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欢宴》 001 洞房花烛夜 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 想她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女,有朝一日,虎落平阳,竟被犬欺。死得实在是太窝囊,竟是被那负心汉的四个小妾给活活掐死了。 怨那四个人吗? 自然是怨的。 可她更恨的是高辙啊。 那个人,她真的好喜欢。 可是,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原本是喉咙被掐着喘不上来气,胸口要被撕裂似的,突然间她张大嘴,压着的什么东西从喉咙里蹦出来,让她喉头一松,得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姐,小姐……”有人在焦急的唤她。 那声音像是把游离在外的她往回拽。 她脑袋嗡嗡一下,眼皮缓慢的眨了眨,入眼便是刺目的红,然后眼前的一张脸从模糊到清晰。 她终于看清了跟前那张脸焦急的脸,是星辰。 星辰扭头欢喜的去喊,“小姐醒了,不必叫大夫了。” 又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矮矮胖胖的妇人,是自小就照料的徐妈妈。 另一个是绿锦,此时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谁曾想……陆菀看到她的时候,眸光不自觉的收紧,手拽住了被子。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徐妈妈慈爱的看着她,将她扶起来靠着,又对绿锦道,“给小姐倒杯水。” 陆菀靠在床上的时候,得以完全看清楚这屋内的情形。 龙凤红烛,到处是喜庆的红色,就连盖着的,枕着的,都是交颈而卧的鸳鸯,预示着恩爱两不疑。 绿锦将水递到徐妈妈手边,徐妈妈接过来,要喂了陆菀喝。手腕被陆菀一把捉住,手一颤,那茶水便落在了被子上,顷刻便有了斑驳的痕迹。 徐妈妈不管那些,只焦急的去看陆菀,还是不大对劲呢。 陆菀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徐妈妈尚未开口,身后的星辰道,“今儿是小姐和姑爷大喜的日子,小姐自然是在卫国公府了。要不还是去叫姑爷吧?” 后头一句话却是对徐妈妈说的。 行程也看出来,陆菀不大对劲。 陆菀一把拂开徐妈妈的手,快速的下了床,跌跌撞撞的到了铜镜前。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此时她才十五岁,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她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一双灵动的眸子,一张红润的脸,粉雕玉琢一般。和日后被这后院生活折磨的不像人样的她简直是拍若两人。 陆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喜的自然是她重生了。哭的是何以重生在了洞房花烛之夜? “小姐可是被什么吓着了?不妨事的,都是假的,老奴在呢。”身后有温柔慈爱的声音。 陆菀转身看向她。徐妈妈呀,一直在照顾她,是个忠仆,便是她被四个身份低微的小妾欺负时,她也是拼死护主了。可惜,她年纪大了,经不住那些人的打。 陆菀抱住她哭了起来。 这一哭,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只是还未搞清楚陆菀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声音,“二公子,你来啦。” 陆菀咯噔一下,是高辙来了。 002 仙君一般的人物 徐妈妈最是了解陆菀了,看她像是惊了一下,小声问道,“不想见姑爷?” 陆菀索性点了头,道,“徐妈妈,我不想见他。” 徐妈妈也没问缘由,只有些为难。 星辰一听便觉得不妥,她心直口快,对陆菀道,“小姐,今日是小姐和姑爷大喜的日子,便是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叫姑爷进来说开了才好。” 陆菀索性耍起了小性子,道,“我今日便是不想见他。见他恶心头晕睡不着觉。你那么乐意见,你去。” 星辰又变脸似的忙笑着道,“我的好小姐,你不是最喜欢姑爷了吗?总夸他有学问,还说人家长得仙君一样。” 陆菀嘟嘴,“便是现在不喜欢了。” 陆菀这个年纪,本就是可以耍性子的时候,旁人也没觉得不妥。 徐妈妈道,“老奴去说说看吧。” 陆菀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就知道嬷嬷最疼我。不像这小丫头,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 星辰张着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十分无语。 徐妈妈便出去了,在外头和高辙说了几句,随后便回来了。 徐妈妈对陆菀道,“姑爷同意了。只今日这特殊的日子,不叫姑爷进门是不行的。老奴与姑爷商议之下,便决定小姐在卧房睡着,姑爷便在外间的榻上睡着。到时候也不叫人起疑。” 见陆菀似乎还有异议,徐妈妈又补充道,“小姐已经入了卫国公府的门,一言一行,不仅代表着卫国公府,也代表着镇国公府。不该任性的时候,就不能任性。老奴比小姐多活了几十岁,便倚老卖老一回,小姐听了老奴这次吧。” 徐妈妈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陆菀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且她脑子还一片混沌,需得有点时间理一下头绪。 徐妈妈说的不无道理,她此时不好事情都做死。 她嘟了嘴,假装无奈道,“那好吧,就听徐妈妈的了。总之徐妈妈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的,我知道的。” 她一说话,声音软软的,整个人都显得娇嫩可爱。 徐妈妈不由也心情转好,道,“那小姐就在这待着。老奴带星辰去给姑爷铺床。” “徐妈妈带绿锦去吧。” “为何?” 陆菀故意睨一眼星辰,道,“叫她不帮我,我还得教训她呢。” 徐妈妈一笑,带着绿锦出去了。 不一会儿,陆菀便听到高辙进门的声音,和徐妈妈客套了几句。 屋里头绿锦伺候陆菀换上了寝衣。 听高辙在槅门外道,“菀菀。” 自她与他两情相悦,他总温柔唤她一声菀菀。亲昵的就像是触在心头的情话。 可如今听起来,却已经恍如隔世。 隔着一扇门,陆菀却能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样俊俏的公子模样。 因为她从未忘记。上一世洞房花烛夜,他一身红艳的喜服,衬得他肤色很白,眉眼疏朗,身形颀长,就是个活脱脱的仙君模样。尤其是他笑起来,秀雅的像是琉璃美玉。陆菀以前总爱闹他,用手指戳着他嘴两边叫他笑。 她垂眸应了一声,“嗯。” 高辙道,“你既身子不爽,便早些歇息。这几日,我,定不闹你。” 话说的有些隐晦,此时的他还有着矜贵公子的秉性。 陆菀大概猜到了徐妈妈对他说了些什么。她依旧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嗯。” 一边的星辰抬头看她一眼,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她的小姐好像不同了。平日里见到高辙会害羞,会雀跃,今日这么大喜的日子,她怎么好像,冷淡了? 正想着,又听陆菀道,“徐妈妈年纪大了,外头清冷,留绿锦在外头伺候你吧。” 星辰便想着,小姐到底是关心高辙的。定是她多想了。 外头又听到高辙的声音,声音柔柔的,“我就在外头,你若有事,便叫我。我,睡觉,不沉的。” 星辰听罢噗嗤笑出来,捂着嘴小声对陆菀道,“姑爷今日定然睡不着了,憋的难受。” 陆菀拿眼睛瞪她一眼,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003 雕虫小技 重生到十五岁那年的大婚之日,对陆菀来说并非是立马就能接受的事情。但到底这些熬不过瞌睡虫,她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睡下了。 第二日她骤然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大片阳光透过窗外的那棵梧桐树斑驳的照进来,微微刺了她的双眼。她茫然的伸出手,那阳光洒在她的掌心。 那只手洁白细腻,青葱一样的娇嫩。阳光穿透手掌的边缘,透出淡粉的血肉的颜色,鲜活而富有生命力。 陆菀彻底的确定了她重生了的事实。 她呼出一口气,既然重生了。那这一世,便好好的活。 徐妈妈推开槅门进来,身后的星辰手上捧着衣裳。她平日里每日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鞋,又该配什么发饰,都是极有讲究的。 陆菀随随便便往街上一走,她当日的穿着打扮第二日便有许多人争相效仿。坊间都在说,陆菀便是一颗明珠,风头远远盖过当今圣上的几位公主。 徐妈妈过来扶着陆菀起床,道,“今日不能贪睡,一会儿还得去给长辈敬茶呢。” 说话的语气都是哄着她的。 陆菀表现出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起来了。 星辰过来给她穿衣裳,却见绿锦满脸不悦的进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陆菀一眼便瞥见了她水红色的襦裙。 陆菀一贯宠星辰和绿锦,是以两个人在她跟前也可以放肆些。 绿锦这行为本就没什么,徐妈妈却皱了眉,又看了一眼陆菀,没说什么。 陆菀知她想着什么,星辰给她整理衣袖的时候,听她道,“绿锦,到了卫国公府不是自己府上了。你一言一行旁人看着呢,我可不想旁人说我身边的人没规矩。” 绿锦实在没料到陆菀突然这么说,她本就受了委屈,听绿锦这么一说,眼眶便红了。 星辰看了她一眼,毕竟是身份相同的姐妹,便问道,“怎么还哭上了?小姐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咱们可不能丢了小姐的脸面。” 绿锦站起身,拿了帕子擦一下眼泪,走过来也给陆菀整理衣裳,道,“奴婢不敢气小姐,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小姐是气那院子里的丫头。” 她说完,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可知道姑爷院子里有个通房丫头呢?” 陆菀知道。 大户人家,有通房丫头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她的兄长也是有的。上一世,她嫁过来的时候,高家已经把人给遣走了。陆菀也没说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便有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绿锦道,“她欺人太甚呢。一副少夫人的做派,指使奴婢干这个干那个的。奴婢不听她的,她竟叫另一个人将奴婢拦住了。” 徐妈妈看一眼陆菀,陆菀正好拿眼睛瞟她。 徐妈妈给她把头发理好,又插上一支簪子,道,“院子里该定的规矩就该定,小姐才是这院子里女主人,这一点院子里的人都该清楚。” 陆菀眯眼一笑,道,“那我就去给她定定规矩啦。” 徐妈妈点头,“夫人交代过,小姐在这一切,有镇国公府兜着呢。只别太耽误时间,还得去敬茶。” 陆菀点头,“放心,我有数。” 说完便挑眉看一眼星辰和绿锦,道,“走,定规矩去。” 星辰和绿锦都欢喜的跟上。 陆菀提了裙裾刚走到门边,正好见一人捧着早饭进来,陆菀看的真真的,门旁边一条腿伸出来,那人被一绊,手中托盘脱落,碗中的清粥洒在了陆菀的裙子上。 那丫鬟吓坏了,忙跪下来,这一跪,结结实实的跪在了洒出来的清粥和小菜上。 也是实诚。 一旁的始作俑者故作惊讶的走出来,道,“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不长眼睛,竟冲撞了少夫人?” 她又看向陆菀,道,“衣服都脏了,少夫人赶紧去换了吧。” 她垂首时,那眼眸露出些得意之色。敬茶让长辈等着可是大忌。 陆菀瞧她一眼,这就是高辙的通房丫头啊。原来这一世在这里就有交集了。上一世,高辙是把她藏起来了吧,若不然后来怎么会成了他的妾室呢? 她叫什么来着?哦,叫素萝。 陆菀看着她浅浅一笑,然后一脚迈出去,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一巴掌稳稳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004 能动手就别吵吵 这一巴掌,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了。 星辰欢喜的去看绿锦,绿锦面露得意之色。两个丫头因为有这样的主子也觉得面上有光。 素萝捂着脸呆住了。 陆菀才嫁过来,竟这么对她。陆菀生在国公府,心思单纯,她便是吃定了这一点,才胸有成竹的演了今日这一出。却不想,栽了…… 陆菀没嫁过来之前,她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平日里院子里的人都要看她脸色的。 她自然不能被这样白白打了,若不然,日后如何立足。 素萝看着陆菀道,“少夫人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原来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之人?竟不将我们这些下人当成人看?这理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奴婢不服。” 陆菀又扬手在她另一侧脸上扇了一巴掌,嗤笑道,“你不服?明知道自己是个下人,怎么还摆出少夫人的姿态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素萝脸火辣辣的疼,却看着陆菀道,“少夫人干脆打死奴婢吧。这才是少夫人的姿态是不是?” 陆菀问道,“你是想说我不讲道理?” 素萝一个是字已经到了嘴边了。 却听陆菀道,“我就是不讲道理了啊。我这人呢……”陆菀翻转自己的手看了看,道,“嘴皮子不行,能动手的事情就不想吵吵。你还想试一试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陆菀的手又作势扬了一下,吓得素萝忙双手捂了脸。 陆菀收了手,徐妈妈过来将她扶了到了屋内。陆菀转身道,“你呢,伺候高辙我没意见。可你不该对我的人指手画脚的。” 一旁的绿锦不由的扬起了下巴,对素萝露出不屑来。 陆菀又道,“便是我养的一条狗,要杀要剐,也只能我说了算。你不过一个陪床的,没这个资格。” 素萝被这话羞辱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过去了。她那点骄傲的资本被陆菀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 她垂眸时,余光瞥到一袭蓝衣。 两行眼泪像是开闸似的便淌下来了,她哭着跑到高辙跟前,特意将那通红的脸放在高辙跟前,道,“公子,奴婢没法活下去了,少夫人要打死奴婢呢。可素萝要死,只能死在公子手里的。” 高辙皱了眉。 平日里瞧着素萝温柔体贴挺讨人喜欢的。可今日一早,她一口一个死,不是触他的眉头吗? 高辙语气也冷了下来道,“不是叫你走了吗?怎么又在这里了?” 素萝恍惚一下,哭着道,“奴婢舍不得公子,想回来看看你。谁知道碍了少夫人的眼了。” 高辙看一眼屋中的陆菀。她早已背转身进了里屋去换衣裳去了。 高辙便对素萝道,“我已娶妻,不再需要你。你日后不要再来这个院子了。” 素萝呆住了,道,“公子,你不是最喜欢我么?说奴婢……” 高辙怕她说出什么话来,斥道,“你是娘安排过来的,我不过看你比较可人。”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高辙心有不忍,又补充道,“你若实在没去处,去找娘吧,让她给你安排个差事,只这里不要再来了。” 此时陆菀的声音传过来,“打归打,她要是这么想留下便留下吧。我这院子里不多她这一个人。” 高辙怔住了。 素萝更是。 把人脸都打肿了,又给个甜枣吃?这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路子啊? 陆菀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由星辰搀扶着走出来。每一步都有仪态,气派是浑然天成刻在骨子里的,是素萝这种出身的人没法比的。 她走到高辙身边,瞥一眼素萝,道,“毕竟侍奉过你,我不能一来就过河拆桥,显得我太薄情。” 尾音故意拉长,意味很是明显。说罢,便与高辙擦身过了。 高辙几步追上来,牵了陆菀的手,在手中捏了捏,讨好似的问她道,“菀菀生气了?吃醋了?放心,以后不再叫你看见她。” 陆菀觉得男人真的奇怪。她真心诚意的要高辙把人留下来,他却以为她是以退为进。上一世她那么不喜欢他纳妾,妒到发疯,他却当着她的面搂着旁的女人。 陆菀抽出自己的手,假笑道,“没有啊,一个丫头而已,我不在乎的。” 说完,绕过他走了。上一世在乎,那是她傻。 高辙怔怔,望着陆菀,皱了眉,怎么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005 定北侯沈冽 高辙还是追过来了,又牵过她的手。陆菀挣开,被他紧紧握着。陆菀瞪他,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一旁的星辰用手捂着嘴偷笑。 姑爷和小姐这样看起来真好。 陆菀扭头瞪一眼星辰,“再敢笑,把你嘴巴缝起来。” 星辰吓得忙正色抿紧了嘴唇。 高辙温言道,“你因为素萝生气便拿我撒气,要打要骂都随你。别气坏了你的身子,不值当的。” 陆菀不接话了。小两口很快到了上房。 进屋便见到那些人都板板正正的坐好等着了。只少了这卫国公府的男主人,高远。 当家主母宋玫,是陆菀的表姨,朝她招了手,道,“先坐下。你爹临时有事,一会儿就过来,咱们等一会儿吧。” 高辙便拉着陆菀在自己的生母赵慧身侧。 高辙小声问自己的母亲道,“娘,爹去做什么了?菀菀要敬茶,这是大事呀。” 赵慧面上浅笑,却压低了声音道,“定北侯来给你们送贺礼了。” 高辙没注意到旁边的陆菀身子突然绷了起来。定北侯沈冽,就是带三百禁军去抄了镇国公府的那个人吗? 宋玫的话打断了陆菀的思绪,她声音轻轻的,缓缓的,道,“陆菀,你也不要多想,你爹不是故意怠慢你。实则是来了贵客。” 陆菀坐着欠身道,“我没事的,贵客是大。” 对面的年轻人开口道,“我看弟妹不像是个计较的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娘尽管放心。” 那人便是卫国公府唯一的嫡子,高启。 听他开口,陆菀回以一个浅浅的笑意。趁机又看了他一眼。 是个十分可亲可敬的君子。只可惜,上一世英年早逝了。也就是她嫁过来一年多吧。也正是他死后,整个卫国公府的态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叫儿媳妇久等了,可别见怪。”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高远举步进来,直接在宋玫身侧落了座。 宋玫道,“陆菀是长公主教出来的,知书达理,怎么会见怪?定北侯已经走了?” 高远搓搓手,眉眼之间难掩欢喜,道,“走了,我送他到门口的。” 宋玫又问道,“怎么一早就过来了?应该是今天才到都城的,这是刚到就过来了呀?” 可见是得了定北侯青睐的,难怪高远如此高兴。定北侯与大理寺卿王允与景宁帝是过命的交情,是圣上最器重的二人。得了定北侯的青睐,形同得了圣上的青睐。 高远捋了一下胡子,道,“定北侯年轻有为,乃你辈楷模啊。高启,高辙,你们要与他多走动走动。” 高启和高辙忙拱手应下。 宋玫见高远高兴,她脸上的笑意也不似方才收着。她道,“好了,赶紧叫陆菀敬茶吧,别耽误了正事。” 高远忙咳嗽一声,理了一下衣袖,端坐好。 陆菀恭恭敬敬的给他们敬了茶,高远多看了她两眼。京都城的第一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要是能嫁给自己的嫡子该多好啊。 又看一眼高启身旁的陆绯,是陆菀的庶姐,样貌才学也是上乘的,输就输在了一个出身上了。换一换多好? 一旁的宋玫早看出高远的心思了,轻轻拿脚碰他一下,高远便立刻收了心思。 等敬了茶,高远和高启先走了,晚上他们还要一道参加景宁帝给沈冽安排的接风宴。宋玫留下陆菀和高辙想叮嘱几句。 正在此时,一个老婆子迈着小碎步过来,到了宋玫跟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宋玫朝陆菀看过来,可她没立刻开口。眼见着高远和高启走的远了,这才开了口,语调依旧是缓缓的,“你昨晚怎的没见红?” 006 一切都听夫人的 这是极其私密之事,虽然声音不大,在场的又是自己人,到底还是不妥的。这话一旦传出去,不知道能传成什么样。 换做上一世的陆菀,面皮薄,又骨子里骄傲,这事早让她无地自容了。可这一世不同了,人经历的多了,有个好处就是能把脸皮修炼的厚一些。 她一派坦然,正要开口高辙却先抢着开口了,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将陆菀护在身后。他身形颀长,把陆菀的视线严严实实挡住了。 “昨日开心失了分寸吃多了酒,怕伤了她,便没有同房。叫母亲担心,是我的不是。” 宋玫道,“你倒是体贴。” 高辙自然的接话,“岳母拿菀菀当心头肉呢,我若是伤了菀菀,那镇国公府便不敢去了。” 疼妻子自然没什么错的。 宋玫也没再说什么,道,“你们两口子的事情可别怪我多嘴,我也是关心你们的。你待菀菀好,我自然是乐见的。好了,今日起了早,回去再歇会儿吧。” 赵慧也起身,陪同高辙陆菀行了礼退出了上房。 待出了院子,赵慧才对高辙抱怨道,“叫你不要多喝的。可别耍了酒疯吓着了儿媳妇。菀菀,他若日后还这样,房都不要让他进。我替你撑腰。” 陆菀甜甜的一笑,“谢谢娘啦。他敢欺负我,不要娘,我自己都能动手了。到时候娘别心疼啊。” 赵慧看自己的儿媳妇越看越喜欢,生的样貌好,性格也好。尤其是这嫡女的身份。 她眉眼都笑弯了,“不心疼,我把他交给你了,怎么样都不心疼。别在这多说了,快些回去吧。” “娘慢走。” 见赵慧走了,陆菀也要走,又被高辙牵了手,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却仿似娇嗔一般,“素萝的事情翻篇了,不气了好不好?” 男人撒起娇来真是没女人什么事。 陆菀承认,她也有些招架不住。 她道,“我没生气啊。真的。” 高辙一头靠在陆菀肩头,道,“给我点面子嘛,夫人,就别生气了。”又道,“昨晚太晚了,也没叫人去弄。回了房,我叫人给你煮上红糖水。” “不必了,我只想回去好好歇一歇,你别扰我就行了。”说着话,用手指戳着高辙的脑门,将他戳开了。 高辙见她面色似有缓和,郑重其事的作揖躬身,道,“一切都听夫人的。” 再抬眼时,对她一笑,如沐春风。 翩翩公子如玉,深情款款。 心还是漏跳了一拍,陆菀拉着星辰快步走了。 待到了西院,徐妈妈赶紧出来了,道,“方才府内有妈妈来了。等老奴反应过来都迟了。没出什么事吧?” 星辰噗嗤一笑,道,“瞧把徐妈妈吓得脸都白了。没事呢,姑爷给扛下来了,说他自己吃醉了酒不愿同房的。” 徐妈妈去看陆菀。陆菀却已经举步进屋,没看到绿锦,便问道,“绿锦呢?” 徐妈妈忙跟进来道,“老奴让绿锦回府上了。小姐这身子不能马虎,叫夫人提前安排一下也好,免得到时候寻不到人。” 陆菀点头,在屋内坐下。抬眼便看到了桌上的点心。 徐妈妈注意到她的视线,道,“当家主母对你很是上心呢。小姐记得崔师傅么?” 陆菀微怔,回道,“记得啊。” 徐妈妈道,“崔师傅如今在卫国公府了。听说是高夫人亲自找夫人说的。原先夫人觉得带个厨子过来,过于张扬了。不曾想高夫人却是想到了,老奴看到这点心都惊了。才知道这事情。小姐不必担心以后口味不合心意的事情了。” 徐妈妈放心的自然不是一个口味,而是这府上的人对待陆菀的态度。当家主母表了态,陆菀的日子便更好过了。 陆菀却问道,“你说崔师傅是高夫人亲自找来的?” 徐妈妈点头,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陆菀摇头。 徐妈妈又道,“原先姑爷院子里便有两个侍奉的丫头,现在成亲了,高夫人安排了两个妈妈过来。老奴瞧过了,都算是稳当的人。但小姐放心,不叫他们进屋的。毕竟还不知道他们的心向着谁。” 素萝经早上这一闹,早离了院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是以徐妈妈也没有提。 陆菀点头。这件事不得不防。她上一世,便吃了身边人的亏。这一世,无论她要做什么,她都得先防着别人。 陆菀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徐妈妈,这个崔师傅你知道多少?” 007 心脏被什么冲击了一下 徐妈妈心中有疑惑,却还是回道,“崔师傅是两年前入得府。是个很有名的厨子,什么都会做。夫人是花了重金请来的。听说他有个妻子,还有一双儿女。这崔师傅看着是个本分人,小姐见过两回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陆菀尚且不知。 她只知道,上一世,她嫁给高辙一年多,一直没有孩子。大夫一开始看了,说她身子康健没有问题。但后来用了药调理了,还是不见有孕。直到后来请了什么江湖神医,给她一瞧,竟说她是个天生石女,怀不上孩子。 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一度郁郁寡欢走不出来。也是因为这一点,在高辙纳妾的事情上她松了口。 这种事是难以启齿之事,巴不得就封锁在院子里谁也不能知道。是以这件事陆菀没有告知她的生母宋瑜。有次她因高辙的事情伤心难过,与宋瑜说了起来。宋瑜当下便请了太医给她看了一次。 这一看,却看出了门道。 她身重朱砂之毒许久。那剂量不大,平日里没什么反应。可时日一场,便影响她不能有孕。陆菀才知道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推断之下,这种剂量只能是放在她每日的餐食之中。可是卫国公府的厨子那么多,她的饭菜也不是专人专门做的,无从查起。 她从没怀疑过身边人。可若是,这人就在自己身边呢?她喜甜,每日都要吃糕点,这便是下毒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里,陆菀身体骤然一凉。 所有的一切都是蓄谋已久。上一世,她到底置身在怎样的一个幻境之中? 她对徐妈妈吩咐道,“你将桌上的糕点放到食盒中,带回府去。” 徐妈妈愣了一下,道,“小姐的意思是?” 陆菀道,“我现在要回府一趟。” 徐妈妈忙将她拦了,劝道,“小姐,若要回门,也得是第三日,姑爷陪着你一道回府啊。这成亲第二日便回去,没有这样的规矩。” 陆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徐妈妈,我想我娘了,我想回去嘛。徐妈妈,你就准了我吧。” 徐妈妈最是宠她,陆菀这一撒娇,便动摇了。可她到底肩负着任务呢,苦口婆心的劝道,“便是老奴要允,这府上的人也不允啊。小姐便忍个两日,第三日便可以和姑爷一道回去了。” 陆菀知道徐妈妈纵是宠她,也有着底线。她拿她摆在第一位,不代表陆菀什么事都可以做。因她还有职责就是帮陆菀把关,哪些是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 陆菀也不强求她了,扭着身子有气无力道,“我睡觉去了。徐妈妈也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星辰就行了。” 徐妈妈没多想,也回去了。她昨日跟着陆菀到了卫国公府,许多东西还没收拾出来呢。在屋中收拾了一番,总觉得不对劲。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陆菀的房中,这一去,哪还有人影子? 徐妈妈无奈的叹息一声。 陆菀拉着星辰悄悄从后门出府了。 等登了车,星辰还在嘟囔,“奴婢不该听小姐的,怎么跟着小姐上了贼船呢?奴婢回府,少不了得挨一顿板子了。” 陆菀挽了她的手臂道,“我在呢,谁敢欺负你?我们家星辰最好了。” 星辰叹气,“奴婢摊上小姐这样的主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不过小姐早上打素萝那两巴掌真解气,奴婢还没见过小姐打人呢。” 少女家的心思说转就转了。星辰说起早上的事情便眉飞色舞起来。她一双眼睛灵动清明,周身都是活泼健康的气息。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陆菀和星辰吓了一跳。 星辰掀开帘子对车夫道,“怎么回事?惊着小姐了。” 车夫道,“方才有人骑马过去了,像是定北侯。” 一听到镇北侯的名号,陆菀推开车窗往马车后头瞧了瞧。 一人一马正驰骋而去。 男人一身玄色的骑装,夹着马肚,腰遒劲有力,身姿如松如豹。阳光下,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铁血阳刚的气息。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那人转头,寒潭般的眸子望过来。 明明隔着远了,男人仿佛还能看到她海棠般的娇艳面容,能看到她的肌肤在阳光下盈盈生辉。心脏仿似被什么冲击了一下,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陆菀也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没来由的一臊,关上窗坐回马车中。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 真奇怪。她连那个人的面都没看清楚呢。 008 棋逢对手 翻身下马,马鞭一扔,缰绳交到禁军手中。沈冽理了一下衣袖,大步流星走进皇宫。 等到了紫宸殿,瞧见景宁帝宋彻和王允正在下棋。 王允瞧见沈冽来了,忙要下来,被景宁帝单手拦了,“还没下完呢,坐下别动。” 王允道,“喊我哥啊,他也会下,棋艺好着呢。” 宋彻看向沈冽问道,“你也会?” 沈冽倒也不谦虚,嗯了一声。 王允观一下宋彻的神情,忙下了榻,拉着沈冽去坐下,道,“你们俩下,我在一边看着。别太忘我啊,还有晚宴呢。” 宋彻道,“只是切磋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辰。”说着已经收了棋子,重新落下一子,看着沈冽道,“你棋艺怎么样?新手的话趁早认输。” 沈冽道,“我镇守北疆多年,不知道认输两个字何解。” 宋彻嘿了一声,看着王允道,“他说的啊,别到时候输的哭爹喊娘。” 王允撇嘴,也不知道谁输。心里给沈冽默默打气,哥,干死皇上,输死他。 在旁边看第一盘,王允脸色就僵了。 这两个简直就是臭棋篓子,棋艺差到超乎想象。关键两个人还死不认输,卯上了。一把年纪了,把自己当成少年郎了。 偏偏王允也是无聊,非要看他们两个人到底谁输输赢。 又看了两盘,王允对胜负全然没了兴致。 几盏茶的功夫,景宁帝上衣和腰带都输了。沈冽靴子和袍子也没了。 王允都抱在怀里,打着哈欠在一边等着。 有内侍进来说事,一见这情形不由得愣了一下。 一个是不苟言笑的皇上,一个是杀名在外的定北侯,如今衣衫不整的在这争输赢。这画面真是活久见了。 景宁帝肃了神色,眼睛也不抬,问道,“有什么事便说。” 