醒茫然地阖下眸去看那手机屏幕,第一秒还好,接下来的两三秒,再过去足足一分钟,他脸色灰如铁。 半晌,声色深沉到极致地问:“你别告诉我,这小孩儿,是迦楠?” “就是她。”宁硕终于拿起筷子,“我爸书房里的报纸,来之前我跟你三叔确认过。” 谈之醒深呼吸,拳头都不知不觉收紧紧握:“早知道,验什么,直接让他们滚。” “这没关系,不验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确定了才好做准备。”宁硕喝了口茶,不紧不慢表示,“只不过那两位,是告诉不告诉,这你可以自己决定,或者问一下谈三叔,这毕竟是他的家事。” “告诉啊,怎么不告诉?我三叔不用说了他让我解决了。”谈之醒冷冷地笑,“我就看看他们找到了,又认不回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行,那回头我找之醅和我一起去,你别去了。” “为什么?”谈之醒把手机推还给他,拿起筷子,语气不解,“我为什么不去?这特么也就是过了追责期了,不然老子分分钟遗弃罪给他送去吃牢饭。” 宁硕:“怕你在公共场合打人,影响不好。” 谈之醒:“……” “之醅是商人,比你克制,会谈判。” “……”谈之醒笑了声,不屑一顾,“怎么,你们从商的,看不起我一个走仕途的,那你找我出来干嘛?直接找之醅不就行了。” “他不是不出来,最近在忙婚礼吗?”宁硕吃着饭,懒洋洋道,“人家为爱繁忙,你不是很闲。” “……” 谈之醒忽然冷笑:“怎么说得好像你,也有爱可以繁忙一样?” 宁硕想说我就是在为爱繁忙,这会儿,但想到这以后百分百是大舅子,就算了,没再一大早的惹他,笑笑没说话。 谈之醒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真有?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张脸,天天二哥二哥,买车买车的那张脸。 每次他说不买,她反手就冷哼一声,说那我让宁硕哥给我买,他说你去啊,让你老板给你买飞机,然后这么久也没见眼前的人给她买过一个车轮毂,还是见面就霍霍他。 吃完饭,宁硕去了公司,下午连开了半天的会。 开完接到了谈慎履的电话,他顺着说了计迦楠那件事,商量完,来电的人跟他说,事情忙完就回去。 宁硕握着手机停在电梯里,看着眼前已经开了的大门,没有动身。 “我爸今天情况不好吗?” “不太好。” “行。” “今天你母亲跟我商量,意思是她想让你父亲转院回国治疗,这样方便你做事,国内有医院也方便一些。但是她觉得,你父亲应该不想,但如果是为了你,他兴许还是能回去的,事情总没办法两全其美,所以想和你父亲说说,实在不行,她可以回国。” “就在加州吧。”宁硕没有多想,“我爸不会同意她放下工作回来的,别让这些小事让他伤神了,在那儿就是两全。至于我,我不要紧,还忙得过来。” “行。” 挂了电话,宁硕走出电梯进车库,驱车去了对面的京景一号。 停在门口,转头看着大厦里灯光璀璨,人来人往,没有马上下车。 点了根烟,抽了两口,门口保安过来敲了敲车窗。 宁硕降下车玻璃。 保安认识车里的人,宁氏在充州城大名鼎鼎,且直耸云霄的总部就在街对面,身后的京景里也有他们的子公司。 保安毕恭毕敬微笑问了句:“宁总好,您是要等人?如果不急着走,麻烦您先把车开去车库。” 宁硕点点头:“宁氏科技的计总,今天来上班了吗?” “哦,来了,中午见她出去用餐了。”知道人是宁氏的,保安直说,“计总办公室在六十层。” 宁硕又抽了两口烟,在琢磨见面要说什么,该说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半晌,保安表情困惑地凝神望着车厢里的男人,纠结几许准备再次开口提醒的时候,男人松开刹车,把车开向了车库。 … 计迦楠知道他今天回来,但是莫名的也不着急找他,潜意识里知道,他会找她的。 终于在临下班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下。 计迦楠火速丢下手里的鼠标去摸手机,看到备注着宁硕哥的账号消息弹在首页,她眼睛弯起。 宁硕哥:“迦楠,在办公室?” 计迦楠戳进去:“嗯嗯嗯。” 这三个字好像把她的想念都表达得淋漓尽致了,要是以前大概率只会觉得他们小迦楠可爱,但是现如今…… 宁硕看着就觉得心里不对味,想迫不及待去给她见。 上了电梯,径直到了所在的楼层,宁硕走去敲门。 里面应了声“进来~”,低柔清甜。 宁硕拧开门把手,迈开腿,门刚阖上,身后忽然搂上来一双手,纤细手臂吊在了他肩头,笑嘻嘻地扑到他背上去。 办公室里放着歌。 绵绵头上飞花/能遇上一次落霞/如像你跟我暂借的火花 隆冬暮色灌满办公室,灰蒙蒙的一片里轻柔深情的男声像夕阳般温柔地拂过心口。 宁硕怔了一瞬,下一秒转过身把她按在了门板上:“迦、楠。” 他拖着慵懒的音色,一字一顿地穿过了那歌声,像水滴一般,看似轻盈却扑通扑通地砸在了计迦楠心头,四肢百骸好像都有电流感飘过。 被他随口在嘴里喊出来的感觉让计迦楠眼睛里飘荡起了满满的笑意,想起过去那段连见都见不到的日子,觉得此刻简直是天堂。 宁硕凑近,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掐了掐,眼眸含笑:“还玩偷袭了。” 计迦楠笑得和电话里一样甜:“没办法,超想我宁硕哥的。” 宁硕眼底也飘过一阵笑意,藏着深深的意味深长,他食指屈起,刮了刮她的鼻尖:“距离可真是产生美,瞧这嘴甜的。” “唔~”她撒娇,“本来就甜,本来就美,不需要距离。” “不需要不需要。”他笑着附和,说着她喜欢听的,“哥哥也想,和你一起想。” 计迦楠果然扛不住,微红起脸转开头去避开他的眼神。 宁硕盯着她的侧脸:“不过几天没见,怎么瘦了?” “那不是正常的,悲伤了几天。”她回头,语气低了些,“你们都不在,只有我。” 宁硕看不得她黯然神伤的模样,把她从门板上拉上来轻轻一搂。 计迦楠落入熟悉的怀抱,怔了怔,随后又似乎已经熟悉了,缓缓地闭上了眼,埋下脸在他肩头。 男人把手穿过她腰下,另一只手摸上她的后脑勺,双臂几不可察地收紧手臂,直至把她整个拥抱得紧密无缝,在怀中最深处。 “…迦楠。” 计迦楠好像第一次听他这个语气喊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就是,好像含着很多情绪在里面,温柔,心疼,深情,想念,好像有话说,却也没说,只是喊了她一声。 前面几个她都能理解,就连深情她也能理解,他那双丹凤眼,看人时是一惯很深情的模样的,当年被他看一眼,她沦陷了七年。 最后一个,她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他不知从哪儿来的,身上的衣服很是冰凉。 “宁硕……哥。”计迦楠悄悄喊了句,“你身上,好冰啊,你冷不冷?” 宁硕的手一刹松开了搂着她的力度,怕冷到她,人站直,松开她。 计迦楠眉头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伸手搂上他的腰身,把自己重新送入了他的怀抱,不让他走。 两个身子清晰明显地重新贴合在了一起,力道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彼此,体温交缠,气息交织。 一二秒过去,计迦楠回味过来自己的举动,脸红耳赤,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脑袋都要炸了,她在做什么。 好在,这时候,宁硕重新把她抱上,并且低头在她耳边开口,灼热的气息钻入她耳朵:“冷。迦楠抱抱,一起暖一下。” 南加故事 第58节 第37章 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说? 计迦楠被他这话说得, 心头火热,就默默埋入他肩窝,还斗着胆伸手搂上他的腰:“给你暖一暖, 暖一暖, 宁硕哥。” 宁硕觉得她喊这三个字更暖。 他摸摸她脑袋,低头说话:“本来你爸想回来, 因为你那个……什么亲生父母的事, 但是我想着我回来也能解决,这小事, 所以就我来了。” 计迦楠歪头看他:“小事?怎么……不是吗?” 他一副深沉的模样:“我回来后和你二哥聊过, 虽然信息是差不多, 但是他们说的福利院不是你那个。” 计迦楠只听家人说过是从福利院抱的, 但是充京城那么大,这么繁华的大都市, 东西南北确实不应该只有一个福利院。 她也不知道曾经确实只有一家,但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发展巨大。 宁硕:“实际年龄也不对,那俩夫妻不是本地人, 按生日来说他们女儿今年已经过了二十五。最重要的是, dna出来了,不是。” 计迦楠缓缓眨了眨眼。 宁硕挑了下眉,逗她:“怎么了?失望?” 她摇头,扬起嘴角:“没有, 有点, 松了口气吧。” “不想要亲生父母?”他探究了一句。 计迦楠想了想:“也不是这么说, 只是觉得, 我家里本来就不是很平静了, 我不想要那么多事。我和你说过,不想生活有太大的变动。” 虽然那会儿是骗他的,但是也是她实际上的想法。 “虽然这世界上肯定存在着那样的两个和我有关系的人,但我不是被弄丢的,是他们亲自把我放下的,那他们这些年就应该也不会难过与伤心,所以认不认都没什么要紧,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继续互不相扰就好了。” “嗯,挺好的。那两人也不是,和你没一分钱的关系。” “嗯嗯~”计迦楠笑起来,心情是真的轻松不少。 说完了这事她不免就甜甜地问他:“那你找我干嘛啊?” 宁硕盯着她,硬朗眉峰一寸寸挑起来:“找你干嘛?多少天没见了,你说我找你干嘛?” 计迦楠被他直白的语气问懵了,人生之中第一次如此茫然,看着男人深邃却飘荡着无限温柔的眉眼,心扑通扑通的跳,可是真的不知道他找她做什么。 是吃个饭的意思吗?还是说……做别的? 可是除了吃饭,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 计迦楠说:“你有时间吗?你爸爸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宁硕微笑:“这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个?” “你一个个来嘛。” 宁硕:“时间肯定有,都回来了,还能跟你见面都没时间?” 她笑一笑。 宁硕:“我父亲,”他脸色平静,不好也不坏,语气也差不多这个样子,“还行。再看看吧,我回来见一下医生。” 他这个人平时都是一副慵懒漫不经心的气息,你看不到他身上的脾性和心事。 所以像他这么平静如水却说着见医生的话,计迦楠就觉得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宁伯父的情况应该挺不好的。 而且宁氏自己有医院,医药力量很雄厚,他要什么专家和器材没有,所以现在还这副不好不坏的神态与说辞,就说明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计迦楠问他:“你为什么要回来呀?我爸爸也不用回来的,本来就是小事,他们也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你在那边好好休息嘛。” 宁硕声色不急不缓,清晰而温柔:“哥哥先回答你前面剩下的两个问题吧。” 计迦楠眨了眨眼,愣了愣。 宁硕:“我忙完公司的事情,见医生的事情,还有你,就回去了。” 计迦楠虽然挺舍不得,但是也没什么犹豫地点点头,且对他这个有问必答,一个都不漏的举动,心动得不行。 宁硕:“然后,我们今天一起吃,不然哥哥专门来找你,就为了说两句话再走?那我这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就一点都不值了。” 计迦楠心里就像是海浪在撞击岩石,被冲刷得不行,但表面上还是故作轻松地问: “可是跟我吃饭有那么值钱吗? 宁硕伸手又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脸:“你说呢,跟你吃饭不值钱,那跟谁吃饭值钱?” 计迦楠要被甜晕了,她有种若有似无的感觉,觉得他最近好像说话和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他以前对她的语气也非常非常地好,温柔。 但是这种感觉就是潜意识里溢出来的,觉得现在不一样了。 本来自东京之旅之后,她就觉得他们之间亲密了不少,现在更感觉好像无形之中拉近了很多的距离,好像两人已经是男女朋友那种状态一样。 “宁~硕~哥~”她娇俏地喊了句,拿下他的手,“妆花了。” 宁硕被她喊得心都酥了,忽然想起他是怎么得知她身世的那会儿,那时教她练车,说着说着,说到她也许是他……亲妹妹。 小姑娘那会儿好像反应特别大,都给气哭了。 眼下看来……这是,怕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倒头来变成哥哥,一场空了。 “你在笑什么?”计迦楠在偷窥他的脸,觉得他倒是好像真的瘦了一些。 她有些心疼地说:“你最近是不是总是没有休息好?没有睡觉。感觉你都憔悴了。” 宁硕嘴角弧度深了些:“憔悴倒不至于,是不帅了?” “那倒也没有,”她马上严词否认,“还是充京城最帅的~” 男人乐出声,很满足地道:“嗯,那就行。也没有睡不好,只是确实熬了几天。” “所以你还回来干什么呢?”她忍不住继续搂了搂他,“你还冷吗?” “不冷,从头到尾都不冷。” 宁硕顺着她靠近的动作,很自然地把手挪到女孩子的后脑勺,揉了揉:“回来肯定是有事情,见我们迦楠已经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计迦楠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已经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莫名感觉他回来,她好像占了有五分以上的成分。 “宁硕哥~”计迦楠觉得雀跃的感觉要把她席卷了,心口都是飘忽的,“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吃饭吗?” “嗯,先去吃饭投喂好我们迦楠。看看你最近是真的都瘦了。”他眼睛研磨了一圈小女孩儿的脸颊轮廓,一本正经的模样,“你爸爸让我看看你一个人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计迦楠笑:“我过成什么样了啊?” 宁硕:“没有哥哥在身边,很不行的样。” “……”计迦楠差点一头栽他怀里去,但是克制住了,小声呢喃说,“没有,就这么两天瘦什么,开玩笑的。” 她松开他去了办公桌前,把电脑阖上了,拿起外套披在一袭贴身毛裙上,再抄起桌上的手机过来。 电梯里,计迦楠在跟他说宁氏科技的工作,说她最近没人玩只有工作,可认真了。 宁硕眼神落在电梯门上倒映出来的那双眼上,莞尔:“那这两天没跟你那个什么,心上人联系吗?” 计迦楠眼珠子忽然停止了流转,没说话,抿了抿唇阖下眸,稍稍几秒后似乎才措辞好,有些害羞地反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宁硕哥?” “这不是怕你忽然就和别人在一块了。” 计迦楠咬咬唇,想了想说:“他真的,挺好的,我发现他也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前几天是我误会了。” 宁硕想起她之前说的这事,心上人和别人在一块了。 本来事不关己,但是现在,那个和别人在一起的主角,貌似就是他自己? 可是那一天,似乎是他去接小堂妹的日子,没和别人在一块,小姑娘误会了什么? 想了想,脑海里的画面开始停滞,定格,想起那晚他和小婶婶一起吃了饭。 年轻的小婶婶…… 宁硕回神,深深看着门上的倒影。 她误会他和别人在一块了?然后那晚,跑去喝酒买醉,后来哭得伤心欲绝。 是无限怀疑过什么人值得他的小迦楠这样,喜欢又得不到,那样难过痛苦,可是……宁硕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天晚上眼泪全是为他掉的。 “所以,你就还继续喜欢着。” 计迦楠害羞着没说话。 宁硕点点头:“也行,也许有一天人家就喜欢你了。” 计迦楠忽然笑了声:“这跟做梦一样,”她看了眼他,“宁硕哥,你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本来不是挺反对的吗?” “你喜欢就行。也不是做梦,”男人语气不紧不慢,好像在字字分明地陈述一个事实给她听,“我们迦楠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好的。他能被喜欢,已经挺幸运的了。” 计迦楠:“哎呀,宁硕哥……” 宁硕:“所以你要是一直喜欢人家,人自然很快就会喜欢你了。” 计迦楠笑起来,笑的很甜,忍不住歪头凑近他耳朵,悄悄说:“谢谢宁硕哥,追到了请你吃糖。” “……” 知道她是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说,意味不明,说着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的话。 宁硕薄唇淡若无痕地牵了牵,伸手揽上她的肩:“迦楠。” “嗯?” 计迦楠看着门上两个人并肩而立的影子,他穿着石墨色的大衣,长身玉立,五官俊逸,宽大臂弯把她的一袭红裙搂住,蓦地一看,惹眼又暧昧。 这个画面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在加州的时候,做过许许多多的不切实际的梦,包括这一个。 计迦楠从十八岁起就幻想有一天有能力能和他肩并肩,实力相当地谈着工作,随意地和他想见面就见面,自然地聊着天,就算不是爱情也好。 那一个梦忽然在隆冬里不起眼的一个傍晚中,实现了。 她不知道,她心里在百转千回之时,身边男人也在想着她这六年的日子,在一场不真实的爱恋里,努力找着真实。 南加故事 第59节 宁硕说:“也就一个人,怎么就值得你这样喜欢了?” “他很好,你不知道。”计迦楠整个脸色都灿若桃花,一提起心上人那种甜蜜全部挂在脸上。 如果不知道她口中的主角是谁,宁硕觉得自己都要吃醋了,但是知道了,他更不是滋味。 “笑得这么甜。在加州的六年追你的人应该绕美国一圈了,我真是觉得,充京城内,就没有配得上我们迦楠的。” 计迦楠笑了笑,但是笑完又敛了敛张张扬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地呢喃:“没有人追我。” “什么?” 计迦楠:“喜欢我、表白的,确实很多很多。”她声线很淡,“但是我有心上人,所以我就第一时间拒绝了,因此这些年就没有人追过我。” 宁硕不再看着镜面,而是转头面对着面,深深望着她,语气略哑: “没有人追过你,那你就不想体会一下别人,不想被别人追一下?一直在追他。” 计迦楠忽而又一笑,有些释然的模样:“其实我也没有追他,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他不知道有人喜欢他,我只是在努力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努力成为……很好的人,很温柔的人,性子内敛乖巧;工作,也成熟稳重、无所不能,努力成为一个,连你都经常夸的人,我就是想借此,让他看到我。” “然后,我觉得,我们的关系确实也比以前更亲近了,亲近了很多。我没有在追他,他不知道,我想等他自己发现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喜欢我了,因为计迦楠真的很好。” 她脸颊有点烫,说完控制不住又害羞地笑了笑。 宁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出声,出不了声。 计迦楠缓了缓,发现他落在身上深深的视线,忽然脑子一嗡,觉得完蛋。 说漏嘴了,这么说他就知道她身上的美好都是努力装出来的,那怎么办? 实际上脾气也不是那么乖的迦楠,不是那么时时温柔的迦楠,工作也没有百分百做到完美,也不是无所不能很优秀的迦楠,这些都是她拼尽全力维持出来的成果,那他会不会,觉得……迦楠,也不过如此。 计迦楠后悔得差点撞墙,心里呜呜呜几声。 电梯到了,她僵僵迈开腿,边走边瞅身边的不言不语的男人:“宁硕哥,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人设崩塌了。” 她哈哈笑了两声,打破自己的尴尬:“但没事,咱俩又不在一起工作,我做得不好你也看不到,跟你谈工作的时候我一定做好。”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宁硕站停在副驾座车门口,迎面对上她水光流转的眸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不小心还以为和我是同龄人,但是你还小。哥哥只是不想抹杀你的完美……” 计迦楠没有声音。 宁硕伸手扶上她的双肩:“但是,偶尔,可以在我面前出一点差错,没关系。” 计迦楠眨了眨眼,依然没说话。 宁硕:“你忘记了?在别人面前我不管,但在我面前,你也要这么谨小慎微?” 她忽然眼眶一酸,笑着低下头。 宁硕当然想不到,以前十几岁的时候情绪分明,胆子也不大,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六年后成熟稳重,知性内敛,温柔懂事,然而全是为了他…… 为了他喜欢,为了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仔细想想,她其实还是很活泼的,在她二哥面前,在父亲面前,都很天真可爱,就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大人,像个无所不能的女老板。 “迦楠。” 计迦楠格外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口快和他抖露了那么多,她抓抓头发,笑了笑说其实上班了的人,也不该那么孩子气的,她本来就该装稳重点的。 “走了宁硕哥~我饿了。” 宁硕看着她打开门,最后一刻握住她搭在车门上的手:“迦楠……” “嗯?”计迦楠都不敢回头看他。 宁硕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声色低哑:“那为什么不说?这么多年了。” 计迦楠脸颊绯红,背着他,不知道他此刻深沉万分的神态:“我说开了他如果不喜欢我,那不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没必要,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好多年了,都是我自己的事。” 她坐进车里。 宁硕轻轻阖上车门,绕过车头上去。 计迦楠没想过他一上来还是接着刚刚的话题:“忽然觉得,又舍不得你随便给人家了。” “嗯?” “让人追追你吧。” “……”计迦楠失笑,“宁硕哥,我追得到已经谢天谢地了,你还想让人追我,那我这辈子没指望了。” “怎么会,不会。” “这个你不要教我,会坏了我的好事。” 第38章 富养小迦楠 车子出了京景大厦车库, 迎着最后一缕暮色并入长街。 那段不是雪就是雨的日子过去了,现在天气稳定,只是入夜气温冰凉, 只有零星几度。 宁硕笑了声, 没有再说什么。计迦楠以为只是被她逗到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也没想到, 吃个饭会在餐厅遇见谈之醒。 他似乎和同事吃饭, 正要进去,她下了车边走边和宁硕聊天, 一转头碰见二哥抽着烟站在餐厅门口的路牙子边看他们。 眼神也不知道是被烟模糊了还是, 感觉似乎不怀好意, 眯起了些, 定定瞧着他们这边,半晌也没动一下。 宁硕过去和他招呼:“这么巧。” “是怪巧, ”男人点了点烟灰,声线平平淡淡,“我说怎么非喊我大中午吃饭,原来晚饭有约了。” 计迦楠一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主动说:“对呀, 约我啦, 你是第二。” 谈之醒:“……” 不过计迦楠转头就和宁硕说:“你约他说我那事啊宁硕哥,那你可以直接喊我俩一起吃啊不用再浪费钱请他。” 谈之醒:“……” 宁硕淡然地微笑,缓解谈之醒的暴躁:“没事,我俩也一阵没见了, 就回来几天, 晚上也没空出去玩。” 谈之醒碾碎了烟蒂, 说他吃饭去了。 计迦楠问他和什么人吃饭, 他说和美女。 计迦楠:“哦吼, 你不是眼盲吗?” 谈之醒:“……” 宁硕:“……” 她跟宁硕说:“他前几天说那个找的女孩子很漂亮,所以不是我,我长一般。” 宁硕:“……” 谈之醒指着她,又看向边上扬起薄唇在低笑的男人:“你跟她说了没?” 宁硕:“说了。” 谈之醒马上瞟计迦楠:“那谁眼盲?本来就不是你,人找的女儿和你没半分钱关系。” 计迦楠:“那也不能否认我的长相。” 谈之醒笑了声:“否不否认都那样,还不是单身。” “……” 计迦楠伸手要去揍他的时候,谈之醒麻溜地后退一步吃饭去了。 宁硕伸手去接住没揍到人停留在半空握拳的那只手,凑近,附耳跟她说:“我不是没少夸你吗?听好听的,听你二哥的干嘛。” “没有听,只是对他不爽,整天仗着有老婆攻击单身人士。” 宁硕失笑,牵着她进去:“咱又不是没那迷倒一片的条件,在意他。吃饭了。” 计迦楠跟着走了两步,才感觉自己手腕有点烫,回过神来恍然发现,宁硕在牵着她,并没有松开。 男人也并没有突兀地握住她的手,她的大衣是七分袖,露出了穿着毛衣的手腕,他握在了她戴着腕表的那一节上。 男人手很大,连着腕表也能将她的手腕严丝合缝地圈住。 计迦楠忽然觉得自己失了方向感,并不知道偌大的餐厅要怎么走,满脑子都是宁硕在牵她。 她低着头,差点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埋头跟着男人慢条斯理的步伐穿过晚高峰的人来人往,默默前进。 找了个临窗的好位置,宁硕把菜单递给她。 计迦楠看他一坐下就拿起手机看,看着似乎有事,就也没客气地让他点,自己翻开了菜单。 路上他问她想吃什么,她说粤菜吧。 充京城很神奇,粤菜馆随处可见,这些年也应该被他挖掘了不少,所以他随意地就挑到一家带着她来了。 谈之醒那厮估计是被他传染的,一个江南水乡之人也挺喜欢来吃粤菜,前两天她和他们夫妻吃饭,也是吃这个。 在这种地方用餐,计迦楠不免想起了第一次和宁硕吃饭的时候,其实也算不上是和他吃,只是他带她吃饭。 正想着,宁硕把打火机丢在了桌上,伸手捏起服务员倒的一杯茶轻抿一口。 计迦楠趁着他出神看窗外,悄摸摸伸手去拿那个打火机。 几根做着星空指甲的手指偷偷摸摸地在桌上挪动,画面倒映在窗户上,喝水的男人眼底飘过一层笑意,好像心口被她偷摸探入进来一样。 果然私下里,还是这个可爱小模样。 计迦楠把打火机拿到面前的时候,对面砸来一句:“做什么?” 手一抖,她差点把东西掉水杯里。 手忙脚乱捞住后,缓和了下紊乱的心跳,轻吁口气很正经地说:“看看。” 宁硕也不知道她看什么,笑笑没说话。 计迦楠瞄了眼他,又低头翻了翻那漆黑的一朵蔷薇,呢喃:“还是原来那个。” “嗯?” “你没有买一个。” “为什么要买?”宁硕圈着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你不是说等我用腻了给你吗?” 南加故事 第60节 “可是你说你不会用腻。” “嗯,哥哥很长情的。” “那我怎么办呀?”她看他不着调的一句句,就陪着他闹腾。 宁硕失笑:“你还想要呢?” 计迦楠点头:“我也长情啊,你是不想给了。” 他乐出声:“别的都给你,这个你留给哥哥不好吗?” “可以~”她笑一笑,故意意味深长说,“你喜欢,迦、南、香。” 宁硕:“嗯,喜欢。” “……” 虽然她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是被他这么直白地接了话还是下意识冒出来一阵不好意思,直接低下头喝茶了。 菜没多久就上得差不多,计迦楠认真用起了晚餐,和他见面她心情异常的好,胃口也就十足的好。 “你最近,都没出去应酬?”宁硕举起筷子给她夹菜,问了句。 计迦楠喜欢吃茄子,他就每次点了都会第一个给她夹。 看了眼,她嘴角微微弯起,说:“有啊。这种行业出门谈事的情况特多,你不知道?”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 哦原来他是在问这个,计迦楠倒是还算淡定,表示:“我喊我们公司同事陪我去了,没事。” “什么同事?” “嗯,有时候喊副总,后来他去出差了就喊别人,都男的,那个是前一阵招进来的,和我同校呢,校友。”她笑一笑,“还和我一样大,挺开朗的,很照顾我,也很愿意跟我出去应酬,酒量很好,每次和他出门我都不用喝酒,跟你出去一样,他都能把人喝倒。” 宁硕边听边吃饭,食不知味:“年轻,同校,开朗,很照顾你,还喜欢跟你出门,酒量好。这不是完美的一男孩子。” “嗯。”她点点头,“算是,人在公司里还蛮吃香的,三好青年。” “那你喜欢吗?” “……” 计迦楠被呛了下,有点不自然地悠悠道:“宁硕哥,我觉得,你看着很了解我的样子,但是有一个还是得提醒你记住,我也不花心的,很专情的。” 最后一道鱼汤上来。 宁硕拿了个碗,边盛边说:“就专情喜欢一个,几年了也没结果的人?”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计迦楠没有多想地就习惯性解释,否认,“这些年只是我一个人的想念,宁硕哥,就跟你想一个老朋友老同学一样,你也不能就把自己的事强加在别人身上,说他没有给你回应。” 鱼汤的香气飘散在晚间灯火里,浓白的汤液挂着白菜丝,鱼肉,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计迦楠定定地看着宁硕几根长指搭在碗的四周,轻轻把碗放到她面前来,勺子也给挪到她这面,嘱咐: “小心烫。鱼肉都是剔了刺的,但是也难保意外,所以吃肉要小心,那白菜不错,有鱼肉的甜味。” 计迦楠马上伸手去拿勺子。 喝了口,正要夸这鱼汤也太好喝了,结果对面传来一句:“对别人这么好,哥哥都要吃醋了。” “……” 计迦楠蓦然抬头看去。 对上他若有似无的笑眼,她也不知真假,默默放下勺子,去拿他面前的碗:“我给你盛一碗好不好?宁硕哥,吃什么醋啊真是的,你……” 她很想表达出,他和别人不分伯仲,她想念那个人一百分的时候也在想念他一百分,但是一时之间着急,想不出要怎么说。 这要是真的另有其人,宁硕感觉这醋真是要吃到天上去了,可是那是他自己,他又无法控制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计迦楠被他按住手里拿起的汤碗,小心翼翼问:“你……叹气做什么?宁硕哥。” “这也不是吃醋,这是,心疼。”饶是主角是自己,宁硕依然不想她这样付出。 计迦楠顿了顿,随即不自然地笑了笑: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你没喜欢过一个人,宁硕哥,你要是喜欢了,就能感觉到,喜欢的时候不难熬,很多时候可以靠想着这个人打发很多无聊的时光,陪你渡过忙碌的日子,就算焦虑的时候想想也能抚平不少躁动的情绪,有了很多动力。” 宁硕望着她,半晌,问:“你这是,让哥哥喜欢一个试试?” “……” 很明显她不是这个意思。 计迦楠怔了怔。 女孩子眼神停止了流转,漆黑的眼珠子定定望着他,一股猝不及防的失落像秋意落下,渲染满她水灵灵的眼眶。 他要喜欢一个人试试,她好像失去了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心里万千想要的东西从自己面前走丢。 宁硕看在眼里,马上说:“其实我是不觉得有你说的那么美好,最近哥哥,就老是在想你。” “……” “以为你有事会找我,结果一次也没有,想问你又怕你觉得把你当小孩,当女儿管,管你太多了,可是不问又担心。” 计迦楠回过神来,好像失落散去了些:“哦,我……我怕打扰你忙,我知道你忙。” “嗯,猜测也是这样。”他拿公筷拨了拨香辣鲫鱼上的辣椒,把皮揭开,夹起鱼肚那片肉放在自己面前还干净的小盘子里,来来回回装了一盘子肉,递过去放在计迦楠面前。 她笑容满面:“你自己吃就好,宁硕哥。” 他没说什么,只是随口一句他有吃。 可是自从坐下来,他都在为她忙活,伺候着她添汤布菜,自己没吃两口。 但是计迦楠又享受他这样,也知道他愿意照顾她,她就不适合说太多,所以乖巧吃鱼肉没再说,言归正传: “公司里的同事挺稳当的,你不用担心。” “你这个校友,听着就不是很让人放心。” “嗯?你不是说,很完美吗?” “可我们迦楠也完美,”他随口一问,“人不喜欢你?” “……” 计迦楠终于见识到了读心理学的人对人里里外外,从言行举止、处事作风,轻轻松松就把人看得通透。 “他……唔,其实我是能感觉到一点的,人蛮喜欢我,就是不确定是因为校友的关系还是。” “这还不确定。” “那我也不能这么自恋啊,老觉得人喜欢我。”她失笑。 宁硕瞥她一眼:“少跟人出去。下次要应酬告诉我,我让助手跟你去。” “你那个总秘,不是女的吗?哦,你整个秘书室都女的。”她夹了块鱼肉,悠悠道。 宁硕薄唇轻勾,望着她:“你这话怎么感觉不是很对味?” 计迦楠:“本来就是嘛,谁家秘书室全是女的啊?” “我有很多个秘书室,管的公司不同,和我在同一层的那个负责的是宁安药业的事,也只有这个团队是女孩子居多。” “哦,你就把这唯一的一个女性秘书团队放你身边了?” “……” 没想过听到这么一句,宁硕凝神看对面一本正经的小姑娘。 她瞄了眼他,继续淡定吃饭,那脸色就把他的意图都挂在脸上了,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宁硕失笑:“让你搬来宁氏大厦,从年头请到尾,你也无动于衷。我再请一次吧,你来了把秘书室换个位置,那儿给你当办公室,咱俩,同一层。” 计迦楠忍着心动,说:“那多不好意思啊,你没秘书陪着了。” “……” “人秘书会给你处理工作,我在你边上,我只会不打招呼就去你办公室休息,蹭吃蹭喝。” 宁硕无奈配合道:“那我是不欢迎吗?” “谁知道呢。” “……” 男人彻底失笑:“你这话说的,哥哥把心剖出来给你得了。” 计迦楠:“给我当下酒菜啊?我又不是妲己。” “你就差不多了,偷人心还不认。” “……” 偷……偷什么,她哪有,再说他心被她偷了?她都没拿到什么怎么随便诬陷人呢。 计迦楠很是茫然地吃着东西,又不好追根究底,不好意思。 至少吃了一半的菜,也就是说她吃得和宁硕一样多,所以吃撑了,饭后出去的时候抱着他的手臂跟个小树懒一样,哼唧着说她撑得不行坐不了车。 宁硕没说话,拿出手机把司机叫来开他的车,他带着计迦楠沿着餐厅门口的长街散步。 街头是一个繁华的三岔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上有个led3d大屏,放着一个广告,好多人在看。 等红灯时,计迦楠也随着其他人瞧。 广告拍得跟个爱情短剧似的,男主角是个花店老板,女主角一周会去买一次花放在家里,一次在店里偶遇,男主角就一见钟情,每次都要让人多送女主两支,说是优惠。 计迦楠笑了笑,嘀咕了句:“这小心思,挺浪漫的。” 宁硕淡淡瞥了眼那一幕:“这就浪漫了?” 计迦楠点头:“嗯,挺甜的,”她指了指屏幕,“收到九十九朵的时候,男主就跟她表白了。” “一次两朵,怎么收到九十九朵?” “……”计迦楠默了默,“这,这剧本也不是我写的,我不知道。” 男人失笑,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说明这么轻松的感情,没结局。” “……” 南加故事 第61节 计迦楠笑说:“宁硕哥,你怎么修的心理学却有点哲学在身上的?” “是吗?” 绿灯,宁硕把手机丢口袋,伸手揽上她过了路口。 计迦楠不一会儿发现他那辆车在后面以十米左右的距离蜗牛跟着。 这个季节其实晚上散步的不多,行人稀稀疏疏,三三两两。 计迦楠也不知道怎么两人就在路上闲走了,怕他忙,她说:“宁硕哥,要不回去吧?你应该还有事。” “今晚没事。” “嗯?你没安排别的?” “没有,和你吃饭了,还要安排什么事。” 她笑了笑:“那咱俩一顿饭又不是要吃一晚上,你这个时间点,应该多安排点事,重要的事,好早点回加州去的嘛。” “和你在一块怎么就不是很重要的事了?” “……” 计迦楠扭头看他。 男人抬起左手放在她脑袋上揉一揉:“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最近挺惦记你的。” 计迦楠眨了眨眼,低下头避开眼里忍不住飘起的热气,嘴角弯起:“没有,不是一个人,开玩笑的,我二哥虽然挺欠打的但是他也会找我吃饭的。” “嗯。” 计迦楠不久就招呼后边龟速跟着的车上来。 没想到车门一打开,后座宽敞的座椅中放着一大捧粉色玫瑰。 计迦楠上车的动作停滞住,定定看着那尤为醒目的一抹粉红没动。 最后对面的男人先上了,拿起那花朝她看来,眉峰轻挑,手臂搭在扶手箱上,几根长指在橘色灯光下温柔地勾了勾,招手。 计迦楠像被什么拉扯着往前,无法控制。 动作僵硬地爬上去后,坐下关了门,她状似云淡风轻地笑一声:“这是?宁硕哥,你有熟人生日什么的?” 话落,男人长臂一抬,那捧娇媚动人的花被放在了她怀里。 计迦楠吓得浑身都僵硬了:“……宁,宁硕哥。” 宁硕抬起手,曲起食指刮了刮她娇挺的鼻子:“以后每天都给你送,在加州也给你送。” “……” 计迦楠整个脑袋都懵的,愣愣地盯着他的眼:“为,为什么啊?你这是……干嘛呀?” 他轻笑:“富养一下我们小迦楠,从来没被追过,就不知道什么样的叫爱情。” “……” “别轻易就被别人浪漫到,以后有人送,先拿哥哥做参考,比不上哥哥的,一律不浪漫。” “……” 第39章 新婚礼物。中秋快乐 计迦楠因为这束花, 失眠到天亮。 彼时听着八点钟的英文叫醒服务,她困得异常痛苦地重新睡了过去。 楼上二十六层的男人倒是这一夜睡得还不错,因为已经把追人的计划安排上了, 花已经送了。 按时起床后, 宁硕早上去宁氏医院见几个肺癌方面的国内顶级专家,开了一早上的会, 中午找了谈之醅吃饭。 听他说是什么事, 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谈之醅就抽出时间出门赴约了,吃了个饭后二人去见那两个……计迦楠的亲生父母。 地点在郊外一家茶馆里, 地方偏僻不容易被人撞见, 主要是避免被计迦楠撞见。 茶馆环境也比较雅致, 为了缓和情绪, 不要轻易动火。 看到来的人和上次的不一样,那已经在座的五六十岁模样的夫妇都有点茫然。 待他们俩走近, 还没坐下中年男人就问宁硕:“怎么不是上次的人?” 宁硕慢条斯理地与谈之醅在对面椅中落座,他开口:“上次只是工作人员来拿东西去验dna,今天结果出来了,就我们自己来了。” 听到自己两个字, 女人马上盯着他问:“所以你们是她的家人?”她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什么家人啊?哥哥?” 话落眼珠子又在他和谈之醅身上转悠:“她怎么有那么多哥哥,那她养父母还养小孩儿做什么?有没有亏待我家女儿啊?” 宁硕伸手倒了杯茶,没有马上回答,边喝水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个应该比他们父母还要年轻几岁的中年人。 半晌, 在两人眼睛都要看出光来的着急眼神中, 他下巴淡淡地指了指谈之醅:“这是她堂哥, 她家里就自己, 有几个堂哥。” “哦~”女人恍然, 又露出更加满意的表情,再试探性地问,“那还是独生女啊?” “算是吧。”宁硕难得笑了笑,看似配合得不行。 那中年男人听他这似是而非的语气,又看看他们俩穿的一身西服,看着高贵又正经的模样,倒是有点担心是故意弄得这么正经来糊弄他们的,到时候钱没要到反倒被骗。 他问道:“说了半天,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女儿来着?” 他老婆倒是聪明地推了他一把,说:“都说了半天了,肯定是了还用问。” 男人看了他们俩一把,眼神含着疑虑和担心。 宁硕扯了扯嘴角,肯定了一句:“嗯,是。验证结果我带来了。” 两人瞬间欢喜非常,却没有人说要看报告,女人径直问他们俩:“那我女儿呢?怎么不带她来见我?她现在在哪儿工作来着?看着家里是挺有钱的?她有工作吗?还是独生女就继承家业就好了?” 桌上忽然飘开一阵冷笑声。 那两中年人蓦然都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谈之醅。 年轻男人靠着竹制椅背,身姿慵懒,俊逸五官疏离淡漠,挂着没有温度的笑意,看着让人不太敢直视。 宁硕再次举杯喝水,也没说话,烦躁程度比他想象的要深很多,索性就给谈之醅去说好了。 谈之醅开口语气倒是好像还不错,解答起了他们的问题:“她有工作,自己有公司。” 两人惊喜。 谈之醅:“家里也挺有钱的,不愁吃喝。” 两人眼底全是狂喜。 谈之醅:“家里就她一个,也肯定是会继承家业。” “那她呢?人呢?”两人差不多齐口同声问。 谈之醅:“她很忙,要上班,就不来见了。” “什么?她家里不是有钱吗还上什么班,就为了上那个班不来见父母?”女人马上提高嗓音反问,难以理解的模样。 谈之醅淡然地看着桌对面的陌生人,薄唇轻启,声色冰凉:“切确地说,应该是,不来认了。” “你说什么?”女人一把子眯起眼,似乎没听懂。 宁硕放下茶杯,瞥了过去:“不认也正常,毕竟,她的命是现在的父母给的。你们俩生的那个,在二十多年前的雨夜就死在垃圾桶里了。” 两人迅速看向他,脸色顷刻间煞白。 怔愣半晌,女人弱弱问他:“你在,胡说什么?” 宁硕:“不是吗?要看当年的报纸吗?” 两人脸色更加惨白。 挣扎了些许,女人一脸柔弱地开口:“当初那是无奈,无奈之举,不是真心的,现在都过去了,她现在过得好好的,病也治好了吧,应该不会在意的。” 宁硕说:“无奈之举,不应该是放福利院吗?” “我……”女人解释,表情痛苦,“我们以为她病重活不了了。” 桌上再次传来冷笑,谈之醅听不进去了,想告辞,忙得很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看戏了。 宁硕知道他忙,就也配合着起身。 对面两人眼见于此,女人马上说:“认不认让她自己说,让她自己来说,她也许看到她这么辛苦的亲生父母就认了。” 谈之醅淡漠的眼神落下,直言了句:“她认了,就一分钱都没有了,你还想要?” “我……”两人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想过,认了就没钱了,本来还想…… 两人就这么走了,留下气得发晕的两个目送他们头也不回乘着豪车离开了茶馆,扬长而去。 … 在国内待了四天,临走前和计迦楠又见了个面吃个饭后,宁硕就启程回了加州。 计迦楠恢复一个人的生活,年尾了,大家都忙,三哥整日不在充州,二哥年尾事情多,天天在开会,她真正一个人过起了日子,上班下班,很多时候自己吃饭。 计迦楠经常和爸爸打电话,由于在电话里总是各种要求买车,最后谈慎履大概是看她一个人在家实在可怜,就松口说给她买一辆。 计迦楠惊喜得差点原地下班,马上给谈之醒发消息:“二哥给我买车,我爸同意了!” 谈之醒:“?” 计迦楠:“买车买车买车~” 谈之醒:“……” 他说:“我没空,等我有空再说。” 计迦楠:“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明年。” “……” 计迦楠:“你这样你就没有妹妹了。” 谈之醒:“你开车上路我迟早没有了,都一样。” 计迦楠:“……” 南加故事 第62节 她说:“算了我自己买去,切,我不会买吗?我没钱吗?” 谈之醒:“……” 第二天两人终于约了饭,计迦楠去的时候从公司开着自己那辆漂亮的迈巴赫。 谈之醒和老婆在路边等她,一看她娴熟地停车,从迈巴赫上优雅地下来,他眼睛瞪直:“你这车?哪来的?宁硕的?” 计迦楠微笑,谦虚道:“不是,我自己的。” 谈之醒:“他给你买的?” 计迦楠更加谦虚低调了:“不是,我自己买的。昨天才买的。” “你糊弄谁?”他眯起眼,目光锐利,“这车色要定制的,你定制一天就到货?” “……” 谈之醒深呼吸,不敢相信宁硕真的一大早给她买了车,还买了迈巴赫,这人真是对她太放纵了。 他走近看了眼车轮胎,又开车门看了眼她的表盘,显示已经开了一千公里。 谈之醒正要痛斥她,他老婆笑着说迦楠技术很好,别生气了。 计迦楠趁机挽上他的手撒娇:“对嘛,你看我开得很好的,所以,虽然我有一辆了,但是我最近看上个跑车,二哥,那个要大客户才能定,你帮我定呗,我想要闪闪酷酷的珠光白。” “……” 这顿饭从头到尾谈之醒都在数落宁硕,计迦楠都视而不见,老是在跟他说她想买个超跑,要什么样什么样的。 谈之醒视而不见,然后就从十二月被计迦楠磨蹭到跨年前夕。 终于,谈之醒受不了了,宁硕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回国,谈之醒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老子放假了,我给迦楠买车去,你来付钱。” 宁硕:“……” 刚落地的宁硕看着这消息半晌,不禁失笑:“为什么啊?” 谈之醒:“不是你怂恿她买的?从头到尾都你特么怂恿她的。” 他笑着也没否认,回了个:“行。” 完了给计迦楠打电话。 一接通,那边是肆虐的海风呼哨,但也抵挡不住女孩低柔又抑制不住清甜的嗓音:“宁硕哥~” “嗯。在海边?” “对,放假了,下楼玩玩。” “小心着凉,冬天宁洲湾冷。” “嗯嗯嗯~你找我干嘛?跟我说新年快乐吗?” “不是。” 不是啊,连这么特殊的一年最后一天他都不是来跟她说新年快乐的,那是什么……有大事? 宁硕:“哥哥回来了,有空吃饭吗?” “……” 计迦楠被一个海浪席卷了脚下,慌乱地跑上了沙滩。 “宁硕哥?” 呼呼作响的风伴着她不真实的打探声传来,宁硕抬臂扬扬手,示意司机开快点。 “嗯,一会儿就到宁洲湾了。陪你跨个年?” 计迦楠笑起来,没说话,只有细碎柔软的笑声不断传过去,像暖风融化了疲惫了好一段时间的男人。 她说了句好惊喜。 挂了电话,宁硕靠在椅背上短暂的休息。 年过了离立春就不远了,离计迦楠年初回国也不远了。 一年过去了。 “再开快点。” 年尾路上车多,司机原本从三十码加速五十码,现在一听,以为宁硕是有急事,就不断扭动方向盘穿插在车流中快速前进,最后过了拥堵路段上了海边公路,直接开到了一百。 终于到了宁洲湾。 计迦楠在很远的沙滩上,没想过他这么快到,远远地瞧见个车子在小区附近停下,再然后她手机响了。 计迦楠直接撒腿就往回跑。 沙滩上跑起路来使不上力,终于到他面前的时候她控制不住扑上去。 宁硕张开手接住人,搂着转了个圈。 计迦楠笑起来,害羞着在落地的时候把脑袋钻他肩窝里去:“宁硕哥~” 宁硕恋恋不舍松开她,背着海面将她的身子挡住,让风没往女孩子身上肆无忌惮地吹。 计迦楠听到他问了句最近在忙什么,她就一五一十地把她每天干的琐事,特别是出去应酬的事都说了。 宁硕就安安静静地听,把这段日子他没有亲眼看见,不知道的事情每一件都感受了一遍。 最后两道视线安静地看着彼此,计迦楠有些害羞,但他眼神像一方清晨里晒着骄阳的海面,温柔平静。 “宁伯父,这两天还好吗?”她忍不住问。 宁硕轻吁口气,说还行。 又是这个两个字,计迦楠就知道不行。 宁硕:“可能得春节后才能不再回去,迦楠。” “那不是挺快的了。”她笑了笑,“那样就挺好的了。” 前几天谈慎履回来了,计迦楠其实从爸爸那儿得知,宁池安病情没怎么控制住,一直在加重,所以宁硕在国外也挺忙的,国内公司加上父亲的病情,他几乎这阵子忙得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能忙忙碌碌了好一段时间后,宁池安还是扛不住。 她还听到一段话,说是宁池安跟宁硕开玩笑,说他如果走了,宁硕短期内就不能结婚,如果有喜欢的人,得动作快点。 计迦楠忘记自己听到这段话时是什么心情了,没有那天误会他和别人在一起时那么伤心欲绝,似乎出奇的平静。 也不知道是明白宁硕现在没喜欢的人,他应该不会为了让宁池安看到他结婚而随便找个人结,没必要,他父母的心愿不是这个。 还是说她在期待着什么。 她觉得他有一天喜欢上一个人,应该会慢慢来,慢慢追,再好好谈一场恋爱,结婚,而不会匆匆地就过去了。 而她每天收到他一束娇艳的玫瑰花,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一天缺席过,她觉得,她是能等到她想要的东西的。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故事一直在发展的。 宁硕带计迦楠回家,海边风还是大,吹着怕她感冒。 天灰灰的,一年的最后一天似乎格外冷,海边也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住在这的人裹着大衣漫步回家。 风吹起女孩子到了腰下的长发,扬起男人的墨色衣摆,时常蹭过她的白裙,沙子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足印,海浪蔓过,一切又了无痕迹。 像这场感情,明明很多时候就像足印,可以宣之于口放在台面上说,但是下一秒又没了机会。 到计迦楠的房子里,宁硕一眼看到客厅多了几个之前没有的花瓶,插着粉色的玫瑰。 计迦楠一看他视线就投诉他:“你看你天天送,我都放不下了。” 他低笑:“那你这……心养高了点没?没再轻易被人骗了吧?” “我哪有被人骗,我自始至终就爱一个人,那人也对我很好很好。” 宁硕坐下,看着走向厨房去倒水的曼妙身影,薄唇勾起:“是嘛。”看向那几只在风中摇曳的花,他说,“那就好。” 计迦楠拿着茶杯回来,看到他在闭目养神,不免问:“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宁硕哥?那你上楼休息吧。” “没事,就是飞机坐久了。”他伸手。 计迦楠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不自在地靠近他,坐在了他的身侧,没有敢光明正大地去牵他的手。 宁硕把手缩回来,搭在了她肩上:“迦楠。” “嗯?”他声音有点哑,计迦楠有点忧心。 宁硕没说什么,看着是有点累了,人往后靠在沙发上,闭眼前看了眼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小迦楠,笑了声说:“许久没见,还挺想我们家小迦楠的。” 计迦楠:“……” 她红了脸时,他阖上眼睛说在她这休息会儿。 计迦楠去拿了条毯子回来给他盖,然后坐在隔壁沙发一眼不眨地看着倒在她沙发里睡觉的男人,从那颗鼻梁上的小痣,到那双阖上时依然显得深情的丹凤眼,看了几个小时都没挪开目光。 午后,两人吃了顿过了时的午餐后,宁硕忙去了,计迦楠自己家里插花。 再有联系是过了快十个小时的深夜,差不多十一点半了。 计迦楠没跟谁在一块,自己在家里看电影。 收到消息他说回来了,问她睡了没。 计迦楠马上去开门,在电梯口等着,她怎么可能睡呢,还想跟他一起跨个年呢,她潜意识感觉他都回国了不可能零点时没影没踪的。 果然,她的宁硕哥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电梯门开了,男人靠着里面的墙在揉眉心,似乎喝酒了,喝多了。 计迦楠不由得走进电梯:“宁硕哥,你喝酒啦?” 醇香酒气钻入了计迦楠鼻息,这种烈性的酒她一闻味道都感觉自己已经发晕了。 计迦楠伸手搀着他的手臂:“走走走,出来。” 刚迈上入户花园,宁硕把手往她身后一搂,自己的背抵上那半人高的雨花石墙,低头。 计迦楠仰头时差点被他唇瓣擦过脸,她身心颤了下,脸颊绯红:“怎么了?宁硕哥?” “迦楠,”宁硕那双丹凤眼很亮,含着笑的模样深情到计迦楠信以为真,他清泉般的嗓音说着动人的话,“哥哥给你买了个,车。” “什么?”计迦楠睁大眼睛,“不是我二哥说今天要给我买吗?” “他让我付钱。” 南加故事 第63节 “……” “哥哥付了。”他还挺开心的模样,语气格外轻松惬意,“就当送你的,新……新婚礼物。” “什么?”计迦楠眼睛又大了些,跺了跺脚,娇嗔道,“你说什么呢宁硕哥?谁新婚?我是迦楠啊。” “哦,新年礼物。”他失笑。 计迦楠:“……” “我说我怎么好端端的,回头变二婚了那我的心上人还要不要……” 她碎碎念还没念完,忽然头顶喝多了的男人低下了头。 计迦楠感觉眼前一黑时,唇已经被堵住,热烈的酒气伴着海风将她周遭全数淹没,她好像在海啸中没有了自由。 “唔。”计迦楠怔愣住,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颗小痣,还没反应过来,他深入地吻,将她后脑勺按了按,偏头深深掠夺。 计迦楠那一刻在心里想,那,车子姑且就算新婚礼物吧,不违和。 第40章 回礼 计迦楠以为这次和上回一样, 他亲一会儿就起来了。 可是没有。 跨年夜门口的海风粗狂热烈,伴随着头顶的烟花在肆无忌惮地席卷整个宁洲湾。 入户花园里的花香被酒气渐渐取代,计迦楠的理智也在噼里啪啦的烟花里被烧没, 一寸寸消失于男人的深入吮取之间。 计迦楠在呼吸的时候, 撑着身子从男人怀里离开两分,去开门, 再把他带进屋里, 她太冷了。 门刚关上,男人长臂将她一搂, 计迦楠毫无准备地跌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酒气缠绕着他身上的沉香, 有种让人心口突突跳却也很安心享受这份爱恋的感觉。 说不清这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无论如何,计迦楠从头到尾都是他想要就给, 他吻她三分,她还敢试探性地回应一分。 每次她回应,他都好像会缓一秒,然后再深深地索要。 计迦楠的理智在偶尔的呼吸间回笼, 想不清他具体要做什么, 还没想清楚他就又吻下来了。 “宁硕……哥。”计迦楠喘息,眼底都是春色,悄悄说着甜甜的话,“你怎么, 每次一喝多就容易吻我。” “你有没有吻过别人?”她伸手揪了揪他的衣领子, 眸子微瞪。 男人顺势又堵住她的唇。 计迦楠被迫地享受这个此刻独属于, 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宁硕。 忍不住回应了他几下, 把他回得上头, 那力气眼见就变大了,气息也变深。 计迦楠脚也因此发软,软得站不住,她努力又把他带到客厅处,扶着他在沙发坐下。 “迦楠……”男人落座在沙发,昏昏沉沉地靠着椅背,双眸紧闭。 计迦楠凑近去看,绯红挂在脸上:“你知道我是谁啊,宁硕哥。” “迦……楠。”他薄唇嚅了嚅,含糊却也好像还算清晰地呢喃了句。 这声音像水花浇灌在计迦楠心头,原本被吻时那种茫然感此刻云开雾散,他知道她是谁,还吻她……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有点喜欢她的。 “宁硕哥,那,今晚在这休息好了,你家迦楠照顾你一晚……” 计迦楠本来想哄着他睡,但是男人睁开双眸,一秒将她整个人拉下去跌入怀抱。 “嗯,宁硕哥……” 还没成功起来,男人已经长臂将她箍在怀中,深深将她搂住,脑袋抵在她肩头。 “宁硕哥。”计迦楠身子僵了僵后,又徐徐放松下来,好像只要是他,她就无论如何可以放松,不用紧绷着,就算是在做亲密无间的事。 计迦楠悄悄伸手穿过他的腰抱住他,轻声问:“怎么了,你今晚,是不是也是心情不好。” 他这人平时特别洁身自好,特别克制,喝茶比喝酒多,就没见喝得酩酊大醉过,仅有的这两次,计迦楠都知道是有事。 宁池安的病情还是让他很忧心,虽然回国了,但他依然不放心。 可能回国了他才能好好喝一场,在加州却还要扛着。 “宁硕哥。”计迦楠蹭了蹭他肩头。 他搂得更紧了。 计迦楠身心一热,又止不住幻想他是不是有点喜欢她的,每天给她送花,美其名曰是要富养他的小迦楠,可是谁没事老给女孩子送花啊。 回国第一时间就找她,喝多也找她,还吻她。 都快把她这当家了,她的宁硕哥。 “我扶你回房休息吧,这白天还能睡,入夜太冷了。”计迦楠跟他轻声说,轻轻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和他的身子小心翼翼分开。 然而忽然腰间一阵紧锁,她重新跌回了男人怀抱,炙热的温度再次将她浑身上下熨烫,包裹,沉香味将她里里外外笼罩。 还有男人在她耳边的一句“迦楠”,喊到她心里去了。 计迦楠特别喜欢他这样不省人事时喊她的名字,说明这一刻,他心里都是她,再没别人了,他知道此刻她是谁,他在找她,在依赖她。 “我在,我在的,我扶你起来,宁硕哥。”计迦楠跟他商量,“外面太冷了,我们上卧室去好不好?” 他没动。 计迦楠想了想,换个说法:“你口渴吗?我想喝水,想去倒杯水,宁硕哥。” 腰间忽然一松。 计迦楠眼眶一刹发热。 深深盯着男人紧闭双眸的脸,盯着那脸上利落的五官,流畅的下颌线,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模样,也都是,好像爱她的模样。 他就见不到她任何难受,一说她,他就放手,每次都这样。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马上。”计迦楠吸了吸鼻子,慌乱又匆忙地从他怀里起身,扶着他靠在沙发背上,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男人缓缓睁开眼,朝脚步声离去的方向看。 女孩子赤脚踩在地毯,纤细身子裹着一袭白色浴袍,长及膝盖,露出细长白腻的一双小腿,快速走起路来,腰上一头灰色长发瀑一样在空气中摇曳。 新年夜这样的一幕胜过漫天烟花,美不胜收。宁硕看了半晌没移开眼。 到厨房拿了个水杯,倒了小一杯水,计迦楠又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走近时就发现他醒着,睁着眼似在看她。 “宁硕哥,”她弯起嘴角,走近把水杯递给他,“喝点水好不好。” 男人抬手,接过水杯。 计迦楠看他轻抿一口,又一口,慢条斯理但很老实地一直在喝着,边喝边撩起眼皮在看她。 她有点紧张,怕他想起了刚刚做的事。 避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白色腕表。十二点刚过,她又不禁抬头迎上男人的视线:“宁硕哥,新年快乐~” 他眼睛动了动,也不知道听没听清,看上去很晕的模样没有开口,继续喝着水。 计迦楠也没在意,他在她这陪她,就是她新年最大的快乐了。 “你说你喝这么多做什么,你心情不好你早点回来啊,我陪你啊。”计迦楠禁不住念了两句,“自己跑出去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在,你们那圈子里的人最喜欢带一堆女孩子了。” “没。” 男人嗓子里忽然溢出来一句,声色如泉,扑通一声砸在计迦楠火热的心头,凉意弥漫,一下子降了她的火。 计迦楠吓得不敢再说话,偷偷瞄他,没喝水后,他又好像还醉着,闭上了眼。 她渐渐松懈下来,慵懒地走到茶几中央把平板拿起来,上面还在放着电影。 点了关闭,息屏后,她扭头看拿下水杯的人。 他又睁开了眼睛,在看她。 男人靠着沙发,身姿慵懒,大衣敞开落在身侧,里面穿了件深灰色毛衫,把他俊逸的五官都好像往温柔的那一块拉了不少。 他眼睛眨也不眨,上挑的眼尾似乎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是细看又很醉,应该没在笑,反正一直在看她,瞳孔里像撒着月光的海面,含着一抹薄薄的光,不浓不淡,尤为深情。 计迦楠忍不住笑一笑,歪头:“看我干嘛?宁硕哥~” “嗯。” “宁~硕~哥~” “嗯。” 计迦楠心动非常,忍不住凑近他。 男人伸手。 和早上的动作一样,朝她伸出了手掌。 早上他清醒着,计迦楠不敢递过去,此刻鬼使神差地 ,她没什么犹豫就递出了自己的手。 男人一带,计迦楠就不费吹灰之力坐到了那熟悉的怀抱中,被沉香味道环绕,然后水杯递到了她唇边。 计迦楠顿了顿,然后红着脸低头含住水杯。 