内侍便道,“皇上,晚宴已经准备妥当,诸位大人也都落座了。”意思是,该收拾收拾去吃饭了。 “知道了,下去吧。” 景宁帝回了,再没别的话。那内侍起身,瞟一眼王允,王允朝他摆手。他躬身退后两步,这才转身出去了。 王允抱着东西晃了晃,道,“饭还吃不吃了?” 宋彻道,“忙着呢,现在什么情况?” 王允道,“你赢了两盘,沈冽赢了两盘。” 就这个比分,王允都不好意思说。偏偏两个人还下出了棋逢对手高手之间的对决。 宋彻道,“那必须决出胜负。”他搓了搓手,落下一子,道,“沈冽,朕这一盘一定赢你。” 沈冽稳如泰山,勾唇一笑,道,“皇上话别说得太早。” 王允简直没眼看,一盘棋被下成这副样子。 他在一旁说道,“那什么,你们两个随便下两盘就可以了。马上还要一起吃饭啊。别让人家等久了。” “知道。”宋彻和沈冽同时说道。 王允知道两个人是下不来了。 他索性把怀中的东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道,“等结束了,自己穿自己的,别穿岔了。我先去吃饭了,不在你们这瞎耽误工夫了。” 也没人管他。 两个人眼睛都盯着棋盘。 大殿内,大臣们看着跟前的珍馐和美酒却不能动,实在是很残忍。 可他们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啊。只能默默的咽唾沫。 终于过了许久,王允来了。 仅仅只有王允一人来了。 王允看了一眼众人的失望之色,双手附在身后,十分严肃道,“嗯哼,皇上与定北侯棋逢对手,一时难以决出胜负,是以不能来了。诸位大人且随意,吃完,便散了吧。” 诸位大人,“……” 009 权利该用就得用 陆菀偷偷回了镇国公府,惹了宋瑜两句不痛不痒的埋怨,但看着陆菀一进门见到她便红了眼眶,宋瑜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这女儿毕竟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若非她执意要嫁给高辙,她至少要留她到十六七的。好在高辙那孩子她注意过了,是个端庄自持的君子,又是个庶出,便少了许多后宅里的勾心斗角。可如今看陆菀偷跑回来,又红着眼眶,她第一反应便是她在定国公府受了委屈。当下拉着她进了上房,话还没问出口,陆菀便如同个孩子一般扑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哭得时候,宋瑜一直给她抚着背顺气。等她哭完了,叫星辰递过来茶水,然后问道,“那事不谐?” 星辰年纪小,没听明白,宋瑜活过一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宋瑜指的是房事。上一世,陆菀一开始也是房事内很羞怯的,待高辙循循善诱,叫她尝到甜头之后,两人在房事上越发的和谐。有时候高辙和她都会突发奇想,弄些大胆的。这些事,自然不能向外人道,只两口子不亦乐乎。 只是陆菀明白归明白,还是一口茶水给喷了出去,脸也红了一下,声音小小的道,“娘,你想哪里去了?” 宋瑜又看她一眼,道,“那便是府上的人欺负你了。得了,和离吧。等你爹回来,不,不用等你爹回来,娘带你去。” 陆菀惊呆了,上一世宋瑜可不是这副样子。宋瑜总担心她与定国公府的人闹了矛盾,时常劝她遇到事情要沉着冷静些。可如今…… “娘,你怎么要我和离呀?” 宋瑜道,“你自然不能受了委屈?我同意这门亲事,便是看中高辙的为人。若定国公府欺你,自然不能忍。菀菀你是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是我唯一的孩子。他们算怎么回事,竟能欺负到你头上?” 陆菀整个都懵了,小声问道,“娘,对方毕竟是定国公府啊?” 宋瑜却道,“在身份上,镇国公府怎么也压他们一头。菀菀,权势这个东西,对掌权者来说,便是有这么一个好处,高半截也能压死他们。若该用,便要用。” 陆菀从没见过自己的娘如此有力量过,她心头暖暖的。可如今她与高辙的事情不是这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她并不打算由镇国公府出面。 陆菀道,“我没受委屈,只是很想娘,便回来了。” 说完,便软软糯糯的靠在了宋瑜的怀里。 陆菀一向是这么娇软的,出嫁第一天想家宋瑜也可以理解,便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道,“那也不能这般为所欲为,怎么就不能再等一天?” 陆菀撒娇道,“等不了了。”又俏皮笑道,“我是知道爹今日要进宫,才敢回来的。” “你呀。” 看着宋瑜满眼的宠溺,陆菀心中五味杂陈。好在这一世,她还好好的活着,她一定要阻止宋瑜再干像上一世那样的傻事。 她于是转了话题问道,“那个定北侯是什么人啊?舅舅那么器重他,竟要那么多人去给他接风呢。” 上房外,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夫人,便是镇国公府的姨娘,苏娟。她在用晚饭前,来上房给宋瑜请安。这些年,一日三次的请安极少中断,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苏娟成功掩饰了一个低等丫鬟如何逆袭成姨娘,又母凭子贵的华丽飞跃。 “怎么关上门了?”苏娟的打扮并不艳丽,尤其是来见宋瑜时,她总可以朴素一些。可年纪摆在这里呢,苏娟到底显得比宋瑜有朝气。 “好像是小姐回来了。”身边的丫鬟香见回道。 “哪个小……”话没问完,自己先捂着嘴笑了一声,道,“瞧我这脑子。进得了上房的自然是那娇小姐。真是有意思,成亲第二天就往娘家跑,不知道的以为在定国公府受了多大委屈呢。” 她看了看那屋子,对香见道,“也不知道这事定国公府当家的主母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香见自然会意,忙找了一个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忙不迭的撒腿就跑了。 010 小时候见过一次 陆菀母女自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依旧在屋内说着体己的话。 陆菀生的过于好看,宋瑜尽力都藏着,但这名声也早已出去了。宫内的一些场合,宋瑜很少带着陆菀参加,便是怕招惹了是非。是以许多权贵,陆菀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宋瑜道,“他呀,说起来,你小的时候他还来过我们府上一次呢。” 陆菀吃惊道,“他竟来过?所为何事?” “自然是……”宋瑜突然顿了一下,道,“只是和你爹叙叙旧罢了。” 眼神闪烁间,让陆菀察觉出宋瑜是有事情瞒着她的。只听宋瑜又问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这个沈冽就一直镇守北疆,是以这些年北疆不受外族侵略,保了大晋安定。他呀,战功赫赫,为晋国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也是皇上的好兄弟。你说,皇上会不重视他吗?” 宋瑜撇嘴道,“那他在北疆待得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现在不怕北疆那边有事了?” 宋瑜道,“国家大事,岂是你我能左右的?他到底回来做什么,过些日子许是就明朗了。菀菀……” 宋瑜拉着陆菀的手,温柔的说道,“高辙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只管与他好好的过日子,其他的不必多想。若那边的人欺负你,自有娘家人替你出头,你只管踏踏实实在那过着。” “知道了。”陆菀乖巧的点了头。对后来镇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心中有诸多疑虑,便还是开了口,“娘,爹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比如,意图造反?” 这话说的宋瑜脸色立刻变了,凝眉道,“菀菀,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 陆菀忙道,“不过是随口一说,是我糊涂了,娘别生气。童言无忌。” 她甜美可爱的一笑,宋瑜那眉头就舒展开了。 宋瑜便道,“不要留这里了,早些回府去。若是你爹回来瞧见,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叫你婆家知道了也不好。” 陆菀便点点头,又依偎在宋瑜身边腻了一会儿。 等要走时,陆菀才想起来食盒里的点心。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她叫星辰提过来,对宋瑜道,“明日我回门,母亲替我寻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宋瑜忙问道,“有哪里不舒服?” 陆菀只简单回道,“昨日好端端的晕过去了,把徐妈妈吓坏了。徐妈妈的意思回来看一看稳妥些。” 宋瑜点头,“这是实话。那边毕竟不是自己人,免得生出些事端来。这事我来安排,你不必操心了。除了晕过去,可还有哪里不适?” 陆菀摇头,“没有,娘不必担心。只是身体的事情不敢怠慢。对了,这点心,劳烦母亲着人给我验一验,可有什么问题。” 宋瑜不由的多看了陆菀两眼,她这女儿今日回来,各种行为和言语都有些反常。 宋瑜问道,“这点心是崔师傅做的?你是怀疑什么?” 陆菀却撒了谎,道,“正因为不是崔师傅做的,我便不大放心。母亲按我说的做就是。” 宋瑜在陆菀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这事也不是什么不妥的事情,宋瑜便应下了。 等陆菀和星辰准备出门时,便遇到了陆菀的大哥,便是陆绯一奶同胞的兄长,陆青。 “菀菀?”陆青见她,闪过一丝吃惊,却已经几步走过来,又透着一股欢喜。他伸手想去揉陆菀的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大哥……”陆菀见到陆青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是同父异母,可这个大哥自小就待她极好。陆菀也愿意和他一起玩,小时候,他就常趴在地上让她骑大马。 “怎么回来了?不是吵架了吧?” 陆菀无语的白他一眼道,“大哥怎么不盼我点好?和娘一样。” 陆青一笑,道,“没吵架便好,吵了我替你去揍妹夫。” 陆菀看着他,道,“说好的,不许食言。” 话语还是以前孩童时候的天真模样。上一世,她自嫁了高辙之后,回来的少,又因为男女有别,和陆青明显疏远了。这一世,再回过头来看,发现自己委实不该为了一个男人,而失去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陆菀便问道,“你怎么没跟着爹一道去宫中?” 陆青直接道,“我不爱去那些场合,怪憋人的。倒是你,见过娘了?都快吃晚饭了,怎么要走了?” 陆菀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道,“娘叫我赶紧滚回婆家去,今儿个来,不成规矩。” 011 原来他住在这里 陆菀这话说的没有丝毫隔阂,听得陆青哈哈一笑,道,“没事,规矩都是人定的,你能来那破规矩就不成立。” 陆菀心头一暖。她这个大哥一辈子的梦想是当个游侠,仗剑走天涯。镇国公府太小了,把他禁锢了。可谁叫他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呢,她爹怎么也不放人。 陆青送了陆菀到了门口,“大哥扶我一把。” 陆青想着陆菀毕竟嫁人了,便有所顾忌些,没想到陆菀主动叫了他。陆青本来不拿规矩当回事,只是替陆菀着想而已,如今她都不介意了,他自然乐意上前将她扶了。 这一扶,兄妹二人便还是如初的模样。 进入马车前,陆菀想起来一件事,扭头对陆青道,“大哥没事去找定北侯玩一玩吧。他见多识广,戎马半生,大哥一定喜欢。” 陆青欢喜道,“你竟与我想到一起了。” 看着陆青眼中的光芒,陆菀恍然,原来陆青竟拿沈冽为自己的榜样呢。 这样便好,交友贵在真诚。 陆菀又道,“你平日里也和爹多走动走动,主要是看着他,叫他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镇国公府的牌子可别被他砸了。” 陆青睨了他一眼,道,“这叫什么话?叫爹听见了,当心训你。” 陆菀俏皮一笑,“说的大实话。我怕他老糊涂了,不得善终。大哥别拿我的话不当话。” “行了行了,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陆菀哼哼一声,故意道,“大嫂过世多年了,大哥再给我寻个嫂子吧。” 陆青敷衍道,“又不是上街买菜,哪那么容易。可别学着阿绯就知道催我。快些上马走吧,我都要赶你了。” 陆菀只好一些,随即登了车。 等上了马车,陆菀的神情便凝重起来。 她靠在车壁上,想起了上一世的种种。上一世,镇国公府轰然倒台,母亲宋瑜悬梁自尽,家中男人皆被发配,女子沦为军妓,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灰飞烟灭。 不过那时候,她还没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定国公府怕引火上身,便断了她出府的路。唯一知道的不过是宋彻将这件事交给了沈冽。 不仅如此,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还被高辙的四个小妾一起合伙给掐死了,说起来真是讽刺。 这一世,再也不要走这样的路了。 “小姐……”星辰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 一垂眸,看到星辰正握着她的手,而她的手正在轻颤。 “小姐这是怎么了?”那声音和眼神都透着真切的关心。 陆菀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抽出手拍了拍星辰的手,道,“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郎君,不必顾虑太多,与我说,我替你做主。” 上一世,星辰执意要留在自己的身边,却错失了自己的一段好姻缘。 这一世,陆菀想要星辰也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话一说,星辰便脸红了,忙道,“小姐尽拿奴婢开玩笑,奴婢才不要嫁人呢。” 陆菀故意逗她,道,“怎么不嫁人?府上嬷嬷与我传授床笫之事的时候,我见你听得最认真。” 星辰羞得捂了脸,道,“小姐怎么说这话,奴婢都没脸见人了。” 陆菀笑起来,道,“这有什么?嫁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与我说实话,那春宫册子可有偷偷藏了一本?” 星辰忙摆手,“没有没有,”又看着陆菀道,“小姐想当媒人,先将绿锦嫁了吧,奴婢瞧她最想嫁人了。” 陆菀笑不达眼底,道,“你说的是,我得好好给她说一门亲事。” 星辰拍手叫好,“那正好,绿锦要当新娘子了。” 陆菀却没接话,看向车窗外。 对面一块匾额,上面四个大字,定北侯府,看起来十分的威严肃穆。原来他就住在这里。 012 养在他的身边 不多时,便到了定国公府。入了自己的院子,徐妈妈迎了上来。陆菀事情都已经做了,若换来徐妈妈几句埋怨,也只能认了。 谁知道徐妈妈却将她拉回了屋中,说道,“方才夫人身边的老婆子过来了。老奴原想着瞒过去,可看那架势,像是已经知道了小姐溜出去的事情了,专门来说教的。” 陆菀也是一惊,道,“我出去的时候没人发现啊?那老婆子说什么了?” 徐妈妈道,“小姐倒也不用担心。依着小姐的身份,刚嫁过来第一天,当家的主母便是有什么意见也不会说出来。不过是过来提点了几句。” 徐妈妈正要劝着陆菀稍稍注意些言行,没想到陆菀却说道,“随她说去吧,便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也不惧她。” 徐妈妈也不劝了,叫星辰下去歇着,又问陆菀道,“见到夫人了?” 陆菀点头道,“见到了。母亲把我赶回来的。” 徐妈妈道,“夫人才不会由着小姐胡闹。饿了吧?老奴命人去传晚饭。” 陆菀点头。 不多时饭菜都端了上来,徐妈妈给她布菜的空档说道,“姑爷读书读累了,在书房内睡下了,叫小姐先用饭,不必等他。” 陆菀唇角勾了一下,道,“既是睡下了,又是谁传的话?” 徐妈妈没接话。 陆菀看到桌子上有一盘四喜丸子,指了指,道,“这不是高辙最喜欢吃的吗?叫绿锦送到她书房去吧。” “是。” 绿锦正在屋内歇着,就见星辰过来唤她。 绿锦坐在那里没有动。 星辰过去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道,“小姐叫你呢,怎么不动弹?” 绿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姐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星辰懵了一下,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绿锦道,“小姐白日里说我是狗呢。还有,不就是穿了条藕粉色的裙子吗,便看不顺眼了。” 星辰用身体撞她一下,绿锦移开些,她便在她身侧坐下了,“这说的什么话?小姐不过是打个比方,又不想想小姐是为了谁出头的?再者,那裙子你什么时候穿不好,非得今早穿?你平日里穿什么小姐何曾管过你?便是每年小姐做衣裳的时候都给我们带着做几身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主子?” 绿锦道,“所以她更应该想着我们好。我穿的艳丽些,不过是叫别人不能轻看了我们院里的人。小姐再护着我们,也不该说我们是狗。星辰,你愿意当狗?” 星辰口才比不得绿锦,自知自己说不过她,起身道,“我不与你说这些。总之小姐是最好的。你若是以后还说她的不是,那我便不理你了。现在起来,小姐吩咐你送一盘四喜丸子去给姑爷。” 绿锦猛地抬头看向星辰道,“姑爷不在屋中陪着小姐?” 星辰道,“说是在书房中看书看累了。” 绿锦忙起身,理了一下裙摆,道,“你怎么不早说?耽误了事情叫姑爷饿着。” 说完已经走到了星辰前头出屋去了。 等星辰再回到陆菀屋中伺候的时候,绿锦已经提着食盒出来了。 星辰进去不满道,“送饭菜而已,竟这么高兴。” 陆菀不以为然的吃着饭,道,“她高兴便好。人啊,能高兴的时候就该多高兴,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呢。” 饭菜刚吃完,陆菀正在漱口,见绿锦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进来。 星辰看她一眼,没说话。陆菀漱口完,星辰递过去帕子给她擦了嘴。 陆菀正擦着嘴,绿锦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小姐,那,那素萝根本没走,竟到了姑爷书房中伺候了。” 陆菀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果然呢。她就说上一世这素萝明明被赶走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原来一直都养在高辙的身边了。 013 赫赫有名的杀将 紫宸殿内,景宁帝终于和沈冽结束了棋局。事实上两个臭棋篓子也没分出胜负,实在是下的累了。 “下次再战,先用膳。” 两人穿了鞋正要走,内侍官上前道,“大殿那边接风宴已经散了,奴才为您传膳吧。” 宋彻微微一愣,道,“怎么散了?” 内侍道,“王大人传了皇上的意思,大人们用了饭便散了。” 宋彻搓手道,“这个王允,倒是先溜了。传膳吧。” 沈冽端坐在那里,腰杆挺直,与宋彻一道用膳。内侍虽然在宋彻跟前伺候有些年头了,可对沈冽天然的有点胆怵。他只在一边伺候着,连眼睛都不敢抬。 赫赫有名的杀将,绝非是浪费虚名。 两个人正用着晚膳,一个内侍在外求见。一旁的内侍忙下去与那人说了两句,随后回来要对宋彻耳语。 宋彻道,“沈冽又不是外人,你说就是了。” 内侍便道,“苓贵人说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皇上过去一道,一道……” 内侍一咬牙,闭着眼睛道,“一道洗鸳鸯浴,叫皇上快一点。” 宋彻被呛了一下,瞪着内侍道,“去去去,叫她不用等朕了。”又尴尬的看一眼沈冽,笑了笑,道,“今晚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朕。” 沈冽看了一眼宋彻。 宋彻嘿了一声,道,“朕没别意思啊。朕可不好龙阳之风。” 沈冽勾唇,道,“那皇上留微臣做什么?” 宋彻道,“留你,给你安排一个漂亮的宫娥。一个不够,就俩……要不然,三个也行啊。” 宋彻暗自得意,总算是可以戏弄沈冽一回。 沈冽道,“皇上是想累死微臣?” 宋彻哈哈一笑,手背拍了一下沈冽的胸口,道,“朕像你这么血气方刚的时候,便是看到一头母猪也觉得眉清目秀。你这身子,怕累死的是别人。” 沈冽瞥一眼景宁帝,暗想,你也就比我大了五岁,倚老卖老的不合适吧?而且我看你现在依旧血气方刚,听闻后宫妃嫔一个接一个的有孕,难道不是你太“能干”? 景宁帝像是看出来沈冽在想什么,一脚踢过去。 沈冽身段好,轻巧的就避过去了。 “还敢躲?” 沈冽憋了半天了,道,“皇上体力瞧着大不如前了。” 宋彻,“……” 用了晚膳,宋彻便拉着沈冽在阶梯上直接坐下了,忍不住抱怨道,“我也苦啊。无奈前几个孩子都是女儿。大臣们天天催着我生儿子。我只好叫多点人有孕,一下子生个十个八个的,直接了事。看他们还敢不敢催我。你不知道,我可累了。有时候一天还得跑两三个地方。” 沈冽侧目。 都是男人,沈冽就不拆穿了。 宋彻按着沈冽的肩膀道,“等你以后妻妾成群,你就懂朕的难处了。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真是受不住。” 沈冽只好呵呵。 宋彻看了一眼沈冽,犹豫了一下,问道,“话说我那未曾谋面的弟妹,是怎么过世的?” 沈冽神情顿了一下,眼眸垂了垂,随即道,“就急症,走的突然。” 宋彻看他神情郁郁,许是还未从这伤痛中完全走出来。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给你寻个新妇吧。找个温顺乖巧的陪着你,女人有时候是很能抚慰人的心灵的。” 沈冽却拒绝了,道,“我答应为她守孝三年的。这事以后再说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交到了宋彻手里,“皇上,微臣总算不负皇上所托,如今也该功成身退了。” 014 今晚能否让我留宿 绿锦对那素萝一肚子的意见,一定在那头没吃到好处。也是,素萝毕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定然是有人帮衬的。她白天里在自己这里吃了亏,又怎么会好好待绿锦呢?到了书房,陆菀又不在,还不是要看素萝的眼色? 绿锦道,“这素萝真是个不要脸的蹄子,明明是被姑爷弃掉的,还要腆着脸不肯走。小姐,就不该那么好心,说那样的话。她听不出好歹来,还真就留下了。” 绿锦这边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陆菀却云淡风轻的。星辰也觉得绿锦说的有些多了,毕竟这些都是主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来说三道四的。也只有陆菀这么好脾气的,由着他们了。 陆菀喝了一口茶,道,“高辙身为这家的二公子,连个使唤丫头的权利都没有?绿锦,你在这生的哪门子气?” 绿锦一时语塞,竟没想到陆菀不仅不气,还说这样的话。 她道,“这素萝可是姑爷的通房丫头,小姐,奴婢这是替你想着呢。” “我需要你想什么?”陆菀抬眼看着她,问道,“嗯?” 绿锦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陆菀嗤笑一声,道,“把一个素萝赶走了,就没有旁人了?若男人喜欢偷腥,我能管到何时?还不把我累死?我呀,不为别的,就为落个清闲。你们谁也不要来劝,也不要去阻挠。他爱有几个丫鬟就有几个。” 说着,伸过手,星辰忙将她扶了。 陆菀借着星辰的力起身道,“星辰,你随我出去走一圈,吃得太多,消消食。” “是,小姐。” 星辰与陆菀出了屋,她扭头看了一眼绿锦,使了个眼色给她,示意她不要多言。 定国公府与镇国公府一样,家大业大,承袭了几辈的爵位,一直是晋国的贵胄。高辙的书房被设在院子南边的水榭处,离着居住的院子比较远。高远崇文抑武,一直敦促两个儿子多读书。 高启和高辙都是京都城内有名的才子。 陆菀和星辰一路走到了水榭处,隔着中间的曲桥,能看到那间书房内,素萝正在喂高辙吃东西。 星辰嘟囔道,“绿锦虽然说得多了,可也没有错。小姐怎么心那么大?奴婢瞧着都气呢。” 陆菀笑道,“女人呀,少气点,不然老的快。还没嫁人呢。走了……” 陆菀说完,正好瞧见高辙看过来,两人视线碰了一下,陆菀对他浅浅一笑,竟直接转身走了。 高辙一把推开素萝便跟了出去。 星辰余光瞧见高辙追上来了,忙拽了陆菀的袖子,道,“小姐,姑爷来了。” 陆菀却不顾,道,“走你的,管他来不来?” 星辰突然哎呦了一声,自己崴了一下,把陆菀的袖子也拽了一下,顺着那力道,陆菀身子也歪了一下。这一停顿,便叫高辙给追上来了。 陆菀无语的看一眼星辰,星辰起身,朝高辙行了礼,便后退了几步。 高辙上前道,“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陆菀声音淡淡的回道,“不过是随处走走,不是专门去你那里的。” 高辙软着语气问道,“生气了?绿萝是被我遣走了,可她母亲是府上的老人了,在上房伺候好些年了。她开口求了,上房那边同意了,又安排到了我书房。” 陆菀轻笑了一下,道,“留着吧,我本就是这个意思。” 高辙不大相信陆菀的话,问道,“你真不生气?” 陆菀摇头,“不生气。叫不叫她走是你的权利。” 高辙看着她,此时她又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裙裳,素雅清新,仿佛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及她分毫。 他眼中浓情蜜意,轻轻拉起她的手,问道,“那我今晚能否留宿?” 015 怎会不生气 时光仿佛静止了一下,高辙意识到自己此时竟心跳加速,在殷切的等着她的回答。 她看向他,眸光如水。 心漏跳了一拍。 只见她抽出自己的手,道,“不能。” 随机喊了星辰一道走了。 高辙,“……” 星辰小跑着追上去,十分不理解,“小姐怎么一点也不给姑爷面子?” 陆菀转身看她,星辰差点撞过来,好在是及时停下了。 陆菀瞪她一眼,道,“以后再有那些小心思,把我推向他,我就把你也放到他书房里伺候去。” 星辰被吓着了,忙求饶道,“奴婢是为了你和姑爷好呢,小姐莫气,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菀故意哼了一声,先走了。 等到了房中,徐妈妈叫星辰和绿锦都下去歇息了,她来伺候陆菀就寝。 徐妈妈伺候她换上了中衣,将她的发簪头饰都撤了,落下如瀑布般的长发。徐妈妈用篦子给她轻柔的梳着,然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陆菀,这才开了口,道,“通房丫头这事在高门大户是太常见的事情。小姐也不是没见过。姑爷既然为了小姐愿意把人遣走,小姐也不必揪着不放,好在是也没个孩子。事情也是简单的。” 陆菀问道,“徐妈妈也以为我在为这事生气?” 徐妈妈柔声道,“素萝的事情老奴打听过了,她那母亲伺候国公夫人几十年了,多少有些情分在。素萝这才留了下来。” 陆菀叹口气道,“这星辰,嘴巴真快。” “小姐……”徐妈妈极有耐心的说道,“两口子要过日子的,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叫他过去,最主要是姑爷对你的心意。” 陆菀不由得一笑,转过身来,看着徐妈妈道,“徐妈妈别忘了,素萝是国公夫人留下的不假,可自这件事出来,高辙可再没说过要把她遣走的话。他以为,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就好了。徐妈妈说说,高辙他是什么意思?” 徐妈妈刚要开口,却被陆菀打断,她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我明明真心诚意的叫素萝留下,反倒他们要偷偷摸摸把她藏到书房去。藏了便藏了,又一个个问我生气不生气?我是有多闲,卯着这件事生气?所以啊,徐妈妈不用担心我。” 徐妈妈认真的听陆菀说完,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她拉着陆菀的手奇怪的问道,“你如今是姑爷的妻子,怎会不生气?” “明明那么喜欢,如何会不生气?小姐,明明还小呢。” 因为小,才学不会那么识大体,这种事情按理说是最容易闹得。她那么冷静,那么大度,反倒更让人起疑。 陆菀还没打算和徐妈妈说清楚,她怕徐妈妈乱担心,于是道,“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呢,妈妈莫管了,我心里有分寸。” 这话一说,徐妈妈更担心了。 自昨日她突然晕过去,再醒过来,言行便十分奇怪。尤其是那双眸子,总好像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以往那双懵懂天真的眸子不大相同了。 陆菀起身挽着她的手臂靠过去,道,“妈妈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便是乱来也有分寸的,妈妈莫要担心了。等日后,妈妈便明白了。” 徐妈妈看她,眉眼间又是往日的明媚俏丽,那份担心便淡去了不少。 她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又道,“小姐早些歇着,明日一早要回门呢。” 陆菀欢喜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说着话,见徐妈妈正望着自己,她缩了一下脖子道,“今日是悄咪咪的,明日是光明正大的,娘便不会赶我了。” 徐妈妈忍不住一笑,道,“早些睡吧,老奴叫绿锦在外头守着。” 陆菀道,“叫星辰吧。” 这事陆菀本来从不问的,徐妈妈也只是愣了一下,忙应下了。 待徐妈妈退下去,陆菀躺在床上靠着帐顶,吁了一口气。原来,漠不关心,真的可以轻松许多。 016 除了你,再也没别人 第二日陆菀睁眼醒过来,便觉得有些迟了。她瞧一眼一旁看着她的星辰,一边起身,一边抱怨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叫我?” 星辰道,“夫人叫人过来打了招呼,今日回门,小姐不必去上房请安,徐妈妈便说由着小姐多睡一会儿。谁知道,小姐竟睡了这么久……” 陆菀瞪她一眼,道,“竟学起编排我了,皮痒痒了?” 星辰给她穿好衣裳,求饶道,“奴婢知错了。” 等推开槅门走出去,却瞧见高辙在外头。他坐在榻上,手肘支着小桌,撑着头闭着眼睛。 陆菀顿了一下,星辰解释道,“姑爷一早就来了,见小姐睡着,便在这里等着了。也不知怎么的,睡着了。” 陆菀走过去,一脚踢了他的腿。 高辙惊醒过来,一见是陆菀,双眼还有些迷蒙的突然伸手将她的腰一揽。陆菀被他拉近,此时他的面孔已经贴过来,他的呼吸轻轻的喷到她的鼻尖。 一刹那,陆菀屏住了呼吸。她垂眸凝视了他好看的面庞。上一世,她迷恋这张脸。如今看起来,依旧迷人,可她已经不再有所悸动了,不过是皮囊而已。 身后的星辰捂着嘴偷笑,被徐妈妈悄悄拉出去了。 小两口总算有机会亲密一下了,回门不过是走个形式,晚一些谁也不会怪罪的。 陆菀身体后倾,想要挣开,却被高辙搂的更紧。他仰头看着陆菀,语气软软的,“昨日是我错了,你定是妒了。那素萝我叫她走了,以后不再我书房伺候了,你别气。” 陆菀轻笑,问道,“黑眼圈这么重?昨儿个这事办的不大顺畅吧?” 高辙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她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总有些情分在的。” 陆菀道,“这么不舍的话,何必叫人走?我早说过了,她留下无妨,不过是多个伺候你的人罢了。” 高辙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摩挲,温言道,“以后除了你,再也没别人,你别气。为那些个人生气不值当。” 说着,另一手伸过来要刮一下她的鼻头。 他喜欢这样,拿她当个孩子哄着。 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他掌心的至宝。可后来,还不是伤的她体无完肤? 那手伸过来的时候,陆菀避开了。她腰一扭,从他手臂间挣开了,看着她语气淡淡的道,“我没那个闲工夫,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走到门口,又对身边的绿锦道,“今日不必跟着回去了。带过来的东西还要好些没收拾出来,你便跟着吧。” 绿锦嘴巴微张,又只好看了看自己的鞋面。她今日好好打扮了的呢。 抬眸时,便看高辙跟过去,心中便生起更多惆怅来。 高辙没被素萝的事情影响,他想着陆菀毕竟年纪小呢。赵姨娘在他跟前说过好多回了。高门嫡女,年纪又小,肯定是有性子的,高辙需得好好哄着些。 高辙如今眼里心里只她一人,自然是对她百般呵护的。 小夫妻二人出了定国公府,却在外头遇到了高启和陆绯。 “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陆菀跟着高辙,也打了招呼。 高启看了看二人,真是一对璧人。他道,“阿绯好些日子没回娘家了,今日知道你们回门,便叫她也一道回去,你们也好家人团聚一下。” 高辙道,“这自然好。不如大嫂和菀菀共坐一辆马车,我骑马便是。” 高启笑了一下,道,“便是这个意思,我没好意思开口。” 高辙也是一笑。 高启过去扶着陆绯先上了马车,等陆菀要登车时,高启刻意退开了一些距离。谁知道陆菀提了裙裾上去时,却转头对高启道,“大哥……” 高启愣了一下,抬眸看陆菀,“弟妹有话要说?” 陆菀微微垂首,道,“大哥或许不信,我对五行还有些研究呢。我看大哥五行忌水,日后注意些,见到水还是避着些好。” 高启饶是没想到陆菀会与他说这么一番话。想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研究起五行来了。他也不好打击陆菀,想着这也是她的一番好意,又见她眼底一片清明,便点头应道,“多谢弟妹提醒,我记下了。” 嘴上这般说着,心底却没将陆菀的话放在心上。 017 我能生孩子吗? 马车不久后便到了镇国公府门口。 因知道今日高辙与陆菀会回来,府上早早就忙起来了。宋瑜身边的妈妈已经出来看过好几回,盼着他们早些到。 待马车到了,陆青迎了出来。 高辙身骑白马,看起来十分倜傥。 “妹夫来啦!”陆青和他爽快的打了招呼。 高辙喜欢岳父家的这个大哥,人很磊落。 高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大哥。” “快些进去吧,爹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高辙笑笑,随后说道,“我大嫂也来了,和菀菀都在马车里头呢。” 陆青一听陆绯也来了,眼中欢喜藏不住。陆绯有阵子没回来了,他一个男子,没事也不好往妹妹婆家跑。此时听说陆绯回来了,忙几步走到了马车跟前。 帘子撩开,探出来的是一张芙蓉面庞。 陆菀看他一眼,笑道“姐姐在里头呢,叫你失望了吧?” 陆青难得赧然的一笑,道,“哪有什么失望?我先扶着你下来。” 陆菀伸过手去,由陆青扶着下了马车。 待陆菀下了马车,高辙已经到了她身边。陆菀倒也没刻意避开,毕竟回娘家,她也不想做的太难看。 陆绯果然也探出身子,出了马车便见到了满眼欢喜的陆青,她唤了一声,“大哥……” 陆青难掩激动,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去。 陆绯只是瞥了一眼,却唤道,“琳琅……” 唤的是她贴身的婢女。 陆青手在半空中垂了垂,随即收了回来,退开了一步。 不过是个小插曲,丝毫没影响镇国公府一家人团聚的欢喜。 在花厅,陆詹问了高启的事情。陆绯答了他跟着陆远忙着一些事情,是以没工夫过来。父女之间,话本来就少。陆詹又和高辙说了些闲话,问了他读书如何,今后的打算之类的。 陆绯和陆菀便都退出了花厅,留着男人们在那说话。 宋瑜便带着陆菀去了自己的上房,进屋便知道,宫中的太医已经到了。 宋瑜将院子里不打紧的丫头都遣了出去,只留了身边可信任的乔妈妈,还有陆菀身边的星辰。 宫里头来的黄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先皇在世时,便是替皇上诊脉的。宋瑜未嫁人之前,与黄太医也有些接触。对他,还是信任的。 黄太医给陆菀号了脉,又细细问了这些日子陆菀的情况,比如饮食,睡眠,月事之类的。 待问完,又细细号了一回脉。一旁的宋瑜心中焦急的等待着。 待结束,黄太医道,“少夫人身子康健,并没有什么不好。” 宋瑜道,“可她突然晕倒了,是怎么回事?” 黄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道,“新婚洞房,或许只是一时高兴,长公主不必担心。” 宋瑜便道了谢,正打算送黄太医离开,却听陆菀问道,“黄太医,我这身子,能生孩子吗?” 这话倒是叫屋子里的人都愣了。 黄太医看陆菀眼神清明,透着股天真,容貌俏丽,总会叫人想的是美好的事物。 黄太医哈哈一笑,道,“少夫人身子好着呢。只少夫人还年轻,生孩子的事情缓个一两年不迟。” 这话倒是说出了宋瑜的心声。她不愿意这么早把陆菀嫁过去也有这个原因。嫁过去,生孩子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陆菀毕竟才十五呢,在母亲眼里生孩子还是小了。 她这话本要直接和高辙说的,但如今黄太医对着陆菀说出来,倒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了。 果然,听陆菀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那么怕疼,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我自己都是个孩子呢。” 娇憨的话语,叫黄太医也是一笑。 待乔妈妈将黄太医送走,陆菀便又问宋瑜,“娘,那点心叫人验过了吗?” 宋瑜道,“验过了,没问题,许是你想多了。” 陆菀垂了垂眼眸,真是她想多了吗? 宋瑜在一旁细细看着自己的女儿,总觉得她看着比以前有些不同了。 018 我也想生个儿子 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 陆詹和高辙偶尔还聊起来。宋瑜见陆詹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便道,“喜欢也得有个度,吃着饭呢,光听着你们两个人扯闲篇了。” 说着话,暗地里用脚踢了一下陆詹。陆詹会意,一笑,道,“女婿颇有些见解,倒是聊得多了。等吃完饭,去我书房,我们再好好说话,不必理这些女子。”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苏姨娘那笑更是无懈可击。 等用了饭,苏姨娘带着陆绯给宋瑜请了安,宋瑜叫他们二人退下去了。 苏姨娘在镇国公府能稳定根基,靠的不光光是陆詹的喜欢。而是她才嫁过来,便想要将陆绯要过来当女儿养。 陆绯和陆青是陆詹的一个姨娘生的。那时候宋瑜迟迟没有孩子,反倒是这姨娘先生了一双儿女。可她福薄,生下陆绯之后没几年就过去了。宋瑜明面上是这家的主母,但并没有真的让两个孩子到自己院里去。宋瑜倒也从不曾难为过那二人,这份平衡在苏娟成了半个主子之后就打破了。她倒也聪明,没有要陆青,只要了陆绯。 陆青是长子,虽不是嫡子,但宋瑜已经不能再要一个孩子。这陆青以后便是镇国公府的主人了。陆詹想着陆绯一个女孩,跟在母亲身边教养着总归是好的。宋瑜肯定是没这个念头了,要有早就有了。何况她又有了陆菀这个孩子,更不能把爱分给旁人了。陆詹把这事问了宋瑜的意思,宋瑜没反对。陆绯便到了苏娟的院子里。 不曾想,养了几年,苏娟自己也有了孩子。在那孩子大些的时候,陆绯也嫁人了。苏娟落了个极好的名声。 陆绯跟着苏娟往她院子里去的时候,听苏娟说道,“女婿该回来一趟的,一家人才算团圆了。” 陆绯回道,“他有公务在身呢。” 苏娟点头,“这孩子有上进心,是你的福气。你这肚子,可有反应了?” 陆绯摇头。 苏娟不由得揉了一下额角,道,“不是我多想。如今高辙也娶了媳妇了,要是她先生个孩子对你是不利的。再嫡庶有别,也得想想陆菀的身份。你可瞧过大夫?” 陆绯道,“母亲叫我别急,该有就会有。” 苏娟骇然道,“她倒不急?性子还真是沉稳。傻孩子,你自己得抓点紧。不怕别人,万一女婿有了别人,先有了孩子呢?你既嫁过去,就得有个先安身立命的东西,那东西便是孩子。” 苏娟说完,正看着陆绯凝视着她。 苏娟脸一热,顿时觉得自己说的多了。她忙道,“我都是为你好,你别想多了。” 陆绯屈膝福了身子,道,“我都知道。母亲,我许久不见大哥,我与他说会儿话。” 苏娟笑的不大自然,道,“去吧去吧,兄妹难得聚一聚。” 陆绯便转身走了,留着苏娟舒了一口气。 陆青果然在他们生母的院子里等着她了。陆青成亲之后,便将那院子要了过来,谁知道自己妻子没几年也过世了。府里便觉得这院子不大吉利,连陆詹也开了口,想叫陆青搬出来。可他不愿意,还是在那里住着。 见到陆绯过来,陆青欢喜的迎过去,道,“见过小娘了?” 陆绯点点头,在屋内坐下。 陆青也坐下,问道,“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你与妹夫,与婆家没有闹矛盾吧?” 陆绯摇摇头,道,“我一切都好,大哥勿念。” 一句一切都好,倒是叫陆青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一时间屋内沉寂了一下,陆绯开口道,“方才小娘催促我生孩子。” 陆青道,“你别听她的,这事你和妹夫商量着来就是。她着急做什么?” 陆绯道,“我也想要个孩子,可就是怀不上。” 陆青宽慰道,“这事急不得。也讲究个缘分。” 陆绯也不说这事了,与陆青一个大男人也说不出什么来。陆绯转而对陆青道,“大嫂过世好几年了,你也该找个新妇了。” 陆青刚要开口,就听陆绯又道,“小娘的儿子八岁了,转眼间就长大了。” 陆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微微挑眉道,“知道了,小孩子家操心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大哥有数。” 019 腆着脸跟她一起 陆詹与高辙在书房聊得畅快。 这边看时辰不早了,高辙也有了去意。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过来,高辙心中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准备喝一口茶,便委婉的说明自己的去意,谁知道此时陆詹也喝了一口茶,似乎还有些别的话要说。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陆菀身上。 陆詹道,“菀菀是我的掌上明珠,她娘更是疼的骨子里了。” 高辙忙放下茶盏道,“岳父大人放宽心,小婿一定待菀菀好,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看着高辙真诚的话语,陆詹有些话便觉得难开口了。但宋瑜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不得不说。于是笑呵呵的说道,“这我是自然放心的。只是,菀菀尚且年幼,毕竟才十五岁。生孩子的事情,其实可以缓两年。贤婿平日里行房事时,鱼鳔,羊肠的还得用起来。” 高辙一口痰抵到了嗓子眼,就差喷出来。 饶是大男人,这话也叫他脸热了一下,忙拱手道,“岳父大人放,放心,此事小婿一定注意。” 陆詹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又补充道,“这方面注意些就行,其他的你们看着来就行。” 高辙没忍住,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到了傍晚,到底是要走了。 高辙和陆菀小两口便要回定国公府。宋瑜看着两个人,良才女貌的,十分登对,心下也放心许多。 陆菀张望了一下,问道,“大姐呢?” 陆青回道,“她先你一步走了。她说跟着婆婆执掌中馈,许多事要忙,就先走了。” 陆菀也没多说,只从陆青眼睛里看到些失落。 高辙和陆菀给众人行了礼,便登车走了。 宋瑜还站在门口望着,陆远道,“别看了,嫁的又不远,想回来随时能回来的。而且那事我和女婿提了,你不用担心了。” 说话的时候,眉毛一挑一挑的,颇有些得意。 宋瑜看他一眼道,“这是应当的。她那么小,万一生孩子有危险怎么办?晚几年总归是好的。” 陆詹没反驳,因陆青和陆绯的生母,据说就是因为生孩子早,才落下了病,最后死的也早。 马车内,高辙一直望着陆菀,嘴角噙着笑意。 陆菀也是没办法,爹娘看着,陆绯又提前回去了,她总不能一脚把高辙给踹下去。 只是想平静的一路到定国公府,偏偏高辙花痴似的一直看着她。 陆菀无奈,问道,“捡到钱了?这般高兴?” 高辙就等着陆菀问呢,忙凑过来轻声说道,“你猜岳父大人和我说什么了?” 陆菀头后倾一些,问道,“说什么了?” 高辙道,“叫你晚些要孩子,但其他事,也不必憋着。” 原先想着陆菀会垂下头,脸一红,露出她细长玉白的颈勃,可陆菀一双莹莹的眸子直接看着他道,“我爹说的也没错,只别的事,我也不会顺你的心意。” 高辙脑袋瞬间耷拉下来,拽了她的衣袖道,“好娘子,还在生为夫的气?” 陆菀凉凉看他一眼,挪了挪身子,离着他远些,随即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高辙盯着自己的小妻子看,芙蓉的面庞,莹莹有光的雪肌,叫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是他不由怅然,没想到因为一个素萝,她竟与他置气到此时。那素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了。 待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高辙十分殷勤的扶着陆菀下了马车,又陪她一道去院子。 陆菀语气却是冷淡的很,道,“我自己回去便好了,你该回书房便回。” 高辙堆着笑,道,“我要与你一道用晚饭呢。” 陆菀立刻回道,“没做你的饭。叫素萝伺候你去吃。” 这话在高辙听起来,还是在吃醋。他便更腆着脸上去了,谁知道小夫妻一路走到院子,却被眼前的情形给惊了一下。 那素萝正跪在院子里。 020 那便卖了吧 高辙一看到素萝,赶紧向陆菀解释,“这事我可事先不知情,我明明叫她离开府里了。” 陆菀却十分平静的笑了一下,道,“不必与我解释,我累的慌,没这个闲工夫。” 说着,便径自往前去了。 谁知道路过素萝身边时,素萝突然就抱住了她的腿,还没开口,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少夫人,你给奴婢留一条活路吧。” 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落,像是止不住似的。 高辙忙几步走过去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我不是叫你走了吗?” 素萝哭得更厉害,道,“奴婢不能走。奴婢离开这里,能去哪里?二公子叫奴婢走,便是叫奴婢去死啊。” 高辙斥道,“胡说些什么?这天地那么大,怎么就没有去处了?你年纪轻轻的谈什么生啊死的?快些起来,松开菀菀。” 素萝却还是哭道,“二公子,奴婢对你一片心意,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想留在院子里,当个伺候的丫鬟。这一点都没法成全奴婢,这就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高辙自己也有些慌了。他昨日明明和素萝说的好好的了。素萝哭也哭了,但还是答应要走。怎么今日又反悔,还闹到了陆菀身前呢? 陆菀是听了半天了,主要是腿被她抱得都有些麻了。她微微抽了抽腿,道,“你要死要活的,也别在我跟前。你是去是留,是高辙一句话。在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我欺负你。” 素萝却抱很紧,道,“少夫人是个好人,只要少夫人开了口,二公子便不会叫奴婢走了。” 陆菀实在是觉得好笑,她揉了揉额角,语气也显得有些轻慢,“你是说,叫我替你求情,让高辙留下你?我,凭什么?你又算什么东西?” 她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高辙也是没料到陆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还没开口,却听身后有人道,“好端端的,怎么又闹起来了?” 原来是宋玫带着两个老婆子来了。 这其中一个老婆子便是素萝的生母。 那生母一看到素萝,便扑过去,道,“闺女,不是叫你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素萝哭得更厉害了,道,“娘,我没去处了呀。” 说着话,突然晕了过去。那老婆子急得大喊。 宋玫也是皱了皱眉,道,“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先抬进屋中,请个大夫来瞧瞧。” 过来两个人便将素萝抬着进了屋。 进的便是院子里原先素萝的住处。 宋玫看一眼陆菀和高辙,问道,“这丫头,你们两个都不想要?” 陆菀回道,“这是高辙做主便是。” 宋玫去看高辙,高辙便道,“不要了,叫她出府去吧。” 谁知道老婆子听到那话冲了出来,在宋玫跟前跪下来道,“都知道素萝伺候二公子好多年了。她就是在府里长大的,还能去哪里呀?何况这孩子心眼实,怕是想不开呀。还请夫人体谅,老奴也伺候夫人多年了,夫人该知道素萝是个多乖巧的孩子。” 宋玫道,“她既是伺候在高辙身边的,按理这件事我是不该插手的。你若是想留素萝,还得问问高辙的意思。” 老婆子便泪眼婆娑的去看高辙。 高辙看一眼陆菀,便咬了牙道,“若还这样闹,便找个牙人将她卖了。” 老婆子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宋玫斥道,“好歹是跟你身边伺候多年的人,怎的如此心狠?府上若是没犯错的使唤丫头,还没落到过这个境地。素萝这是错在哪里了?” 高辙竟一时语塞,方才提上来的气被宋玫给彻底打压下去了。 他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道,“那母亲说该怎么办?我是不留她在身边了。” 老婆子已经明白过来了,又跪在了陆菀跟前,双臂抱住了她的腿。 …… 这母女二人怎么都喜欢抱人腿。她又不会跑。 老婆子道,“少夫人心地善良,留下素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留下,多个伺候少夫人的人,不是什么坏事。素萝这孩子,别的不行,伺候人很好的。还请少夫人应允。” 陆菀也觉得真是没谁了。这事本来就与她无关,她好好的说了,留不留都不关她的事。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去留是她说了算的。那她便说一说。 她睨了一眼那老婆子,眼眸冰润,语气凉凉道,“即是如此,那便卖了吧。” 021 不拿这些人的命当命 老婆子一听,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陆菀抽出自己的腿,对着宋玫福了身子,道,“既要我做主,便卖了。若觉得不妥,此事便不要来找我。今日回门,我着实累了,母亲,陆菀告退。” 说完,便扭转身子,直接进屋去了。 管外面,谁晕过去,谁在那哭天喊地的。 星辰直接将门给关上了,连高辙也进不来。 星辰气道,“真是欺人太甚。把小姐弄成是坏人了。” 徐妈妈将这事看的一清二楚,也知道最后陆菀那话是气话,但说的却也在理。 她上前安慰道,“别管那些了。后宅的事情就是这么繁琐。” 陆菀问徐妈妈,“我娘在家也这么辛苦?” 徐妈妈不由一笑,道,“夫人自有夫人的智慧,没那么辛苦。” 陆菀想起那苏姨娘对宋瑜十分恭敬,也不在后宅弄些手段,反正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什么事的。 陆菀叹道,“我今日来回,感觉累死了,实在是没心思管那素萝的事情。” 徐妈妈道,“就怕这些居心叵测的丫头拿着寻死觅活来要挟人,大户人家讲究个体面的。小姐毕竟刚过门。” 陆菀道,“我才不怕。正是因为大户人家,才更不拿这些人的命当命。妈妈看到了,是他们一个个逼着我来做决定,真是太好笑了。我倒是要看看,我已经发话了,这素萝该何去何从。” 陆菀满不在乎,徐妈妈却有些担忧。 素萝在午饭时间就过来跪下了。她不是不知道今日陆菀和高辙去镇国公府了,却还是早早的来跪下了。她劝了几回,那丫头拗的很,却不愿走。可见心性是有些的。也不知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陆菀道,“我洗一下,然后传晚饭吧。都饿了。” 徐妈妈点了头,一扭头,寻人,却没寻到。她道,“绿锦没跟着一道进来吗?” 徐妈妈这一问,星辰才反应过来,“我以为绿锦一直在里头呢。我去找找。” 陆菀却将她止了,道,“不必管她,咱们先吃晚饭。” 屋外,陆菀一走,这事便显得无趣了。宋玫也不管了,只叫老婆子把女儿看好,自己先走了。 高辙想去敲门,被老婆子又给抱住了。老婆子哭着问道,“素萝晕倒了呢?二公子去看看吧。那丫头可怜着呢。” 高辙一时心软了,看一眼素萝的房门方向,又看一眼跟前的正门。一时两难全,索性一跺脚,对老婆子责备道,“叫她寻个去处,哪怕是到娘的院子里伺候着,避开菀菀不就行了?非要到这里闹这一出是做什么?” 老婆子委屈道,“素萝这孩子心里只有二公子,二公子不可能对素萝没有情的。她便是想的简单了,来求一求少夫人,也是不想二公子为难啊。素萝这是用心良苦啊,二公子怎能没看见呢?” 高辙一跺脚,道,“这事我管不了了,莫要来找我。” 索性转身出了院子了。 没走几步,却见有人追上来,却是绿锦。 高辙见了她,问道,“菀菀叫你过来的?” 绿锦道,“小姐被气的不轻,在屋里呢。奴婢是想告诉姑爷,那小蹄子贪心得很,姑爷切莫心软。若不然,小姐定然不会原谅姑爷了。” 她说的温柔,心中却有着小九九。 高辙道,“菀菀是容不下她的,我知道。可我也不想把一个人逼死了。罢了,先不管了。”又多看了一眼绿锦,这小丫头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裙裳,看起来十分清新。 高辙便道,“这颜色衬你。” 更衬陆菀。好像绿锦是叶,陆菀是花。 只是这话,高辙没说出来,却见绿锦已经娇羞的垂了头,声音柔柔的,“谢姑爷夸赞。” 022 你这个杀人凶手 徐妈妈伺候着陆菀睡下了,吩咐星辰在外照应着。 星辰道,“徐妈妈就放心吧。” 徐妈妈却叹了口气,道,“眼皮直跳,觉得要出事。” 星辰笑道,“徐妈妈是想多了,许是这几日为着小姐的事累着了。我瞧着姑爷待小姐好,公婆也不为难小姐,小姐以后日子不会难过的。” 徐妈妈却依旧愁容满面,只道,“但愿吧。那我去歇着了。” 星辰点点头,又叮嘱道,“睡前泡个脚,睡的香。” “好。这两日你辛苦些,明天就把绿锦换进来。” 星辰道,“谁照顾小姐都一样的。” 徐妈妈便出了屋,回了自己的房间,又按照星辰说的用热水泡了脚,这才睡下了。 徐妈妈睡眠一直比较浅,今晚又因为素萝的事情,一直心中想着,所以睡得也很浅。到了后半夜,这才睡得熟了些。但又被几声猫叫给吵了,这那之后,便一直睡得不大熟。 没一会儿,听见房内有动静,徐妈妈睁了眼,见到是绿锦,便道,“这是去哪了?” 绿锦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徐妈妈,然后就往被子里钻,说道,“徐妈妈怎么醒了?我方才起夜而已。快睡吧,都半夜了。” 徐妈妈嗯了一声,翻过身去,一时却没睡着。 不过也就过了一刻钟,外面突然响起很大的哭声。 徐妈妈马上披衣起来,又去拉扯绿锦,道,“像是出事了。” 绿锦却扭了一下身子,声音闷闷的,“徐妈妈听错了,能有什么事?” 徐妈妈还没开口,外面的哭声更厉害了。 徐妈妈也不管绿锦,先出去了。 院子里已经点了好几盏灯,亮如白昼。也站了好些人,一看便是出事了。 这哭声便是老婆子发出来的,是素萝的母亲。 徐妈妈忙去敲陆菀的房门,星辰过来开门的时候,见陆菀也已经披衣起来了。 “出什么事了?”陆菀问道,已经往门口过来。 徐妈妈却将她拦了,把她往里面推着,自己也进了屋,对陆菀道,“素萝的母亲在哭,又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小姐先别出去,星辰你去问问情况。” 星辰点头,正要打算出门,却有人过来敲门了。 是宋玫身边的刘妈妈。 她恭敬道,“夫人过来了,还请少夫人出去一趟。” 陆菀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妈妈看了她一眼,道,“素萝没了。” “什么?”陆菀也是一惊。 徐妈妈问道,“这个没,是怎么个没?” 刘妈妈道,“她在屋中自缢了。她母亲发现的,已经迟了。如今就在院子里头,这事还请少夫人过去一趟。” 徐妈妈心一惊,还是出事了。 她担心的看向陆菀,陆菀却宽慰她道,“妈妈不要担心,这事与我又没什么关系。” 说着,便坦然的出去了。 陆菀一出门,就看到了屋子里躺着的素萝的尸体。她瞧过死人的,自己甚至也死过,没有那么怕了,只是还有些心惊。可星辰就不同了,头一次见死人。尤其是那种自缢的,死状尤为恐怖,星辰一看到便惊得尖叫起来。好在是徐妈妈赶紧将她的嘴捂了,拉到一边去了。 陆菀上前给宋玫行了礼,还没起来,那老婆子却突然冲过来将她一把抓住了。 徐妈妈那时候管着星辰呢,没顾得过来。陆菀就这么被老婆子一把推倒,又被她狠狠的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那指甲划过去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度。 她这一划,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徐妈妈却还不依不饶,去掐陆菀的脖子,怒目圆睁,吼道,“陆菀,你这个杀人凶手!” 023 这事有些蹊跷 上一世那种惊恐的感觉瞬间袭来,老婆子那凶狠的面庞也与那四个掐死她的小妾的脸重合到了一起。陆菀一时恍惚,竟没有去推开老婆子。 好在是徐妈妈和星辰跑过来,把老婆子给拉开了。 徐妈妈更是像护着自己的小崽子似的张开双臂把陆菀护在了身后。 她更是毫无惧色的看向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质问道,“夫人,这个情形,难道不该管一管?由着一个老奴才去动主子?” 宋玫叫人将老婆子给扣住了。 老婆子还在哭,对着宋玫道,“便是陆菀把我女儿给逼死了呀。夫人得给老奴做主啊。” 宋玫惋惜道,“这孩子也是想不开,怎么走了这条路呢?” 老婆子便道,“若非少夫人苦苦相逼,素萝怎么会走这条路?这孩子哭啊。夫人该给老奴一个公道啊。” 宋玫有些为难的去看陆菀。 还是徐妈妈护在她身前,道,“夫人此时看小姐做什么?这件事本就与小姐无关。难道还需要我来教夫人怎么做事吗?” “放肆!”刘妈妈斥道,“入了定国公府,便是定国公府的奴才,哪有奴才这么对主子说话的?” 徐妈妈不卑不亢,道,“我受了镇国公府夫人的嘱托,只负责照看小姐,只认小姐这一个主子。况且,来时,我家夫人便说了,定国公府的夫人与她是堂姊妹,也是王爷之女,是个明事理辨是非的人,这才放心叫小姐嫁过来的。今日看起来,夫人的话或许是错了。” 宋玫浅浅一笑,道,“都是一家人,我自然是向着菀菀的。”她又看向老婆子道,“虽说没入了素萝的愿叫她留在这院子里,可她到底是自己想不通。把她好生安葬了,我让账房给你支一笔银子,也算是我们府上的心愿了。” 老婆子还要哭,宋玫却冷了脸,道,“凡事有个度。素萝竟然死在二公子的院子里,也是居心不良了。自己的女儿若非贪心,也不止于此。我也是念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了,拿着银子将素萝好生安葬了吧。” 老婆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到尸骨未寒的素萝,又垂下泪来。 宋玫便吩咐下去了,素萝的尸体被人抬出去,老婆子也被人扶着出去了。只她走时,扭头看了一眼陆菀,那抹恨意令人森然。 宋玫叹口气道,“也是没想到素萝会死在这里。这院子怕是不吉利了,你们又是新婚,真是晦气。要不先搬到西边那个院子将就几日,再想一想给你们安排个新的院子。” 陆菀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忌讳的。母亲也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徐妈妈也道,“小姐受了惊吓,还请夫人恕我们无礼了。” 说完,便扶着陆菀进屋了,也不管宋玫在不在院里。 刚进屋,便见绿锦也进来了,惊魂未定的道,“怎么好端端的死了呢?小姐,你没事吧?” 徐妈妈先扶着陆菀坐下。 几个人在屋中,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一时间沉寂了一会儿。星辰一想到看到的素萝的尸体,便吓得全身都冰凉的。她想去给陆菀倒茶,发现自己的手竟在抖。 徐妈妈接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道,“好几日才能过去,这几日多和我们在一起,别一个人待着。” 星辰点点头。双手捧了茶杯,手还是在抖。 徐妈妈又吩咐了绿锦拿过了药箱,给陆菀脸上的伤口上了药。 她道,“这老婆子真是用力。好在是边上些,这药膏极有用的,这几日忌忌口,不会留下疤的。” 陆菀点点头,她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上一世,后来绿锦升级成功,成了高辙的小妾,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样子。 她看着徐妈妈,拧着眉道,“妈妈,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徐妈妈把药箱递给了绿锦,在她跟前低声问道,“小姐想到什么了?” 陆菀道,“依我看,素萝不是这么傻的人。而且,妈妈不觉得母亲来的过快了吗?我那时听到了外面有哭声,可才一会儿,母亲便已经在院中。更像是两个人一道过来的。这个时辰了,母亲怎么会过来?莫不是提前知道素萝会自缢?” 024 埋下了引子 徐妈妈脸色立刻变了,更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菀却还是觉得这事过于蹊跷,一张脸拧着眉,陷入神思。 四个人再没说话,一直坐到了天亮。 倒是一阵敲门声,把这平静给打破了。 几个人如梦初醒一般,星辰更是像只受惊的兔子,脸刷的一下白了。 绿锦去开了门,一看是赵姨娘和高辙来了。 绿锦侧开身子行了礼。 二人便一道进来了。 赵姨娘忙去看陆菀,端详着她的脸关切的问道,“哎呦,这脸,疼不疼啊?可怜的孩子受苦了。” 