把剩下的小半杯水喝完了,她下去,把水杯伸手放到桌上去。 另一只手还被他拉着,或者应该说,握住。 计迦楠回头见男人手掌握住了她带手表的那只手腕,双眸似阖又似乎没有真正闭着,有些累却还撑着在看她的样子。 计迦楠不由得又回去了,爬上沙发,凑近他耳语:“上卧室休息好不好?宁硕哥。” 女孩子跪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横在他身前,右手撑在他身侧,左手伸手搭在他肩头。 浴袍因为这个扭着的姿势而岔开了领口,莹润香肩露着一大半,精致发光的锁骨连着一道起伏的雪白肌肤半露在空气中。 奶香味掺着沉香,隐隐约约飘在空气中,什么酒气早就消弭不见。 宁硕睁开眼盯着眼前的脸,眼神时而在上,时而又控制不住被脖颈下的风景吸引。 计迦楠注意到他眼神不对而低头的时候,满脸燥热,火速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然后第一次感觉到他是没醉的,听到了低低的笑声。 南加故事 第64节 计迦楠恨得捶地,羞恼地看他:“宁硕哥。” 她坐直起来,然男人半路搂上她,她双手都悬空没有借力,一下子就被男人把上半身拉怀里去,扑通一下和他胸膛紧密无缝贴合在一起。 他吻上来。 说不清这是今晚第几个吻了,可是那么顺其自然,那么理所应当,这样的氛围接吻,太理所应当了。 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可是计迦楠都不管这些,吻都身子发软了,她边喘着气,边说:“我带你回卧室休息,这会儿太冷了。” 他又好像没听到了,一动没动。 事实上宁硕确实没听到,耳边只有女孩子娇弱的呼气起伏声,一下下的像沾了水的羽毛划过他心口,又痒又湿漉漉,无法再抽身而出。 他按着她深吻上去。 “唔。” 计迦楠索性就想吻到他尽兴,反正多一会儿晚一会儿都那样。 然而没一会儿,忽然感觉他上下其手。 计迦楠脑子嗡嗡作响,在零点后噼里啪啦的烟花声中,理智彻底被烧成了灰。 “宁硕哥。”她脸红似火,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又闭上,红着脸嘀咕了句,“你……” 他迷迷糊糊却动作很麻利地将衣衫凌乱的她禁锢在怀,黑影倾盖,计迦楠被迫闭上眼睛。 动作间能感觉到他醉意很深,眼神即使看着她也好像不认识她,明亮到发光,只是亲下来的动作毫不含糊。 计迦楠是知道他是醉得深了,不然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唯一担心的是事后要怎么善后,还能像上次接吻一样?装作无事发生吗? 但来不及多想,宁硕反手将她压了下去。 沙发宽大,睡觉足够,做坏事也足够。 但是计迦楠当初装修这房子的时候,是怎么也想不过会在这干这种事。 怎么也得在他那二十六楼来啊,是吧? 计迦楠天马行空地在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个季节,即使屋子里开着暖气,没穿衣依然是凉,计迦楠起初还以为这样下去会感冒,明天浑身痛死加感冒那不得生不如死。 但是没想过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身子又痛又麻,不断冒着细汗,她满脑子想把暖气关了。 宁硕今晚的醉意比之前那次,至少翻了一倍,他越来越不清醒,动作偶尔也不麻利,只是好像在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做事。 计迦楠缩在沙发里哭,细细的抽泣声和哽咽声偶尔被他听到了,他会附下身来抱她。 “迦楠。” 听他在耳边轻声喊她,语气温柔缱绻。 他抱着她没动,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醉醺醺又仔细地哄着她。 计迦楠不敢说话,不敢出声,怕他忽然清醒那不就完了。 也格外享受这一刻的亲密。 好亲密,过去七年的幻想忽然好像超出了想象,这个新年过得有点魔幻。 被抱了会儿好一些了,他又起来。 沙发角落是三角形,弯着身子靠在那儿一会儿就腰酸背痛。 男人把她放平躺在沙发上,计迦楠觉得躺平那一刻,伸展开的骨头都碎了,酸麻感遍布四肢百骸。 但是那感觉来得快去得快,人又有点破碎过后重生过来一些,没再那么痛苦。 一会儿宁硕拉着毯子拢住她的肩头,似乎是怕她冷。 “宁硕哥。” 砰砰作响的烟花声里,计迦楠终于忍不住喊了他一句,睁大眼睛看着男人挂着汗湿的额头。 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看他,那双丹凤眼明亮到摄人,挺直的鼻梁到末尾处,挂着一颗浅浅淡淡的痣。 她说那痣感情不顺,他那会儿可云淡风轻了。 计迦楠现在觉得:“你感情,挺顺的,宁硕哥,还没女朋友就吃上了,这算我反送你的新年礼物吗?” 下一秒痛的她差点把舌头咬断。 “我错了。”她怂怂抽泣。 幸好是在新年夜,外面会有彻夜的烟花,海边风浪声也很大,根本没有安静的时刻来,没有一秒钟给你在这场旖旎氛围里害羞。 后半夜,计迦楠躺在沙发角落,汗湿覆满的脸埋入抱枕里,足足缓和了半小时,才在零星烟花声中回过神来。 她把脸从抱枕里挪出来,没去看隔壁的男人,自己艰难地扶着沙发扶手起来。 腰骨处扯到时的疼痛让她差点又跪了回去,她慌乱地稳住身子,伸手扯了那条中午的毯子去盖在宁硕身上,又把暖气关了,末了自己千辛万苦去了浴室。 花了一小时把自己里里外外洗漱好,披上新的浴袍出来。 计迦楠走近了才发现,男人身上衣物基本完整。 她蓦然脸颊爆红,忍不住附身对宁硕说:“宁硕哥,你说你禽不禽兽?” 他自然是没动静。 计迦楠把他的衣服简单整理好,身子扶着躺好,拿一个干净的抱枕给他枕着,重新拿了条毯子严丝合缝给他盖着。 再忍着腰酸整理乱糟糟的沙发,衣服抱枕拆了丢洗衣机去,忙完出来重新开了暖气,自己在隔壁沙发坐着。 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五,分针在数字六。 五点半。 不知几点开始已经没有了烟花声,只余宁洲湾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海浪撞击岩石的声响。 没坐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鸟叫声,鱼肚白伴着这点喧嚣拉开了新一年的一天。 计迦楠坐在地毯,眼睛描摹着宁硕的轮廓,怎么看都觉得,她宁硕哥好好看…… 当年给她唱绵绵头上飞花,后来给她唱富士山下的男人,七年过去,依然帅得一眼就让人沦陷。 男人翻个身,毯子从肩头滑落半挂在地上。 计迦楠醒神,揉揉酸涩的眉心挪过去,拉起毯子给他盖上。 睡梦中的男人长臂一捞,把她捞住往怀里按。 计迦楠跌在他怀中,他把她整个身子揽住按在了沙发里侧,自己翻身,双臂圈着人,把她紧紧圈在了宽大的胸膛里。 计迦楠全程懵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他怀里,和他一起睡在这沙发里。 她是很困很累,但是脑子里还是无法不担心,他醒来后怎么办啊,看到她和他睡在一起,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啊。 可是一夜操劳加上一夜未眠下来,计迦楠这会儿整个脑袋又胀又晕,也想不通这个棘手的问题,最终,伴着晃眼的晨阳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41章 南加再也没有秘密 新一年的第一缕阳光不浓不淡, 早上十点时分,能感觉到屋内温度变高几分。 一句good morning, it's time to get up,my jianan baby在暖曦的温度下响起。 这声音有点像钢琴曲, 在你惬意的时候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但是你疲惫的时候它喊不醒你。 计迦楠就第一次没有被这个铃声叫醒, 她好像听不到一丝动静般, 将整个脸埋在了宁硕怀里,超级安稳。 男人的怀抱宽且大, 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极好的助眠, 伴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 计迦楠觉得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是以睡得很深。 这个铃声吵醒的是宁硕。 男人眼皮动了动,再动了动, 最后睁开。 窗帘拉着,阳光没有照进来,模模糊糊的屋内只能感觉到暖气在四周飘荡,怀里也异常的热。 宁硕低头。 入目所及, 计迦楠半张脸埋在了他胸膛, 一头长发缭乱铺开,因为侧身躺着,浴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几缕发丝落入领口, 但还露出不少醒目的红痕。 宁硕定定看了几眼, 再看看女孩子的脸, 最后偏头看向眼前的长沙发。 昨夜的画面像潮水席卷而来, 每一分每一寸都没有遗漏。 深吸口气, 再低头看怀里的人,看那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及以下,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全是草莓印。 宁硕甚至都想得起昨晚掐着那么不盈一握的腰时那画面,小姑娘还缩着身子闷哼喊人,求饶。 深呼吸了几秒后,宁硕伸手扯起了身上的毯子全盖在怀里的人身上,侧过身躺着,将那抹小身子紧搂住,深深拥在怀里,低头亲吻了下她额前,侧脸。 “迦楠……”他悄无声息地喊,无奈地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又亲了亲她的头发。 计迦楠睡得正舒服,被这点动静弄得有点痒,蹭了蹭他,“唔唔”地哼了两声,把脸往他胸膛埋得更深了。 宁硕没再动,把她放在怀里深深抱着。 直到不知过了几分钟,清早悄然无声的客厅里又响了手机的铃声。 宁硕看了眼,昨晚穿来的大衣被放在隔壁沙发上,口袋里嗡嗡振动着他的手机。 铃声不大,响了大约十秒又停下。 收回目光,宁硕起身,把毯子给身侧的人仔细盖好,再把手穿过女孩子后颈和膝下,把人打横抱起来。 计迦楠埋入宁硕肩窝,继续深睡。 抱回卧室后,宁硕轻手轻脚放下,扯了厚被子给她仔细盖上,四处掖好。 站床边看了会儿,宁硕才转身出去。 电话是加州打来的,离开时吩咐医生每天检查完都给他来一个电话。 宁硕回拨了一个。 那边说是怕他在忙,之前都是秒接的,所以响了会儿就挂断了,想给他发一封邮件。 南加故事 第65节 听完了电话内容,宁硕站在原地给总秘发消息让给他订一张回程的机票,完了起身回了楼上自己房子。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楼时发现身上外套里只剩下一个雕琢着蔷薇的打火机,没烟了,他把手从口袋拿出来后就按了b2键,下楼驱车到附近的超市。 先去买了点菜,回来付款时在隔壁的烟柜拿了两盒烟。 新年第一天似乎连超市人都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有点像去年在加州的一个晚高峰超市。 收银员递烟的时候问了句要打火机吗。 问完才似乎发现男人手里有一个,通体漆黑,两面雕花,看不清是什么花,但是男人长指按在上面,性感得不行。 摇了下头,宁硕把两盒烟丢入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拿起购物袋。 超市隔壁是个大型连锁药房,在车里坐了会儿,宁硕点了根烟抽了几口,余光看了几眼药店安静的大门,最后掐了烟下车。 回家的路段中间有个很有艺术感的花店,看不太到花,走近店里却能闻到诸多花香。 送了那么久,这还是宁硕第一次亲自买花。 正常来说,至少得追个一年半载吧,他的小迦楠喜欢了七年,一年半载都不够抵她的辛苦的。 何况这一阵还面都见不着,电话也没打几个,他大把的时间花在见各种医生与处理宁氏那么多公司的事情上,留给她的时间很少,花还不是他亲手买,亲手送的。 出门时外面下起小雨,淅淅沥沥,不大,新年第一缕阳光被浇灭,剩下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 回到宁洲湾,卧室床上的人还保持着两小时前的那个姿势,呼吸浅薄,在细碎雨声里几乎听不见,看上去是真的累到了。 宁硕也能理解她今天的困意,把花放下就出去,轻轻阖上门没打扰。 大概两个小时后,再来看的时候,女孩子终于换了个姿势,可爱地卷着被子低下头,半张脸藏在被褥中。 宁硕在床边坐下,轻手撩开她散落在脸颊的长发,凑近低头亲了口。 计迦楠睡意不是很深了,过了最困的那一段,此刻大概能感觉到脸上有点痒,但是又睁不开眼。 大概半小时后困意终于彻底过去,她掀起了疲惫的双眼。 本来在自己房间醒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脑子渐渐清醒后又发觉似乎不对,她昨晚隐约是在外面睡的。 花了足足两分钟,计迦楠才彻底回味过来,确定她昨晚是在客厅睡的,哦,确切地说应该是早上,因为和宁硕昨晚……然后他抱着她一起躺倒在了沙发。 然后,现在怎么在卧室了呢? 她宁硕哥,把她抱回来了? 也就是说他醒了? 计迦楠一个醒神,脑子嗡嗡作响和昨晚动真格时差不多,这东窗事发的惨烈可比干坏事时的脑子发热来得令人慌张。 小心翼翼爬起来想下床,结果余光里撞入了一大捧粉色的玫瑰。 计迦楠屏住了呼吸,定睛一看,原本她随手丢置着一本财经杂志的床头柜上,此刻躺着一束娇艳欲滴甚至还挂着露水的花。 卧室拉满窗帘,不知道外面天气如何,屋内只有昏昏沉沉的光线,粉色玫瑰在这灰蒙蒙里透着一股美好的静谧。 计迦楠伸手去抚了抚花瓣……“完了,他肯定记得昨晚的事。”她眉头下意识跳了跳,“怎么办,要是不喜欢他和他睡了,他不得自责死,可是要是承认喜欢,他不喜欢她,那他不是更自责。” 要命了。 计迦楠忽然发现昨晚冲动的不止宁硕,她更是昏了头了。 啊啊啊。 一头栽在了枕头中,计迦楠痛苦哀嚎。 计划了六年的事,毁了毁了,她的宁硕哥都差不多要到手了现在还要飞走。 她藏在南加州六年的秘密,被曝光于天光下了。 哼唧了三五分钟后,计迦楠才痛苦地爬起来,伸手去拿过那束花,然而这一拿,发现花下压着个盒子。 计迦楠歪头瞄了瞄,看不清字,又拿起来。 避……孕药。 计迦楠:“……” 怔怔看着半天,正脑子发懵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手机…… 计迦楠扭头四处看,这才看到花下还有个手机,一起放在那财经报上。 只是那铃声一听就知道是宁硕,男人熟悉的嗓音在哼唱着抒情的富士山下。 计迦楠第一次对这个铃声这么害怕,不敢听,转头抱着花和药盒倒在了床上。 把自己闷了半晌,那铃声停下了。 转而是微信消息进来的声音。 计迦楠至少挣扎了十分钟,才去拿手机看消息。 宁硕哥:“还没醒?还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计迦楠:“……” 掌心又振了振。 宁硕:“厨房里有午饭,吃了再睡,迦楠。” 铃声又响了起来,计迦楠一个慌乱,手指往屏幕上那刺目的红色一点,挂掉了。 安静后,她又怔住。 好了现在自寻死路,自投罗网,他知道她是故意不听的了。 果然下一秒他继续给她发消息:“迦楠,接个电话,有些话打字说不清楚。” 计迦楠闭了闭眼,想了想,低头戳着手机回复:“不用说了,没什么需要说的。” 那头的男人大概是……在叹气?还是在无奈? 计迦楠能想象到一个画面,平时万事不入心的男人坐在沙发里,握着手机束手无奈,眉头微微拧着的模样,连那双深情的丹凤眼都掩盖不了他此刻的惆怅了。 是啊,还有什么比和他的小迦楠上床了更痛苦的事情呢。 措施也没做,怕她怀孕还得亲自买避孕药。 感觉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最后,他发来一句语音。 计迦楠纠结了几分钟,才点了播放。 宁硕:“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迦楠。哥哥也喜欢你,很喜欢,只是想追追你,所以哥哥没跟你说。” 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放出来,愈加显得清冽,每一个字都像此刻泠泠落的雨滴,一点一点砸在你心口上,让你被那冰凉的触感席卷全身,再全神贯注不由自主地去听他的言语,去注意着他。 计迦楠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梦没醒,对这句话充满不真实感。 事实上她也是不相信这句话的,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他这么会知道的,但是他喜欢她,她觉得可能有几分,但是应该没有那么多。 后半句他说:“哥哥要回加州了,我到了再找你。去吃饭吧。” 计迦楠怔愣住,定定盯着手机半天没回神,忽然后悔就席卷了她,后悔刚刚接连两个电话都没接。 他要回加州了? 这么快,昨天才回来啊。 宁伯父,病重吗…… 计迦楠起身去洗漱,完了出去走向厨房。 他给她做饭了,看上去刚离开不久。 计迦楠一个人默默享受了一顿美食,吃完看着外面锲而不舍下个不停的雨,淡淡的阳光穿过云层,穿过雨丝。 新年第一天的天气也有点不寻常。 到晚上,合计了下加州那边清晨了,计迦楠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他最近一直在加州。 谈慎履接了电话就问她最近忙什么,有没有三餐好好吃饭,还有她二哥如果给她买车的话也要好好开,不能整天出去乱来,上路要小心。 计迦楠说她宁硕哥给她买的迈巴赫已经开了好几个月了。 谈慎履给整无语了:“什么?宁硕给你买车了?!!还很久了?” “对,我现在车技比你们都好。” “……” 谈慎履被整得无话可说。 计迦楠言归正传问起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爸爸,宁硕哥昨天回来一天,今天又回去了。” “嗯,我知道。” “宁伯父是不太好吗?” “昨天陷入昏迷了,深度昏迷,还没醒过来。” 计迦楠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捂住了眼睛,手肘撑着书房桌子,半晌,又低下头埋在了手臂上,有点累。 谈慎履在电话里继续给她说着宁池安的病情凶险,本以为是查到的时候还是早期的,但是发展迅猛,他身体又不好多年了,做手术什么的都要评估他能不能承受得住,有些药物他身体也不适合用,所以治疗进度缓慢,见效也小。 最后他总结了句,宁池安可能撑不过这个春节,宁硕的飞机现在还没到加州,他来了至少年内是回不去了。 挂了电话,计迦楠一个人在书房发呆。 外面雨停,露出了点点的月色,但是这个天气的月,让人感觉很有凉意。 玫瑰花依然每天都能收到,但是是宁硕到了加州三天后,计迦楠才再次接到他的电话。 可想而知他这几天忙成什么样了。 只是她依然没接。 他转头发了语音,语气吊儿郎当地问:“还不接电话?因为这事生气了?要和我不相往来?” 计迦楠怕他误会了,懊恼着回复,说她是自己愿意的,什么生气不生气。 她自愿的,不想他以此做什么回应,任何回应都不要。 宁硕知道她大概是误会了,误会他是为了负责。 南加故事 第66节 电话又响了起来,计迦楠没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 估摸是第六个电话,计迦楠终于扛不住才点了接通。 一放耳边她就先声夺人:“你忙你的事老打什么?” “你这语气,”男人不急不慢,婉转调侃,“哥哥有点不习惯。” 计迦楠一下子气焰就偃旗息鼓,气息从一百八十度回到了平地,小小声喊:“宁硕哥。” “嗯。”男人声音也终于正常起来,“你也知道哥哥没什么时间,乖点,听我说。” 计迦楠站在客厅窗前看着海景,抿着唇,声音依然不大:“宁伯父怎么样?” “不太好。” 之前怎么说他都是“还行”,终于变成了他也含糊不过去的情况,成了不太好。 计迦楠眼睛酸涩,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安慰他,只是胡乱问了原来的那一句:“那你忙你的,打来干嘛……” 宁硕:“之前我还能等着,想忙完这一阵,也追你一阵了,再好好跟你说,现在还能吗?” “现在怎么了?”她低喃。 宁硕调侃:“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计迦楠淡淡反问:“信你什么?” 宁硕:“哥哥不能,喜欢你吗?” “不能。” 他失笑:“为什么?” 计迦楠目光出奇的平静:“不为什么,就是不太可能。” 宁硕也挺从容:“那谁天天给你送花?天天跟你走得那么近?” 计迦楠看着落地窗里倒映出来的,放在沙发上的那束才到半小时不到的玫瑰:“那不是因为我是……迦楠嘛。” 宁硕:“因为是我喜欢的迦楠。” 计迦楠低下头,脑袋抵在玻璃上,脑子空前的清醒,就是觉得不太可能。 电话里传来一如既往清冽动听的嗓音,低语道:“哥哥只是想着,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总得让我们迦楠感受一下被追的滋味,不能一味的追着一个人跑,即使是我也不能,我们迦楠是最好的。” 计迦楠眼底的热气翻腾。 宁硕:“所以才没马上告诉你。” 可是他越这么说,计迦楠越觉得他是为了负责。 宁硕:“那天晚上,对不起,是哥哥喝多了。” 计迦楠脸颊绯红:“别说了。” 宁硕声音含笑:“不过说起来,别人我是不会酒后乱性的。” “……” “惦记你太久了才控制不住。其实也不是控制不住,纯粹想做罢了。” “……” “真正喝醉干不了坏事,不高不低的酒精恰好驱使人胆大起来,所以就有了那晚,我是有意识的,我都记得。” “……” 计迦楠跺了跺脚:“别说了。” 他低笑一声:“迦楠,这么多年了,又藏这么多年了,不辛苦吗?” 计迦楠眼底一股热气上涌,水花忽然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不是还把你吻了?” “……”原来他知道,记得。 宁硕:“嗯?这么多年不辛苦吗?这个时候,还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计迦楠目光放远,看着平静无波的宁洲湾海面,红唇呢喃:“不辛苦,之前六年只是想你,这一年才比较辛苦,怕不小心,就被你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努力回想过,你一句提及心上人的话都没有。” “我要是提及了,你修的心理学的,我不是就已经完了吗……” “原来,怕我比平常人更容易懂?”宁硕笑了笑,确实没想过这一点,所以她这一年来才藏得那么深,在他身边得体,知性,优雅,大方乖巧,处处做到完美,又一句越距的话都没听过,饶是那个吻过后,他都没从她嘴里听出来一句和他之间的,暧昧的话。 依然演着他不曾看过的故事。 这一年的辛苦,确实要抵得过过去两千个日夜了。 宁硕:“可是哥哥跟你说过,如果你也修的心理学,也挺好。” 计迦楠微微怔愣。 宁硕:“那样就懂我也喜欢我们迦楠的心思。” 电话里外同时沉寂下去,半天都没有声音。 宁硕不解的声音传来:“为什么,忽然这么不信哥哥的话了?” “可能有喜欢,但没那么多。” “为什么就没那么多了?我自然没法像你的七年,但是哥哥对你的喜欢不少。这份喜欢怎么就不值得信了?我怎么就不能很喜欢你了?” 计迦楠声音带了点嘶哑:“因为,我喜欢的人……” “我怎么了?哥哥怎么了?哥哥有那么好吗?” “嗯。”计迦楠吸了吸鼻子。 “哪里好了?” “他会出事故的时候把我努力抱出来,抱怀里,会给我唱歌……”会在被抢劫的时候,开车去撞劫匪的车,会给她小心翼翼擦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都一样,会带她在旧金山夜里吃中餐,会给她送喜欢的手表,会说迦楠倾国与倾城,会在日本最危险的时候出现,会在清晨的医院给她唱富士山下,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富士山。 他会陪她参加下半年以来所有的应酬,会手把手教她开车,会给她买喜欢的迈巴赫,会给她录起床铃声,喊jianan baby~会在得知她父母终究离了婚后,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会每天给她送花,会回国第一时间就找她……会在跨年夜那晚,掐着点回来,给她送了份,新年礼物,嗯,新婚礼物。 会第二天离开前,给她放了束花,做了顿饭。 “在他身边,我永远都是安心的,他万事不入心,但是我好像是在他心上的。” “那你不相信哥哥喜欢你?”宁硕问,“为什么这么矛盾呢?” “不矛盾啊,妹妹是妹妹,迦楠是迦楠,从前者到后者,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曾经是,”宁硕叹气,“但现在已经不是了,迦楠,这路哥哥已经走完了,哥哥喜欢你的。” 第42章 枕边风 年后天气不算太冷, 元旦过去了计迦楠就开始正常上班。 中间也和宁硕打过电话,他没有时间每天打,但是也是三天两头一定会抽空找她。 计迦楠现在就反倒很少给他发消息, 也说不清为什么, 就是很少找,以前还会时不时没话找话和他聊两句。 宁池安病情依然不乐观, 只是苏醒了, 但人昏昏沉沉也不太清醒。 今年春节就在一月下旬,差距不远。 年尾听说宁池安这个年即使能艰险挺过去也是整个在医院渡过的, 所以谈之醒估摸是带着他父亲谈慎铎的授意, 那天吃饭的时候说要出国去探个病。 谈慎铎自个儿心脏不好, 这几个月也多次入院, 没法去探望,家里大儿子帮他打理着事, 忙得很,谈之醅和他又父子不和,也只能夹在中间的谈之醒当好儿子去了。 计迦楠倒是对这人员安排得挺满意的,闻言就默默说:“那你带上我呗, 二哥。” “嗯?”谈之醒夹了筷子空心菜, 瞟她,“你去干吗?” “我探病啊。” “你不用去了,咱家一个去就行了这大老远的美国呢又不是去隔壁市。” “我不行我要去。” 谈之醒马上眉头一皱,好像看到一个小孩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不行我要吃糖我要吃糖一样, 那头一下子就大了。 好在计迦楠对于出国这事是早有准备的, 只是听他说要去就顺便一起而已。 看他提了口气就要训她, 她马上说:“我爸说要回来陪我过年, 又担心宁伯父在这个年里有什么凶险, 一直犹犹豫豫要不要回来,我准备去加州过个年呢,他就不用回来了。” 谈之醒一下子无言,她这么说别人肯定挑不出一丝毛病,所以想了想,只能点头:“那行,你爸同意就行。” 计迦楠夹了块茄子,问:“那你什么时候去啊?你是不是得除夕才放假?那你今年除夕也在国外过啦?” “那不行,我除夕得陪老婆,我是有家室的。” “……” 笑了笑,谈之醒说:“我这几天就请个假,除夕前回来,你自己爱在那儿待着就待着吧,反正你单身。” “……” 计迦楠悠悠瞥他:“你怎么知道我单身?” “和宁硕在一起了?” “……” 计迦楠脑子一嗡,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谈之醒瞅她,眼底笑意深深,颇为意味深长:“真在一起了?” 计迦楠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想不通他怎么那么云淡风轻随口就来的模样:“胡说什么呢?” 说完又拿了杯茶一口咕噜下去。 谈之醒懒洋洋道:“你俩不是好得跟一家子似的?” “……”计迦楠放下茶杯,轻吁口气。 谈之醒去拿茶壶,笑说:“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我妹夫了,前一阵有人还问我你们家迦楠结婚了,宁总怎么不摆酒。好家伙……” 南加故事 第67节 “……” 计迦楠无语道:“什么时候?” 谈之醒拿过她的茶杯倒水:“就跨年那天,给你去提车那会儿,被人瞧见了后来问我的。” “……” 说到那天计迦楠就开不了腔了,哑了一样不想说话。 谈之醒放下水,睨她:“是吧?你跟我面前张口闭口宁硕哥,那小子跟我面前三言两语少不了迦楠迦楠,你俩我真是服了,看着也不般配。” “……” 计迦楠忍不住问:“怎么不般配了?” 谈之醒把茶壶也放下,微笑:“你破财。” “……” “养你费钱。” “……” “他那家产也是十五岁之后才有的,来之不易,不知道怎么搭上你,也不知道省着点花。” “……” 计迦楠气得吃不下了,瞪着他:“你都没有给我买过一辆车,二哥!” “怎么没有了?”他拿筷子的手指了指餐厅窗户外停在门口的兰博基尼,“那不是钱啊?” “那是宁硕哥买的,你让他付钱了。” “……” 谈之醒和她悠悠对视几许,轻咳下了,低头吃饭:“那我也付了定金了,而且他这个都跟你说啊?那你还说你俩没一腿。” “……”计迦楠深呼吸,“有没有一腿关你什么事?你这人,宁硕哥结婚你份子钱也拿不了二百块。” “……” 谈之醒差点被噎死,缓了缓,伸手去敲了敲她脑袋:“他结婚我拿多少你也管?” “哼。”因为那有可能是她的钱呀。 谈之醒看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失笑,凑近说:“你要结婚,二哥给你陪嫁好几辆车。” “你们这种官场的也喜欢画饼,惊天巨饼,噎死平民老百姓。” “……” 后来直到出发前,谈之醒都不找计迦楠吃饭了。 他们去的那天是大寒,距离二零年的除夕只剩下三天。 阴嗖嗖的天气下,飞旧金山的头等舱里人迹寥寥。 谈之醒自个坐一处,不跟计迦楠坐。 她自动过去一起坐,说:“我睡觉冷了你可以给我盖被子。” 谈之醒笑了声:“我还给你盖被子,我冻死了顺便把你从飞机上丢下去得了。” 计迦楠不搭理他,倒头兀自睡觉了。 航班漫长,后半段行程已经是美国的半夜,确实冷,计迦楠缩着身子瞄了眼还在看电脑的谈之醒,哼哼唧唧两声,引来谈之醒的目光。 她说:“二哥你不睡毯子给我呗。” “……”谈之醒把毯子丢给她,“造孽,宁硕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带着你乐此不疲,他反人类吧他。” “……” 飞机降落的时候,计迦楠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两条毯子和一件羽绒服,反观谈之醒,就穿着件单薄的毛衣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一副困倦的模样。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他好像一秒都没合眼。 下了飞机后,谈之醒在咳嗽。 计迦楠一路没说话,到了医院才跟谈之醒说:“二哥你要不要去吊个水?” 他跟没听到似的,径直在打电话。 计迦楠还在四处看看医院的环境,在想着是给爸爸打电话好呢,还是打给宁硕。 一转头,瞧见住院部门口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身冲锋衣衬着挺拔的身材,站在十来点的阳光下,有种久违的温暖。 很多时候宁硕都是西装革履,或者穿着还算正式的衬衣,私下里穿休闲服的模样还是少见。 这一袭墨黑的休闲装把人衬得很年轻,风吹过,他领口摇曳,额前发丝微动,眼里的光也微动,不浓不淡的神色瞧着很深情的模样,似乎一恍惚有种当年二十三岁在沙滩给她唱歌的感觉。 一眨眼,他踏下两级台阶朝他们走来。 计迦楠慌乱地扭开头。 余光里他到了谈之醒面前时,还没停下,径直走向了身后几步的她。 计迦楠不想回头,但是这才第一面,总不能打招呼都不吧,那谈之醒又该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奸情了。 “你怎么也来了?没跟我说?”宁硕伸手,拇指擦过她的脑袋,揉了揉。 计迦楠僵硬地转过脑袋,朝他得体正常地微笑:“嗯,惊喜呀。” 他是挺惊喜的,深深看了眼她,笑了笑。 计迦楠不自在地转开脸。 谈之醒在一侧轻咳了声,打断他们:“宁伯父怎么样?今天醒着没?” “醒着,昨晚醒来了。”他揽上计迦楠,“走吧。” 计迦楠边走边偷瞄他,二十多天没见,好像过去六年一样,忍不住偷看几眼。 忽然男人侧眸过来,她慌乱躲开,也不知道他抓到了什么没有。 “谈三叔今天不在这,他昨天有事回南加州了,可能明天过来。迦楠。”他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跟她说。 计迦楠“嗯嗯”两声,无所谓。 三人前后进电梯准备去病房。 谈之醒不舒服地咳了一声,吸引了宁硕的注意:“怎么?不舒服?” 谈之醒笑了声:“嗯,跟着个小麻烦出门,冻着了。” 计迦楠怂怂道:“让你给我一条毯子你给我羽绒服干嘛。” “怕你冻死了我更麻烦啊。” “……” 宁硕失笑,大抵是明白这兄妹俩怎么个情况了。 他扭头问计迦楠:“那你现在冷不冷?”说着他伸手摸上自己冲锋衣的领口,捏住拉链想要拉下来。 计迦楠慌忙伸手去按住他的手:“不用,我不冷。” “真的?”他上下环视一圈她的衣着。 女孩子穿着一身水墨色背带牛仔裙,外搭一件貂绒大衣,俏皮又可爱。 这身背带裙很显小,他忍不住说:“还跟十八岁似的。” “不好看吗?”计迦楠一秒就知道他在说她衣服。 宁硕笑了声:“怎么不好看?哥哥夸你呢。” “咳。” 电梯里再次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两人都以为谈之醒病得深,结果一齐看去的时候,就收到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冷的是他,冻死的是他,结果这小子准备脱衣服给计迦楠。 谈之醒说:“你俩能不能克制点?少在我面前暧昧不清,要在一起就直接在一起,我一起打死,不然保持点距离。” 计迦楠:“……” 宁硕失笑,点点头。 电梯到了,谈之醒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地率先迈开大长腿出去了。 病房里只有看护在,今天毕丛雲有课,一早上不在,一直是宁硕在守着父亲。 病房很大,客厅区放着不少水果和花,还有几本书,看着像是毕丛雲的东西。 宁池安在里间病房,眼下清醒着,看护说人正晒着北加难得的阳光在休息。 谈之醒推开门进去。 听到脚步声,床上的老人动作艰难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朝门口方向去看。 见到谈之醒,还有后面随着宁硕进来的一抹娇俏身影,是计迦楠。宁池安从脸上挤出一丝浓浓的笑。 “之醒……”他声音含糊沙哑,“和,小迦楠,来了。” “伯父,怎么样?”谈之醒在床边坐下,弯身去和他说话,“今天觉得还行吗?” 宁池安点点头,笑说没事,虽然气息毫无力气。 计迦楠站到了床边,伸手去握住宁池安伸起来的手:“伯父。” “迦楠,瘦了。”他笑笑,似乎是在说让她要多吃点什么的,听不太清。 计迦楠倒是看着宁池安比几个月前那一见,完全是变了一个人的模样,憔悴又枯瘦,看着心疼得眼眶里已经热泪在打转。 谈之醒和计迦楠轮流陪他说话,说了不少,闲聊着国内外的事情,后来他终于撑不住需要休息的时候,几人到客厅去。 谈之醒问宁硕,他父亲具体是怎么样。 他说宁池安今天精神头还不错,兴许是见到小辈来探望,心情好,说的话抵之前几天。 情况的话,就不好说,恶化了人随时走。 他这么说的时候,在给计迦楠倒水。 南加故事 第68节 递给她时,见女孩子眼眶似染了一层花粉般,红彤彤的,长睫都挂着湿漉漉的水,那么望着他,我见犹怜。 宁硕松手后,抬起长臂摸上她脑袋,揉一揉:“没事。” 谈之醒在隔壁沙发想事情,闻言瞄了眼他们俩。 见两人对望着彼此,半天没挪开眼,又一副当他不存在的模样,他自己嫌弃地先挪开了眼,继续想事情。 一会儿也不管他们还对没对视,出声打破了那氛围:“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去休息吧,今天我给你看着。” 宁硕看过去:“不用……” 还没说话,谈之醒挥挥手:“赶紧去吧,”说着又指着计迦楠,“你也走,走走走,在这碍眼。” 计迦楠:“……” 宁硕转头问计迦楠:“订酒店了吗?” 她点头:“在附近。” 宁硕:“那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计迦楠看谈之醒:“二哥那你昨晚不是也没休息吗?要不我在这?” “我一天没休息比得上他总没休息?”他漫不经心道,“你会啥?赶紧走。” 计迦楠悠悠起身随着宁硕出了病房。 出医院后,她给他指路:“好像是从前面的路口开下去,一公里左右就到了。” “到我家吧。” “……” 计迦楠怔愣住,放下手扭头看他。 男人左手撑在车框上,右手虚虚搭着方向盘,脸上一寸寸飘过窗外虚晃进来的阳光。 鼻根上那颗痣一会儿在阳光下出现,一会儿在阴暗里消失不见。 他扭头朝她笑:“嗯?” 计迦楠收回目光:“你一夜没睡,去休息吧。” “哥哥想你。” 计迦楠瞬间身子火热,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车子没多久就到了。 计迦楠第一次到他在加州的房子,从玄关处就看不太到别人的东西,好像只有他自己住。 “你妈妈,不是住这里吗?宁硕哥?” “放假会来,平时她住学校的公寓。”他给她拿了一双鞋子。 “哦~”计迦楠点点头,换了双不是很合身的鞋后跟他进去。 房子以原木色为主,东西不多,第一眼看到的是客厅桌上的书和报纸,窗户没关,吹得报纸哗哗作响。 宁硕放下计迦楠背着的包,去关上了落地窗:“这两天风大。” 计迦楠觉得还好:“不冷。” 宁硕回头朝她走去:“嗯,这种风,可能是不太冷。” “什么风?” 男人走到她面前,低头,对视,嘴角弯起:“枕边风?” “……” 计迦楠脸色爆红。 男人伸手,掌心从她腕间摩挲上来,最后到了她肩头,再捧上她的脸。 七年,两人都没这样赤城对视过,没有任何秘密,任何隐瞒,任何不敢吐露的心思。 窗外明晃晃的光,加州姣好的阳光洒在客厅,好像是一个不错的预示。 计迦楠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下脸颊滚烫,眨了眨眼转开头。 下一秒身子被男人一搂,跌到他怀里去。 沉香味席卷了她的鼻息,心肺,心跳紊乱而匆忙,计迦楠大口呼吸。 清冽的嗓音像阳光里的雨,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迦楠,哥哥挺想你的,真的。哥哥体会到你说的那种,喜欢一个人,也不算难熬,想着她可以撑过很多时光了。” 这话就像是做梦一般,再没有别的感觉了。计迦楠脑袋晕乎乎的,靠着他的肩头回不了话。 宁硕也没要她回应什么,只是抱着她,深深搂着。 “这一阵也忙,匆匆在一起总觉得对不住你,索性哥哥就再追你一段时间好了。” 计迦楠动了动,想要从他身上起来:“不用了,那晚不用负责的。” 宁硕把她重新按怀里,又低下头。 计迦楠仰起头迎上他深不可测的眼底。 宁硕:“……不说我不是在负责,就算是,你这就,索性不要你的心上人了?这七年,就算了?” 计迦楠眼底一热,眼眶才褪去一些的红又像涨潮一样弥漫了上来。 宁硕肉眼可见地看着她红了眼,泪水灌满瞳孔,又吸吸鼻子,可可怜怜地低下头。 他伸手,拇指擦过女孩子脸上的湿润,擦过她眼角:“乖,不哭,哥哥保证,我们迦楠想要的,绝对有。” 第43章 明天去领证吧 一月下旬的旧金山挺冷, 这一天最高气温才九度。 快中午了,宁硕带计迦楠出门吃饭,末了送她回酒店, 他自己回家休息。 计迦楠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白天不困,在酒店眯了两小时, 睡不着, 就出门去医院。 她让在那儿的谈之醒回去洗漱休息,她看着就行, 晚点宁硕的母亲就会过去了。 谈之醒觉得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 后脚毕丛雲就到。 毕丛雲没真正和计迦楠打过照面, 只是知道谈慎履有个小千金,宁池安也和她说过宁硕和她在一块的事。 所以眼下这么一见, 她有点惊喜与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小姑娘长得很惊艳,头戴着白色毛绒贝雷帽,一袭长发及腰, 温婉动人, 穿着一袭水墨背带裙又显得娇俏又可爱,活脱脱一个小公主。 她非常客气地打了招呼:“这就是,慎履兄家的小千金,长得可真是漂亮。” 计迦楠一笑, 对她更客气, 面对曾经授过课的教授, 宁硕的母亲, 她控制不住的紧张。 毕丛雲生性柔和恬淡, 很好相处,马上让她坐后,去给她洗了一盘子水果。 而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病床两侧说话,聊斯坦福的事情,聊宁硕在公司的事情。 病床上在吊着水的宁池安就微笑听着。 宁硕傍晚前夕到医院的时候,就见到这么其乐融融很温馨的一面。 黄昏暮色下,他的小迦楠捏着个樱桃咬着,病床上宁池安笑看毕丛雲,后者也在看他,凑近着身子不知道在说什么,都在笑,计迦楠边吃边看他们。 咬下来一颗樱桃,低头想把梗丢垃圾桶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他,计迦楠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腮帮子鼓起一抹小圆点,可可爱爱。 艰难咽下后,她终于含糊地对着来人喊了句:“宁硕哥。” 两个大人抬头,对她的称呼倒是有点意外,不过想着估摸人家小孩子就喜欢这么喊,小迦楠小他五岁,以前大概是这么喊过来的,现在也将就着喊也正常。 宁硕走近,居高临下地笑看她一眼:“没休息?” 计迦楠摇摇头,“我不困。”说着从盘子里捏了颗樱桃递给他。 宁硕接过,放她唇边。 计迦楠一下子红了脸,余光里毕丛雲已经移开眼神去和宁池安说话了,明显避开的。 她悠悠咬住水果,他把梗摘掉放在掌心,她咬了咬,吞下清甜的樱桃肉。 宁硕很自然地转头问父亲:“爸,今天怎么样?” 宁池安迟缓地点点头,说好,一字一顿缓慢地说着白天谈之醒在这陪他,天南海北地说着话,午后没多久迦楠就来了,也是各种聊天,把他聊得精神那叫一个好。 毕丛雲也说:“他今天陪着两孩子说话,精神头很好,人也没有不舒服。” 宁硕就安心了。 晚餐几个人在医院吃的,吃完毕丛雲说晚上她在医院守着宁池安就行,她接下来两天没课,让他和计迦楠出去走走吧,医院闷沉,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宁硕应了,就带上计迦楠出去了。 没开车,两人出了医院沿着长街在路上散步。 华灯初上的点,行人不少,各国口音掺杂在风里拂过耳畔,是计迦楠熟悉的景象。 “以前,经常会走这条路。”计迦楠问他,“宁硕哥,你是不是也经常走?” “嗯。” “我没有遇见过你。” 宁硕伸手揽上她肩头。 计迦楠挨上了他的身子,被渡过来一层浓浓的暖意,接着耳边拂过一道热气:“要是知道你在这读书,哥哥一定经常来看你。” 计迦楠低了低头,笑一笑。 为了缓解不自在,她跟他聊起了春节后的事。 宁硕说:“如果挺过了这一阶段的治疗,年后应该会转院回国去。” 计迦楠马上看他:“转院回去?” “嗯。”他点头,“我母亲,还是觉得回去方便些,她可以申请提前退休,我父亲同意了。” “那……二月份我三哥婚礼的时候,你在不在?” 南加故事 第69节 “大概率在。” “哦~”计迦楠笑了笑,点点头。 宁硕伸手牵住她的手腕。 计迦楠一怔,想要抽出来,他握住没动。 计迦楠就没动了。 宁硕:“回去后,以后就不会长驻加州了,可以整天和你见面了,迦楠。” 计迦楠每次听到这种话都有些脸颊发烫,也不知为什么,所以默默仰头看夜空没说话。 这么一仰头,忽然脚下就踩到了小石子,脚一扭…… 宁硕紧急伸手捞住她倾斜的身子,往怀里拢。 计迦楠半扑在他怀里,呼吸急促紊乱。 宁硕把手放在她后背顺了顺气:“扭到没有?” “有点,脚踝,酸酸的。” 宁硕低头看,但是这里路灯昏暗,也看不太清。 他转身走到计迦楠面前:“上来,哥哥背你。” “不用了。”计迦楠脸上难为情。 宁硕:“上来。” 盯着男人挺拔的背须臾,挣扎了稍许,在他往后看的时候,计迦楠默默伸手攀上去。 待那双纤细手臂搭到了肩头,宁硕手往后搂,把人背起,掂了掂。 是真的瘦了,之前抱过几回,再轻也没轻成这样,宁硕叹气。 计迦楠也没问他自己重不重,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最近轻了些。 她把脑袋搁到他肩头,吸了吸男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宁硕哥,你的打火机,还在吗?” “嗯?在。我的迦南香呢,怎么能不在。” 计迦楠就是凭借这些小细节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她,但是如果要说喜欢到已经想和他的小迦楠共度余生,这辈子就很爱很爱她了,她依然觉得梦幻,不真实,尤其此刻身处加州,这个之前自己孤身惦念了他六年的地方,一切就更加不可捉摸起来。 “迦楠。” “嗯?” “要是我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计迦楠把脸埋在他肩上,含糊说:“没打算说。” “嗯?那我怎么知道?” “你这不是知道了吗?”她脸热,彻底把脑袋埋起来。 宁硕一笑:“那是哥哥也喜欢你,我自己亲了我肯定知道,那我要是,没有喜欢,没有发现呢?” 计迦楠:“那就算了。” “算了?” “嗯,没有喜欢,发现有什么用。” 宁硕微顿,随即缓缓地也算是了解了。 只是……“那要是真没发现,你就这样,不要了?不要爱情了?” 计迦楠慢悠悠说起自己读的哲学,就是想着就算得不到,也能坦然放下,之所以不修心理学,是她觉得每天在试图揣测他的心里,太累了。 宁硕站停在一个三岔路口,往后看肩上的脑袋。 两道目光近在咫尺地望进了彼此的眼底,计迦楠有点羞涩地盖下眼睑,但是又听到他说:“那哥哥现在,很喜欢了。” “……” 计迦楠整个脑袋都藏起来了。 宁硕也没着急,笑了笑。 不过笑着笑着,他忽然问了句计迦楠有点抓狂的,“那天那药,你吃了没?” “……” 她脑子嗡嗡的。 宁硕:“对不起,迦楠。可是这哥哥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很愧疚了,要是还没追到你就怀一个,那哥哥就不能原谅自己了。” “吃了吃了吃了!”她疯狂强调。 接下来路上就只剩下他的失笑声。 计迦楠生气地掐了掐他:“别笑了别笑了!” 他笑得更欢了,说:“哥哥觉得,我这感情还是挺顺的,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跟我说过这句?” “……” 不、要、提、了! 计迦楠脑子里只有那晚说完后,他忽然用力,她疼得好像被撕开的画面,可是现在又不好拿出来算账,所以一个字都不想提。 感觉到肩头被咬了口,宁硕往后瞧,凑近顺势亲一口她的脸颊。 计迦楠懵了。 松开咬着他衣服的唇,一眼不眨地迎上男人布满笑意的脸。 虽然做都做了,床都上了,但是这还是两人光明正大的,在清醒的时候有这种亲密接触。 宁硕想再亲一口,但是小姑娘躲开。 他微怔,定定看着她拉开距离的脸没动。 计迦楠低下头,小声呢喃了句:“我们……没在一起,宁硕哥。” 宁硕明白她的意思了,还是觉得他是在负责任呢。 他轻叹口气:“好,行,等我追到了再说,忍忍。” “……” 过了路口,他继续带她走。 计迦楠舒服地靠在他背上,偶尔会恍惚觉得现在是在做梦。 在加州的街头,宁硕背着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说第一次陪她过除夕,要带她去哪里玩,她真觉得像是做梦。 深夜两人回到医院,恰好谈之醒也在。 睡了一觉,谈之醒深夜出门吃完饭,顺便再去看一下宁池安。 看到宁硕带着计迦楠回去,就知道这俩去鬼混了。 宁硕本来要开车送计迦楠回酒店,但是谈之醒在,就他们俩自己回去了。 一下楼计迦楠就钻驾驶座去了,说:“我还没开过保时捷。” 宁硕在这的车子是辆保时捷,他们开他的车。 谈之醒站在驾驶座门口,扶着车门朝里面招招手,说:“你出来,我没买保险,不想坐你车。” “……” 计迦楠深吸口气:“我保证,你要是因为坐我的车出事了,我把财产全给我二嫂,绝对赔你赔够本。” “……” 谈之醒痛苦地仰头望天。 静谧空气里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生无可恋地朝熟悉的声音看去。 宁硕的身影由远而近。 看到他站在驾驶座外,而里面貌似是计迦楠,他困惑地走近,弯身看车里:“迦楠,你开车啊?” “嗯嗯。”她笑了笑,“你下来干嘛宁硕哥?” 宁硕目光往下滑动,落在她的脚上:“刚刚忘了问。你脚怎么样了?先别走,看看医生。” 谈之醒一下子凑近指着计迦楠,不可思议:“你脚受伤了还要开车?你想送走我?” “……”计迦楠摇头,“没事。” 她看宁硕:“我不疼了,就是扭了下,刚刚下楼走路没什么感觉了。” 宁硕:“真的?” “嗯。” 谈之醒:“我不信。” 计迦楠:“那你走路回去吧。” “……” 谈之醒看了宁硕一眼,眼含不满:“我让你不要教她开车,你看看。” 宁硕直起身子和他面对面,失笑,云淡风轻道:“她车技很好,上去吧,有事我负责。”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有事?有事都晚了,你俩是没把我命当命啊。”他义愤填膺。 宁硕笑着送他走向副驾座:“怎么没有?迦楠技术不赖,出不了事,赶紧回去吧天冷,她穿的不多。” 谈之醒上了副驾座,表情绝望。 宁硕走回驾驶座,弯身看车里的人:“慢点开,有事给我打电话。” 谈之醒:“……”有事?一边说着没事一边有事给他打电话,他这命真的不值钱。 宁硕瞄了眼副驾座,又悄悄对眼前的女孩子说:“没事到了也给哥哥打电话。” 计迦楠因为他的细声嘱咐,也有点不自在,身子贴上车窗,小声反问:“干嘛呀?” 宁硕:“你打了我们再说。” 南加故事 第70节 计迦楠抿抿唇,乖巧点头:“那你快上去吧,下面好冷。” 宁硕:“是要降温了,明天早上不要来了,在酒店睡觉。” 计迦楠想都没想地拒绝了:“那不行,不来不就一整天……”她忽然又刹住。 宁硕笑问:“一整天怎么样?见不到我?” 计迦楠眼神躲闪,咬咬唇有点羞涩地没说了。 车厢里飘来谈之醒的笑问:“要不你俩明天去领证得了?” 第44章 一起睡 气温一下子就下降了, 都没等到明天。 计迦楠又怂又脸红,收回向外的脑袋,悠悠去启动车子。 宁硕一如既往淡然地笑, 丝毫没有把谈之醒的威胁放在心上, 只管嘱咐他的小迦楠:“小心开。” “嗯,拜拜。” 车子出了医院, 计迦楠都能感觉到车厢中的气压回过来一些了。 为了缓和二哥对她的印象, 计迦楠还闲着没事和他聊天:“二哥你平时开什么车啊?” “奔驰。” “这么低调。” “呵,谁跟你似的, 整天花蝴蝶一样开那些玩意招摇过市。” “我是女孩子, 招摇一下怎么了~”计迦楠呛回去, “那你车库里有什么比较酷的车吗?” “你想干嘛?少打我车库的主意。”谈之醒很谨慎, “你有空去宁硕车库看看,他那儿跟车行似的, 你随便挑,反正你俩也是一家子。” “哎呀,二哥。” 他笑了,睨她:“你还害羞了, 整天宁硕哥长宁硕哥短的, 也没见你害羞啊。” 计迦楠闭嘴了,怕他还要再开什么玩笑,以前她还愿意明里暗里说说,现在的话, 她对于两人能不能真的走到一起还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不想一大早说那么多。 谈之醒有点困, 白天就休息了几个小时, 没睡够, 所以一安静下来就闭上了眼:“好好开。” “……” 开了两分钟相安无事,但是在某个路段,有个车子从一个岔口开过来要掉头。 天黑,计迦楠踩刹车时那车已经掉了个大头跨了三个车道到她面前来了。 计迦楠开在最右边的慢车道,本来应该是最安全的,但是那车子幅度太大,直直冲她撞了上来。 虽然已经开了几个月车,自诩技术还不错,但是计迦楠到底是新手,一时之间就乱了分寸。 砰的一声,车门被撞,车厢内响起一阵尖叫。 谈之醒身子晃了晃,睁开眼的同一时间马上出声: “迦楠……” 计迦楠身子被撞得朝中控台倒,手腕磕在了方向盘上,原本是磕在戴手表的腕骨处,但因为那里戴着表,表带挡了一下,手往前滑,就变成了掌心处砸到了方向盘,她疼得皱起了眉。 谈之醒马上扶起她:“有没有受伤?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计迦楠慌乱摇头,缓缓坐好。 谈之醒上下查看了下她的人确保没事后,松了大口气,最后双手捧着她的脑袋揉一揉,语气很是温柔:“没事,没事,二哥在呢,别怕。” 计迦楠手都是软的,颤颤巍巍摘了手上的腕表,翻看了下表有没有坏,又看了看磕红了的手掌心。 谈之醒看到她手表下方一寸的地方破皮了,露了点血珠,他皱着眉抽了个纸按上去。 外面那个撞上来的车已经倒车退开几步,接着下来了人,转头谈之醒也下车去看。 是个美国人开车,白人小伙气势还挺不好,抬起手指着车子就骂骂咧咧要说话,不过被谈之醒怒目一瞪,莫名有点怂。 谈之醒抄着一口英文说:“你他妈掉个头要开出美国去吗?不会开上什么路?!” 白人小伙被这厉声一呛,悠悠看着他,最后闭嘴站在一侧打电话。 谈之醒拿出手机,拍了下驾驶座凹陷的车门和左边车大灯碎开的惨状。 计迦楠从副驾座爬出来,下车问:“二哥,你拍给谁?” “你宁硕哥。” “……” “好师傅教出来的好徒弟。” 计迦楠委屈嘟囔:“你别发给他,不然断绝关系。” 谈之醒笑着发了出去:“这车是他的也瞒不住,是吧?” 彼时在医院和医生刚沟通完病情的宁硕看到消息,怔愣了下马上回了电话过去。 “迦楠有没有事?受伤没有?” 谈之醒吊儿郎当道:“没有,我坐在副驾座你知道吧?我受重伤。” “那你来医院,医药费我报销。” “……” 谈之醒一瞬间收敛了笑脸,浑身烦躁,口气不好:“你俩又不是一家的,还真要领证去啊?” “车子是我的,迦楠也是我教的。” “哦,那你是要负责她一辈子了是吧?”他状似漫不经心,实际语气深沉。 宁硕每一个字的语气都听出来了,莞尔表示:“行了,没事就行,我跟迦楠打去了。” “……” 计迦楠接了通电话,狂跳的心口被抚平下来,一会儿上了他安排来的车,回酒店去。 到后洗了个澡门外就传来敲门声,住隔壁的谈之醒拿着个药箱过来,说给她处理伤口。 计迦楠说:“不用了,就那么点大,去医院医生都要笑话。” “可不,搁我这也得被我笑话,老司机,还有教练再三保证,结果方向盘刚摸就出事故。” “……”计迦楠委屈,“明明是那车自己撞过来的。” “路口,慢点开,这都不懂?”他放下药箱,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在外人面前我就得指责他不会开,毕竟人是主要责任,但是你开在最边上,但凡慢一点都能避开。走在路上你不能指望别人遵纪守法来保自己平安,你自己得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计迦楠忽然感受到爱,笑了笑乖巧道:“知道啦~二哥~” 谈之醒打开医药箱,取出棉签和消毒水。 计迦楠乖巧地伸出手。 她另一只手捏着个手表,谈之醒边擦药边跟她说:“你这表暂时不要戴了,碰到了伤口疼。” “嗯。” “也幸亏这表,不然就砸手腕了吧,之前那处伤口又得流血了。” “嗯嗯。” 余光里,那表后刻着字。 把伤口简单消毒擦药,再包扎起来后,谈之醒随手拿过来看。 计迦楠要拿回来已经太晚了,“宁硕”二字已经映入了他的眼帘。 谈之醒眯了眯眼,抬眸看她:“宁硕的手表?” 计迦楠干笑。 谈之醒:“他手表怎么在你这?还是,送你了?” 她继续干笑,悠悠拿回来放口袋。 谈之醒哼笑一声:“别说,你这宁硕哥,对你是真慷慨。” “……” “定情信物?” “……” 计迦楠说:“这是我回国接风宴的时候宁硕哥就送的,你想哪个世界去了?” “这么早那小子就盯上了?” “……” 他想了想:“难怪,难怪那晚搞什么,倾国与倾城,操真是,蓄谋已久。” “……” 计迦楠把他赶走,说要休息了。 回卧室后计迦楠给宁硕发消息。 下一秒手机就响起语音电话。 她点了接通,放耳边。 “手伤怎么样?还疼吗?” 寒冷的冬夜里,男人如水般的嗓音一字一句飘来,像一股清澈的暖流。 计迦楠看了看床头柜上放着的白色手表,说:“还好,我二哥给我上药了,就破了点皮,没事。” “那就好,今晚睡觉小心点,不要碰到了。困不困?早点休息。” “你……”计迦楠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呢喃,“让我打电话,就是,要说句晚安吗?”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微笑的声音飘来:“不是。” 后来这通电话说到几点,计迦楠忘记了,只知道加州的寒夜分外寂静,她在酒店,他在医院,都安静得彼此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所以就想多陪他一分,多陪一会儿。 最后宁硕是听到那边没有回音了,自己说了晚安,挂断的。 南加故事 第71节 入夜加州气温在天气预报里准时准点的大跌,骤然到了零度徘徊。 清早看着这天气,出门谈之醒就没去隔壁喊计迦楠了,自己上了医院。 今天照样他在医院看着宁池安,宁硕回去,不过宁硕先去了酒店看计迦楠,虽然谈之醒跟他说伤口估计都愈合了,他还是不放心。 到时小姑娘刚醒,脸上还挂着洗漱后留下的湿润,长发散开披在肩头,不施粉黛的小脸粉嫩透白,一双眸子水光荡漾,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宁硕心猿意马,关了门拿起她的手看。 计迦楠目光停留在他另一只手的花上。 “宁硕哥,你怎么又买花?” “说好每天都给我们迦楠送。” 计迦楠伸手接过。 宁硕盯着她的手腕皱眉,谈之醒说话就是不能信,这还缠着纱布,手腕还泛红,居然说已经愈合了。 他抬头:“疼不疼?具体伤成什么样?” “就是,磕到方向盘,先撞到了手表才擦下去的,力道已经缓和了不少,就扯破皮了,没事,”她摇摇脑袋,“不严重。” 宁硕听着更是忧心了,要是没戴表不是直接把手腕撞骨折了,“以后让你二哥自己开车,我们在后面坐着就成,不要跟他抢开了。” 计迦楠难为情地呢喃:“我技术不行是不是,好丢脸,又出事故。” 宁硕伸手摸她脑袋:“哪里不行,这又不是我们自己撞的,丢脸什么,只是坐着没那么容易受伤。事故是没法避免的,我们以后坐着就成。” 计迦楠点点头,看了眼花,又瞄他:“你,从医院回来?那你赶紧去休息吧。” 宁硕深看她一眼:“不想我?” 计迦楠抿唇别开脸,又转身想往回走。 忽然腰间穿过一双手,将她往回压着。 计迦楠被这一搂,人被带着一起靠上了门板,男人张开大衣将她只穿着浴袍的单薄身子搂住。 计迦楠浑身上下被一股炙热气息包裹,从未有过的亲密,她耳朵都发烫了:“宁硕哥。” 男人靠在她耳边,火热气息拂过她耳畔:“迦楠,哥哥在这休息好不好?” “……” 计迦楠要融化了:“不行,你回去嘛。” “不想回去了,困得很。” “……” 宁硕握住她的手,抬起来指了指套房:“哪个你房间?这个?” “不是。” 他移开换了个:“那这个?” “这书房。” “那你睡客厅?” “嗯。” 男人的低笑在她耳边响起:“那晚喝多了才在客厅,你怎么还喜欢上了?” “……”计迦楠脸颊爆红,脚下踩他,崩溃,“宁硕哥!” 宁硕都被她喊得心痒难耐了,扯了扯领子解开,表示:“真不想走了,迦楠。” 计迦楠转头,看见他一本正经在脱衣服,她捂住眼睛,深深吸气。 宁硕:“帮哥哥拿个外套。” 计迦楠闭眼伸手。 那只手被握住,人被一扯,跌入他怀中的一瞬,宁硕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计迦楠睁开眼睛,惊呼:“宁硕哥。” “一起睡。” “……” 宁硕抱着她到第一个房间,踢开半掩着的门,看到床上被褥是刚掀开的模样,显然这是她房间。 他把门踢上,抱着人到床边放下。 计迦楠放下花马上坐起来,然而这个动作,恰好看到站在床边的宁硕抬手脱下了身上的毛衣。 