陆菀摇摇头,然后实现越过赵姨娘看向高辙。这一看,竟让她不由笑出声,“高辙,你哭过了?” 高辙忙道,“没有的事。” 陆菀却是不信。她看的真真的,高辙,定是为了素萝哭过了。 呵,心底不由得冷笑。 赵姨娘道,“菀菀,你别多想,这孩子心肠软,心善,便是见到阿猫阿狗死了,他都能难过一阵子的。” “是么?”陆菀只笑笑,神情都是满不在乎。 赵姨娘转了话题,道,“半夜的事情我也是早上才知道,就赶紧过来了。”说话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一眼陆菀。 陆菀道,“我没事。只是我身边的人受了些惊吓。” 她的冷静和沉稳,也是叫赵姨娘一惊。原想着这个娇小姐此时吓得已经躲在床边上不敢说话,没想到她一派坦然。反倒叫赵姨娘提前准备好的安慰说辞派不上用场了。 赵姨娘拉着高辙近身些,道,“我与高辙商量了,暂时先搬到水榭那处去。世子那书房早空下来了,正好换成你们的卧房。一天就能办好。” 陆菀道,“不必麻烦了,这里住着就很好。” 赵姨娘忙道,“这怎么行?一想到那小蹄子敢在这里自缢,便觉得瘆人。死了也是不让人安心,昨儿个她晕过去便不该叫她留下的。高辙也是被她给骗了,谁料到她走了这一步?菀菀,你在这里,我这个当娘的不安心啊。” 陆菀轻笑,“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不安心的。反倒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更应该不安。” 赵姨娘也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面露尴尬。 高辙半晌没说话,上前道,“娘说的没错,搬到水榭那边去,这里总归不好了。” 声音温柔,眼中的柔情也不是假的。 陆菀明白过来,上一世后面所有的伤害都不怪背后事情的推波助澜。是高辙的性子,早早的埋下了引子。 她上一世喜欢他喜欢的太深,以至于看得不透彻。如今以一个局外人看他,反倒是明朗了。 陆菀抚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裙子,道,“没什么不好的。这地方我住习惯了,便住这里。” 高辙正要开口,却见有人匆匆跑过来。一瞧,是赵姨娘身边的人。 她跑进来,呼吸还没顺畅,说道,“大理寺来人了。” 赵姨娘啐道,“谁报了官?自缢死得小蹄子,有什么可报官的?” 那丫鬟道,“听说是那老婆子报了官。此时人已经在花厅,老爷不在家,夫人先过去了。” 赵姨娘对陆菀道,“不必担心,她的死又与我们没有关系。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便是大理寺来人了,也不必怕。” 陆菀道,“我本也不怕。” 转而又问徐妈妈道,“如今的大理寺卿可是王允王大人?” 徐妈妈点头。 陆菀道,“他断案如神,便更不用怕了。” 陆菀越镇静,赵姨娘便觉得越尴尬。敢情她殷勤过来宽慰,反倒是多余了。 025 将她紧紧搂住 刚念叨起王允,王允便已经带着人到了院子里。 宋玫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叫乔妈妈带着人过来的。 这是陆菀头一次见到王允。 但王允的名声她是早听说过的。是景宁帝宋彻十分信任的一个人,一直在大理寺任职。 别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白面书生似的,却听说是个可以一手拈花,一手撕人皮的主。但凡在他手上,没有审不出的案子。因为那些犯人饶是一开始再红口白牙的咬死不承认,都抵不过他的一些手段。 徐妈妈觉得陆菀不该出去见他,毕竟已经是个妇人。而且那些地方的人戾气重,见了总归不好。可陆菀却有自己的小心思,非要出去见王允,赵姨娘和高辙自是拦不住的。 陆菀直接去了院中,见到了王允。 两人皆是有些惊愣,面上却依旧平和。 一个想,原来这就是王允,果真是长得俊俏。 另一个想,天下第一美人啊,要是没嫁人,正好可以许配给沈冽,可惜了。 陆菀微微行礼,“王大人。” 王允拱手回礼,“少夫人。” 陆菀直接道,“那素萝便是在那间屋子自缢的,那时候我睡着呢,被她母亲的哭声给吵醒了,便起来了。” 王允瞧了一眼陆菀指着的屋子,让身边两个人过去查看了,他自己则是对陆菀道,“可那王老婆子怎么说是你将她女儿逼死的?” 陆菀浅笑道,“大晋律法,碰也不碰的逼死也算是罪吗?更何况,昨儿个在的人多,我可从没说过让她去死的话。” 赵姨娘过来道,“这是实话,许多人都听见了。这小蹄子非想要留在这院里,我们不想要了,她便上吊了。这事与我儿媳妇可没什么关系,大人明察。” 王允看一眼陆菀,道,“这事我会问清楚。若此事与少夫人无关的话,便是那王老婆子在诬陷少夫人了。” 赵姨娘忙点头,“那老婆子气不过,非要拖我儿媳妇下水呢。大人瞧瞧,我这儿媳妇就是心地善良的人,怎么会害人呢?” 王允一笑,此时两个属下已经过来,在王允耳边说了几句。王允便对陆菀拱手行礼,道,“事情经过我大概知道了,很快给少夫人一个答复。这就告辞。” 陆菀点头。 王允便带着人走了。 赵姨娘道,“看着就是个聪明的人,断不会信了那老婆子的话。菀菀,你大可安心了。” 此时却听陆菀道,“我倒是有件事忘了告诉他了。妈妈,你替我去和他说一声。” 徐妈妈过来,陆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徐妈妈看了看她,但还是去了。赵姨娘耳朵馋,想听,却没听到。 徐妈妈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对陆菀道,“王大人说他知道了。” 陆菀点头,吸了一口气,道,“困了,我先去睡一会儿了。娘,你也回去吧。” 赵姨娘便走了,叫高辙留下了。 徐妈妈叫星辰先去歇息,又不放心,叫绿锦陪着去了。 她看着高辙进了卧房,心中叹了口气,没说话。 这是高辙头一次进卧房。想来也觉得令人惊奇,两个人都成亲三天了,他却还没和陆菀同处他们的卧房。 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高辙闻着很是舒服。屋内的陈设没多少变化,只多了几样陆菀平日里喜欢的。 高辙走过去,见陆菀已经躺在床上,侧对着他。 高辙刚准备坐过去,却被陆菀给呛了,“你别坐过来。” 高辙屁股都要坐下去了,又硬生生站直了,道,“哦。” 声音温顺,不用看,也知道他如今是个如何乖巧的样子。 陆菀道,“你既那么心疼,怎么当初不收了她?如今我倒是成恶人了,像是被我逼死的。” 高辙忙道,“别人说的鬼话!你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我不过是为素萝感到惋惜,无论怎么样,也不该做这样的傻事的。” 陆菀也有些惊奇,她想转头去看高辙,到底是忍住了。她问道,“你没因为这个事对我有一丝埋怨?” 高辙语气明显激动了些,道,“哪里的话?若怪,也只能怪我没将此事处理好。还让你生气委屈了,是我错了。” 陆菀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半坐着看向他,“你就是心肠太软了,总不能当断即断,才……” 话出口,才觉得自己还是因为高辙情绪起了不小的变化。 不该这样的。 高辙对陆菀多有心疼,又看了她脸上的伤,情动之处,将她紧紧搂住了。 026 对后宅的兴趣到此为止 大理寺的牢房内,王允从椅子上慢慢起身,旁边的属下递过来一块拧干的毛巾。王允接过来,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轻慢的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老婆子,对身边的下属道,“杖四十,将人送回定国公府。将那口供抄写一份一并送过去。” “是,大人。”那人说完,又殷勤道,“侯爷来了,在花厅等着呢。” 王允斜他一眼,道,“怎么现在才说?” 说罢,毛巾扔给他,便快步走了。 到了花厅,果然瞧见沈冽一身玄衣,正端坐在那喝茶。 王允走过去,热络的喊了一声,“哥。” 私下时,王允喜欢这么叫他。 沈冽点头一应,将茶盏搁下,问道,“在忙?” 王允道,“忙死了。芝麻点大的案子也来找我。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冽道,“我如今闲着,到处走走。” 沈冽把虎符交出,意味着交出了兵权,这事很快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王允心里颇有些觉得可惜,只是这几日忙着,还没腾出时间去找沈冽,不想他却来了。 王允看他一眼,问道,“你还年轻呢?怎么就把虎符交上去了?” 沈冽道,“正是因为年轻,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沈冽一语点在了要害,王允沉默了一下,问道,“皇上就没挽留一下?” 沈冽唇角勾了勾,道,“我们之间无需矫情。” 王允心底还是有些难受。 宋彻爽快的接下了虎符,可想沈冽此举也是他所想。王允是心里清楚的,只情理之间还是微妙的。 王允转了话题,道,“知道我今日断了个什么案子吗?你若早些来,应该带你去看看。” 沈冽没说话,便是听着王允继续说下去。 王允便道,“定国公府新迎进门的小儿媳妇,被人摆了一道。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嫡女,天下第一美人。那二公子的通房丫头上了吊,人家母亲非要把这事安到这少夫人身上,一下子把事给闹大了。我一去查,那通房丫头活脱脱的是自己上吊死的,怨不得别人。可一问之下吧,又有许多蹊跷。结果我一审,还真有点令人大跌眼镜。原来母女两个商量好了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本来是说好了丑时一刻,以三声猫叫为暗号,这丫头上吊。然后王老婆子正好带着国公夫人过来,然后把人救了,以这事逼着二公子夫妻俩就范。谁知道,国公夫人来的路上被石头绊了一下,耽误了些时辰。也是那丫头命该如此,许是正好有猫叫了几声,她便按照时辰上了吊,结果人没来得及救。等他们到时,那丫头已经死了。她自然气不过,拿了银子还不大顺气,便把少夫人给告了。” 沈冽对这些后宅的事情并没有兴趣。见王允滔滔不绝的说完,也只是嗯了一声,却见王允一双眼睛凝视着他。 “怎么了?” 王允道,“你说说想法嘛!” 沈冽无奈,只好问道,“这国公夫人提前知道这一出吗?” 王允以拳击掌,道,“哥你问到点子上了。我与你说,她还真知道。便是这报官,我估计也是她提点的。” 沈冽不太明白,问道,“为何?” 王允道,“打压呗。哥,你生活的环境没有这些人,大户人家的后宅事情可精彩着呢。这国公夫人是在打压这少夫人呢。毕竟,她可是镇国公府的嫡女。” 沈冽敷衍的点了头,对这后宅事情的兴趣到此为止。 王允见他如此,也不说那些了,又问道,“你知道我今日去定国公府那少夫人最后跟我要了什么?” 知道沈冽不会回,王允直接说道,“大晋的法典,与婚约有关的。哥你说这少夫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王允自顾自的说道,“反正不管是什么,我已经叫人手抄一份过两日给她送去了。”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沈冽睨了他一眼,道,“出去喝酒去,我有话对你说。” 027 我杀了你嫂子 兄弟二人倒也没去别处,直接到了沈冽的侯府。 王允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啧啧道,“哥,你这是发财了。” 沈冽正往花厅走,听他这么说,回了头,回道,“你没有油水?” 王允一笑,几步已经跨进去,和沈冽坐在了一起。 王允环顾一周,道,“你既回来了,家里好好再修一下,置办些新东西。可有多买两个丫鬟?” 沈冽没理他,来了个老婆子,殷勤的给两个人行了礼。 沈冽吩咐道,“去准备些酒菜。” 那老婆子便下去了。 王允追随了那老婆子两眼,然后转过头来问沈冽,“这是张妈?胖了许多啊。” 沈冽微微勾唇。 王允道,“她和老张一直给你看着宅子?” 沈冽嗯了一声,然后道,“那些银子过些日子便送到北疆去。你可有什么要带的?” 王允撇嘴,“你这是杀熟啊。” 沈冽忍不住轻笑一声。 沈冽是出了名的节省,这定北侯府还是宋彻赏下的。但里面的摆设,除了几样沈冽自己要经常用的,其他基本都是原来的摆设。他在北疆也是基本与地下的将士同吃同住,自己的俸禄都充到了军费中。在北疆的府邸更是简陋。 王允道,“我俸禄也就那样,晚些时候,叫人给你送过来。哥你一回来,找你办事的人不少吧?” 沈冽掸了一下没有灰尘的衣裳,道,“就,还不少。不过,皇上和我打了招呼了。” “皇上怎么说?” 沈冽道,“银子该收就收,反正不亏。至于托我办得事情么,随我自己的心思。” 王允哈哈笑起来,景宁帝这话对那些官员也是够损的。沈冽若是有心思帮人办事,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俩使坏,王允就不参与了。笑着问道,“话说,哥,你打算和我说什么?” 沈冽眼眸垂了垂,道,“你嫂子,过世一年多了。” 王允面色也凝重起来,道,“我要是走得开,就去找你了。哥,你也节哀。” “她是被我杀死的。”沈冽声音淡淡的传来,听起来有些缥缈,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有次临时回府,碰到了她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我一时生气,把他们杀了。自那之后……” 沈冽抬起了自己的手。 王允看过去,发现那手在颤抖。 “哥,怎么了?”王允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冽笑了一下,道,“自那之后,我提不起刀了。” 王允讶然。 他沉默了一下,道,“奸夫淫妇,死了也不可惜。” 沈冽又道,“你嫂子她有孕了。” 声音有些轻微的起伏。 王允惊得微微张了嘴,想要问什么,又觉得有些残忍。 沈冽道,“我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若非偶然碰到了给她号脉的大夫,沈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不知道三个字对沈冽来说才是残忍的。 他当时是受了怎么样的刺激,叫自己的手再也提不起刀了。 王允宽慰道,“没事,哥,咱能自己好起来的。” 沈冽道,“我那方面也不行了。” 王允磕磕巴巴的问道,“哪,哪方面?” 问完又突然反应过来了。此时张妈正端着酒菜上来。王允忙噤声没追问。 等张妈把饭酒菜放好了,便退了下去。王允才压低了声音问道,“确定吗?” “嗯。” 王允脏话都要骂出来了。 那女人背叛沈冽就算了,竟还给沈冽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沈冽亲自给王允斟了一杯酒,然后道,“皇上叫我娶妻。” 这话里的意思有好几层。一自然少不了宋彻真心希望他娶个新妇。可依着他的身份,要娶妻,便是兴师动众,且那新妇他自己满意不满意是其次,最主要是宋彻其次。这之间太多微妙的东西了。 “我以给亡妻守孝拒绝了。” 王允道,“不失为一个好理由。” 沈冽道,“总归不踏实。”顿了一下,对他道,“你也帮我挡一挡。” 沈冽那眼神别有深意,王允舌头抵着后槽牙道,“哥,你这是让我跳火坑啊。” 沈冽一副知心大哥的样子,“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王允,“……” 028 我替你出头去 王允那边派人送过去的供词和王老婆子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门都没进,就先被刘妈妈给拦住了。 她看了供词,又看了一眼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王老婆子,眼神十分轻蔑。 刘妈妈跟那位官差客套了几句,又递过了一包碎银子,那官差便拿着银子走了。 王老婆子站不起来了,只探着身子拉住了乔妈妈的衣摆,道,“让我去见夫人。” 乔妈妈不动神色的将衣摆抽了出来,看了一眼她,道,“口供我已经看了。你也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了。怎么能与素萝想出了这么腌臜的法子?这事传出去,丢的不只是定国公府的脸,你以为少夫人会饶了你?也不想想,那边是个什么人家。” 王老婆子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正要开口,又被乔妈妈的话给堵回去了,道,“你儿子如今跟在世子身边做事,儿媳妇要临盆了,当家的又瘫痪在床上,全家人就指着你儿子了。夫人心善,念你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了,叫我给你准备了些银子,你便带着当家的回老家养着去。其他的事便不用操心了。” 刘妈妈这话说的不算明朗,但王老婆子听得清楚了。 她艰难的伏在地上,对着定国公府的门磕了三次自己的额头,权当是谢恩了。 刘妈妈摆摆手,两个人将她抬起来放在板车上拉着走了。 王老婆子的当家的,是跟在定国公身边的。年轻时候骑马射箭,是个能手。可有一次,不小心摔了,腰直接磕在了石头上,自此之后,下半身便瘫痪了,再没爬起来过。 这些年一直在床上躺着。他们的儿子倒也争气跟在了高启身边,如今也娶了媳妇,媳妇已经有孕了,快要临盆了。王老婆子最大的指望便是素萝能飞上枝头成为半个主子,所以才想了这法子,没想到弄巧成拙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刘妈妈那话已经很清楚了,她若是不走,这事便还会闹大。到时候,宋玫不会保她一家,包括她那儿子儿媳妇。 王老婆子没办法了,只能走。 她看着身边瘫痪的丈夫,一直叹气。谁能想到,落到了这一步田地。 等着出了城,到了一处斜坡,那板车突然被人松了手。夫妻两个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一直往下,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整个人都被掀了出去。 晕过去的时候,听到赶过来的两人道,“就地埋了吧,咱哥俩就好回去复命了。” 说完话,两个人就被就地埋了。王老婆子没想到那女人竟那么狠,可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两个人把他们埋了之后,回去复命。 刘妈妈把这事和宋玫说了。 宋玫点头道,“告诉王家儿媳妇,她公婆回老家的事情。” 刘妈妈点头,又道,“少夫人那里该怎么说?” 宋玫道,“王老婆子做了什么,告诉她就是。” 刘妈妈道,“明白了。” 宋玫却又道,“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怕那孩子多心,是我外甥女呢。” 刘妈妈便扶着宋玫去高辙的院子里了。 宋玫到的时候,高辙也在。小两口都在卧房,在宋玫看来是在腻歪。 徐妈妈行了礼,进了卧房。 陆菀闲闲的靠着引枕,手里拿着一本书。高辙则是坐在她脚边,正给她捶腿。徐妈妈见这情形,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道,“夫人来了。应该是王老婆子的事情有个定论了。” 陆菀浑然不在意,用脚提了一下高辙,“你去吧,我正好累了,要睡了。” 高辙点头,道,“我替你出头去。” 陆菀道,“没什么头可出。只是叫你别烦我。” 高辙温柔看她一眼,道,“就是要烦着你,不然你要上天了,总不给我好脸。” 陆菀白了他一眼。 高辙已经起身,抚平了衣摆,又对她道,“为夫给你出头去。” 说罢,已经走出了卧房,去见了宋玫。 “母亲。” 宋玫见他问道,“菀菀呢?” 高辙道,“她受了惊,又没睡好,哄了半天才睡下了。母亲过来,可是王老婆子的事情有了结果?” 宋玫叹口气道,“没想到王老婆子是那样的人。她原是要算计菀菀的,谁知道出了意外叫素萝死了。心里气不过,便诬陷了菀菀。到了大理寺,王大人一审,实话便说出来了。” 宋玫停了一下,又道,“按照大晋律法杖责了四十,半条命都没了。这种人是不能留了,便将她打发走了。” 029 懒得与他吵 陆菀在里头听得十分清楚。这事就这么被处理了,陆菀是连王老婆子的面都没见着了。 果然,高辙原先是想着要惩罚王老婆子的,一听人被打了,又走了,便说不出话来了。 宋玫知他心思,便又道,“毕竟是死了女儿,也是可怜人。一家人都在咱们府上伺候着,我们也不能赶尽杀绝。此事便到此了结了吧。若菀菀还不能消气,我去给她道歉去。” 高辙哪能叫宋玫去给陆菀道歉,忙道,“母亲言重了。此事本也与母亲无关。若说错,也是我没做好。这么晚了,还劳烦母亲亲自来一趟,菀菀若知道,也定会感念母亲。” 宋玫笑了笑,道,“你们小两口子如此深明大义,我很欣慰。只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的,我便知足了。那我也不扰你们了,就先走了。” 宋玫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对高辙道,“素萝没了,你那书房里头也缺个使唤丫头,可要我给你安排一个?” 说着,自己又笑了一下,道,“罢了,这事叫你娘操心吧。毕竟是你们院里的事情。” 高辙微微颔首。 待宋玫走了,高辙又折身要进卧房。 徐妈妈将高辙拦了,道,“小姐已经睡下了,姑爷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高辙看了看房门,又对徐妈妈小声道,“妈妈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妈妈颔首道,“姑爷言重。” 两人到了门外,高辙对徐妈妈有些敬重。他知道这个妇人在陆菀和宋瑜跟前都能说得上话。 高辙道,“我与菀菀成亲已经好几日了。菀菀怎么像是转了性子似的?可是有什么事?” 明明成亲之间,她还是娇娇软软的喜欢黏在他身上,怎么成亲之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高辙不好直接问陆菀,忍了两日,便只能来问徐妈妈了。 徐妈妈面色沉静,语气平平的,“姑爷这话说的老奴大大明白了。小姐一向好好的,没有转什么性子。倒是姑爷在素萝这件事上做的并不敞亮。姑爷莫要忘了,小姐才是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话说的高辙没有接话。 徐妈妈又看了一眼高辙,像是不忍似的,道,“小姐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自然也有骄纵的时候。夫人先前就叮嘱过姑爷忍让些,但小姐刚来,便受了这样的委屈,这事若是叫夫人知道,姑爷许是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高辙内疚起来,道,“岳母那里,我是打算明日一早就过去负荆请罪的。这件事的确是我处理不当,那王老婆子又胆大妄为,才闹到了如此地步。可妈妈也听我一句,那素萝的兄长在大哥身边做事,如今出去了,他媳妇快要临盆了,如今老两口已经被赶回老家,实则已经是受了惩罚了。菀菀若还觉得委屈,便朝我来撒气吧。” 徐妈妈看了一眼高辙,心中叹息一声,该劝的话也不说了。她微微屈膝,道,“老奴去伺候小姐了。姑爷这些日子还是先住在书房吧。” 高辙也不好留下,想了一下,道,“母亲叫我再寻个使唤丫头,妈妈替我告诉菀菀,我是绝不要了。” 徐妈妈内心没有什么波澜,点头应了。 高辙又看了一眼房门,这才扭头走了。 徐妈妈看了高辙的背影,忍不住又叹息一声,这才转身进了屋。 推开槅门,徐妈妈进了屋,陆菀还懒懒的靠在引枕上,手里还捧着那一本书。 徐妈妈走过去道,“天黑了,别看了,伤眼。” 陆菀听话的把书合了放在一边,道,“我听着高辙把你叫出去说话了。” 徐妈妈自然不瞒着陆菀,道,“替素萝一家人求情了,希望你别生气。若委屈,便冲着他去。” 陆菀撇嘴,“还以为不是他的错?我是懒得与他吵了。” 徐妈妈看她一眼,又道,“姑爷说他不会要新的使唤丫头。” 陆菀没接话,只问道,“我听说那素萝有个嫂子现在有孕在身?” 徐妈妈点头,“方才姑爷说了,她丈夫出门给世子办事去了,媳妇在府中住着,快要临盆了。” 陆菀道,“妈妈没事去看她吧。如今这情形,她一个人不大容易。” “知道了。”顿了一下,又道,“明日一早,老奴回一趟国公府,夫人应该知道这件事了。” 陆菀摇头道,“明日我回去一趟吧。” 030 亲手杀过人 两人说着话,星辰端着点心进来了。 她神情还不如以前灵动,但看着精神好了许多。 见她进来,陆菀忙朝她招手,自己挪了挪身子,叫星辰直接在自己身侧坐下了。 她伸出手理了一下星辰鬓边的头发,关切道,“好些了没有?不是叫你好好歇着的吗?又过来做什么?” 星辰道,“在屋里总爱乱想,倒不如到小姐这里来。” 陆菀心疼的看着她,道,“那今晚睡我这里吧。” 徐妈妈立刻道,“小姐已经嫁人了,这不成规矩。” 陆菀却道,“怕什么?便是高辙来了,我也能把他一脚踹走。不要听妈妈的,星辰,你今晚就睡我这里。” 徐妈妈无奈笑了一下,把点心端了过来。 星辰看了,忙道,“崔师傅送来的。说看见小姐屋子里还亮着灯,又听说小姐没吃多少东西,便送过来了。” 徐妈妈便看了一眼陆菀,果然陆菀道,“放着吧,以后崔师傅送来的点心,都不要吃。” 星辰不解的和徐妈妈对视了一眼,但也没追问。 陆菀突然问道,“绿锦呢?” 星辰道,“她睡下了,许是也被吓着了,一直没说话。” 陆菀想了一下,道,“总要给她找点事做。妈妈,高湛书房那处不是还缺个使唤丫头吗?明日叫绿锦过去吧。” 徐妈妈更不解了。但她性子沉稳,倒是星辰立刻说道,“小姐,奴婢与绿锦一直跟着小姐的,怎么突然叫绿锦去书房那处?府里头那么多丫头呢,姑爷还能缺丫鬟吗?” “这事绿锦听了,一定不愿意的。莫不是小姐生了绿锦的气了?” 陆菀失笑道,“没问她呢,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去?这样,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若是她乐意去,你就顶着碗在院子里走上几圈。” “若是绿锦不愿呢?” “你自己说,我都应你。” 星辰道,“那就让小姐抱着姑爷亲一口。” 陆菀看她一眼,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她垂了垂眼眸,想着,总是要给绿锦一个机会的。这一世,或许不同呢? 徐妈妈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小姐赶紧睡下吧。”又看了一眼星辰,道,“你既然和小姐一道睡,那晚上外头就不留人了。” 星辰直点头。 很快徐妈妈便退出去了,星辰欢喜的上了床,和陆菀坐在一起。她头搁在双膝之间,对陆菀道,“小姐,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素萝的尸体。虽然她挺坏的,可我也没想到她会死。她住的房间就在我们隔壁呢,奴婢好害怕。” 陆菀柔声安慰道,“总会过去的。这事情与你无关,你问心无愧,日头长了,便忘记了。若真害怕那房间,便将那屋子封了。我再给你安排一间屋子。” 星辰感动的快要哭了,她抬着眼睛看着陆菀道,“小姐,奴婢真是幸运有你这样的主子。若素萝她也愿意满足现状,兴许就不会那样了。” 陆菀笑着去顺了一下她肩上的发,道,“人呢,有时候就是太贪心。要知道想得到一些东西,往往有时候就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星辰似懂非懂的,又想起什么来,突然问陆菀,“小姐,你怕吗?” “嗯?” “你怕素萝的尸体吗?那时候小姐也见到了吧?” “见到了。但不怕。”陆菀浅笑一下。 星辰露出惊讶的神情。 陆菀道,“因为我见过死人呢。见过了,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星辰眼睛睁的更大了。 陆菀拉着她躺下,自己已经盖了被子了,道,“睡吧,很晚了。” 星辰便躺下来了。 陆菀侧过身子背对着她,想着方才星辰问她的话。 她不仅见过死人,还亲手杀过人。 031 大不了和离 隔日一早,收拾了一下,陆菀便打算回一趟镇国公府。谁知道,人还没出门,却瞧见了一个熟人。原是春桃跑来了。 陆菀看一眼徐妈妈,徐妈妈已经迎了过去。 “夫人来了?”春桃是宋瑜身边的使唤丫头,这个时辰过来,徐妈妈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春桃点头,走过去几步朝陆菀行礼。 陆菀问道,“我娘如今在哪里?” 春桃回道,“在花厅,正与高夫人喝茶呢。” 陆菀整理了一下衣裳,道,“走,瞧瞧去。” 走在路上,又忍不住对徐妈妈道,“昨儿个就该回去一趟的。” 徐妈妈也是有些后悔,道,“老奴也是没料到夫人竟亲自来了。” 等陆菀和徐妈妈到了花厅,果然见到宋瑜和宋玫正坐在一起喝茶。两个人面色都淡淡的,颇有仪态,好在是没有吵起来。 陆菀上前行了礼。 宋玫叫陆菀在宋瑜下首坐下了。 宋玫看着宋瑜道,“我们姐妹俩也是有日子没坐在一起喝茶闲聊了。今日难得有机会,今儿个一定要用过了午饭才能走。” 宋瑜看着宋玫道,“走?是我自己走,还是带着菀菀一道走?” 这话出来已经是十分不友善了。 可宋玫也是豪门贵女,语气缓缓的,浅笑道,“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菀菀可是我的好儿媳呢。” 宋瑜冷冷一笑,“好儿媳竟能叫人冤枉成杀人凶手?这事我家老爷若真要闹到皇上那处,我也是不会管的。我把菀菀嫁过来,也是看着你是她的姨娘,再者加上这里是定国公府,定然不会有那些腌臜的事情。可没想到,真是叫人失望。” “若是你们要叫我的女儿受委屈,那便和离了吧。我索性将女儿带回去。” 宋玫忙赔笑,“姐姐这话言重了。菀菀与我说也是有血缘的,她这样我也很歉疚。素萝已经死了,王老婆子也被我赶出府去了。姐姐是觉得我处理的多有不妥吗?毕竟两口子刚成亲,恩爱着呢,姐姐也不该这么帮打鸳鸯。我保证,这种事再不会发生了。” 宋瑜也没回宋玫的话,虽说二人皆是皇族中人。可宋瑜是先皇后的嫡女,唯一的嫡公主。宋玫不过是一个王爷之女,身份上还是差了些的。 是以,在宋瑜的观念中,她是有着天然的优越感的。 宋瑜看向陆菀,问道,“你怎么想?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带你走。” 一边的刘妈妈笑着道,“陆夫人请息怒。这和离了,对少夫人也不是光彩的事情,毕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宋瑜抬眼给瞪了回去。 宋瑜看一眼宋玫,道,“你身边能人不少。我们便是和离,也是理直气壮,谈何不光彩?我看看哪张狗嘴里敢说出那些话来。更何况,我大晋的律例可是有明确的规定,夫妻和离,女子是还可以再嫁,不受半点屈辱。” 宋玫也是象征性的瞪一眼刘妈妈。刘妈妈忙掌了自己的嘴,道,“是老奴说错话了,请陆夫人消消气。” 宋瑜道,“一个下人,该知道什么时候能说话,什么时候就别多嘴。这种场合,也轮得着你说话?便是你们的定国公来了,我这话该说也是说。” 宋玫笑着道,“姐姐说的是,是我管教无方,底下的人放肆了。只是我瞧着菀菀和高辙夫妻恩爱,若真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分开了,岂不是可惜?这事,还得听听菀菀的意思。” 说着,去看陆菀。 陆菀看一眼宋瑜,然后道,“我娘说的也没错。若高辙有负于我,亦或者这府中容不下我,和离倒也是一条好法子。谁还能愚蠢的被这世俗绊了自己一生么?” 宋玫去饮茶,微微抬眼。 此时花厅外,高辙正站着,将方才陆菀的话听得真切。 032 你过去伺候吧 花厅这一场碰面眼看已经有些硝烟,但这战争在陆绯出现的时候便熄了火。 宋瑜和陆菀一起去她院中。 路上宋瑜问道,“高辙呢?怎么不见过来?” 徐妈妈道,“这几日姑爷都在书房住着。” 陆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还以为宋瑜会说教自己两句,没想到宋瑜点头道,“也没错。这事就是因他而起,晾他些日子也无妨。” 陆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宋瑜又问道,“出这事的时候,你那婆婆来了么?” 这口中的婆婆自然指的是高辙的生母赵姨娘。 陆菀摇头,“我那姨娘在,婆婆自然是不敢出来说话了。” 宋瑜毫不客气的啐道,“真是个没用的。” 等到了房中,陆菀拉着宋瑜坐下的时候,宋瑜这才看到了陆菀脸上的划痕。 “脸是怎么回事?”宋瑜忙看她的脸。 陆菀一路上都在掩饰,没想到还是被宋瑜给看到了。 陆菀道,“被那老婆子给划了一下。” 宋瑜气道,“怎么也没人拦着?旁的人呢?” 陆菀忙道,“妈妈和星辰都站的远呢,顾不上。” 宋瑜道,“我问的是旁人。难不成只有他们两个?” 宋瑜自然是不会怀疑徐妈妈和星辰的忠心,他们没护成,定然是因为当时的情形护不到。 陆菀悄咪咪抬眼去看徐妈妈,徐妈妈道,“毕竟都不是自己人,夫人也别怪旁人了。”那时候刘妈妈离得最近,若真心护着,是来得及的。 这一点徐妈妈注意到了,陆菀自然也注意到了。徐妈妈没有说破。 宋瑜点头道,“你这话也没说错。”转而又心疼的看向陆菀,“疼不疼?你在家哪里有个疼啊痛的,我都心疼的不行,一直把你好好护着。到了这里竟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陆菀道,“不疼的,妈妈给我抹了药,不会留下疤的。娘莫要担心。” 宋瑜依旧心疼,“哎,也是我当初考虑不周。实则这种地方,嫡庶高低是个跨不过去的坎。我与你自小生存的不就是这种环境么?若不然,我今日怎么会和宋玫那样说话?” 陆菀道,“娘自然是不同的。娘待大哥和姐姐就没有嫡庶的区别。” “不提了。”宋瑜摆摆手,“你是个什么想法?我那些话是说给宋玫听得。她是什么样我管不了,我只问你与高辙之间如何。” 陆菀眨了眨眼,道,“我说过了呀。若高辙负了我,便是与他和离又何妨?” 宋瑜看她双眼灵动,语气娇软,也不知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她道,“这事情倒是提醒我了。光顾着给你安排了星辰绿锦还有徐妈妈,也该给你安排个功夫了得的武侍。以为你这身份在定国公府不至于遇到这些事情,没想到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陆菀挽了她的手臂道,“娘,我可以保护自己的。爹和娘在府上也得好好的,我总觉得有人在悄悄盯着我们。毕竟镇国公府树大招风,爹还是要万事小心的好。” 宋瑜道,“你这丫头,怎么几次三番提及这些?你爹兢兢业业,深得皇上信任。更何况,我是皇上的姐姐,断不敢有人敢动我们镇国公府的。” 又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叮嘱道,“你只管过好你的日子。你嫁出去,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了。” 陆菀心中一阵酸涩。 上一世,镇国公府没了,她也没把自己过好。这一世,再不要这样了。 陆菀心中酸涩,面上却还是个娇软可爱的少女模样。她对宋瑜道,“娘既然来了,待会儿我与娘一道回府吧。好想吃老陈烧的桂花鸭了。” 宋瑜失笑,满眼宠溺道,“你这孩子,便是嫁人了,还是孩子模样。行,我叫春桃先赶回府去叫人准备着。咱们娘俩慢悠悠的回去。” 陆菀将头靠在宋瑜肩上,撒娇道,“娘最好了。” 绿锦进来奉茶,宋瑜看了一眼,道,“绿锦,我瞧着你到了定国公府便漂亮了。” 绿锦忙屈膝道,“多谢夫人夸奖。” 宋瑜拿星辰和绿锦也当自己孩子看,平日里对他们二人也十分宽厚。 待绿锦奉了茶,陆菀语气很随意的说道,“绿锦,素萝已经死了,高辙的书房处便缺个使唤丫头,你一会儿便过去伺候吧。” 033 敲晕了送到侯府 绿锦呆了一下,磕磕巴巴问道,“小姐这是何意?是,是奴婢做错什么了吗?” 陆菀笑了一下,道,“怎么是你做错了什么?是高辙那里真的缺人。”陆菀说着,去看一眼星辰。 绿锦忙道,“奴婢伺候小姐,哪里也不去。” 陆菀注意到星辰又在看她,嘴角还翘了一下。 陆菀道,“你没听到吗?母亲要给高辙书房重新添人呢。与其再弄出第二个绿萝来,倒不如找个我可以信任的人。” 绿锦犹豫了一下,道,“可,可小姐这里只有星辰与奴婢,若奴婢走了,只星辰一人,怕是伺候不周到。” 陆菀道,“这好办啊。这院子里本来也有丫鬟的,我再提一个老实本分的近身伺候就行了。绿锦,你别多想,高辙如今是我的夫君,伺候他和我都是一样的。” 绿锦抿了抿唇,心中窃喜,脸上却平静。 她屈膝行礼道,“那奴婢便听小姐的。” 陆菀去看星辰,挑了挑眉。 星辰不服气的努嘴。 待宋瑜与陆菀出了门,上了马车,宋瑜这才问道,“把绿锦安排到高辙身边,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陆菀俏皮一笑,道,“我和星辰打赌呢。娘就别问了,反正我又不害绿锦的。” 宋瑜也没多问。 待回了镇国公府,陆菀便是如鱼得水。好好的吃了饭,又与宋瑜多说了一会儿话。宋瑜原想着叫她早些回去的。她的原则是做好自己,不要给别人落下什么把柄。但耐不住陆菀软磨硬泡的不愿走。宋瑜再催促,她又跑去找陆青玩了。宋瑜只能无奈摇头。 等天色晚了,陆菀还要留,还是被宋瑜给赶走了。 陆青见天色晚了,便要送陆菀。 陆菀却拒了。想着两家离得也不算多远,况且又是在京都城内最繁华的路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若有事,便回来找我。大哥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好歹有些拳脚功夫的。” 定国公府的事情陆青自然也是知道了。 陆菀点头,“谢谢大哥。” 陆青又道,“想回来便回来,什么常回娘家不好,都是屁话。嫁了人,难道娘家不是家了?嫁了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陆菀忍不住一笑,道,“大哥这话一点没错。反正我是想回来就回来的,别人可管不了我。” 陆青也笑了笑,扶着陆菀登了车。 憋了好几个时辰了,眼下没人了,星辰才道,“小姐这是耍赖。拿着那些话压绿锦,换做是奴婢,奴婢也只能去书房了。” 陆菀看了看她,道,“我又没说现在就赢了,咱们再看看呗。” 星辰不解道,“还要看什么?绿锦都已经去书房伺候姑爷了。指不定躲在哪里难受呢。绿锦她平日里话不多,可心思细腻着呢。” 陆菀凑近看星辰,笑着问道,“你这是在怪我将绿锦支开?” 星辰没点头,但答案已经写在脸上了。 陆菀笑着摸了一下星辰的脸,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星辰,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否则自己会吃亏的。” 星辰皱着眉,完全没明白陆菀的话,“小姐,什么鱼,什么胭脂?” 陆菀开心的笑了起来。 内心却很失落。 她当时问绿锦的时候,其实内心里也有期待。多么希望绿锦的拒绝都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在那假模假样的和她周旋一下。 可到底,绿锦还是同意了去伺候高辙。星辰其实说错了,如果换做是她,她的表现不会和绿锦一样。 谁知道此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紧接着马车剧烈的晃动起来,很快陆菀和星辰都被甩出了马车。 星辰直接撞到了墙上晕了过去。陆菀腰背酸软的爬起来。此时天有些昏暗,她有些艰难的急着去寻星辰。 她正摸索着,唤了一声星辰的名字,突然后脑勺一疼,像是被人敲了一下。她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去。 完全昏迷之前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道,“差点叫她给跑了,赶紧绑好,还得送到定北侯府去呢。” 034 身体微妙的变化 陆菀被人绑了装进麻袋,又塞回了马车中。原是因为天黑,那一辆马车驶的太快,以至于和陆菀的这辆马车给撞了。 人从里面飞了出来。 这辆马车上的人以为陆菀就是自己要送往定北侯府的人便将她直接绑了,又重新塞回了马车中。 待马车走了,一边小巷子里的人这才艰难的爬起来。好在是她没吭声,若不然被绑的人就是她了。 她揉了揉肩膀,又揉了揉自己的腰,准备离开时,却瞧见了一边晕着的星辰。 竟还有个使唤丫头,看来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子。 她走过去瞧了瞧,探了探星辰的鼻息,人还没死。 女子便转身走了,只看了看身上有些狼狈,想着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去找人吧。 而定北侯府内,沈冽从大理寺回来,又与王允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了面,这才回到了府中。 张妈上前问道,“还需要厨房准备晚饭吗?” 沈冽将外衣脱给她,揉了一下手腕,道,“不必了,已经吃过了。” 张妈将那外衣搁在手臂上,问道,“那我去给侯爷备热水。” 沈冽道,“不必了。多年凉水习惯了。” 张妈便不再多问,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侯爷既然以后常住侯府,这府里头还是得添几个丫头。老奴是个老妈子了,老在侯爷跟前晃,也不好。” 这话叫沈冽不由失笑,他看着张妈道,“你是我的家人,自然要在这府上的。” 但他想了一下,还是道,“你说的也没错。你和老张年纪大了,不该如此受累……” 张妈惶恐道,“侯爷,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侯爷待我们一家恩重如山,便是做牛做马也是难以报恩的。” 沈冽道,“不必当牛做马,这些年你们也辛苦了。你看着买几个回来吧。这种事不过经过我的同意。” 张妈腼腆的笑着应下了。 又想到什么事,便又道,“今日又有人来送礼了。那时候老张出去买东西了,便叫他们抬进了府中。那名帖就在侯爷房中。” “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下去歇着吧。” “是,侯爷。” 沈冽走进房中,果然见到桌上摆着一张名帖。他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是户部尚书的公子,想约他出去打猎。 他将那名帖搁下,一旁张妈已经将他换洗的衣裳都备好了。他走到院中提了一桶水,便在院中冲了澡。 北疆环境恶劣,战士们常年都是冷水洗澡,有时候能洗上澡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望着洗个热水澡?沈冽也是苦寒出身,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那些苦,他自然能吃得。 洗了澡,进了屋,换上了裤子,将上衣穿上,敞开着往卧房走。 推开卧房,便闻到了一股清香。那香味顷刻间就浸透到他的身体里,他闻着便皱了眉。 等他看到床上躺着一副香软的身体时,眉头皱的更深。 定是那人趁着张妈不注意,将人送进了房中。 银子这条路行不通,开始知道送女人了。 沈冽上前,扯了被子将那身体盖住。对那胴体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女人的身体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正打算叫张妈进来,给她穿上衣裳,直接送出府去。转身时,有人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沈冽微微转头,垂眸,便看到一张娇艳的脸慢慢的靠近。女人的身体像是一条灵巧的蛇,慢慢的攀上他的身体。 肌肤如雪,眉眼迤逦,真真是个绝色的美人。 像极了那日他对马车上那张芙蓉面庞的惊鸿一瞥。 竟是她么? 沈冽勾了唇。这人送礼,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原以为自己可以岿然不动,坐怀不乱,却不想当那绝色美人的双臂沿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攀上他的脖子时,沈冽的呼吸屏住了。 看她眼光迷离,却又欲望荡漾,沈冽一下子便断定,她是被人下药了。 那定是良家妇女无疑了。 沈冽皱眉的瞬间,唇瓣却被人咬住了。 唇齿交融,技法很娴熟。 沈冽有些迷茫了。难不成,下药,只是为了助兴?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沈冽想一把推开她的。可是他惊愣的发现。他身下已经有反应了。 035 侯爷要把这姑娘留下 像是一堵他费尽心思要冲破的铜墙铁壁,在这一刻突然土崩瓦解了。 一瞬间,欲望和亢奋都喷薄而出,他像是一头小兽,再也无法压制人类最原始的冲动。 迷迷糊糊中,陆菀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意识。甚至连眼前人的脸都看的不大真切。她只知道自己像是被什么支持了,急于求一场男女之欢。否则她的身体就要炸开了。 男人精实的后背,肌肉凹处,汗滴凝成了水,每一次起伏,便蜿蜒流下。古铜与雪白,雄健与柔软,交错纠缠,吞纳,浸润,交换。 两个身体的交融在酣畅淋漓之中达到了顶点。 是什么释放开来,陆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她奋力的眨了眨眼皮,终是软软倒在那强壮的怀中。 男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怀中娇软的人儿。那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眼前凌乱的场景,告诉他方才有多么的激烈。 沈冽觉得自己好像过于纵欲了。 多久了,他终于可以碰女人了。 他又不是圣人,那最基本的欲望不能满足,天知道他有多难受。 他将她的头托着,放到了一边,然后起身,准备拉过被衾给她盖好。陆菀虽然累极了,却还是不大安分的换了个睡姿。沈冽便看到那雪白的被,纤细的腰,还有那一对绽放的蝴蝶骨,香艳之极。上面还有他方才吻过的痕迹,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诱惑。 沈冽别过眼神,专心去拉被衾,在看到那床上的一片落红时,手不由得顿住。 那人给他送的竟是个黄花大闺女? 转念一想,他还真是贪心,看来不只是想着春风一度这么简单,更是奔着这侯府女主人来的。 沈冽勾了一下唇角。拉过了被衾将她的身体盖好。 他扯了衣服穿上,然后走出了房间。 在院中唤道,“老张,老张……” 这侯府中下人不多,是以老张一直有个习惯,只要沈冽回来,他就在旁边的一个小屋住着,方便沈冽有事叫他。 他睡觉浅,沈冽一唤便醒了,忙不迭的披衣出来了。 “侯爷有什么吩咐?” 沈冽道,“明日早起些,叫张妈准备些女儿家的衣裳,备些热水,还有备些饭菜。” 老张忙应下了,见沈冽没有更多的话了,转身便出了院子。 沈冽想拦住他已经是来不及。这事不必急在此刻的,反正她好好睡着呢。 老张狂奔到厨房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推门进去,把还在打呼噜的张妈给喊醒了。 张妈惊得爬起来,连忙问道,“是侯爷有什么事吗?” 老张喘着大气,说道,“侯爷屋里来女人了。” 张妈满脸惊愣,道,“你看到了?” 老张道,“我听到了。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听错了,可后来侯爷叫我了,他叫你明天准备女人的衣服,备热水和饭菜呢。我就反应过来了,方才那动静就是摇帐子呢。现在可好了,侯爷终于又有女人了。” 张妈半信半疑。她觉得老张年纪大了,容易幻听,还容易乱想。 老张看出她不信,说道,“真的。以前咱们行房事也是这个动静,不会听错。只侯爷时间太长,得有一个时辰呢。” 张妈白他一眼,然后下了床,穿了鞋披了衣裳。 老张问道,“你去哪里?” 张妈道,“我自己问清楚去。真是有女人了,注意的东西可不止这些。你们这些大男人懂个屁。” 实则张妈脚下生风,恨不得非到沈冽院子里去。等到了院子门口,瞧见沈冽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着。她放慢了脚步,假装方才自己缓缓走过来的。 她上前行礼道,“侯爷,老张这些年有何耳背了,老奴特意来和侯爷确认一下。” 沈冽的中衣依旧敞着,晚风吹着衣袂晃动,偶尔会露出他结实的胸肌。 沈冽看她一眼道,“就是准备些女人家的东西。” 张妈面上淡淡,心中已经快要欢呼起来了。原来她当家的没听错呢。 “侯爷打算将这姑娘,留下?”张妈言辞小心的问道。 沈冽犹豫了一下,道,“留下吧。” 张妈眉开眼笑,立刻热络的说道,“晓得了,老奴这就准备去。侯爷府上,终于添个女人了。” 沈冽无奈看她一眼。 张妈道,“侯爷别这么看着老奴。侯爷这个年纪,别说媳妇,还在都该念私塾了。侯爷不找女人,还没有孩子,老奴还以为侯爷是身体出问题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冽,“……” 036 叫她顷刻红了脸 张妈的欢喜是发自内心的,她倒是很想瞧瞧那屋里的姑娘是谁,但到底是忍住了。 临走时,又对沈冽嘱咐道,“侯爷身强体壮,还得收着些,莫要将人家姑娘弄伤了。” 沈冽嘴里像是噎着什么,说不出话来,内心只能叹气。 张妈又自顾自道,“算了,我还是备些摸的药膏去。早说过你们这些男人什么都不懂的。” 说完,便行了礼走了。 沈冽站在夜风中,莫名觉得有些凌乱,随即一声轻笑也被很快吹散了。 他在外面的榻上睡了,早上起来,换了衣裳,又将那拜帖拿起来看了一眼。 开门时,见到张妈已经在外头了。 张妈上前道,“早饭在花厅备下了。那姑娘还没醒?” 说着话,眼睛凝视着他,那眼神表达的言外之意就是,早与你说过要收着些的,瞧瞧把人家姑娘累成什么样了。 沈冽以手作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道,“叫她多睡会儿。醒过来,她问什么做什么,对由着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张妈点头,“老奴不是个多嘴的人,侯爷放心上朝去。” 沈冽嗯了一声,迈开步子离开。 张妈看着沈冽走起路来,像是轻盈了许多,带着风一般,嘴角的笑意更甚。她自昨晚求证到之后,笑意就没淡去过。 待沈冽走了,她就在院子里候着。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待那姑娘醒了,便能用了。 她又念叨着,这买几个使唤丫头的事情得抓紧了。不过此时既然来了新人了,也该问问按姑娘的意思。 张妈在外头盘算着这些事情,听到屋内有了动静。 床上的陆菀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四肢酸软,腰酸背痛,眼睛一垂,就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 她捂着脑袋想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想起来的不过是她从镇国公府出来,然后好像马车翻了,她从里面掉出来,后来像是被人敲晕了。 接下来的事情,她不用记得,也该知道了。她被人带到了这个地方,然后还和人行了男女之事。空气内弥漫的气味,叫她顷刻红了脸。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门突然被人推开,陆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忙拉过被子将身体裹住了。 进来的是个面容和善的胖妇人。 “姑娘醒啦?热水备好了,饭菜也备好了,姑娘是先吃点东西,还是洗澡?” 张妈很和善的问着,眼前的陆菀却什么话也没说。 张妈心中疑惑,看这表情像是被吓住了呀。还是沈冽,一定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啧啧,多精致的美人啊,眼睛闪亮闪亮的,也难怪自家侯爷没收住了。她一个老婆子看的都是赏心悦目的。 张妈又温柔的说道,“那就先吃点东西,一定饿了。那个,身上疼不疼?老奴给你备了药。” 陆菀疑惑的看着张妈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陆菀瞬间就明白了。这东西,上一世她和高辙一起时,曾经用过的。有时候两口子情到浓出,一时没收住,高辙把她弄疼也是常有之。后来高辙给她调了药,每次抹了,很快就不疼了。这东西,有时候高辙还亲自给她抹。 “我不用。”陆菀声音冷冷的。 张妈却把瓷瓶搁在了床边,道,“女人家要对自己好些,要不然遭罪的还是自己。若是生侯爷的气,回来与他闹便是。姑娘先歇着,老奴去给你把饭菜端进来。” 张妈此时要走,也是要给陆菀自己抹药的时间,毕竟素不相识,肯定多有不便的。 张妈走到门边,突然听陆菀问道,“你说这是侯府?定北侯府?” 张妈回头,笑着道,“那是自然。整个京都城,皇上只封了一个侯爷呢。”说话的时候,眉目不自觉的挑了挑,语气显得十分骄傲。 她因为胖细小的眼睛一笑起来几乎看不见了,再一挑一挑的,显得有些可爱。 陆菀对这个妇人便讨厌不起来。 她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命令是与生俱来的自然流露,张妈转身时,便觉得这姑娘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只她也没多问,又将凳子上的衣裳抱了放进去,又默默退了出去。 待张妈一走,陆菀也终于想起来,她昨晚被人敲晕之时,像是迷迷糊糊听到什么定北侯府。 这是什么孽缘,她竟被人送到了定北侯沈冽的床上,还和他…… 037 为何那么多人在寻她 片刻后,陆菀思绪已经清明了许多。 看那老婆子定然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而沈冽更不会知道她是谁。依着她的身份和沈冽的身份,沈冽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再者,既然是将她敲晕了偷偷摸摸送过来,那些人估计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与沈冽素无交集,旁人不会也不敢把她送给沈冽。 陆菀很快就把事情想明白了。 那时候马车翻车,她从里面掉出来,由于天黑,有人将她认错直接带走了。 陆菀悔之不及,不曾想这件事竟在她身上发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老天爷真是会捉弄她,叫她重生,可什么事都没不顺利。 懊恼了片刻,陆菀突然想到既然沈冽不知道她是谁,那她完全可以现在离开。她已经嫁人,如今一个内宅女人,和他一个定北侯几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只要不见面,今日之事,除了她,便无人再知道。 想到这里,陆菀起身,迅速将衣服穿了。天知道她穿衣裳的时候身上有多疼。 临走时,看到了床边那一个小瓷瓶。她是真的有点疼,一咬牙,便将那瓷瓶拿了藏于腰间,然后便推门出去了。 此时她双腿走路的姿势实在奇怪。 原以为会遇到一番阻碍,可这侯府里头连个下人都没碰到。且这里面院子布局极其简单,很快她便找到了小门,从小门溜出去了。 侯府正门还有两个护院守着,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人。 陆菀上了街,遮遮掩掩的往前走。活了这么久,从没有觉得如此见不得光过。 不久后,她到了镇国公府的门口。仰头一看,陆菀便鼻头一酸。遇到了事情,她头一个想回的还是这里。 她一走进去,下人看到她的神情便不大对,又惊又喜的。陆菀拉着问了几句,便知道了。 原来星辰和她选择一样,待醒过来之后,找不到她,也是想着先到了镇国公府。宋瑜知道之后,将这事告诉了陆詹。陆詹当下便要安排去寻人,还要派人知会定国公府。到底是宋瑜想的多些。她只让府里的人去寻人,却不告诉定国公府。陆詹当下便明白过来,按照她说的去办了。 找了大半夜,人没找到。陆詹无奈先去上朝了,宋瑜却在府里险些晕过去。 陆菀忙不迭的去了上房,宋瑜见到她,眼眶立刻湿润了。 一旁的星辰也捂着嘴哭了起来。 “娘,我没事呢,叫你担心了。” 宋瑜看着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是担心你遇到了什么歹人,万一有个不测……” 陆菀强颜欢笑,宽慰道,“娘多想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宋瑜点头,吩咐了乔妈妈,叫外面还在找人的人给叫回来,又叮嘱乔妈妈告诉府上的人,这个事情已经过去,谁也不许多说半个字。 乔妈妈忙去办了。 宋瑜正要问陆菀昨晚到底遇到了什么,突然见春桃在门外道,“夫人,姑爷来了。” 陆菀慌了一下。 她重活一世,本是理直气壮的对着他的。如今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到底高辙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事搁在大晋律法上,她是有罪的。 宋瑜看陆菀精神不大好,便道,“你在这歇着,我去见他。咱们对好了口径,只说你昨晚在府上留宿了,其他的不用多说。” 陆菀点头。 宋瑜便带着春桃去了。 陆菀坐下来,星辰还在哭,眼睛红彤彤的。 陆菀道,“傻丫头,我都回来了,还哭什么?我问你,昨晚你醒过来,可有见到什么人?” 星辰道,“奴婢醒过来,谁也没见到,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小姐,就想小姐一定出事了,便赶紧来找夫人。” 陆菀笑着问道,“怎么不想着我已经回定国公府了。” 星辰笃定道,“若小姐无事回去,怎么会不带上奴婢?” 陆菀没法反驳,星辰说的是再简单不过得道理。 花厅内,宋瑜却觉得头疼。高辙焦急的过来找陆菀,她是看得出来的。宋瑜告诉了他,陆菀如今确在府上,高辙却不信。宋瑜是担心陆菀,并不打算马上让陆菀回定国公府,是以也没说叫高辙去见她的话。 可府上到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高辙看着宋瑜,作揖问道,“恕小婿无礼,若菀菀确在府上,为何有那么多人出门寻她?事关菀菀安危,望岳母和小婿实话相说。” 宋瑜犯了难,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038 喝多了睡得死 高辙也是聪慧之人,见自己岳母在那犯难,便觉得此中必有蹊跷。他是真的担心陆菀出了什么事,当下虽还保持着礼数,语气却急了几分,“小婿这就去找菀菀。岳母拿着小婿当外人,可菀菀却是小婿明媒正娶要相守一生的妻子。” 这话说的宋瑜也是惊了一下。 她是对高辙没什么意见的,只素萝的事情,宋瑜心疼自己的女儿,不免对高辙冷淡了几分。眼下见高辙情真意切的,宋瑜心中又生出不忍。想着该不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陆菀。可心中又觉得不该说。人言可畏,一个妇人彻夜未归,不知道被人传成什么样。那陆菀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纵使他们都知道没有什么事,可保不齐定国公府的人拿着这事来拿捏陆菀。 想到此,宋瑜便忍下了。 看着高辙是真的要出去找人,宋瑜想着还是叫两个人见面,见了面,高辙或许便不追究有没有回来的事情了。 正要开口,却见陆青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 宋瑜皱了皱眉,这个陆青平日里虽然不拘小节,可大白天的喝着酒过来见她还是头一回。 高辙先向陆青行了礼。陆青将他扶了,道,“妹夫是来寻人的吧?这事你怪大哥吧。” 宋瑜心下更不解,但她耐得住,没有插嘴。 高辙也是不解,问道,“大哥这是何意?” 陆青道,“昨儿个菀菀回来,本来要回去了,却被我留下了。我见她心情不好,便带她在我院里喝了些酒。我与菀菀一向聊得来,说得多了,便也喝得多了。菀菀自小被母亲看管着,不敢饮酒的。她不敢去找母亲,又不好回定国公府,这要是叫人知道,便是鸡犬不宁了。是以只好叫菀菀在我院里过了一夜。不过你放心,她睡在原先阿绯的屋里。” “只不过这事也闹大了,母亲以为菀菀出了事,派人去寻了。这事也怪我,喝多了睡得死,等醒过来,才知道惹了祸。” 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根藤条,看着宋瑜道,“我犯了家法,还请母亲责罚。菀菀她心思单纯,被我这个当兄长的给带坏了。” 宋瑜听着陆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完,脸色颇为严厉的说道,“你是这个家的长子,实不该带着自己的妹妹做这样荒唐的事情。既是要罚,自己到院中,换人抽上几十次吧。” 高辙一听,忙替自己的大舅子求情,“岳母,此事是小婿的不是。惹了菀菀不快,才有了后面种种。大哥也是为了开导菀菀,实则千错万错还是小婿的错。” 宋瑜和陆青交流了一下眼神。 蒙混过去了。 宋瑜依旧板着脸道,“你既然求情了,我不该不给你这个面子。你也下去洗洗换身衣裳吧,成何体统?” 陆青规矩的行了礼,这才退下了。 高辙便道,“菀菀此时在哪里?我想看看她。” 宋瑜想宿醉这个借口正好可以留陆菀再府上,刚要开口,便见星辰站在门口回道,“夫人,姑爷,小姐已经收拾妥当,打算回定国公府了。” 陆菀既然自己要走,宋瑜也没拦着,只对高辙叮嘱道,“切莫照顾好她。菀菀是吃软不吃硬的,多顺着她便好。” 高辙躬身颔首,“岳母放心。” 待上了马车,果然见陆菀已经在里头坐着了。只脸色差些,倒也没有哪里不妥。高辙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上去坐到了陆菀身边,二话不说,便将陆菀拉着往怀里一带。 陆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嘴上又警告道,“别乱动。你宿醉了一宿,这马车一颠,怕是要难受。早上可吃了东西?” 陆菀迷茫的看着他,宿醉? 她没接话,高辙便继续道,“岳母心细,定然吃过东西了。岳母还想瞒我你饮酒的事情,倒是大哥实诚,自己招出来了。” 陆菀暗地里思忖,她的大哥为她承担了许多啊。 高辙又道,“日后若想喝酒,便找我。关起门来,怎么喝都行。便是醉了也不怕,身边有人照顾着。你在大哥院里,总归不便。还得防着不被岳父岳母知道,这酒怎么喝的尽兴?” 陆菀垂眸啐了一口,“啰嗦。我累了。” 高辙便不说话了,只将她小心的搂着,怕她被颠着哪里不舒服。 陆菀着实觉得累,又睡着了。不仅累,还疼。 待她醒过来,已经到了定国公府门口,身边却没了高辙。 039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星辰扶着陆菀下了马车,贼眉鼠眼的看一眼陆菀。陆菀瞥她一眼,道,“有话就说,那贼兮兮的样子。” 星辰便笑着问道,“小姐怎么不问问姑爷去哪里了?” “我才懒得管他去哪里呢。” 陆菀说着,便径自往前去。星辰忙跟上去,笑嘻嘻的扶了她的手臂,突然又跟小狗似的吸了吸鼻子,道,“怎么觉得小姐身上有股味道?” 陆菀疑心的忙闻了一下自己,她一路从定北侯府出来,也没有洗澡,身上莫不是留下他的气味了? 那高辙与她如此近,岂不是也闻到了? 慌张之间,便不自觉的咬了自己的手指。 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有些心虚时,便喜欢咬自己的食指。 