剩下的t恤映出男人精瘦却有力的腰与隐约的八块腹肌。 计迦楠害羞低头,下床。 宁硕张开手把她一按,往床上按了下去,自己覆上。 计迦楠心跳紊乱:“宁硕哥。” 宁硕捧着她的脸,看着眼前精致的五官情动不已:“亲一口好不好?” “……” 他低下头,唇瓣碰了碰女孩子粉红起来的脸颊:“迦楠,就算是为了负责,跟你在一块哥哥也不亏,赚翻了。” “……”她可怜兮兮喃喃,“你果然是为了负责。” 他倒也不急:“我为了自己下半辈子负责。” 计迦楠闭上眼睛:“你睡吧,我起来了。” “陪我睡会儿。” “不行。”她很别扭,“你现在又没喝醉,自己睡,宁硕哥。” “我喝醉,就行啊?”宁硕笑了声,起身,“外面有酒吗?” “……” 计迦楠看他起身真要出去,马上慌乱地爬起来拉住他,从身后抱住他。 男人的笑声飘满整个房间。 计迦楠偏头咬了口他的腰。 宁硕轻吸口气,低头看,伸手把她从身后轻松地捞起来抱到面前。 计迦楠姿势极为暧昧地跨坐在他身前,能切身地感受到他腿上的温度一点点熨烫着她。 她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地扭动要下去时,腰间的手一紧,按着她贴上了他的胸膛。 她被迫仰头。 窗外的阳光斑驳地落在卧室,地上与床上布满阳光碎片。 男人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然后,在她的视线里,一寸寸靠近,穿过细碎的光片,直到俊逸的五官没了光芒,被放大到看不见,直到她眼前一片漆黑,光芒也被阻挡,唇瓣被堵住。 计迦楠觉得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刻就是现在,比起13年那场车祸还要让她心跳加速,比起那夜的事被他知道,比起七年的爱意一夕之间全部曝光。 床边的粉色玫瑰淡淡散发着香气,让人脑子昏沉。 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让她弥足深陷,又不费吹灰之力让她无法控制地栽了又栽。 “宁硕哥。”呼吸的时候,计迦楠轻声喊,“你这吻技,说没谈过恋爱不科学。” “我们迦楠在等哥哥呢,哥哥能乱来吗?” 第45章 曝光 这一刻好像岁月不曾亏待计迦楠, 曾经想都没想过的一幕出现在眼前,他就抱着她在卧室亲吻,亲昵地说这些年孤身都是为了等她。 计迦楠有点想哭, 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再理智地等着看他是真的, 还是为了负责了。 宁硕看出小姑娘眼眶飘红,眼神也躲躲闪闪的, 最后埋他肩窝里, 他都舍不得再逗她了,叹口气抱了抱, 什么都不舍得, 就给她抱着。 “自己玩吧?嗯?我睡了。” “嗯?” 她又好像有些迟疑, 偷偷掀起眼皮瞥他, “就,这样?” 宁硕一笑, 凑近耳语:“不然呢?你还想再睡一觉?” “……” “哥哥没这么禽兽吧,”他叹口气,再亲了她一口,“都没追到你呢, 还能一睡再睡。” “……” 计迦楠脸颊滚烫, 但是想了想,还是红着脸说:“反正都睡了,这有安全套。” “……” 宁硕倒是没有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表示:“那也不行, 不是有没有这东西的问题。” “嗯。” “你不是不让哥哥亲你吗?怎么还能做这事?” “那你不也亲了吗~”她脸红, 低下头。 宁硕失笑, 捧着她的脸, 认真地说:“对不起迦楠, 哥哥也想等,但有时候又想,迟早我们会在一起的,所以,忍不住,不想等了。” “……” 计迦楠羞涩地点点头:“那你睡吧。”她从他身上爬开,又越过床去打开衣柜取了件男士浴袍走过去给他,“换一个,舒服一点。” 男人冲她笑了笑,她马上弯身抱起花溜出卧室去了。 在外面把花找了个地方摆着,拍了几张照片后进去,床上的男人似乎已经呼吸均匀。 计迦楠悄无声息走过去,扯了被子给他仔细盖上,再把窗帘的几层布都拉紧。 卧室光线朦胧起来,看不太清人的五官。 南加故事 第72节 计迦楠从另一侧小心爬上床后趴着,悄悄偷看眼前的男人。 虽然气温跌至零度,可是计迦楠觉得今天异常暖和。 她悄悄凑近,唇瓣贴上男人鼻梁上的痣,又低头碰了碰嘴角。 第一次偷亲他时,她还不敢亲嘴唇,只亲那颗痣。 这次,胆子就大了些。 然而亲完还没起来,忽然男人动了动,微微睁开了双眸。 那眼里飘出来一缕淡淡的光,看看她后,似乎嘴角若有似无地牵了牵,接着又闭上了眼。 计迦楠被这悄无声息的举动撩拨得不要不要的,他都没有说一个字,看着她亲他,也不逗两句,笑笑就继续睡了。 啊啊啊,撩死了。 计迦楠怕自己吵醒他,就下了床。 床上传来迷迷糊糊的一句:“迦楠,出门得穿衣服,冷。” 计迦楠回头去看,马上“嗯嗯”两声,应了。 看他继续睡了,呼吸逐渐化作风一样了无痕迹,她才小心开门出去。 在外面磨蹭到中午,她全副武装裹得厚厚的出门去了医院,探望了宁池安,他今天早上有点昏迷,不清醒。 计迦楠在医院和谈之醒与毕丛雲一起吃了饭,就回来了,外面实在太冷了。 房间里的男人还在睡着,她吃饱喝足又被冻了一圈,也有点困了,换了身浴袍重新像早上一样爬上床。 一会儿就在这独天得厚的氛围里睡着。 午后宁硕醒来一会儿,他固定会中午醒来,发消息问问母亲宁池安的状况。 只是没想今天一睁眼,眼角余光里躺着个女孩子,面向他,手臂当枕头,跟喝醉似的,还压着他的被子,自己什么都没盖。 宁硕当即眉头一跳,马上把自己身上的那片被子反手给她盖上,里里外外掖住。 再把他的枕头扯下来,扶起小姑娘的脑袋枕上去。 计迦楠睡得蛮深,这么折腾也没醒来。 他忙完,一手揽着她一手拿来手机发消息。 得知宁池安半昏迷的状态,和早上一样,不好不坏,不过计迦楠的父亲早上从南加州开车过来,午后已经到了,现在在医院,谈之醒也在。 毕丛雲让他休息吧,不用担心了。 宁硕缓缓收起手机。 怀里动了动。宁硕低头看,小姑娘裹了太多被子,热了,翻个身想掀开被子。 宁硕把她垫在身子下的被子取出来,就盖在身上一层,她果然就不热了,又乖巧地翻了回来。 他躺下,给自己随意地搭上那半条被子,侧身躺着,伸手搂过他家小迦楠的腰。 她也不认生,没有不舒服,安安静静给他搂着,脑袋搁在了他心口。 宁硕笑了笑,亲她脸颊一口,最后搂着人睡了。 北加的气温一降再降,到傍晚时分已经零下。 谈之醒从医院回来,想看看计迦楠手伤怎么样了。 打电话给她,她没听。 那不大的铃声吵醒了已经睡了一天困意过去的宁硕,他醒来,摸了摸怀里蹭着他躲铃声的人,伸手去拿她背后丢着的手机。 还没看到是谁打的,外面酒店房门就敲响了。 宁硕按了关机键,把手机声音掐没了,自己再小心翼翼起身。 到外面开门的时候,门口的谈之醒已经准备继续再打一个了,还纳闷她是干嘛去了电话不接敲门也不开。 忽然眼前晃过一片通透的亮光,门开了,谈之醒收起手机抬起头。 张口要说的话却在下一秒噎在了喉咙中。 有一秒谈之醒还以为自己特么是走错房间了吗怎么开门的不是他家小迦楠,结果定睛一看,这虽然不是小迦楠,但是是他那好兄弟啊。 这可真是,亲兄弟。 他眼神从宁硕刚醒的睡颜滑下,落到他身上的浴袍,还有手上捏着的,明显的计迦楠的手机。 谈之醒那脑子好像被什么点了穴,都静止了。 还是宁硕先回神,轻咳了下清了清嗓子缓解不自然的气氛,问:“怎么了?有事?” 谈之醒的声音比外面的天气还冰:“你他妈没病吧?你自己没房子吗?在这睡什么?” 宁硕扯了下嘴角,不答反问:“你住隔壁是吧?行,我一会儿过去,先这样。”说着他就要关门。 谈之醒挡住门,往前踹了他一脚。 宁硕被踢中膝盖,深吸了口气。 一看出去,就见大舅子那脸色,灰得跟铁一样,就差开车把他碾一圈了。 宁硕依然嘴角噙着弧度,脾气特好地认打,点点头客气地关门。 回卧室的时候,床上的小姑娘翻了个身,下一秒似乎是听到声音,仰头朝门口看来。 宁硕摸开了卧室的灯。 一晃,两道视线清晰直白地落在彼此眼眶中。 宁硕走过去上了床,摸上他家小迦楠的脸:“醒了?饿不饿?起来我们吃个饭吧。” 计迦楠想起来自己白天在这睡着了,一下子害羞死了,缩着身子扯起被子把自己埋了:“唔,我不小心睡着了。” 外面飘开男人清泉般的低笑:“睡着了怎么了,你就是把我睡了,也无妨。” “……” 宁硕靠在床头,把身边埋着脸的人抱起来,翻身放臂弯里。 计迦楠身子僵硬,躺在他臂弯中动也不动的。 宁硕低头,伸手动作轻柔地撩起她脸上散开的发丝:“迦楠。” “嗯?” “手还疼吗?”他拿起她纤细无骨的手腕看。 “还好,不碰就不疼。” 宁硕心疼地握在手中,又盖下眼睑去看她:“你二哥回来了,刚刚找你。” “是嘛?我不知道。” “嗯,我去开门。” “哦。” 应完三秒,计迦楠眼睛睁大,扬起下巴看头顶,一眼撞入男人俊逸的笑颜中。 她深呼吸,嗫嚅了下唇瓣,不可思议地呢喃:“什么?我,我二哥回来,看到你在这里啊?” “嗯。”他拉起被子给她盖住,把她彻底拢在怀里。 和他这样赤诚躺在一张床上,被他抱在怀中盖着同一张被子,计迦楠还是生理性的脸红,扭开脸,不自然地问: “那,他说什么了吗?是不是,阴阳怪气了一通?” “没有,直接踹了我一脚。” “……” 计迦楠马上再次回头去望他:“什么?”说着又低头去摸被子,摸他的腿,“踹哪里了?受伤没有啊,他怎么那么粗暴。” “没事,他开玩笑的。”宁硕握住她的手,就捏在掌心里没放,另一只揽在她肩头的手摸了摸她的脸。 “我们去楼上餐厅吃饭,然后哥哥去医院了,晚上你自己玩。嗯?” “我也要去。” 宁硕想了想,不让她去她也不会听话,就应了:“那行,你爸爸回来了,顺便见见。我晚点再送你回来。” “嗯嗯。” 计迦楠靠着他的肩头,小声说:“宁硕哥,我中午去了一趟医院了。” “是嘛?那晚上还要去?” “宁伯父今天,不太清醒的样子,我去了他也没醒来。” “嗯,我知道,昨晚后半夜就这样了。” 计迦楠忍不住再次仰头看他:“你担不担心?” 他笑了笑。 计迦楠莫名眼角一酸。 宁硕:“担心也那样,没什么担心的。他说,既然过了年,他就会努力撑到我生日,欠我十五年,陪我十五年。” 四月份就是他生日了,三十岁生日,宁池安是十五岁认他的。 计迦楠眼眶彻底酸了,眼角留下泪花。 宁硕感觉到手背上被滴上了湿漉漉的水,低头把她抱起来彻底放怀里:“没事,这不有我们迦楠嘛,有你陪哥哥。” 计迦楠吸了吸鼻子,双手搂上他肩头:“你要是没找到喜欢的,我可以陪你到老的。” 宁硕失笑,气笑了:“这说的,什么叫没找到喜欢的?我就喜欢你了。” 计迦楠没说话。 宁硕叹息一声,低头跟她说:“去年我第一次准备回去时,你宁伯父病重,说他走了没办法给我操持婚事,我跟他说,看不看得到都不要紧,我会结婚,儿媳妇是迦楠,他认识。” 她怔怔望着他。 宁硕和她对望:“哥哥那会儿就跟他说了,那会儿就喜欢你了。” 计迦楠眼神闪了闪,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 南加故事 第73节 宁硕看她这脸色,试探性地问:“迦楠,是不是其实如果没有那天晚上,你会更容易相信一点,不至于连这句话的真实性都怀疑?” 计迦楠抿着唇没说话。 宁硕深深叹气:“对不起。” “别说了。可能,可能只是时间问题……宁硕哥。”她没办法相信,七年的事情,在这一年间得以收获,他会在这短暂的一年里喜欢她喜欢得想要永远在一起,何况有了那晚。 宁硕知道是时间问题,只是他迫切想让她相信,毕竟被爱和不被爱,于她来说是不一样的,确定自己被爱,确定七年里一个人的惦念有了结果,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他叹息一声,起床。 计迦楠原地躺下,侧着身子摸着手机看。 身后传来衣物的摩挲声。 他好像在换衣服,她也不知道换好了没,不敢动,直到听见男人进了浴室,传来洗漱声,计迦楠才悄悄爬了起来。 自己去外面去洗漱,也换身衣服。 不过手受伤了,穿衣服很不方便,中午穿个内衣把她的手弄得,撕心裂肺的疼。 这会儿再来一次,痛感更强烈。 计迦楠把毛衣先套上,再悠悠朝卧室走去。恰好宁硕忙好要出来,就喊:“宁硕哥。” “嗯?” 计迦楠伸手穿过他的腰。 宁硕受宠若惊:“这是?” 她眼神闪烁,声音细小:“你帮我一下。” 他靠近,语气别提多温柔了:“怎么了?” “手疼。” 他马上握住她的手看:“你要洗头发还是?” “穿个衣服。” “哦……”这简单,宁硕上下看了看她的衣服,好像也穿好了。 女孩子套着身两件套的红色羊毛裙,端庄优雅,娇艳明媚,在这傍晚时分颇有一股夕阳入室的美好感觉。 “穿外套吗?”宁硕问,“在哪儿?” 计迦楠咬咬唇,摇摇头:“里面,内衣扣子扣不上。” 宁硕流转的目光顿住。 计迦楠一秒栽在他脑袋,呜咽了一声:“别站着了。” 宁硕失笑。 计迦楠原地融化,马上站直起来要走:“算了算了我自己来,痛死算了。” 宁硕赶忙上前捞住她,转过来再次按在怀里,自己双手伸到她背后去,从她上衣下摆把手伸进去。 里面还有件贴身的保暖内衣,手要钻进去就不太容易。 宁硕说:“你应该不穿喊我。” “你瞧瞧你在说什么?” 男人低笑声遍布卧室。计迦楠气得咬他一口肩头,格外不自在:“快点吧,宁硕哥。” “这快不了啊。”宁硕漫不经心道,“没经验,又看不到,全凭感觉。” 计迦楠:“……” 她清晰感觉到男人的手,指纹清楚地擦过她肋骨处那一片细腻的腰身,引起一道颤栗。 “宁硕哥。”计迦楠忍不住喊,跺了跺脚。 宁硕轻笑。 计迦楠怀疑他是故意的:“你早上不做晚上又是在干嘛?” “吃颗糖,你还不给哥哥吃。” “……” 终于摸到两排纽扣,宁硕指腹摩挲了下,这么多扣子,难怪她自己受伤的手扣不上,这不得扣半天。 “那你中午怎么出门?”他低头看她,边问边扣上。 计迦楠声音细弱蚊蚁:“手弄疼了,晚上才找你的嘛。” 宁硕心都化了,双手拢紧了她,背后的手指一扣,全部弄好了。 计迦楠一抬头就被他捧着脑袋深深吻了一通。 男人气息灼热,浑身滚烫,穿个衣服几秒钟的时间感觉好像发烧了。 正迷糊他怎么了的时候,忽然计迦楠听他沙哑地说:“饿吗?饿先去吃饭。” “那你呢~?” 被吻完,她声音乖得像只小猫。 宁硕越听越难受:“哥哥有点事。” 计迦楠仰起头正要问什么事,又被他紧紧抱住,两个身子贴得一丝丝缝隙都没有了,然后她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原本就泛红的脸此刻就像落霞覆上去,她艰难地开口调侃:“你,穿个衣服,就不舒服了?” “那叫衣服吗?那叫内衣。” “……” 第46章 结个婚 计迦楠说他:“你自制力, 不太行啊,宁硕哥。” 宁硕眼神从她身前起伏的胸部滑过,那儿刚刚蹭了他半天:“你这身材, 谁碰谁不迷糊。” “……” 计迦楠羞涩地转过身, 他从后面靠上来,温声哄她要不先在外面坐坐, 他冲个澡。 计迦楠挪着僵硬的脚步悠悠走到客厅, 倒在沙发上拿手盖住脸睡觉。 隐约要睡着的时候,那脚步声才缥缈地传来。她偷瞄了下。 宁硕伸手:“去隔壁一下。” 计迦楠马上说:“那你先去吧。” 宁硕想想, 点头:“那你一会儿过来, 我们去吃饭。” 计迦楠嗯嗯点头, 又嘱咐了句:“你小心, 宁硕哥。” 他莞尔:“没事。” 隔壁那房间,谈之醒听到敲门声, 黑着脸去开门,完了挂了手上在给老婆打的电话,转身就冲来人问:“你来干嘛?” “来请罪。” “滚。”谈之醒云淡风轻道,又转身进去。 宁硕不疾不徐走在他身后, 开口:“怎么, 我当你妹夫,不够格?” 谈之醒站在客厅中央,手插口袋里,满眼沉郁地盯着他:“我以为就有那意思, 结果……什么时候的事?” 宁硕还真不好跟他说什么时候, 要是说还没在一起, 但是已经同在一屋檐下了, 谈之醒不得立马把他大卸八块。 他坐下, 只能婉转道:“你不用管了,我还能欺负迦楠不成?” “呵。” 谈之醒倒在对面沙发里,眯着眼瞅他,也不否认他说的,但就是脸色不好。 宁硕也能理解,很温和地让他瞪着,自己倒了杯水喝,问起了他的行程:“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我让人送你去机场,迦楠要在这过年。” “用你说。” 宁硕点点头,脾气依然很好:“谈三叔这会儿在医院?” “嗯。” “我父亲怎么样?” “还和早上一样。” 宁硕颔首,跟他说谢了,麻烦了他两天。 他说这个谈之醒就彻底一句话都不想回了。 不大的客厅里气氛正微妙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宁硕刚刚半掩着的门被推开,计迦楠的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看到宁硕和她二哥对坐在两个单人沙发,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模样,计迦楠不由得屏住呼吸,又巧笑嫣然和谈之醒打招呼: “二哥~你找我呢?” “没有。” “……” 计迦楠尴尬一笑,抓抓头发。 这一抬手,牵扯到了掌心的伤口,她抽了口气。 谈之醒本想收回的眼神又瞥了过去,余光里,对面的男人也是神色一敛,定睛看她。 谈之醒没好气地开口:“过来。” 南加故事 第74节 计迦楠怂怂走过去。 谈之醒拿起她的手看,一见手腕连接着掌心处还很红,下意识皱眉:“怎么还没好。” 计迦楠可怜撒娇:“它就是没好,可疼了。” “呵,也不妨碍你玩。” “……” 计迦楠感觉他明显是在阴阳怪气她手疼还能约会,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转移话题:“你吃晚饭了吗二哥?” “吃了。” “那我去吃了,好饿,完了我们上医院去。” “赶紧走吧。” “……” 计迦楠踢了他一下,悠悠转身。 宁硕微笑起来,在她身后一起出去。 两人没有在餐厅久待,计迦楠怕耽误时间什么也没聊,吃完饭就一起出门了。 医院里宁池安的主治医师恰好在病房,宁硕一到就走过去说话了。 谈慎履见了许久没见的女儿,起身招呼着她出病房去。 计迦楠乖巧跟上爸爸的脚步到了楼梯间。 转身看了看女儿,谈慎履拿起她扎着纱布的手:“我听说你又出事故了?” 计迦楠马上否认:“是别人撞我,别人撞我,不能列入我的黑历史。” “……” 谈慎履轻叹,见不太严重就勉强安了心。 不过一抬头看她,眉头又拧起来:“怎么几天没见又瘦了?你都不吃饭的吗?” 计迦楠失笑:“我吃呀~”可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她确实胃口不好,是真瘦了。 谈慎履也知道她一个人在国内,孤孤零零的,确实日子没法过好,也只能无奈地也笑了笑:“你妈还没回去呢?” “没有,说过年也不回,让我找你过年。” 谈慎履轻叹,摸着她受伤的手,语气愧疚:“爸爸最近忙,年后就多陪陪你。” “我都多大了,哪里要陪。”计迦楠不以为意,也知道他大部分时间在忙什么,“您昨天回南加干嘛?” “也是去见个医生,宁硕没空去。”说到这个,他忽然转了话题,定定看着她问,“你和,宁硕,在一起了?” “……” 计迦楠悠悠和爸爸对视,没说话。 这模样就是无声胜有声了,谈慎履又是觉得情理之中,又是多少有些意外:“你喜欢宁硕啊?” 计迦楠有些脸红:“怎么啦?” “也没怎么。”谈慎履脸色不是很反对,“就是听你宁伯父提起你俩在一块的时候,有点意外。” “嗯。” “多久了?” 计迦楠干笑,不好说:“也没多久,只是喜欢很久了。” “喜欢很久了?”他挑了挑眉头。 “嗯,以前就喜欢了,没机会见面而已。” 谈慎履想了想大概就明白了,她十八岁那会儿见过宁硕一次。 那会儿他对她很好。 “那宁硕呢?他是这一年……” 他肯定是这一年,但是这一年的什么时候,计迦楠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无法百分百确定宁硕是什么时候跟宁池安说他们在一起的事,是不是在和她那事之后。 如果是,她觉得,可能是他想着反正这辈子他肯定得为她负责的,说了顺便也让宁池安安心。 反正这个儿媳妇,没有人不满意,宁池安应该是最最满意的。 “他是这一年,之前他跟我不熟。”计迦楠随口道。 谈慎履倒是不怀疑宁硕对她的喜欢,把人带在身边一年,他要不喜欢他就没那个闲心,喜欢才有那个耐心。 “您问这个干嘛呀?不同意吗?”计迦楠迟疑地问。 谈慎履微笑:“你跟谁在一块爸爸都不太同意,你才几岁。” 计迦楠笑了笑,伸手挽住爸爸的手臂:“我都快二十五了。” 谈慎履开完玩笑,又说:“宁硕,他和你二哥三哥关系好,又是你宁伯父家的,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嗯。” “只是可惜,你宁伯父再满意,也很难看到了。”谈慎履轻叹。 计迦楠笑容一刹那就收敛了,看着楼梯间窗外透进来冰凉空洞的月光没有说话。 一会儿听到手机有消息进来,宁硕大概是见完医生了,问她去哪儿了。 计迦楠和爸爸回去。 宁池安依然昏昏沉沉不清醒,计迦楠在他病床前坐了会儿,手撑在床边,托着脸颊看着床上插着很多管子的中年人。 脑海里闪过上次在国内见的画面,好像也隐约能想起来一些儿时被他抱着,带着玩的场景。 最后想起宁硕说的,他努力陪他十五年。 可是人生岂止一个十五年,人生那么长。 父亲只陪了他十五年,他总会很遗憾的吧,没有他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不然他怎么会年前年后直接待在了加州,都回不去了呢。 一会儿宁硕进来,计迦楠跟他说不想回去了。 他挑了个眉,坐在病床边看她:“为什么?天太冷了,不能在这过夜。” “我穿这么多。”她伸手,把自己套着大衣的手放在他掌心。 宁硕握住,揉了揉她还算暖的手指:“可是晚上我一个人在就够了。” “那你明天休息,咱俩就有时差了。” 宁硕盯着她几秒,一笑,懂了:“那好,今晚和哥哥熬夜好了,明天一起休息。” “嗯嗯。” 宁硕出去和谈慎履说,他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计迦楠,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差不多了就回去了。 毕丛雲今夜也不在,病房就剩下他们俩。 计迦楠前半夜不困,时而在客厅走动吃个宵夜,时而跟着来查房的医生去病房坐一坐,陪一陪昏睡中的宁池安。 凌晨四点,气温降至冰点。 计迦楠从病房出去,溜到沙发区在看手机的宁硕身后,从后面伸手搂上男人的脖子。 肩头一重,奶香味钻入鼻息。宁硕偏头看去,小姑娘嬉笑一声。 静谧到落针可闻的病房被这清甜的声音打破,有了点生气。 宁硕把她拉到身前。 计迦楠自动地坐到那一双长腿上。 宁硕没准备,他坐的双人沙发,所以被这忽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弄得,一把握住了差点掉下去的手机,再把她抱着往后一起靠入沙发。 “幸好是半夜,这要是被你二哥看到,我这腿是没了。” 计迦楠低笑。 宁硕把手机放下,双手一起搂过她紧紧箍在怀。 彼此身上的温度熨烫着对方,那种感觉,异常的好。 计迦楠把脑袋搁到了他肩窝:“宁~硕~哥~” 宁硕低头。 计迦楠和他对视了三秒,不多不少三秒后就羞涩地低下头。 宁硕拿起挂在沙发扶手的大衣,张开披在她身上,手温柔地抚了抚女孩子的背:“睡吧,哥哥抱你睡一觉,天还没亮。” “你也睡好不好?剩下几小时,看护看着,医生说不会有什么事了。” “好。”他深深搂着她在怀。 计迦楠闭上眼。 睡意迷迷糊糊的几分钟里,全世界万籁俱寂,北加的夜虽然冰天雪地,但是计迦楠浑身都暖和异常,她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候。 还有什么比凌晨的点,她靠在他怀中被拥着一起睡更好的时候呢,她找不到了。 计迦楠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她和宁硕,他们在南加州结婚,办了场婚礼。 宁池安在,他安然无恙,好像从没生过病一样,还是去年初见时那俊朗温和对小辈慈爱宠溺的模样。 她也好似确定了宁硕是真的喜欢她的,不是为了那一夜负责,他真的从很早就喜欢她,想和她长此一生都一起过着。 她的故事有了个无法言说的美好结局。 清早七点半,宁硕醒来,预计毕丛雲差不多就该到医院了,她总是很准时准点。 他把怀里的人抱起来小心地放到隔壁长沙发上,拿了个抱枕给她枕着,又打开一床被子连同身上盖着的那件他的大衣一起给她盖上。 忙好毕丛雲就进病房了,看到这一幕惊讶,小声问宁硕:“小迦楠昨夜没回去呢?” “嗯。” 毕丛雲脸上布满心疼:“入夜这么冷,在这陪着熬一夜回头得感冒了,下次不能让她在这了,你们回去玩。” 南加故事 第75节 宁硕淡笑了声,去洗手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恰好沙发上的人有了点动静。 看母亲进病房了,外面没人,宁硕就走过去坐在一侧抱过刚醒软绵绵的女孩儿。 计迦楠睡迷糊了,也不知道几点,伸手搂过他的肩头靠上去:“宁硕哥。” “嗯?”宁硕给她顺了顺细软的长发,“起来吃饭好不好?吃完我们回酒店睡。” “我做了个梦。”她喃喃。 “什么梦?” 计迦楠慢慢回想,仔细地把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与发展,都讲给他听了。 宁硕听得直笑:“是嘛,这么美好的梦啊。” “嗯。”她困倦地闭着眼点点头。 一会儿谈慎履和谈之醒一起来了,探望了还不太清醒的宁池安后,几个人一起吃了早饭。 谈之醒要回国了,计迦楠挺舍不得的,在医院门口看着准备上车的他恋恋不舍。 谈之醒笑说:“行了,你爸爸在这,你那一家子似的宁硕哥也在这,不是一个人,不舍得什么?” 计迦楠:“就是不舍得。” “……” “你为什么不把我二嫂带来我们一起在这过年就好了。” “……”谈之醒乐着道,“谁爱跟你一起过年,我两人世界不好吗?” “……” “好了好了,”逗完又看不得她这小可怜样,谈之醒又说,“等你回国二哥车库里的车随便你挑。” 计迦楠一秒笑了。 谈之醒都无语了,就惦记着他车库吧这孩子,他挥挥手走人了。 宁硕还是上计迦楠那儿睡,计迦楠默认了。 只是洗漱一趟的功夫,房间里又多了一束每日不缺席的玫瑰花。 晚上两人再次一起在医院过夜,计迦楠非要去,宁硕拦不住。 第二天是除夕,清早准备回家的时候,那束花已经在车上了。 宁硕那车还在修,换了个法拉利。 计迦楠抱起花坐下。 加州的骄阳透过挡风玻璃落在驾驶座,洒落在花蕊,清早的冰凉似乎在这一刻融化。 计迦楠忽然喊:“宁硕哥。” “嗯?” 她开玩笑般道:“我们,要不要干脆结个婚。” 宁硕启动车子的动作停住,扭头看她。 计迦楠眼珠子转了转,说完就忍不住脸上飘起了红晕:“开玩笑的。那样你就,真的要一辈子和我绑在一起了。” 宁硕伸手去给她拉了拉敞开的衣领:“胡说什么呢?” 计迦楠又似乎正经了些:“反正,就像你说的,我们早晚会在一起。只是……” 宁硕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在她身上,双眸凝神盯在她脸上:“只是什么?跟你结婚了,你还觉得哥哥没喜欢你,那我结什么?为了我父亲安心,还是为了你得偿所愿,可你真的觉得,这样得偿所愿吗?” 计迦楠说:“我从头到尾都没觉得你不喜欢我,宁硕哥,我只是觉得,可能没有到那个想共度余生的程度。” “所以呢?所以你愿意绑住我了?不介意我是为了负责了?” 计迦楠扬起红唇,语气轻松:“反正,我觉得,你无论如何早晚都会跟我在一起的,既然这样,既然结了婚不妨碍以后的真真假假,真的会继续真下去,假的,你也会装得跟真的似的。” 宁硕失笑,又被气笑了,悠悠收回了眼神。 计迦楠看去。 阳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鼻骨上浅浅的痣没了痕迹,光芒又徐徐滑入那双深邃的眼眶中。 他忽然侧眸瞥她,目不转睛。 上扬的眼尾,漆黑的瞳孔,说不出的深情。 宁硕倾身,伸手把她的安全带拉过来,扣上,再薄唇微动,嗓音如泉:“你说得对,迦楠,无论怎么样,哥哥肯定会跟你在一起。” “嗯。”这句话不知为何,无比令人感动,安心。 “但是结婚不行,超出范畴了,可不是不小心睡了一觉还能再慢慢追那么简单。” “……” 计迦楠都想溜了,可惜安全带已经被他系上。 宁硕抬起手,摸了摸她灿若骄阳的脸:“但是,我们可以订个婚。” 第47章 订婚 今天气温有些回升, 计划里,晚上两家人要在外面吃年夜饭。 可是下午计迦楠中间睡醒,发现早上和她一起躺下还把她抱在怀里的宁硕不在床上。 计迦楠看了眼浴室, 门开着, 里面空荡荡,没人。 她环视一圈卧室, 又冲外面喊:“宁硕哥?” 也没声音。 计迦楠又喊了两声:“宁硕哥?” 没动静。她转头看看床头柜, 也没他的手机。 计迦楠抬起手看了眼今天已经戴上的腕表。 才下午三点,正常来说他没那么早起来, 他们每天都是五点左右起床, 吃完饭傍晚去医院的。 计迦楠看向沙发, 那儿他的衣服也没了, 看上去是真的出门了。 担心医院有什么状况,计迦楠马上去摸手机。 本想发消息问问, 却发现他已经在下午两点时就给她发消息了。 宁硕:“迦楠,哥哥去下医院,你宁伯父醒来了。你好好睡,晚点我来接你。” 宁池安醒了。 计迦楠一下子就爬起来了, 根本睡不着。 下床洗漱, 花了不到半小时她就出门了,打了个车去医院。 中途见那司机老是回头看她,才回味过来一个人打车的危险性。计迦楠深呼吸,一秒冷下脸和司机对看。 那看上去不怀好意的司机被她一瞪, 又盯了一路, 反倒如芒在背, 不敢造次。 一停车计迦楠就撒腿跑了, 麻溜地上楼去了病房。 恰好一群医生浩浩荡荡地出病房。 宁硕送人出来, 转头就瞧见了裹着羽绒服貌美动人又很乖巧的小姑娘,见到他,有点怂,又忍不住弯起眼睛。 宁硕回神,马上朝她走近:“迦楠。” “宁硕哥~” 她喊他总带着股撒娇味道。 原本声音就低柔了,再这么一娇软下来,宁硕被这一喊,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不舍得问她怎么不乖乖在酒店睡觉了。 “看到信息了?”他揽过人,笑一笑,“还算乖,穿这么多,但是一个人打车危险。” “没事,我很小心。宁伯父怎么样了?” “醒了,精神还行。” 计迦楠再次松了口气,朝他笑起来:“那去看看他吧,好几天他都没跟我说话了。那么多医生把我吓着了。” 宁硕带着她往回走:“没事,只是他想出院一趟。” “什么?”计迦楠惊讶,“这情况怎么出院?” “今天除夕,难得醒来,他今晚想回家一下,晚些再回来。” “哦,这样,那医生怎么说?” 宁池安病情不到没法治的情况,癌细胞还没有转移,只是对于早期的症状他也很严重,加上他身体不好,很难展开治疗,平日咳嗽,咳血,身上痛,已经时常折磨得他异常痛苦与憔悴,也会扛不住陷入昏沉没法醒来,所以一般出不了院。 宁硕说:“我刚刚问了,虽然确实不宜出去,但是就几个小时,他想回去就回去吧,已经住院几个月了。” 计迦楠点点头,是啊,几个月了,闷都闷坏了。 推开病房的门进去,计迦楠径直去了里间,和床边的毕丛雲打了招呼就看向那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的宁池安。 看到女孩子展开的笑颜,宁池安也一点点地笑了起来,再声音沙哑地喊出了个:“迦……楠。” 计迦楠过去坐在床边椅子,靠上床握住他枯瘦的手:“伯父~好巧啊,今天除夕呢您就醒来了。” 他笑一笑,迟缓地点点头,又喊了句:“之醒……” “我二哥昨天来看了您就回国了,他说他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在外面过除夕。” 病房中的人都笑起来,宁池安也笑了会儿,直到扛不住咳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胸前炙烈的疼痛,他才拖着沙哑的声说:“那有你,也一样,我们迦楠在,就好。” “嗯嗯~我在呢,我和宁硕哥陪您过年,我们回去过。” 宁池安被这句话弄得,脸上都是圆满的笑。 毕丛雲说既然他想回去,那晚上就不去外面吃了,在家里吃。 南加故事 第76节 她跟计迦楠说:“小迦楠陪你伯父说说话,伯母先回去准备点菜。” 计迦楠很乖地点了头:“好,您路上小心。” 毕丛雲摸了摸她的脑袋,看了眼宁硕,微笑点个头就出去了。 宁硕也出去了,在外面接了个工作的电话,讲完回去,发现谈慎履也出来在客厅坐着,捏着杯茶在喝。 宁硕走过去坐下。 谈慎履跟他说起他父亲的病情,说年后如果确定要回国,其实也不错,换个环境,在自家医院,且那边到底是家,也方便他时刻照顾,身边去看他的人多一些,宁池安也难免会有点支撑的意志,就像他说过要努力撑到四月份。 “也许还真的能,再撑两个月,撑到你生日,或者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谈慎履温和地笑一笑,“医生的意思是,就算他不生这场病,以他这些年的身体状况,也很难说再过多少时日,所以他心情好了,对身体好,也适合进行治疗,他要是熬过了这一阵,身体没再被药物刺激得每况愈下,兴许是有救的。” “嗯。”宁硕淡淡点头,“我知道,就是太难了,他这几年身子很差。” 谈慎履缓缓叹气,也知道说容易,但是宁池安自身的身体真的让人无法宽心。 宁硕看谈慎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三叔。” 谈慎履笑一笑,摇摇头喝茶:“说这个干什么。” 他咽下口中的茶水,看着斜对面沙发里,和着大衣俊逸非凡的年轻男人,“你小时候,还没回家的时候,你父亲常带着迦楠玩,他把迦楠当女儿带,迦楠做心脏手术,他比谁都上心,即使安排得很妥当也每日都要去看。要是你在家你就记得了,你比迦楠大几岁,她那会儿小,现在不太记得了。” 笑一笑,又继续说:“谈家和宁氏向来交好,之醒的父亲是,我更是,你不用跟三叔说这些。” 宁硕点点头。 缓了缓,谈慎履看他似乎还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进去看宁池安。 他就问宁硕:“怎么了?还有事吗?” 年轻男人脸上飘过一缕轻笑,是谈慎履没见过的,难得的不是很有底气的那种神情。 他说:“三叔,我和迦楠在一起,您知道吗?” 谈慎履顿了顿,随即了然一笑,除了这个,也见不到他没底气的样子了。 点点头,他道:“知道,前一阵你父亲还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过。” 宁硕不是百分百地诚恳问道:“那您不反对吧?” 谈慎履更是笑出了声:“你觉得,我反对你什么?” 宁硕和他对视几秒,谦虚地说了句谢谢。 随后在谈慎履困惑他还似乎有话般的眼神中,终于开口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谈慎履举着茶杯挑眉。 宁硕:“我可以,先和迦楠订婚吗?” 谈慎履定定望着他,他笑脸基本还保持着,只是看着他出神没说话。 宁硕心中忐忑,薄唇轻抿,也微笑看着他。 中间计迦楠在病房里吃了点心后,噎住了在咳嗽。 宁硕倒了杯茶起身进病房,给计迦楠拍了拍背,嘱咐她小口点吃。床上的宁池安也紧张地看着小女孩。 把她伺候好了,宁硕又留他们一老一少说话,宁池安是真的喜欢计迦楠,即使昏睡了几日,刚醒的身子还疲惫着,也很愿意听计迦楠说来说去。 重新在沙发坐下,宁硕想跟谈慎履解释一下,如果不行也可以的,他也只是心血来潮。 虽然是计迦楠提的,但是他确实也想尽他所能让父亲圆满,放心。 只是谈慎履先他开口了:“我前两日问迦楠,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她说没多久。但是她喜欢很久了。” 宁硕一时之间不知道他的意思,就没开口,只安静听着。 谈慎履:“我能确定,迦楠是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之前还没毕业我问她,毕业后是打算留在加州,待在北加,还是回南加,她想都没想地说,她要回国。现在想来,她就是惦记着一个人,想回去。” 宁硕点点头:“我知道。” 谈慎履:“你的话,我虽然不知道你和迦楠什么时候有这种感情,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进度,只是了解你这个人。” 宁硕定睛看他。 安静几秒,谈慎履说:“如果你觉得,在不久后也会结婚,也会定下来,那想先提前,也行,我也希望你父亲,还能看得到你成家立业。难得他现在有了你,不然他遗憾的可能就是,看不到迦楠成家立业。” 宁硕牵起嘴角。 谈慎履:“偏偏你们俩在一起,他能看就一起看,不然就一起都看不到了。” 宁硕轻吁口气:“谢谢您,三叔。如果不提前,最晚就是明年这个时候,最晚,我一定会娶迦楠,去年和今年实在是太没时间了,我欠迦楠很多。” 谈慎履点头:“那行。” 宁硕起身进病房去看父亲。 说了会儿话,看宁池安精神状况不差,就扶着他起来,坐上了轮椅。 回去的路上,计迦楠坐父亲的车,听谈慎履问她:“想和宁硕,订婚?” 计迦楠怔了下,没想过他那么快真的付诸行动了,他是真的愿意一辈子和她就这样,定下来了,是嘛。 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兴奋还是怎么,计迦楠努力淡定下来,浅浅笑了笑:“可能,早晚差不了多少,现在订了,宁伯父会安心一点。” “嗯。” “我是跟……宁硕哥说要不结婚了,他没同意。” 谈慎履点点头。 计迦楠扭头看爸爸:“您同意了?” “没什么同不同意,你喜欢就行。宁硕,没什么需要考虑的,对他我还是放心的。” “嗯。”她抑制住嘴角的弧度,点点头。 回到前几日去过的宁硕那个房子,他母亲已经在厨房做饭。 几层的小楼有个挺大的花园,此刻是傍晚前夕最好的时光,日头很不错,宁硕推着坐在轮椅中的宁池安吹吹风,走一走看看已经几个月没见的风景。 中途他进门去帮毕丛雲忙活,就把宁池安交给了计迦楠和父亲照看。 宁池安在花园石凳坐着喝茶,宁池安也捏着杯水,在笑看不远处荡秋千的计迦楠。 嘶哑苍老的声音说了句:“都长大了,一眨眼,迦楠都这么大了。” 谈慎履笑说:“大了,都可以结婚的人了。” 宁池安笑了笑,知道她和宁硕的事,是以但笑不语。 然谈慎履却主动跟他说了:“他们两个想订婚。” 宁池安脸上飘过了惊讶,看看老朋友,又去看那个在风中荡着秋千很美好的小女孩儿:“订婚,如果是为了我,就不用了,不着急,我们迦楠,还小呢。” 谈慎履含着笑,慢条斯理地说:“宁硕的孝心,他觉得左右就是在这一年,你也不好拒绝他,回头让他徒留遗憾。” 宁池安被劝住了,闪烁的目光看着计迦楠,半晌才无奈一笑:“就是我们迦楠,还太小,这要是……和别人,我都不舍得,从一个月看到长大,怎么能为了我,反倒这么快呢。” 谈慎履看了眼女儿,微笑摇头说:“她一个人的时候,长大了,可成熟了,在宁硕身边,就长不大了,刚刚还和她宁硕哥说,晚上要放焰火。” 宁池安彻底笑开了,点点头,那把虚弱的声音难得似乎有了力气,说道:“那行吧。” 谈慎履颔首:“那就这么定了。年后办吧。” 宁池安看向了屋子里厨房的方向,看着儿子隐隐约约的身影,缓缓收回目光,看老朋友:“宁硕跟你说的?还是他母亲?” “他白天跟我说的,他母亲应该还不知道,”谈慎履温和一笑,玩笑道,“他总得先问问岳父大人,岳父同意了,他才好继续跟你们说。” 宁池安莞尔,点点头:“本来,应该我来,”他声音格外缓慢,“应该他父亲来说的事,现在要他自己来,还是为了他父亲。” 叹了口气,他说:“对不起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对不起他。或许当初不认,更好,只给他们带了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这十五年对他来说是无价的,他至少轻松又无畏很多,有你给他做后盾。我白天才和他聊过,他哪里舍得父亲就这么走了。” 谈慎履抿了口茶,语气云淡风轻地安抚他:“宁硕不觉得你对不起他,这话,大过年的,就不要让他听到了。他这么做就是想让你安心,宽心,他知道你牵挂他,你要是为他多撑几日,就什么都补偿得够够的了。” 宁池安憔悴的面容挤开一些笑,缓慢又肯定地点点头,又点点头。 一会儿毕丛雲从屋子里出来,笑着招呼他们吃饭。 宁池安朝荡秋千的女孩子喊:“迦楠啊,来,吃饭了。” “来啦~”计迦楠跳下来,雀跃地小跑过来,笑眯眯说,“伯母,我来推伯父。” 毕丛雲就笑着给她推轮椅,自己和谈慎履闲情逸致地走在后面。 计迦楠把长辈的话都听在眼里了,也看得出回屋这段不长不短的小道上,宁池安脸上的笑意很深,心情很好。 几个月里第一次出院回家,回到熟悉的环境,又是除夕,老朋友跟他在夕阳下的花园里说着他们的婚事。 这样的好时候,他没法子不高兴。 几个人在家里热热闹闹吃了顿年夜饭,宁池安吃不多,但也很开心地陪着一起过了个年。 饭后三个大人在客厅闲坐聊天,聊着这二十多年,计迦楠拉着宁硕到院子里去放风。 绕着院子玩了几圈,计迦楠就惦记起她的烟花。 国外没有除夕这样的日子,四周都比较安静,只有他们院子里在晚上十点时,开始烟火一茬接一茬。 计迦楠坐在门口台阶上捧着脑袋看,笑容满面。 宁硕给她点完烟花,走回到她身侧坐下,手揽上女孩子纤细的肩往怀里拢。 计迦楠看了眼肩头那只手里,他握在手中的那个刻着蔷薇的打火机,又扭头看人。 五光十色的光芒中,男人利落分明的五官若隐若现,那颗痣隐隐约约,勾引着她。 宁硕朝她凑近,一寸寸凑近,直到堵住她的唇。 计迦楠缩了缩身子,怕屋子里的大人看到了,但是宁硕收紧了手,没放。 焰火的光一晃一晃的在眼前闪,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小鹿乱撞的心。 吻了小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起来。 计迦楠微张着发烫的红唇看着男人眼底留恋和深情的光,忽然有一刻怀疑,自己一直坚信他不会那么那么喜欢的了。 没有深爱怎么做到吻得这么深情呢。 南加故事 第77节 第48章 在一起 “宁硕哥, 问你个问题。”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灿烂烟火下,宁硕扯起薄唇一角, 莞尔道:“那日你穿着旗袍去我那儿。” 计迦楠想着, 他要是一秒能答得上来,就假不了。 旗袍? 她回想那一天。 宁硕:“那个卧室, 从来没有女人进去过, 只有你,那天穿着旗袍站在门口, 小心翼翼看我;只有我的小迦楠在我房子里慵懒地靠着沙发, 比宁洲湾的阳光还要惬意。” 计迦楠定定看他。 她羞涩地, 婉转问道:“那你知道, 我为什么,总是在你面前穿各种各样风格的衣服吗?” “嗯?”宁硕撩了撩她被风吹散在脸颊的头发, 挽到她耳后,“为什么?” 计迦楠:“想让你注意我。” 宁硕定睛下来看她。 计迦楠被他这目光一照,就觉得无所遁形,浑身心思都被他看得通透了。 至此她身上关于他的秘密, 全部曝光了。 羞得不行, 计迦楠埋下脸靠上了他肩窝。 忽而,宁硕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那你成功了,哥哥没有一次没注意到。” 计迦楠低笑。 笑声在噼里啪啦的烟花声中可以忽略不计, 却也格外动听。宁硕听得出这声音里有些得偿所愿的味道, 心情也好。 还有什么比她的得偿所愿更值得开心的呢。 屋子里的大人一晚上没出来, 远远的能看到门外的两个身影一整夜在那儿玩玩闹闹, 小迦楠一会儿从背后爬到宁硕身上去, 被他背起来走,一会儿回来了被他抱到身前锁住一起看烟花。 大人们都当做看不到。 晚些宁池安回医院去吊水。 接下来大年几天他身子都还不错,虽然无法经常回家,但是有一点精力能上医院花园去坐坐。 之前他跟宁硕说过,有喜欢的人要动作快点,不然他走了他没法办婚礼,怕耽误了他们。 但是人最终真的是计迦楠,他却又舍不得了,觉得也不着急,知道他们最终肯定会好好在一块。 只是真的定下来时,人还是从心底溢出来的开心。 谈慎履离婚后第一次联系计晚茵,是女儿的婚事。 计晚茵倒是意外了一瞬就没太惊讶了,想起了之前计迦楠随口挂在口中的,说她都要结婚了他们还离婚。 计晚茵得知那个人是宁硕,并没有说什么反对,她从日本飞了趟美国。 这个新年,一家人破天荒的,非常难得的一起过了几天。 正月十六那日,过了个元宵,计迦楠手指上就多了个求婚戒指。 元宵节晚上两人和几个大人吃完晚饭,去了海边玩。 灰色海湾深夜空无一人,海水深蓝,天空也是深蓝,海天相接,看不清尽头在哪儿。 计迦楠趁着宁硕接个电话,一个人沿着沙滩走得老远。 一回头,看她的宁硕哥从远处朝她走来,手里折着条她的围巾,风扬起他大衣衣摆,打乱他额前的短发,他一脸无奈、眼眶含笑朝她漫步,招招手的模样,她觉得这辈子爱他也没有尽头。 计迦楠朝他跳过去,跳到他怀里去。 宁硕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一会儿想松开,她不让,撒着娇要抱:“抱着,宁硕哥~” 宁硕心化了,可是不得不附耳跟她说:“哥哥有事,先松开一会儿。” 计迦楠晃了晃身子,就是紧紧搂着他。 宁硕哄了哄,没哄好,忽然偏头看了看小女孩的眼,那湿漉漉的眸光温柔又坚定。 发现,她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 计迦楠侧眸睨他,和他视线近在咫尺地交织了须臾,笑一笑:“就这样,就好,想和你永远这样。” 宁硕抬起手,拿下她一只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把钻戒套进去。 “迦楠,哥哥爱你,真的,从来都不是为了责任。” 海风把话吹开,似模糊又似久远,好像穿过了七年之久,到耳边时有些朦胧不清。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又怎么会听不清每一个字呢。 计迦楠眼里的水花一下子就滴了下来。 第二日晚上,计迦楠拍了个求婚戒指发朋友圈,配了「订~婚」二字。 二嫂三嫂都留了一串符号:“???” 接着大概率是三嫂跟三哥说了。 谈之醅那个不可能看朋友圈的人给她发来更长的一串问号:“?????姓宁的不知道他要当伴郎吗?” 计迦楠开心道:“不妨碍~只是订个婚,同喜,三哥。” “……”谈之醅深呼吸,“你们在一起有一个月吗?我三天前才知道。” “有的~没关系嘛,三天就三天。” “……” 计迦楠感觉三哥现在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笑了笑,揶揄了句:“三哥你不恭喜我一下吗?” “……”谈之醅继续深深吸气,问,“你爸妈知道这事吗?” “知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叛逆呢。” “……”谈之醅无奈叹气,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迦楠,你才回国一年,就算在一起一年也不能就订婚了,你根本不了解他。” 计迦楠云淡风轻表示:“我了解的,我13年就认识他了。” 谈之醅:“那不也才几年?你这几年还没相处过。” 计迦楠托腮,很认真地问:“那你和我三嫂认识多久了三哥?你喜欢她多久了?” “那久了,05年认识的。喜欢十二年了。” “……”计迦楠震惊,十二年?她要是再熬五年她就没了。 她颤着手打字,“那不行,我七年就够了,熬不动了。” 谈之醅很耐心地跟她说:“迦楠,这种事情不能这么快,了解一个人得慢慢来。” 计迦楠不懂:“可是你们不是多年好友吗?还不了解吗?” 谈之醅陡然冷笑:“我真不了解那小子,要了解到他这样还能由着他?” “…可是我已经订了。” “你给他退了。” “……”计迦楠悠悠一笑,马上摇头,“不行。” 谈之醅握了握拳,闭了闭眼,最后点头,打字:“行,百年好合,让他别回国了。” “……” 下一秒计迦楠就接到了二哥的消息,估摸是二嫂也火速上报二哥了。 谈之醒问她:“你朋友圈什么意思啊?” 计迦楠:“就是字面意思,二哥~以后别再说我单身了,我婚都订了。” 谈之醒:“……” 操,宁硕是疯了吧。 谈之醒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 一接通先问了他一句:“我那天让你领证是开玩笑的你知道吧宁总?” “知道。” 话落二话不说就被他痛骂了一顿:“知道你反手就去订婚?!!你有没有问题靠,迦楠才几岁你俩才在一起几天你就这么暴露本性你骗她订婚订什么婚靠,他妈做的是什么事……我三叔同意,他同意就行?” 一顿长篇输出,足足快一分钟后,谈之醒深呼吸,冷静下来问:“你要这么急?你这么急不可耐什么意思?之醅的婚礼在二月二十二,你二月九号订婚?你没毛病吧,迦楠最小,家里最小!!你瞧瞧你在干嘛?!” 宁硕脾气特别好地解释:“之醅都领证挺久了,现在只是办婚礼而已。我们这就订个婚,这不算僭越吧?” “怎么不算?我说算就算。” “……” “你别回来了,充京城没你的容身之处了,回来看之醅给不给你腿打断,带着计迦楠那个傻瓜在加州一辈子吧。” “……” 宁硕拿着挂了的电话,默了默,一笑,进房间找他家小迦楠。 计迦楠倒在床上拿着手机也是发懵,明显感觉到两个哥哥怒意都很大。 三哥语重心长教育她,二哥看那样子,是直接找宁硕去了吧?都没回她了。 对比起来,她三哥脾气还不错,平时虽然很冷酷除了三嫂谁也没笑脸但是他还挺懂感情这回事的,深知感情不易的人也没骂她,只是开口劝她退婚也是有点意想不到…… 二哥就果然是个联姻的,没爱情的,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挺好脾气,关键时候就是打了再说。 幸好不是在国内订婚,不然真要完蛋了。 听到声音,计迦楠扭头看来人:“宁硕哥,我二哥找你了吗?” “找了。”宁硕绕过床尾朝她走去,笑了笑,“让我别回国了。” “……” 南加故事 第78节 计迦楠咬了咬唇,默默把她三哥的话也复述了一遍。 宁硕上了床,悠悠感慨:“那不是完犊子了,怎么办,回去两大舅子要毙了我。一辈子都得和我们迦楠在加州,二人世界,幸幸福福。” “……” 计迦楠被他这话整得失笑,伸手抓了抓他雪白的浴袍领子,逗他:“你怎么一副,挺志得意满的样子啊?一点没有被压迫的感觉。” 宁硕倒下去半靠在床头。 这一动作顺着把计迦楠也带了下去,摔到了他怀抱中。 人还没稳住紊乱的心跳,就被他长臂一捞,稳稳当当拢在了有力的臂弯。 男人身上炙热的温度晕染到她身上,接着是宁硕在她耳边惬意地感叹:“我家小迦楠,嗯,小娇妻在怀,谁好意思说被压迫。” 计迦楠害羞死了,什么小娇妻。 但是还是控制不住扬起甜笑,放松了身子就那么斜斜靠在他宽大温暖的胸膛中,歪头,扬起脖子亲了他一口。 男人半阖着双丹凤眼,眼底清脆的光慵懒、惬意,落在女孩子脸上,带着几丝分明的笑意和温柔。 计迦楠很熟悉他这幅脸色,本来也习以为常的模样,没当回事。 但是今晚,看着看着,感觉再次有股熟悉感席卷了她,将她淹没。 熟悉的,上下其手。 计迦楠也穿着浴袍。 今晚医院里有毕丛雲和几个看护在照看,明天就准备回国了,宁池安转院回充京治疗,宁家的私人飞机已经把所有医疗器械在飞机上都安排妥当,就等白天启程回去。 今晚宁硕难得的放松。 计迦楠也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吗,试探性地在他的摸索下问了句:“你,宁硕哥……”她声音有点不自然地哑,“是因为我们,要转回去了吗?你没事了。” “今晚确实比较放松,但最主要的,难道不是我们订婚了吗?” 计迦楠眼珠子转了转,努力镇定与对视:“你那么高兴吗?” “当然,”宁硕停止住了乱来的手,摸上她精致透白的脸,玩闹的脸色正经起来,“虽然哥哥没一步步追到你,就把你订了,迦楠。但是以后不论你信不信,哥哥都是你的了,这辈子,都是你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我们迦楠该有的都得有。” 计迦楠一刹忍不住说:“我信了。” 宁硕和她安静对望。 计迦楠点点头:“真的,信了,昨晚就信了。” 宁硕轻轻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就行。”他凑近去亲,“哥哥真的没骗你,从头到尾,都没骗过你一句,哥哥很早很早就喜欢我们迦楠了,这辈子爱和责任都有。” “嗯。” 计迦楠眼角淌过泪花。莫名伤感,订婚之夜,是他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分钟。 宁硕手滑下去,直接摸上了她的浴袍带子。 计迦楠回过神,才想起他早前是要做什么,被这话题岔开了动作。 宁硕起身把她放在床上躺着。 计迦楠看他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盒避孕套,打开,拿出一个。 她转身去扯被子。 还没扯过来呢,身上已经覆上来一个滚热的身子,堵住她的唇吻。 “嗯……宁硕哥。”计迦楠被迫仰起头给他吻。 “迦楠。”他声音喑哑,满满的动情味道。 计迦楠听出来了,也觉得他身子好烫,手掌烫得她觉得二月份冰冷的加州忽然像入了夏。 “先把暖气,关小好不好,”计迦楠轻声说,“你好热,我也有点热了。” 宁硕推走她扯来的被子:“一会儿再关,小心着凉。” 计迦楠马上道:“不会的,上次在客厅我也以为会冷,结果你一动我就流汗,那晚从头到尾都热死我了。” 话音方落,空气一静。 计迦楠大约两秒后才忽然回味过来说了什么,她保持着那个曲着的身子没动,浑身上下一根手指都没敢动,尴尬到觉得好像一股巨大的暖气漩涡将她笼罩。 笼罩得计迦楠即将窒息,啊,她说的什么啊。 男人低笑。 清澈动人的笑声开始从男人胸腔振开,飘散在床上。 宁硕把手穿过女孩子纤长的天鹅颈,把她及腰的长发拨弄的身后:“是吗?那么热啊?” “……” “那晚哥哥喝多了,不太记得了。” “……” “那晚还没有给你收拾,倒头就睡了,是嘛?” “嗯。” “那今晚哥哥一定好好体验一番,再好好伺候我们家迦楠。” “……” 第49章 极限~拉扯。 计迦楠马上扭开被他的话熏得要着火的脸, 然而男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一抬,她被迫再次仰头, 迎上他凑近的唇, 还有眼底深邃的欲望。 计迦楠皮肤白,在酒店橘黄色的夜灯下, 透着股蜜橘一样的柔腻。 身材就不用说了, 宁硕从认识她起就意识到小姑娘身材一绝,平时那纤腰不盈一握, 贴身的衣服把胸一裹, 尺寸简直没法说, 那双腿就更绝了, 粉白通透,又长又细, 还喜欢穿裙子,每次都在难为他。 听他说她身材好,计迦楠脸都熟透了:“不要说了,宁硕哥。” “你之前不还勾引我吗?”他逗了句。 “我没有, 我就是穿衣风格上勾搭你注意, 没拿身材。” “可是,”男人眼神从她曼妙的腰线划过,意味深长,“我家小迦楠每次都把身材暴露无疑。” “唔, 没。”她没什么底气地反驳。 宁硕受不了她这模样, 凑近去亲, 边亲边暧昧地说着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第一次私下和我见面, 记得吗宝宝。” 宝宝~ 计迦楠哪里想得起什么第一次见面, 全身心陷在这个宝宝里无法自拔。 她哼唧两声,眼含情丝看他:“什么?” “第一次,私下和我见面,”宁硕轻笑,“计总那身材,在少年宫门口,晚风一吹,冰凉里惹火异常。” “……” 啊啊啊,说得这么暧昧。 计迦楠终于在他的仔细阐述中想起了那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她记得那日在他车里,他还着重嘱咐她,什么,计总,多穿点。 “那天,身材很好吗?我不就露了双腿吗?你还觉得我下身没穿。” “嗯,很好。”宁硕的手配合着他的说辞,身体力行动手描摹着什么叫,很好。 计迦楠眼神闪烁,身心轻颤,抿着唇抑制住嘴里忍不住发出的轻吟,不敢再陪他胡闹了。 宁硕却忍不住继续说:“第一次去我那儿,也很惹火,迦楠。” “怎么又惹火了~”计迦楠悲伤地皱眉,难为情极了。 她千真万确一直只是喜欢穿各种风格的衣服来吸引他注意,毕竟一天穿俏皮学生短裙一天穿旗袍,这么悬殊的装扮是个人都会被吸引,但是从没想过拿身材来说事。 她十八岁认识的那个人,那么清风霁月,那么如晚风般美好,他稳重又温柔,会唱粤语歌哄她,她怎么会想到女人的身材能吸引他呢。 宁硕给她描述了下她那日怎么吸引他目光的,言辞怎么暧昧怎么来,怎么让她崩溃怎么来。 计迦楠在他言语中浑身泛红,身子忍不住往他怀里缩,在他的低笑中可可怜怜地呢喃:“宁硕哥,你也是挺坏的。” “嗯,”男人以往清澈如泉的嗓音今天像温泉似的,总是很滚烫,“还有更坏的,迦楠。” 计迦楠个好奇心害死猫,闻言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偷瞄他,眼底赤果果写着:什么更坏? 宁硕也是满足她,附身到她耳边,灼热气息连着滚烫的话一起送入她耳中:“自从那天吃了你,这一阵哥哥全想着你过夜的。” 计迦楠没来由神思通透玲珑,明白了他这个过夜是什么意思,瞬间脸颊连同身子都红透了。 她呜咽一声,蜷缩起来哼哼唧唧地扭开脸,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宁硕圆满地笑起来,把身上的浴袍直接丢了。 相比起来,他的身材计迦楠就不好意思去看了,只能感觉到余光里男人的胸膛宽厚有力,腰上八块腹肌整齐划一。 一会儿就好热,计迦楠浑身汗湿,像泡在温泉池子里,皮肤没有一处是干透的,发间也都是湿哒哒。 宁硕感觉手心的触感全是湿滑,终于怕把她热到了,撑起了身子,长臂伸过去摸床头柜上的遥控,把空调掉降了几度。 计迦楠趁着他起身缩进被子里。 宁硕回身,眼含不解地逗她:“不是热吗?还盖被子?” “休息会儿。”她有气无力地说,声音模模糊糊,有些沙哑,手上扯高被子把红彤彤的眼眶给盖住了,还有眼底的羞怯。 宁硕一听她这声音就知道累了,也就温柔地没舍得动,伸手抽了张纸,给她擦擦额上的汗。 “怎么这么容易出汗。” “什么叫这么容易,”计迦楠可委屈了,在被子里嘟起嘴说,“你不热吗?” “不热。” “……” 计迦楠扯下一丝被子,把眼睛露出来,无辜的眼眶满含可怜情绪。 环视一圈,视线从他额上到上半身,里里外外看了个彻底,他甚至好像脖颈处都干干净净的。 南加故事 第79节 计迦楠不懂:“你为什么不热~” 男人语气很是温柔认真:“还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计迦楠悠悠和他对视,“宁~硕~哥~” 宁硕失笑,在她拖长的尾音里听出来她的一丝丝崩溃,他哄道:“嗯,有,做了个,热身运动。” “……” 计迦楠的崩溃彻底挂在了脸上,低柔的声音也止不住哀嚎:“什么,什么叫热身运动,都多久了。”她娇羞地喃喃。 宁硕心疼,凑近一点,亲一亲她粉嫩湿滑的脸颊,温声哄道:“累了吗?那我们就休息会儿,多休息会儿,乖。” 计迦楠嗯嗯两声。 不过她以为的休息是身体上、嘴上,都安静,但是耳边又在须臾后就传来了男人暧昧到滴水的询问:“这么点时间就累了,那那晚多久?迦楠。” “……” 计迦楠都不堪回首,声音细弱蚊蚁的:“你不知道吗?” 宁硕:“不记得了。” “好久,后半夜。” 宁硕薄唇牵起一角,伸手去拿了下床头柜上此前他给她接下来的腕表。 “现在十一点半。” “……” “那晚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个点开始?哥哥记得,我是十一点左右离开会所去找你,想和我家迦楠跨个年的,到时差不多是这个点了。” “……” “那我们,到,四点?” “……”计迦楠抓过表,小脸滚烫又红透顶,小声抗议,“那刚刚那个什么,热身运动,不算了吗?” 宁硕微笑:“休息了一会儿,那都没感觉了,不算进去了。” “……”计迦楠不愿意,扭着身子推了推他,“宁硕哥,不行,你怎么欺负人。” 宁硕笑着把她藏怀里的表拿回去放好,回身俯下胸膛去亲她:“那你休息好了吗?我的jianan baby?” “……”她眼睛弯起,被亲口喊得心花怒放。 宁硕:“要是再休息会儿,就得到五点了。” “……”她又气愤地推了推他。 宁硕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也无妨,五点天还没亮,算后半夜。” “……” 计迦楠悲伤地抽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瞧瞧你在说什么,说什么啊,宁硕哥~” “在撩我家小迦楠,没认真撩过,上瘾了。” 她失笑。 聊天中空调温度不知不觉降下来了,徐徐冷风飘过卧室每一处角落,计迦楠身上的汗湿也被吹干,身子干燥舒服了起来。 对于宁硕欺身欺负,她就不再扭捏。 