星辰道,“就是有股子汗味。小姐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陆菀这才安心些,道,“昨晚的事情不要问,也不要提。回到院中,就按我是和大哥喝多了这个说法来。” 星辰见陆菀神色眼色,乖乖点了头。 等回到屋中,徐妈妈忙迎了过来。徐妈妈也是担心了一夜,但想着定国公府没什么动静,便猜想或许陆菀是留在镇国公府了。但她也是不能完全安心,此时见到陆菀安然无恙的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怎么想起来昨晚在府上留下了?”徐妈妈扶着陆菀进了屋。 星辰按照陆菀吩咐的,对徐妈妈道,“还不是大公子,拉着小姐喝了酒,就在府上留了一宿。” 徐妈妈心细如尘,看一眼陆菀的神情,又想着陆菀不大会去饮酒,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她也没多问,想着要和陆菀说绿锦的事情,却不想陆菀却先开了口,“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徐妈妈忙道,“星辰你去备换洗的衣裳,我叫人烧热水。” 星辰应了。 徐妈妈到门口唤了人去备热水。 等浴桶内倒满了热水,又撒了花瓣,星辰过来伺候陆菀沐浴。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星辰只好退了出去。 徐妈妈见星辰出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星辰摇摇头道,“小姐不让我在里头伺候。” 徐妈妈微微皱眉。 净房内,陆菀脱下了衣裳。不是她不信任星辰,只是她怕星辰看到些什么。 她虽然已经想不起晚上的那些细节,可她从自己身体的酸胀来看,昨晚一定十分激烈。何况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了,男女之事她再清楚不过。 一想到这些,她不用看,也知道身上多少会留下些痕迹的。 抬腿时,身下疼的厉害。一路上她都强忍住了,可方才小解一下,便又疼的厉害。 沈冽那个混蛋,这是有多欲求不满? 咬咬牙,便坐进了浴桶,疼的她不由嗞了一声。她在里面坐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星辰在外担心她睡着了。 陆菀还是后悔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情。眼下只能躲着藏着,不叫人知道昨晚和沈冽春风一度的人是她。尤其是沈冽本人,不能叫他知道。 她上一世便已为人妇,这一世便没有了强烈的贞操观念,甚至想过,这一世便是嫁给了高辙,也没打算为了这么一个负心人三从四德,守着自己的妇道。可那毕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她终究是觉得羞耻。 从浴桶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小瓷瓶打开给自己抹了一下,不一会儿身下便清爽了许多,已经不似方才那么疼。 她将自己的衣裳穿好,这才唤了星辰进来伺候。 进来的却是徐妈妈,她过来扶了陆菀的手道,“小姐瞧着挺累的,先去卧房歇着吧。” 徐妈妈最是懂她,陆菀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她。她只点点头。 等走出了净房,星辰过来道,“小姐,绿锦来了。” 陆菀微微一愣,道,“不是叫她去高辙的书房了吗?” 徐妈妈却皱眉道,“怎的又来了?这丫头越发不懂事了。” 陆菀看向徐妈妈,只听她解释道,“方才就被老奴赶过一回了。这会子许是听到你出来,便又来了。” 陆菀道,“我没事,叫她进来吧。” 绿锦很快走了进来,在陆菀跟前跪了下来,道,“小姐若是想赶奴婢走,也不必这样。奴婢自己走便是。” 一抬眼,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040 一仆不侍二主 她一哭,星辰便心软了。也同她一道跪了下来。 陆菀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下,徐妈妈特意拿了个引枕给她靠着。陆菀瞥一眼星辰,道,“好端端的,你跟着起什么哄?” 星辰道,“小姐别让绿锦走。绿锦一心伺候小姐,小姐实不该这样的。” 陆菀道,“你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知道些什么?”说着话,便又懒懒的看向绿锦,道,“不是叫你去高辙那里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绿锦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道,“奴婢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的确去了姑爷那处。个姑爷却把奴婢说了一顿,奴婢这才回过味来。奴婢便是离开府上,也绝不能做背叛小姐的事情。” 绿锦这话说的堪称是高风亮节了。可她明明在知道要去高辙书房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吧。 陆菀问道,“高辙与你说什么了?” 绿锦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陆菀会接这么一句话。 她顿了一下,这才道,“姑爷说,若为奴,便要忠。岂有一仆侍二主的道理?” 陆菀勾了勾唇角,笑道,“他竟这么说?我以为他挺喜欢你的,希望你去她那里伺候呢。” 徐妈妈微微侧目看向陆菀。 绿锦忙道,“奴婢对姑爷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小姐明鉴。奴婢哪里也不去,就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陆菀故作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好?高辙那里缺个人,我又不放心旁人,怕又有像素萝那样的去勾引他。况且我身边已经添了个丫头。” 绿锦不解的问道,“小姐何时添了个丫头?” 陆菀正好瞧见有个丫鬟从门前过,便指了那人道,“便是她。” 徐妈妈已经上前将那丫鬟叫了进来。 丫鬟跪了下来,还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菀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丫鬟回道,“奴婢叫芍药。” 陆菀便道,“芍药,你现在是我身边的近身丫头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芍药懵了。 徐妈妈小声提醒道,“还不谢小姐?” 芍药忙跪下来磕头,“谢小姐。” 陆菀道,“你跟着徐妈妈下去收拾一下,徐妈妈,这几日给她置办几身新衣裳吧。还有,挑几件合适的首饰给她。” “是,小姐。” 徐妈妈便领着芍药下去了。 绿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菀道,“你还是去高辙那处吧。他那话也没错,只我与他夫妻一体,你相当于伺候的是一个主子,算不得什么不忠。我还指着你帮我看着他呢。” 说完,便懒懒的靠着引枕闭上了眼睛,又吩咐星辰,“我腿有些酸,星辰你给我捶一捶。” 星辰看了一眼绿锦,只好起身去给陆菀捶腿。绿锦跪了一会儿,不见陆菀睁眼,只好起身,退了出去。 待绿锦走了,陆菀这才睁开眼睛,就瞧见星辰盯着她看。 “做什么?要吃了我?” 星辰撇嘴道,“小姐什么时候收下的芍药?宁愿用个不认识的,非要把身边亲近的人赶走,奴婢是搞不懂小姐了。” 陆菀也不和她解释,只道,“不想叫她去也可以,那就你去。” 星辰果然吓得不敢再说给绿锦求情的话了。 陆菀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一会儿,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药果真是管用的。 陆菀暗地里呸了自己一声,告诫自己那件事权当只是噩梦一场,再不要想起。 她起身,到了外屋坐着,瞧见桌子上有一盘点心。她只是扫了一眼,便到榻上坐下,抄起手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星辰端着点心到了跟前,殷勤道,“小姐醒啦?小姐吃些点心。” “崔师傅做的?不是说……” 星辰一双眼睛盯着她,道,“小姐吃了便知道了。” 星辰一双眼睛又是神秘,又是期待的,陆菀便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她嘴巴挑剔的很,也是因为好东西吃得太多了。一吃,便知道这味道与崔师傅做的不同。 星辰笑道,“这糕点和糕点也是不同的。我说姑爷怎么没和我们一回来,原来是排队去了。这时辰晚饭都用过了,姑爷才回来呢。” 陆菀撇嘴,装模作样的去拿书,道,“最近有些耳背,听不大清楚。” 星辰却故意道,“小姐书都拿倒了。” 陆菀忙要去换,一看,却发现自己拿的好好的。她把书一合握在手里敲星辰的头,“鬼丫头。” 星辰一笑,道,“姑爷待小姐是用心的,小姐莫要再生气了。” 041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定北侯府内,张妈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生怕不周全。老张在一旁笑话她太积极了。 等着张妈再去敲门进去时,发现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她里外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长叹了一口气。 等沈冽从朝堂之上回来,张妈还在那坐着呢。 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 “张妈?”沈冽叫她。 张妈抬起眼看他,下一刻蹭的站起来,道,“侯爷,老奴有罪,叫那姑娘给跑了。” 沈冽听她一说,大步走入屋中,果然是没人了。 等他再折回来走到院中,张妈对他跪了下去,“老奴有罪,看个人也没看住,侯爷责罚吧。” 沈冽拢了拢衣袖,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即淡淡的说道,“没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那礼部尚书的公子在就行。 看张妈还跪着,又道,“起来吧。” 张妈却不愿。 她肠子都悔青了。沈冽好不容易留下个姑娘,却被她给弄丢了。 她道,“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老不中用,老糊涂了,这宅子里的事情,侯爷也该找个更年轻的来掌才是。” 沈冽皱了皱眉道,“你与老张管得很好。” 又看张妈歉疚不已,他便多说了一句,“那姑娘跑不了。” 张妈两眼冒精光,“真的?侯爷莫不是拿话唬老奴?” 沈冽颇为无语,道,“没事我唬你做什么?” 张妈想想也是,这才起身道,“那侯爷抓点紧,把人找回来。那么水灵标致的姑娘,肯定抢手。” 沈冽问道,“你见着她了?” 张妈点头,“见了,还与老奴说了话。” “说什么了?” “问老奴这里是不是定北侯府。” 沈冽眼神微闪。 她知道了这里是定北侯府反而跑了,可见事先是不知情的。莫不是拿户部侍郎的公子干了什么强掳民女的事情? 沈冽额头青筋跳了跳。 张妈没注意沈冽的神情,实则沈冽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张妈心里还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想着沈冽定然很快能将那姑娘给找回来。 正在这时,她当家的小跑着过来了,道,“侯爷,外头有位姑娘找。” 沈冽眼神一滞。 张妈更是眼睛放光。 老张忙添了一句,道,“不像是离开的那位姑娘,说是侯爷的家人。” 张妈眼中的光一散,没好气道,“侯爷哪有什么亲人?莫不是找上门乱攀亲戚的吧?” 沈冽心中却有了答案,道,“叫她进来。” 等那女郎走进来,对着沈冽屈膝行礼,眸光如水,声音温柔,“暖暖见过姐夫。” 张妈和老张相互看了一眼。 姐夫? 沈冽嗯了一声,对张妈道,“这是蔓蔓的妹妹。” 老张年纪大了,反应慢些,还在想蔓蔓是谁。张妈却已经反应过来,忙道,“哦,原来是亡夫人的妹妹啊。” 沈冽的亡妻温蔓蔓,她有个妹妹温暖暖,两人父母早亡,一直相依为命。温蔓蔓流落到北疆,遇到了沈冽。她的妹妹温暖暖期间来看过温蔓蔓一回,后来说是遇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回去成亲了。温蔓蔓与沈冽提了此事,还给她备了一份嫁妆。 温蔓蔓与沈冽成亲一年有余,恰逢北疆骚乱不断,沈冽未得机会将人带回京都城。老张和张妈只知道这么一位侯爷夫人,却从未碰面。再听到温蔓蔓的消息时,已经是她突然暴毙的消息。 为此张妈在老张跟前叹了好多天的气,觉得沈冽可怜,遇不到一个陪他一生的人。 温暖暖听张妈提及温蔓蔓,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道,“暖暖不知姐姐突然亡故,待到了北疆去寻时,只见到一抔黄土。暖暖真是愧对姐姐。” 张妈年纪大了,不由动容。 沈冽却表情淡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此处?” 温暖暖回道,“暖暖去了北疆,得知姐夫已经回朝,便过来了。” 张妈温声道,“姑娘,这千里迢迢的过来不容易啊。你婆家人不担心吗?” 谁知道温暖暖又落了泪,对沈冽道,“姐夫,那人是个骗子,将嫁妆夺走之后,便跑了。我不想叫姐姐担心,一直一人孤苦无依的过着。后来实在想念姐姐,便去了北疆找她,谁知道……” 她嘤嘤哭了几声,含泪看着沈冽道,“姐夫,暖暖就姐夫一个亲人了。” 沈冽顿了一下,才说道,“那便留下来吧。张妈,你给她打扫出一个院子来。” 042 大不了娶了她 温暖暖道了谢,沈冽便叫张妈先带着她下去歇息了。 路上张妈便和温暖暖闲聊了起来,“小姐过来真是辛苦了。先在厢房歇着。一会儿我和当家的就把院子打扫出来。只房间里陈设简单些,小姐若需要什么,这几日我陪着小姐一道去买。” 温暖暖看着张妈,说道,“谢谢张妈。姐夫这么叫你,以后我也这么叫你吧。” 张妈腼腆的一笑,“挺好挺好。” 温暖暖左右看了看,又问道,“怎么瞧着姐夫的府上没有几个伺候的人啊?” 张妈道,“侯爷一直住在北疆不常回来,所以府里一直没什么人。不过这次侯爷不走了,侯爷交代了,要买几个丫头回来了。现在小姐又来了,可不得多几个伺候的人吗?” 温暖暖直接挽了张妈的手臂道,“谢谢张妈。我看姐夫对张妈十分恭敬呢。” 张妈笑了笑,“侯爷是个好人,一直留着我和当家的。” 温暖暖道,“以后我就在这里住下了,张妈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张妈心想,这姑娘也不该一直住下啊,早晚是要嫁人的。但一想,许是拿这当家才这么说的。便笑着点了头。 等将温暖暖带到了厢房,张妈便出去忙了。 温暖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拿出帕子擦了擦,露出十分鄙夷的神色,“一个脏老婆子真是恶心。” 花厅内沈冽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为人谨慎,实在是怕那件事是个雷。想了一下,他与老张说了一声,便出府去了。 去的不是别处,而是大理寺。 王允正审完一个犯人,在榻上休息。身边的人都不敢靠近,因他万一生气,后果便很严重。 沈冽大步走过去,在他腿上踹了一脚。王允睁眼便想发火,一看是沈冽,就立刻变脸似的,坐起来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沈冽道,“有事说。” 王允站起身拂了一下衣摆,然后招呼沈冽坐下,又对下属道,“沏两杯茶来。还有,都离远些。” 屋内的人都退了下去。 王允道,“这两日碰到个嘴硬的,我跟他熬了两个晚上,把我累坏了。” 下属奉上茶。 王允捧起茶杯,问道,“哥,你找我什么事?” 沈冽道,“我昨晚睡了一个女人。” “噗……”王允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他忙把茶盏放下,磕磕巴巴的问道,“不,不是说,那,那方面不行了吗?” 沈冽便将昨晚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和王允说了一遍。本来可以详尽描述的事情,到了沈冽这里便十分简练,这其他细节,就靠王允自己想象了。 等沈冽说完,王允还消化了一些时间,然后问道,“所以,哥你又可以了?” 沈冽道,“估计是只对她可以。” 王允惊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你要不要再找别的女人试一试?” 沈冽投过了一个眼神,王允忙笑了笑道,“不说这个。所以你现在是想找到这个女人?这简单啊,直接找那户部侍郎的公子问一下就行了。他叫什么来着?陈康。” 沈冽问道,“直接问?” 王允摊手,“不然呢?” 沈冽道,“若他是强抢民女呢?” 王允道,“那就更简单了。事情都办了,娶回来呗。” 沈冽却还是不妥。想起昨晚种种,能断定是个良家妇女。他若是真娶了也是理所应当,只怕是中了计。 王允道,“我知道哥在担心什么?怕那陈康给你下套?” 沈冽默然。 王允道,“哥你不在京都时间太长了,这陈康我与他打过交道,是个没多少脑子的。估计是送了钱财没用,便想着送个美人。只是脑子不好使,非得找个良家妇女,这事要怪就怪他。可哥想一想,这也是因祸得福,不然哥怎么又行了呢?” 王允看一眼沈冽,又道,“这事找了陈康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哥,我来做中间人,把陈康约出来。他若是真给哥下套,我就把他直接抓紧大理寺。” 沈冽道,“莫要胡闹。” 王允道,“哥你别担心,我有他爹的把柄在手呢。这些年,在大理寺什么不多,就这些腌臜事知道的太多了。只我脑子直接过滤掉了,除非是皇上要用。” 王允过目不忘,洞察人心,这大概是宋彻最看重他的地方吧。 沈冽想了一下,点了头,道,“别改日,就明天。” 王允嘻嘻一笑,“我也急,想看看能让我哥动心的女人是谁。” 043 这是在试探他 那点心陆菀贪吃,多吃了一些。也是她许久没进食了,这点心是她极爱的,才有了食欲。 等吃完,擦了嘴,身边芍药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芍药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芍药……”陆菀唤芍药端水给她漱口。 芍药忙端了过来,让陆菀漱了口,又擦了嘴。 陆菀问道,“你年纪多大了?” 芍药回道,“奴婢十三。” 陆菀道,“比星辰小两岁,日后便唤她姐姐,她听着开心,便会对你照顾些。” 芍药忙屈膝道,“谢小姐。” 陆菀看了看她,又道,“你便是那日被素萝泼了热水的丫头吧?傻呵呵的,怎么不知道躲?” 芍药垂头道,“若奴婢躲了,那热水便都泼到小姐身上了。” 陆菀道,“傻!我那时候刚来呢,你我又没什么交情。” 芍药道,“奴婢是这院子里的丫头,小姐是这院子里的主子,奴婢护着自己的主子天经地义,哪敢要什么交情?” 陆菀心中颇有些感慨,她才十三岁的年纪,这些思想被灌输的根深蒂固。 陆菀道,“知道了,你拿我当主子,我自然也会好好待你。”说着话,听到外头有些动静。 陆菀问道,“谁在外头?” 芍药扭头看了一眼,道,“是星辰姐姐。” 陆菀听着还有男人的声音,是高辙。 她故意扯着嗓子唤道,“星辰。” 星辰很快就进来了,“小姐。” 陆菀道,“和谁说话呢?还得背着我?” 星辰道,“是姑爷,他不敢进来呢。” 陆菀失笑,“他可是这院子的主人呢,竟不敢进来了?” 星辰道,“姑爷听到了吧?就说小姐不是这等跋扈之人。” 陆菀只想戳星辰的脑门,但很快就见高辙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袍子,飘飘似仙。 陆菀看他一副受气包的样子,道,“你可怜兮兮的给谁看呢?” 高辙道,“没有的事。” 正说着话,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星辰憋着笑,拉着芍药退下去了。 陆菀想起来他去排队买糕点,一定还没吃饭,便道,“在我这里杵着做什么?我横竖已经吃饱了,没你的份。” 高辙笑了一下道,“星辰说你吃完了,我还不信。你若喜欢,我多给你去买。” “不必了。多了,也腻。”说罢,便起身进了卧房。 高辙想着陆菀还在生气,便决定慢慢哄。他也不跟过去惹她,便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星辰走过来道,“姑爷怎么不待一会儿?好歹蹭一顿饭啊。” 高辙摆摆手,“她累了,去休息了。” 星辰撇嘴,今儿个陆菀都睡了好久了,哪还累?定是又被赶出来了。 待高辙走了,星辰对芍药道,“小姐脾气真不小,姑爷可得受罪了。” 芍药不解道,“小姐看着脾气极好啊。” 星辰叹气道,“是啊,平日里待谁都好啊,怎么独独对姑爷不好呢?” 高辙回到书房,看到绿锦被吓了一跳,他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又来我这里了?” 绿锦道,“小姐说,她是主子,姑爷也是主子,两个主子不分的。是以叫奴婢又回来了。” 高辙不信,问道,“她真这么说?” 绿锦道,“奴婢不敢妄言。” 高辙道,“你是她娘家带来的,你来我这里,她那里怕是不顺手了吧?” 绿锦道,“小姐又找了个贴身伺候的。” 这话提醒了高辙,他好像记得陆菀的屋内是多了个丫头。只那丫头相貌平平,他没记住。 高辙看了一眼绿锦,还是有所担心。前有素萝的事情,如果他收下绿锦,难保陆菀不再生气。可他想了一下,觉得或许陆菀不放心旁人,才把她最信任的绿锦安排到了他身边。明面上伺候他,其实是看着他。 他多看了一眼绿锦。这丫头长得水灵,一双眸子会说话似的,穿的衣裳衬得她肤色极白,在丫头里头已经算是很出彩的了。 高辙恍然,这还是在试探他吧。若不然,弄这么个漂亮丫鬟给他做什么? 当下便对绿锦道,“你回去,快回去。” 赶她像赶什么污秽东西似的,绿锦心头被刺了一下。她咬着嘴唇问道,“奴婢不解,小姐让奴婢来,姑爷为何让奴婢走?姑爷这么不待见奴婢吗?” 高辙看她一眼,道,“你不要陪着她来诓骗我了。她这是在拿你试我吧?你回去告诉她,我心里只她一人,旁人我都瞧不上。” 044 嘴硬心软 高辙话音落下,绿锦便噗通跪了下来,道,“小姐不留奴婢,姑爷也要赶奴婢走。不如小姐与姑爷商议好了,找个牙子将奴婢卖了吧?奴婢身份低贱,本就是随意让人发配的命。” 高辙见她泪水涟涟,不想着这是不是苦肉计,忙叫她先起来了。 高辙道,“你是菀菀的贴身丫鬟,我自没那个权利处置你。更何况,你没有过错,我们怎么会如此待你?这样吧,你今晚在这里住下,明日我去问问菀菀的意思。” 绿锦不愿起来,道,“姑爷,真是小姐叫奴婢来的。奴婢除了这里再也没别的去处了。小姐她,已经不需要奴婢了。” 高辙为难的看了看陆菀,终于下了决心,道,“那你便留下吧。只不能学着素萝,生出事端来。” 绿锦喜极而泣,磕头谢恩,“谢姑爷。姑爷放心,奴婢只一心伺候姑爷,绝不敢有别的念头。” 高辙对她印象不错,是个办事得体,知分寸的人,相比较她,星辰便活泼些。但都极好。 高辙便应了一声,道,“那就下去吧。” 绿锦便起来,一抬眼,惹了高辙一笑,道,“瞧瞧,胭脂都哭花了,像只小猫。” 绿锦痴痴的望一眼高辙,只觉得姑爷笑起来真好看,像仙君一样。 绿锦很快就移开了眼神,退出去了。 高辙在屋中看书。 天气逐渐热起来,身体躁动的也频繁了些。可他身边有娇妻碰不得不说,还得想方设法把她哄开心了。有时候想想,难免觉得憋屈了些。 只想到陆菀红红的嘴唇,大大的眼睛,他便又觉得甘之如饴。傻呵呵的笑了一声,终究将视线落在了树上。 没看一会儿,便闻到了香气。 一抬眼,见绿锦端了饭菜进来。 高辙早就饿了,只回来,饿过了,又将这事给忘了。等绿锦端着饭菜过来,饥肠辘辘的感觉又来了。 他忙搁下书,走过去。 绿锦将饭菜摆好,递过去筷子,道,“姑爷饿坏了吧?” 高辙坐下来,接过筷子,问道,“你怎知我还没用饭?” 绿锦俏皮的一笑,道,“姑爷猜。” 高辙失笑。 她是陆菀身边的人呢,自然知道他出去给陆菀买点心的事情了。兴许还是陆菀吩咐她备下饭菜的。 这顿饭便吃的极香,吃了饭,漱了口,净了手,高辙道,“这顿饭吃的晚,得要好好消化下了。” 绿锦一边收拾,一边道,“姑爷又不胖。” 高辙道,“菀菀不喜欢我胖,肚子上有些肉,她都是要嫌弃的。” 绿锦垂了垂眼眸,低声道,“小姐对姑爷算得上是苛刻了。” 高辙笑道,“她不过是要求尽善尽美罢了。我倒是希望她多对我提些要求,显得她在意我。” 高辙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又对绿锦道,“你还小,不懂这些。待你以后遇了心仪之人,便明白了。” 绿锦垂着头继续收拾。待收拾完,便要退出去,又听高辙道,“我这里无需人伺候了,你也早点歇息。” 绿锦心头一暖,屈膝行礼,抬脸时看着高辙心情似乎很是愉悦,走到案前挥毫泼墨起来,口中念叨,“菀菀嘴硬心软,果真还是惦念着我的。” 绿锦神色凉凉,退出去两步,将书房的门掩了。 半夜星辰出来起夜。他们下人的净房是在别处,不能与主子共用。芍药刚来,星辰还不放心她晚上伺候陆菀,是以便自己揽下来了。 她出去的时候,听到有些哭声。星辰吓得脸都白了,脚也像被盯住似的,不知道动了。她这几日陪着陆菀,已经不怎么去想素萝的事情了。这时候听到哭声,便立刻想到莫不是素萝来锁魂了吧? 可星辰一想,素萝是自己死得,与她没有关系。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脚下能动了,她小跑着赶紧去净房。谁知道走了几步突然被人一拉,那手还极为冰凉,星辰吓得惊呼出声,谁知道嘴巴被人给捂了。星辰差点没晕过去。 “是我,星辰。” 听到声音,星辰才回过神来,一看,果真是绿锦。 她拿手拍绿锦,道,“你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绿锦没说话,却哭了起来。 星辰看了看她,问道,“怎么哭了?” 绿锦道,“我委屈。” 星辰也难过,道,“我去求小姐,一定让小姐把你要回来。” 绿锦还是哭,道,“我做错了什么,小姐要这么对我?” 星辰只能宽慰着,又不能说陆菀的坏话。 045 没有更好的去处 第二日一早,陆菀先去上房给宋玫请安,路上遇到了赵姨娘。 赵姨娘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寻什么。看高辙不在,便知道小两口定是还没圆房。 她笑着对陆菀道,“怎么听说你把你身边的丫头送到高辙那里去了?” 陆菀道,“夫君那里缺个人,娘不是叫我自行决定吗?” 赵姨娘一笑,“也是也是。你安排的人才能叫人放心。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往那里放,学着素萝想着法勾引主子。” 说着话,又对陆菀宽慰道,“高辙哪里做的不好,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说他。他就是性子好了些,才叫旁人钻了空子。说一千道一万,便不能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伤了你们夫妻的感情。” 陆菀眼观鼻鼻观心,只淡淡道,“知道了。” 去了上房,陆绯也在。几个女人在一起说了些话,赵姨娘瞧着时机,便给了陆菀一个眼色,一道退出去了。 等出了房门,赵姨娘便道,“你这傻孩子,请安不过是走个流程,哪还能一直杵在哪里。便是别人不嫌弃,你不觉得无趣,不觉得饿?” 陆菀失笑,没想到赵姨娘说了这番话,便问道,“娘一向对此很敷衍?” 赵姨娘端着过来人的样子道,“我比你运气好些。我嫁给老爷时,老夫人已经去世了。是以没有受婆婆的刁难。便是现在的夫人,与你一样是皇室中人,没有明着面与我计较过。你如今不同了,上有婆婆呢,又是你的姨母,总归是要低一头的。但你别忘了自己娘家的身份,凡事敷衍过去,也没人敢说的。” 陆菀受教似的点点头。 两个人出了院子,便瞧见一个白头发的老者匆匆往前去了。前头的刘妈妈看见了赵姨娘和陆菀也只是遥遥的行了礼。 待人走远了,见赵姨娘笑了一下。 陆菀猜她定是知道些什么,便问道,“那是谁?” 赵姨娘就等着陆菀问呢。就怕她修的佛系性子什么也不问。实则已经入了定国公府,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不想着害人,也得学着防人。 赵姨娘拉着陆菀到了水榭处的一处亭子里。 那里是全府景致最好的地方,而前头正好也是高辙的书房。他窗户开着,能瞧见他握着书卷,正在读书。 赵姨娘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她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这才道,“那人啊,是个大夫。” 陆菀问道,“是谁病了?” 赵姨娘道,“没有谁病了,是你那姐姐生不出孩子来。” 陆菀奇道,“这事本就是顺其自然,没见着大哥大嫂着急呀?”便是那宋玫,也从未流露催促子嗣的神情来。 陆菀再看一眼赵姨娘颇有深意的笑,便明白过来了。 以前可以不急,但现在不能不急了。毕竟她嫁进来了。若是叫她这个庶出公子的媳妇先有了孩子,态势便不一样了。尤其她尊贵的出身。 陆菀不去争不去抢,可总会有人把她当着假想敌,以为她会争,她会抢。 赵姨娘又道,“他不是头一次来了。这事也不全是因为你。你姐姐嫁过来也有三年了,一直没有身孕。从去年开始,便断断续续的瞧大夫。可瞧了那么久,还是没反应。去年年底时,老爷便动了给世子房里塞人的想法。可是被世子给拒了。老爷为此发了很大的火,好在是夫人给劝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有了隔阂,世子年初就派人出去打点了。要去湖广一带当官呢。这一去,最起码上任三年才能调回来。你说你姐姐该不该跟着去?若不去,三年不要孩子了?” 陆菀反应过来,问道,“就是那王老婆子的儿子帮着去打点了?” 赵姨娘点头。 高启去湖广一带当官实则是个美差,到时候带着功绩回来,履历便又不一样了。到时候入了朝堂,平步青云,的确是很好的一条路子。 上一世,高启便是在上任的路上,遇到了大风,落入水中淹死了。尸体寻了好些日子才寻到,等寻到的时候,已经发肿腐烂,辨不出来了。 陆菀喃喃道,“除了湖广两地,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赵姨娘道,“哪还有更好的地方?老爷又不傻,能让自己儿子去更好的地方会不去吗?” 陆菀竟无言以对。 她道,“那姐姐还是赶紧怀上个孩子吧,也好……”也好日后有个念想。 陆菀忘不了在高启死后,陆绯形容枯槁的样子。 046 最坏的一种情形 赵姨娘惊得看向陆菀,想她还是单纯,念及姐妹之情。可是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哪有什么姐妹之情。便是夫妻之间,也是你算计来我算计去的。 赵姨娘也不急。反正如果陆绯真能怀上孩子早怀上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陆菀起身道,“我就不陪娘了,先回去了。” 赵姨娘自然不留她。 陆菀走了两步,又对赵姨娘道,“母亲的忧虑,现在娘倒也体会不到,我与夫君说好了,这两三年都不要孩子。” 赵姨娘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陆菀补充道,“夫君疼我年纪小,叫我晚几年再生。反正上有大哥,我们不着急的,娘,你说是不是?” 张姨母强行挤出一个笑,“你说得对。孩子的事情嘛,顺其自然就好了。” 陆菀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等走的远了,星辰憋了半天笑出声了。 陆菀白她一眼,道,“笑那么大声,当心叫她听到。” 星辰道,“小姐都敢这么说,奴婢还怕什么?小姐这话也太坏了。” 陆菀道,“我又没说假话,就是不要孩子。他们越想要的东西,还不敢明着说,那我就更不顺他们的意。” 星辰挑眉去看芍药,告诉她,跟着这样的主子多有面。挑眉的时候,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陆菀看她一眼道,“昨儿个去做贼了?黑眼圈这么重,涂了粉都没遮住。” 星辰垂了垂眼眸。 陆菀见她有事,便道,“有什么话便说。” 星辰嗫嚅道,“昨晚绿锦来了。” 陆菀脚下顿了一下,道,“她来做什么?” 今早就没见到绿锦,可想昨晚还是在高辙那处留下了。 说起来是她强要绿锦留下的,可她知道这个结果,还是觉得有些寒心。 星辰走前两步,到了陆菀跟前道,“绿锦一直在哭,说她委屈,哭得眼睛都肿了。” 陆菀看她一眼,道,“所以呢?让我把她再要回来?她昨晚不是已经在高辙那处留下来了吗?” 星辰凝视着她,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陆菀忍不住笑道,“看我做什么?觉得我绝情?” 星辰道,“奴婢不敢。可绿锦也是陪着小姐好几年的人了。方才奴婢还听着小姐希望大小姐生个孩子,明明嫡庶有别。” “她是我姐姐,不同的。”至少她的姐姐上一世就不曾害过她。 可她说完,再看星辰,便知她想的多了,又道,“不是什么血缘的关系,我待你怎么样,你该清楚的。” 星辰点头道,“就是知道小姐什么人,才更不解小姐为什么那样对绿锦。她若真的做错了什么,还请小姐明示,奴婢一定叫她改。绿锦她与奴婢一直伺候小姐,奴婢也拿她当姐姐的。” 话语已经有了哭腔。 陆菀看了看她,心肠软了下来。 她对星辰道,“其实我心很软的。绿锦那丫头光和你说有什么用,不知道和我多说两次?” 星辰立刻会意,笑道,“奴婢明白了,多谢小姐。” 待规规矩矩的扶着陆菀回了院子,便撒腿跑了。 陆菀失笑,见徐妈妈过来,神情凝重,吩咐芍药,“给小姐把燕窝端过来。” 陆菀问道,“妈妈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徐妈妈去掩了门,这才走回来,从袖中将那个小瓷瓶拿了出来。 陆菀一眼就认出来了,呼吸滞了一瞬。这东西怎么被徐妈妈给看到了? 陆菀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徐妈妈这个年纪的人,这东西许是打开来看一看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了。 陆菀脑袋耷拉了一下。 徐妈妈见她这神情,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拿到这瓷瓶时,想了好多种可能,最差最坏的都想了。更想过假装不知道。可她得对陆菀负责,她还年轻呢。所以纠结了许久,还是和陆菀摊牌了。 徐妈妈上前一把抓住陆菀的手,问道,“就是前天晚上?” 陆菀咬着嘴唇点头。 徐妈妈四肢百骸都被惊住,她强压住,让自己声音显得镇定点,“是谁?” 问出来,叫镇国公府把那人五马分尸了去。 陆菀却摇头道,“妈妈,我不能说。” 定北侯沈冽的身份太特殊,她不能说。多一个人都不安全。 徐妈妈没强求,道了声好,然后又问道,“事后喝了避子汤,还是办事的时候他用了羊肠衣?” 这是徐妈妈更关心的事情。 陆菀脑袋一懵。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避子汤她肯定没喝。 羊肠衣,他用了吗? 047 打算亲上加亲 王允办事效率极高,尤其是办沈冽的事情,他使出了吃奶的劲。 那陈康听说王允约他在酒楼吃酒,便知道定北侯府的事情成了。这京都没有人不知道,这王允和沈冽是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陈康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酒楼,进了包间,一见到王允和沈冽,心中便大喜。只面上还收敛着些,忙过去行了礼。 他无官职在身,自然是要对王允和沈冽行礼的。 待他坐下,便忙不迭的要邀功,试探性的问沈冽道,“那日的美人,侯爷可还满意?” 王允捧了茶杯,偷着乐。 沈冽嗯了一声道,“便是为了这美人的事情来找你。” 陈康假装客气的摆摆手,“侯爷不必客气。能让侯爷满意,也是我的一份荣耀。” 沈冽却慢条斯理的说道,“那美人跑了。” 陈康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忙坐正了问道,“怎么,跑,跑的?” 沈冽道,“就两条腿跑的。” 陈康,“……” 王允接了话茬,道,“找你来,便是问问当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胆敢抢一个民女来送给我……送给侯爷?” 陈康忙道,“这这这……就就就……” 王允被他弄急了,斥道,“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要不然,我可请你去大理寺坐一坐了。” 陈康冷汗涔涔,拿着衣袖去擦额头的汗,然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王允没去看沈冽的表情,只惊讶道,“你还真是自作聪明。亏你想得出来把侯爷的小姨子当礼物送过来。” 陈康讪讪一笑,道,“当时想着,便是侯爷不自己享用,那也是自己的小姨子,我让侯爷亲人团聚,也是好事一桩。” 陈康要给沈冽送美人,自然要投其所好。绞尽脑汁的物色时,打听到沈冽的亡妻还有个妹妹叫温暖暖,又正好踏破铁鞋无觅处,那温暖暖进了京都。喜欢姐姐,自然也会喜欢妹妹,再不济也是家人。陈康于是自作聪明的叫人把温暖暖绑了送到定北侯府去了。 王允气的直想拿巴掌扇他。 他此时才去看沈冽的神情。因这事情该怎么收场,还得看沈冽的意思。 沈冽十分冷淡的说道,“你先回去吧。” 陈康如蒙大赦,但走到门边,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我可否求侯爷办一件事?” 王允回道,“不能。” 陈康讪讪,又忍不住八卦的心,问道,“所以到底侯爷和您的小姨子有没有……” 王允忍无可忍,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只他知道分寸,正好砸在了他的脚边。陈康吓得忙出去了。 王允拂了一下衣摆,道,“竟还想着打听我哥的内宅之事。” 哼了一声,又问沈冽,“就她的妹妹,咱,还找吗?” 自知道了温蔓蔓背叛沈冽的事情,王允自觉的把嫂子的称呼改成了她。因他心里觉得那女人实在不配当自己的嫂子。 心里只觉得这世界真是小,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沈冽道,“不用找。她就在我府上。” 王允,“……” 懵了一下,王允才惊异道,“难不成那个蠢蛋搞错了?” 沈冽侧目看了王允,不愧是大理寺卿,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沈冽道,“那晚的人不是暖暖。” 王允道,“那我把那蠢蛋再抓回来问问。” “不必了。”沈冽阻止了王允,道,“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才把人给换了。而且照陈康的表现来说,他并不知情。” 王允皱眉道,“这么说来陈康也不知道那晚到底是谁?” 沈冽点头。 原以为找到陈康,事情就水到渠成的解决了,没想到反而更麻烦了。他突然灵光一现,道,“去问问你小姨子,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沈冽嗯了一声。 在陈康把事情讲完之后,沈冽便已经有了这个念头。 王允忙把他拉起来。 沈冽道,“做什么?” 王允道,“问人啊。” 沈冽拂开他的手,道,“饭点了,先吃饭。” 王允嘿了一声,道,“敢情人在你府上,倒是不急了?” 沈冽没理他,吩咐小二上菜。 王允便问道,“你这小姨子,怎么好端端的来京都城了?” 沈冽道,“她如今无依无靠,来投奔我的。” 王允啧啧道,“小姨子和姐夫,令人遐想万千啊。” 沈冽睨了他一眼,道,“我是打算把她说给你的,亲上加亲。” 王允,“……” 048 我谁也没看见 沈冽乘了马车到了侯府门口,瞧着王允抬了屁股也要跟着下车。 沈冽睨了他一眼,道,“你做什么?” 王允道,“我去你府上坐坐。” 沈冽却单手将他拦了,道,“不是说大理寺那边忙的很?” 王允道,“再忙也能腾出时间到哥这里坐坐。” 沈冽心知肚明,道,“我没功夫陪你。” 王允撇嘴。 沈冽道,“若有线索,必会告诉你。你且回去吧。” 王允想想也是。 但他对温暖暖比较好奇。好奇的其实是她的姐姐。沈冽这人的性子太凉薄了,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娶妻了。一直好奇温蔓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结果人没了。还是那样没的,按理说王允是该讨厌她的。可说到底还是好奇。 他想着从温暖暖身上找到点温蔓蔓的影子呢。 只沈冽现在不给这个机会。 来日方长。王允也没再说什么,只叮嘱道,“哥,你好好问。若要找人,我们再商议。” “嗯,去吧。”下车时,又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吃饭。” 王允一笑,道,“哥,我最注重一日三餐了,就是这活总熬夜,你早点过来帮我。” “再说。” 跳下马车,车帘放下。 沈冽举步进了侯府。到了屋中,迎上来的却是温暖暖。 她已经端来了温水,递来了毛巾,“姐夫洗把脸。” 沈冽将那毛巾接过来,擦了脸,温暖暖又拿了回去。随即拿过来一套衣服道,“姐夫换这套吧。我问过张妈了,说你平日里就爱穿这几套。颜色沉了些,但姐夫撑得起来。” 沈冽把外衫脱了,温暖暖要过来给他穿上衣服,却被他直接拿了过来,然后自己套上。 温暖暖也不觉得尴尬,又替他倒了茶水,问道,“姐夫中午用过饭了吗?若没用,这就去准备。” 沈冽道,“用过了。” 温暖暖便又自己说道,“张妈叫我不用等姐夫,所以早早用过了。张妈待我极和善的,真好。” 沈冽淡淡应了一句,“嗯。” 温暖暖又在他跟前站了一会儿,便抄起他换下的衣服,道,“我去给姐夫洗衣裳吧。我在这府上总不能白吃白住着。何况张妈年纪大了,好些活不能叫她干了。” 沈冽道,“你把衣服放下,叫张妈来一趟。” “好。”温暖暖便搁下了衣服,去找了张妈。 一路上虽然赶着过来,但张妈又和温暖暖说了话。 等到了沈冽跟前,张妈便恭敬问道,“侯爷找老奴什么事?” 沈冽道,“下午便去集上买些暖暖要用的东西,还有,买几个丫鬟回来。” 张妈眉开眼笑,道,“早上便找小姐去了。她不愿,总说不能反客为主,这事还得侯爷你开口。老奴都与她说了,这事侯爷不管的。这孩子实心肠,非不肯。” 温暖暖忙道,“本就是这个理。怎么被张妈说的,好像是我做错了似的?” 语气娇嗔,张妈妈乐开了花。 沈冽道,“就按我说的做。库房的银子若不够,便从送礼之中拿出些来,只拿了多少,都记上账。” “是。” 张妈正要拉着温暖暖出去,又见沈冽迟疑了一下,喊住了温暖暖,“暖暖,我有话要问你。” 张妈看了一眼温暖暖,自己先退出去了。 温暖暖柔声道,“姐夫有什么要问的?” 沈冽道,“你何时入得京都城?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事?” 温暖暖顿了一下,暗自心思已经百转千回,随即含羞带怯的说道,“不敢瞒姐夫,的确是遇到了一桩事。” “哦?” 温暖暖便道,“我于前日便进了城,原想着过来找姐夫,谁知道突然遇了歹人,竟将我敲晕了。等我醒来,被人绑着撞在一个麻袋里。许是姐姐在天之灵,路上与另一辆马车撞了,我从里面掉了出来,得以逃脱。” 沈冽抬眼看了一眼温暖暖,此时她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缘何没有与我提及此事?” 温暖暖道,“人言可畏,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而有损姐夫的声誉。是以这件事,我只好瞒下了。” 沈冽顿了一下,指尖敲击了几下桌面,这才问道,“你下了马车之后可曾看到旁人?” 温暖暖眼眸低垂,立刻想起了那昏迷的丫头。 她抬眼,摇摇头,“那时候是晚上,我看不清楚,加上害怕,只顾着先跑了。” 她观察着沈冽的神情,可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道,“知道了,你随张妈去吧。” “是,姐夫。” 049 记好这个日子 高辙在书房读书,绿锦在一旁给她研磨,偶尔抬头,痴痴的望一眼高辙。他穿着月牙色的衫子,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干净。 她不由的想起昨晚他的那个笑,心中又不自觉的感叹,她家姑爷笑起来真好看。 星辰走到了书房跟前,她看到绿锦的眼神,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总之她那眼神叫她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 星辰轻咳一声,高辙和绿锦同时看过来。 星辰便行了礼,“见过姑爷。” 高辙看是星辰,忙将书卷放下,问道,“可是菀菀叫你来的?” 星辰道,“奴婢是来找绿锦的,有几句话要对她说。” 高辙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道,“那去吧。若怕我偷听,我去里面。” 星辰笑道,“哪有奴婢嫌姑爷的道理。绿锦,咱们出去说吧。” “哦。” 绿锦跟着星辰到了外头。 星辰欢喜的拉起绿锦的手道,“我与小姐求过情了。你只要过去说些软话,就叫你回去了。” 绿锦却不似星辰那般激动,只问道,“小姐当真这么说?既然如此,为何当初非要我过来?” 星辰道,“许是和姑爷置气呢?你知道的,她一贯嘴硬心软的。走,咱们现在就去。” 星辰看到绿锦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星辰微愣。 绿锦退后一步,道,“姑爷答应留下我了,我如今回去便又是背叛姑爷了。小姐说过了,她是主子,姑爷也是主子。小姐身边已经有了芍药,不需要我了。” “绿锦,你这是在生小姐的气?” 绿锦自嘲的一笑,“我哪有这个资格?我们当奴婢的,不就是玩物一样,主子高兴了,赏,不高兴了,便一脚踢开了。” 星辰解释道,“小姐不同的。” 绿锦快速的说道,“她有何不同的?她与姑爷置气,就要把我放到这里来。她如今心软了,又叫我回去了?我绿锦算什么?她把我放在中间,让我里外都不是人,她考虑过我么?” 星辰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绿锦又对星辰道,“你回去吧。姑爷人很好,我不会吃亏的。你和芍药好好伺候小姐。那芍药看着不大机灵,小姐那处你多用心。若芍药教不好,叫小姐再换一个。” 星辰一句话到嘴边了,绿锦她还是关心陆菀的。但绿锦又笑了笑道,“瞧我,竟安排起主子的事情了。小姐是多有主意的人,哪里轮得着我?” 星辰还要去拉绿锦的手,总觉得她冲动了。但绿锦却已经退后两步道,“我不与你说了,我还得给姑爷研磨呢。姑爷一会儿要写字。” 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星辰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绿锦,终是走了。 高辙见星辰走了,绿锦垂着头在那默不作声的研磨。 高辙便回道,“怎么了?小姐妹之间闹口角了?” “奴婢没事。”绿锦抬脸摇头。 高辙皱了眉,道,“我光顾着读书却没发现,这眼睛怎么肿成了这样?快去拿个鸡蛋敷一敷。” 绿锦道,“奴婢还要伺候姑爷读书呢。” 高辙失笑道,“我读我的书,要人伺候做什么?你快下去敷一敷。” 绿锦含羞带怯的屈膝福身,声音也柔了几分,“是,姑爷。” 高辙又道,“快去吧,若叫菀菀看到,以为我亏待她的人呢。” 绿锦眼眸垂了垂,匆匆起身,转身走了。 星辰一路上念叨。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绿锦又不愿回来了。以前绿锦从没有说陆菀坏话的时候,两个人总是齐心协力的护着陆菀。因为陆菀也是这么护着他们的。他们在镇国公府,便是苏娟身边的人都不敢欺负他们一下,都忌惮着陆菀。 可如今…… 星辰又想起绿锦的眼神,忙晃晃头。绿锦的这些话断不能叫陆菀知道,免得她难过。 她一路到了院子,还没站稳,就被徐妈妈拉了进去。 陆菀和徐妈妈都盯着她。 星辰心虚,徐妈妈问道,“你可记得小姐上次来葵水是什么日子?” 星辰懵了一下,这才道,“是,是十三。” 陆菀去看徐妈妈,道,“我说吧,是十三。妈妈,你记错了。” 徐妈妈道,“老糊涂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星辰道,“今日是初七了。” 徐妈妈去看陆菀,道,“那就还有六天。” 陆菀也缩了一下脖子,道,“还有六天。” 徐妈妈吩咐道,“这日子大家都记好了,尤其是星辰,一定要替小姐记好了。” 050 一定要找到她 张妈支了银子,又记了账,带着温蔓蔓出了府。 路上温暖暖问道,“府上的事情都是你和老张一起办?” 张妈道,“侯府就那么些人,我和老张倒是想轻松些,无奈没人可以仰仗。” 温暖暖便道,“我认识几个字,日后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尽管找我。” 张妈欢喜道,“小姐读过书呢?那真是太好了。就当家的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侯爷硬逼着学下的。当家的那时候天天愁的薅头发,这不,头顶秃了一大块了。” 温暖暖笑道,“老张年纪大了,姐夫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张妈摆摆手,“是我们想替侯爷做点事。若老张不做,侯爷大约就不管了。但我们不能放任着侯府一点章法都没有。” 温暖暖深刻的认识到,这张妈和老张是沈冽极为信任的人。 她便问道,“我姐姐去世也有一年多了。侯爷身边一直没有旁的女人吗?看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姐姐也不放心呢。” 这话说到了张妈心坎里,她叹口气道,“你也瞧见了,侯爷就是这样。有个女人走进她心里不容易,可惜你姐姐福薄。” 温暖暖也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张妈拍拍温暖暖的手背,道,“是我老妈子多嘴,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的。” 温暖暖忙道,“没有的事。姐姐能嫁给姐夫,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只是这世上的旦夕祸福,谁也掌握不了的。” 张妈点点头,“难为你年纪小,还能想通这些。不过……”张妈话锋一转,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侯爷如今心里已经有人了。” 温暖暖一怔,小心问道,“有人了?是谁?” 张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有那么一个人。我瞧见了,天仙似的。只是,突然走了。侯爷正找着呢。” 温暖暖听得一头雾水,还想追问,却听张妈道,“侯爷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详细。总之人还没找到,也就先那么回事了。前面那里有铺子,咱们过去瞧瞧吧。” 温暖暖觉得张妈或许还提防着她,也没多问。 两个人买了不少东西,又买了四个年轻的丫鬟,东西太多,还是叫老张赶着马车过来装的。 等到了侯府,张妈带着人去转了一圈侯府,交代了一些事宜。 温暖暖知道沈冽在府上,一头扎进了厨房,不多久,便做了好几个菜端出来给沈冽送去了。张妈瞧见了赞叹不已,又交代身边的丫鬟,“这些事以后便是你们去做的了。不能由着小姐去做的。” 有个丫鬟问道,“那小姐是侯爷的什么人?妹妹还是女儿?” 张妈啐她一口道,“不知道就不要胡说。那是侯爷夫人的亲妹子,侯爷夫人虽然亡故了,但她还是侯爷夫人。她的妹子自然也是我们的小姐。” 丫鬟们忙屈膝应了。 温暖暖端着饭菜到了沈冽房中,沈冽刚在院中打了一套拳,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温蔓蔓进来时,他衣襟尚未系上。 温暖暖忙转过身去。 沈冽也闪过一丝尴尬。 以前在军中,都是男人,不必在意。回到侯府,唯一的女人便是张妈,都是自己母亲的年纪了,他更没在意。 他忙系了带子,瞧见温暖暖背对着,耳根子都红了。 沈冽道,“好了。” 温暖暖这才转过身来,脸还是红的。她低垂着头将饭菜端好,道,“新来了四个丫鬟,有一个肯定是要贴身伺候姐夫的。这方面,姐夫还得注意些。” “知道了。” 温暖暖又道,“今日买了些料子回来。饭后我给姐夫量一下尺寸,给姐夫做几套衣裳吧。” 沈冽举着筷子吃饭,回道,“不必了。” 温暖暖却道,“要入夏了,该做几套夏装的。” 沈冽抬眼看她道,“我的衣裳宫里做,过几日送过来。” 温暖暖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冽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道,“你在府里不必做这些。” 温暖暖柔声道,“谢姐夫。” 细细瞧了瞧沈冽,总觉得他不像是有喜欢女人的样子。许是张妈老糊涂了,在那乱想呢。 待温暖暖退下,沈冽晚上一人躺在床上时,不由想起了那一晚香艳的画面,身体便躁动的厉害。 那晚是他从未有过的身体愉悦。便是以前有温蔓蔓,房事也大多不尽兴。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人来说委实不正常。 沈冽坚定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她。 051 有关婚约的律法 早上,镇国公府就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春桃在陆菀院里喝茶,星辰和芍药在整理。 星辰道,“快要入夏了,还想着做夏装呢,夫人的料子就送过来了。还是夫人念着小姐。” 徐妈妈叮嘱道,“手上轻些,都是软烟罗,划破了可就不好了。” 星辰撇嘴道,“知道了。这料子年年都有的。”又对芍药炫耀道,“你没没过这么好的料子吧?” 芍药惊叹道,“真是又软又薄,那穿身上不相当于没穿吗?” 这话惹得院子里的人都一笑。 徐妈妈道,“一定又是宫里送来的。小姐来了定国公府,也该打点一下的。” 陆菀点头道,“听妈妈的。” 徐妈妈便道,“那就挑几匹给高夫人送过去,还有几匹给赵姨娘,自然也不能少了大小姐。” 虽是陈述,却是在问陆菀的意思。 陆菀道,“反正我也穿不完。妈妈看着办吧。还有多余的,给院子里的人也做几身。” 星辰忙拉着芍药福身子谢恩,然后又道,“小姐,书房那处还有绿锦呢……” 陆菀抬眼看她一眼道,“反正那么多,少一匹我也看不出来。” 星辰忙笑着屈膝,“小姐最好了。” 陆菀又问道,“昨儿个不是去找她了吗?回来了也没见你再提起过,可是她不愿回来?” 星辰眼神微闪,扯了谎,“没那回事。就是,就是姑爷书房不是没人么,就把绿锦先留下了。待姑爷买了新人,她就回来。” 陆菀只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星辰便挑了几匹给绿锦送去了,走时路上遇到一个人,对星辰打招呼。 “顺哥,你这是去哪里?” 顺哥名叫汪顺,是定国公府的守卫。 汪顺道,“正要去找少夫人呢,外头有人找,像是大理寺的人。” 星辰忙道,“我去瞧瞧。” 待到了门口,果然是个大理寺的人。倒不是什么麻烦,而是那人专门给了星辰一本书。 那人道,“先前你家少夫人叮嘱的,王大人叫我送过来。” “哦,那就有劳了。” 星辰拿着书便进了府。 手上还抱着布匹,便先去了绿锦了那处。 高辙去赵姨娘房中说话去了,星辰把布匹搁在桌子上,道,“小姐叫我专门送来给你的。” 绿锦看了一眼,道,“替我谢谢小姐。” 星辰道,“你自己去谢,我可不当这个传话的。我专门给你送过来,你也不给我一杯水喝?” 绿锦看了一眼星辰,去给她倒水。递过茶杯的时候,看到桌边还放了一本书,便问道,“怎么还有一本书?” 星辰接了水杯,道,“说是小姐脱大理寺的人送过来的。” 绿锦起疑,便拿去翻了一下。 只还没看的多清楚,就被星辰夺去了,道,“指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你怎么就翻起来了?” 绿锦哼了一声道,“我在你这里成笨手笨脚的人了?” 星辰意识到自己言语过分了些,便看着她,哄道,“是我错了。我也是替小姐着想嘛!” “得了,东西送到了,便回去吧。没事别总往这里跑,当心小姐也把你放到这里来。” 星辰抿了抿唇,总觉得绿锦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她拿着书卷走了。 绿锦却勾出一个冷笑。 书上的内容虽然没看清楚,可她看到了大晋有关婚姻的律例几个字。她当时和星辰跟在陆菀身边,陆菀有专门的老师教学,她逼着两个人也跟在身边读书认字。星辰贪玩,学的不比她多,总说认字没什么用。 可今日,绿锦却觉得这派上用场了。 陆菀好端端的看这些做什么? 没多久,高辙便回来,一眼就瞧见了桌子上的布匹。他看了看,道,“都是上好的料子。我猜猜,是菀菀送来给你的?” 绿锦惊异道,“姑爷如何知道的?奴婢还什么都没说呢。” 高辙笑道,“我方才在娘屋中,徐妈妈将布匹送过了,说是菀菀孝敬她的。我才知道,她各个房里都送了。娘直夸她贤惠得体呢。” 绿锦挤出来一个笑,道,“小姐自小生在福窝里,对这些向来不计较的。不过方才星辰过来,奴婢却看到她手边有本书。” 她偷偷看了一眼高辙的神情,继续道,“说是小姐专门托大理寺的人送来的,是关于大晋婚约的律例。” 高辙听后,怔住,果然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起那日陆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花厅的话。 高辙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052 对她做的还不够 高辙到院里的时候,陆菀正在和春桃,星辰芍药他们玩投壶游戏。 这是贵族女子家常玩的游戏。 春桃来送东西,看着时辰也不算早,陆菀便留着她在这里吃午饭了。陆菀心里也清楚,宋瑜明着来送东西,暗地里也是叫春桃来看看陆菀怎么样了。陆菀表现的活泼开心,春桃回去禀告了,宋瑜也能安心。 “小姐你又赢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星辰噘嘴,一脸哀怨的看着陆菀。 陆菀笑嘻嘻的,摊开手掌,“把银子拿出来,可别耍赖。” 星辰垂头丧气道,“奴婢的月银啊,都叫小姐给骗走了。” 院子里的人笑起来。 芍药刚加入进去,还比较腼腆,只在一边看个热闹。她第一个发现高辙,忙屈膝行礼,“公子来了?” 其他人也忙着行礼。 陆菀抬了抬眼皮,道,“继续玩,还想不想把输我的银子赢回去了?” 星辰给芍药春桃使眼色,带头道,“不玩了,不玩了,银子都叫小姐赢去了。再玩,连裤衩子都要输给小姐了。” 大家又笑起来,只高辙在,不免收敛了一些。 陆菀睨了一眼星辰,道,“小姑娘家的,口没遮拦,当心没人要。” 星辰撇嘴。 她是在陆菀跟前放肆惯了,又觉得高辙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也没太收敛。事实上,高辙也从不会因为这些事说她。 徐妈妈走过来道,“小姐额头都有汗了,玩到现在也该尽兴了,回屋歇一会儿,就该用午饭了。” 扶着陆菀进去的时候,又吩咐芍药,“没见到姑爷来了?还不赶紧奉茶?” 这话一出,高辙顺理成章的进了屋。 陆菀已经在榻上坐下,徐妈妈给她榨了鲜果汁。她一向贪凉,这种天就要喝些凉饮。 高辙看着她,她生活一向精致,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衣裳,仿佛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 她简简单单的不过喝着果汁,便像是一幅画似的,叫人赏心悦目。 星辰捂嘴偷笑一下,道,“姑爷看小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高辙尴尬的一笑。徐妈妈睨了一眼星辰,道,“带着芍药去看看厨房的桂花鸭做的如何了。那厨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小姐爱的味道。” “是。”星辰笑着看一眼高辙,拉着芍药一道走了。 高辙正要开口,就见陆菀把果汁搁下,对徐妈妈道,“不行了,我要去上一趟净房。” 徐妈妈道,“许是喝得多了。老奴扶着你过去。” 陆菀便与徐妈妈去净房了。 高辙却不由得勾了唇角。她在自己跟前直接说去净房的话呢,还是拿着自己当亲近的人的。 视线从后面的门收回来,不由得落在了榻上一本书上。 他起身走过去,打开来看了一眼。绿锦果真没有骗他,上面详细写下了大晋有关婚约的律法。比如男子如何能休妻,也说了夫妻之间如何能和离。 眸光不由得收紧。 原以为她当日不过说的是一句气话,可如今看来,她是认真了。她是打算要离开自己了吗? 净房处有了动静,高辙迅速将书放下,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待陆菀出来,往榻边走去,目光投向了那本书,封页像是被人动过了。 她看一眼高辙,问道,“你来,是与我有什么话说吗?” 他既看到了,或许此时是个不错的摊牌机会。 谁知道高辙只字不提那书的事情,只道,“我替娘过来给你道声谢。虽说是身在定国公府,但娘也没有用过那么好的料子。她高兴。” 陆菀道,“每年四季之处,皇帝舅舅都会叫人送料子过来。听说都是贡品。” 她这简单的话,就可知道宋瑜这位长公主地位尊贵。便是定国公府的夫人也是不及万分之一的。 陆菀过惯了好日子,这些对她来说不过都是稀疏平常。越是这样,高辙才醒悟,是他做的不够好,难怪她会生气。 高辙道,“快吃午饭了,我先走了。” 徐妈妈道,“姑爷不留下来吃吗?” 陆菀去看徐妈妈,“做了他的饭吗?” 徐妈妈颇为无语。 高辙道,“我回书房吃。” 说着已经起身要走,却被陆菀叫住了。 “高辙,你没别的和我说了?”陆菀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高辙看的痴了,好容易才移开了视线,回道,“没了。”多的要看他怎么做。 待高辙走了,陆菀跺脚,道,“他竟不提,气死我了。” 徐妈妈不明白。 053 这种事不好插嘴 用过了午饭,春桃便回镇国公府了。 陆菀和其他人在院子里闲闲走着。此时有丫鬟过来道,“世子夫人来了。” 陆菀和徐妈妈相互看一眼,道,“姐姐倒是头一次来我这里。” 徐妈妈道,“你送了东西,自是要来道声谢的。是进屋,还是?” 陆菀睨一眼跟前的石桌,道,“就在这里吧。叫芍药备些茶点。” “是。” 没一会儿,陆绯便过来了。 她衣着一贯的朴素,显得十分静雅。 “姐姐。”陆菀笑着唤她,微微福了身子。 陆绯朝她点头,由她引着在院子里坐下了。 “姐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在镇国公府的时候,陆菀性子活泼些,对谁都是笑嘻嘻的。