千辛万苦地到了他说的那个后半夜,计迦楠躺在缭乱的大床中央,浑身上下的筋骨都好像被拆开重新组装,都不太对位,手指头想要轻轻动一下,都找不到一丝力气。 只剩下一点点声音还在,声线还格外动听,嘶哑中带着她一惯的低柔,我见犹怜。 “宁硕哥,热。” 宁硕觉得像只落水的小猫咪,可怜又可爱。 他也感觉到一缕热气由里而外,从四面八方萦绕着他了,所以别说一直躺在床上垫着绵软被褥的女孩儿,她肯定更热。 宁硕心疼地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下了床往浴室走:“给你洗澡,洗了就不热了。” 计迦楠想起前半夜他说的那个什么,好好体验一番后再伺候她。 他是真的对第一次做完就倒下睡觉有愧疚吧,所以后面肯定要补回来。 但是计迦楠不在意这个,反倒对这全套服务有点害羞,不想要他给她洗。 不过宁硕很愿意,不可能清醒着时还自己舒服完就睡觉,让她自己来收拾了。 从前半段的难为情到后半段渐渐放开,最后出去计迦楠已经乖巧地靠在宁硕肩头闭眼睡着,没动静了。 宁硕把她抱到外面客厅先坐着,问:“饿不饿?吃点东西?” 计迦楠不是很饿,摇摇头:“口渴。” 宁硕听她声音又轻又细,都累虚脱了,心疼愧疚,马上去打开冰箱,拿了瓶牛奶出来倒了一杯,放微波炉里。 回头时,沙发处的小姑娘懒洋洋地倒了下去,脑袋倚着扶手,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看客厅落地窗外加州如网织般的瑰丽夜景,又滴溜到小厨房方向,落在了他身上。 两道视线碰在了一起,她也没害羞躲开,只是抑制不住地牵了半抹嘴角,笑一笑,再慢吞吞移开眼。 宁硕嘴角的弧度已经不知道上扬到哪儿去了,等到微波炉传来“滴”的一声,他才眷恋地收回视线。 端着牛奶回去,给她后宁硕进卧室去换床单。 计迦楠自己在外面,小口小口地把牛奶的三分之二喝了,剩下的放桌上。 人回了点力气,她也没再倒下去睡,爬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推开门出去。 寒气瞬间像一个旋风席卷而来,将她四肢百骸寸寸包裹,冷风渗入浴袍,心脏都被冻住了。 好在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再然后是一副很宽厚很炙热的胸膛将她从后包裹,人至少温暖了一倍。 计迦楠脑袋往后扬起。 她没穿鞋子和他身高差距还挺明显的,扬起脖子到他喉结处刚刚好。 看男人性感的喉结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动着,反应很明显,计迦楠美满地笑了:“宁硕哥~还是不经撩。” “不经,一辈子都对我们迦楠不经。” 计迦楠笑开,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愉快的时候过。 她转回来,握住他环抱着她的手指了指漂亮的旧金山湾夜色:“其实一辈子在这也不错,宁硕哥。” “不觉得这儿挺难熬的吗?回国才和我有交集。” “那是南加,我在南加待了四年,是挺难熬的。在这还好,知道你经常会来,总觉得和你在呼吸同一天空下的空气,觉得还行。” “那以后不去南加了。” “嗯,尽量,一个人,少去。”她一本正经。 宁硕失笑:“也没关系,以后的南加,也有故事,你就算在那儿待四十年,哥哥也会去四十年,总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计迦楠莞尔。 站了会儿实在太冷了,宁硕把人带回去睡觉。 床上换了新的床单和被罩,计迦楠略不自在地爬上去。 躺倒后才发现宁硕从床头柜拿了烟盒,取出来一根,又摸起了那个漆黑的打火机。 计迦楠困惑:“你还不睡吗?” “哥哥不困,你先睡。”宁硕咬住烟,居高临下看她。 计迦楠从下望上去,床头墙上的壁灯恰好照在男人侧脸轮廓上,橘黄色的光勾勒出了男人流畅的下颌线,给他高挺的鼻梁打上些许阴影,那颗痣从未有过地分外明晰,很勾人,而那双同样勾人摄魂的丹凤眼更添几分深邃。 好像他此刻满心满眼装着她一样,没有一分别的物事,一点都没有。 “宁硕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眼睛看人的时候,很是深情。” “是嘛?现在知道了,大概就看你吧。” 计迦楠弯起眼眸。 那光还透过他敞开的领子落在锁骨上,还有她刚刚碰过的喉结。 细腻的光像水一样好像无声流动着,顺着那胸膛流入浴袍中,最后淹没不见。 他在她视线下,甩开打火机。 光映入瞳孔中,计迦楠移不开眼。 烟被点着,一抹猩红闯入温柔的灯,热烈又暧昧。 白雾飘起,空气中晕开一丝丝好闻的烟草味。 打火机被他甩上,火光湮灭,可是计迦楠觉得他身上的火都着了,完全没熄。 他把打火机重新放回床头柜,啪嗒一声,计迦楠心头一跳。 宁硕拿下烟,挑一寸眉峰,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计迦楠抿抿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有些舍不得。 正想着,眼前的光有些许移动。男人弯下了挺直的脊梁,附下身来,夹着烟的手撑在了床头柜,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亲了口。 计迦楠笑了声,声音都娇软下来了:“干嘛~” “不是想哥哥亲吗?” “我没有。” 计迦楠瞬间托起被子把脸盖住了大半,不明白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心理,他却轻飘飘点破,说了出来。 宁硕低笑:“那就算哥哥自己想亲。” 计迦楠低笑,扭开脸:“好了,你出去吧,我睡觉了。” “嗯,睡吧。” 宁硕给她扯了被子盖住身子,起身出去,虚阖上房门。 人走到客厅坐下,拿出手机发消息给毕丛雲问宁池安今晚的情况。 毕丛雲说没事,他睡着了,回完问他自己怎么这么晚没睡。 宁硕含糊了句处理工作,马上睡了。 南加故事 第80节 退出来,他点入那朋友圈入口那个醒目的头像,一进去,看到他家jianan baby昨晚发了朋友圈。 难怪充州的那几个都知道了。 宁硕一手夹着烟,一手戳开那张照片,眼神盯着女孩子又细又长如雪般透白的长指,看不够。 一双手他都看不够。 不知不觉,烟燃得差不多了。 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丝小动静,宁硕看了眼那方向,随即把剩下的烟摁在烟灰缸中,熄灭。 回到房间,床上的小姑娘正翻身,还发出一丝丝闷哼,疑似难受的声音。 宁硕走过去:“怎么了?怎么还没睡?不舒服吗?” 计迦楠歪头看他,眼底飘起了星光:“不困,碰到了腰,疼。” 宁硕一顿,马上上去躺在她身侧,把人拢在怀里靠着肩头,手掌摸到那处柔软,给她按着,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计迦楠刚刚拿表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她不知为何眼睛格外精神。 “中午出发我起不来了,怎么办。”计迦楠闭上眼努力想睡觉,“我一点都不困,宁硕哥。” 宁硕也不困,哄着她说:“那就不睡了,我们飞机上再睡。”他继续给她按着,前前后后,两侧都按,能感觉到怀里的气息渐渐柔软下去。 计迦楠确实舒服了,他的手指不轻不重一下下抚过腰身,酸疼的感觉飘开,又飘散不见。 只是还是毫无困意,“那大人们该知道我们这一晚都没睡了。” 他低笑:“已经知道了?” “嗯?” 他把刚刚和毕丛雲的对话说给她听。 计迦楠绝望:“哇,那明天发现我也一夜没睡,那就完了。” 她羞得扯起被子蒙上脸。 宁硕附耳跟她说话,滚热的气息钻入女孩子耳朵,挠得她心痒:“那我们说说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说什么?” “回国后,要和哥哥住吗?” “……” 计迦楠悠悠道:“我们,不是就住一块吗?” “那,差远了。” “……”她咬咬唇,“你意思是,我们每天都要失眠吗?” “……”宁硕轻咳了两下,“哥哥不是这意思,别开黄腔。” “……”我没有~ 计迦楠痛苦地扭着身子缩入他怀中。 宁硕止不住低笑:“好了不说了,哥哥给你唱歌好不好?看能不能睡着。” “好。” 计迦楠从来不拒绝这个事,他给她唱歌,从来比任何情话都管用。 “唱,很多年前那个?” “好~” “凌晨同静望/奇幻冰雕亮光/你我抱拥于陌生的地方” “同游零度下/纯白色的札幌/你说要永远拥有这夜风光” “绵绵头上飞花/散聚了无牵挂/谁能求漫天雪地里这足印不退下” 第50章 在想我家宝宝 飞机起飞时, 加州下起毛毛细雨,舷窗外滴滴答答,模糊了这些年印象里加州的轮廓。 计迦楠想, 以后应该不会再轻易回来了, 无论北加还是南加。 机外羽翼一寸寸远离云层,将十八岁时的时光, 十五个小时的漫长时差, 一点点消弭。 在机上计迦楠也没硬撑着找面子,下午就直接上房间休息去了, 只不过宁硕想和她共处一室的时候被她拒绝了。 睡了一觉, 醒来飞机已经经过漫长飞行, 在国内暮色四合时分, 落地充州国际机场。 宁池安被直接转去了宁氏医院,宁硕与母亲, 还有谈慎履跟着一起去了,计迦楠独自回了宁洲湾。 过了个年,宁洲湾的气温暖和很多,恢复了曾经不冷不热的模样。 晚些时候去医院, 病房已经很热闹, 谈之醒带着老婆在,谈之醅也在。 本来还相安无事,但是看到计迦楠身影出现的那一刻,病房气氛一下子变味了。 计迦楠只能干笑, 规规矩矩乖巧地喊人:“二哥二嫂, 三哥。” 谈之醒冷着脸去看宁硕。 他从从容容, 温和微笑, 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喊声二哥三哥什么的, 不过谈之醒比他大,谈之醅比他小,喊起来怪怪的。 而且现在喊,好像会加速怒气值。 计迦楠也不敢走到宁硕身边去,没有多做停留就绕过客厅去了病房看宁池安。 坐下后她发消息给宁硕:“等他们走了再跟我说。” 宁硕给她回了句没事。 计迦楠还是不敢出去,小心翼翼藏在病房里间陪宁池安。 长途劳顿,宁池安今晚的状况不算太好,昏昏沉沉地睡着。 中间不知道外面在聊什么,计迦楠听到谈之醒的一句话飘了进来:“计迦楠就是个大傻瓜你不知道?” 计迦楠:“……” 接着好像是二嫂在笑骂谈之醒别乱说话,小姑娘都大了给点面子。 谈之醒轻哼一下,又说:“反正这先斩后奏的事也能干出来,人只能是被加州的风吹傻了。车库没门了,车轱辘都不能买,回头又变马路杀手。” 计迦楠:“……” 她给宁硕发消息:“宁硕哥给我买马路,拉黑谈之醒。” 在外面坐着喝茶的宁硕收到,笑着给她回复:“买买买。” 等他们走了,计迦楠才出去和宁硕两人世界了小半天,把从谈之醒那儿受的伤全在他这儿抚平了,才美美收工回家。 国内的日子规律许多,第二天计迦楠就开始上班,补上了这个意外长久的新年假期里耽误的工作。 下班的时候每天就先去医院探望宁池安,大多时候待一待,和他说说话,没多久就能看到也下班了的宁硕去医院看父亲。 现在医院里一部分时间是毕丛雲在照看,一部分时间由宁家的其他亲戚帮忙守着宁池安,毕丛雲也就不算太忙。 和宁池安相认前毕丛雲从来没踏足过这座位于江南的繁华大都市,这十五年来才零星来过几次,偶尔学校放假,她会来看看孩子,但没有多待。 这是几十年里她第一次在这里不计日夜地久待。 照看和探望宁池安的人变多了,确实比在加州就要轻松一些,宁硕也不用放下一整个集团的事全身心守在父亲身边。 不过到底还是忙,两人都忙,计迦楠只忙一个公司,宁硕要忙整个集团,所以他也还没空怂恿她搬家同居什么的。 那日计迦楠和公司副总在市区一间餐厅和合作方吃完饭出来,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直勾勾盯着她看。 计迦楠起初不以为意,等到送走了合作方,自己准备和副总回去时,那女人喊了她一声。 “等等,你是姓谈吗?” 计迦楠微顿,虽然不是姓谈,但是这个姓,也是她家的,而且放眼充京城,也只有他们家姓这个了。 计迦楠回望那个站在路边绿化树下的女人,蓦的一打量,似乎有点眼熟。 路灯照在她暗红色的碎花衬衫上,剪着齐耳短发,不算白皙也不算年轻的脸上,年纪看着和他父母差不多。 计迦楠忽然想起来去年出现过的,她闹出来的小插曲,看了个综艺就说那对寻亲的老夫妻是她亲生父母,二哥还被迫去给她验证了,但后来说不是,宁硕哥跟她说的。 这两人的话,加起来像一座山一样有分量,让计迦楠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秒怀疑过他们的说辞。 但是看着眼下这个些许熟悉的陌生人,计迦楠心里不知为何就冒出了一股念头,也只有那个念头,没有其他了。 ——难不成?有什么情况吗? 计迦楠问那女人:“您好。怎么了?有事吗?” 女人问:“你是姓谈吗?充州的谈家,是你家吗?在宁氏里工作的那个人,你认识的是吗?” 计迦楠眯了眯眼,愈发困惑地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女人一瞬间知道就是了,展开了笑颜,走上前来。 一直站在计迦楠边上的副总见此不由靠近,伸手微微挡在了她面前,问来人:“请问您有事吗?” 女人看了眼他,没去搭理,径直看计迦楠说:“之前在宁氏工作的那个人,和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据说是你堂哥还是什么的,他们两个人来见我和你爸爸。” “……”计迦楠被这乍然到来的称呼弄得,眼睛一刹微睁,莫名身子一阵不适,摸了摸手臂抚一抚,整个人都不对劲。 女人继续说:“他说验了dna,结果出来了,你是我们的女儿。” “……” 计迦楠脑子又嗡了一声,像凌晨寂静时分一辆大货车的长笛,吵得脑壳疼。 大抵是太无措了,她不知道做什么,不由得转了转头和身边也很懵逼的副总面面相觑,两两对望却没有话出来。 忽然女人上前一把握住计迦楠的手,把她扯回了神。 “我是你妈妈,你妈妈呀。” 计迦楠尴尬地轻咳了下,马上抽出手,不知为何感觉极为别扭。 她退了一步,又抬手示意女人别上前,止步,然后才在对方的欲言又止中出了声:“您好,嗯,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事,但是彼时我听到的说辞,是我的dna和您夫妇俩,不匹配,也就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南加故事 第81节 女人一下子着急了,加大了嗓音:“怎么可能,那个男的,还有你堂哥,亲口在我们面前说是的啊,他们还说带了报告,虽然我没看,哎呀我当时就应该看的,我应该留证据的,但是反正,他就是这么说的。” 计迦楠淡笑,无奈地表示:“怎么可能呢,如果是,那他们为什么告诉您没告诉我,而且您为什么当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跟他们说,要和我相认呢?” 女人梗住没说话,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其实当然知道,他们之所以告诉她他们有血缘关系,就是为了报复,故意看他们求而不得。 他们知道当年孩子被丢在垃圾桶,而非福利院,知道他们相认的目的是为了钱。 那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聪明。 计迦楠静静等着。 看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女人马上一脸泫然欲泣,很是悲伤的模样说:“因为他们俩指责我们当年抛弃了你,现在认你是为了要你的钱,要你赡养,说我们不配。” 计迦楠一下子也无言了起来,似乎摸不清这些说辞里,哪个字是真,哪个字是假。 “但是爸爸妈妈当年是被迫无奈的,你看看那个年代,才九几年,充州也不繁华,你生了重病,不把你放在福利院就是在害死你,”说着她眼泪掉了下来,“难不成能看着你死了无动于衷吗?如果你也怪父母,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好了。” 路灯下,女人脸上打着树叶阴影,略显苍老的皱纹和情真意切的眼泪相得益彰,似乎很让人动容。 可是,计迦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毫无波澜。 她常常会为宁池安心疼掉眼泪,像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可是看着这个很有可能是她亲生母亲的人,一点动容都没有,甚至有股生理性的想拒绝她,远离她。 主要是,她二哥三哥应该不会因为她是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就以此为由拒绝他们来和她认亲,更甚者,他们还骗她说,dna验了,没关系,直接否认了这层血缘的存在。 就算是为了钱和她相认,养两个老人才需要多少钱?还了生育之恩也挺好,她会负担不起吗? 而且这里面还牵扯了宁硕,他也是很直接地表示,那不是她亲生父母,还说人家要找的女儿已经二十五岁了。 他们三个连起伙来骗她?没道理啊。 女人又上前来拉计迦楠的手,言词恳切地问她现在住在哪里,她以后要去哪里才能见到她。 计迦楠想,她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眼前的人怎么找到她的? 一问,人说:“我是通过那个在宁氏大厦里工作的男人,看到你们经常在一起,才知道大概就是你了。” “那您怎么知道他在那儿工作?” “我……一个女人告诉我的。” “什么女人?” 她好像也不懂,皱着眉表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那天在茶馆见面后,他们走了之后,有个女人好像是路过,问我是做什么的,然后就告诉了我他们其中一个在宁氏大厦里工作,可以去那里见他,我问她是谁,她说是朋友,有合作的朋友。” 计迦楠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人会这么闲着没事和一个陌生人透露这种信息,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 她再次努力抽出手,微笑着跟她道:“阿姨,嗯,我回去问一问,如果真的是……” “你别问,你别回去问他们,他们要是愿意跟你说早就说了。”她马上拒绝,“你自己给我号码,给我地址,好不好?” 计迦楠冷静表示:“我总得问清楚才能和您再次交谈,不然我一不认识您二没dna,无凭无据,充州城这么大,不能随便一个人说是我母亲我就开口喊人是吗?” “我……”她惆怅地拧起眉头,“那妈妈想你了怎么办?你给我个地址不行吗?你看在妈妈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哪怕是一个陌生老人家你也不该怎么冷漠,连个地址电话都不说是吗?” 计迦楠无言。 缓了缓,说:“我白天工作忙,那小区外人也进不去,所以还是等我联系你们吧,我会尽快的。” 女人皱着眉,一脸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地自己给了计迦楠的号码,但是还是强烈要求计迦楠给她一个号码,即使打不了电话,发个信息也行啊。 计迦楠能想象到这号码要是真给出去,明天估计就有大堆电话或者信息轰炸她了。 正琢磨要怎么办的时候,边上的副总这时出声,微笑说:“那您拿手机记一下。” 计迦楠扭头看他,接着就看到副总念了一个陌生号码,嗯,那熟悉程度,大概率是他自己的号码。 计迦楠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人。 上车后她跟副总道谢,叹着气说:“麻烦你了,如果有找上来,就说……是我秘书吧,我在忙,有事可以留言。” “好,我有这个打算。”副总点头。 计迦楠揉揉眉心,看着车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惆怅地问了他一句:“辛总,觉得我和那阿姨,像不像?” “……” 副总笑了声:“计总倾国倾城,那阿姨,也不年轻了,看不太出来。” “倾国,倾城。”计迦楠玩味道,“哪来的这说辞?辛总有老婆的人,可别让嫂子吃醋了。” 那副总微笑客气地说没事,说夫人也常夸计总貌美动人:“这说辞,公司里都知道。好像是宁总说的。” “……”唔,宁硕哥真是祸害,瞧瞧这句话传多远了,当真是全城皆知。 不过,她妈妈,就是计晚茵,虽然也这五六十的年纪了,可是她就很好看,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姿神韵。 “这女人的丈夫,之前在电视上我也看过,感觉我和他们都不像。如果非说我是他们家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现在的父母生的我,然后他们养了。” 副总失笑:“也许是隔代遗传,老一辈颜值不错也会在几辈后来一个遗传,或者是基因突变。” “……” 他又尴尬一笑:“计总看着,还是不像他们家的,不像不像,您别太烦心了。” 计迦楠跟司机说去医院,本来傍晚已经去过一次了,但是眼下,她想去看看宁硕在不在。 医院那边这个点恰是探病高峰期,计迦楠方出电梯就看到私人楼层的病房门口有几个人刚好进去。 一会儿,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也踱步出来了,大概是出来寻她,怕跑丢了。 男人在门口椅子坐下,牵过那个小女孩儿。 小家伙穿着毛茸茸的运动服,连帽衫上的帽子还有两只猫耳朵,画风格外可爱。 被宁硕圈在臂弯里逗了两句,就伸手攀上他肩头靠上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计迦楠莫名猜出,大概是说什么,哥哥好久不见了,想你什么的。 笑了笑,计迦楠忽然想象了下,她宁硕哥以后带女儿的画风,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都会安排。 以前计迦楠还很羡慕这小女孩儿,觉得她拥有宁硕直白的,确切的爱,可以肆无忌惮跟他亲近,她就不行。 本来现在已经好了,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但是想到今晚她是为什么在再次造访医院的,又难免再次羡慕。 那个女孩子也是被收养的,但是她此刻无忧无虑,父母恩爱有加,据说也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任何先天性疾病,所以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如她的这种烦心事。 叹口气,计迦楠转身缩回墙角,拿出手机给宁硕发语音。 “宁硕哥~” 发完探头去看,他已经拿出手机看,也按了语音回复:“嗯?应酬完了吗?” “完了~你在干吗呀?” “在……”他看了眼身前的小女孩,声音如泉,字字分明,“带小孩儿,还有,想我家宝宝。” “……”计迦楠弯起眼睛,“是嘛~” “你回家了吗?” “还没。”计迦楠拿着手机轻笑,“你猜猜我在哪儿?” 发完正甜甜等着消息进来,忽然,一阵黑影从身侧拐角压下,计迦楠刚一抬头,握着手机的手就被男人捏住手腕往后压在了墙上,同一时间,唇瓣被人堵住。 第51章 很喜欢很喜欢 电梯门口的法式热吻太让人脸红心跳了, 宁硕也能感觉到计迦楠的紧张,一次就放开她了。 计迦楠一边抿着发烫的红唇一边想起那个小女孩,歪头一瞧, 小家伙还原地站在病房门口, 悠悠看着这边。 计迦楠脸红似火,把身子缩了回来。 宁硕淡定地把她带回去, 走近病房时就朝那小女孩子指了指她, 说:“叫姐姐,迦楠, 姐姐。” “迦楠~姐姐好~”小朋友粲然甜笑。 计迦楠正要应一声, 忽然宁硕又说:“哦, 喊嫂子吧。” 计迦楠:“……” 女孩子也是微怔, 骨碌碌的眼珠子先看了看宁硕,有些不可置信吧, 没听说有女朋友啊怎么就老婆都有了。 再悠悠看向计迦楠,这次小女孩儿的笑意有些羞怯:“嫂子好~” “……”计迦楠脸颊无法控制的滚烫滚烫 大概是看得出外面不宜久留了,小女孩儿一把溜回病房了。 宁硕带着计迦楠重新在长椅坐下,手搂上她, 附耳轻声问:“怎么又回来了?” “嗯, 路过,想来看看你在不在。”她放松身心靠上他的臂弯。 宁硕:“那一会儿一起回去。” 计迦楠眼神飘落在他身上:“你可以走了吗?现在还早。”说着又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吧。” 宁硕没怎么在意,语气轻飘飘:“总得有点时间陪我家宝宝。” “……”计迦楠笑着点点头, “好。” 他伸手拉了拉她的衣领, 给她把风衣外套的纽扣系高了一颗, 嘴上看似随意地问: “回我那儿?” “……” 计迦楠眼珠子转了转, 和他对视一秒又移开眼, 没说话。 不过那眼神里夹着几许羞涩,有点推拒味道也有点,不表达意见的味道,宁硕都能看得懂。 他也没说什么,漫不经心地低笑一声。 计迦楠喜欢听他的笑声,闻声又睨他。 他凑近,随口吊儿郎当地问:“刚刚在那儿看什么?偷看哥哥?” 计迦楠倒也承认:“嗯,看你带孩子啊。” 南加故事 第82节 “这,有什么好看?” “嗯,想象了下宁总带女儿的样子。”她扬起唇角,挂着甜笑,“好温馨~” “我家迦楠宝宝给我生啊?” “……” 计迦楠都要起身了,他笑着搂住她,凑近耳语:“没事,哥哥还没想过这个,总不能没追到把婚订了,还没结婚就把孩子生了。” “……” 男人声音如泉一滴滴流淌,字字扑通扑通地砸在计迦楠心口: “接下来的,一样样来。” “……” 怎么这话明明很正经但是听起来就那么暧昧呢,好像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一样。 计迦楠扛不住在这和他胡扯了,说她再去看一下宁池安,就回去了。 宁硕带着她进去。 回来快一周了,宁氏医院为宁池安倾注的心力比在加州要多的多,所以治疗效果比在加州时顺利一些。 宁池安今天精神头不错,计迦楠和他说说话,就和宁硕一起走了。 他驱车带着她开向了海边公路。 沿着笔直的公路看着肆虐的海风掀起海水扑腾砸在岩石上,撒开一片片浊白的浪花。 计迦楠每到这时候脑子就其他什么都没有,只有13年盛夏那个晚上,他听说她为什么要去留学后,给她唱歌哄她。 她觉得,13年那会儿就已经很疼爱她的宁硕,不会因为她是被收养的,就骗她说亲生父母不是亲生的,二哥三哥都不至于如此。 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的,要么那个女人在骗她,要么他们一定是有缘由的骗她。 她坚信所有缘由都是因为爱她。 想到这人,计迦楠忽而笑了笑,觉得理智被自己不知不觉带偏了,有些双标。 驾驶座男人出声询问:“笑什么?” “嗯,有个事,想问你,宁硕哥。” “嗯?” “一会儿到了再说吧。” 他点点头,已经快到了。 车子开入小区后,宁氏径直带着人去自己那儿。 看着电梯利落地刷上了二十六层的卡,计迦楠阖下眼看脚下,装作没注意。 到了,男人握住那一路上就不曾松开的手腕带着她出去。 入户花园灌满海风,深蓝色的海一望无际,和加州所差不大,各有各的故事。 还没感慨完就被宁硕捞住拐进去了,说外面冷。 计迦楠换了双拖鞋,意外表示:“你这,有女性拖鞋?宁硕哥?” “我母亲买的吧,她这一周来过一二回,每次来都带一堆东西,我也不确定都买了什么。” 计迦楠忽然害羞道:“伯母给我买的?”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毕丛雲肯定是知道她会来他这里,见他这连一双拖鞋都没有,就买了。 想想都不好意思。 计迦楠内心感叹完,边走边脱下身上的风衣。 宁硕从背后给她接过,又把人带卧室区去。 他那里就一个卧室,这个走向太明显太暧昧了,计迦楠有些不自在地说:“宁硕哥,你这,装一个卧室是真的缺少远见了。” “我觉得,我挺有远见啊。” “嗯?我都没地方住。” 他笑一声:“我老婆不跟我住想住哪儿?” “……” 这么一说,他真是太精明了,这远见都远到天边去了。 计迦楠闭嘴不再言语。到门口,磨磨蹭蹭跟着进去。 第二次来他的卧室,第一次是她穿着旗袍的那回,他心动的那回,没想到第二次已经是同床共枕的程度。 宁硕走去衣帽间,打开衣柜,眼神从他的浴袍上扫过。 计迦楠跟在身后看,好像明白了他的意图,就说:“我那个,我去楼下拿衣服就好了宁硕哥。” “不用了,穿我的。” “我还有贴身衣物呢,明天出门的衣服,也得拿呀。” “……” 计迦楠在他回头看来的时候提前一秒扭开脸,悠悠转身出去。 宁硕跟上,把自己身上的飞机夹克脱下来给她罩住,搂着人一起下楼。 本来计迦楠只是准备拿一套内衣,一套明天要穿的衣服,还有一点护肤品,结果宁硕怂恿她:“多带点,明天不用来拿了。” “……” 计迦楠站在自己衣柜前,咕哝了句:“你是想让我搬家了。” 男人颀长的身姿慵懒地靠在衣帽间门口,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声音清澈:“有这意思,我家宝宝愿意的话。” “……” 计迦楠把脑袋撇向门口,男人一手搁在门框上,一手插在口袋里,闲情逸致,温柔动人。 深灰色毛衣把他身姿比例衬得格外完美,上半身也是恰到好处的显现出了宽肩窄腰的绝佳身材,那宽阔的胸膛,晚上睡觉把她圈在臂弯里,非常舒服。 计迦楠心动,但是低下了头委婉表示:“你邀请得不强烈,我不好意思。” 宁硕一顿,随即骤然失笑,走过去。 从背后把手穿到前面搂住那抹小身子,他凑到她耳边,把滚烫的话和呼吸都一并融入她耳中:“哥哥强烈,邀请我的jianan baby上我那儿住,一辈子。” “……” 计迦楠感觉心口都冒泡泡了,扭捏不起来,甜甜点头:“好吧,宁总诚意十足,我赏脸。” 收拾完东西,宁硕拎着那不轻的包将人重新带回楼上。 计迦楠洗了个澡,出来宁硕正在阳台抽烟。 她看了眼,也没过多搭理,兀自坐在床边,一双雪白长腿从浴袍里露了出来,敷上莹白的光,肤若凝脂,像牛奶一样滑腻动人。 她拿起护肤品,双手往后撩起头发,露出纤长白腻的天鹅颈,身体乳擦过脖子,胸前。 看她在扯领口,沟壑若隐若现的时候,宁硕扭头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两口烟后,进屋就扯起丢在沙发上的衣服直接进浴室去了。 计迦楠洗澡开了温度适宜的热水,宁硕直接转到冷水区。 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去,正在参观卧室的计迦楠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扭头看了眼。 男人拿着毛巾在擦头发,挥手间,以往温文尔雅的模样好像有了一丝裂缝,有些,痞气。 计迦楠不好意思过去,径直继续转悠。 “迦楠。” “嗯?” 虽然自己不好意思,但是他喊她就好意思。 计迦楠马上哒哒踩着地毯过去。 他手一摸上来,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计迦楠惊讶:“怎么这么凉啊,宁硕哥。” “嗯,洗冷水。”他放下手,怕凉到她。 “什么?”计迦楠惊呆,继续去摸他的手,“现在才二月份,元宵刚过那么几天,你为什么洗冷水澡?” 男人唇角若有似无一牵:“就想洗。” “……” 计迦楠一看他这么不太对的眼神,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让他给她系内衣,系完他人就有些不对劲,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你,我刚刚没让你干什么呀。”计迦楠语气迟疑,可困惑了。 宁硕失笑,拉着她上床去:“看你,擦身子。” “???”擦,护肤品?计迦楠咬咬唇,纠结道,“我干嘛了你就要洗冷水澡?擦个护肤品而已。” “扯衣服。” “……” 计迦楠想了想,扭开了脸。 宁硕觉得再说下去他这澡就白洗了,直接掀过去,转移话题:“渴不渴,喝不喝牛奶?” 计迦楠爬上床,背着身子,不答反问:“那,你今晚不来吗?为什么还要洗啊?” 宁硕把毛巾随手丢沙发上,轻笑:“总不能一大早就来吧?洗完再,慢慢来。” “……” 计迦楠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觉得他说的也对,但就是接不了,觉得好像一大早来也行,反正也不差这半个小时。 不过他明显想好好玩一晚上的,想舒舒服服不紧不慢的来。 这点温柔心思计迦楠也懂。 她在床上坐下,屈起膝。 南加故事 第83节 宁硕给灯调模式,顺便问她此前在路上说的事是什么。 计迦楠才想起来这事,完蛋,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扫兴? “嗯,没什么,明天再说吧。”她随口道。 宁硕瞥了小姑娘一眼,对上她略显犹疑的眼神,温柔道:“怎么了?在外面不好说,到家了,也不好说?” “没什么,我觉得有点扫兴,我们说点别的吧。” “扫兴?那更得解决了,藏在心里干什么?” “唉。”计迦楠轻叹口气,“其实我觉得也没必要说,我不太上心,这事。就是我今晚应酬完,有个女的在餐厅外等我,就是……” 她看他:“就之前我在综艺上看到的那个,寻亲的那个。” 宁硕薄唇轻抿,故作不解:“她还找你做什么?”他语气很风轻云淡,“我都和你三哥跟他们说清楚了。” “是呀,但是她不是这么说的,我都搞不懂她在说的了,就想问问你。” 宁硕不以为意的模样:“这事啊,确实不大,那明天我们再说说。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 “……” 宁硕先没碰灯光,转身出了房间,到厨房去热了杯牛奶。 忙完拿起刚刚顺手带出来的手机给谈之醒发了消息。 谈之醒最近难得对他秒回:“早该猜到这俩玩意就不会善罢甘休。怎么找她了?和盘托出求同情?” 宁硕倚在厨房岛台,手指轻触手机键盘:“他们不可能跟迦楠说真话,说了她不会这么平静的。” “那就还是骗?想骗她?” “我是不想和这俩打交道了,之醅最近也忙。你能不能把这俩送走,要么离开充州要么进去蹲几年。” “……”谈之醒琢磨了会儿,说,“离开充州没钱人怎么可能愿意走?我也不想给钱,还不如拿去打水漂。” “……” “送进去我倒是真的想过,上回生气的时候我还咨询过律师,可没什么名头啊,遗弃罪过了追溯年限,敲诈勒索还构不成。” “骚扰呢?” “这个倒是没想过,他们要是三番两次来,那就行,不过就是判不了重刑。” “不能三番两次,也必须重。你再想想吧,不让他们尝尝当年所作所为的后果,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不当回事。而且,整天来找迦楠,我们怎么过日子。” “……”过日子?“合着你同居了呗?靠,你这小子真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看错你了。” “二哥,这个点了,你不也在家里温存呢吗?” “……” “我要是不和迦楠在一块,她现在就该找你说这事了。你还温存个什么?” “……”谈之醒吸气,打字,“那你不也找我了吗?不也打扰了我温存吗?我上辈子欠你们了两个跟我没一毛钱血缘关系的。” “那算了,我找之醅吧。” “人家在忙婚礼,你特么别找他。” 宁硕低笑:“还挺兄友弟恭的,那迦楠你就不要了?那不要我要了。” “滚吧。” 回去时,计迦楠屈膝抱着腿,下巴抵在上面,像只乖巧小猫咪在等着他回来,但是脸上挂着粲然的笑,好像还因为那句移情别恋而扛不住笑。 宁硕坐在床边,把微烫的牛奶放在床头柜,眼睛递去视线:“嗯?真移情别恋了?” 计迦楠坐直起来,朝他爬过去:“宁~硕~哥~” 宁硕很喜欢她这么喊的,每个字都在撒娇。他伸手接过她的身子,圈在臂弯里:“嗯?” 计迦楠背抵着他的手掌心,往后扬起脸,逗他:“什么移情别恋啊,我感觉你就容易移情别恋。” “嗯?” 他这一声很重,把他的困惑和不满都加在里面了。 计迦楠止不住笑。 宁硕叹气:“宝宝,你这话不能在你二哥面前提啊。” “嗯?” “他本来就挺不满的,回头真棒打鸳鸯破坏好事,就完了。” 计迦楠粲然笑起:“开玩笑,我七年的感情是他想破坏就破坏的。” “比起来,哥哥就没那么让人深信不疑了,是吗?” 计迦楠顿住。 两道视线正经交织在空中,计迦楠脸上笑容的笑容没有收敛一丝一毫,她说:“为什么不呢?” 他盯着男人和七年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的俊逸五官:“其实你说,你没怎么追我就和我订婚了,可是宁硕哥,你不也惦记了我六年?这一年,不也为我忙前忙后,从年初到年尾,没有一分钟忽略了我吗?这一年为我做的,抵上了过去六年,完完全全的。” 他莞尔。 计迦楠:“我七年后还依然炽烈地喜欢那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第52章 爱一个人 大抵人都爱情话, 还是这样炙热的情话,出自计迦楠之口。 宁硕无法不动容,而他动容起来, 就喂她喝完牛奶后把她一寸寸, 吞入腹中,吃干抹净。 今天在他房子里, 计迦楠更见识到他这人, 不止要在时间上欺负人,还有动作上。 眼见人把她抱下床, 计迦楠马上抗议:“宁硕哥……” 她一个多小时下来, 声音已经哼哑了, 此刻低柔嗓音里夹着破碎感, 一个字就让人心痒痒,爱得无法自拔。 宁硕说:“没事, 走走。” “……”她羞惨了,“你散步吗?大半夜的~” “你就权当散步好了。” “……” 计迦楠也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大气不喘一下,这身腹肌果然不是白练的。 为了缓解不自在,她努力无奈地找了个话题问他:“宁硕哥~你以前也没女朋友, 为什么练这身腹肌啊?” “嗯?练?我从小就有。” “什么?从小?” “…以前练跆拳道, 锻炼起来自然有腹肌。”他云淡风轻说着,边说边把她带出了卧室。 计迦楠聊上头了,都没察觉他的脚步趋向了什么危险禁地。 她低着头透过两人身子之间的缝隙,落在男人线条非常流畅的腹肌上。 即使黑暗中, 那漂亮痕迹还是分外明显啊。 “跆拳道, 我看过你的视频, 宁硕哥~十五岁时候的视频。” “是嘛。” “嗯嗯嗯, 好帅。”她笑容清甜, “我宁硕哥从小就帅的啊。” 宁硕莞尔,把她带到客厅沙发上。 计迦楠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这环境,瞬间尖叫:“宁硕哥,这……怎么出来了,啊啊啊。” 男人松开她,拿了个抱枕垫在她身后,又扯了件沙发扶手搭着的外套裹在她泛着莹白光泽的肩头,拢了拢。 “你不是喜欢客厅吗?” “……” 计迦楠睁大眼睛,哭过的眼眶红彤彤的,布满可怜:“我没有。” 宁硕一笑,温柔非常地俯身亲吻了下她:“那我们,一会儿换书房去?” “……” 计迦楠脑子嗡嗡的,理智在他翻涌着欲望的眼睛里,一点点崩溃,瓦解。 躺倒的时候,计迦楠发现天花板有个黑白分明的东西对准客厅,意识到那是什么,她马上往宁硕怀里缩,细声喊:“宁硕哥,你这…有监控?” “嗯,没事。”他瞥了眼,微笑着继续。 计迦楠扭捏:“不行~怎么会有监控啊?” “哥哥平时不在家,随便装装的,平时没看过。” “唔。” “你那儿有吗?” “没有。” “那可惜了。” “嗯?” “不然,给哥哥看看跨年那夜的战况。” “……” 计迦楠一下子重新瞄了眼那监控,“你不会,明天就要翻这个看吧?” “哪儿啊,”他一笑,“哥哥洗完澡就翻。” “……” 计迦楠的世界算是在这一刻,彻底塌陷了。 最终因为他还挺喜欢客厅的,而且宁硕家的客厅比别人家的大太多。他分为客厅,会客区,茶室,直通阳台。 南加故事 第84节 最后只有阳台太冷没出去,其他地方都走了一遍。 他说,书房留着下次。 他们回家时不晚,但是一通忙完前半夜也所剩无几。 不过计迦楠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做完都无比精神,所以今晚也没有倒头就睡。 她觉得反正也做完了,不会扫兴,就和宁硕聊起了昨晚那件事。 “宁硕哥,昨晚那个,说是我亲生母亲的那个人……她说,你们找她了,你们跟她说我和他们,dna匹配,是他们的女儿。” 宁硕在拿新的被褥,床上的太薄,怕冻着他的小宝宝。 闻言他在背着她的地方微拧眉头,但是转过身去的时候已经不着痕迹的舒展开,转为淡若无痕的一笑:“开玩笑。” 计迦楠看他这反映,一下子迟疑了:“宁硕哥,没有吗?” “怎么可能,怎么跟你说的,就怎么跟他们说的。”他把被子丢床上,上去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乖,别想了,下次再遇到他们找你,就说不是,然后告诉我,我来解决。” 计迦楠一边点头一边还是有些困惑:“那为什么,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啊?” “可能是为了,骗钱,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别管他们了,休息吧。”他掀开被子,仔细盖在了她身上。 计迦楠任由他照顾,兀自梳理着事情:“那,正常来说,我又不可能无凭无据就被她骗到,是吧?” “嗯,骗人手段很多,伪造一下dna也行。” “她很认真地说你们说有报告,只是她没看。” 宁硕玩味道:“那没拿出一份真的假的来,还能来骗你。” “嗯,有点无厘头。”计迦楠微笑看他,“宁硕哥,你有那报告吗?给我瞧瞧呗。” 宁硕几不可察地微顿,接着转头伸手去调灯光,嘴上漫不经心地问:“你看那玩意干什么?” “随便看看嘛。” “没有关系,不匹配。” “我想看看,我还没看过这种东西呢。” “……” 灯光由澄亮的莹白变成橘黄色。 宁硕回头,朦朦胧胧中,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他莞尔道:“怎么?不信我?” “我不是这意思。”计迦楠鼓起腮帮子,有点着急,“我就是想看看而已,宁硕哥。” 宁硕语气低沉,故作为难:“哥哥手上没这东西,事情是之醒去做的,报告在他手上。现在的话,可能当初得知不是后早被他丢垃圾桶了,也很难找他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丢垃圾桶呢。” 他随意道:“不重要啊,你和他们没关系,就一点都不重要。我们睡了,好吗?” 计迦楠还是觉得,报告都没看就这样再次听他们的话,说不是就不是,会不会太草率,而且那报告就这么丢了? 她再次看着他。 宁硕内心叹息,眼底深处一寸寸一处笑意,逗她:“怎么了?真不信我?” 计迦楠摇头:“不是…只是,嗯,我去问问我二哥吧,看他丢了没。” 宁硕点头:“明天我去问,不着急,不用放在心上,先睡吧。” “我来,我自己来。” 宁硕眯了眯眼瞧她。 计迦楠怕他误会她真的不信他,跪坐在床上,对着他无辜道:“我不是不信你,宁硕哥,可是,这么大的事,我看一眼,也,不过分吧?” 宁硕没说话。 看着小姑娘这样,着急又无可奈何,对他们下意识的信任又被迫怀疑,很合理的怀疑又不敢表现出来的可怜模样。 他觉得,这一刻想把那两个人送入监狱的想法,到了顶峰。 计迦楠看他不懂他的脸色,只是觉得,他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微沉。 她都不敢说话了,只敢小声喊了句:“宁硕哥,你,生气了?” 宁硕回神,长叹口气。 计迦楠闻声,忽然心里似刮起了风,有些,摇摇晃晃:“…宁硕哥。” “嗯。” 她最后斗着胆,问了句:“你真的,没骗我什么吧?” 他扯扯嘴角:“你觉得骗你什么了?” 计迦楠心里一咚,忽然在他这云淡风轻的意思中,笃定了什么:“你给我看一眼吗?看完不烦你了,你有的是不是?难道连拍照都没有?” 宁硕安静稍许,最后在她越来越困惑犹疑的视线中,叹了口气,说:“是骗了你,迦楠。” 计迦楠怔怔不动。 “那是你亲生父母。” 世界仿佛轰隆一声,真的坍塌在计迦楠眼前。 平静的生活似乎骤然扑面而来了一场暴风雨,一直最怕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 计迦楠一眼不眨,看着他的瞳孔里全是不敢置信:“……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骗我是为什么?” 宁硕深深叹息:“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计迦楠还是对他没有一丝丝防备,问了就回想,说:“她说,你们觉得,他们当初抛弃了我,把我丢在福利院,现在找我是为了钱,所以你们不让他们认我。” “差不多吧。” “宁硕哥,你们不至于这样,那才几个钱,”她着急地为他开脱,“他们也没那么罪大恶极,只是医治不了我让别人养我罢了,所以你们应该不是这么……” 宁硕:“是,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她就知道他们一定有缘由的。 宁硕冷笑一声,伸手摸了把床头柜的烟盒,取出一根,拿打火机点上。 计迦楠怔怔看着,看他起身推开不远处落地窗出去,背靠着阳台,抽了几口烟,隔着透明的玻璃和床上的她四目相对。 计迦楠迷茫得要命了:“宁硕哥。” 她跪坐在床上,一头长发似乎比半年前又长了一些,此刻有些披散在了床上,把女孩子衬得柔情似水,像一抹月光照在床头。 告诉她,今晚就不用睡了,这个夜的温度就降到零下,那种被弃如敝履的画面,好像怎么也不应该被他的小迦楠听进耳朵里去。 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姑娘不应该听这种话,接受自己这样的出身的。 宁硕抽了两口烟,忍不住走进来坐在床边,出声:“因为你不是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他们骗你的。” 计迦楠眼睛睁大。 宁硕抿抿唇:“你是被放在……”他冲她浅浅一笑,“放在一条没人的路边,差点命就没了。” 计迦楠眼睛眨也不眨,人一动不动,怔愣着望着他:“不是,福利院,而是,没人的,路边。” “嗯。”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上,双手捧起她的脸,“迦楠,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为的是不被别人知道,而不是,放在福利院给你留一条生路,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解脱自己。” 她眼眶一热。 宁硕指腹摸了摸她的眼皮,语气放软:“充州什么都有,有福利院,有慈善基金,遍地的医院和救助机构,不至于救不了,除非是觉得累赘,因为你这手术,几岁才做好的,是不是?” 她抿抿唇,好像在努力抑制着什么情绪。 宁硕:“但没事,你有爱你的父母的,只是其他事情就不值得我们去费神费心,也不值得去认。你父母虽然离婚了,但是当初救你,抱你,养你的人,是他们,他们离婚不妨碍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妈爱我。”计迦楠声音有些沙哑,“可是,那那个人,她骗我做什么?” “还能怎么,”他笑意不达眼底,“两年前找你,你当时大学刚好毕业。没找到,因为你还在加州,两年后卷土重来,你猜是为什么。” 计迦楠嗫嚅了下唇瓣:“真的,为了钱吗?” “对,可与你来说不是几个钱的事,你们家,你二哥三哥都不差这点钱,而是什么所谓的生育之恩,早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就没有了,你的命,是谈家的父母给的,和他们没关系,我从你宁伯父那儿听了不少你小时候的事,小时候他们为你付出的比这什么生育之恩多得多了。” “嗯。” 他揉揉她的脑袋:“听进去了?” “嗯嗯。” 他松了口气,笑了笑:“真乖,那我们不想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计迦楠轻吁口气,像是把心里的打问号解决了后,松了口气,只是心中难免也空落落的。 “原来,我不是被忍痛放下的啊,他们是不要我。” 宁硕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心疼地揉一揉她的脑袋。 计迦楠:“对了,她说有个女的,在茶馆那儿,跟她说你是在宁氏大厦里上班的,可以去那儿找你,然后她就是在那儿看到我们在一块,从而找到我的,我们这一阵都出国了,不然可能她年前就蹲到我们了。” 宁硕眯了眯眸子:“女的?” “说是什么,有合作的朋友。”计迦楠感叹,“你集团那么大,单单我一个宁氏科技都有不少女合作方,我实在想不通哪个人说的话。” 女合作方多,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多嘴的合作方,就不多,必然是有过恩怨的。 宁硕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在日本结下梁子的那一个,许澜科技自从去年被他拦了两个大项目后,那位许总火气很大,只是不敢发作。 但是他没说,不愿意在计迦楠面前又提起另一桩糟心事,所以就说他明天查查看,现在该睡觉了。 计迦楠倒也不执着,知道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过,她很是精神:“我不困。” 宁硕挑了下眉:“怎么一做这个你就不困?” “……”计迦楠虽然格外不好意思,但是自己也茫然,“我不知道,可能是刚刚洗了澡吧。” 他点点头。 看他好像还若有所思的模样,计迦楠问:“你觉得是其他吗?宁硕哥。” “嗯。” 南加故事 第85节 “那是为什么?” “做的,不够多?” “……” 计迦楠第一次坚决否认他的话:“什么?胡说八道!宁硕哥,你可别胡说了。” 宁硕被她强烈的抗议逗笑,开始哄她睡觉。 虽然不困,但是他唱歌哄她还是很有效果的,计迦楠没多久就躺在男人怀抱中睡着了。 宁硕这一夜倒是真的清醒,抱着在怀里呼吸匀称的人,异常心疼。 女孩子睡梦中偶尔颤动一下睫毛,婴儿般的肌肤撒上蜜橘色的灯光,看着格外稚嫩,好像回到了十八岁时海边渔火下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十八岁就喜欢他了,就那么两面,就喜欢他了。 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安抚,喜欢听他唱歌。 想起她昨晚说的,他以后带女儿的模样,宁硕觉得,现在就跟带女儿差不多。 这样的小心肝,他不知道什么心能狠到,一个台风天,把她丢在那种地方。 他连说,都说不出口。 第53章 你不知道我喜欢谁 清早一句英文铃声闯入寂静的卧室。 计迦楠昨夜操劳, 早上根本起不来,完全没听到声音。 宁硕睡得浅,很快就醒了。 迷迷糊糊听了会儿, 听出来是他给计迦楠录制的那句起床铃声。 淡淡光线下, 男人轻叹口气,伸长了手去摸她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了眼, 关了。 这玩意,能想象到以后一起生活, 每天都把他吵醒。 当初确实是失策, 没有远见了。 宁硕又再次拿起手机, 把她的往后的闹铃都彻底关掉。 丢回去时, 怀里的小东西眼睫颤了颤,一会儿睁开惺忪的一双眸子, 那一刻,眼眶中像一池水在荡漾。 一头长发睡了一夜有些缭乱,铺散在他被她枕着的手臂上,有些落在她自己领口中, 和雪白的肌肤对比明显, 勾人万分。 宁硕不由自主地凑近,唇瓣碰一碰她的脸,温柔耳语:“再睡会儿吗?” “你怎么醒了?”她气息飘渺,闭上眼喃喃。 “铃声, 一会儿给我录个, 你这关了。” “……” 计迦楠被这话彻底逗醒, 又睁开了眸。 对视几眼, 她翻身慵懒地爬起来, 下床洗漱。 可能只有一个洗手间,宁硕也不着急,所以她出来后,他还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靠着床头刷手机。 窗帘拉开了,浅薄的晨光落在床边,男人五官被照得分外明晰,把计迦楠的每一寸心动,都彻彻底底勾了出来。 她边看着,边慢悠悠走向衣帽间,去拿昨晚带来的衣服,换了身包臀开叉裙,身上的毛衣都是敞开着衣领的,跟露肩礼服差不多。 一出去,连成一片的锁骨在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几乎比晨光还耀眼,下面开叉到大腿的裙子露出一条雪白通透的笔直长腿,走一步都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宁硕太阳穴直跳,直接起身过去把准备偷偷出门的人拦腰带回衣帽间。 计迦楠失笑:“你干嘛?!” “你想冻死自己还是想移情别恋?” “……” 双脚终于落地后,计迦楠据理力争:“这个好看,我都没穿过,我喜欢,宁硕哥。” “我知道你喜欢我。” “……” 他温柔诱哄,“但是这穿出去,不行,宝宝,我不放心。” “我,我穿个外套就好了。”她直接按以前的方法来操作,试图过关。 然而他这次不同意:“那就直接不穿了,换一套。” “不要,不要嘛~~” “……” 计迦楠抬起脚勾上他的腿,擦一擦。 从被她擦的那一处开始,酥麻感遍布全身。 宁硕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厚实的大衣给她裹上,嘱咐:“不能脱下来,被人勾搭走了我这还同居个什么劲儿。” “嗯嗯嗯。”她笑着点头,可乖了,“我就穿给你看。” “……” 宁硕似笑非笑地勾勾唇,点点头。 “……” 同居这种事情,还是挺让人脸红心跳。 收拾完吃了早餐,两人一起出门上班。 下午计迦楠还没收工就收到了副总发来的消息,说那女人找了他。 计迦楠让副总上她办公室去,接过电话。 女人一听她的声音就开心地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告诉妈妈你的名字吧。” 计迦楠捏紧了手中的钢笔,淡淡扯了些许的嘴角。比起昨晚不知行情时心里油然而生的抗拒,她今天反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 今天好像,直接把她当做了陌生人。 兴许是已经知道,永远不会去交集,所以心里放松了。 “我问了,我们是有关系的。” “是吧,是吧?”她惊喜道,“你是我女儿没错,你下班了吗?今天和爸爸妈妈吃个饭好吗?我们见面慢慢聊。” 计迦楠:“不了。你说的,我三哥,他们怎么拒绝你和我相认的,我今天,也是这个理由。” “你……” 女人梗住,不可思议地噎了会儿,接着就无法死心地试探追问:“你听到什么了?你听他们胡说什么了?” 计迦楠:“你心里清楚,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 女人立刻在电话里质问她:“你乱听别人的话就这么要抛弃你亲生父母不顾吗?你就这样要扔下你年迈的亲生父母不顾吗?你这么狠心的吗?” 计迦楠淡淡一笑:“那也是,你们先抛弃我的啊。” “爸爸妈妈没有抛弃你,那是被逼无奈,那是没办法的事!”她斩钉截铁,又痛斥,“可是你现在有能力,有钱,你连见一见我们都不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嗯,就这样吧,不要再找我了,我有救我养我的父母,亲人。和你们,没有关系。” 挂了电话,计迦楠跟副总说把电话拉黑了吧,别打扰他了。 副总微笑,客气地说了句没事:“那不影响您了,您放宽心。哦对了,我上午去宁氏开会时,碰见宁总了……” 计迦楠瞟了眼他。 副总:“他问我您有没有在公司。” “哦,然后呢?” “没有了。” “……” 什么意思啊,这是,要来的意思? 计迦楠微笑着跟副总道了谢,继续工作。 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计迦楠到那会儿也没收到宁硕的什么信息说要造访她的宁氏科技,纳闷地准备自己去找他。 迈巴赫车子送去保养了,兰博基尼开上班不太方便,她今天蹭宁硕的车上班的。 从一楼出去时恰好碰见副总了,本来想蹭他的车过路口去宁氏,但是想到副总有老婆的计迦楠又立刻打消了念头。 算了自己走路过去吧,就是这个高峰期三岔口车子太多了,她胆小…… 走着走着,手机一振。 计迦楠边走边拿出来。 宁硕哥:“去哪儿呢我家宝宝?” 计迦楠困惑地挑眉:“嗯?你呢,宁总在干吗?” “在,看老婆。” “……” 你一句话两个弯,这急转弯的性子是还没改,老让她刹不住。 计迦楠茫然地抬起头,视线环绕了一圈京景大厦阔气漂亮的一层大厅,可是,没看到人啊。 下一秒,她想到了什么,逆着下班的诸多行人,一边点头回应与她打招呼的一句句计总,一边背着大门方向,仰起脖颈,看向三楼。 西装革履加石墨色风衣的男人单手撑在栏杆,一只手举着手机,镜头对准她。 计迦楠绽开笑颜,这个人,怎么那么喜欢拍她啊。 宁硕把照片发过去,顺便让她到门口等他。 计迦楠原地不动,边瞄着那新鲜出炉的漂亮照片边打字:“你在那儿干什么?” 南加故事 第86节 “之醅让我给他办个事,我来走动走动。本来想忙完上去找你的。” 原来。 去年初见那次,他也是和他三哥来的。 现在谈之醅在锡城住,日常不太在充京走动了。 不过她问宁硕:“你那么好人,他让你来给他办事你就办,他还让我退婚呢。” 宁硕:“这不也没退成吗?算了,作为妹夫,要有容人之量。” 计迦楠失笑。 她转身往大门外走。 站了三五分钟,一辆扎眼的黑色迈巴赫就从车库开到了京景大厦门廊下,稳稳当当停在她面前。 计迦楠钻进驾驶座。 宁硕问她:“你那迈巴赫,早上好像没在车库里?” “嗯~送去保养了,开跑车上班又太招摇。” “这样,再买一辆?喜欢什么?” 计迦楠迅速摇头:“别,我都霍霍你多少了。” “这话说得的,哥哥全部家产都是你的。” “……” 说到这种事情,就好像两人已经是夫妻了一样,计迦楠悠悠掩唇笑,又摇着头,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宁硕却不动声色地乘胜追击,说:“吃完饭后,哥哥也陪你,迦楠。” 计迦楠意外地看了看他,也陪她? 所以,这算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 回来这一周,午饭两人倒是经常一起吃,晚饭也吃过一二回,但是还没有一整晚待在一起,他都需要去医院陪着父亲。 所以这是第一次有时间陪着她呢。 说不开心是假的,计迦楠听到这消息后,一路去到医院嘴角的弧度都没放下来过。 宁硕自然也看在眼里,心疼又愧疚,以后得尽力多腾出点时间陪他的小迦楠了。 两人去宁氏医院探望宁池安。 这个点恰好没什么人,进去时只听到宁池安在和毕丛雲说话,说什么:“你去吧,不用在这守着我,这人多……” 计迦楠进去喊了人,问毕丛雲:“伯母要去哪里?回加州吗?” 毕丛雲抬起头冲她微笑,摇头:“不是,是想过几日,有空了,回岭南一趟。” “哦””计迦楠恍然,又扭头问宁硕,“宁硕哥你去吗?那边有亲戚吧?” 宁硕摇头:“我暂时没空,下次带你一起去。” “……” 她抿着唇不自然地笑,引得宁池安和毕丛雲也都笑了。 后者说:“过几天,是你三哥的婚礼。原本说好了,替你伯父去的,所以我就等婚礼后再去。” 宁池安这时候看着她缓慢道:“不用了,你去吧,我婚礼,自己去。” 毕丛雲难得开起了玩笑:“你这身体,能去医院花园走走就不错了,还能去锡城参加婚礼。” 计迦楠失笑,看着宁池安吃瘪的表情,忍俊不禁。 毕丛雲说让他们俩陪陪他,她去让护士过来给他拔针,自己也走一走,坐久了也累。 计迦楠就在床边椅子坐下,和宁池安聊起了天:“伯父今天怎么样?” 宁池安温和颔首:“还行,不怎么咳,不担心。” 他说话还是蛮吃力的,声音很嘶哑,但是只要不太咳,不咳血,就还撑得住。 计迦楠和他闲聊起来。 宁池安最喜欢听他们小迦楠天南地北聊了,说到她十八岁那会儿在加州留学的一些事,他感慨说:“你伯母,从前也是留学的。” 计迦楠一听就感兴趣了,知道他们就是在她留学时认识的。 宁池安见她感兴趣,就给她说起了鲜少给外人开口的往事:“那会儿苏联还没解体呢,九零年。” “好早哇~” 他笑一笑,点点头:“她去莫斯科留学,一个人。那会儿,在我下榻的酒店兼职赚生活费,我去出差……” 宁硕全程坐在另一边品茶,悠哉清闲,插不进嘴也不没想插嘴,就安安静静看着父亲兴致颇好地回首往事,再看看他家小迦楠那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小模样,觉得挺惬意。 但是这故事太长了,涉及几十年,计迦楠才听一小段就没时间了,宁硕说他订了餐厅,时间到了,把她从故事里抽离出来,只能恋恋不舍地先离开。 宁池安乐不可支地哄她说下回来再给她讲。 一出门宁硕就说:“这要是不和我在一起,给他当干女儿真是好得过分了,瞧这难舍难分的,饭都不吃了。” 计迦楠:“咱俩分手,我就是宁伯父的干女儿。” “……” 宁硕悠悠瞥过去,计迦楠笑着撒腿跑了。 但是下了楼还是被他大手一抓,塞入专属的副驾驶座。 高峰期,繁华的充京城塞车塞得令人吐血,各色喧嚣与霓虹灯依次撞入车厢,光影幢幢。 计迦楠看着不熟悉的街道,也不知道宁硕订了哪里的餐厅,开到这地方,她都不认识路了。 建筑开始有些老,穿过一段古色古香的房子,隐约有戏腔的声音传来,计迦楠看到有一处类似于戏园子或者茶楼之类的屋子。 然后车子一晃而过,下面一片又都是西洋风格,暮色下外表靓丽,蛮有味道。 路口有个牌子,叫嘉苑路。 计迦楠指着那牌子说,小时候跟家人来吃过。 宁硕点头,说要预约,比较麻烦,所以不常来。 “我们一会儿去茶楼坐坐呗~”计迦楠感兴趣道。 “行。听故事听上瘾了?” 她笑着点头:“我对什么故事都上心,你有故事让我听没?” “我的故事,不就是你吗?”他把车子停在一条不宽的路口,解开安全带,招呼她下车。 计迦楠溜下去时恰好撞入他怀里,被揽着往巷子里走。 她说:“我不在的这六年,你都干了什么了?” 小巷子铺着老街石,街石上又铺着一层浅浅的落叶,踩上去在静谧的环境里飘开一层细碎的声响,颇有味道。 计迦楠回想:“我关于你的六年,只在去年我们见面那天,听我家司机叔叔提了一句,你很忙,宁氏产业众多,你还一直在开拓。” 宁硕没有否认,说:“我这六年,干正经事,没乱交女朋友。” “……” 计迦楠被逗笑,无话可说。 不过到了餐厅,那个嘉苑八号的老式餐厅里,一坐下,他还是给她讲起来。 “一四年,你离开的第一年,哥哥才正式接手宁氏,因为那年你宁伯父生了场病,虽然没现在严重,但是医生说不能再日夜忙碌,操劳,所以就我来了。” 计迦楠定定望着他,原来从她离开开始,他也在过着自己不算容易的日子啊。 “本来他没想那么快让我接手,想让我多玩几年,”他微笑,“但那会儿没法子了,只能上了。” “嗯。” “花了两年摸索上手了宁氏的几个产业后,一六年有了宁氏科技,一七年有了宁氏国际信息,说起来…这个公司你有兴趣没?”他眼皮轻挑,温柔的光落在她脸上。 计迦楠默了默:“我没时间。” “嗯?现在很忙?”他点点头,“太忙就算了,哥哥自己来。” “你是因为,最近忙着宁伯父的事情吗?觉得顾不过来了?” “嗯,不过之前也有这个想法,我知道你有能力,这些都是你上学有接触的东西,其他几个太麻烦了,平日要见的人也太多,都是些狡猾的商业巨头,不适合你。只是也想缓缓,等你对宁氏科技得心应手了,再交给你,没想这么快。” “哦。我也还行,主要是忙着谈恋爱。” “……” “不过,我不帮你,我男朋友也没时间谈恋爱,”她一本正经地琢磨模样,“那如果有需要,我不介意再接手一个。” 宁硕失笑:“调皮。”话落,又指了指她,“还有,你这称呼,不太对。” “嗯?” “是时候,换个老公什么的了。” “……” 刚好侍应生过来送菜,计迦楠就趁机让这话题过去了,不接话。 等人走了,她继续聊起他这些年的生活:“那这两年你就都在为这几个公司劳心劳力,就没有,谈个恋爱什么的?不可能没人追你。” “有,没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这么多年都没喜欢一个?”她很感兴趣。 宁硕一脸意外地看她:“你想想你在问什么。” “啊?”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 “……” 南加故事 第87节 第54章 书房轶事 计迦楠为这一句, 被他嘲笑了一整餐。 可是人听故事的时候,把自己抽离出来也是正常的不是吗?她真的忘记他喜欢的、他眼下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毕竟她的六年里, 他未曾参与, 他说的是六年后喜欢的一个人。 宁硕逗完了也接受了她的抗议。 这餐厅氛围绝佳,吃的也不错, 能看到充州大学。 宁硕大学就是在这读的。 说来, 他们的人生好像截然相反,她因为父母不和而出国留学, 而他因为在十五岁认了亲生父亲, 而从加州回到这繁华绮丽的充京城读大学。 “宁硕哥, 你大学, 就修了心理学?” “没,那只是感兴趣, 你宁伯父也不介意我读什么,我大学是心理学和金融双学位,研究生就读了金融。” “原来你还读了金融,和我一样, 难怪搞得定这么大一个宁氏集团。”计迦楠边吃边道, “不过我本来在国内读的话,是想学新闻。” “新闻?”宁硕倒是第一次知道她对新闻感兴趣。 “嗯,挺感兴趣,加上这玩意不难找工作, ”她笑了笑, “但是后来出国, 想着我父母要是哪天离婚了我还是得自食其力吧, 读新闻就太理想了, 所以改读了金融。” “读新闻也无妨,怎么说你回到这,都不会混不开,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现在完全不后悔,我读新闻的话,回来时就没办法因为walrus的收购而和你打交道,那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去和你见面,可能要,绞尽脑汁。” “嗯,”他也缓缓点头,“那就当,有利有弊。” “嗯嗯。我不后悔,觉得,这命里的安排很值得。” 他莞尔。 计迦楠又随口问:“宁硕哥,那你,后悔回国吗?” “后悔什么?我父亲给了我很多,也没失去什么。最主要的,”他隔着桌子看向计迦楠,“哥哥不回来,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嗯嗯。” “所以后悔什么?非常值得。” 计迦楠甜笑。 多年来的梦想在这暮色苍茫的时间里,得到这样的回应,让人觉得恍若如梦,过去遇见的,被迫的,去往的,都是馈赠。 计迦楠吃得不少,饭后去了附近一家茶楼坐坐,听听曲消消食正好。 充京城的评弹与戏曲都很有名,这边的上流圈中人把充京喊成憧憬,一个纸醉金迷的圈子,这里边的人最喜欢闲着没事喝茶听曲,观花赏月。 计迦楠十几岁就留学,虽然出身不凡但是也几乎没混过这圈子,现在平时也不爱玩,所以很少认识城里那些人物。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喝茶,最主要的是陪在身边的是宁硕,不然她也没那雅致。 喝完一壶,宁硕驱车带她沿着海边公路兜风,绕了两圈,去沙滩最后走一走。 计迦楠余生的梦想,就是以后都和他这样。 她没想过,这梦想还持续不到十二小时,第二天就被打破记录,升得更高。 深夜玩够回家的时候,最后一段路的车厢里没有音乐,也没什么话题,计迦楠在副驾座边听歌边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忽然刷到一条新闻,说明天,情人节。 一想,今天二月十三没错。 计迦楠马上有事做了,问宁硕:“宁硕哥,明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男人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不急不躁地看着前面塞成长红的车流,轻挑了下眉,很茫然的模样:“明天,什么日子?” “你猜嘛~”她歪歪脑袋,撒娇。 宁硕心都酥了,笑了笑,认真给她想起来:“明天,几号来着,二月十五……” “十四,十四!”计迦楠握拳。 宁硕失笑,看了眼她焦急的模样,再开几步等着进小区的时候,凑过去勾起她的下巴面向他,亲一口软糯的红唇。 “哎呀~有口红。”她声音娇俏,抽了个纸给他擦擦。 “回家了,不要紧。”男人声色有些不着调,“我还以为今天是情人节呢,你这么甜。” “……” 哎呀,计迦楠捏紧了手中的纸,脸颊爆红,原来他知道呢,故意的。 宁硕揉揉她的长发,悠悠坐好:“明天情人节啊,那准备怎么过?” “你想嘛,你现在想还来不及。”计迦楠也坐好,抱住自己。 “我想啊…”宁硕拖长尾音,“哥哥觉得不用想,就在床上过。” “……” 计迦楠一个咕噜抬起头,羞恼地伸手去揍他。 宁硕笑得无辜又春风得意:“这怎么了?多好啊,外面那么冷,哥哥给你暖床。” “我不要!”她激动道,“我一整天都流汗我要中暑了,寒冬腊月中暑看医生我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 说完,计迦楠觉得自己要融化了,已经当场中暑。 最后在宁硕的笑声里痛苦万分地闭上眼,今晚都不打算说话了。 不过一安静下来,计迦楠忽然发现,他们这么久以来,就做过三次,跨年那晚一次,还有回国的最后一晚,在加州的那次,昨晚是他们正儿八经的第一次日常…… 回来这一周,他们的行程都不同,宁硕通常会在医院待到深夜才回来,她那会儿已经在自己家里睡着了,也就一直没有碰面。 所以……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转到驾驶座的男人脸上。 外面暮色已经合拢下来,像一朵开了一天收敛的花,整个长街都灰蒙蒙的,颇有些含羞内敛的味道。 车外的路灯像舞台的闪光点,时不时的,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眉眼,硬朗的眉峰时而漆黑时而柔情,好看到让人屏住呼吸,动人心魄。 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计迦楠靠近了一些,悄悄问:“你真想一整天在家里吗?” “嗯?” “因为前面都没怎么吃过?我们才,做过三次?你有感觉的也只有两次。” “……” 宁硕懂她刚刚在想什么了,笑了笑:“开玩笑的,你这想什么呢?” “没关系啊,”她扭开脸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本正经,很是阔气地表示,“只要和我宁硕哥在一起,都是过情人节。” 话刚说完还没一秒,腰上就覆上一阵温热。 他边进车库边耍流氓:“说得,哥哥忍不住就地先过个小节,明天的明天再安排。” “……” 回到家,这小节就过起来了。 … 第二天是周五,计迦楠这个日子固定不早起,十点才上班。 但是没想到今天起来时,宁总也陪着她没上班,正在厨房做早餐。 计迦楠本来想去找他,然而余光被会客区一捧巨大玫瑰吸引了注意力。 她悠悠走了过去,站在那捧至少999朵的玫瑰前,呆呆不动。 女孩子今天很乖,穿着一袭真丝连衣裙,长袖,领口虽然松松垮垮但也不露骨,最主要的是下摆及地,高级的肉粉色挂在她那曼妙的身姿上,日光一照,站在玫瑰前,宁硕眼睛完全移不开。 熄了火,他朝人走了过去。 计迦楠一抬头,发现她宁硕哥今天穿着白衬衣。 她笑一笑,倾身挨近他,悄声道:“白衬衣,好帅好帅。” 这笑容直接让男人把持不住了,一大早心猿意马抱着她深吻了一通。 计迦楠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想亲,也没去在意,反正他们每天都要亲很多次。 她此刻的重心完全在这花上。 “好美~”她声音都夹着惬意,“宁硕哥,情人节就要这么奢侈吗?” “你要是喜欢,哥哥每天都送。” “别别别,”她一下子钻入他怀中,急切地阻止,笑容满面道,“别这么浪费,你之前送的我都愁着放不了。就今天就够了,够了。” 宁硕正要切身回应一下她的喜欢,她又纯洁得不行地表达完爱意又去摸花了。 “好漂亮,好美。”话落再次扭头看他,“我家宁总今天也好帅。” 他笑意清浅,又道:“你喜欢?那以后都给我家迦楠宝宝穿。” 计迦楠心动得要扛不住了,只能说:“我老公穿什么都帅。” 宁硕微顿,随即双手蓦然捧上她的脸,目光炙热:“你说什么?” 计迦楠把他的神色变化一分一寸都见在眼里了,本来他这人最是从容,不动声色,没什么事能让他眉色微变。 她徐徐开口,红唇捻动,吞吐出两个字:“老~公。” 男人瞳孔一黑,下一秒在计迦楠心里来不及感慨中就让她眼前就一黑,热吻如细雨,骤然间就铺天盖地直下。 没想到的是今天还真的下起了雨。 宁硕没安排上班,但外面开年后第一场雨格外大,也不方便出去玩,两人还真只能在家里了。 早上还好,甚至中午计迦楠还睡了个午觉,直到下午起来,就太闲得慌了。 宁硕说雨还没停,没法出门,他去书房处理点工作,晚点陪她。 计迦楠当然没问题,等他走后,她还贴心地去了厨房煮了杯咖啡,送书房去。 宁硕在开一个线上会议,计迦楠听到了电脑里传来交谈声,就没发声,乖巧地准备自己参观参观他的书房。 宁硕却在那边朝她招招手。 计迦楠见到,迟疑地小心踩着无声的脚步过去,到桌前歪头一看屏幕,哦,他开语音会议,不是视频。 南加故事 第88节 那就还行。她上前自动钻到他怀里去。 宁硕把手从她腰间穿过,环住纤细的一抹小蛮腰,把人拢入怀抱深拥。 她还穿的早上准备出门那身真丝裙子。 凑近居高临下看,宁硕才发现这衣服也不算稳当,轻轻松松就能直视到起伏的那一抹雪肌。 计迦楠没注意他的视线,在听会议。是宁硕那个风投公司的会议,因为他说了要把这个公司给她管,所以她对此也就有些上心了。 里面说的一个投资项目,计迦楠听来觉得还挺有潜力的,晃了晃腿蹭了蹭宁硕,抬头跟他咬耳朵:“宁硕哥,这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宁硕眼神不动声色从她领口挪上来。 迎上女孩子纯粹漂亮的双眸,他也一本纯良的模样,道:“还不错,你有兴趣?” 计迦楠轻轻点个下巴,玩味表示:“你要是放心,就给我练练手呗。” “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他收紧了圈着她的那只手臂,掌心摊开放在女孩子平坦的腰腹上,轻轻贴着,“你有兴趣,十个都可以练手。” 计迦楠开心得再次晃动双腿,身子也扭了扭越发贴着他的身子。 这个动作让宁硕的掌心被迫感受了一把细腻炙热的触感,大腿也有同样的、让人心猿意马的滚烫,那温度传遍四肢百骸,使得他渐渐气息略变,粗重起来。 计迦楠无知无觉,继续听着会议,别提多么认真了。 讲到她不懂的,她就扭着身子双手搂上宁硕的肩,和他继续说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话,向他请教。 宁硕又痛苦又快乐。 感觉到身子彻底在她的扭动下僵硬起来时,他伸手端起桌上的咖啡,灌下一大口。 计迦楠本来想问他咖啡味道怎么样,结果眼底撞入了男人咽下咖啡时滑动的喉结。 她喉咙中的话一刹那不自觉地已经忘到脑后,满心满眼只有他性感诱人的喉结,忍不住徐徐靠近。 宁硕本来已经是紧绷的状态了,被这小嘴一亲,呼吸忽然间像一场外面的疾风骤雨,热烈深重起来。 “好了,就这样,整理后发我邮箱。” 他启唇低语,平时一罐清澈如泉动听非常的嗓音已经喑哑。 伸手挂了会议,下一秒一双手按着计迦楠就亲。 计迦楠还很茫然,不知道怎么一瞬画风变得这么快。 直到腿磨蹭到了什么,忽然身子一僵,又带动脑子思想,又很快想起了他前两日说的,在书房。 这是真的在书房了。 计迦楠被抵在他的书桌,桌沿让她的背有些痛,她轻吟出声,喊着宁硕哥,背… 宁硕马上拿起背后挂着的衣服垫到她身后去,又顺着把她的纤细腰身往怀里拢。 计迦楠腰细又软,随他怎么折腾也还行,就是书桌上地方不太行,办公椅更不大,不好动作。 一会儿宁硕和她深吻一个后,往前挥手一把合上了桌面的电脑,挪开,又把边上一叠文件悉数搬远一些,再然后计迦楠就感觉身子一阵腾空,坐到了书桌上。 那文件也不知道是什么,躺上去不到半小时,计迦楠腰往上滑的时候撞到文件,来不及呼疼就听到空气中呼啦啦地飘起纸张散落的声音。 那响彻书房的动静配上被淹没得若有似无的紊乱呼吸声,让人脸红心跳,都要融化了。 第55章 没眼看。 年后气温一天天在缓慢回升, 工作也忙碌了起来。 计迦楠接手了宁氏国际信息。 一个风投公司加宁氏科技,对她一个新手来说已经忙得很了,不再有那么多时间观花赏月, 喝茶赏曲。 就连宁池安那个她很感兴趣的绝美故事她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去听了, 时常在医院也待不久,一直还没听完。 值得庆幸的是宁池安回国的治疗比预期好, 可能是他年后因为宁硕的订婚而心情好, 本身身体恢复得不错,加上宁硕几乎请遍全世界关于肺癌方面的专家来会诊。 他每天除了要应付集团一堆事务还要见各种各样的专家, 忙碌非常。 但是好在效果初显, 已经安排了手术。 二月二十二那日是谈之醅的婚礼, 在隔壁的锡城。 恰逢周六, 计迦楠近期里难得的出门玩,一早坐着宁硕的车去了锡城。 谈之醅在这的房子是一座新式四合院, 前院后院加上花园水池,格外的大。 计迦楠全当是出门旅游了,并且感慨她三哥对三嫂爱得深沉,据说这环境是她三嫂喜欢的, 价值不菲。 可能是最近沉迷于听故事, 计迦楠还问了三嫂,为什么他们的婚期定在二月二十二,这一天农历二十九,为什么不在前一天二十八呢。 三嫂彼时温柔浅笑, 表示这是他们两年前登记的日子, 同一天。 这短短一句话藏了好多故事, 两年前登记那会儿计迦楠隐约知道他们那证似真似假, 不是真结婚, 但是两年后又在同一天办婚礼,属实有些修成正果的味道。 爱情有千百种出现与经过的方式,但是好在结局都一个样。 计迦楠心中颇有些感慨。 傍晚的婚礼上,宁硕是伴郎。 他早上那身伴郎服刚一穿计迦楠就垂涎欲滴,觉得哪哪儿都好看,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好看。 宁硕被她逗到,出门时把她抱着啃了一番,说是迦楠要的都有,都给她。 此刻他在台上,计迦楠在台下举着手机对准他,隔着一缕缥缈无痕又格外灿烂的晚霞,男人墨黑西服经典利落,五官帅气又俊逸。 笔挺颀长的身姿落入镜头中,计迦楠一刹那幻想出他穿新郎西服的模样。 说实话,在加州那么多年,计迦楠没憧憬过和他有一天在一起的模样,但是真的忧心地想过,会不会六年后回国,他已经西装革履在婚礼上娶了其他的女人。 从未曾,也未敢设想过,有一天他的婚礼是属于她的。 最多也就一年了吧,他们最迟明年这个时候一定会办婚礼的。 这话计迦楠还是从爸爸那儿听来的,他说宁硕这么说的。 这种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小消息,让她独自在心里窃喜了好一阵,想想就全身心都动容的那种。 晚上的宴席临近结束时,锡城星斗满天。 计迦楠觉得最近忙得星星都少见了,就起身离席到宴厅阳台上看星星去。 宁硕和谈之醒碰完杯,回头就见他家小迦楠那身影都快消失在来往宾客的人群中了,不由得马上放下了杯子起身过去。 计迦楠一个人悄咪咪走到阳台边上,挨着玻璃围栏仰头看星星。 风吹起她的长发,起起伏伏,身上的真丝裙裙摆在鹅卵石地上摇曳,曼妙动人。 宁硕慢条斯理走了过去。 大概有听到一点声音,但是宴厅喧哗,听不出是谁,计迦楠就歪了歪头,在看到一双长腿时,她就安心又回了头去看漫天繁星。 宁硕停在她身后,也仰头看了看,但很快就低下头把视线落在她雪白侧脸上。 “好看吗?” “好看~” 宁硕伸手从后抱住她,把被风吹得冰冰凉凉的身子裹入怀拢着。 计迦楠身心都散开热度,舒服得把人往后靠他怀里去。 “宁硕哥~” “不喊老公了?” “……” 计迦楠鼓鼓腮帮子嘟囔:“不习惯。” “多喊两句就习惯了。” “……” 计迦楠又说:“在外面呢。” “就咱俩。” 计迦楠哼唧两声,难为情地撒起了娇。 宁硕失笑:“好了,算了算了。”他低下头在她脸庞附耳道,“再等等,哥哥不介意,再等六年。” “……” 计迦楠马上回头,神色有些着急:“那不行,不行。”说着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红唇微动,“老公~” 宁硕嘴角的弧度一下子上扬到颇高的弧度,偏头就亲了她脸颊一口。 正踱步到这边出来抽根烟醒醒酒的谈之醒站在阳台出口,打火机刚放到烟头,还没点上呢,看到远处这醒目的一幕,顿时脑子嗡嗡作响,像是一口灌下一瓶伏特加一样,比刚刚喝多了更显晕头转向了。 轻吁口气,他把打火机收起来打算回去。 宁硕余光注意到一点影子,回头瞅了过去。 这一下子,大舅子妹夫的相见,分外眼红。 宁硕微笑,松开搂着计迦楠的手,老实地插入西服口袋。 计迦楠也看到了来人,顿了顿,轻咳了两声后喊人:“二哥,你来吹风呢?” 谈之醒懒洋洋道:“矜持点,外面呢。没眼看。” “……” 计迦楠跺脚,马上收敛了她的温柔客气,转而放箭:“那你就进去,关门。” “……” 宁硕夹在两人中间失笑,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计迦楠的脑袋,示意她别这样。 谈之醒真是直接就进去了,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秒。 到桌边时恰好见他老婆似乎转动脑袋在找他,见到人的那一刻,顿了下,微笑:“去透气呢?” 谈之醒和她关系不算亲近,两人相敬如宾,一直比较客气,所以她说话他永远一秒回应,点点头“嗯”了声。 南加故事 第89节 可能是宴席太热闹了,酒过三巡后,她也懒洋洋起来无事可做,就难得和他闲聊了句:“那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外面有人。” “哦。” 谈之醒也是难得跟她说说话,这些话也不好吐槽给别人听:“宁硕那俩玩意在。” “哦~”她这句语气含了笑,“宁总和迦楠很浪漫。” 谈之醒懒得点评,端起酒喝了口。 杭若说:“年尾大概就喝上迦楠的喜酒了。” 谈之醒瞅了瞅她,深深叹了口气。 杭若失笑,更加难得地安抚起老公:“宁总也是这充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跟别人你还不放心。” 谈之醒薄淡地扯扯嘴角:“跟别人?”他眼皮都不抬,“你瞧瞧这城里,哪个够得上的,她腿都得被打断了。” “这不就是了吗?宁总不是完完全全,和迦楠般配得很么?” “呵。”谈之醒还是不想谈。 杭若笑得挺欢乐:“别叹气了,这结合是喜事了,不出意外,嫁妆都可以准备起来了,多备点。” “什么嫁妆?还多备点,”谈之醒一边倒酒一边说,“那小玩意都说姓宁的结婚我给不了两百块份子钱了,我还给她什么嫁妆。” “是嘛?你可以就给宁总两百元份子钱,给迦楠两千万什么的,中和一下。” “……” 他瞬间摊手:“老子没钱,她要我命吧她。” 杭若失笑。 两人一晚上说着他们的事,说得已经板上钉钉仿佛明天就要忍痛给嫁妆了。 谈之醒也就没再去找计迦楠不痛快。 计迦楠在锡城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回充州。 工作继续,忙碌也快乐。 二月底,有一天计迦楠在公司听到楼下安保人员给她来电,说是有个女人自称是她妈妈,要见她。 计迦楠脑子一嗡,拧起了眉头。 让人把她打发走了。但是过后两天,她每天都来,被赶走了第二天还来。 计迦楠虽然从头到尾面都没见上一个,但是被她烦得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跟宁硕,或者二哥说一声。 她最近其实完全没时间去和她见一面,聊一聊,两个公司,加上宁池安最近做了手术,每天都需要去探望,她哪里能腾出什么时间去花在那夫妻俩身上,当然,主要是她觉得没必要,她的时间可金贵了。 宁池安术后恢复不错,偶尔闲着没事又给计迦楠重新讲起了他那个故事。 二月的最后一天,那天早上在浴室洗漱时,计迦楠看着进去的男人,跟他说:“我晚上下班约了朋友,晚点再去医院。宁硕哥,你自己安排吧。” “什么朋友啊?不带老公?” 她一笑,对着镜子里的他,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宁硕有模有样地叹气:“行吧,不是男的就行。” 计迦楠:“就是男的。” 他边取剃须刀边瞄了眼镜子,似笑非笑:“那你今晚完了,计总。” “……” 计迦楠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出去了。 一会儿下楼上班,到车里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 宁硕从车外经过,问她怎么了。 计迦楠一看他就想起来了:“都怪你早上惹我,我出卧室的时候,忘记戴我的手表了。” 宁硕微笑,伸出自己戴着腕表的手:“这个给你。” “不用了,算了。”计迦楠摇摇头,摸摸自己空荡荡的手,“就是有些不习惯。” 见她又下意识在盯着上面那道疤痕,宁硕弯下腰凑近去看,温柔表示:“没痕迹了,不用戴也行。” 计迦楠很清醒:“你这是为爱近视了,它明明还这么深。” “哪儿深了,”宁硕伸手抚了抚她雪白得泛光的纤细手腕,“多漂亮,我们宝宝哪儿都漂亮。” 她笑了笑,收起手:“拜拜,宁总。” “嗯,计总自己小心点。” “ok~”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车库,一路同行到公司附近,一个左转一个右转,各自上班去了。 这天晚上,计迦楠没安排加班,也没约什么朋友,她因为被那女人烦得没办法,不想她每天都到京景大厦去,那栋楼数不清的公司,传开了她怕影响谈家在城里的声誉,加上被二哥三哥知道了,那要是生起气来就不好了。 她可能终归是留了一点恻隐之心,不想闹太崩,只想和他们一辈子不相往来,安安静静,谁也不打扰谁。 计迦楠约了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打算两句话说完就走了,她不想吃饭,吃不下这顿饭。 到时那两人已经在了。 临街的包间里,这还是计迦楠第一次正面看到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都和她不像,丝毫不像,如果没有dna,她打死也不相信她与他们有任何血缘关系。 两人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颇为欣喜的模样。 计迦楠别扭至极地摸了摸今天空落落的手腕,阖上门迈开腿走了过去。 她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两人已经快喝完了的咖啡,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你们好。” “跟爸爸妈妈这么客气做什么?”女人马上道,表情有些责怪,当然笑意还是挂在脸上的,“你说你约这地方,也吃不了饭,现在是饭点了,要不我们上楼边吃饭边说。” “你们去吃吧,我约了朋友吃饭。” 女人眼神揣测地看了看她:“你是故意不想跟爸妈吃饭的吧?” 计迦楠和他们对视了几秒,渐渐也淡然下来了,平静道:“嗯,没那个必要。” “你说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的亲生父母花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想接你回家,你连饭都不跟我们吃?”她质问完又露出一副格外伤心的表情,“你这不是在拿刀剜你父母的心吗?” 计迦楠:“我不是不跟你吃饭,我是,从头到尾都没跟你们认这门亲。” “你……”女人噎住。 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了腔:“你这孩子,你不看看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们是你亲生父母,你说不认就不认了?” “我凭什么认呢?”计迦楠毫无压力地直视他,“我是为什么会成为别人家的女儿,二位不知道吗?” “你……”他也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但是他还有老婆在,老婆已经帮忙开了嗓子,指着她皱眉道:“当时把你放外面是为了你好,你这么不感恩父母良苦用心,反过来责备我们,你这几十年享的福,说到底也是托你亲生父母才有的你知不知道??” “呵…”计迦楠笑了声,“这说法也是少见,把我…”她微顿,似乎不想把自己代入到这桩她极为反感的事情里,“把一个婴儿随手丢在外面,是为了她好?” “那不然你就死了,你说呢??”女人很有道理地质问她。 计迦楠冷笑了声,看了眼外面飘起的霓虹灯,看着充京华灯初上的繁华,觉得一刻都不想在这浪费了。 “就这样吧,你们也知道我的态度了,以后不要去京景找我,那地方是我三哥的,被他知道了你们讨不了好。” “你这是拿你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来威胁你父母吗?有你这么混账的女儿吗?”男人怒怼她。 计迦楠朝他微笑,恍若未闻地继续嘱咐:“也不要去宁氏,那是我男朋友的地方。他们一伙的,一个知道了全都知道了,到时候,眼下这点破败的血缘关系,也保不了你们了。” 起身时,对面的女人也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了,冷着脸又着急地问她:“这说的是打算断绝关系了是吗?” 计迦楠脸色寡淡:“从来就没关系,什么断绝,用不上。” “你…”女人抬手指她,痛斥道,“当初就不应把你直接扔垃圾桶,应该把你掐死了再扔!或者直接丢到海里去让台风冲走算了!!省得被那家人捡去了,白生生送给他们一个女儿,现在一生富贵了转头看都不看一眼怀胎十月生她的亲生父母,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出生就掐死了,一了百了!” 计迦楠定定看她,努力抑制住眼神的闪烁:“你说什么?垃圾桶?” 还坐着的中年男人忽然冷笑:“那家人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跟你说实话?没跟你说你就是垃圾桶里捡的?不是电视上的玩笑,当初就是该把你掐死了再扔进去,就不会命那么大在垃圾桶里淋一夜雨还死不掉被人发现了。” 他似乎深怕刀子不够锋利,一字一句把细节都给她血淋淋地摊开在面前。 “当初那个捡你的环卫工也是该死,没事找事,”他一脸怨怼,又冷笑看她,“她就应该把你连同垃圾一起运走了!” 计迦楠笑了笑,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后,转身出去。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仰头透过绮丽的商业街,还能看到不远处几栋直耸云霄的大楼。 京景大厦对面是宁氏大厦,再过一点,那栋最显赫,位置最处于市中心的,是京政大楼。 计迦楠想打个车回去,但是商业街车子进不来,只供步行,只能托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公司去。 路上喧哗热闹,这个下班的点处处是三三两两的人,情侣,夫妻,一家三口,反正大家都其乐融融的,没有人像她这样,被生她的人、把她带来这世界上的人如垃圾一样丢在垃圾桶里,淋了一夜雨。 计迦楠想着这个画面,好像怎么也无法接受,以至于脑子好像塞了一团雾气进去,格外的昏沉。 一路晕晕乎乎走回京景大厦,进车库坐上车也没马上启动,觉得累得慌。 休息了会儿,好一些了,她才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高峰期,刚到路口就堵住了。 一安静下来,她在想不知道找谁去,还是一个人回家。 去医院不合适,怕脸色不好让宁池安反倒更担心。 找宁硕…他也应该一眼看得出她脸色不对了。 而且,她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呢,他费尽心思,一瞒再瞒,最后要是知道 ,他应该会很挫败吧,会很心疼他的小迦楠吧。 原来父母曾经说的,在福利院抱她的,曾经宁硕口中说的,宁伯父说的,这统一的口径都是骗她的。 甚至,那天晚上被她追问到没办法,宁硕脸色深沉地去了阳台抽烟,思索几番跟她说的“真相”,还是骗她的。 他不敢跟她说,觉得不应该让她知道这些,是吧? 所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只是,原来连那么不堪的来路,连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出身都不是她的起点,原来那两个人,不止没想着医治她,没想着解脱而把她随手丢在路边,而是直接把她丢在了,垃圾桶里。 这是亲生父母可以做出来的事吗?一个月的孩子,他们丢在垃圾桶里了,刮着台风,下着雨,就这么丢了。 南加故事 第90节 现在还觉得,应该掐死了丢进去,一了百了。 从她这讨不到好,他们恨不得回到二十四年前,那个台风夜里把她掐死后再丢掉,他们真的恨得牙痒痒。 计迦楠头痛欲裂,好像被从天堂拉入地狱,跌得全身骨头头痛,呼吸困难。 眼睛湿了起来,她拿起手机想给计晚茵打电话,想找她的妈妈,计晚茵才是妈妈,才疼她。 可是后面忽然传起喇叭声。 一抬头,前面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完,路口车子穿行交叠,只有她原地不动。 喇叭声此起彼伏催着她,回过神来,计迦楠马上丢下手机,脚下刹车松开。 松得太猛,车子飞速窜了出去。她还是想去医院,是直行,右手边转弯过来的车子速度也飞快,两辆车毫无避让地在路口最中央的地方碰撞在了一起。 一声巨响四面八方响彻在繁华的市中心,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踩了刹车,停下去看事故中心点。 那声音连不远处的几栋大楼都有所耳闻。 宁硕在穿衣服,整理完领口正伸手拿桌上的打火机,忽然门被由外匆匆打开,一个秘书对着他说:“宁总,前面路口有车子翻了,听说是一辆黑白色的迈巴赫,车牌有个9,您要不要去看看……” 计迦楠的生日是六月九日,所以当初给她的车子选车牌,这两个数字自然都有。 宁硕怔怔看着秘书,回想刚刚那一声轰隆巨响,眉头一刹跳动。 回过神,他迈开腿直接冲了出去。 坐着高速电梯到车库,上了车飞速启动。 大厦距离路口不到两百米,高峰期也如入无人之境,一眨眼就停在了闹哄哄的路口。 社会车辆一大堆堆积在那儿,路口水泄不通,其他救援车辆还没到。 倒是从来不需要加班的谈之醒已经驱车准备穿过了,那一幕,他从始至终最担心的一幕被他猝不及防地亲眼目睹。 此刻人正徒手掰着那变形到扭曲的车门,怒喊着人:“迦楠!!” 宁硕急刹在路口,下了车冲过去,推开跟着谈之醒的几个下属,自己抓着破碎的车玻璃撕开,满眼盯着里面双手都流着血倒在中控台里的女孩子。 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第56章 只要她喜欢,都给她。 原本漂亮奢华的车子此刻像个破碎的玩具, 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 宁硕不知道怎么撞给撞成这样,直到附近的人在议论,说那辆迈巴赫是翻车, 滚了一圈后车身又平了下来。 正撕扯开车门的男人动作僵住, 目眦欲裂,猩红的眼定定望着车厢里一动不动, 倒在中控操作台的女孩子, 呼吸都轻了。 他轻颤的手伸进去,找到被挤压变形的纸盒, 像当年一样疯狂抽出一沓纸按在她血淋淋的双手上, 脖颈上, 额头。 全身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血, 衣服全泡在血水里了。 另一头,谈之醒进去先伸手握住计迦楠一只手腕, 隔着湿漉漉的血疑似在感受她还有没有呼吸。 宁硕看到这一幕,后糟牙都咬碎了,不可思议地抬眸看了看他,似乎下意识想让他别做这些事。 但是……理智又让他咽住了喉咙里的怒喊。 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谈之醒去感受她的呼吸。 他也怕。 “有一点, 也好像……”谈之醒话没说完, 也不知道是心慌还是说不出口,“快点,快点。” 他还是觉得有救的,事故的第一秒他就冲过来了, 没耽搁, 一定没事的。 只是整个驾驶座都变形了, 东西卡住计迦楠的腰和上半身, 要把她抱出来不容易。 宁硕双手都已经流了血。大片大片的玻璃与车门的金属, 破碎的方向盘,他全部使出力气全部给它掰开了。 救护车与消防的声音由远而近,打破了原本美好的充州夜色。 在救援人员上前之前,宁硕把那抹似乎破碎得好像一碰就要化的身子扶起来靠上座椅,小心躺到他臂弯里,再搂入怀中一点点抱出来。 救护车担架已经停在边上,宁硕小心翼翼把她放上去。 风大,他脱了自己身上的西服给她盖上去。 她毫无知觉,双眸紧闭,发丝缭乱散开在肩头,身上的针织裙大面积泡着血,脖颈也都是红的,就像个破碎的娃娃。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宁硕感觉她好像在一步步远离他一样,他甚至想不出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像早上在浴室那样,和她玩闹开玩笑的场景。 回过神来,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迈开腿跟着上去。 谈之醒没上,手里握着从车里拿出来的计迦楠的手机,静静望着走远的男人,望着车子一动没动。 边上的下属递给他纸巾,他没接。 下属小心地劝他说擦一擦,好开车。 他终于接过纸巾按在自己沾满鲜血的掌心上,擦完才发现除了计迦楠的血,他自己手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割了一个长达四公分的口子。 盯着那个一直在冒血珠的伤口,想到计迦楠浑身湿哒哒,像泡在染料缸里被捞上来,不知道身上伤得多重,他掌心的纸忽然被恼火地砸在了地上。 下属连忙蹲下去捡起来,知道他现在气急攻心了也不敢说话。下一秒看他大步流星走向停车的地方,人就自动停下来处理事故。 警察过来问开车的是什么人。 “那是我们谈先生的妹妹,他着急要去医院了,我来处理,我来。” 谈之醒远远的听到这一声,想起计迦楠买车前,三天两头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喊着买车,每次见面就是撒娇喊着“二哥,给我买车~”。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特别不想听她这些话,觉得这孩子叛逆又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的车技,也不想想她还有个爹娘,老喜欢玩火。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就想着,她要是能平安无事,他以后就什么车子都给她买,车库里的车子都给她,反正他也不喜欢开那些花里胡哨的跑车,都给她,只要她喜欢。 他一点没有觉得以后不能再让她碰一下方向盘。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不怕了,反倒怕的是,人回不来了。 出着神直到手下的人跑过来敲了敲车门,看着他恍惚的脸色试探性地问他:“谈先生,你,怎么了?要不我来开?我送您去医院?” 谈之醒终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启动车子开去了宁氏医院。 距离不是很远,也就一点五公里左右,几个路口就到了。 人已经被送入了手术室。 门口也有了几个人,恰好在医院探望宁池安的谈慎履听到消息已经过来了,脸色还没缓过来,还很震惊地盯着手术室亮着红灯的门。 也有借口出去走一走而离开宁池安病房过来的毕丛雲。 两个大人都不可思议,有时看看手术室,有时也看看宁硕。 那条长椅上,从来身姿笔挺、从容有度的男人微微弯下了脊柱,手肘撑在双膝,双手掌心铺开大片鲜血,还有一些顺着他的手缓缓流在地上,明显是他自己的伤口。 护士过来要给他处理伤口,一看不止双手,白衬衣上模模糊糊地也跟挑染一样,铺开不少鲜艳的红色。 她有些迟疑,问道:“宁先生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宁硕低垂着首,仿佛听不到。 毕丛雲猜测他身上的血不是他的,只是手受伤了,这话听着怕是更希望这些血是他的,而不是迦楠…… 她轻声让护士给他的手擦了上药就好了,其他不用管了。 护士听话地闭了嘴,埋头取出棉签,一点点小心把他双手的血全部擦拭掉,又去上药。 这时候一直没动的男人终于坐直了身子,挥开手。 护士动作停住,扭头去看毕丛雲,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沉默盯着手术灯的谈慎履这时候终于出声,嘶哑的嗓音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说:“包一下,好得快。” 但是话音落地,长椅上仿佛出神的男人还是无动于衷,无知无觉。 毕丛雲看他手心虽然还在微微渗血,但是不算太严重,知道他此刻没那个心上药包扎,不想人碰他,就点点头示意别给他擦药了,指了指谈之醒,示意给谈之醒看伤口。 谈之醒就割了一道口子,宁硕去后撕扯那些玻璃都跟握沙子一样直接拿在手中,他没太出得上力。 他直接转过身子拒绝了,拧着眉面着墙,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处理伤。 护士拎着药箱只能离去。 谈之醒的老婆与护士擦肩而过,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快速地走来了。 人到他身边后,一看后面椅子上的宁硕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就拧起眉头去看自己老公。 谈之醒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今天穿的深灰色衬衣,看不太出来。而宁硕,本来他也不太穿白衬衣,还是情人节那天,计迦楠说的一句白衬衣好帅,所以他最近常穿。 杭若看着谈之醒时而出神时而紧皱的眉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谈之醒回神看了看,几秒后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他妻子。 杭若跟他轻声说:“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话落又去和谈慎履说话,同样也是说着,三叔放宽心,迦楠不会有事的。 现在除了这些话,也没法说什么,即使谁也说不懂具体是怎么样的。 听说了这桩事故的谈家人都在短时间内赶到了,谈家的大哥大嫂也在京政里上班,此刻和父亲谈慎铎一起到了。 他不可思议地问谈之醒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这么严重的事故?” 谈之醒哪里知道,他就目睹了翻车的过程,至于为什么翻车,他什么都不清楚。 眼看他转开脸痛苦地闭上眼,谈慎铎皱眉叹气,挥手让大儿子去查,一定要彻查。 本来这事该谈之醒来处理的,他向来和计迦楠走得亲近也关心她,出了这样的事最痛心疾首就是他了,但是他眼下没有那个想要查真相的心思,他疲惫得想倒下,只是不敢休息,怕一转身就错过了什么。 谈之醇收到了父亲的指示,马上就打了电话找人去调监控。 虽然警察已经判定对面的车子转弯没有让直行负主要责任,但是计迦楠速度过快也有次要责任。 可是他们自己家人,肯定都不愿意相信她怎么会在路口那么开车,她每天在那儿上班,那个路口的路况她应该是最清楚的,不应该会莽撞到车直接翻车,出了这样骇人的事故。 谈之醇刚进入电梯离开,这边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医生和护士出来,看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此刻抬起头朝他看来的年轻男人,略显压力地出声阐述了一下病情。 “病人脊柱骨折……” 南加故事 第91节 就这一句,已经让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尤其距离医生最近的谈慎履。 他目光抖动,闪烁间全是不敢置信。 医生又接着说:“脑部中度震荡,肋骨与小腿都有不同程度骨折,这些都是剧烈撞击与翻车时带来的伤……” 一通病症简约说完,最后是一句病人现在失血性休克,下病危通知书,问:“是,谁要签字?” 整个手术室门口,静若源潭,毫无气息。 医生认得谈慎履,他最近十天里有九天会在医院活动探望他老朋友,也就是这个医院的董事长宁池安,但是似乎也听说他们少东家,和现在的病人是未婚夫妻关系。 虽然手术签字正常在病人没结婚的情况下,父母亲又在,肯定是后者来签字,但是医院是宁家的,宁硕此刻又在,他也就本能地关怀性问了一句,谁要签。 说完没人出声,医生也很理解地没有动静,无声等着。 终于,谈慎履缓缓伸手,想签字,但是一动身人就晃了晃。 在一侧的杭若马上伸手扶他:“三叔。” 谈之醒也走了过去搀扶。 他艰难地摆摆手,示意没事,缓了缓神与紊乱的气息后,抬手接过护士递来的笔,在那纸上签上名。 医生与护士又进去了,走廊恢复了寂静。明明人很多,莹白的灯从头到尾亮了两排,可这一处却像夜深人静一样,连呼吸声仿佛都不见了。 宁硕在看谈慎履过去签字后,就阖下了眸,谁也没看,动也没动。 一个小时过去,隔着一个多小时车程的谈之醅从锡城过来。 奔到医院看到宁硕身上那身血,他喉结翻涌了几番,欲言又止,脑子里浮现出前几日在他婚礼上意气风发,整晚在瞧计迦楠的画面。 谈之醅转头问谈之醒怎么回事。 可他难得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沉默着没给他开口。 杭若替他说了事故情况。 听到车子翻了,谈之醅眉头一跳,马上问那人呢? 杭若不敢在谈慎履面前再提病危通知书那几个字,就只对他轻轻摇摇头。 谈之醅呼吸急促起来,本想去和谈慎履说说话,但是这时候,谈之醒身上的手机“噔”了一下,似乎有消息进来。 本来以为是自己的,他没理,但是想想,那声音似乎是计迦楠手机的,他就伸手放入口袋掏了出来。 以为是她工作上的消息,结果按了下开机键,亮起的屏幕弹出来的信息,内容让他眼神深邃起来。 号码没有备注,但是内容写着:“你不想认你亲生父母也可以,但……” 后面的看不到了,首页只显示了这么多。谈之醒戳进去,但是要密码才能进她手机。 他眉头一皱,下一秒想起什么,抬头看对面长椅上的宁硕,走过去:“你知道迦楠手机密码吗?” 大家都看了过去。 宁硕拧着眉看谈之醒手机里显示的那几个字,伸手往屏幕上点了几个数字。 计迦楠手机是指纹锁,密码就随便弄弄搞得尤其简单,三个六三个九,她生日。 有一次宁硕无意中看到,调笑她这密码不怕被他知道了,进去偷窥偷窥,她说他手机都有她的指纹,她还怕他偷窥。 宁硕的手机确实有计迦楠的指纹,因为她还挺喜欢他的东西的,像喜欢他的打火机一样,对他任何东西都感兴趣,他就录了个指纹给她,方便她玩。 屏幕亮了,谈之醒火速进入信息点开那条新消息。 “你不想认你亲生父母也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们赡养费,就算没养你你也是我们生的,你得给我们钱补偿这生育之恩。两千万,不多,我知道你有这个钱,你钱多得是,要是不给我就天天上京景去找你,我让你和你们家在这充州里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谈之醒握着手机的手指骨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如果不是这个手机很重要,当下已经被他摔了出去。 这两人显然还不知道人已经出事故了,还不甘心地发来勒索。 宁硕也看到了内容,此刻眼底的黑已经深不见底,看向谈慎履,一老一少对视一眼。 谈慎履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去调查事故原因的谈之醇找他。 计迦楠的大哥年纪和她差了太多,又不是从商的,人比较严肃,所以计迦楠也不敢在他面前撒娇要车什么的,这些都只敢在谈之醒面前来,反正谈之醒每次都说要揍她但是还不是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他就怒气滔天把人送去蹲牢饭了。 因此谈之醇从头到尾不知道计迦楠那个什么鬼玩意亲生父母的事情,打电话来问谈慎履,说她今天去什么咖啡厅见一个夫妇,问谈慎履认不认识那一对,是谈家的亲戚吗?谈之醇完全没印象。 他没印象,但是谈慎履一听就知道那所谓的夫妇是什么人了。 手术室门口的安静让他听电话的声音都散开了,好像开着免提。 几个人都听到了通话内容,加上那信息,所有事情就已经都明了了。 谈之醇在电话中还表示:“迦楠从出那咖啡厅的包厢就脸色不好了,一路自己从商业街走回到公司的,然后就开车出来了,就那么两分钟的功夫,就出事了。” 谈之醒忽然无力起来,痛苦地在椅子上坐下,弯下了身,低喃:“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一个人去见那俩老东西,这个傻瓜!!” 谈慎履轻吁口气,闭了闭眼,也异常心疼他的小迦楠,没想过到头来还是逃不过那所谓父母的折腾。 他知道宁硕已经跟她编造了一个不好不坏的谎言,可最终还是被她知道了,还是躲不掉,还受了这一身伤。 他缓缓走过去,把手机给谈之醒,拍拍他的肩头安抚他:“算了,去吧,去跟你大哥说怎么处理,三叔累了。” 谈之醒接过电话起身走远了。 谈慎履被杭若扶着回去坐下,缓了缓,终于还是忍不住沙哑地说了声:“我的小迦楠啊,是命不好,爸爸也没能帮她扭转。” 杭若一听这心如死灰的发言就吓坏了,马上安抚他:“三叔,您别这么想,迦楠会好的,她还小呢身子骨好不会挺不住的。她还有父母要照顾呢,怎么舍得有事呢,是不是?您放宽心。” 谈慎履放远的神色似乎在畅想那个女儿承欢膝下的画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想象也是要力气的,她现在这个样子,浑身的伤,光疼都要疼死了。 手术漫长而缓慢,黑夜不知不觉席卷了充京城。 不知几时,宁硕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洗手上又流淌了一整个掌心的血,拿水泼了泼不知为何有些睁不开的眉眼。 看着水池里顺着水流飘走的红色,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计迦楠被他从驾驶座抱出来放在膝上安抚的画面。 这一刻连那个画面都是奢侈的,至少那会儿她还鲜活得很,只有手腕受伤,还放声在他怀里哭,梨花带雨可怜巴巴。 他一边怕她疼,不断给她捂着伤口;一边被一个女孩子哭得,人生中第一次手忙脚乱。 她总是说他万事不入心,没什么能让他动容的,可宁硕这一刻,心都疼碎了。 第57章 会好的 晚上九点, 充州市区下起了毛毛细雨。 毕丛雲不好在外面逗留太久,已经回病房了。 那个点宁池安恰好苏醒,她看着看护在伺候他喝水, 自己坐在一旁心事重重, 如果是往常,她会自己去照顾他。 宁池安倒是也没注意到这点细节, 他一惯是希望她不用自己忙活的, 让别人来就行,病房里光看护就好几个。 只是喝完水, 想着醒来没看到两个孩子, 他就不禁问毕丛雲:“迦楠来过了吗?是我在睡觉吗?” “哦…”毕丛雲回神, 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很快稳下来了,顺着他的话假意人已经来过了, 微笑道,“是啊,你刚睡着,她就不舍得吵醒你了, 说改天再来看你。” 宁池安眼底立刻就挂满了笑, 点点头:“我们迦楠就是贴心,跟女儿一样。” “嗯,有迦楠,你自己不生一个也不遗憾了。” 宁池安格外圆满地点头, 笑得很温柔:“从小我抱大的。那宁硕呢?他今晚也来过了?已经走了?” “他…还没来, 一会儿应该会来的, 只是今天加班了, 所以早早就跟我说你要是困就休息吧, 他可能来得挺晚的。” “我不困。”他温和浅笑,“他忙就让他们都不要来了,人在国内,随时能看,不用每天大半夜地来。” “嗯,行,我改天跟他说。”毕丛雲极为配合地点头,“迦楠好像说,她最近忙,宁硕不是又给了她一个公司吗,她要…出差,对,是说要出差,所以接下来几天也不一定能来看你了。” “是嘛。”宁池安感慨了句,“这么忙啊,那宁硕不能给她太多事情,忙起来累着了可不行,小女孩儿就不能跟他比。” 毕丛雲微笑:“他有分寸的,迦楠说,她不忙,宁硕就要忙,两人更见不了面。小孩子这心思你不懂。” 宁池安失笑,摇摇头:“是不懂,原来小姑娘打的这个心思啊,那行吧,那我就装作不知道了。” 毕丛雲配合着浅笑。 宁池安环视一圈今晚格外静谧的病房,还是不禁感慨:“一天没见到我们小迦楠,还有些不习惯,早知道她要出差,就该让她喊醒我的。” 毕丛雲一边忍着难过一边微笑,说:“你自己都说了,随时能见,转头就迫不及待想小迦楠,这你哪儿能说服得了他们不来。” 宁池安被说得失笑,点点头也没否认。 毕丛雲回来有半小时了,很担心那边手术室的情况,见已经把宁池安的问题都回答遍了,就起了身:“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先休息吧,我打完就回了。” “不着急,你忙你的。”宁池安抬起手挥了挥,“走动走动,坐久了累,去走走。” “嗯。” 毕丛雲应完就出去了,离开宁池安所在的楼层,下楼去了手术室。 一出电梯看那边还是站着诸多的人,没动,就是手术还没结束。 她叹口气,也没有过去了,在外面站了会儿,就回了楼上。 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不大不小,凉意却灌满手术所在的一整个楼层。 年后回了日本的计晚茵在深夜十点半冒雨赶到,谈之醒夫妻下楼接她。 到了手术室门口,和坐在那儿一脸疲惫忧心的谈慎履面面相觑,又怔怔转头去看还没熄灯的手术室,满眼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前两天才给我发消息的,怎么……” 谈慎履也不知如何回答前妻,拧着眉头一脸愧疚,半晌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 计晚茵的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掩唇抽泣,不敢相信元宵节那会儿还活蹦乱跳在她身边喃喃着她要结婚了的女儿,再见面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谈慎履见此,扶着椅子站起来,再艰难还是准备安抚安抚她。 只是还没说话,手术室的灯骤然熄灭,持续了四个小时的手术似乎结束了。 大门被打开,身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由内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看谈慎履。 谈慎履早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医生,呼吸都屏住了。 医生也没耽搁,马上就开了口:“算是抢救过来了,但是还要观察几天,看能否渡过危险期……” 话音方落,眼前的人直接松了大口气,垂下眸深呼吸。 南加故事 第92节 医生看一眼站起身的宁硕,朝他点点头。 接下来听到的什么,宁硕已经不在意了,他只觉得“抢救过来”那四个字落地,心口的钝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 所有人都精神了些,只有计晚茵的哭泣声还是在手术室门口飘散着,还是心疼她的迦楠,心疼碎了。 谈慎履缓过神来,终于认真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哑着声说了句:“没事了,别哭,没事的。” 他也没太有精力去说什么,四个小时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心脏被人插了一把刀,随时被抽出来。 谈慎履让谈之醒夫妻照顾一下他们三婶,他去看看迦楠。 医生把人送去重症监护室。 宁硕上前匆匆看了她一眼,他家小迦楠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雪,乌黑长发散在床上,衬得她仿佛雨夜里的闪电,仿佛下一秒就如电光一样要消失。 宁硕忽然按住推动的床,车轮声停下,他弯下身,手缓缓伸过去,碰了碰她的脸。 冰冰凉凉的,好像在隆冬里淋了一夜雪。 她最近明明时常感慨,年后的充京城气温回暖得非常明显,她很喜欢。 计迦楠喜欢不暖不热的城市,喜欢温度适宜的海风,喜欢和他一起晚上在阳台俯瞰整个宁洲湾的海浪,不着调地说说过去,说说未来。 现在这样,宁硕做梦也想不到。 “宝宝……” 那种钝痛感似乎又席卷而来了,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无法呼吸。 谈之醒发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让护士赶紧送病房去。 车子从眼前划走,宁硕徐徐站直,闭上了眼。 谈之醒总是看不过眼他们俩腻腻乎乎的,但是从远去的病床收回眼神时看到好友闭眼的那一瞬,敛去的那些无止境的痛苦模样,他顿了顿,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会没事的。” 这是知道计迦楠和他在一起后,谈之醒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其实连他自己也一分把握都没有,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危险期要怎么扛过去,她难熬,他们也难熬,但还是下意识安抚宁硕。 重症监护室被安排在宁池安楼下那一层,一群人到了那边一间病房坐下说话。 宁硕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直到临近十二点了,谈慎履忽然想起来什么,在对面跟他说:“宁硕,你换身衣服,上去看看你父亲。” 正在交谈中的众人声音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坐在单人沙发中,脸色格外阴沉的男人。 谈慎履说:“你母亲刚刚说,他还醒着,你去看看他,别让他想着怎么今天晚上一个都没去。”话落,又多加一句,“不要跟他说迦楠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病房中更显静谧了。 宁硕安静了几秒,起身。 毕丛雲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给他拿了身衣服来,大概猜出来他今晚不可能离开医院吧,可身上都是血渍,也没法出现在他父亲面前。 换了衣服宁硕就过去了,宁池安确实还醒着,见到儿子,似意外又似乎也理所当然,微笑道:“这个点了,还来。不会才下班吧?” 宁硕点头,扯了扯嘴角说这两天都加班,走过去坐在床边椅子,看了看他,又像往日一样问:“怎么样,今天感觉还行吗?” “还行,这几天都不错,不用担心。” 他无论好坏都跟小辈说不用担心,不过宁硕看他脸色确实还不错,就点点头,没像平日一样还多嘱咐他两句什么。 “迦楠要出差了?”宁池安问他。 宁硕顿了两秒,点头:“嗯,对。”这些话都是毕丛雲跟他通过气的,“她这两天不来了,过一阵再来看您。” “过一阵,去那么久啊?”宁池安眼神探究。 宁硕颔首:“我忙,她去两个地方,我去不了只能麻烦她了。” “那你也不能老放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宁池安叹气,“迦楠还小,这又忙还又老出差,回来不得瘦一圈。这说得,我都开始想我们小迦楠了。” 宁硕浅笑,看着窗外的雨幕,眼底尽是凉意。 是啊,他也想,想疯了。 好在宁池安看时间不早,很快就打发走了他,让他赶紧休息去。 宁硕没有像平日一样,应归应,还至少多待小半个钟,今晚他点完头就起身了,说:“外面下雨,那我就走了。您多注意点,别着凉了。” “行,放心,”他温和微笑,“你妈妈都在,她可仔细了。” “嗯。” 宁硕走了,到门口时和在外面站着的毕丛雲对视一眼,说他下楼去,有什么情况给他打电话就行。 毕丛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接着指了指他受伤的双手: “迦楠会没事的,你去上个药,包扎一下。”怕他不愿意,她多说了句,“这样露着伤口开不了车,什么事都办不了,你这几天要办的事情多了,都照顾不了迦楠了。” 宁硕点头,迈开腿离开。 楼下病房门口,谈之醒正和老婆出来,看上去要走了。 他见了人,也跟宁硕说:“你这手,处理一下。我回家换身衣服就来,晚上我也在这。” 宁硕没说什么,点点头,先去了护士站处理伤口。 两个掌心伤痕累累,只能全部包扎起来,那模样看着伤势很重,但是一想到计迦楠那身伤,浑身多处骨折,甚至脊柱也……宁硕就不敢相信。 这一刻想起来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小迦楠怎么会忽然之间就伤得这么重,还在危险期。 他握住了手心。 护士低头丢个棉签的功夫,一抬头就见男人缠着纱布的手握成了拳,鲜血滋滋从他手心渗透过白色纱布,晕染开来。 护士惊呼:“宁先生,您别,别…快松开。” 深夜的护士站寂静非常,男人站在灯下,莹白的光铺满他俊逸的眉眼,却不知为何眼底还翻涌着墨一样的气息,周遭温度冷得好像下一秒有场风暴席卷而来。 护士不敢去和他对视,只是小心翼翼地去拨开他的手指,又动作非常轻地打开了结,拆开刚刚才缠上的纱布,重新取了棉签擦干净他手心模糊的血,上药,再次包扎。 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回家换衣服的谈之醒,还有他身体不好的父亲先行离开了,其他人都在。 谈慎履让计迦楠妈妈回家去休息。她擦着眼角的泪痕摇头,说她怎么回得去呢,回去睡得着吗,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我的迦楠……”她心都疼碎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妈妈也不想活了,我千辛万苦养到这么大的女儿,他们这么欺负。” 她潸然泪下,哭声不断。 谈家的大儿媳妇去安抚她,效果也不大,她又伤心又生气,哭着哭着,说无论如何不能留那两个混账了,亲生父母也不能留,留他们只会害死她的迦楠。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舍得这么对她的迦楠,哭诉道:“她从小吃的苦就够多了,她那么可爱,他们把她丢在那种地方,在医院发着烧难受,每天都哭,却只有护士抱她,他们现在还这么对她。那一家子畜生。” 等谈之醒回来了,一直沉默的宁硕就起身与谈之醅一起跟他出去了。 找了个空的病房进去,一坐下谈之醒就说:“老大说人是已经找到了,那俩老东西。以敲诈勒索罪先扣在了市派出所,虽然死不承认,说那是他们女儿……” 说到这个他就咬牙切齿,牙根都要咬断了:“但是这些做过的事,统统都狡辩不了,都已经承认了,而且听说那俩老东西家里有个亲戚的儿子,不是自己生的,后来没生出来,据说收养的。不成气候,我估计是这么的才处心积虑老是想把女儿要回去,而且这些操作估计是有人怂恿的。” 谈之醅点了根烟,抽了口,冷漠地吞吐出几个字:“都弄进去。” “肯定的,”谈之醒点头,“遗弃,骚扰,导致人出事故,勒索,这几个,我一定是一起上的,几个家伙一个都躲不了。” 半天过去,宁硕终于出了个声:“回头我见一见人,先让我见一见。然后就马上,尽快都给我送进去,这辈子,”他一字一顿,“一个都别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都不能出来。” 谈之醒和谈之醅都看着他。 宁硕坐在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眼神始终没有看谁,一直没有焦距地落在桌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气。 这说的这几句话,也是向来温和守礼的他第一次荒唐,荒唐地要谈之醒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一个不留。 兄弟俩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三个人一起碎尸万段丢进充州海去喂鱼,他也是真的做得出来。 把这个向来温和从容,柔情淡然的人逼到这个地步,他们俩也是有些意外,虽然很快也就理解了。 只是向来对他们婚事抱有一丝丝别扭情绪的两个人,今天起,默默的似乎都不再有那种情绪,甚至是潜意识里在祈祷,祈祷计迦楠尽快安然无恙,康复起来,这样两人就又可以甜甜蜜蜜的了,他就不用这个样子了。 说完这个,谈之醒又提起那个和计迦楠撞了车的男人,说是城里的一公子哥,他认识,开车速来快,喜欢飙车,迦楠遇见他也是不走运,人伤势也挺重,但是车子没翻,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也用不着去处理那边的事。 事情都料理完了,病房安静了下来。 谈之醒知道宁硕今夜是不可能离开医院了,就扭头去跟弟弟说:“之醅你回去吧还是?都十二点了。” “我不走了。” “别,你还是走吧,今晚大概率是不会有紧急情况的,你放着你家纪老师在锡城,还怀着孩子,你能放心?” 谈之醅是不放心他家笺笺,但是同样也不放心这里。 谈之醒把他扯起来,带出了病房:“走走走,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别在这打扰,我下楼抽根烟顺便送你,赶紧回去吧,放老婆一个人在锡城你能放心才有鬼。” 说话声随着门阖上而消弭了不少,渐渐地就不见了。 宁硕安静了会儿,又起身出去走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有一扇小玻璃能看到里面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人。 昏暗中,走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一身的寒气,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病房里那抹一动不动的身子,渐渐的,红了眼眶。 谈之醒抽了根烟缓解今晚的高压,身上被吹了一身雨丝,有些冷,最后一个人意兴阑珊地回了楼上。 没在原来那病房看到宁硕,回了大家在的病房也没看到人,找到监护室门口,果然看到有个人影在那儿。 他像原先等着手术结果那样,坐在长椅上,背抵着墙,仰头闭着眼,虽然眼皮阖着,也隔得老远,但能看得出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霾,模样极其痛苦。 谈之醒心里一刺,又想起医生说的危险期。 他个计迦楠挂在嘴边的没爱情的人,确实无法理解他们这种人,但是他大概能理解为宁硕眼下的这份担心和他的担心差不多,爱一个人的模样,就是和自家人一样,整天担心这担心那儿,盼着她哪哪都好,头发丝都别掉一根。 他压根不敢想象要是真出什么事,以后没有那个小玩意天天二哥二哥给他找麻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所以现在,蓦然就真理解到了宁硕对计迦楠的爱了,爱得深沉。 不过,谈之醒没来由地还是觉得,不会的,他有点盲目地相信宁氏医院的技术。 人走过去坐在对面。 宁硕动了动眼皮,睁开眼。 谈之醒意外地听到他主动开口。 “是不该让她开车的,总觉得她技术是挺好的,没事。”宁硕扯了抹今晚第一次露面的笑,只是格外淡薄,不达眼底,“跨年那天给她买车时,之醅还说,你们三叔家就这一个,你不让买是有道理的,让我别玩火。” 可他说,他家也就这一个,没什么,他不玩因噎废食那一套。 南加故事 第93节 谈之醒倒是不这么想,出声表示:“那又不是她技术的问题,后悔这个就没必要了,我也不觉得她以后就不能开了,搁我听到那样的消息,我也开不了车。” 谈之醒点了个问题:“她最大的问题是,那会儿心情不好不该开车,她应该找你,要么找我,只是……” 只是她为什么不说,估计是因为他们一直瞒着她,不舍得她知道,所以她就不想他们担心了,她大概率觉得自己能抗住吧。 想到这,谈之醒一晚上的理智忽然有些扛不住,心疼到有点崩溃地深呼吸。 宁硕也闭上了眼没有出声了。 会好的吧,他的迦楠宝宝会好的,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像六年前那样,带着想念飞赴南加,孤单又热烈地爱了他六年,会甜甜地藏他怀里雀跃地喊宁~硕~哥~ 第58章 迦楠不哭~(双更合一) 是夜一场暴风雨席卷了刚入春的充京城, 气温一下子降了六七度。 一夜至黎明时分,大雨初歇,些许骄阳千辛万苦从厚厚的云层里挤了出来, 若有似无地散落在市区各处。 宁硕一夜坐在病房门口, 一刻都没离开。 清早看着医生进去他就站在门口等,人出来后告诉他, 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再继续观察。 兴许是自家的医院吧,所以说完一些正常应该告诉患者家属的情况后, 医生还多说了一句:“宁先生宽心, 注意自己身体。” 他没说话, 目视着那一小扇玻璃内病床上的人, 直直看着。 医生点个头带着护士就悄然离开,去找谈慎履说情况了。 谈之醒刚好打完电话回来, 见医生走远了,马上走近紧张地问宁硕:“怎么样?还…行吗?” 宁硕点点头。 谈之醒松了一大口气,又说起自己去打电话的事:“你要是想见那几个东西,就下午吧, 下午那一家子狗玩意我就给你凑齐了。” 宁硕再次颔首, 转身又在长椅上落座。 谈之醒走到他原来站着的位置去透过那扇玻璃看里面他家小迦楠。 不看心情还好,一看那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管子的人他就一下子不好了,眉头深拧, 心痛, 只能转开脸不去看了。 眼见宁硕还在, 身上只着一身单薄的毛衣, 他不由道:“你去休息吧?到时候人出来了你进去了, 那老子真是忙死了。” “再待待,你走吧。”宁硕弯下身。 谈之醒看他挺直的脊背徐徐软下去,像一束稻梗被风雨席卷得立不住。 手肘抵在双膝,沉郁且疲惫的脸色看不太清,却显得整个人更加令人心焦。 谈之醒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自己先离开了,打算去休息会儿,等人走了换他来守着。 一早上去监护室门口走动的人非常多,来来往往的,都看完病房里的人就看外面那似乎完全不动的年轻男人。 谈慎履也劝不动他。 中午随意吃了几口毫无胃口的饭,宁硕就随着谈之醒与重新于锡城过来的谈之醅去了派出所。 人一被带出来,那个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就叫嚣着他们这是非法拘禁,“老子什么罪都没犯凭什么抓我?!!你们是干什么的?!” 宁硕抽着烟站在那儿环视三个人,夹着凉意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俩老的上面。 中年男人被关押了一晚上,面容略显憔悴,但是脾气已经被酝酿出来了,对上他的眼就怒不可遏地喊道:“你们凭什么无故拘留我们?!我不过就是给我女儿发了条信息,犯哪条法了?她钱还没打过来呢什么叫敲诈勒索!!你们这是诬陷!” 女人也紧跟着腔呵斥说:“她要是把钱打来了我们就再也不找她了,她死活都不关我们的事了,不然我们就还是她的父母,死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的存在。” 那好儿子也跟腔:“就是!有本事让她不是我们家的,不然她必须赡养我父母!!不然我就去告她!告死她!” 宁硕走过去,抬起脚一把踹在他腹部上。 被巨大的冲击撞得人飞滚到了墙边,摔倒在地上,身子蜷缩起来。 那俩老夫妻还没反应过来,宁硕走近又一脚上去压在他胸膛上,听着人痛苦哀叫又拎起来狠狠再次一脚踹在了膝盖上,把人掀翻到了远处墙脚。 “砰”的一声巨响,人滚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你给我住手!!”那俩夫妻俩终于回神,女人一边怒吼让他别打了一边歇斯底里地骂着他们,“你们这群混账!你们要干什么?!” “让她来!!”至今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女人只能说道,“让我那个不孝女儿滚过来!我倒要问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没心肝,看着她父母被人这么欺负。” 谈之醅忽然冷声道:“这些话再出现一个字,今天你们一家子就一起沉入充州海。” 冰冷如刀的一句话砸下,两个中年人被吓得哑然失声,瑟瑟发抖地看看他,又看看被打得在地上抽搐的儿子,紧张又担心。 窒息的环境里徐徐传来一阵低笑。 两人一下子都朝门口那一直在抽烟的男人看去。 这些事谈之醒不好动手,他跟没看到一样,眼睛时而看看天花板,时而看看手上的烟,眼前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脸,冷漠的笑意谁也看不到,只有笑声忍不住突兀地传了出来。 看宁硕打完了,谈之醒终于懒洋洋踱步走了进来,做了最斯文的一步。 站在那俩中年人面前,对上他们紧张又布满恨意的眼,他薄唇捻动,道:“她跟你们没关系,说了多少次了,人当年就已经被你们杀死在了那个台风夜。现在的人是我们家救活的。是改变不了身子里流的血,但那又怎么样呢?既然强行要认,把人给我折腾成这样……” “折腾成什么样了??”女人马上质问道。 谈之醒:“昨晚离开咖啡厅后出了车祸,生死未卜。” 几乎是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中年男人就立刻严辞否认道:“那关我们什么事?!她自己出车祸关我们什么事?你凭什么算在我们头上??她都不认我们了出车祸你却要算我们身上,你真可笑,你们自己找她去!她和我们没关系。” 谈之醅冷着脸走上前来,被最后一句刺得眉头深皱,越过谈之醒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男人被这一脚直接掀倒在地,倒地痛苦哀嚎,只是年纪大了,这一下子力气大,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 他老婆尖叫着跑过去蹲在地上,一边要扶起他,一边怒喊着一句句质问他们要干什么,“你个混账你连老人都打!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谈之醒微笑:“那不是被逼的吗?别说打了,我家迦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还都得死。” 女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谈之醒:“我也不会乱来,那些罪名,我会正经地请个律师,一个个都会给你们算清楚的,绝对,绝对没有一个会冤枉你们。”他环视一圈,看着一家子,“不过刑期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你们几个,这辈子就在里面安享天伦了。” 女人脸色惊恐,呼吸急促。 谈之醒挂了半晌的笑意终于收敛,慵懒的语气夹着些许咬牙切齿:“就不用费尽心思找人赡养了,我替我们迦楠,给你们养了。” 女人要张口,却在他如冷箭一般的笑眼里,颤着唇没能发出一个字。 回去的路上,宁硕在副驾座里有些昏昏欲睡。午后的骄阳穿过挡风玻璃落在他脸上,除了刺眼,照不清他脸上的阴暗。 谈之醒看得出他很疲惫,身心俱疲那种。 他试探性地问:“送你回宁洲湾吧?歇一歇。” “不用。”男人淡淡的声色吞吐出两个字。 谈之醒掀起眼皮透过中央后视镜,和后面那拿着手机在处理工作的谈之醅对视。 两人无声交流了些信息,随后谈之醒收回眼神,就默默准备把人送回医院去了。 宁硕偏头看了眼后座:“许澜科技在锡城有个地产公司,你们有合作吗?” 谈之醒意外地瞥了瞥他,怎么还有心思说工作。 后面的谈之醅朝他挑眉:“没。这对家,合作什么。” “对家?” “嗯。最近城区的一块地皮,我有意,他们也感兴趣得不行。” 宁硕点点头,转过脸目视前方:“那你就别让了。” 谈之醅:“怎么了?你和他们有矛盾?” 驾驶座的谈之醒这时候寻思了下,问:“许澜科技,怎么有点耳熟呢?” 宁硕:“上次姓孙的,和许澜的那个女老板是一对,前者入股了许澜。” “靠,记起来了,原来是这玩意。”谈之醒嗤之以鼻,“那怎么了,怎么现在你又记起来了?” “上次我截胡了许澜两个项目,姓许的记在心里了,前一阵我和之醅去茶馆见他们的时候,被她遇见。托她的福,不然那一家子找不到迦楠。” 谈之醒深深看了他一眼。 后面传来谈之醅茫然的声音:“等下,前一阵有什么事?” “我都不想说,你看那小玩意是不是多灾多难,真是别提了。你问他。”谈之醒吐了口气,把油门踩到底。 宁硕简单说了下那次的东京之行。 谈之醅听完眯起了眼,意外了小半分钟,才出声:“那姓许的,怎么还想给男朋友报仇?她怎么想的。” 宁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她那会儿因此损失了,是实实在在的。” 谈之醒往后瞅了眼:“之醅,你应该理解有些女老板的脑回路的,你看看薄氏那位大小姐,不是你孩子都有了人还死活缠着你?属实不知道怎么想的。” “……” 谈之醅不满地瞅他:“你开你的车吧。” 宁硕轻笑了一声。 谈之醒瞥了眼他,倒是一天下来,第一次听见他还算正常的笑声。 不过一到医院他脸色又很沉郁了,好像全世界都阳光灿烂,就医院陷入在阴霾之中,一下子把平日万事不入心的男人拉到了泥潭。 宁硕在同一楼层的病房里浅浅睡了个觉,一个小时就醒来一次,听完医生的报告再睡,一个下午都是如此,醒醒睡睡,恍若如梦,度日如年。 夜色降临,充州又下起了雨。 宁硕被吵醒,靠在床头看着百叶窗外泠泠如珠的雨幕,想起计迦楠有时候跟他晚上出去应酬,说平日的充州还有那么些国际大都市的繁华庸忙,可入了夜,在那些酒局里,确实挺奢靡危险的,是纸醉金迷又让人流连忘返的充京城。 但是这夺目妖艳的充京城里出了个另类,她宁硕哥,他如风如月,对什么暧昧都没上眼。 他记得当时跟她说,这另类你是不是,挺喜欢? 她笑得非常甜,说是很喜欢,超喜欢,永远喜欢。 宁硕下了床,洗漱了一番就去病房门口。 她还是那个样子,露在空气中的双手缠着满满的纱布,那一节没有戴手表的腕骨又被利器插入,伤得尤其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疤痕又该深起来了,他家爱美的小姑娘又得很伤神。 宁硕尤其后悔昨天早上没有把表给她戴。 身上也有很多管子,呼吸机静静给她制着氧,整个人仿佛脆弱得没了这些刺眼的设备,就是个没生命的布娃娃。 南加故事 第94节 站了半小时,宁硕去楼上探望父亲。 计迦楠一天没去,宁池安还没怎么,只是问了儿子一句,小迦楠是今天走的吗。 但是接下来两天,他一天问计迦楠去哪儿出差了,一天问什么时候回来。 在计迦楠没有出现在病房的第三天,宁池安一看到宁硕进病房就发表了疑惑: “唉,也是奇怪,以往小迦楠即使没空来探病,也该给我打个电话的,她这几天都一个电话没来,这孩子是忙得没时间通话吗?” 宁硕点头,在床边坐下:“大概吧。” 宁池安沉默了须臾,还是觉得怪想念的,“你这是给她安排了多少事情。”他叹气,“今天再不给她伯父打一个,明天我就打过去了。” 他玩笑道:“我看看这孩子忙成啥样了,也不能不分昼夜吧。” 宁硕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晚饭,伸手打开:“还没吃晚饭?今天自己能进食吗?先吃饭吧。” 宁池安道:“不着急,我还不饿。你是说,她最近先去了北市是么?也没时差啊。” 宁硕起身给他调桌子:“她在忙,我打过,问候过您了。” “真的?” 宁硕轻笑:“嗯,中午,刚刚忘了说。她的孝心您还怀疑?” 宁池安看了眼他的笑,“我是不怀疑,但是这几天都快忘了她伯父了。” “没忘,真的忙,怕打给你打扰您休息了。” 宁池安觉得也不至于打扰,她知道他的作息。 看了几眼儿子,他说:“你这几天,怎么有点憔悴的样子,宁硕?” 他摇头:“没有。憔悴什么?” 仔细一听,宁池安觉得他声音似乎还有些哑,他不由仔细端详了下儿子的侧脸,想探究清楚一些:“你是不是,瞒着你父亲什么?” 话到这份上,再强硬否认他就要打电话了,宁硕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轻吁口气。 宁池安心中深深地突了一下,人撑着从床头坐直起来。 宁硕伸手去扶他:“您小心点。” “怎么了?”宁池安眼神格外深邃地望着他,“难不成迦楠怎么了?” 病房静得找不出一丝声音,看护都出去了,留了空间给他们父子俩说话,毕丛雲也下楼了,去探望虽然看不到的人。 半晌,在宁池安深深皱起的眉头中,宁硕说:“嗯,出了点事故,她住院了。” 宁池安目光闪烁,惊讶程度不比当时听到消息的谈慎履。 那个从一个月就被送到宁氏医院治疗的小孩儿,似乎对他来说真的有种别样的感情。 “怎么会,出事故?”宁池安力气一下子似乎就被抽走了不少,呼吸也紊乱了些,撑着一口气问,“人呢?怎么样了?” “她那对亲生父母找她,告诉她身世了。她开车没注意,路口和人撞上了。”边说着,宁硕边起身坐到床边去,伸手给宁池安抚背顺气。 “那现在呢?”他父亲问,“很严重?” “有好转,还是有些危险。” 宁池安的脸色一下子就刷地成了灰色,接着胸口气息不顺,咳了起来。 毕丛雲回来,在门口就听到声音了,马上进去帮忙给他拍着背:“怎么了?怎么忽然咳得这么深。” 宁硕起身让了下位置,又给谈之醒发了消息,说上来一趟,宁池安估计要下去,让他来给他推个轮椅,他就不下去了。 谈之醒来得也是快。 毕丛雲这才知道,他知道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她叹口气安抚他:“别太担心,这医院你自己信得过的,迦楠会好的。别耽搁了自己的身子,她要是知道几天没来看你,不知道心里多内疚呢。” 宁池安现在无论听到什么人都还是不太好,最近难得养得有些起色的身子因为这个消息,回到解放前。 谈之醒推着轮椅把他送下楼。 谈慎履恰好在监护室门口,看到他的身影,顿了顿,随即叹着气走了上来。 “这没什么好看的,进不去。”他语气故作轻松,“宁硕还是没瞒住,再过两天她醒来了再来看就刚刚好了。” 宁池安说:“他不是瞒不住,是我太想这小朋友了,几天没见,电话也没打一个,”他声音轻颤,心疼到无以复加,“我觉得我们迦楠不会这样,她还惦记着我那故事呢,都还没讲完。” 谈慎履浅笑,无奈地点点头,附和他的话。 是啊,她就算去出差,肯定也每天会打个电话问候病情的,所以,瞒不住。 他安抚宁池安,会好的,就像每天从清晨就告诉自己会好的,深夜也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每天这样周而复始麻痹自己。 三月三号,计迦楠出事后的第五天,充州接连五天春雨绵绵。 谈慎履说,春雨是好兆头。 那天医生说,恢复得还可以,度过危险期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宁硕也是坐在病房门口,周边有好多人,面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只有他,依然面无表情。 太多个日夜这样过去了,一时之间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是谈之醒推了推他,他才徐徐抬起头的,两人对视一眼,宁硕扯了抹笑。 但是这笑意也没持续太久,只是心里稳了,疼痛还是不减。 他只是问了医生一句:“什么时候能苏醒?” 医生道:“快了,不出意外,这两天转了普通病房就能醒了,进了普通病房,您可以进去多陪陪病人,可以看到她脸色什么的,也会逐渐恢复的。” 惊蛰那天,充州风雨大作。 这天气,如果不是人已经转危为安,很令人心情灰暗。 下午人转入普通病房,宁硕从进去就没出来过了,一直在床边坐着。 小姑娘手臂也骨折了,打着厚厚的钢板和石膏,不能动,他只能摸着她几根纤细的手指,又去看她的脸。 躺了几天都肉眼可见地瘦了,回头要好好补补,把他的小迦楠养圆起来,像十八岁那样,脸颊有两抹可爱的小婴儿肥。 谈慎履夫妻二人也是几乎一整天待在病房,不过他们到底是年纪大了,白天待着晚上就不适合再二十四小时熬着了,这一夜就是宁硕在那儿的。 他这几天加起来睡眠不足十二个小时,人也是异常疲惫,但是这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他连眯一会儿都做不到,就想每一秒都不合眼地看着她。 这场雨下得挺久,是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跟台风一样敲打得医院的玻璃哐哐作响。 白天宁硕在客厅休息,进病房的人一看就都知道他一晚上没睡,众人在风雨声中放轻脚步,没人去吵醒他。 傍晚宁池安探望完计迦楠,宁硕推着父亲的轮椅回楼上,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谈之醒夫妻就来了。 眼见病房难得没客人,他就坐到了床边,摸了摸计迦楠的手,心疼地说:“都瘦了,不漂亮了。” 杭若轻轻拿手点了点他的肩头:“小姑娘可不喜欢听这个哦。” 谈之醒无奈地笑了笑:“那说点喜欢的呗。”他伸手捏了捏她雪白的脸,“你要是马上醒来,二哥把全世界的跑车都买给你。” 杭若:“……” 谈之醒认真的:“车库里的也给你,都给我们迦楠,以后再也不说你是马路杀手了,你随便开,以后全世界就你车最多,酷得不行。” 杭若:“……” 脑子嗡嗡的,她转开脸叹了口气。 宁硕回来的时候,见谈之醒把她的脸都摩挲红了,不由过去拿起他的手:“额上还有伤,别扯到她的伤口,会疼。” “疼了也许就醒来了。” 宁硕眯起眼。 谈之醒没见过他兄弟在小事上动过怒,不过仔细想想这确实不是小事,马上就摆摆手溜了:“好好好,我走我走。” 杭若笑着把他赶紧带走,欺负别人老婆还那么理直气壮,这人也不怕被打。 宁硕自己坐下,手贴在小姑娘的脸上,轻轻抚着:“哥哥来了,欺负你的走了,今天晚上哥哥继续陪你。” 小姑娘身体还是虚,被揉搓出来的粉红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那脸又恢复到了雪白无色的程度。 宁硕忽然就对谈之醒没那么介意了。 不过他自己还是舍不得碰她,只是凑近,唇瓣碰了碰小姑娘的侧脸,温柔道:“什么时候醒来,哥哥非常想我们迦楠宝宝。” “这阵雨过后,天气就不会再冷了,是你喜欢的。” “你不醒来,哥哥每天都很忙,忙着工作,还要忙着想你。”宁硕给她扯高了些被子,“一个人睡也挺孤单寂寞冷的。” “这恋爱才谈几天,哥哥果然没好好追,也不能好好享受了。” 暮色里,病房点亮一盏不甚明媚的灯,不过分刺眼,能够瞧清人的脸色。 宁硕拿拇指轻轻擦过她细长的眉,爱恋又温柔地抚摸:“听到没有?宝宝。哥哥很想你,像过去六年,你想我一样。” 掌心下的眉眼在阴影中细微地动了动,看不太清,宁硕停下来看,以为是错觉。 正凝神望着,她又动了动,眼皮轻轻的,几乎足以忽略不见地在动。 他怔了两秒,呼吸瞬间屏住,一眼不眨地继续凝望着女孩子的眉眼。 只是她没有睁开眼,先有动静的是声音,低柔无力,在呻.吟,随着起起伏伏的声音,眉头也拧了起来。 宁硕终于意识到她好像是疼。 那么多的伤,其实醒来比不醒来痛多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凑近去亲了亲她,温柔万千地哄道:“迦楠?马上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我们不动,不动就不疼了。” 那道呻.吟声似乎小了一些。 宁硕双手都捧着她的脸,呼吸抚在她脸上,唇瓣贴着她的脸:“哥哥在呢,哥哥陪你。” 大约十分钟过去,宁硕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人睁开了眼。 他察觉到了什么,低头。 小姑娘也缓缓地,非常慢地掀起了粉嫩的眼皮,迎上了他不可思议的目光。 宁硕怔怔看着,连笑都忘记了,就那么和她好像隔了一个世纪的再遇,没有反应过来。 女孩子没有血色的唇轻微动了动,他终于回神,低下头靠近。 南加故事 第95节 “好疼…宁硕哥。” 那一刻,宁硕恨不得所有伤都他来,从出事到这一刻这个想法都在,这一刻心痛到最难以忍受的时候。 他哄她,只是一哄,刚醒来的小姑娘眼睛里就溢出了水,委委屈屈地朝他哭了起来,已经分不清是疼的还是见了他,忍不住哭。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在他摸着她脸的手心,像这一阵铺天盖地的雨。 宁硕觉得手心异常滚烫,比硫酸还要厉害的东西就是小姑娘这会儿可可怜怜的眼泪了。 “哥哥在,迦楠乖,”他哑声哄着,对上她湿漉漉的眼,温柔万千,“很快就不疼了,哥哥都陪你,没人能伤害我们宝宝了。” “呜…”她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像是想念非常,越看眼泪越似决堤一样,铺满整个脸颊,还想伸手碰他。 她动不了,浑身能动的也就几根手指。 宁硕抽了纸温柔地给她擦完眼泪,自己弯下腰脊,张开双臂虚抱她:“乖,哥哥抱你,没事了,没事了,不哭,迦楠不哭。哥哥在你身边呢,不怕,很快就不疼了。” 第59章 夫妻共同财产 细细的抽泣声飘满病房, 眼泪沾湿了宁硕的毛衣。 他附身撑在女孩子上空,几乎贴身抱着她。她哭声无力又孱弱,有一下没一下, 偶尔掺和着一句宁硕哥。 宁硕感觉这几日加起来的痛苦都没有这一刻多。 把她哄睡着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小姑娘又疼,又委屈, 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最后大概是哭累了,身体扛不住, 又睡了过去。 宁硕最后亲了亲她, 就起身喊医生。 等医生检查的时候, 他给谈慎履打了电话。 他在楼上宁池安病房。宁池安知道了这事也有个好处, 他与毕丛雲能光明正大的宽慰谈慎履,让他心绪没那么低沉。 电话通了, 宁硕跟他说:“三叔,迦楠…刚刚醒来了。” 谈慎履一下子起了身,在宁池安二人炙热的目光下紧张又欣喜地问:“醒了?” “您别着急,刚刚醒来了一会儿, 可能还有些疼, 我把她哄睡着了。”宁硕跟他说,可以下来看看,但不用着急,她现在又睡着了。 谈慎履挂了电话马上就和宁池安道:“我下去一下, 醒了, 我这小宝贝醒了, 宁硕说她疼, 他又给哄睡着了, 我去看看,去看看。” 宁池安微笑起来:“好好好,我们小迦楠,开始好起来了。”他又忍不住叹气。 毕丛雲也跟着谈慎履下楼了。 医生刚好检查完,走出病房迎面跟进来的谈慎履说起目前的情况。 人已经苏醒,各项体征都正常,就是恢复期可能有点长,告诉他们她骨折的地方都要小心些。 待一群医生浩浩荡荡地走了,谈慎履马上就进了病房。 走到床前一看,小姑娘眼睛周边有些许红。 宁硕说:“…刚刚,疼,醒来就哭了。” 谈慎履当即就眉头深皱,看着他一下子无言,只剩满眼心疼。 毕丛雲去给小姑娘拉了拉被子,叹着气也是格外心疼,“这一身伤,可不得哭。” “睡着好,睡着了就不疼了。”谈慎履惆怅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在床边坐下,不打算离开了。 不多时收到消息的计晚茵从家里赶来,两人就一直在病房守着。 有他们在,宁硕安心了一些,人醒来他也宽心了,人有些疲惫,他准备回家去洗漱。 路上给谈之醒兄弟俩说人醒了。 谈之醅说:“醒了?好,我晚点过去。” 谈之醒:“醒了啊??完了这小玩意是听到我要给她买车就醒了吧。” “……” 到家洗了个澡,他又换身衣服出门去公司。 宁氏科技里计迦楠时常提起的那位副总到宁氏去给他说工作,最近她上不了班,整个宁氏科技的业务就都落在了这副总的身上,不过他到底之前没接手过这么多事,一些决策上的问题还是需要找宁硕汇报,所以他挺忙的。 计迦楠办事能力就很强,这一年里除了出国大的项目,宁硕需要陪她,其他的她自己都可以搞定,有远见,有商业头脑,对al还很精通。 汇报工作里副总提起了许澜科技几个字,说因为最近又在大项目上压了许澜一筹,导致那位许总有些手忙脚乱,四面楚歌试图挖他跳槽。 副总倒是似乎没那意思,说的时候还笑了声。 宁硕迎上他的目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也不怕人跳槽,这位副总在宁氏科技是老人,本来就是已经做到副总的位置了,而且现在几乎管着整个公司,计迦楠至少几个月、大半年内都没法回来,这整个公司带给他的福利,哪里是许澜科技一点工资能吸引上的。 宁硕最近处事作风不是计迦楠从前总是说的,万事不入心,什么都可以,不在意,无所谓。 他打压许澜,从各个产业,自己没涉及到的产业他也有朋友涉及到,充州城这么大,没有他不认识的人,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 他现在对于许澜这两个字,是眼中钉,一想到计迦楠醒来那一刻就在哭,这些人就一刻都不能留。 在公司忙到晚上九点。 听到谈之醅说带着老婆去医院了,宁硕就也起身回去。 那个嘴上说着是因为车子而醒来的谈之醒也去而复返,大晚上的又去了医院一趟。 虽然计迦楠没有醒来,医生说她身体虚,又在恢复期,不会频繁醒来,睡眠时间可能也要比平常人多。 所以今天晚上虽然探望她的人一茬又一茬,但她还是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再次睁眼,倒是也比预期的要快。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宁硕在客厅拿着电脑办公,病房里谈慎履在陪着女儿。 睡梦中的人忽然细微地咳了一声,把谈慎履放在窗外的目光一瞬拉了回来。 他身子一僵,回过神火速起身靠近。 计迦楠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在咳嗽。 谈慎履马上给她轻轻拍着,目光很急切:“…迦楠。” 她轻轻地喘息,渐渐缓过来了。 谈慎履瞧着她眉头拧了起来,大概预估她是因为咳嗽身上又痛了。 他温热的掌心摸了摸她的脑袋,心疼得自己眉头直皱。 在他的抚摸下,过了几分钟,她悄悄睁开了眼睛。 谈慎履眸光炙热:“迦楠。” 她定定看了须臾,似乎才确定那是爸爸,一下子,小姑娘眼泪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不哭,”谈慎履马上捧着她的脸揉一揉,轻笑,“不哭啊,爸爸在,迦楠不哭。” “爸爸。”她声音沙哑,含含糊糊,边喊边流泪。 “哎,爸爸在呢。”谈慎履心都碎了,一边皱眉一边又挂着笑意,恨不得自己来疼,“没事啊,没有事了,很快会好起来了,爸爸陪你。” 计迦楠抽泣,控制不住。 谈慎履一边哄一边问她身上哪里疼。她锁着白皙的眉头,浑身动弹不得,跟爸爸说好疼,都疼。 谈慎履深呼吸,心痛到无以复加:“医生说过两天就不疼了,不疼了。” 她泪眼模糊,眼珠子在病房里转了转,含着哭腔问:“妈妈呢?”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计晚茵今天头痛,回家吃了点药,这会儿刚到外面门口。 隐约听到一点动静,马上问站在病房门口的宁硕:“是…迦楠醒来了吗?” 他点头。 计晚茵马上越过他进去,边走边喊:“迦楠。” 她到床边去,弯下身,满眼焦急地看着女儿。 一看到妈妈,计迦楠眼泪更是控制不住,抽泣声细细传开,嘴里一直喊着她。 计晚茵心如刀割:“妈妈在妈妈在,不哭哦,不哭。”她眼角也流了泪,又去抽纸过来给女儿擦,一边擦一边哄。 “没事了没事了,不哭,很快不疼了,妈妈爱你,以后妈妈都陪着我们迦楠,哪儿都不去了,没人能欺负我们迦楠了。” 这话让病床上的人眼泪汹涌而出,出事前那一刻她就想打电话给计晚茵,想妈妈,这会儿看着人就在眼前,在哄着她抱着她,她边哭边喊着人,好像全世界只有妈妈最安全了,永远爱她了,可怜非常。 这次醒来人没有马上睡着,谈慎履与前妻花了半个小时,把人哄得不哭了,就在陪她说话,逗她开心。 宁硕一直站在门口,也没有那么迫不及待进去,从昨晚开始他就不担心了,现在只是心疼于她的伤疼,又心疼于她见了父母扛不住的情绪。 小可怜好像被全世界都欺负了,终于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了。 后面计晚茵出来喝水,宁硕这才进去。 走到谈慎履身后,居高临下看了看床上的人。 计迦楠越过爸爸的肩头看过去,眼睛一酸,还是要哭,但是在他牵起的嘴角里,最终也没哭出来。 谈慎履起身,宁硕就坐下摸上她的脸。 待那边长辈一出去,他就亲上她的脸:“宝宝。” 计迦楠哼唧一声,哭腔还是忍不住。 被人欺负总归是委屈,浑身又疼,她现在好像就是见了爸爸妈妈都要撒娇,遇见他也要哭,这份可怜样真是让人心都疼裂了。 宁硕哄她,她嘟囔着说动不了。 人还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呢,差点就这辈子都起不来了,好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脊柱的断裂还是属于格外严重的伤,光疼痛减轻就要一个多月。 宁硕也不敢跟她说她的伤要多久才能好,只是温柔跟她道:“我们刚醒来呢,脑袋有伤,你还要再睡两天,脖子也有伤,肋骨和脊柱也受伤了,而且小腿骨折,不能走路。” 她皱起眉。 宁硕:“所以我们先养养,现在开始好得快了,每天都会好一些的,哥哥陪你,嗯?不怕,我们不动它好得快。” “唔。” 南加故事 第96节 宁硕亲她一口:“嗯?你想不想哥哥。” “不知道。” “……” 宁硕和她面面相觑,在她无辜地问现在几号时,忍俊不禁,知道她大概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少天了。 “惊蛰都过了,迦楠。” 她睁大眼睛。 宁硕指尖擦了擦她的脸:“没事,现在都无所谓了,哥哥差点都没有你了。” 计迦楠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伤到命悬一线,仅存的记忆是最后一刻翻车,是应该很严重的,可是正常人都无法想象到自己差点死去的画面。 “宁硕哥…”她不可思议地定定望着他,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这几天的焦虑。 宁硕轻笑:“没事,没事了。”他亲一口。 刚起身,外面就进来了谈之醒。 一瞧那姿势,他顿了顿,想嫌弃地打道回府,但是毕竟是还没见过醒来的计迦楠,鲜活的计迦楠,他又无法忍受就这么走了,所以还是皱皱眉后,迈开腿悠悠走了过去,假装不知道。 计迦楠无法转动脑袋,直到人晃到身前才看清脸,然后,一眨眼,就又流泪了。 “哎哟喂,我们这小祖宗哎,没失忆吧?哭了是还知道我吧?” 宁硕:“……” 杭若:“……” 谈之醒坐下,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可怜巴巴,不哭了啊,不哭,你是不是听说二哥要给你买全世界的跑车就醒来的?” 宁硕:“……” 计迦楠哪里听到过这种话,闻言茫然地看着他。 谈之醒见此,笑说:“哟,不知道呢?那我收回,收回收回,就当我没说。” 计迦楠:“……” 她哭声更大了。 谈之醒失笑,起身哄:“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瞧瞧这模样,你爸爸说不能让你哭,会头晕,咱不哭啊,二哥心碎了。” “你没心的。” “……” 杭若在后面笑。 谈之醒深呼吸:“我哪里没心了,一天就二十四小时,我在医院守着你十二小时。你知道我从上班开始就没请过假,这么多年了,我是全单位出勤率最好的,结果这一周都没怎么去上班,领导都对我有意见了。” “你不是,一把手吗?你降级了?” “……” 谈之醒感觉这孩子醒来就在拿捏他,果然还是宠爱不得。 杭若笑得不行,上前去拉开他,“好了好了,别说太多,医生说不能动气。” 谈之醒指着床上的人:“你看是她动气还是被气死的是我。” 杭若:“……” 计迦楠抽泣:“呜呜呜,二哥。” 谈之醒:“……” 他回头,以为她假哭呢,结果那眼泪还真刷刷刷流下来了。 他慌乱地附下身给她擦:“别哭别哭,二哥错了,二哥错了,好好休息啊,乖,迦楠,你要是好好的啊,二哥还给你买车,二哥天天守着你等你出院都没关系,上什么班啊真是,迦楠才重要,那班又不挣钱。” “……” 大概是没听过从他嘴里能说出这么炙热滚烫的话,计迦楠真的被哄好了。 谈之醒等宁硕一来就马上让位,深怕再不小心惹到病人被他那妹夫剁了。 他也不懂为什么计迦楠在跟宁硕说话就永远娇滴滴的,宁硕哥长宁硕哥短,跟他说话就永远把他气飞了。 但是眼下确实有宁硕还不错,很会安抚她的情绪,她很快就眼里没有其他人了。 似乎是预示着雨过天晴,最近这场持续了一周多的春雨不知不觉停歇了,过后几天都阳光姣好,不浓不淡地每天洒满病房。 三月中旬,计迦楠已经能正常吃饭了,虽然还是无法下床,但是每天除了睡着时,几乎床前都有人陪伴,她也就没有因为身体的伤重与疼痛而心情郁郁。 宁硕偶尔会去公司处理点事,大部分时间还是把办公室挪到了病房,计迦楠醒了他陪着,睡着了他在外面客厅忙着,几乎二十四小时陪着她。 一天深夜,计迦楠睡多了,三点醒来。 听着外面响动的海风,一个人安静地出神,兴许是刚睡醒,平日很疼的断骨处都没有什么感觉。 望着窗外的充京夜色欣赏之际,忽然听到外面有打火机的声音。 计迦楠回神,想起一个人。 宁硕不会在病房抽烟,但是这声音,是打火机的声音,一下下地在起落熄灭。 她试探性地喊:“宁硕哥?” 那节节分明的打火机声停滞下来,再然后是脚步声,拧开病房门进来。 他穿着身深灰色休闲毛衣,与下半身的黑长裤拉出层次分明的颀长身姿。走动间灯影拂过俊逸的眉梢,摸过那颗鼻梁上的痣,落在薄唇上。 到床边,男人给她拉高了些被子盖住她的肩头后,马上附身下来:“怎么醒了?疼吗?” 计迦楠笑了笑。 宁硕微怔。 这是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她露出来的这种,完全没有牵强的笑,不像在安抚他,让别人放心。 “宁硕哥。” “嗯?”他伸手摸摸她细长的眉,马上就理解了,“睡不着?” “嗯,不困了。你不睡吗?你去睡吧,我不用守着的。” “我也不困。” 宁硕把手上的打火机丢床头柜上,拿起杯子倒了点温水,再坐到床上去小口小口地喂她。 计迦楠一边喝水一边伸手去摸他的打火机。 宁硕都看在眼里,喂完了调侃她:“怎么还是喜欢偷哥哥的打火机?” “这是我的。” 他莞尔:“这怎么就变成你的了?我不是要回来了?” “夫妻共同财产。” “……” 宁硕放下水杯,伸手去捏她的脸:“你说什么?” 计迦楠笑着躲,但是她整个上半身还是无法动弹,所以也躲不了多远,只能偏开头。 宁硕怕她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马上松开了手,再在她刚放松之际附身堵住她的嘴。 “唔。”计迦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五官,好帅。 光线穿过两人眉眼之间,仿佛把彼此心里的情动都照亮出来了。 “夫妻,共同财产?那也是共同的啊。”他如泉的嗓音在深夜勾人心魄。 计迦楠小心翼翼,又无所畏惧:“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这条法律我说了算。” 他低低地笑:“这样啊,那你以后,每次都给哥哥点烟?” “……” 计迦楠睁大眼睛,随后怂怂道,“我,我还没好呢。” 宁硕摸她还打着石膏的手:“你刚刚用哪只手作案的?点个烟不成问题,做别的都没问题。” “……”什么别的。 第60章 出院 一整晚, 宁硕在病房里陪着清醒的计迦楠。 这是两人半月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密无间,一起感受天际一点点泛白,由灰转亮, 一起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宁洲湾那片海的日出。 破晓时分, 计迦楠重新睡着。宁硕给她仔细盖好被子,准备等第一波医生来查房, 再看护士给她插针输液, 忙完再去休息。 小姑娘现在很容易哭,有时候已经冷静了, 会像昨晚那样和他聊着天, 有时候还是见到父母就难过, 撒娇要抱, 哭得人心疼非常。 不过医生还没来,她就因为楼下的鸣笛声而惊醒。 宁硕马上上前。 小姑娘一晚上的平静美好在清晨这一喇叭声中打破, 看着他,冷汗潺潺,喊着宁硕哥。 宁硕去拉上窗帘,把窗户关紧, 随后回来在床边陪她:“没事啊, 杭北路车子不算多,我们下次晚上睡,白天就不会吵到了。没事,睡吧, 哥哥在这陪你。” 宁硕握着她的手, 揉着她的指尖哄她睡。 有人陪着好一些, 计迦楠虽然大白天睡得不是很安稳, 但是只要微微一动, 宁硕就紧握住她的手,所以她也没再惊醒。 这天过后宁硕基本不会让她一晚上醒着了,即使她睡不着也马上把她哄睡了。 她现在恢复得不错,清醒的时间一多就反倒对声音很敏感,怕汽车的引擎声,鸣笛声,比起十八岁那会儿出事故后不敢开车要严重许多。 不过好的消息是,身上的皮外伤都已经渐渐在康复,小腿与肋骨的骨折也开始恢复起来了,除了身后脊柱在中间还又做了一次手术。 那天宁硕难得回公司处理点事,更难得的是谈之醒去了宁氏大厦找他。 他几乎就没来过,当然宁硕也从来没上过隔壁的京政,两人以往见面都是在会所。 一进办公室,谈之醒环视一圈就说:“你这,还挺不错。” 南加故事 第97节 宁硕微笑:“哪儿比得上充州一把手的办公室。” “……”他肯定听到计迦楠那天说他的话了,这俩不愧是一家子,永远一条战线的。 虽然没来过,谈之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在他桌子对面坐下了,也随之就开门见山:“人我已经送进去了。” 宁硕目光微抬,瞥了他一眼:“办完了?” “嗯。”谈之醒用了最快的速度,从批捕到提起诉讼,结案,他都要求快,“那年轻的估计是残了,好不了,不过好不好都一样,也抵消不了迦楠的伤。” 宁硕点头:“没什么异议吧?” “能有什么异议,做事要为后果负责,是个人都懂,这几个罪名,我哪一个冤枉了他们。”他冷漠地吐字,从口袋拿出一盒烟来,“光迦楠出的这个车祸,不用动用任何关系,这几个就得至少进去蹲个十来年了。” “嗯。” “现在老的少的都挺老实的,明显已经为这些事后悔。” 谈之醒叹气:“只是已经晚了。可惜我们家小傻瓜了,白白遭罪。不过已经好了,现在不会有人骚扰她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了,以后是我们家的,过去这出身不会有人再提起。” 宁硕点点头。 谈之醒摸了摸身上,却好像没有打火机。 看到宁硕手边有一个,他手指屈起,敲了敲桌面:“借个火。” 宁硕目光微动,落在自己手旁的黑色打火机,迟疑了一下。 谈之醒不懂:“干嘛?打火机都舍不得借?” 宁硕拿起来递过去。 直接丢过来就行了,谈之醒也是不懂他这操作,被迫伸长了手去接。 拿到手就觉得质感是不一样,浮雕,还带着一股香气。 谈之醒抬了抬手拿近端详,拇指也摩挲了下上面的纹路,似乎是一朵花,而且这香味:“这像,沉香?” “嗯。” “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迦楠送你的吧?”他嗤笑,拿在手里打转。 宁硕瞥过去:“不是,但这是迦南香。” “……” “你拿稳点,别掉了。” “……” 谈之醒绝对没想过抽个烟能遇到这种史诗级别的无语事件,盯着那打火机,一时间觉得拿来点烟都有些别扭了。 “一个沉香的别名而已,你就宝贝成这样?”他点完烟就极为别扭地马上丢回去。 宁硕接过,对于他很不保险的动作很不满,眼皮轻阖,眯了眯:“我这加州买的,坏了你飞去采购。” 谈之醒笑了声,继续说:“你们这种有爱情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变态?” 宁硕把打火机放身上,继续看桌上的文件,不冷不淡道:“你要看不惯,就把烟掐了,出去。” “……” 谈之醒轻吐口气,低语一句:“真是服了,之醅他们俩也没你俩这么腻歪啊。” “人不在充州,也是为了你好。” “……” 他起身了。 宁硕问他不吃饭吗。 谈之醒犹疑了一下,想了想:“算了,医院里那小玩意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看人就哭,你赶紧下班了去陪着吧,我等晚上她最开心的时候再去。” “……” 宁硕当下就阖上了电脑:“她怕车声,你在楼下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也别鸣笛,她会惊醒的。” “怕…这个?” “嗯。” 谈之醒深深叹息,恨不得直接把那几个东西拿去毙了。 两人一起离开了宁氏大厦,谈之醒找朋友吃饭了,宁硕自己去了医院。 恰好计晚茵从家里带了晚餐过来,他就接过去准备喂计迦楠吃饭。 她现在虽然身边一直有人,但是如果是半天没见的家人去看她,无论他,还是她二哥三哥,她还是会下意识委委屈屈的,眼睛一红就要哭。 受太多委屈了,每天身上还痛,时常半夜疼醒,怎么能不哭呢。 宁硕觉得每天最美好的时光就是一点点把她哄好。 他打开餐盒,先喂她喝了一口汤:“好不好喝?” “唔。” “今天有没有好点?” “嗯。” “有没有想哥哥?” 她终于有些羞涩,抿抿唇不语。 宁硕轻笑:“那有没有偷偷哭?” “没有。” 他喂她吃口菜:“真乖,你二哥说你现在总哭,不过只能哥哥在的时候哭,不能自己偷偷哭。” “我没有。” 计迦楠有些难为情地低语,“那我以后不哭了。” 宁硕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这话说的,疼就哭,想我了也可以哭,不用忍着,我是什么人?是你老公。” “……” 她脸颊飘起两抹绯红。 在这老公的悉心照料下,计迦楠住院一个月后,勉勉强强能靠上软垫坐起来一些了,差不多能出院回家休养了。 但是出院后去哪儿住成了一个问题,本来计迦楠之前自己住在宁洲湾的房子,后来不动声色跑去和宁硕同居,这父母是不知道的。 所以现在,谈慎履与她母亲都自然而然地跟她说,出院后搬回家,爸爸妈妈照顾她。 计迦楠也不敢开口拒绝,因为在宁洲湾确实也不合适,宁硕没办法整天照顾她,他每天要上班,还要去医院看宁池安,如果再加上她的话,他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只不过回家了,两人要见面就不太方便。 计迦楠跟他说这话的时候,宁硕确实沉默了会儿,然后在计迦楠揣摩的眼神里,说:“我在想,婚前就搬岳父大人家去住,是不是不太合适?” “……” 计迦楠眼睛里布满羞涩,马上摇头:“不行,宁硕哥。” 他莞尔,也觉得不合适:“那哥哥,每天早上去看你一次,下班再去看你一次?” “……” 好像只能如此了,不过她说,“晚上下班去一次就好了,早上不要了,太麻烦。” “麻烦什么?”宁硕感叹,“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大距离了,一天只见一面那日子要怎么过?” 计迦楠莞尔,没再说什么:“那辛苦我宁硕哥啦~” “这怎么能叫辛苦呢,哥哥甘之如饴。” 过两天出院,车子直接就开回了苇江花园。 父母随着一起回来,计晚茵现在哪儿都没想去,就努力守着这个差点没了的女儿,失而复得太惊险,导致她现在处处都很小心,这期间难得地和谈慎履也相处得不错。 计迦楠也能感觉到,这一个月大概是他们俩从结婚到离婚以来,最和谐的一次,计晚茵从来没说过她什么,也没对父亲疾言厉色有什么不满过,两人为了她,出奇和谐。 宁硕每天上班的时候,其实计迦楠还没醒来,他过来也只是看一眼睡着的人,没能说话,通常要中午休息的时候才和她打电话说上一句,再然后晚上下班再去探病。 计迦楠回家半月,四月下旬的那一天宁硕下班,带了一束花去苇江花园。 阿姨开门。 在客厅的谈慎履闻声看了过去,见从玄关走去的男人身着一袭白衬衣,怀里被一抹粉色玫瑰装满。 他喝茶的手停滞在半空。 宁硕看到岳父大人,顿了顿,马上喊:“三叔。” 话落见他目光是落在他花上,且目光深远,深邃。 说实话谈慎履可能是因为和宁池安的交情匪浅,所以对宁硕也向来温和,即使知道他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脸色,甚至当初还很轻易就答应他订婚。 但是终归是他的小公主吧,难免还是会表现出意味深长的脸色。 宁硕轻咳了下,再次出声:“您在家呢?迦楠,在休息吗?” 谈慎履悠悠收回了眼神,扬扬下巴指着楼上:“在看电影,上去吧,一个人正无聊呢。” 宁硕微微笑了下,颔首,抱着花就踏上他们家复式的楼梯。 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粤语片电影声。 宁硕敲了敲门,听到女孩子熟悉的一声“进来”,就拧开了门把。 她关着灯,所以在这暮色四合里,只有墙上投影仪打下来的雪白灯光照亮她的脸。 小姑娘躺在床上看,此刻脑袋朝他撇来,脸颊投上了电影中细碎的花朵剪影,让她整个人好像陷入一个梦境,恍若如梦。 宁硕看她这样安然地在看电影等他下班,也觉得似乎是在做梦。 他坐到她床边去,把花放她怀里,一边问她今天身上疼不疼,一边去摸床头柜的牛奶温度。 “还好,今天不是很疼,就是还不能动。”计迦楠埋下脸闻了闻花。 宁硕说:“再等等,等骨头再恢复一些就能起来了,乖。” 他扶她靠着软垫坐起来一些些,再端起牛奶,拿勺子喂到她唇边,一点点让她喝下。 南加故事 第98节 计迦楠费力喝了半杯,说不渴了。 宁硕拿纸给她擦了擦唇角,擦完放她躺下,再凑近偷亲一个。 计迦楠没准备,被覆盖下来的黑影弄得心跳加速了一瞬,懵了懵,随后才徐徐一笑。 他听到她的笑,眼底也有同样愉悦的神色,“这许久没吃,是真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不行。” “……” 计迦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挺规矩的呀。 她悠悠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拿花了?在家里,不用了。” “今天我生日。” “……” 计迦楠抬起头,默默望着他,又马上回想了下,四月二十八了,对,是他生日。 她每天窝在房间里修养身体,昏昏沉沉度日,都忘记这个日子了。 宁硕抬起手把腕表摘下来。 计迦楠不懂地看着:“这表,好像是新的。” “嗯,昨晚刚收到的。” ?? 计迦楠想起来他说过,他母亲在他生日时都会送他一个手表,每年一个。 她拿过那表看背后是不是一样有他的名字,结果上面刻了一句宁jianan baby。 她:“……” 计迦楠脸色酡红,马上丢下手表:“这字是不是你自己要的。” 宁硕淡笑不语,她的手已经拆石膏了,他径直抬起那纤细的手腕就把表套上去。 计迦楠忙道:“我不要~” “不要我?” “……” 计迦楠羞得很:“可是,这是你生日,我忘记了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好意思还拿你的礼物。” “你好起来,就是哥哥这辈子都奢望的礼物。” 计迦楠低下头,摸着手表,眼底飘起层层热气。 “宁伯父这几天怎么样?我出院后他没办法看我,我也就没办法看他了。” “有好转。”宁硕挺认真地跟她说,“回国后好很多,他身体渐渐好起来了,能跟进治疗,这病是前期的,癌细胞没有转移,还能治。” “是嘛。” 宁硕弯下腰脊,左手撑在膝上,右手落在她耳边,指腹摩挲着她鬓边耳垂,温温柔柔和她说:“如果不出意外,他比你先好起来,迦楠。” 计迦楠眼眶一热,笑了笑:“真的啊?那太好了,他不用受罪了,你也轻松一些。” “你也要快点好起来。”他深深望着她,“哥哥现在最牵挂的,是你。” “我没关系嘛,”她故作轻松地道,“你每天都能见到,我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会好的,比不上宁伯父的危险性,你别担心。” “你爸爸,想带你回南加修养。” 计迦楠微怔,水灵灵的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没说话。 宁硕微笑:“前两天跟我说的,我觉得也行,这地方,是发生事故的场地,环境也不算太好,总是日夜有车声,你妈妈说你晚上总是一点动静就醒来,白天更加睡不好,换个地方待待有益身心,我也想你换个环境。” “还是可以,不用的。”她轻声道。 宁硕:“没关系,你这身体,至少大半年才能好起来,在这待这么久,你会闷,去南加待待很不错,休息休息。” “那你呢?” “哥哥经常去看你。” “经常…” 怎么经常呢,最经常也是两个月去一次,飞机时长是十几个小时,两地之间时差就是十五个小时,而且她工作不了,他那么忙还要抽空去看她,飞来飞去的。 计迦楠想想就哭了。 宁硕眉头微拧,起身过去把门锁上,回来抱她:“迦楠。” 她哭得伤心,他又上了床躺在她身侧,把她的身子小心翼翼转过来放入臂弯。 计迦楠埋入他肩窝,小小声抽泣。 宁硕哄道:“不哭,乖,哥哥经常去看你的,嗯?” 计迦楠眼泪婆娑,把整个脑袋藏他怀里。 第61章 只想厮守 很久没和她这样抱着了, 蓦的这一抱,宁硕也很是想念,舍不得的情绪盘亘在心口。 但是不能他也表现出不舍, 那小姑娘就彻底泪目了, 不会愿意出去。 “南加对你养身体好,充州接下来入夏了, 台风多, 洛杉矶天气好。等你身体好起来了,就可以自己回来了, 哥哥也会尽量抽空去看你的, 我们每天视频?嗯?” 计迦楠吸吸鼻子, 我见犹怜。 “怎么总是一出事故就去南加, 我不是很想去的。” 宁硕叹息,把掌心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揉着:“虽然和以前差不多, 但是也不能说一样,咱俩这都订婚了,是吧?” “嗯。” “以前,那你可心酸了。” “……” “以前你去了那里, 还要一个人想哥哥。是不是经常想着, 宁硕有没有在充州偷偷交女朋友?” “……” 计迦楠含着哭腔说:“我想了好多你结婚的画面,女朋友算什么。” “……” 宁硕失笑。 他胸腔振动,一边笑一边亲她脸颊,在她耳边夹着炙热的呼吸说话:“哥哥这新娘位置, 是我们迦楠的。” 计迦楠眼角还含着泪, 但是在他怀里已经禁不住笑起来了。 总算给她哄好了, 宁硕也松口气。 刚好家里阿姨端来晚餐, 说是计迦楠该吃晚饭了。 宁硕开门, 接过丰盛的晚餐进来。 阿姨也跟着进去,跟他说:“楼下已经快吃晚饭了,谈先生吩咐做了宁先生的份,您下去吃吧,我来喂迦楠。” 宁硕摇头:“跟三叔和三婶说让他们吃,我晚上约朋友吃就行,不用等我。”他拿起晚餐勺子,“我来喂迦楠吃。” 阿姨微笑,也不再抢工作,点点头出去。 “你下去吃饭吧,”计迦楠看了眼手上刚戴的腕表,已经七点了,“都饿了,阿姨喂我也一样的。” “能一样吗?”宁硕简单直白反问。 计迦楠:“……” 第一次见他这样耿直的目光,她顿了顿,又默了默,最后忍俊不禁失笑,“嗯嗯,不一样~” 宁硕圆满地喂她喝一口汤。 计迦楠现在还无法正常坐着,没办法正常吃饭,每天都在期盼着伤好起来,正常生活,正常出门去见他。 现在的话,还要加上一个,好起来后回国。 真真是和七年前一样。 那会儿每天在想,赶紧完成学业回国,去见他。 宁硕喂完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没想过下楼时见谈慎履他们二位还没用餐,在客厅喝着茶等着他。 宁硕就自然没法推辞了,跟在已经起身招呼他吃饭的两个大人身后去了家里餐厅。 谈慎履拿了酒,自己给他倒了杯。 宁硕端起来和他碰了个。 喝完谈慎履就徐徐感慨了下这大半年来,也就这两天事情都有转机。 宁硕知道他指什么,宁池安大概率不会有危险了,计迦楠也在逐渐康复,人才有心情喝酒。 他说了句辛苦了,为宁池安的事情操心了那么多。 谈慎履浅笑,说他:“你这不也整天操心着迦楠。” 宁硕微笑,这就不好接话了,他自然是得操心的,那是他小宝宝,未婚妻。 不过谈慎履还是有一个事情略有些惆怅:“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洛杉矶,我还没琢磨好怎么跟这孩子说,她自从毕业回来,对南加是一点都不留恋了。” 宁硕正要说话,计晚茵先开口道:“劝劝就好了,她现在很乖的。” “主要啊…”谈慎履轻叹,“在这真的不利于养病,苇江花园在市区,过于吵闹,要是换到郊外去住,风雨也多,充州台风总是多,这个夏天也不好过。” “我和她说好了,三叔。”宁硕出声道。 谈慎履一下子抬眸望他:“你说了?” “嗯。” 计晚茵:“那迦楠愿意去吗?” 宁硕微笑:“愿意,就是不太开心。” 南加故事 第99节 两大人都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舍不得他,这也正常,距离这么远,现在在这里,他一天来看她两次,吃个饭都要亲自喂她,但去了南加,就只能一个人了,见也见不到。 宁硕给谈慎履倒酒,说:“我已经哄好了,后面我经常抽空去看看她就好了,没事。” 抽空去只是说得轻松,实际上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但是谈慎履也没办法说让他不用去了。 两人都已经订婚,早晚是要结婚的,没法说,要不算了,谈起来太辛苦这段感情就不值得了。 他当然知道宁硕不可能不要这段感情,以前还不知道他们俩感情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况,但最近计迦楠出事后,看他那个状态,那是真的爱到骨子里了。 谈慎履心情一好,和女婿多喝了几杯。 饭后宁硕要去医院探望父亲,没法久待,最后上去看一下计迦楠,她还在看那部早前没有放完的电影。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意外地调侃:“你居然还喝酒啊,你不忙吗?喝酒就干不了什么了。” “除了你还睡不了,其他没影响。” “……” 计迦楠第一次身残志坚想打他。 宁硕低笑,俯身下去深深吻了她一通。 计迦楠被酒气缭绕得也要醉了,哼哼唧唧地推。 终于,宁硕起身放过她,扯着柔软的被子给她盖好,温温柔柔再给一个晚安吻:“乖乖看完电影,就睡觉。” “嗯~你找司机送你去医院,也别太晚休息了。” “好。” 宁硕恋恋不舍地起身。 到医院时宁池安正从医院花园吹风回来,一见面就问计迦楠的情况。 父子俩聊了会儿,宁池安休息了,宁硕也回家去继续办公。 深夜一点,准备收工去洗漱时,无意间看到电脑搜索引擎上飘着不起眼的一条新闻,说今年第五号热带风暴来临,有望加强为强台风级别,预计在瑚州至锡城沿海一带登陆。 瑚州至锡城,中间就夹着个充州。 宁硕点入新闻,特意看了眼它登陆的可能时间。 一周内。 他握着鼠标挪动光标到天气,点开。 接下来几天,充州确实几乎都是阴雨天,四五天后有暴风雨。 缓了缓,他关了电脑,点了根烟起身到窗边抽着。 第二天再次去谈家探望计迦楠,宁硕又留着吃了一顿饭,这一顿和谈慎履商量着是不是这两天就走了。 这台风挺大,主要是风雨不小,这两天不离开飞机就要停航,要等一周后才能方便出门。 宁硕不想计迦楠再在这待上一周了,风雨天她休息不好。 谈慎履赞成了。 这天离开后,宁硕去了谈之醒组的局,他最近也不知道是升迁了还是怎么,感觉心情不错,自从计迦楠出院后了他不用再去医院就整天晚上夜夜笙歌。 不过这么想起来这好哥哥可能是因为计迦楠出院这一事情才心情不错的。 宁硕今天过去,心情就一般,坐下就端起酒杯一口灌下。 一屋子人一下子都看得出,宁总不对劲。 白衬衣黑西服,经典利落,帅气得连发梢都是勾人的,但是眉头微拧,看着就心情郁郁。 室内有女人已经直勾勾盯着他瞧。旁边的男人调笑那女的:“你看什么呢?那有主的,那位倾国倾城把我们宁总一早就倾倒了,婚都订了可别惦记着了。” 屋内响起一通笑闹声。 宁硕眉头皱得更深了。 朋友见此,示意屋内的女人出去。 也不多,包厢里就坐着三个,两个是刚刚有些男人进来时从外面卡座里拉来一起玩的圈内小名媛,这两位也是了解这刚来的男人确实不喜欢有女人在的场合,大家都在充京城里混,整个城里就他宁硕不花不玩,来了也是喝茶多过喝酒,所以两个也识趣,默默起身换场子和准备别人玩去。 剩下一个女孩子坐在尹贺身边,见此默默也要起身。 尹贺一下子揽着她的腰坐下,问:“干嘛?” 她脸色害羞:“屋子里没女孩啦,你们玩吧我也出去转转。” 尹贺立刻皱眉道:“这什么话,你是我女朋友,别人是吗?那几个家伙拉来撑场子的。” 所有人:“……” 那两个带女孩子来的都笑着起身要揍他,一边秀恩爱还一边奚落别人。 尹贺无所谓,骨头硬得很,玩闹了一通就去问宁硕:“宁总这干嘛呢?怎么一来就这脸色。”他问一圈在场的人,“你们谁欠宁总钱了?!” 众人大笑,笑完有人拿手撞了撞谈之醒:“肯定是你,又怎么让你妹夫不痛快了?” 谈之醒皱眉:“什么玩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今晚来了他都是意料之外。 别人笑问:“那怎么了?”话落又忽然惊呼,“我靠该不会和小迦楠吹了吧?” 这下子宁硕和谈之醒都一齐朝他看去。 男人见此马上转口:“没吹没吹,宁总和我们小迦楠长长久久,长长久久哈。” 谈之醒起初也不太肯定,但是这么一说两句后,他就有些摸清楚情况了,大概是因为计迦楠要回南加了吧,这两,异地了,宁总这不就痛苦了吗。 喝了两杯酒,宁硕就起身出去打电话。 谈之醒在两分钟后出去,听到他在安排私人飞机。 谈之醒点了根烟走到附近,等人打完电话了,问了句:“怎么了迦楠这么快就要走?我听我三叔不是说考虑考虑而已。” “天气不好,抓紧走挺好的。” 这个挺好的,谈之醒听了都觉得心酸,瞥了瞥他,又收回眸,呼了口烟感慨:“那我的跑车不是又送不了了吗?” “……” 宁硕说,“她能开车,至少也是两年后了。” “我也知道。” “你就给她留着。” “……” 谈之醒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替老婆管大舅哥要东西的,再次悠悠看了看他,最后叹着气问了他一句:“不是,迦楠走了,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 宁硕看着走廊上流动的光、指尖隐隐散开的烟雾,没有说什么。 怎么办,就那么办,偶尔喝酒,偶尔抽烟,偶尔飞去看望心上人。 虽然他们俩只是看似很顺利,但实际上每次都踩在坎坷上过来,但是,能怎么办呢?就继续向前。 总有一天会好的。 … 五月一号那日,天气预报台风登陆充州沿海的可能性非常大,航班已经今天开始已经大面积停航,港口船舶全部回港避风。 那天去机场的公路狂风大作,路边草丛被吹得折弯了腰。 宁硕车子上只有他自己,但开得也不快,不紧不慢地在前进,人双眸紧紧看着开在前面的一辆保姆车,计迦楠在那辆车上。 漫天血红落日铺满公路,车顶上泛着细碎的光,金灿灿的,很漂亮。 今天的机场空荡荡,下午已经没有航班起飞,只有这一架。 到后,计迦楠被送下了车。 她没法坐直,在车上一直是睡着的,此刻已经有些困倦。 感觉到迎面有狂烈的海风吹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眼皮拉开一丝缝隙的那一秒就看到漫天的火烧云,红得找不出一丝杂质,好像一块红色丝绸挂于天际。 计迦楠定定看着,接着感觉余光里出现了从不远处走来且在脱下身上西服的男人。 夕阳染红了男人的白衬衣,把他从很久很久以前,13年那时就很温柔的气息在这一刻拉到了顶端。 计迦楠一眼不眨,看他走近将西服盖在她身上,说海风冷。 其实她身上盖着被子,且已经要登机了,冷也不过两分钟。 但是这一刻,计迦楠忽然说:“宁硕哥,我们,看看夕阳,看两分钟。” 不远处与机长在交流的谈慎履与计晚茵往这看来,接着两人对视一眼,恍若不知地继续和机长说话。 计迦楠骨折的手已经基本在这两个月里活动自如了,她抬手指了指机场的天,说:“这台风挺好的,我们平时看不到这么美的夕阳,也没这么认真看过。” 宁硕手撑在她的病床上,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市区,是宁氏大厦,京景一号的方向。 宁硕抬起手握住她细长的指尖:“哥哥很快会去看你的。” 她笑说:“不用了。忽然觉得,临走前看这一场夕阳,就了无遗憾了。” 宁硕说不出心里的感觉,遗憾多一点,还是幸运多一点,因为她至少现在好好的活着,还是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真的分开,再见无期。 但是总归是这样的分别,夕阳看着,于他来说,更遗憾一些。 此生所求,不是这样的画面,虽然美好。 爱一个人容易,厮守却异常艰难。 但是她喜欢就好了,说到底,宁硕还是感激这个天气。 谈慎履过来,带着机场工作人员。 人推着计迦楠的车子登机。宁硕走在后面随着谈慎履夫妻上去。 车子送入房间后,宁硕自己把计迦楠小心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垫了个高度适宜的枕头,盖上被子,最后趁乱亲了她一口,在她含笑害羞的眼神里,起身,笑一笑,转身出去。 “宁硕哥,衣服。”计迦楠抓着床边的西服。 南加故事 第100节 宁硕回头:“放着。” 所有人一出去,门阖上,屋里只剩下舷窗外透进来的血红残阳,计迦楠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外面的男人跟谈慎履最后吩咐了点下飞机时注意的事后,就跟他们告别下了飞机。 启动车子开远了些,宁硕又停下来,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 机舱门被空姐关上。不一会儿功夫,飞机就向前滑行,再然后,漫天绝美晚霞下,一架飞机冲向台风来临前的天际。 不到一分钟,飞机渐渐就淹没在晚霞里了,再也看不到。 宁硕低下头拿手机,点了点,进入一个视频。 画面是机舱房间,特意为计迦楠此行准备的房间里有适合她的腰睡的床,床头有她喜欢的粉色玫瑰,有投影仪可以供她消遣无聊的十几个小时。 但是她此刻没有碰任何东西,躺在床上一直掉眼泪,没办法侧身,翻身趴着,就拿手遮住眼睛,然后细碎的哭声通过监控传来,飘散在车厢。 宁硕盯着她哭得耸动的肩头,眼底漆黑如墨,好像这场台风已经不知不觉得登陆在他心中。 最后,她哭睡着了,他掐掉了监控画面,退出来,删了软件。 仰头靠在椅背,闭上眼。 第62章 无非是想你了 五月三号, 整座城市风雨大作。 台风在十一点正面登陆了充州,宁洲湾浪高几米,整个海面陷入一望无际的风雨中。 持续了三天, 终于风消雨停。 六号复工上班, 去往宁氏医院的杭北路上全是倒地的树木。 最近忙,宁硕都没自己开车, 时常坐在后座处理工作。 今天是他难得上车后没有抱着个电脑看的日子, 一坐下就一直往窗外看,满脑子是随着盛夏台风而纷至沓来的回忆。 13年也有个很大的台风, 那次风雨没有这么多, 第二天就风平浪静, 但风力和此次不相上下, 倒了许许多多的树。 彼时某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在台风天第二日去考驾照,宁硕当时在考场附近一个生态园吃饭谈事, 见一个父亲的生意伙伴。 宁池安那会儿去美国了,那合作方临时到访,他替父亲请客做东,特意挑了个郊外风景别致的园子吃饭。 快散席时谈之醒忽然给他发消息, 说:兄弟, 吃完饭没? 他这么称呼肯定有事,平时没那么客气,都是有事说事。 宁硕记得那天他回了个“说”。然后谈之醒就表示:“我家迦楠在充北那边考驾照,你顺路帮我去接接她。” 他当时瞧着这消息, 挑了挑眉, 不知道这说的是什么人。 谈之醒才给他仔细介绍了下身份:“我妹妹, 堂妹, 三叔家的。” 第一次知道谈之醒还有妹妹, 那一刻起他就以为这个小公主的名字叫谈迦楠,不然真的不至于多年后再见,人已经成熟漂亮到认不出,名字也不知道,迷糊了那么久。 当然,主要是他的小迦楠有意糊弄他。 台风后,那天整条去往车管所的路一个人都没有,周边全是林子,盛夏雨后树木残枝倒地,枯叶吹到柏油路上,铺满半条长道。 天气倒是很阴凉,那小姑娘穿着一身天蓝色校服,齐肩直发,留着乖巧十足的刘海,人站在树下仰头看天际依稀的日光,要多青春有多青春,简直是校园海报上的模板。 她胆子不小,虽然上车发现是迈巴赫时紧张得马上收起搭在方向盘上的小手,但是被他一番云淡风轻地安抚,她就努力开起来了。 可惜他大意,车上接了个那合作方的电话。 那天方方面面做得很足,生意谈得很好,合作方打来说改天签合同。 他一时疏忽忘记指导她开,让那小姑娘刚拿证一个小时不到就吓得魂飞魄散。 倒是宁池安因为他谈成了那个生意挺高兴的,直夸他很会谈事,那合作方是个难磨的,没想过被他谈成了,后来那辆新的迈巴赫是他送的。 司机将车子开到宁氏医院住院部楼下。 宁硕下了车径直上楼。 宁池安正在用早餐。 这两天人勉强能下床,此刻坐在客厅与毕丛雲闲聊着,听得出来是在说计迦楠的病情,说这孩子能好好起来走得再过两个月,太辛苦他们的小迦楠了。 听到宁硕开门进去,毕丛雲问也:“你吃了吗?” 宁硕摇头:“我一会儿去公司吃,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宁池安待他在一侧单人沙发落座,就出声问他:“你最近怎么连早上都要来?这太费时间了。” “迦楠不在这了,早上不用去看她就来看您了。” “……” 毕丛雲失笑,摇摇头。 宁池安倒是没有吃他们小迦楠的醋,他叹息表示:“那你就直接去上班吧,我现在好挺多的了,不用早上专门来看。” “没多麻烦,再过一阵您出院了我就不用看了。”他端起看护给他倒的一杯水喝了口,“最近已经轻松很多了,迦楠没事,您也没事。” 宁池安知道他这大半年来很辛苦,去年年尾在北加州一待几个月,回国又日夜忙碌,现在好不容易他有好转,小迦楠又出了这事。 宁池安嘴上没说罢了,心里是挺心疼儿子的,所以总是让他忙去,不用老是上医院来。 这些话宁硕当然是没去怎么听,眼下除了想计迦楠外,其他的,他觉得他还能轻松应付。 想一个人就不好过。 探望完宁池安,他离开医院去了宁氏大厦。 几天没来,一早上都在开会,把每个公司的事情都了解了一遍,最后一个会议是宁氏科技的。 开完中午了,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宁硕就请了那位过来开会的辛副总一起到楼上餐厅用餐。 这一个月来,副总对宁氏科技已经得心应手,说到许澜科技,说估计不久这个公司得申请破产,al研发烧钱,但是许澜资金链断裂。 本来有个北美科技公司想加入许澜,被他直面提醒了后,就一退千里,看上去并不想大老远来碰这硬茬。 宁硕对这局面没有意外,继续用餐,吃完继续上班去。 晚上有喝酒的局找他,但是宁硕破天荒地拒绝了。 大家很困惑,都传开了,表示宁总这是第一次拒绝出去,以往可温和了,基本上喊了都能见到他的人。 宁硕不光没去喝酒,他近期连应酬都没有,每天在公司加班到八.九点后,去探望宁池安,陪父母在医院用个晚餐,后回家去和计迦楠视频,再然后嘴上跟她说着休息了,一起休息,但是挂了视频还是继续上书房加班去。 计迦楠出国二十天,宁硕就去了南加。 特意挑了个早上的时间,想让今天的小姑娘一醒来就能见到他,一个惊喜。 从机场到了谈家在南加州的住处,停在他们家门口那会儿才清早六点出头,日光还没撒到院子里,四处寂静,只有鸟叫声偶尔从远处飘来。 宁硕大概知道计迦楠住在哪个屋子,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能看到她卧室的窗帘没拉紧,风吹得屋内的白色窗帘在清晨里轻盈飘动。 看着看着,大门由内被打开。 他们家阿姨出来了。 看到门口的车,有些困惑,走过来打开院子的木门。 这个阿姨没见过宁硕,不太认得他。 宁硕下了车,问她:“谈先生起来了吗?” “起来了。” “那麻烦跟他说一声,宁硕来了。” 阿姨马上就往回走重新进屋。 宁硕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就看到屋子里谈慎履的身影已经出现。 一见到他,谈慎履满脸惊讶,一瞬后又无奈笑着问:“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你事情那么多,还这么早到?” “嗯,想迦楠了。” “……” 谈慎履看了看在笑的年轻男人,最终也只能无声一笑。 宁硕跟着他进去,环视一圈屋内空阔又温馨的环境,没看到想看的人,就问:“迦楠还没醒吧?” “还没,她最早也得八点左右才醒。你来和我们吃个早饭刚刚好。” “好。”宁硕难得没推辞,“没醒就好,我等等。” 谈慎履这一听,才发现他这是默默解释了此前自己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还这么早? 这是,想早点来,计迦楠醒来就能看到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计晚茵听到楼下的说话声,一开始不知道是谁,还以为是谈慎履在这边的朋友来探望计迦楠,但想着也没人这么早探病的啊,就下来看看。 见到餐厅坐下的年轻男人时,她很是惊讶,马上走了过去:“宁硕,怎么你这么快来了?我说怎么一大早会有人来家里。” 宁硕喊了人,浅笑表示:“还行,就想早点到,趁着迦楠还没醒。” 计晚茵失笑,摇摇头过去落座:“她可能今天要晚一点起来,昨晚看了部电影,吓着了怎么也睡不着,我陪她到大半夜。” “是嘛,还看上恐怖片了。”宁硕有些新鲜地挑了挑眉头。 计晚茵自从女儿出事这么久,第一次忍不住吐槽她:“她没事找事,这孩子。” 宁硕和谈慎履一齐失笑。 谈慎履边吃饭边和他聊着宁池安的病情。 听说他这一阵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谈慎履很是高兴。 宁硕也问了两句计迦楠的情况。 谈慎履说:“她最近基本上是不疼了,勉强能坐起来一些,但真正坐起来可能还得等等。去复查,说脊柱基本已经处于愈合状态,但是还不能久坐,还是得躺着休养为主。” 宁硕点头:“已经挺好的了。” “嗯,再等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她大抵就能正常坐着,还能试着下地走路了。” 宁硕颔首,心里松了一些。 南加故事 第101节 吃完饭,他就先上楼去看看还没醒的人。 靠马路的卧室采光很好,一进去就能感受到一屋子半明半昧的光,清晨清新的风灌满卧室。 宁硕觉得还是有些凉,走过去把窗户拉上,窗帘也只留下一丝丝缝隙,怕太亮了睡觉不舒服。 忙完走过去坐在床边。 二十天没见,这一看仿佛过了一世纪。小姑娘本来就白,这一阵老闷在房子里,此刻一看,皮肤几乎如雪一样。 不过看着好像有点肉了,没有刚出院那会儿的瘦,脸颊有点点粉嫩了。 南加确实养人。 宁硕伸手摸了摸,眼底笑意一下子就流转起来。 看着看着,人动了动,她自己似乎能翻身了,只是动作轻轻的,显然是睡梦中也知道不能大动作,宁硕一瞬就心疼了。 人翻了个身把脸埋入了枕头中,还可爱非常地哼唧了一声。 宁硕感觉心头的麻木又一刹那被治愈,忍不住弯下身,伸手撩起她脸颊散落的发丝,亲了口她的耳垂。 “宝宝。” 她又哼唧一声,也不知道是被吵的还是怎么了,可可爱爱。 宁硕也不敢再动,怕吵醒她。 他把被子拉高一些,给她仔细掖好。 “唔。”她伸手一推,把盖得好好的被子推掉了,脑袋藏到枕头里,哼哼唧唧像个小猫一样闹别扭。 宁硕定定看着,有点懵,稍稍回过神来后,失笑,边笑边心疼,好久没见到这么活泼的小迦楠了。 在国内的时候,她还不能坐,还不能翻身,整天只能平躺着,什么动作也干不了,看着就显得很乖巧。 但是她的性子其实是有些活泼的,自从两人在一起,这小姑娘就没再那么谨小慎微、大方优雅得体,很活泼的。 只是那两个月,她什么也做不了,沉静非常。 这是热了吧,不想盖被子了。可南加的六月清晨也才十几度,怎么那么热了。 宁硕给她把被子拉低一点,伸手把她落在领口的长发撩起来放到身后。 小姑娘睡得还蛮深的,很舒服,他没再打扰,起身离开了卧室。 还是第一次来南加州他们家的房子,宁硕出了门在院子外吹吹风,四处看了看。他家小迦楠十八岁那会儿过来了,就一直在这边住着了,住了四年。 谈慎履说:“那会儿在加州理工读,读着读着,说研究生想去斯坦福。” 宁硕静静听着。 谈慎履:“我说,爸爸在北加州可没房子,这不方便,咱要是读腻了,就换一个,在南加州大学将就将就得了,爸爸又不指望你深造赚钱。” 宁硕失笑。 谈慎履叹气:“她不听,非要去,说让我在这就行了不用陪着她,她自己去上学,住学校。”他至今想起来还是无奈,“我哪儿能放心,外面这么乱,就还是陪着去了。” “嗯。” “现在想来,”他看了眼女婿,“她是不是一早知道你在北加呢?” 宁硕颔首:“知道一点点,不过不巧,在那儿两年都没见过我。我要是早知道她在,我就经常去看看她,可惜那会儿还不算认识。” 谈慎履失笑,摇摇头。 清晨的风略有些凉,吹得宁硕身上的风衣领子直飞。 虽然已经六月,但南加气温只能算晚春,一点都不热,宁硕来时穿着一袭墨色风衣,此刻站在谈家偌大院子中,淡淡的晨阳落在他脸上,衣服上,衬得男人清风霁月,一身柔情,和多年前一个样。 谈慎履看着他,其实能理解家里的小朋友喜欢他什么。 楼上的计迦楠醒来,发现自己趴着,就就着那个姿势也没动,眼睛看向对面那扇落地窗,在看同一束阳光。 应该不早了吧。 她又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腕表,才七点左右。 她把表套上自己的手腕,上面疤痕又加重了一些,上次受伤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划伤了这里。 不过身上伤得这么重,手腕伤一下也正常,宁硕的手都划伤了好多,二哥手上当时也有伤,为了把她从车里扒拉出来两人就伤痕累累了。 戴好手表,在日光照耀下眼又泛起困意。 计迦楠趴下脑袋想睡个回笼觉。 但是……忽然间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透过窗户从楼下传来的。 男人声音如泉,字字分明,伴着晨风骄阳有些许遥远梦幻的味道。 “迦楠应该还是挺喜欢南加的,这和充州环境很相似,那一阵在宁洲湾她住得挺开心。明天她要是身体允许,我带她去海边吹吹风。” “行。” “我还想着,后面和她就在南加办婚礼。” 计迦楠一瞬抬起了头,怔怔看着窗外,再然后,伸手去摸手机。 打过去他没接,但是很快房间门就由外被打开。 计迦楠扭头看过去,迎面看到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裹着帅气的墨色长风衣,利落的五官俊逸分明,一双丹凤眼眸含着清浅笑意看她,温柔万千,她眼泪掉了下来。 “宁硕…哥。” 宁硕阖上门赶紧走了过去,“听到我声音了吗?”他坐到床边,把她身子小心翻过来。 想放她躺下,她却想起来。 宁硕把手托到她身后小心按着她的腰给她支撑,再把人小心扶着坐起来。 刚坐好她就往前钻他怀抱里了。 宁硕双手环到她身后,把人圈在怀里深深拢着,温香软玉和心上人一起钻入怀抱的感觉,他直直深深吁了口气,舒服得一辈子都不想动了。 “不哭了嗯?小姑娘是不是天天背着哥哥哭。” “没有。”她抽泣,哭腔浓浓的。 宁硕叹息,想起月初送她上飞机时看的那个监控视频,心就抽疼。 他宽大的掌心放在她脑袋上,揉一揉,万分宠溺地揉着:“这是想我了,没事,哥哥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才几天啊。”计迦楠埋下脸,眼泪蹭湿了男人的脖子。 宁硕微笑,才几天,也不早了,二十天了,他知道她这二十天肯定不好过,他也不好过,所以就来了。 “哥哥想你了,还能怎么着?以前不知道你想,还能在充州安稳度日,现在还能吗?” 计迦楠眼睛都是酸热的,这种如愿以偿就像梦一样。 她一边想哭一边逗他:“那你想行就行。” 宁硕:“不行,度日如年,分分秒秒想我的迦楠小宝宝。” 第63章 嫁妆 就赖在他怀里, 计迦楠一辈子不想起来了。 宁硕担心她的腰撑不住,想把她放下,她不愿意, 伸起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脸颊埋在他肩窝。 柔滑的脸颊蹭着他的皮肤,酥痒感觉钻入血液。 宁硕低头, 一眼看到一张泛着满足又泛着点小委屈的脸。 真是挺想他的吧, 见到人了就挺委屈的,但是此刻也很满足。 宁硕叹气, 就搂紧了她的腰, 再抱她一会儿。 两人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小时, 楼下两大人似乎也没什么意外的, 默默装作不知道。 计迦楠平时很少出房门,也只是最近勉强能坐起来一些些后会借着轮椅下楼一小会儿, 不超过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今天她很想出去,她记得宁硕说明天要带她去海边玩,可是她今天就想去。 宁硕也没意见,伺候她起床。 计迦楠身上穿了条烟粉色睡裙, 出门就需要换衣服。 她跟宁硕说:“你下楼把阿姨喊上来吧, 宁硕哥。” “做什么?我来就行。” “换衣服。”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地直说。 只是说完看他很淡定,计迦楠有些不淡定了,确认一句:“我换…衣服,宁硕哥。” “嗯, 我不行吗?” “……” 他怎么那么一本正经啊, 计迦楠失笑, 推了推他:“不要, 喊阿姨上来。” “不用喊。” “……” 计迦楠要去揍他的时候, 男人利落地从床边起身,走进了她宽敞豪华的衣帽间。 虽然来这之后从没出过家门,也不需要花里花哨的衣服,但是计迦楠衣帽间还是满的,计晚茵闲来无事就喜欢给她添衣服,她现在对女儿可温柔了,可能是没有老公可吵架了,现在生命里就一个女儿,不会老是殃及池鱼把计迦楠也给算进去了。 所以此刻,她衣帽间琳琅满目的衣裙。 宁硕打开柜门,远远地问她要穿什么。 计迦楠也就真的挑了起来:“我也走不了,随便穿穿就行,那个,那个很漂亮的黑色毛裙我又买了一件同款,你帮我拿来。” 宁硕拿出来一件连衣裙款的黑裙,计迦楠远远看着,马上摇头:“不是不是,是半身裙,宁硕哥。” 宁硕放回去,目光环视一圈,看到一条符合的,拿出来。 计迦楠再次摇头:“毛裙,宁硕哥,这是牛仔裙。” 南加故事 第102节 “那是这个?”他拿出一个针织面料,略有些毛茸茸的连体背带裙,“这挺好看的。” 计迦楠气馁,长叹一口气:“不是,这个是背带裙嘛,我现在穿这个不方便。” “我帮你穿,很方便。” “……”计迦楠脸色一下子就精彩了,咬了咬唇,羞涩道,“你先帮我把裙子找对吧,我就要那个黑色毛裙,我穿过的呀,你想想,有没有印象。” 宁硕马上摇头:“没。” 计迦楠一看他那丝毫不拖沓的动作,忽然眉头一拧,悠悠瞅他,想了想,说:“那,宁硕哥,你看里面还有黑色的吗?你随便给我拿来一条。” “没有了,就这三个黑色的。” “你不止不分布料,还色盲!” “……”他低笑,“哪儿色盲了?你这倾城绝色我不是看在眼里了吗?” 计迦楠彻底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因为上次穿那条裙子,他反应就出奇大,非不让她露那么明显的大腿,最后被她一磨蹭,好说歹说让她穿上大衣遮住。 男人此刻还是很无辜的模样,从衣帽间看出去,勾人的丹凤眼神色颇为正义凛然,道:“真没有,要不哥哥给你挑件?” “你这是要把残疾人气得下床走路吗?” 宁硕失笑:“什么残疾人,不许胡说。”末了终于敞开来和她表示,“那你换一件吧,不是说说随便穿穿的吗?这是故意来气我以为我不知道?” “……” 被戳穿了心思,她一下就怂了,只能说:“那,我们今天又不去应酬,就去海边玩而已。” “海边也有人,而且现在才十几度。” “这是冬天的裙子。” “那开叉到腰上的设计,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计迦楠羞涩捶床,“哪里有开到腰上,就到我大腿的三分之二。” 宁硕叹气:“头痛,这孩子都下不了床了还这么气人。” “……” 计迦楠笑喷,这人说不过耍无赖,污蔑到她身上去了。 她也耍起无赖了,趴在了床上哼哼唧唧。 宁硕:“……” 他赶忙出去,把人扶起来:“一会儿腰该受不了了,不能这么趴着。” 计迦楠的腰已经一阵抽痛,坐直起来后拧着眉直接埋到宁硕怀里,嘴里溢出一丝丝轻吟。 宁硕太熟悉她这声音了,曾经在医院里,她睡梦中都会这样哼。 他马上扯起被子拢住她的身子,手隔着被子放到腰间轻轻摩挲给她缓解疼痛。 计迦楠渐渐舒服了起来,没再哼,松开他仰起头:“老公。” “……” 宁硕笑了笑,徐徐放她躺下,自己去衣帽间给她拿了那条她非穿不可的裙子,再找了件上衣,外套,全部给她拿整齐了,出来帮她换。 计迦楠格外难为情,让他转过身去她自己换。 宁硕没动,很是茫然地问:“哪儿我没看过啊?” “……” 男人目光从她精致的锁骨流连而过,落在起伏的胸口,盯着深深的弧度,眼看那眼睛似乎还要继续往下,计迦楠马上捂住他的眼:“毕、宁、硕。” “……” 他徐徐拿下她的手,对视两秒,扬起薄唇笑:“你说什么?你再喊一句?” 计迦楠从小到大,连一句“宁硕”都没喊过,永远是乖巧的“宁硕哥”,在一起前在一起后都一样,别说还加上他那个少见的姓了。 这真的是在他不可思议的点上舞动了。 被他这么一问,她就怂了,又怂又委屈地说:“是你先惹我的。” “哦,我惹你了,那我怎么喊你?” “你可以喊计迦楠啊。”她很慷慨地说。 宁硕凑近和她咬耳朵:“那哥哥今儿起,就在我三叔三婶面前,称老婆了。” “……” 计迦楠瞳孔大睁,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然后男人就春风得意地拿起衣服给她穿上了。 她此刻被拿捏得死死的,一下子都不敢反抗,就那么忍着铺天盖地的脸红,让他给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伺候得完美无缺。 洗漱吃饭,最后下楼时计迦楠已经是圆圆实实的,什么开叉裙毛裙,连片裙角都被遮得看不见了。 楼下在偏厅喝茶的谈慎履颇为悠闲,以往他总是大部分时间陪女儿,今天就不用了。 看两人下楼了,还穿那么多,他大老远从偏厅走了出来,“这是?要去海边了?” 宁硕颔首:“出去走走。” “行。”说着看下面坐着的那个小朋友,她笑容满面,可开心了。 谈慎履失笑,叹气摇头,一边因为小公主是别人家的了而心酸,一边又因为她开心而欣慰。 “那你小心一点,”他跟计迦楠说,“你腰不能坐太直,要适当倾斜一些,靠着,不舒服要跟宁硕说,不能撑着。嗯?” “嗯嗯嗯。” 谈慎履摸摸她的脑袋:“乖,那出去吧。” 难得能出去转转,谈慎履是一点没不舍得,就希望她开心了。 宁硕驱车把人带到洛杉矶海滩。可能是天冷,非周末,海滩人迹罕至,正好他把轮椅放在沙滩边的水泥路上推着她吹风。 计迦楠舒服得没话说,靠着椅背,往后仰着脑袋看推车的人:“宁硕哥~” “嗯?” “宁~硕~哥~” “嗯,宝宝。等你能正常走路了,我们就在南加办婚礼。” 计迦楠只是喜欢这么喊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许久没见,只是想撒撒娇,但没想过他会接话。 她好像,记得清早醒来时,听到他和她爸爸说了这事。 本来以为只是随意先说了句罢了,结果他好像,就已经是计划中的事了。 “为什么…要在南加呀?”计迦楠问。 宁硕转过身,在她轮椅前单腿屈膝下来,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 “怕你在这一个人会感觉日子过得太慢,太想我,太想回去。今天起,就想着,我们会在这办婚礼,闲来无事时,想想婚礼上我的迦楠宝宝,要怎么漂亮,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了。” 计迦楠低下头,眼泪仿佛因为这阵子已经流习惯了,总是一秒钟就从眼眶汹涌而出。 宁硕手背上被哐哐砸了好几滴,咸湿海风又将泪珠吹开,将他整个手都沾湿。 他抬起手捧上她的脸,抱着亲了一口。 曾经的洛杉矶海滩虽然和宁洲湾不分上下,但是只有一个人来过,这画面是计迦楠从未曾想过的,连设想都没有过。 虽然出来玩这一会儿,今天回去人就肉眼可见的疲惫,但是计迦楠还是整天挂满笑颜,开心得父母都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宁硕在南加待了一周,计迦楠身体好他就带她出门,身体扛不住,她在家里休息,他就也在家里边忙工作边陪着她。 一醒来就看到他在卧室里的那种感觉,非常非常地好。 兴许是有了他的那一方婚礼的说辞,就算人一周后离开了,计迦楠也没有那么度日如年了,日子似乎真的神奇地快了一些。 他下次来也没有超过一个月,在六月九号前,来给计迦楠过生日。 但往后的每次都这样。 好像始终等不到一个月,一开始计迦楠是以为,这么远的距离,最多也只能两个月来一次了,结果他现在根本不计时,想来就来。 计迦楠的身体在出事半年、出国三个月后,算是坐着,下床,都没问题,正常生活能应付了,只是大活动还是和常人有区别,不小心还是会痛,一痛又得躺床一阵子。 宁硕带她去海边她现在能踩踩水,漫漫步,就是不能跑,不过偶尔可以被他背着走。 期间宁池安身体康复得很不错,只要定期去医院复诊就没问题,人已经出院了。 本来计迦楠是准备年尾的时候就回国的,她知道年尾那会儿她基本能跑能跳了,休养一年的身体可以正常回国了,但是自从宁硕说要在南加办婚礼,她就再也没想过要回去。 他经常来,让计迦楠有时候会觉得,她好像还在七八年前在这读书时一样,总是想他渴望见他,又不得而见,但现在他总会掐着差不多的时间就千里迢迢来一趟。 来一次就仿佛圆她一个梦, 年尾十月份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美国。 区区五个月的时间,来了八次。 他让她的南加,是真的有故事。 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宁池安两人,两个大人准备与谈慎履商量他们的婚礼事宜。 谈慎履在电话中和老朋友表示,就电话说就好了,这还来一趟做什么,大费周章,他身体也是需要多加休养的。 宁池安觉得不行,关系再好,之前再亲近,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一定要当面商量妥当了。 计迦楠不知道他们那天来,宁硕每次来都没跟她透露风声。 那天她在院子里秋千晃着,手上抱着个手机在和谈之醒聊天。 原因是总说自己不爱花里胡哨的谈之醒开着一辆招摇的跑车被他那群好友拍了,发朋友圈,恰好计迦楠有那些人的微信,就看到了。 她就截图去问谈之醒:“二哥你这跑车,你的?” 谈之醒:“……”他反问,“那不然呢?借的?” 计迦楠:“你自己说你不爱花里胡哨的。” 谈之醒发了条语音,计迦楠给转成文字,他说:“哦哦哦,是,对,那是你二嫂的,我拿来开开。” “……” 一边否认他穷一边又秀老婆,这人心机太深了。 南加故事 第103节 计迦楠说:“挺好看的,我也喜欢。” 谈之醒:“……”什么意思。 他倒也不是舍不得送,就问:“怎么了你能开车了?” 计迦楠:“不能,我就是夸夸你别紧张。” 谈之醒:“……” 他一下子就温柔下来了,“没事二哥可以给你买,要不这送你得了。” 计迦楠:“算了,嚯嚯太多车子了,我不想开了。” 谈之醒还真给她算了下,她十八岁撞了宁硕一辆,去年在加州被人撞了一辆,宁硕送她两辆,今年那车祸又被毁了,总结下来四个车只有一个兰博基尼还完好的。 他叹口气:“宁硕确实在车子这上面给你投资挺大的,都给你撞了三辆废了两辆了,修修补补也挺费钱,还不如给你配个司机。” 计迦楠现在也蛮谦虚的,表示:“还有一个呢,在北加被抢劫了,他那个为了我也撞得挺严重,不知道修了多少钱,我当时要给他他不要。” “……” 谈之醒难得有些迷信起来:“你是不是命里和车犯冲?只要挨着你车子就不能完好无损。” 计迦楠:“你心里这么想的?” 谈之醒:“……”哎哟喂,现在小心思还挺敏感的,他马上否认,“没有,二哥没这意思,我们迦楠技术好着呢,没没没,乖啊。” 计迦楠按着语音说:“没有,就是技术很差的。” 发完听到一阵笑声传来,一抬头,看到许久没见的宁池安与毕丛雲,还有在后面的宁硕。 他隔着父母,目光远远投来,要笑不笑的模样看着真是万分吸引人。 计迦楠弯起眼睛,唰地一下子下了秋千朝几个人跑过去,比在家里出来的父母还快。 被宁池安两人关切地嘘寒问暖了一番,计迦楠就钻到后面宁硕的怀抱里了:“宁硕哥~~” 他笑了笑,被她拖长的尾音逗得忍不住嘴角上扬,这小姑娘乐此不疲地总是喜欢用这种喊人方式表达情绪,独树一帜,万分可爱。 “想我没有?”他眼看大人都进屋了,就搂着她回到秋千一起坐下。 计迦楠点头,正要开口聊聊情话呢,手机振动起来了。 谈之醒的来电。 计迦楠茫然拿起来放耳边:“二哥?” “怎么半天不回我消息?”他语气忧心,“二哥没那意思,小玩意别胡思乱想了,等你结婚二哥指定给你安排丰富的嫁妆,车子算什么。” “什么?”计迦楠眯了眯眼,想了想才明白他在说啥,“哦,哦,不是,没有,我没看手机呢,因为那个,宁硕哥来了。” 谈之醒:“……” 他语气格外意味深长:“我在这担心得半死,你在那边和姓宁的,在一块开心着呢?” 计迦楠笑声有些怂:“二哥~我不知道宁硕哥这会儿来嘛,不好意思。” 宁硕接过手机,笑了声:“不好意思啊,我的错。” “滚。” 谈之醒挂了电话。 宁硕把手机随手放入自己风衣口袋:“之醒就这样,别理他,说我们的。” “说什么~” “说什么?”男人眸光含着细碎的笑意与柔情,还有点揶揄,“你二哥都要备嫁妆了,你说咱俩说什么?” 第64章 令人流泪的嫁妆。 计迦楠装傻, 眼里悄悄含着笑,搂上他跟他耳语:“我们出去玩吧。” 宁硕弯身,把手穿过她膝下与腰后, 一把把她轻松抱起来, 往外走。 计迦楠吓着了,但又不敢出声, 怕被家里大人听到了。 她缩着身子藏在他风衣里, 埋起脑袋,怂怂的跟只偷吃小猫一样。 宁硕倒是气定神闲得很:“怕什么?以前你行动不便的时候, 哥哥当着你父母的面还少抱你吗?” “那是以前嘛, 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了。” “那就, 当做抱习惯了。” “……” 宁硕把她带到后座去, 小心放下,这个举动还是生理性的, 已经在她生病的那大半年时间里刻入了骨子中。 只是计迦楠搂在他脖子的手没有适时松开,他起身没成功。 停顿了一秒,男人就顺水推舟将身子往前倾下,把她压在了椅子里。 计迦楠眼前黑暗下来, 最后一眼落在男人鼻骨上的痣, 亲了口,下一秒就被他堵住唇。 被寸寸抵近,一点点吃得一片不剩后,计迦楠边努力呼吸, 边跟他说:“宁硕哥, 我不是在勾引你。” “那你搂着哥哥, 在干嘛?” “你把我放后座做什么?我坐前面。” “前面危险, 以后就坐后面了。” “那你岂不是我的司机了?” 他眉目中泛过一道享受的滋味:“都行, 你不是已经给我付钱了吗?” “……” 宁硕拿下她挂在他脖子上的纤细手臂,放下,“乖,我们出去玩。” 计迦楠欲言又止,被他眼神安抚得很乖,没闹腾。 其实从来没听说他开车出过什么摩擦,但是他现在还是不想把她放副驾驶座,可能更多的不是怕出事故,是怕给她刚刚好的身体再来一个雪上加霜。 记得她能下床站起来那天,他从身后抱住她,万般感慨着说,我家小宝宝好了,万幸。 两人去兜风,连午餐都没在家里吃,家里大人打电话来问了一下后就很自然地放他们俩自己玩去,都知道要两人世界呢。 来得再勤,终究这小半年里也只是见了几面罢了。 大人们商量事情也是快,根据宁硕提供的月份,婚礼定在了年尾十二月二十号,定下来了就发消息告诉了他们俩。 下午宁硕和计迦楠去试礼服,计迦楠的几套衣服有些已经出来了。 宁硕以为她试婚纱,结果在外面举着杯茶喝着喝着,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红色高定礼服的女孩子。 两公分宽的红色丝带挂在她如雪的肌肤上,莹莹白玉般的肌肤延伸着一排精致的锁骨,胸前一片真丝如风一般地往下扑落,勾勒过不盈一握的纤腰,再如瀑一样没过修长的一双细腿,坠落在地,大片裙摆蜿蜒在身后,像一泓泉水在慢吞吞流淌。 慵懒,迷人,勾人魂魄。 宁硕的杯子在半空中,好几秒没动,眼睛都几乎一眼不眨。 计迦楠看他这表情,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害羞,裙子下的鞋跟都抵着地扭动了几下,缓解紧张。 她远远地喊他,很小声,明明那么远却只用着他不知道能不能听得到的气息声喊:“宁硕哥~” 宁硕没动。 计迦楠又红唇捻动,开口:“宁~硕~哥~” 这挠人的气息飘散在婚纱工作室里,如不是今天就他们到访,宁硕真要听不到。 这下是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咽下那杯浓郁芳香的茶,悠悠起身。 计迦楠一看他那身恰到好处的墨色西服就生理性脸红,抿着红唇没敢迎上去。 他还不紧不慢的,不说加快脚步过来,跟逛街似的在那儿慢悠悠踱步。 计迦楠脑海里跳出一个画面,去年在斯坦福教学楼下坐着,正在听歌,楼里放着晚风心里吹,听着听着,他凭空出现,再然后就是那么不紧不慢朝她走去,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她心脏上,最后,他就揭穿了她,和她相认了。 这一刻不知道为何有那回的紧张感,那细密的紧张纷至沓来将她淹没,直到男人最后一步站定在她面前。 他抬手,长指划过她的裙子,徐徐往上摩挲起来,最后捧上她的脸:“这谁啊?我家迦楠宝宝?” “……”她忍着笑,害羞死了。 宁硕深呼吸,一寸寸抵近她,靠到她耳畔,温热耳语:“哥哥就说,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计迦楠一下子忍不住钻入他怀里,手搂上他的腰,深深抱住撒娇:“宁硕哥。” “叫老公好不好?想感受再强烈一点。” “老公~” 他失笑,甜得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还不敢转太久,怕她腰受不了。 计迦楠脚落地后赖在他怀里腻腻歪歪,摸着他的西服说不错。 “它有绣花呢,是我让人绣的,蔷薇花。” “嗯。”他懂她的意思,声音很满足。 “白衬衣,蔷薇西服,宁硕哥这一身,和二十三岁时一样,勾了迦楠的心魂。” 宁硕低头继续和她咬耳朵:“那新婚夜,你就给你老公,一点点脱了。” “……” 计迦楠揪着他的领子娇嗔道:“宁总变了,不再是二十三岁那么清风霁月了,现在只是表面,骨子里已经装满□□。” 他眉峰甚至都没动一下,五官每一处都显示着理所当然:“我婚也订了,婚期也有了,在试婚服呢我还跟你玩不懂风月?” “……” 他逗她:“咱俩孩子都差点有了。” “……” 计迦楠又羞涩着栽他怀里,“那你喜欢男孩女孩?宁硕哥?” “嗯?” 南加故事 第104节 “和我三哥三嫂一样,一男一女怎么样?” “他们那是双胞胎,咱俩肯定最多生一个。” “为什么~”她明显想要男孩女孩都有。 “别说一个了,就这一个咱俩也得好几年后才有。”他摸摸她的脑袋哄她,“这事不急,先不说。还有什么衣服?继续试。” 计迦楠边点头边继续问自己好奇的:“为什么是几年后啊?咱俩都要结婚了。” 宁硕把手从她脑袋上顺着她的丝滑的裙子往下滑落,停在她曾经脊柱断裂的地方,轻轻抚摸:“你这腰,虽然好了,但是什么也干不了,我们好好休养几年。” “啊…” 宁硕对这事从来不上心,没想过,孩子可有可无,他不在意。 “去换衣服吧?这一套什么?给我个心理准备。” 计迦楠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调笑道:“一套旗袍哦~” “旗、袍。”他一字一顿,意味深长,满眼的满足,“去换吧,哥哥帮忙吗?” “……” 计迦楠抽了他一下。 晚上回家吃饭,一起继续商量婚礼。 几天后宁硕回国,宁池安与毕丛雲没有回去,在这忙了几天,抽空去了趟北加。 那边算是他们的家。 一南一北,六个小时车程,过后直到十二月份,婚礼时间到,他们都来来回回,没有再回国去。 二十号的婚礼,大多人在十八号就到了,所以那天晚上一起在外面酒店吃了饭。 计迦楠出事故后就没喝过酒,今天晚上趁宁硕不注意,喝了两杯,然后就晕乎乎的了。 酒过三巡,大人们在热聊,计迦楠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下。 “二哥。” 正和老婆说话的谈之醒扭头看来,朝她挑挑硬朗的眉头:“干嘛?提前来收嫁妆?” “哎呀。”计迦楠低下头,抱起他的手翻看他的手心。 谈之醒乐呵一声:“干嘛这是?几月不见,学会看相了?” 他老婆在一侧失笑,推了推他让他正经点。 谈之醒看弟弟从身后路过,招呼他说:“之醅过来,给她看看相,新技术。” 谈之醅:“……” 计迦楠摩挲着他掌心上那道为了她受伤的纹路,拧拧秀眉。 谈之醒见此,逗她:“干嘛皱眉啊?有问题?” “嗯,此生大劫,躲不过。” 谈之醒:“……”他看了看老婆,在老婆欲笑不笑的眼神里,唇角一抽,转头看谈之醅。 他非拉着谈之醅给她看,有劫大家一起受。 谈之醅要去找老婆孩子,本想把手抽走,结果手被计迦楠一接过,她就说:“这个手…还挺好的。” 谈之醒:“……” 计迦楠抬头朝三哥笑眯眯道:“三哥,你有两个小宝宝诶。” 谈之醅:“……”他看了眼那边被大人们抱在手里围在一起逗的一儿一女,抽出手,不打算跟他们玩过家家了,“谢谢,没说我命里有老婆。” 谈之醒和老婆均都笑出声。 计迦楠被他们笑得不开心,迷迷蒙蒙的眼睛一眯,凶凶的:“我的意思是,有两个宝宝,可爱的女宝宝,不是男孩子。” 谈之醒“哟呵”一声,惊奇地仰头看身后的弟弟:“之醅,怎么你还生二胎啊?你都两个了还生?” “……” 谈之醅俊逸的眉梢泛起难耐,无法忍受他们俩了,悠悠表示:“我家笺笺就是一个,加上一个女儿,就是两个宝宝。” 谈之醒:“……” 人走了,谈之醒继续把手伸给计迦楠:“你再给二哥看看,我有没有宝宝?” 他老婆:“……” 计迦楠摩挲着他手上的伤痕,白皙的眉头再次皱起。 谈之醒说:“你别皱眉啊,你这么一皱二哥心慌。” 杭若:“……”你想生吗真是的,联姻而已,还慌起来了。 计迦楠喝多了,他这么一说,她就想起出事故那会儿,二哥肯定真的心慌的,他后来好像说,他还给她测过呼吸。 她想哭,声音都哑了,说:“你慌什么呀,你老婆还是有的。” 谈之醒:“……” 他笑看身侧的杭若一眼,凑近一些,悄悄说:“还挺准的。” 杭若:“……”她也受不了了,起身离开。 挽留老婆没留住的时候,谈之醒想回头和计迦楠说你算算你二嫂什么时候回来,结果一眼就看到她在哭。 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他手心。 谈之醒真心慌了,忙去桌上抽了张纸给她擦:“怎么了这是?我是有什么大劫啊还哭了?没事,二哥这人最无欲无求看淡生死了,这辈子福也享得差不多了,无所谓。” “……” 计迦楠抽泣,眼前都被泪水泡模糊了:“二哥,你手还疼不疼啊?” “什么玩意?”他低头看她一直在摸的那道疤痕,一瞬后咧起嘴角笑起来,“这不是因为你伤的那个,那早好了,这个是上个月我们单位组织下乡时,我被树枝划伤的,还缝了三针。” 计迦楠:“……” 她眼泪止住了,撩起眼皮痛苦地瞪他。 谈之醒差点笑没了。 计迦楠还是有些迟疑:“那宁硕哥的伤痕为什么还看得到啊?” “他故意让你心疼的。” “……” 谈之醒一边笑一边安抚她:“好了好了,没事,反正也不疼了你管他干什么。你猜猜二哥给你准备了多少嫁妆?我家产都掏空了。” “你本身也没多少家产,一个月那几个工资。” “……” 谈之醒哼笑:“那不是说明我更伟大吗?” “嗯,那你给我带了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忍着不哭了。 谈之醒:“给你准备了两辆车。” “那我用不上啊,你直接给钱就好了。” “给钱谁看得到,到时候大家以为你二哥一毛不拔,有损我名声。” “……” 宁硕在那边和其他人应酬,一转头看计迦楠没了,环视一圈偌大的包厢,找到她的身影,走近一看,谈之醒笑容仿佛有什么喜事,他家迦楠宝宝却泪眼婆娑,抬头看他的时候,满脸委屈。 宁硕伸手去揪谈之醒的衣领子。 谈之醒:“……” 他眯了眯眼:“你他妈,婚不想结了?” 第65章 寄人篱下,不好。 计迦楠看着他们怒目相向,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晕乎乎瞧着。 宁硕指责谈之醒:“你天天欺负我家迦楠干什么?” 谈之醒:“……” 天天、欺负、他家迦楠??? 谈之醒的雷区都被他一脚踩遍了,一把挥掉他的手后厉声说: “你再说一句?我这费尽心力哄着呢你丫的一大帽子就扣上来, 还你家?你他妈搞清楚点, 婚还没结呢说话注意点。” 宁硕眯了眯眼,准备再次去揪他衣领子。 谈之醒:“靠。” 计迦楠终于回过神来, 马上阻止, 掉着眼泪喊他:“宁硕哥,别, 别……” 宁硕终于没去理谈之醒了, 自己伸手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了这是, 怎么好端端又哭了。”他边擦着边拿掌心揉她脑袋, 温柔万千地哄,“不哭了啊, 乖。” 谈之醒肉麻得直皱眉,但是下一秒见那小玩意确实是不哭了,吸了吸红彤彤鼻子,眼睛偷瞄了下他的手心, 看上去还在怀疑他那手心的伤到底是不是新伤呢。 谈之醒笑出声。 计迦楠和宁硕一齐看他。 他噎了噎, 被他们俩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烦躁:“走走走,”他指着计迦楠说,“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我树枝刮伤你就不心疼了, 赶紧让人娶走了好。” 计迦楠眼睛一眨, 泪水扑通流下来。 谈之醒:“……” 宁硕深呼吸, 转头看后者。 谈之醒也是第一次知道, 这个充京城里最温和从容万事不入心的男人,眼神也能这么如冰刀一样,轻轻松松能把人砍死。 这下是真的惹火上身,他马上一溜烟起身,退离硝烟战场找老婆去了,怕被妹夫打就有些丢脸。 南加故事 第105节 宁硕问计迦楠为什么哭。 她拿着他的手看上面淡淡的伤痕,“我看他手上有伤,我以为是因为我受伤还没好。” “不是,他那伤是前几天在t酒店时,和那群朋友玩器械给别人不小心碰到的,不是因为你,那个不到两个月就好了。” “……” 计迦楠仿佛被雷劈了下,三观都碎了:“什么,他说他是下乡时被树枝划伤的。” 宁硕不禁笑了声。 计迦楠:“……” 宁硕:“他这人,公认的舌灿莲花糊天糊地,去年你三哥和家里不和,他为了之醅左右逢源连你大伯和大哥都骗,糊弄得滴水不漏,他的话你还信。” “……” 计迦楠负隅顽抗,想要拉回自己心目中的二哥:“他说他缝了三针呢。” “就破了个皮,血都没流,缝什么针?”宁硕实在是佩服谈之醒那张嘴,“我当时在呢。” “……” 他捧着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就前两天,我们在你三哥酒店谈婚事,说完有朋友去酒店玩我们就顺着去看看,然后他就英勇受伤了,之醅让人给他一个创可贴,他当时还笑骂他这是侮辱人。” “……” 计迦楠起身要去找谈之醒,宁硕拦腰抱住她,笑说:“算了算了,你一去又浪费大半天时间,而且你说不过他。” “……”计迦楠崩溃。 宁硕哄她说去看看孩子什么的,休息休息,差不多散席了。 计迦楠转头看到三嫂抱着个小公主在那边坐着,就很感兴趣地去了。 三嫂是个柔情似水的大美人,他们的女儿继承了妈妈百分之八十的美貌,两分像她三哥,也好看。 计迦楠伸手,屈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子。 她大眼睛骨碌碌直转,最后定睛下来看眼前的女孩儿,笑了笑。 计迦楠惊喜:“哇哦,我们暮宝宝笑得这么甜,好漂亮~” 纪笺逗女儿说:“喊姑姑。” 计迦楠顿时笑意更深了,问三嫂:“他们什么时候会喊人?” “会喊了,爸爸妈妈都会喊,其他的就还听不懂。”她伸手勾勾女儿的小下巴,说,“现在一看到爸爸,就喊个不停了。” 计迦楠甜笑:“这就会喊啦,我三哥肯定每天开心疯了。女儿好像挺不错的,如果只能生一个,就生女儿好了。” 纪笺抬头看她:“为什么只能生一个呢?” 计迦楠坐下,伸手抱过小侄女儿,感慨道:“我也不知道,但宁硕哥说最多就一个。” “宁硕…哥。” “……”计迦楠忽然脸红。 纪笺本来对这称呼有些新鲜,不过转念想到她也一直喊谈之醅师兄,异曲同工,所以也就笑一笑没说什么。 计迦楠不知道她心里想的,兀自解释道:“因为,他大我好多,五岁,所以我喊习惯了,喊名字有些奇怪。” 纪笺很理解地点头:“我知道,我也不喊谈之醅…名字。” 计迦楠新奇地挑了挑细眉:“那三嫂喊三哥什么?” “嗯…师兄。” “??” 计迦楠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自从订婚那夜听三哥说他喜欢她三嫂十二年了,她就对他们故事挺感兴趣的。 接下来她就沉迷于听三嫂讲往事,无暇顾及他人。 宁硕应付完一群大人,眼看她在那边抱孩子,就只能找谈之醒坐坐去。 他和谈之醅在包厢一侧的茶区喝茶。 见了他,谈之醒嫌弃道:“你来干嘛?” 宁硕指了指他边上的谈之醅,懒洋洋道:“我这不还有一个大舅子吗?” 谈之醒转开脸。 谈之醅笑了笑。 前者又转头过来和后者说:“我服了,老子一个打工的赚那几个钱容易嘛,全拿出来养计迦楠那个大老板了。这家伙…”他指了指刚来的人,“还敢拽我衣领子,冲我吆五喝六的。” 谈之醅大概也觉得不合理,挑了下眉看宁硕:“为什么?” 宁硕靠着椅背,手端起一杯茶,气定神闲地拿下巴指了指谈之醒的手:“你整天骗迦楠有意思?你那伤是下乡弄的?” 谈之醒很淡定:“我这不是逗她吗?在哭,逗她笑。” 宁硕哼笑一声,喝了口茶,再一言难尽道:“你逗她,你给她多送点嫁妆她就开心了。” 谈之醒眉头拧起:“老子都破产了,你资本家是真的没人性啊。” 两人中间的谈之醅了解了事情经过,大概知道了他二哥也不占理,就不开口了,手里捏着杯茶,偶尔轻呷一口,听相声似的看他们掰扯。 谈之醒却没让他置身事外,问他:“之醅,你送什么了?少送点,这家伙有钱。” 谈之醅说:“京景一号。” 谈之醒怔住,深呼吸,悠悠开口:“什么?你送迦楠一个楼?” 谈之醅说:“我搬锡城去了,也不太在充州活动了,要那么多产业也忙,迦楠不是在那边工作吗?正好。” 谈之醒:“……”他叹气,“不是之醅,你送这么一个价值难以估量的楼,那那小玩意就看不上我的跑车了,你送之前不跟我打声招呼呢?” 谈之醅斜睨他:“你不是还送了个新区那边的房子?那边一般人买不到。” 谈之醒谦虚道:“唉,不一样,虽然是我一早就让朋友特意给我留的,但她整天在京景上班,婚后也住婚房,肯定记不住二哥还送她什么。” 宁硕:“……” 他失笑,他也不知道谈之醅准备送个京景一号,想了想,难得和谈之醒一个方向,说:“要不算了。” 他们兄弟俩一齐看他,瞳孔里都直白写着不懂两个字,怎么还资本家有钱不要呢。 宁硕喝了口茶,说:“我一直想让迦楠搬到宁氏大厦去工作,都请了一年了,你这么一送,她以后就更不会想过去了。” 谈之醒马上跟弟弟说:“之醅,送送送,反正京景有四栋,送了一栋还有三个,不差这点钱。” 宁硕:“……” 这两大舅子是来拆台的,有点惆怅。 晚上回到家,计迦楠才知道三哥打算送她京景一号。 她美滋滋地先在床上翻滚,开心表示:“二哥送我个新区买都买不到的房子,三哥送我京景,那整个楼68层都是我的了,等我回去上班,我把宁氏国际信息也从宁氏大厦搬过去,和宁氏科技一起在京景。” 宁硕:“……” 果然,后患无穷。 之醅比之醒更难搞是真的。 “你不问问我吗?”宁硕站在床边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床上在撒欢的小姑娘。 计迦楠歪头望他:“你不同意吗?” 宁硕点头。 计迦楠眨眨眼,有点茫然,他很少会干涉她的决定的,除了穿露大腿到腰上的裙子。 “为什么?” 宁硕:“我让你把宁氏科技搬过去,一年了都没搬,今年你没怎么上班,明年你还打算把宁氏国际信息也带过去?” 计迦楠讪讪一笑,忘记这茬了。 她想了想,退一步:“那,那就让宁氏国际信息一样在宁氏大厦好了。” “那你呢?” “我继续在京景嘛。” “你搬过去。” “我不去,以后我就是京景的主人了,不用交房租也可以在里面办公了~” 宁硕叹息:“你搬过去,也不用房租,宁氏大厦是我的。” “寄人篱下,不好。” “???” 宁硕把毛巾一丢,上了床去压住她。 计迦楠尖叫。 宁硕俯身堵住女孩子的红唇,双臂将她纤细的腰身一拢,整个严丝合缝地禁锢在怀。 “别喊,在你家呢。”他笑着在她耳边嘱咐。 计迦楠像只猫一样呢喃:“没关系,隔音很好。” “是嘛。”他继续亲。 奶香扑鼻,柔软的发丝散落在他手臂上,女孩子的娇吟飘过耳边,如盛夏燥热的晚风,让人身心难耐。 “宝宝,别扭。”宁硕声音嘶哑,撑在床上的手微微将身子撑起一些,不然她的腰,胸,一直磨蹭着他。 计迦楠被吃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不懂他话里有话,只说:“可你压着我~宁硕哥。” 宁硕闭上眼去碰她的唇,继续贪婪地索要,“再扭就不止压着了。” 计迦楠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喃喃:“那干什么?” 小姑娘声音从小到大都低柔,床上更柔三分,此刻短短几个字像一根羽毛拂过水面,宁硕的心就是那一汪水池,被抚弄得要扛不住了。 果然太久没做,小姑娘对于床上的节目都生疏了。 宁硕压抑着浑身的躁动,说:“忍了一年你知道吗?” 南加故事 第106节 计迦楠脑子像卡住了一样,停止走动大概得四五秒,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哦…”她眼珠子盘旋了几圈,趁着他没注意,双手攀上男人的脖颈往下压,然后自己堵住他的唇,最后一秒说了句,“那就别忍了,宁硕哥。” 计迦楠康复是康复了,但是腰还是脆弱得很,过去一年宁硕连吃个点心、抱抱她玩闹一下都不敢用力,别说上床了。 但今天也没准备吃她,这边因为这个没准备所以也一直没放安全套,因此他顺水推舟深吻一通后,就松开她,下床进浴室去。 计迦楠一个人倒在床上,缓和了会儿紊乱的呼吸,就扯来凌乱的被子盖住她更凌乱的裙子,心想,因为她的腰而不敢上床的男人,忍了这么久又怕没安全套不安全,所以又忍了。 想想她宁硕哥还挺辛苦的。 水流声忽近忽远,像一场盛夏里的夜雨灌溉满房间,在这冬夜里有种独特的浪漫。 计迦楠在想去年这会儿,他在北加照顾生病的父亲,过几天,三十号的时候忽然回国给了她个惊喜,陪她跨年时就把她吃了。 想着想着,冲完澡的人出来了。 重新上床,抱过小姑娘躺在他臂弯里,宁硕和她说说后天的婚礼。 “那你明天晚上,不在这和我一起睡了?”计迦楠问。 “嗯,哥哥在这,后天怎么来娶你呢?” “……” 计迦楠一头扎入他怀里。 宁硕失笑,搂紧她亲亲她的头发,“乖,就一晚。” 这一年宁硕在洛杉矶有个房子,当以后过来的落脚点,不用结婚后还老是来这儿打扰岳父大人。 知道她不舍得,第二天宁硕晚上还是在这边待待,陪计迦楠到她睡着了,他才准备回去。 谈之醒在楼下花园抽烟,和谈之醅与其他几个来参加婚礼的充州朋友在说着他大领导最近的工作。 年尾可真是忙晕了。 宁硕也忙,回去还有事,就跟他们说:“我先走了,你们自个聊。” 谈之醒点了点烟灰,毫不客气地说:“你今晚就不该来,谁明天要结婚了今天还上女方家的。” 宁硕接过尹贺递来的一支烟,斜睨他:“我来看迦楠,又不是为你来的。” 众人:“……”大家伙大笑出声。 谈之醒呼了口烟,看着夜色中嚣张得很的妹夫,悠悠表示:“你看看明天能不能进来。” 宁硕:“……” 第66章 这辈子一定要做的事 计迦楠睡了一觉, 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望着南加静谧的冬夜,静静失眠。 她把微信往前翻, 翻到前两年加宁硕微信的那天起, 看聊天记录,看他说的那句, 计总年少有为。 再往后慢慢滑动, 看两人没相认那一阵的拉扯,她骗他, 他绅士得体恰到好处地闲聊, 把她完全当个没交集的陌生人。 看两人相认后第一句聊天, 她开始把宁总, 改为宁硕哥,看两人的聊天内容从生疏到熟悉, 再渐渐,有些不分你我,亲密起来。 看到他给她录的起床铃声,她停了会儿, 笑一笑。 后来他和她一起睡, 嫌弃那个起床铃声每次把他吵醒,非让她录一个给他当闹钟,她的关了。 她录了句:“宁~硕~哥~该起床,上班养迦楠啦~” 他每次听都很开心, 下床就说, 养迦楠去了。 虽然计迦楠不需要他养, 自己赚得挺多的, 但是确实她的车都是他在供着, 供了好多,都有去无回。 后来他在北加的时候是两人见面最少的时候,那会儿还没在一起,每天都想他想疯了,每次他回去都是巨大惊喜。 然后,很意料之外地,迷迷糊糊就和他睡了,就顺利和他订了婚。 从前计迦楠在南加想的计划里,她没那么幸运地那么快和他走到一起。 这一年虽然事情很多,但是她觉得都是好事,宁伯父身体没有大碍,她也侥幸没有出大事,她顺利在这个曾经完全不敢想象的冬天里,和他结婚了。 退出微信,计迦楠打开相册,点入某个单独小图库里,里面躺着一张两人的结婚证照片。 上次宁硕到南加来,他们去登记。 13年至今的梦,在看着这张照片时显得最为梦幻。 拍照那天特别冷,不下雪的洛杉矶冷若冰霜,呼吸都好像要被冻住,但是越冷好像心情越雀跃。 他穿着她喜欢的白衬衣与黑西服,她穿着最近做好的一袭烟粉色旗袍,他非常喜欢。 这是计迦楠第一次真正欣赏宁硕的照片,以前拍照还挺少的。 他微笑起来和13年那会儿真的没有二致,一模一样,眼角眉梢全是当年的柔情,丹凤眼不浓不淡看着人都很深情,深深凝望镜头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去直视了,深情到接不住。 鼻骨上那颗淡淡的痣,初识那会儿,她说过这痣感情不太顺啊,他总是不以为然。 现在想想他虽然轻轻松松就订了婚,但是这一年走到结婚的这一刻却挺艰难,也不知道算不算真的不太顺。 但是好在都过去了,结婚证都领了,他们俩现在是,合、法、夫、妻。 第二天天气还不错,阳光起来时南加有十几度。 计迦楠半夜才睡着,大早上的虽然家里已经热闹非凡,但阿姨跟计晚茵说昨晚半夜她还起来喝牛奶,说肚子饿,估计是睡不着。 婚前一夜睡不着也正常,计晚茵就没有去喊她起床,让她的小迦楠睡到饱饱的,自然醒。 中午起来吃了饭,计迦楠才开始换婚纱,化妆。 还没忙好外面就传来喧哗声,估计是宁硕来了,她也没去在意,不用像往常一样,自己要去招呼。 计迦楠不知道,谈之醒让人把所有门都给关了。 外面一排绵长阔气的婚车刚停下,屋子里喝茶的谈之醒眼睛一眯,就吩咐关门了。 三叔谈慎履笑问他:“你这干嘛?” 谈之醒说:“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娶走,我们家就这一个。” 家里坐着的大人们均都失笑。 门外长街上,车停后,宁硕远远瞧了瞧紧闭的大门,连院子外的木门都关了,虽然这个要进去不难,爬墙都行,围墙不高。 不过,谈之醒还玩真的。 他嘴角牵了牵,摇摇头一笑。 一起下车的一群男人看到大门关了,纷纷吐槽谈之醒。 “不是,大舅子玩真的。” “这怎么办?拆了门?还是爬墙?” “宁总,你这,赶紧给大舅子发红包。” 大家伙笑笑闹闹地跟着宁硕往大门走。 “诶你应该有密码吧?”尹贺看着门上的锁,斜睨了眼今天的新郎官。 宁硕有倒是有,毕竟这一年来他来的次数非常多,除了第一二次来时需要喊人开门,后来他就有密码与指纹了,随时自由出入。 不过他感觉,今天这指纹与密码,未必有用。 宁硕伸手,试探性地把拇指放到指纹感应上。 机器操着一股正宗美式英语说,验证不正确,请重新输入。 他表兄弟毕松林说:“删了你指纹了?这还没娶走呢已经把你从这家里赶走了。” 门口笑成一片。 宁硕再输了密码,还是不行。 他叹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屋内,给谈之醒打电话。 屋里在悠哉悠哉喝茶的谈之醒接了电话,问:“哟,我妹夫来了?” 宁硕:“……” 他问:“你什么意思啊?指纹你都给删了?” 谈之醒:“那是,你以为嫁妆都白拿的。” “……” 宁硕失笑,问:“有什么条件吗?直说吧。” 谈之醒:“没条件啊。” 宁硕笑容收敛,眯了眯眼:“没条件。” “对,没条件。你以为做生意呢什么都能买卖,我们家就这一个。” “……” 挂了。 宁硕看着弹回通讯录的手机,在琢磨要不要找谈之醅。 估计找他也没用,谈之醅虽然平日理智点,冷酷点,不喜欢玩这些,但是他和谈之醒关系好得没话说,关键时候肯定是听谈之醒话的。 唉,那他就不客气了,宁硕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群人看着:“……” 一朋友邵禹拉着他的手臂说:“你有钥匙,那你还跟他说什么条件。” 宁硕收起钥匙,漫不经心低语:“大舅子,花点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搞太大动作。” “……” 尹贺笑着对邵禹说:“你月底不是也要结婚了?邵总,学着点。” 邵禹点头:“受教了受教了。” 一群人进了院子。 南加故事 第107节 屋内的阿姨跟谈之醒说:“他们进来啦,锁门也没用,宁先生有钥匙。” 谈之醒说:“里面的他也进不来。”他反锁了,外面那个是故意留着让他放松警惕的。 大人们笑着让他差不多行了,别太为难姑爷。 谈之醒一个字不听,就是不许开门:“什么姑爷,现在还不是。” 众人:“……” 外面一群人到了门口,宁硕再次试了试密码,钥匙,知道谈之醒删了还反锁了门。 他站在门口扯了扯嘴角,跟其他人说: “去看看窗户都锁了没,没就翻窗。” “我靠,宁总这婚,不容易。” 一群人嘻嘻笑笑地赶忙找窗户去了。 毕松林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好像没锁的窗,结果上来一个伴娘,直接啪嗒一声锁了。 “……” “妹妹,开一下,”他拿出手机,“扫红包扫红包,宁总最不差的就是钱了。” “不用,谈先生给了红包了。” “……”我靠,谈之醒,坏人姻缘不可取!! 后面抽着烟上来的尹贺凑近一瞧,看到有个伴娘有些眼熟,招呼了句:“后面那谁,凌漾!!漾漾!!” 被喊的女孩子端着杯茶慵懒地转身看来,又走近两步,隔着玻璃朝他挑了下眉:“嗯?” “嗯什么嗯?你不认识我啊,开窗!” “不认识。” “……” 尹贺气得被烟呛了下,抖着手指着她:“你等着吧,你结婚我也给你把门堵死了,你到时候别求我放人进去。” 凌漾一笑,抱着手臂优雅走了。 尹贺深呼吸,动手去推窗。 后面过来的男人问他:“哎,那个神仙颜值般的妹妹,你认识?” 尹贺一边嫌弃一边推窗:“一个邻居。” “没男朋友?”他拿出微信,一边瞅着走远的那抹勾人背影一边说,“尹总,推个微信。” 尹贺抽呼了口烟眯眼瞧他:“能不能一个个来,宁总还没娶上呢。” 毕松林大笑。 边上的男人笑着纷纷拨开他们俩说:“赶紧赶紧的,别闲聊了,要过了吉时。” 几个男人去折腾那扇窗。 可惜谈家的小洋楼处处精致,锁在里面扣上了就别想在外面打开了,大喜日子也不好砸玻璃。 一群人折腾了一番没法子,往回走去找新郎官。 眼见宁硕还站在门口,一手拿着漂亮的捧花,一手握手机,目光含笑在看屏幕。 尹贺走近一瞧:“你还在和之醒拉扯?你别白费力气了,大领导那三寸不烂之舌最会讲废话了,直接爬上去开二楼的门得了。” 宁硕在收到谈之醒一句滚之后,收起手机,跟其他人说继续找找路,他也去转转,然后就往前走了。 尹贺跟上去,他觉得宁硕对这房子熟一些,应该能有法子的。 绕了大半个房子后,眼见宁总慢条斯理地走向了地下车库。 尹贺不明白,但还是跟着走。 车库里堆满了数不清的车子,这两天谈家客人多,有些不够停的还随便放到电梯门口。 宁硕绕过一辆谈之醒给计迦楠送来的红色法拉利,瞧了瞧,微笑着继续走到电梯门口。 他刷了下卡,门开了。 尹贺震惊地跟进去,又见他按了二楼的键,然后电梯门阖上,人徐徐就上去了。 电梯门刚开,就见谈之醒从楼梯口转过来,一看他就深呼吸,皱眉要过来阻止:“我才想起来还有个电梯,你丫的就上来了。” 尹贺大笑,自己忙下楼去开门,这上面的大舅子留给宁总自己去解决。 宁硕躲开了谈之醒推他的手,薄唇轻扯,说:“二哥,差不多就行了,要不是给你点面子,我一下子就进来了。” “那你就给我滚出去!”谈之醒抬起脚直接踹。 宁硕轻轻松松躲开,毕竟他是有点功底在身上的,站直了对他说:“你就说要多少红包,我给还不行吗?” “滚,出去。” “我都上来了,”他丹凤眼一挑,不着调地问,“你还想让我下去?”言下之意,你觉得有可能? 谈之醒上前要去拽他衣领子。 宁硕又躲开了:“你可别弄皱我衣服,迦楠特意给我定的。”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尹贺一掷千金,替新郎官扫出了一笔不菲的红包,特别是谈之醒那个变态吩咐谈之醅收开门钱。 这开门钱是这样的,第一次给六百六十六,然后x2,x3,就这么乘到了八。 最后一笔已经到了两千多万,手机根本转不过来,尹贺只能打电话叫人直接在银行转账。 但别说,这电话是宁总出发前给他们一群伴郎的,说如果有需要转账就打电话。 他是知道他大舅子不好应付的吧,已经娶了老婆的两个大舅子真是够没人性的。 一开始以为只是六百多块钱红包,他还庆幸呢,觉得娶他们倾国倾城的小迦楠这么便宜啊,后来一听要乘到八,脑子瞬间嗡嗡的。 扫完了谈之醅的红包,他优哉游哉继续喝茶了。 尹贺一边起身一边说:“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贪官一个奸商。” 一屋子长辈大笑开来,这是伴郎扫钱都扫肉疼了。 谈之醅懒洋洋朝他挑眉,说:“你以为娶老婆那么容易?” 知道知道,参加个婚礼尹贺都有底了。 他走到门口继续扫红包给伴娘,手机都要扫冒烟了,终于心酸地穿过一堆阻挡去把门开了。 一下子整个屋子就热闹了,大人们无奈地笑看他们玩闹。 楼上计迦楠也听到了外面热闹非凡,她化好妆,起身悄悄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 入目所及,宁硕和他二哥在不远处电梯口,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不动。 计迦楠歪头,好奇喊了句:“二哥,你在干嘛?” 两人悉数扭头朝她看去。 宁硕一见身着圣白婚纱的计迦楠眼睛就泛起一抹光,直接越过谈之醒上前。 “你给我回来。”谈之醒呵斥! 宁硕大步流星直接溜入房间,搂着计迦楠进去再啪的一声关了门。 午后美妙的阳光洒入卧室,一屋子明艳动人,墙上的囍字都沾染着细碎的光。 但宁硕眼里只有眼前为他身披婚纱的女孩子。 “哥哥忽然发现,可能不是你穿旗袍去找我的时候,心动的,可能,见色起意,早就喜欢我们迦楠了。” 她甜笑起来:“都可以嘛~反正怎么样我都是你的。” 宁硕一瞬把手穿过她的腰,搂住,转过身抵在门板上。 她头纱掉落下来,他无法控制地出神,看了几秒,才小心翼翼伸手拨弄起来,又低头吻她。 “我家小迦楠,怎么能美成这样?” 她一脸甜意,悄悄问:“那你刚刚在干嘛呀?” “在努力娶你,这辈子一定要娶到你。” 第67章 新婚快乐 南加的婚礼, 意义在于,计迦楠独自想念的六年,在原地一点点被爱回来。 接下来屋子里尽管满满的人, 他站在人群中, 依然满眼只有她,含着她熟悉深爱的笑意, 在人群往来中,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爱意就这样,一点点荡漾满屋。 时间差不多时, 谈慎履走近, 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果是和其他人, 那他可能会不舍得不放心地要多吩咐两句, 其实应该说根本不会同意这么快结婚,她才二十五岁。 但是是和宁家的人, 和他这些年见过无数回的宁硕,为人秉性都清楚得没有一分不好的一个人,谈慎履就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唯一不舍得的是,他的小迦楠这一年养了这么久的病, 还没多休息几天, 多陪她几年,就要结婚了。 终归还是舍不得,想多陪陪他们家的小公主,爱她还不够。 恋恋不舍地放下手后, 计晚茵上前, 伸手给女儿温柔放下头纱。 计迦楠隔着摇曳的头纱看爸爸妈妈, 眼睛一刹那泛起酸意。虽然这一年发生了很大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 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天生注定不被爱, 她是天生注定被爱的。 爸爸妈妈永远爱她。 宁硕走近,和岳父岳母对视一眼,微笑点点头,再穿过旁人,把手中瀑布一样的花束放到小姑娘的手心,弯下身温柔小心地把他的小迦楠打横抱了起来。 婚纱落他满怀,与绣着蔷薇花藤的墨色西服缠绕在一起,阳光披在她身上,精致小脸上。 宁硕低头对上她的眼,小姑娘羞涩一笑,他也忍不住一笑。 一路下楼进了婚车,计迦楠心跳都怦怦怦的仿佛雨珠下在心里。 宁硕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坐下后,车子还在启动他就把车厢后座与前面的挡板升起来。 南加故事 第108节 计迦楠眼皮微微撩起,看了眼他的动作,隐约还听到驾驶座里开婚车的人在调侃,说,宁总干嘛呀,这还不能忍忍。 她一下子低头害羞起来。 下一秒眼前伸过来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握住了她捧着花的手掌,牵起来。 计迦楠偏头,迎上男人含笑的眼。他靠近,手撑在扶手箱,脸颊碰了碰她的头纱。 计迦楠被这动作撩得心里酥软,忍不住喊:“宁硕哥。” “嗯。”他似乎很开心,忍不住笑出声,又伸手钻入头纱里,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家迦楠,今天漂亮到,哥哥都忍不到今晚洞房花烛夜了。” “……” 她愈加羞红了脸,没忍住凑近他和他撒娇耳语。 后座偌大空间里只有他们俩,两人肆无忌惮说着悄悄话,毫无顾忌。 午后娇阳从外拂过车身,树叶摩挲着暖风,车里树影夹着明媚的光线憧憧不息,一排婚车穿过洛杉矶最好的天气往酒店开去。 那边已经热闹非凡,到了计迦楠直接去了房间换主婚纱,再休息一下。 后面乘车与谈家的人一起来的谈之醒夫妇刚下车。 进酒店不远就能看到收礼金的地方络绎不绝的人扎堆在那儿送礼。 杭若给计迦楠送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早在两天前到时已经当面给她了。 谈之醒给她的嫁妆也都是实物,房子车子早就已经送到手,但他还是宁硕的朋友,关系特好的兄弟,今天还得再送一份份子钱。 眼看两人已经进了酒店,谈之醒却还气定神闲啥事没有的样子,杭若不禁伸手碰了碰身侧的男人。 他偏头朝她挑了下眉。 杭若:“你今天,还得给宁总一个红包吧?” “有啊。”他伸手从口袋里拿了个红包出来。 一看那么单薄的红包,杭若有些困惑地接过去,打开。 两张一百孤零零躺在里面。 杭若一把抬头看他:“两百??” “嗯。”他点头,“他只配得两百。” “……” 杭若唇角一抽,无语了会儿,伸手推了推他:“别闹了,你结婚的时候他给你多少?加一点送回去。” “一分没收,我又没办婚礼。” “他肯定有给你的,当时给你转了多少?” “不知道,”他转开脸,漫不经心地想了想,“两万还是二十万。” “那你给他两百,你怎么好意思的?”杭若气急。 谈之醒懒洋洋表示:“我说了,他只配两百块的份子。”他拿过薄薄一片的红包,嚣张地要往前。 杭若及时拉住他,抢过来,再打开自己手里的包拿出一沓崭新的钱。 谈之醒笑说:“不用。” 杭若:“我丢不起这个脸。” “……” 谈之醒握住她的手,把她的钱放回包里,“丢我的脸,你有什么丢脸的。” 杭若顿了顿,没说话。 谈之醒后知后觉看了眼她,马上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不是,你别误会。” 杭若看他略显慌张尴尬的神色,知道他真没那意思,他就是真的觉得,他们是兄弟,再怎么丢他的脸,都不会牵扯到她,不是说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关系。 谈之醒笑了笑,“放心。”末了就拿着红包往礼台去。 杭若闭了闭眼,最后跟上去,认命前问了一句:“之醅给多少啊?” “最多一百八。” “……” 好吧,杭若放弃了,不愧是亲兄弟。 走到礼台前,她拉着他到最边边的位置去,还是怕被别人知道了,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收钱的工作人员客气地和他们俩打招呼:“谈先生,夫人。” 人接过他递去的红包,摸了摸,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支票呢或者卡,结果打开,两张一百,还是人民币。 这…… 收礼的人想了想,聪明地抬头看他们俩,微笑问:“是拿错了吗?” 杭若捂脸转过身去。 谈之醒大手一挥,微笑道:“没错,就这个。记上我的名哈,谈之醒。” “……” 人非常尴尬地低头提笔写字。 谈之醒问了句:“我三弟给多少?” “哦,我问问。”他转头看边上一起收礼的人,“谈总来了吗?记了多少?” 工作人员足有十位,绕了一个圆圈,这位暂时没人,且大概是记忆深刻,就马上不假思索地说:“来了,两百。” 谈之醒笑了:“怎么也是两百啊,我俩说好的,他给一百八的。” 杭若:“……” 那工作人员说:“哦,他本来是要给一百八,他夫人不让,让他给多点,他说身上没钱。夫人磨了他半天,就凑了个整,两百。” 谈之醒大笑:“之醅比我会克制,我差点给了两万块。” 说完乐不可支地带着老婆走了,不过他老婆因为他那句话,悠悠瞪了他一眼。 谈之醒耸耸闭嘴。 杭若叹息,忍不住问他:“你大哥大嫂给多少呀?” “至少五位数吧。” 杭若马上数落他:“那你们还这么离谱,胡来啊你们俩。” “迦楠说宁硕结婚我也给不了两百块,我这都给两百了,不少。” “你就记得她这句话,人不是说着玩的吗,你就记住这个,唉。” 谈之醒笑了声,脸皮依然比城墙还厚,毫无知觉地上宴厅去了。 婚礼现场花团锦簇,琴声缭绕,是晚风心里吹的伴奏,时而悠远时而拉近的曲调在婚宴上让人心境都被调高了。 别的不说,一进来看到这婚礼现场的浪漫,谈之醒对这妹夫还是多少有了一丝认同感的,毕竟他们家就真的这一个,姓宁的看得出是真的爱她。 杭若听着浪漫至极的大提琴声拉粤曲,再望着漫天粉白的花海,不禁感慨了句:“好漂亮,宁总这婚礼办的,应该都是迦楠喜欢的。” 谈之醒看了眼老婆,想起年初谈之醅办婚礼,她当时也看得挺认真,挺喜欢的。 收到他的目光,杭若扭头对他挑眉:“怎么了?你觉得不漂亮?” 他一笑,随口说:“还行。”末了,看似更加随意地问了句,“你挺喜欢婚礼的样子,自己没办,是不是挺遗憾?” “啊?”杭若有些没反应过来,默了默,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有些不自然的神色,隐约才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 杭若失笑,很正经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不需要这些,只是真的好看,夸夸罢了。” “是嘛。”谈之醒点点头,浅浅松了口气,默了看到不远处宁硕的身影了,就说让她找熟人说话去,他去看看有什么要忙的。 两人就分开了。 待到傍晚婚礼仪式开始,两人才重新坐上一块儿。 计迦楠换了一袭钻石拖尾婚纱,她长得美,平日看着乖巧一些,难得美得这么张扬。 贴身的缎面把她上半身的身材曲线一寸寸曼妙地勾勒了出来,下面蓬松的裙摆铺散开,蜿蜒长达几米,裙摆上的钻石遇上天花板流泻下来的光线,每一颗都在发光,走动间就像一个掉落凡间的天使。 虽然婚纱一出场就惊艳在场所有人,可精美的头纱下的那张小脸一颦一笑还是瞬间把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宁硕见过她试穿这套婚纱,但是在婚礼上看,心口还是仿佛如第一次看一样,深深漏了一拍。 再看着岳父大人温柔地带着她进场,他脑海里无法控制地忽然闪过年初在充州,她出事故的画面。 彼时车厢里泡在血水中、身子软绵绵一动不动的人,和此刻身披雪白婚纱朝他走来的模样,让他有些恍惚。 宁硕迎上去,本来应该原地等着的,但他等不及了,便自己走了上去,接过谈慎履牵着的那只纤细手腕。 西装革履的岳父大人朝他浅浅一笑,再看了眼身侧的小公主,极为不舍地说:“那以后就照顾好我的小迦楠了。” 宁硕颔首:“一定。” 虽然这一刻是真的很不舍,但是转身时想想当初在医院,他的迦楠在抢救时他的模样,谈慎履也就一瞬释怀了,下了场和老朋友相视一笑,没再不舍,说到底这是最好的结局。 计迦楠也知道,她惦念多年的故事有个很好很好的结局,可是还是忍不住恍惚。 宁硕把婚戒推进她的无名指指根,冰冰凉凉的触感与他指尖的温热交融在一起,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抬起眼皮,撞入他深深的笑眼,她也一下子笑了开来。 她捏起戒指也给他戴上。 明明前几天她还拿他的手演习过,但是今天戴就感觉不自然,她手都是微微抖着的,眼眶也莫名湿了,特别是听着耳边缭绕的琴声,那隐隐约约的粤语歌词,再也没法轻易地对他粲然一笑。 宁硕察觉出小姑娘眼眶似乎红了。 等她戴好戒指,他都没等司仪说话,就径直双手捧上他家迦楠宝宝的脸,偏头深深一吻。 吻大概有治愈的功能,计迦楠慌乱的心跳成功平稳下来,眼底的炙热也褪下,冲他害羞一笑。 她又去换礼服去了。 这一身之前也给宁硕穿过,那身酒红色敬酒服,天冷,她又在外面搭上一件满是羽毛的白色披肩。 整个人慵懒的气质更是被拨高了三分。 南加故事 第109节 一会儿宁硕来带她去敬酒,差点在休息室里胡闹出不来。 终于出去,在长辈的桌子上收获了满满的祝福和笑脸,计迦楠一边害羞一边开心,躲在宁硕身边喝着偷换好的茶,她不会喝酒。 一到谈之醒那桌,计迦楠就担心二哥三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结果到时,看他们俩还挺正常的。 只是三哥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在三嫂微笑示意下,就扯了扯嘴角,挺友好地举起酒杯,还摸了摸她的脑袋夸了句真漂亮。 计迦楠开心地跟他咬耳朵说了句:“幸好没跟你一样熬十二年,三哥。我命好,不用。” 谈之醅:“……” 他眯了眯眼,她马上笑眯眯地躲开去看二哥二嫂。 二嫂撞了下好像在装傻不知道他们来的谈之醒,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了看宁硕,又看了看她,在她鼓起腮帮子后,最终一笑,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端起酒杯起身。 “以后不会烦我了吧?买车什么的,找别人了?”谈之醒趁着宁硕去和别人说话,问计迦楠。 她说:“那,该烦还是得烦吧,我听说你收了好多红包。” 谈之醒失笑:“你什么意思啊?我收的还不够送出的一个零头,你知道吧?” “不知道。” 他气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玩意,结了婚还长不大。” 计迦楠举杯和他与二嫂碰了下,又去和三哥三嫂都甜甜碰杯。 清脆啷当响彻耳边,穿过甜蜜的歌曲,让人心潮澎湃。 宁硕举杯碰到他们俩这边,和兄弟俩微笑说:“谢谢两位成全。” 第68章 洞房花烛夜必须过 从中午忙到晚上, 酒敬到一半计迦楠就有些累了,她那恢复没多久的腰似乎有些痛。 忍着走了几步宁硕就发现她的异样了,停下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把酒杯给旁人拿, 手顺着她放到腰后的手臂摸去, 一下子眉头拧起,“腰痛吗?” “嗯。”计迦楠拧拧眉, 看着他呢喃, “有点疼,宁硕哥。” “走。”他带着她转身穿过宾来客往的宴厅, 往休息室走去。 到后把她小心放到沙发坐着, 问她哪个姿势好点。 计迦楠斜靠着扶手, 这个姿势舒服点。 宁硕找来一条毯子给她披上, 拿靠枕垫在她身后。 计迦楠徐徐吁气,缓和着腰上一阵阵的钝痛。 靠了两分钟, 好些了,她冲他摇头道:“好多了,不用担心,可以走了。” “在这坐着, 我去敬完下面的酒就来陪你。”他把毯子拉高一些, “自己先待着,还疼就给我发消息,我带手机了。” “一个人怎么敬酒啊?”计迦楠想起身。 宁硕按住她:“一个人也一样,我就代表我老婆。” “……” 宁硕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逗她:“以后, 计总走哪儿, 也可以代表我。” “……” 她害羞低头。 宁硕偷亲她一口, 恋恋不舍地起身:“自己小心点, 嗯?我一会儿就来。” “好。” 出去后,宁硕看谈家长辈与他父母都在忙着应酬两家的亲戚,走不开,就绕到平辈那一桌。 谈之醅夫妻俩这次出门带着双胞胎孩子,虽然没带来吃酒席但也时不时在打电话,看着没空。 他只能走到谈之醒那边,弯身对坐在他隔壁的杭若道: “二嫂,你一会儿有空去休息室帮我看看迦楠,她腰不舒服。” 杭若和谈之醒一起抬头,接着她便马上点头:“哦,好好好,你忙去吧。” 宁硕终于放心地起身继续去敬酒。 杭若没多待,喝完手上最后一口酒就起身了。 谈之醒闲着没事,主要也不放心,就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 伴娘都一起去敬酒了,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漂亮的新娘子一个人。 杭若一进去看着就有些心疼:“怎么会疼呢?这还没康复得彻底吗。”她到计迦楠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腰,又和谈之醒商量,“要不叫个医生来看看?” 计迦楠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大概是我今天忙久了,明天就好了。” 谈之醒惆怅地看看她,眼底挂满担心。 转动眼珠子左右找了找,去多拿了个抱枕给她垫着腰,又问她饿不饿。 计迦楠摇头,可能是累了,此刻又不舒服,什么也不想吃。 “大半天了还不饿,没力气了更难受。”谈之醒还是走到客厅去找吃的。 一会儿给她端来一盘子水果和蛋糕。 计迦楠不想吃,看着他拧拧眉,可怜巴巴的。 谈之醒端着个水果盘屈膝半蹲在她面前,逗她:“哟,这脸色,悔婚现在还来得及,要不二哥带你回去得了?” “……” 他老婆笑着推了推他,说他不正经,一天天的净是干些不道德的事。 计迦楠知道二哥心疼她。 以前他一惹她,对她和宁硕的事不满她就总说他是个联姻的,没爱情的,不懂,这一刻忽然反省,以后不能说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她安抚他。 “要不是婚礼还没办成,谁担心你。”谈之醒笑了声,“让姓宁的带回去自己照顾,折腾我。” “……” 两人陪了她半个小时,计迦楠估计他们吃的也不多,就让他们回去了。 谈之醒不放心,让老婆回去,他是不想走了,非守着他们家这傻瓜不可。 杭若也没想走,看计迦楠神色蔫蔫的,有气无力,就试探性让她吃点东西,睡一觉。 计迦楠怕他们担心,勉勉强强吃了几口水果,但太甜了,几口下来有点反胃,她摇摇头放下: “算了我吃不下,腻得想吐。” 坐在隔壁的杭若看她这反应,眼神有些深远起来。 谈之醒问老婆:“怎么了?” 杭若扭头看他。 谈之醒不懂地挑挑眉,又说:“帮我去外面倒点水吧,这要吐呢。” 杭若回过神来,轻咳下,马上起身去倒了杯茶进来给计迦楠。 说了谢谢二嫂后计迦楠端着咕噜咕噜大口喝了半杯,瞬间舒服多了。 杭若在隔壁悠悠落座,想了想,又扭过头试探性地问:“迦楠,你,没怀吧?” 谈之醒:“怀什么?” 杭若:“……怀孕。” 计迦楠的水呛到气管,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谈之醒手忙脚乱地接过她的水杯,马上去给她拍背。 正忙着,就听到一阵熟悉脚步声传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迦楠。”宁硕焦急的询问伴随着脚步传来。 谈之醒一下子起身,转过去伸手就去揪他衣领子,满眼凶意:“你丫的,干的什么混账事,就她这个刚能下地没两月的腰,你还整孩子这一出。” 宁硕:“……” 他眉目一敛,随即似乎是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忙解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人已经……” 杭若赶忙起身拦住谈之醒:“别,之醒,我就随口问问。” 宁硕得了自由身,马上走到老婆面前去扶她:“怎么了?怎么忽然咳成这样?” 计迦楠眼泪都咳出来了,痛苦解释:“没,就是太累了,吃不下东西,我二哥二嫂以为我怀孕了。” “……”宁硕也不禁轻咳一下,这事他是绝对不会怀疑的,毕竟都快一年没碰过了,这怎么怀。 他一边给她轻轻拍着背一边扭头看大舅子:“我发誓,真没有,你想当舅舅至少三五年后。” 谈之醒:“……”他唇角一抽,冷哼一声转开脸。 宁硕把计迦楠安抚好了,喂她又喝了两口水,看她气息平稳,就转头看谈之醒说:“好了,我忙完了,你们回去吧,谢谢。” 谈之醒:“……” 宁硕看他还没走,悠悠表示:“我哄老婆你就不适合看了,二哥。” “……” 烦躁,以为办完婚礼就不烦了,还是烦。 谈之醒总结,家里不要养女孩子的好。 他们夫妻出去后,宁硕起身把计迦楠抱起来,自己在沙发坐下,再把人放怀里。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穿过她纤细的腰放到她受伤的脊柱骨上,轻轻摩挲。 “还疼吗?”他轻声问。 南加故事 第110节 “好一点了。”计迦楠埋下脸在他脖子里,蹭了蹭。 宁硕心疼地给她拉紧了身上的毯子,手继续轻轻摸着那处:“不应该这么快办婚礼的,你还没好透。” “不是~”她撒娇,“它再几年,一累也许还是痛。” 宁硕更是心疼了,“休息几天,我再带你出去度蜜月,好不好?” “嗯。” “疼就告诉我,我送你先回去。” “那可不行。”她笑了笑,抬起头,“我都好得差不多了,婚礼得圆圆满满的才行。” 宁硕捏了捏她娇挺的小鼻子,低头耳语:“只要你在身边,永远都是圆满的。” 计迦楠开心地笑一笑,一双长腿晃了晃。 宁硕按住她,“礼服露着腿还这么晃,我一会儿出不去。” “……” 躲休息室待到外面酒过三巡,两人才慢吞吞出去,陪着简单应酬了一番,婚礼圆满落幕。 宁硕本来还有一群兄弟要应酬,但是今天晚上计迦楠不舒服,他就推掉了,表示明晚再和他们喝喝酒,今晚就提前离开。 回到家也不早了,洛杉矶已经陷入浓稠的灰色中。 计迦楠卸掉繁琐的妆容,进浴缸泡了个澡,缓解一身的疲惫。 宁硕在楼下打电话给之前的医生。 等着人大半夜把药送到了,他拿着东西上楼,去卧室。 门方开,里间半透明的浴室门也开了,女孩子围着一条红色浴巾从里出来,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前后披散在香肩,小脸裹在湿发下,清纯欲滴,闻声眼睛一挑,水光粼粼的眸子骨碌碌转,可可爱爱望着他,没什么暧昧信号。 但是… 宁硕拎着药站在门口,目光从她连成一片的精致锁骨流连而过,再随着她包裹在浴巾里的胸部蜿蜒而下,落到她纤长笔直、又细又白的两条腿上。 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没法回神。 计迦楠终于发现,他不对劲。 她跺了跺脚,娇嗔道:“宁硕哥!” 宁硕回神,薄唇轻扬,慢悠悠走进去把药放在床头柜,再转头朝她走去。 他脚步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到了她身边就走不动,手也不干不净地摸过她曲线曼妙的腰,然后一把将她轻盈的身子打横抱起,往大床走去。 “洞房花烛夜吃不了已经很痛苦了,宝宝,还穿这样。”宁硕三两步把她放在绵软大床上,手指留恋不止地搭在她腰间,舍不得拿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计迦楠很无辜地说:“我没有,里面的浴巾都是红的。” “没浴袍吗?” “浴袍就是白的,但是我想要红的 。” “那你还不是故意的。” 她笑开来,忽然在他的逻辑下发现自己似乎真的不无辜。 想了想,她问:“那怎么办?穿都穿了,那要不你脱了?” 宁硕直接吸了口气,直起身。 计迦楠别别扭扭扯来一样是红色的被子把自己藏进去。 “这个被子,还蛮漂亮的。”计迦楠扭过身子,把脸埋进松软的被褥中。 宁硕走回浴室,拿了个吹风机出来,在床头插上电,开了最低档,另一只手捧起女孩子散落在床上的一头软发,一缕缕慢慢吹。 吹风机细密的电流声有些许像白噪音,很舒服,催人入梦。 宁硕跟她说:“先别睡宝宝,一会儿吃药,明天就好点了。” 计迦楠迷迷瞪瞪地仰起头,宁硕前一秒把吹风机拿远些,弯下身去亲她的侧脸。 她弯起眼睛,又像个喝多的小猫咪,一头栽在被子上,吸了吸上面的香味,一动不动。 宁硕吹干头发,放完吹风机出来,小姑娘已经快睡着了。 他马上走到茶几前拿了杯子倒水,回来把人抱起放怀里,喂她喝。 计迦楠懒到眼皮都不动,就张嘴吃药,喝水。 几口喝完,大事完成,手搂过宁硕就去抱他。 结果,浴巾因为这阵折腾,掉了下来。 她吓到:“嗯…” 宁硕低头。 她又火速抬头,眸子含着水光瞪他:“你干嘛?” “我还不能看?”他脸色很是意外,“哥哥结婚证拿了,婚礼也办了。” “……”无话可说,可是,可是,计迦楠还是不能接受他堂而皇之的耍流氓。 “闭上你的眼。” 宁硕:“你不用我给你围好?” 计迦楠才发现自己只要一松开搂着他的手,她的浴巾就彻底掉下去了。 宁硕也不管她同意与否了,兀自把手摸上她的浴巾。 捏住微微泛着湿气的浴巾给她围起来后,把头随意掖了下。 计迦楠说:“你这样一会儿又掉,给我打结。” 宁硕把她抱起来往前放倒在床上:“没关系,等不到它自己掉。” “??” 宁硕扯来被子盖住彼此,然后手摸上刚刚掖入浴巾的那个角,一挑,浴巾向身体两侧散开。 计迦楠:“……” 监守自盗。她尖叫:“宁硕哥…” “叫老公,宝宝。” “老~公~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他声音由清澈一秒变嘶哑,俯身堵住她的红唇亲。 耳鬓厮磨半晌,男人趴在她耳畔,粗喘着气,“这洞房花烛夜,比过去一年都难忍。” “那你不是……”计迦楠声音已经娇滴滴的,和水一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力气,“还得忍。” “那,倒不必。这样的夜晚,不能没点花样吧。” “……”计迦楠怂怂说,“你看着像个好人的,我十八岁就觉得你是个好人。” 宁硕笑起来,埋在她肩窝笑了好一会儿,最后矢口否认,推翻她的青春: “我不是,宝宝。” 第69章 回国 等宁硕去洗漱的功夫, 计迦楠和爸爸妈妈打了个电话。 今晚没在家里住了,父母又担心她的身子,她也想爸妈, 抱着手机三更半夜讲了半小时电话。 等到察觉浴室水声停了, 才恋恋不舍准备挂了。 宁硕边擦着头发边走近,到床边接过她的手机, 坐下拿起来对着电话那边的谈慎履说: “爸, 不用担心,我在呢。明天中午我们回去吃饭。” 顿了顿, 谈慎履语气含笑, 应了好。 掐了电话, 宁硕低头就看到他家小姑娘一双眼珠子完全定住不动了, 瞧着他的眼神含着很明显的意外。迎上他的目光后,那意外又变成羞怯, 脸颊飘着绯红,红唇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他笑问,“这表情。” “你喊我爸, 什么?” “爸。” “……” 计迦楠当即咬了咬唇:“你什么时候这么喊的?” “领完证就这么喊了, 你没注意到?” 没有,完全没有。 他们俩很少同一时间和父母待在一块,他到南加的大部分时间他们俩都出去玩,不然就是她还在休息, 他就自己独自和爸爸妈妈待着, 聊聊天, 聊聊她。 真没听过他喊她爸爸。 计迦楠一下子趴下去, 一头埋入被褥中, 很是不好意思。 宁硕失笑,从容非常地道:“我肯定得改口了啊,领证就是结婚了,你爸妈我都改口了。” “可是,我还没有。喊宁伯父、伯母的时候,我还没有改口呢。” “今天敬酒的时候,你已经喊了。” “我…有吗?”计迦楠吓到了。 宁硕乐不可支。 计迦楠:“那明天,私下里,我是不是喊回宁伯父。” “嗯???” 计迦楠崩溃,羞涩非常地彻底把自己埋了,不说话。 宁硕笑出声,上了床把她从缭乱的被子里抱出来,小心放好:“还不习惯了?没事,我们也不经常见面,实在喊不出来就喊伯父,都一样。” 南加故事 第111节 “那,好像也不太行。”计迦楠自己琢磨着不太可行,都结婚了,该办的都办了。 “没什么不行的,喊什么他们都不介意。不过…”他弯身凑近她,逗着,“你想象一下,他总把你当女儿,你不也和他亲近得不行,就把他当自己爸爸,是不是就能喊起来了?” “嗯?”她笑了笑,点点头,“嗯~” 宁硕摸摸她脑袋,把毛巾丢床头柜上,上了床。 计迦楠歪头看那毛巾,又看他才半干的头发,“你还没擦好呢,这么冷,一会儿感冒了。” “那你给你老公擦吗?” ??计迦楠一笑,摇摇头爬起来,伸长了手去拿毛巾,回来跪坐在他面前,抬手,把毛巾盖在男人一头软发上。 “宁总就是连头发丝都好看~” “是嘛,都是你的。” “……” 计迦楠忍不住埋到他肩窝,浅浅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他轻抽口气:“现在要吃了?不擦完头发吗?” “……” 计迦楠满脸绯红,努力坐直起来,继续给他擦头发。 宁硕把手放到她腰后,轻轻摩挲着她疼的地方。 他头发还挺湿的,一滴水扬到计迦楠脖子,她低头去看。 起来时,眼前一黑,唇被人堵住。 “唔。” 不是说好的擦头发先吗。 计迦楠感觉自己被按着腰一寸寸往下放倒,脑袋落在枕头上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浴巾又系上了?那你自己解开”。 她:???? 计迦楠娇嗔:“你不做人也一步步来,宁硕哥!” 他失笑:“我不是跟你说,今天要来点花样吗?” “我没答应呀。” “是嘛,那哥哥,一步步来,哪一步你不答应,你就说。” “??” “要是没说,或者说的不够大声,我就当听不见了。” “????” 新婚之夜,计迦楠不禁开始回想十八岁认识的那个在海边给她唱歌的男人是怎么样的。 完蛋了一点想不起来了,全被眼前这个大流氓吃了。 宁硕亲了亲女孩子粉红的脸颊,边在她耳畔说悄悄话,边解衣服。 计迦楠闭上眼,伸手去摸床头灯。 这房子她还没来睡过,今天是第一晚,还不太熟悉。房间设计非常漂亮宽大,床头柜放的也比较远,圆形的小柜子要把手臂完全伸过去才能摸到东西。 但是她不知道灯光在哪儿控制,此刻摸,也只能碰到一个刚刚她吃药的杯子,其他没摸到。 不知什么时候,那只手被人握住,拿回来放到唇边碰了碰,湿热温暖。 然后,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灯光变了,从原来的暖光变为昏暗,灰色中带着一丝丝橘黄,很好看。 这个夜他也是真的过得很精彩,计迦楠是以为腰痛今天就只能早早睡觉的,虽然是有那么些遗憾,但是没想过他从头到尾没遗憾过,除了心疼她腰疼,其他的对他不影响。 第二天,加州飘来一股冷空气,把计迦楠冻得不想起床。 刚醒来那会儿,八点,计迦楠一动都不想动,缩在宁硕怀里想当只永远不起床的小猫咪。 不过余光注意到他在看手机。 她以为他大早上在工作呢,随意瞄了眼,一看,宁总在问岳母大人,今天过去有什么讲究吗?要不要一大早去。 计晚茵女士说:“要什么讲究,睡到什么时候醒再来,来不及吃午饭就吃晚饭。” 宁硕莞尔,说了句好后,低头,撞入小姑娘的笑眼里,她没好意思对视,默默埋下脸继续睡。 宁硕给她拉高了被子,前前后后都掖好了,再双手把人紧紧圈入怀抱。 “今天,有没有好些,宝宝。” “还有一点点疼。”她很乖,没瞒着,“比昨晚好多了。” “好,再休息几天,等它全好了,我们去玩。” “嗯嗯。” “玩完继续在南加待待,养一养身子。” 说起这个,计迦楠就不困了,又钻出脑袋说话:“那你呢?” “我…像之前一样,经常来看你,好不好?” “好久。”她没有说出声,只是用气息声念着。 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宁硕肯定听得到,他就改口说:“那我就不回去了,陪你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回去养也可以的。” “在家里我平时照顾不到你,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在这我走了你回家里去住,你爸爸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他可以照顾你。” “那我想我老公可怎么办?”她委委屈屈。 宁硕失笑,又无奈地叹口气。 想了想,他说:“实在不行就回去吧,每天到公司陪我?我陪你?嗯?” “那宁总工作岂不是比一个月跑一趟南加还要进度缓慢。” “嗯?”他伸手滑入被子里去,“怎么缓慢,什么原因,给哥哥展开说说。” 计迦楠笑着躲开。 这么一闹腾,哪里还睡得着。 宁硕起床的时候,计迦楠跟着起来了,一天没见还挺想爸爸妈妈的。 十点两人就回到父母那里。 谈慎履还挺惊讶的,笑说:“这么早来了,不是说要晚上才来?” 计迦楠为了挽回面子,说:“没有,我妈妈给你怎么转达的。” 计晚茵在后面走来,失笑,也没去把聊天记录搬出来,她估计就是这孩子忽然醒了,想父母了就一早过来了。 一家人吃了顿午饭。 晚餐和二哥三哥他们吃,饭后宁硕去和那群特意来给他参加婚礼的兄弟喝酒,计迦楠和二嫂给三嫂带了会儿孩子,等两个小朋友都睡着了,晚些一起去逛街了。 忙忙碌碌一整天,晚上腰又疼了起来。 休养到了跨年后才有好转,两人就去了欧洲度蜜月。 待了整个二月份,月底才回北美。 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春节国内也放假,宁硕就直接等到元宵节后才启程回国。 计迦楠没有回去,她身子时好时坏,腰好像落下毛病一样,有时候痛得睡不着,爸爸妈妈不放心她回去,要回只能一起回了。 新的一年,国内飞南加的飞机还是那么频繁,平均二十天来一趟,最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天。 宁硕怎么也等不到一个月。 他来了就照样带她玩,只要她身子允许,他最远带她开了六个小时的车子去了北加看望在那边的父母。 也教计迦楠开车。 把那个又生理性害怕车子的小姑娘教得渐渐敢摸起了方向盘,敢在无人的洛杉矶海边公路驰骋兜风。 谈之醒送她的两个跑车总算没有落灰,都被她自己开出了不少里程。 计迦楠的腰在南加的春去夏至里,渐渐好起来。 有两个月没再有痛感,复查也显示基本痊愈后,计迦楠就一心想回国。 她先和爸爸妈妈说,他们没什么意见。每天照顾着她的两个人知道她的身子情况,也知道这一年多的异地过得很心痒,就完全不阻止她回国。 宁硕八月底再一次去南加,计迦楠就随他一起回国了。 暌违许久的充京城叶落花黄,秋意满满。 落地那一刹计迦楠很恍惚,有些想哭,离开的时候没想过一走就是一年多,她以为她就去几个月罢了,能落地走路就回来了。 宁硕自己开车带她回家,她边看风景边问他:“你自己在这里会不会很孤单呀?” 宁池安与毕丛雲也不在这边,后者回去上班了,前者也就没有在国内待着。 这新的一年,国内真正只剩下他自己。 宁硕道:“还行,和去年比还是今年好一些,去年哪儿能心情那么轻松。” 计迦楠心疼地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回头去看他。 宁硕:“今年知道你没事,会好起来的,我就照常出去玩,他们一直说我过得跟单身似的。” 她失笑,又越发心疼了。 宁硕伸手牵过她的手指,在红灯前摩挲了下,“但是,家里挂着婚纱照呢,每天和老婆视频呢,怎么单身呢?单身不了。” 计迦楠心都化了,她宁硕哥就是会说话。 开到超市,他去买菜,计迦楠在车里等着他。 落幕时分的充京城是一天下来最具有烟火气息的,超市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刚下班的小夫妻,小情侣。 计迦楠下来透透气,呼吸一下秋日晚风。 忽然,余光里晃过一道人影,略显熟悉。 南加故事 第112节 计迦楠扭头去看的时候,正见人把手上的购物袋放入后备箱,阖上了再绕到车头准备进车。 最后一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人抬起头朝前面两个车位看了过来,就看到穿着一身驼色风衣、背着手在身后优雅站着的女孩子。 她朝他徐徐弯起笑眼,有些羞怯,许久没见没好意思上前的模样。 谈之醒拧了拧眉,悠悠上前,左右扫了她一圈,最后困惑地问:“不是,你怎么在这?” “我回来了嘛~”计迦楠甜甜一笑,终于伸手去挽他的手臂,“二哥~” “别这么喊,撒什么娇。” “……”她跺脚,她宁硕哥就很喜欢她这么喊。 谈之醒忍不住笑,伸手去捏她的脸,叹气:“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回来了?姓宁的呢?”说完才发现她就站在一辆迈巴赫旁。 计迦楠指了指超市里:“里面。” “哦,没看到。” 计迦楠睨了眼他的车子,“你来买菜呀?” “嗯。” “你现在还挺顾家的。” “这说的什么话。”谈之醒哼笑,“老子是老婆孩子都有的。” “你这一年倒是过得挺舒服。” “没你在这,你二哥简直跟神仙似的。”他迎上她的眼神,认认真真道。 “……”计迦楠鼓起腮帮子。 谈之醒懒洋洋一笑,又看向她的腰:“你这身子,是没事了吧?” “不关你事。” “啧,”谈之醒冷哼一声,“没好透到处跑,回头又得养着去,你再弄出个好歹我可没时间去看你。” “好了好了~” 他无奈道:“那行了,你进车子里待着吧,别在外面有什么闪失,我回家做饭去了,不早了。” 计迦楠也不知道她站在超市门口能有什么闪失,估计他是太久没见,还觉得她是个病人呢,得小心翼翼的。 但也没说啥,只是恋恋不舍地跟他说:“那我改天上你家去,二哥。” “你来干嘛?” “看看二嫂和孩子嘛。” “还没生呢,你自个玩去,别来打扰我们一家三口,我再过几天神仙日子,等你二嫂生了我就忙了。” “……” 计迦楠嘟嘟嘴,看着他就那么潇洒地转身走了。 她也没进车子,远远看着他开着辆低调的奔驰出了超市门口的广场,再开到长街上去,最后消失在充京城繁华的路口。 一个人正略有些孤单呢,忽然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呼喊:“迦楠。” 她马上转头,再朝着人走过去。 孤独感在某一瞬间,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没出现过,反倒似乎秋日暮色前有一波暖气拂面而来,暖了整个身心。 “怎么下来了,晚上凉。”他一边把菜放尾箱,一边伸手去摸她的脸。 计迦楠说:“不冷,我下来透透气,看到我二哥了~” “是嘛,这个点他是下班了。” “他来买菜,还挺神奇的。” “你二嫂不是有孩子了,他最近一年都这样,基本没组过局了,没事就搁家里待着。” “是嘛~完全变了个样子。”计迦楠目光落在他脸上,“那你要是有个,变成什么样啊?你好像没有什么发展空间了呀,宁硕哥~” 宁硕阖上尾箱,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徐徐凑近她,笑一笑:“有的,现在还能忍受二十天见你一次,以后就肯定不能忍受了。我的发展空间,缩小了。” 第70章 是命中注定。【正文完】 一路回到家, 计迦楠都在想着他说的,有孩子就不能忍受二十天见她一次了。 想想这两年里,一直二十天飞一次的飞机, 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出门了, 就一辈子待在这充京城里,一辈子在他的身边, 安安心心, 舒舒服服的。 曾经在南加那六年里的所有梦想,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回到宁洲湾, 宁硕进厨房去, 计迦楠到门口的小花园看海。 连这海都许久没看到了, 恍然间有些陌生。 秋日傍晚的风不浓不淡, 吹着海浪扑向岩石,留下阵阵赏心悦目的浊白浪花。 一会儿脚步声就来了, 伴着如泉的男声,字字分明道:“太冷了,迦楠,进来。” 计迦楠如今是很听话的, 身体好不容易好起来, 珍惜着呢,马上就跳进屋,由着宁硕阖上门,被他带去了厨房, 说是其他窗户都可以看到海, 屋里呆着不冷。 他知道她想看海的, 知道她离开了多久。 只是计迦楠却已经没心思看海了, 人在厨房, 看着他在娴熟温柔地洗水果,她就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从身后悄悄伸手,环抱住男人精瘦却有力的腰。 “嗯?”宁硕偏了下头看身后。 计迦楠把脸蹭了下他的背,“宁硕哥~” “怎么了?” “这两年你好辛苦,是过得跟单身似的。” 他一笑:“不觉得,每个月都能见到老婆。”他洗了盘水果,拿了颗葡萄放到她口中。 计迦楠咬住,吃完继续蹭着他宽阔的背:“为了见我就好辛苦。” 他云淡风轻地说:“平时见不到我,我的小迦楠不是更辛苦吗?” “可如果不和我在一起,你就不用这么频繁地飞美国了。” “没有和你在一起,这两年还是过去了,现在就真的,是个单身的了。” 她一笑。 宁硕:“但是不在一起,我们总归是认识的,那这两年,我还是会担心你,还是偶尔会去北加的时候,顺便去探望你。” 计迦楠眼睛一下子就热起来 ,像海水一样无法控制地涌向海滩。 “所以,你还是那么好。”还是二十三岁的模样,一句话就惹她心动。 宁硕:“也许看着看着,我还是喜欢上我们小迦楠了。” “是嘛。” “嗯,快一点,或慢一点而已,肯定会喜欢的。” 她笑起来,忧郁的小情绪被他三言两语抚平得毫无褶皱,心情又美美的了。 是吧,那就当一切都是注定的,命中注定的。 宁硕让她去坐着,他做饭。 计迦楠喂给他一颗葡萄后,自己抱着水果盘子悠悠出了厨房,踱步去了房间。 床头柜有一个两人的婚纱照相框,宁硕从背后抱着她,把她圈着。 墙上也有一副婚纱照,她被他搂着腰,仰头看他,他低头亲吻她。 计迦楠一动不动欣赏了半天,最后注意到衣帽间里放着个还没收拾的行李箱,就进去想收拾。 刚蹲下外面就来人了。 男人径直走到亮着灯的衣帽间,接过她的箱子说:“我来,坐一会儿,外面汤炖好就可以吃饭了。” “嗯嗯~” 宁硕打开她带来的行李箱,一看,最上面躺着件他的外套,仔细一瞧,有些眼熟。 计迦楠在边上的凳子坐着,弯身凑近那单腿屈膝在地的男人面前,张口:“去年上飞机时,你给我的。” 宁硕想起来了,一笑:“怎么带回来了。”他拿起来,先放到她身上。 计迦楠抱在怀里:“我都回来了,你的衣服也不用陪着我在那儿了。” “以后偶尔还是会去,也许我不在你身边陪着你。” “以后我都不要跟你分开了。”计迦楠想都没想地说。 宁硕拿衣服的手停滞在半空,转头看过去。对上女孩子湿漉漉的一双狐狸眸子,里面无端透着股可怜。 也不是无端,这两年,就是个小可怜。 宁硕放下衣服,转身双手扶上她的肩,认真和她说:“今天开始,以后每一天都不跟我们迦楠分开了,嗯?永远。” 计迦楠弯起眼睛,笑了。 宁硕温柔万千地亲她一口,才低头继续给她收拾行李。 计迦楠其实带回来的东西不多,那边还有家,没必要全带回来,而且,她觉得只要人跟着他走就好了,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 看他一件件帮她把衣服拿起来挂入柜子,最后把她怀里的那件自己的外套也拿起来,和她的衣服放在一起。 计迦楠这一刻才渐渐有了回来的真实感,结婚快一年,这一秒起才终于要过起两个人的生活了。 出去吃饭,两人坐一块,计迦楠黏黏糊糊地吃个饭吃半天,最后时间不早两人还没吃完,而宁总的电话响了。 朋友问他:“回国了吧?是今天吧?出来喝酒。” 宁硕说没空,陪老婆。 “什么玩意儿?”朋友洪扬在那头惊惑,“老婆?” 宁硕凉凉问:“你不知道我结婚了?” 大概是他们已经在外面了,电话被人听到,传来稀稀疏疏的讨论声,有人说:“那不就是迦楠嘛,小迦楠。” 南加故事 第113节 “靠,看宁总孤身久了都忘记喝过他喜酒。” “那迦楠不是在加州吗?” “回来了吧,宁总老婆回来了,完犊子了以后和之醒一样,一年都见不到两回。” “不是吧,之醅回锡城了,之醒有孩子也不出来,连宁总这个随叫随到的大好人也为了小迦楠不打算出来了?靠,他们谈家一堆情种。” 计迦楠笑起来,然后就看宁硕掐了电话,继续伺候她吃饭。 她搂着他的脖子晃:“大~好~人。” “嗯,”他满脸宠溺地夹了筷子菜给她,“大好人伺候你吃,张口。” “啊…”计迦楠吃进那口青菜,说,“你就喂我吃这个?” “??”宁硕眼睛含笑,悠悠和她对视,“想吃好的?一会儿进卧室等我,我收拾完厨房就去。” “……” 计迦楠一下子就不想被喂了,觉得现在吃每一口都不对味。 饭菜也快凉了,宁硕就没继续喂她,放她去洗漱,自己收拾屋子。 计迦楠回去洗了个澡,磨磨蹭蹭出来时看到宁硕还没进卧室,出去时发现房子里外没人,奇怪。 回去吹了吹头发,不一会儿他就回了,手里拎着个药店logo的袋子。 人去洗漱,计迦楠走到床头柜打开袋子一看,安全套。 她:“……” 计迦楠悠悠躺在床上掰手指头数宁总从她受伤两年来,吃肉的次数。 婚礼到度蜜月他都没真正意义上地碰她,没消费过一个避孕套的钱,最后要离开加州了,那晚实在忍不住,就不做人了一回儿,在浴室,也没消费什么套。 后来几个月他去了倒是有做,但是这次数算起来,差不多就一只手掌就够数了。 宁总好辛苦。 计迦楠羞涩地扯了被子把自己埋了。 宁硕也知道自己辛苦,这个澡洗得蛮快的,出来头发都没擦就去拆那新鲜到货的东西。 “你看了?”他看着解开的袋子问。 计迦楠假装听不见,连同男人不怀好意的轻笑声。 不过纸盒撕拉碎开的声音隔着被子还是很清晰,很让人心跳加速,再然后是塑料膜的声音,最后是橡胶物带着点沉甸甸软绵绵的丢在床头柜上的小声响。 身上覆上重量与温热,计迦楠感觉要流汗时,带有他气息的蚕丝被被掀开。 她来不及感受空气中的秋夜凉意,就被一抹温热的胸膛再次严丝合缝地覆盖住。 “宝宝,哥哥好想你。”男人声音清澈如泉,听来字里的意思却完全变了味。 最后一刻,计迦楠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小一点的宝宝啊?宁硕哥。我三哥的双胞胎都一岁多了,好可爱,我二哥的小朋友也要出生了,我有点馋~” “我也馋,过几年我们就要一个。” “……” 和她眼底的郁郁相反,男人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中,徐徐溢出笑意。 他眼睛深邃,这样的笑意好像从心口一点点蔓延出来的一般,好像能看得到他心里也挺愉快的一样。 他是真的想几年后再说。 计迦楠对着他这深情的眼神,忽然间就无所谓了,不馋了。 男人薄唇微动,声色很是磁性地低语,哄她:“不说你身体,我们还得两人世界一番呢,嗯?这两年,光异地了,都没待一起过。” 她嗯嗯点头。 宁硕一笑:“真乖。” …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班,计迦楠睡到自然醒,去公司找人。 接连去了几天,熟悉熟悉了曾经的工作氛围。 九月初,计迦楠就正式回去上班了,她重新接手了宁氏国际信息与宁氏科技,原本的副总工作突出,调任到宁氏总部来。 计迦楠大部分时间还在京景上班,但是宁氏国际信息也没挪过去,她每周分出来一两天到宁氏大厦来工作,忙这边公司的事。 宁硕算是满足了,毕竟现在整个京景一号都是她的,小姑娘是真的不乐意来他这所谓的地方寄人篱下,在那边嚣张肆意得不行。 那天周四,计迦楠在宁氏大厦上班。 下午四点多,办公室里放着舒缓的粤语歌,她低头正兢兢业业看手下的人给她发来的项目报告,忽然门被由外推开。 这么胆大妄为的动作,只能是宁总了。 计迦楠眉头没抬,兀自呢喃了句:“你都不敲门,要是我有客人就坏事了。” 来人启唇低语,漫不经心:“我问了你助理,说没人,计总在忙呢。” 计迦楠莞尔,不说什么了。 宁硕绕过她的办公桌到她面前,瞥了眼她电脑上放着的歌,“计总。” “干嘛?我忙着呢。”计迦楠瞧了下腕表,“才四点半,离下班还远呢你来干嘛?” “有点困。” “去休息啊,你那儿没休息室?” “没。” 计迦楠终于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靠着她办公桌坐的男人。 他似笑非笑,脸色从容。 她一下就懂他的意图了,他那休息室她时常跑过去午睡,也就是今天不困没去罢了,这人就在这颠倒黑白了。 “那你要在我这睡啊?”她猜他的小心思,很直接地指了指自己的休息室,“去吧,我有,不收钱。” 宁硕伸手去勾她小巧的下巴:“需要个陪着的。” “那很贵了。”她笑了声,继续看电脑。 宁硕道:“多少?我现场转。” “搞得宁总破产。” “那也没关系,都是你的。”他上前去,忽然把她抱起来,把穿着露腿皮裙的小姑娘抱起来放膝上。 计迦楠惊呼:“宁硕哥!” 宁硕舒服地往后靠入椅子,把她纤细的腰身拢入怀中紧紧圈着。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的毛衣,呼吸了下女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语气懒倦起来:“真有点困,看到你就想睡。” 计迦楠眼皮微动,眼底溢出羞涩与无奈:“你不瞧瞧你在说什么吗?” 他低笑:“文明得很,你别想歪。” 计迦楠伸手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你啊,从这里就不正经,血留到四肢百骸,就处处都是不正经的,由不得别人想。” “是嘛,这样啊,”男人撩起单薄的眼皮迎上她揶揄的颜色,薄唇微动,不着调地表示,“那还不都是有老婆照单全收,不然我跟谁不正经?哥哥这些年,在充京城,口碑很好的。” 计迦楠一下子粲笑,给面子地点头:“是吧,连在南加的某个人都对你印象颇好呢。” “可不是。”他收紧了手臂,继续把她深深拢怀里。 “可是我觉得我是正经人啊~”她晃了晃细腿,调笑道,“你这不是把你迦楠宝宝带坏了吗?” 宁硕不动声色地按住那雪白的肌肤,不让她引火,“那你为什么给哥哥抱?嗯?让哥哥肆无忌惮不正经,宝宝,你也有责任的。” 计迦楠失笑:“那还不是因为有那本结婚证,我不好意思拒绝你。” “是吧,是得不好意思,那再深入点。”他亲上来。 计迦楠躲了下:“唔,我还要工作呢宁硕哥~你一来就捣乱。” “做什么,做别的。”他反手一按,把躲开的人搂到了自己的臂弯中。 计迦楠腰一下去就使不上一点力气了,只能感受到男人弯下身来,俊逸的脸朝她靠近,放大,撩人的丹凤眼,高挺的鼻骨,那颗淡淡的痣,都在她的瞳孔里逐渐大到最后淹没在眼眶中。 空气里歌声浅浅荡漾,熟悉到字字入心的歌词在秋日午后飘过,像他的脸,已经刻入骨髓,时刻在心中滚烫。 绵绵头上飞花/散聚了无牵挂/谁能求漫天雪地里这足印不退下 那就算了,做别的好了。 其实她也挺想他的,秋高气爽,初冬将至,这个时间的午后,阳光下是容易让人出神,想心爱的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