相比较而言,陆绯自小就少言寡语,显得十分老成。 如今到了定国公府,陆菀脸上还是带着灿烂笑,她还是过得十分稳重。 陆菀眼睛里像是有星光似的,不自觉的会被她吸引。 因她身上的贵气是浑然天成,不需要任何修饰的。 陆绯浅浅一笑,道,“你送了料子过去,我代母亲,还有我自己来和你道谢。” 陆菀忙道,“自家姐妹,道什么谢?那里面本就是有你的料子,只是春桃一并送到了我这里。你真要谢,就回去谢母亲。” 陆绯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陆菀和她总走不近。以前陆菀也困惑过这个问题,徐妈妈告诉她,总归是嫡庶有别的。可陆菀不认同,因她与陆青又处的很好。 她觉得或许还是自己在陆绯跟前太耀眼了,所以她见到陆绯之后常收着自己。 陆菀招呼陆绯喝茶,又道,“姐姐找的大夫是京都城中有名的吗?” 陆菀清楚的看到陆绯捧着茶盏的动作滞了一下。 或许是自己多嘴了,可她已经说出口了。于是陆菀继续道,“不如找宫中的黄太医看一看吧。他是专门给后宫娘娘们号脉的,这方面医术极为高明。” 陆绯戳了一口茶,将那茶盏搁下,道,“多谢妹妹好意。我的身子在调理着,不必劳烦黄太医了。” 陆菀想起上一世的事,便又道,“姐姐早些把身子看好,与大哥有个孩子。听说大哥要去湖广一带当官了,姐姐要跟过去吗?” 陆绯道,“这事还没个定论,有待商榷。” 陆菀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听说姐姐已经调理了许久了,还是不见有孕。有没有叫大哥也看看?” 谁知道陆绯蹭的站了起来,看着陆菀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古生不出孩子都是女人的事情。你当着我的面编排我的夫君,你便是我的妹妹也不行。” 陆菀还要说什么,徐妈妈轻咳两声止了她,随即道,“大小姐莫生气,小姐也是关心大小姐。她一直盼着大小姐有个孩子呢。” 陆绯的神情缓和了一些,道,“我知道。只妹妹这话实在让人误会。你我虽为姐妹,可如今都是人妻,还是各自管好自己院里的事情比较好。我先告辞了。” “琳琅,我们走。” 待陆绯走了,陆菀抱怨道,“徐妈妈你怎么不让我说?本就可能是男人的问题,只是瞧一下,兴许好了呢?” 徐妈妈道,“便是知道也不能由小姐说出来。更何况,真要是男人家的问题,多伤了男人的颜面?这种事也只能悄悄处理了,哪有小姐这样明目张胆提出来的?” 陆菀撇嘴道,“我好心倒是办坏事了。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呢。” 徐妈妈道,“听老奴一句劝,大小姐说的没错,你们各自有各自的夫君呢。这种事不好插嘴的。” 陆菀只好应了。 陆绯心中有气,倒也能想通陆菀是为了她好。旁边的琳琅却气的脸都红了,忍不住对陆绯道,“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那些事情她都打听到了?这不是盯着世子夫人的吗?” 陆绯斥道,“菀菀不会做这种事情。” 琳琅道,“少夫人不做,这不是还有婆婆吗?何况如今嫡庶有别,少夫人改了心性也不一定。她说那些话,奴婢听了都气得慌。少夫人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出来的?便是拿着来嘲讽世子夫人的。” 陆绯道,“我与她姐妹一场,她断不会如此的。” 琳琅道,“以前是姐妹,如今却是妯娌。世子夫人不想想,若是她和二公子先有了孩子呢?少夫人今日许就是来探您的口风的。” 陆绯皱了皱眉,终斥道,“休要再胡说。” 054 拉着人一道八卦 下午,沈冽被景宁帝召到了宫中。 沈冽到时宋彻正在练字。 沈冽走过去,瞥了一眼那鬼画符一般的墨团,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景宁帝宋彻有个短板,那就是书法上的造诣太差。 偏他还好附庸风雅,非不要被那些文人抓了什么把柄,就疯狂练字。但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便是后天再努力也没有成效,景宁帝的字便是这其中一幢。 “你来啦?”宋彻扭头看他一眼,又蘸了墨,继续写。 沈冽嗯了一声,道,“皇上找微臣来有何事?” 宋彻写了两个字,问道,“你府里多了个女人?” 沈冽,“……” 他恭敬回道,“是亡妻之妹。” 宋彻道,“既然是亡妻的妹妹,也不好顶正妻的头衔,不如直接纳为侧夫人吧。” 沈冽,“……” 宋彻搁下笔,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字,问沈冽,“瞧瞧,朕的字是不是有长进了?” 沈冽道,“比微臣强些。” 宋彻揉成一团就朝沈冽砸过去,被沈冽稳稳的接入掌中。 宋彻哈哈一笑,道,“也就你敢和朕说实话。我问其他的大臣,无不敷衍赞美之词。” 沈冽回道,“你改天让他们在不知道是皇上所写的情况再评价,就能听到真话了。” 宋彻又是哈哈一笑,拉着沈冽到榻几前坐下,随即又继续了方才的话题,“朕方才的意见如何?” 沈冽道,“那是微臣亡妻的妹妹,便只是妹妹。” 宋彻大失所望道,“我以为你对她有意呢。” 沈冽道,“我打算将她许配给王允的。” 宋彻先是哦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这小子如意算盘打错了,他以为找我先下手为强就好了。” 沈冽扯了一下嘴角。 宋彻这么快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王允过来说的。为的就是不当这个接盘侠。 宋彻道,“你改天把她带过来给我瞧瞧,我一直好奇你那妻子长什么样。她怎么就得了你的青睐,要你娶她为妻了。或许能从她妹妹身上得到些答案。” 王允八卦,还拉着宋彻一道八卦。 沈冽语气听起来有些无语,“他们长得并不像,性格也相差许多,怕是要叫皇上失望了。” 宋彻摆摆手,“失望不失望的得见了再说。我说,你别这么小气。” 沈冽想扶额。 宋彻喝了一口茶,又道,“陈康的事情你管一下。” 沈冽去看宋彻。 宋彻道,“看我做什么?你知道的,他那个姐姐入宫封了贵人。结果她不知好歹的得罪了皇后。这事就是后宫的琐事,皇后将她罚了。我好歹得给皇后一些面子,便没有将人放出来。” 沈冽道,“所以皇上想讨好一下小舅子?” 宋彻睨了他一眼,道,“她找过我几回了,想给他这个弟弟谋个差事。我现在不好出面,你替我出面,随了她的愿。待她放出来,也能知道我没忘了她。” 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宋彻是个情种。但沈冽知道,宋彻绝情起来,谁的命都不会放在心上。他的发妻不就是那样死的么? 为了得到先帝丞相的支持,答应了要立他女儿为后,不惜手刃了自己的发妻,对外却让另一个妃嫔顶了包。他为自己的发妻哭了几回,闻者都叹他们的皇帝有情有义。 沈冽道,“知道了,这件事我去办。” 交给沈冽,宋彻十分放心,又道,“王允一直吵着他那里缺个帮手,想叫你去呢,你什么个意思?” 沈冽问道,“是不是去了大理寺,就不用管皇上的事情了?” 宋彻白他一眼,道,“你想得美。我身边也缺帮手,只我知道没法把你一直绑在身边。总之你两头跑跑吧。” 沈冽嘴角抽抽。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去了靶场。 沈冽和宋彻切磋了一下骑马射箭,待累了,这才停下来。宋彻敏锐的发现沈冽的射箭比之前差了许多。他心中生疑,却没问。 往回走时,宋彻对他道,“你那衣裳过几日就能送去了,我特意叫人做了几身明艳一些的。总穿着玄色像什么样子?” 沈冽只得嗯了一声。 待到了紫宸殿,沈冽突然道,“微臣向皇上借个人。” “你说。” “画师。” 055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定北侯府内,画师犯了难。 以前他都是照着宫里的头的美人画像。如今沈冽要他对着空气画美人着实为难她了。这定北侯言语实在是过于简陋了些。只说眼睛大些,眉毛细些,嘴巴小些,这种美人到大街上一抓能抓一大把,叫画师如何画出来? 折腾了一个下午,画师画了十几副,没有一副沈冽满意的。 看着直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 画师心里嘀咕,像就怪了。 可沈冽杀名在外,画师嘀咕归嘀咕,脑门都是汗。他是沈冽从皇上那借来的,若是差事没完成,定然要被责罚的。 画师想了想,还是道,“不如侯爷带小的去见一见那人,便是远远望一眼也行。” 沈冽瞥他一眼,但凡能见到,还需要他来画个鬼啊。 画师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小的再努努力,侯爷还能想到些什么吗?” 沈冽认真的想了一下,道,“她耳朵挺小的,耳垂也很小。” 画师,“……” 正在此时,一个眉目如画的妙龄女子,领着一个丫鬟走进了院子。不疾不徐,姿态优雅。 那女子浅浅一笑,道,“你也让人家歇一会儿。我瞧着都画了一下午了。” 温暖暖说着,身边的秋菊已经将茶点搁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画师小心去看沈冽,他不说话,自己不敢动。 温暖暖又看了一眼沈冽,道,“人家胳膊都酸了,如何能画出来?” 画师心想,这是侯府夫人?没听说定北侯回来之后娶妻了呀?不过看样子,就是个女主人的口吻啊。 画师笑道,“夫人,小的没事。以前给宫里头的娘娘们画,有时候要画一整天呢。” 温暖暖忙指出来,道,“我不是什么夫人,侯爷是我姐夫。” 画师忙告罪,“小的说错话了。” 沈冽道,“你先回去吧。” 是对画师说的。 画师忙颔首,开始收拾东西,道,“容小的回去好好想想,兴许明日便有法子画出侯爷心中所想了。” “明日不必来了。” 画师手下一顿,问道,“不画了?” “不画了。” 画师也不敢多问,忙收拾了东西,行了礼退出去了。 温暖暖端了茶送到沈冽跟前,余光瞥见了地上的画像。虽然各不相同,但却都是美人。 她不由想起了张妈的话,便假装随意的问道,“姐夫这让画师画的是谁?怎么听张妈说,有个女人来了侯府,又丢了?可是姐夫在这这个人?” “暖暖……”沈冽接过茶盏,盯着她。 温暖暖神色一滞,莫名慌了一下。 沈冽道,“你住在府里,想做什么都行,但我的事情少打听。” 温暖暖垂了垂眼眸,道,“是暖暖多嘴,惹姐夫生气了。” 再抬眸已经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也是想为姐夫做些事情。姐夫若想找人,我明日去大街上给姐夫寻去。” 话语间透着一股傻气。 沈冽道,“不必了。”喝了两口茶,道,“我晚上去大理寺,不在家用饭,你对张妈说一声。” “哦。”低声应了。 此时瞧见张妈小跑着过来,对沈冽道,“外头有人找侯爷,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 “陆青?” 张妈点头,“他说想拜见侯爷。” “带礼了吗?”沈冽问。 张妈回道,“一人一马,应当是没带礼。” 沈冽对这个镇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是有所耳闻,一副侠义心肠,不愿入朝为官,在这些贵公子当中十足是个另类。 送礼的,沈冽反而放心,收下就是,便是见个面也没什么。 不送礼的,便不是有求于他,而是要与他拉近关系,更可怕的就是来当朋友的。沈冽心知,宋彻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他回到京都,关系干净,与那些高门大户的贵人走的近了,是天子所忌讳的。 沈冽道,“叫老张回了他,就说我不在府上。若日后再来,再找理由推脱掉。” “是。” 说完,进屋,再出来已经换了身衣裳,准备去大理寺了。 他很快从大门出去,翻身上马的时候,突然转身,看到对面那棵树下,一人一马。 衣袂翻飞的青年郎君正看着他。 他竟还没走?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沈冽拒都拒了,还怕他知道做什么?随即夹了马肚,绝尘而去了。 056 手伸的长 第三天了,还有三天,徐妈妈深怕自己忘了,在墙上用石子划了一竖,这才出了屋子。 院子里头,陆菀斜斜的倚在椅子上看书,手边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茶点。 点心是高辙一早上去排队买的。天不亮就起来在人家铺子门口等着了。 高辙送过来,没见她,直接走了。 他送,陆菀便吃。 她一直喜欢吃这些甜食的。 徐妈妈带着芍药和星辰坐在一边学打络子。 星辰道,“姑爷有两日没来了吧?光留东西人跑了,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小姐吃人呢。” 芍药傻笑一下。 陆菀白她一眼,道,“再说,我就把你吃了。” 星辰道,“奴婢又不是唐僧,不好吃。” 陆菀哼哼一声,道,“不怕。剥了皮煮一煮就好了。” 星辰气的呼气,“小姐……” 陆菀得意的挑眉。 徐妈妈转了话题,道,“昨儿个夜里听说王老婆子的儿媳妇发动了,今儿个早上才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儿。” 陆菀喜欢孩子,知道鲜活的生命降世,她都觉得高兴。 陆菀道,“是喜事。按照习俗,是不是咱们也可以送点什么过去?” 星辰却不解道,“那王老婆子和素萝合起火来诬陷小姐呢,小姐怎么还要送礼去?” 陆菀道,“一码归一码,她这儿媳妇却是个憨厚老实的。其实儿子也本分,不然不能得大哥重用。” 星辰道,“那就怪了,怎么出了素萝母女那样的人?” 徐妈妈道,“一个藤上的瓜都还各不相同呢,何况是人。” 星辰觉得有道理。 徐妈妈又道,“不过听说那儿媳妇也挺可怜的。生孩子没有疼的不叫的,他们的院子虽然离得主人家的院子远了,可毕竟还是在一块。大约是府上怕她扰了主子们的休息,听说命人硬生生给她嘴里塞了布条不叫她叫出声。” 陆菀听着皱了眉。 星辰更是气道,“这是人做的事情么?都疼的要死了,还不让人叫。便是吵醒了又怎么样?” 徐妈妈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莫要在这里说了。” 陆菀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世道有人敢做,就有人能说。否则就别叫人知道做了什么。” 说着,又问徐妈妈,道,“她如今刚生产,可有人伺候?” 徐妈妈道,“她本身就是个下人,哪里有人照顾她。那王老婆子犯事也不是时候,哎。不过听说是高夫人叫她院子里的一个丫鬟多过去看看她。她儿媳妇原本也是高夫人院子里伺候的。” 陆菀道,“多去看看哪行?她现在离不了人的,更何况还有个孩子。” 徐妈妈听出陆菀话里的意思了,道,“一则,那是高夫人该说的事。二则,王老婆子毕竟对小姐做了那样的事情。小姐还是不要插手了。” 陆菀本来想让院子里的一个干杂活的丫头过去的,反正她院子里人多,少一个也无妨。听徐妈妈这么一说,也犹豫了。一则人家不一定领情,二则这事宋玫一定会知道,倒显得自己手伸得长多管闲事了。 徐妈妈劝道,“知道小姐心善。但不是什么事咱们都能管得。听说王平,就是她当家的,已经快回来了。他回来,就好了。” 陆菀只好点点头,因她的确不是什么救世主,这许多事情她想管也管不过来。 想了一下,还是叮嘱道,“礼多送一些,里头放些银子。有银子她也好办事。若院子里熬了什么汤汤水水的,盛出来一份给她送去。这总可以吧?” 徐妈妈一笑,“就按小姐说的办。” 正说着话,便见到府里管事的嬷嬷过来行礼,道,“今儿个在花厅吃饭。少夫人准备一下便过去吧。” 徐妈妈替陆菀回话,“知道了,有劳。” 那嬷嬷便转身走了。 定国公府与镇国公府一样,一家人偶尔坐在一起吃饭。除非是什么节日,否则便都听当家人的意思。 陆菀懒懒的动了动。徐妈妈道,“起来吧,换身衣裳再过去。” 陆菀撒娇道,“不想去,不饿。” 徐妈妈道,“吃几口也得去。这场合小姐可不能耍性子落下把柄。” 陆菀道,“我在家时,娘从不勉强我的。” 徐妈妈抄了双臂道,“不去也行,一会儿你婆婆来请,姑爷来请,大哥嫂子也来请,许是高夫人也得来请……” 陆菀赶紧举手投降,“我去还不行么?妈妈就会吓我。” 星辰捂着嘴憋笑。 057 猪油蒙了心 上房里头,陆绯来陪宋玫说话。 宋玫循例问道,“今日的药吃下了吗?” 陆绯道,“吃了。” 宋玫又问道,“这次的药吃了可有什么不适?” 陆绯回道,“没有。” 宋玫安心的叹了口气。 因先前有个江湖郎中来看了,给她开了药。结果陆绯的月事彻底乱了,血流不止,在床上疼的下不来床。这事把宋玫都给吓坏了。 为这事,高启和宋玫生了好几天的气。好在是又请了大夫过来看了,身子才慢慢调了过来。 宋玫对这事也是怕了。怕自己儿媳妇有个什么好歹,更怕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反目。 宋玫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儿媳妇,她样样都好,眉眼迤逦,孝敬公婆,温雅贤惠,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儿媳妇了,叫她这个婆婆十分省心。只有一点不好,偏偏这一点还是最重要的,就是她一直不能给高家的嫡长子生个孩子。 宋玫在这一点上不在陆绯跟前掩饰。 她道,“等这阵子把身子调理好了,兴许就能怀上了。若高启要去湖广一带当官,你也跟着去就是了。” 陆绯忙道,“我若去了,谁帮着娘一道打理中馈?” 宋玫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与高启才是我最关心的大事。” 叫她跟着去,自然也是为了赶紧怀上孩子。否则高启去个两年三年的,陆绯怎么怀孩子? 陆绯心里压力很大,只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不敢对任何人抱怨。便是那药再苦,她也忍着都喝下了。 高启都不忍了,有次把她的药给倒了。陆绯她一声不吭,又叫人去熬了一碗。高启又气又心疼,晚上紧紧把陆绯搂在怀里。 行了房事,陆绯不叫他那么快退出来。 她一直都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婆婆说什么都是对的,丈夫说什么也是对的。只她生不出孩子,是错的。 可那日陆菀的话点醒了她。 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是在高启身上呢? 陆绯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她这话还不能和高启说,也不能和旁人说。唯一能说的便是她这个婆婆。她这个婆婆有时候对她严苛些,可她觉得她婆婆一直是站在她这边的。 陆绯犹豫了一下,对宋玫道,“娘,或许咱们让大夫也给夫君看一看,说不定……” 陆绯的话还没说完,宋玫一巴掌拍在了身边的榻几上。 她这个一向端庄自持的婆婆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陆绯心惊了一下,忙提了裙裾跪下来。 宋玫便指着她的头顶训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觉得你生不出孩子是高启的问题?” “自古以来生孩子都是女人的事情,高启那么康健,有谁听说过男人康健却不能叫女人受孕的?” “你这是被什么猪油蒙了心,竟说了这样的胡话?简直太叫我失望了。” 陆绯低着头由着宋玫训斥,不抬头也能猜到此时宋玫眼中充斥的汹涌怒意。 待宋玫训斥完了,陆绯才道,“娘教训的是,以后再不敢说这些话了。” 发完了火,宋玫一张脸还是冷冷的,道,“你就在这跪着好好反省,晚饭不必去花厅吃了。” “是。” 见陆绯低眉顺眼的不敢再说话,宋玫喝了一口刘妈妈递过来的凉茶,怒气才消了许多。 此时高启过来,他知道自家媳妇和母亲在一起,便想着过来一趟上房,和他们一道去花厅吃晚饭。谁知道到了上房,却发现自家媳妇正跪着,自己的母亲瞧着面色也很不好。 高启走过去也跪了下来。 宋玫一愣,道,“好端端的,你跪下做什么?” 高启道,“夫妻本为一体。不管是阿绯做了什么惹了娘不快,我这个当夫君替她赔罪。阿绯身子娇弱,儿子来替她跪,只求娘消消气。” 宋玫就这么一个儿子,见着他,自然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宋玫果然语气和善了许多,道,“你家媳妇说了些混话,我训斥过了。行了,两个人都起来吧。” 高启谢了宋玫,去扶陆绯起来。 陆绯抬眼看了一眼宋玫,终是由着高启扶着她起来了。 宋玫道,“衣裳脏了,去换一身再去花厅吃饭吧。” 高启便扶着陆绯出去了。路上高启问陆绯说了什么惹宋玫不快,陆绯却只字不提。高启也没再追问,只当是女人间的一些私话,大约是陆绯说的错了。 身后,刘妈妈却把琳琅叫住了。 058 气得她直咬手指 等琳琅回了话,刘妈妈又把话传到了宋玫耳朵里,这件事情才算是水落石出了。 刘妈妈道,“本就是自家姐妹,没想到少夫人竟对世子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安得是什么心?” 宋玫听了,只细细想了想,也没说话。 她起身道,“阿绯性子单纯,容易招人诓骗,你日后多提点些。” 刘妈妈忙应下。 宋玫便道,“走吧,去花厅。” 很快一家人都聚在了花厅,却独独不见陆绯。 入座时,陆菀便问了高启,“大哥,嫂子呢?” 高启回道,“她身子有些不适,不过来了。” 陆绯是知道的,上一世,之所以后来陆绯在高启意外去世后形容枯槁,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吃那些药所致的。 她担心陆绯是被药吃的,小声对高启道,“大哥,是药三分毒,再急,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高启怔了一下,点头道,“知道了,多谢弟妹提醒。” 宋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人在咬耳朵,便轻咳了一声。 高启与陆菀保持些距离,很快高辙过来,正好坐在了他与陆菀之间。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了饭,很快便散了。 高辙陪着陆菀走了一些路,不等陆菀自己赶,他自己要走,临走时,又不忘道,“你今日这衫子真好看,粉色极配你。” 陆菀还没回话呢,高辙却已经走了。 陆菀觉得高辙不大对劲。 她没细想,因她看到高启走过来了。 她还有话没和高启说完。 “大哥,一道走走吧,正好消消食。”陆菀说的顺理成章,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高启也不扭捏,笑道,“好。正愁晚上吃的多了。” 高启十分平易近人,与家中陆青差不多,是陆菀讨厌不起来的人。 走在园子里,因是晚上,又快入夏,已经有虫鸣声了。一阵一阵的,倒不闹人。 高启先开了口,道,“弟妹是又要和我说阿绯吃药的事情吗?我本也不赞同的,怕她吃坏了身子。可她不听我的,我也没法劝。她想生个孩子,本也不是什么错。我若强逼她,倒是我不对了。” 这话说的也有理。陆菀记着徐妈妈的话,各人管着各人的事情。 陆菀点头道,“我不劝啦。只是希望大嫂能保重好身体,在用药方面谨慎些罢了。” 高启道,“这话我一定放在心上。你是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陆菀顿了一下,道,“不是叫大哥离着水远一点吗?” 高启失笑道,“我哪里离着水近了?你是说园子里的小池塘?” 陆菀道,“谁说那个破池塘了。我说的是大哥去湖广一带当官的事情。” 高启笑意更甚,不曾想陆菀还真把这事当成事了。 他道,“只是去当官,离水远点就是了。” 陆菀却认真道,“大哥去要走水路吧,那边也到处都是湖啊河的,怎么离水远一点啊?大哥能当官的地方那么多,怎么偏要去那里啊。” 高启拿她话当孩子话,便也拿她当孩子哄,“那我去的时候走陆路,凡事有湖啊,河的,绕的远远地,总行了吧?” 陆菀发现和他说不通了。 她又不能直接和他说,他就是在上任的路上淹死的。气得她直咬自己手指。 高启好奇观察着跟前的陆菀,觉得她真是有趣极了。与陆绯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子。 陆菀想想还是作罢了,劝是劝不通了,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吧。 陆菀又道,“大哥身边有个叫王平的吧?” “是。”他这弟妹年纪小,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像是会说话的。 高启一直盼着有个妹妹,好好的宠着。结果没能如愿,如今来了个弟妹,高启便拿她当自己妹妹看了。 陆菀又道,“这王平有个媳妇,今早上生了个女儿,这事大哥知道吗?” 高启笑着点头,“已经有人来说过了。” 他好奇陆菀竟知道这些事情。 陆菀道,“她刚生了孩子,身边不能没人照顾的。这事大哥安排一下吧。” “你竟有这份心?”高启更觉得奇了。 陆菀眉目一挑,道,“怎么?那王老婆子和素萝合伙害我,我就该对他们身边的人赶尽杀绝?大哥这是怀疑我别有用心?” 高启忙摆手,笑道,“没这意思,弟妹别误会。这件事我是个男人不好过问,本来也打算叫阿绯去办的。偏她这几日身子不大好。” 两人说着话,却没在意,身后琳琅不远不近的跟着,把那些话都听进去了。 059 你这妹妹,心肠很好 那些话很快就传到了陆绯的耳朵里。 琳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道,“奴婢没有妄言一句,不信等世子回来,世子夫人去问一问。这少夫人到底怎么想的,竟不想世子去湖广当官。” “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琳琅走了,陆绯想了想这前后的事情。她竟信了陆菀的话,真的到宋玫跟前说了那么浑话。这大概就是陆菀想看到的吧? 陆绯只觉得寒心,她的妹妹为何这么对她? 正怔怔出神,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陆绯抬眼望过去,正对上高启温柔的眸子。 高启将她轻轻的揽了,道,“那药还是不要吃了,我怕伤了你的身子。” 陆绯道,“我知道夫君担心我。可这件事本就是有个过程。待调理好了,便苦尽甘来了。” 高启叹口气,他早知道劝不住的。 他又道,“过些日子我去上任,你先留在家里陪着母亲吧。” 陆绯一怔。 高启补充道,“不是不带你去。我先过去,一开始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等一切都妥当之后,再回来接你不迟。” 陆绯温柔的依偎在他怀中,道,“知道了,一切都听夫君的。”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陆绯便问道,“可要洗澡?我叫人去备水。” 高启点头。 陆绯起身,高启张开双臂,她替他脱下衣衫。 高启看了看自己温柔贤惠的妻子,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很好,若要再有个孩子就完美了。这样他的妻子也可以少受些罪了。 他收回神思,进净房之前,对陆绯道,“王平的媳妇生了,你安排个人过去照顾吧。” “知道了。” 高启又问,“你那妹妹,与王平媳妇有来往?” 陆绯摇头道,“她刚嫁过来,怎么会与她有什么来往?” 高启笑道,“那就是纯粹出于善心了。你这妹妹,心肠很好。” 说着便进了净房。 陆绯看着净房的门出了一会儿神,转身把琳琅叫进来了,“你安排个人去照顾王平的媳妇。” 琳琅道,“不是我们院子里的人,不好去插手吧?毕竟夫人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 琳琅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此时高启已经与她提了,她不能不办。斟酌了一下,对琳琅道,“你就找个人过去,不必一直看在那里,一日去几次就好。娘如果问起来,也有的说。她当家的是跟在世子身边的,她也算是咱们院里的人了。” 琳琅福了身子道,“奴婢这就去办。世子夫人真是心善。” 这话听得陆绯却觉得有些刺耳,只她也没说什么。 第二日徐妈妈去给王平媳妇送了一碗鸡汤,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生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是陆绯让来的。徐妈妈回到院子里便把这事告诉了陆菀,陆菀也安心了。 徐妈妈道,“这下可放心了?竟不想你和世子提了。” 陆菀道,“王平是大哥院子里的人,大哥出面顺理成章。我聪明吧?” 徐妈妈笑道,“看把你能的。” 到了晚上,小厨房给陆菀温了燕窝,陆菀又想起王平媳妇,又叫徐妈妈去送一碗,想了一下,便叫芍药去了。毕竟天黑了,路不好走,徐妈妈别磕着了。 陆菀和徐妈妈还有星辰正有说有笑呢,尤其是星辰提到,公子最近身上好像有股子膻味,屋子里都笑开了。关上门来,谁都敢编排的。 芍药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出事了,王平媳妇晕过去了,还一直流血流血。” 陆菀从榻上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找大夫了吗?” 芍药道,“没有。她屋子里根本没人。奴婢一时也找不到人,只好先告诉少夫人了。” 陆菀惊异,“怎么能没人呢?不是……”她赶紧去看徐妈妈道,“妈妈,这事严重吗?” 徐妈妈这种事情也知道的,她道,“许是产后没处理好,下面感染了。这不是小事,有因为这个没命的。” 陆菀赶紧从榻上下来,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吧。” 徐妈妈道,“这事得先告知世子去。” 陆菀道,“人命关天的事情,顾不得这些了。去了大哥院子里,说了,还得等他们拿主意,这都耽误多少时辰了?” 星辰在一边道,“奴婢去找大夫。奴婢知道找谁帮忙。” “快去快去。” 待芍药出去了,陆菀对徐妈妈道,“咱们过去瞧瞧她。她一个人呢,肯定害怕死了。还有孩子,也没人管呢。” 徐妈妈点头。 060 累死了 等到了王平媳妇的小院子里,陆菀都惊呆了。 王平媳妇跌倒在床边,孩子在一边的摇床里面哭得撕心裂肺。 陆菀忙要去扶王平媳妇,还是被徐妈妈止了。 “小姐去抱孩子,这里老奴和芍药去。”毕竟有不少污秽东西,徐妈妈哪能让陆菀去上手。 陆菀点头,去摇床里抱了孩子。 徐妈妈和芍药将王平媳妇扶着在床上躺下了。她此时意识模糊,已经看不清楚人,说不了话了。 徐妈妈叫芍药先给她倒了杯水喂着她喝下。她又吩咐芍药去找几件她的衣服过来,一会儿身上的裤子是肯定都不能穿了。 徐妈妈走到陆菀身边道,“我们能做的有限,只能等大夫来了。”又看了一眼孩子,心疼道,“这孩子是饿了。” 陆菀道,“那给她弄点吃的呀。” 徐妈妈道,“孩子这么小,只能吃奶。府里头没有乳娘,这事倒不好办了。” 陆菀看着那孩子心疼不已,只好抱着哄着。 终于星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长的大夫。不仅有大夫,后头竟还有个妇人。那妇人体态丰腴,尤其是胸前大的吓人。 徐妈妈一看就懂了,眼前一亮,道,“星辰,你竟知道找个乳娘来。” 陆菀不由看过去喜道,“这是乳娘?” 徐妈妈点头。 陆菀夸赞道,“星辰,你立功了。” 星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也只是一时想起来了。还是顺哥找到的人。说是他家隔壁嫂子,正好也生了孩子。要立功的话也是顺哥。” 陆菀道,“论功行赏的事情后面再说。先叫孩子吃奶吧。” 徐妈妈带着大夫给王平媳妇看病,这边妇人给孩子喂了奶。 大夫看过之后,开了药,又对徐妈妈道,“好在是发现的及时,晚几日怕命都保住了。没见过这么对产妇的,太不注意了。” 徐妈妈和陆菀相互看了一眼。 徐妈妈对他道,“是我们照顾不周。劳烦大夫了。”又专门给多了一些银子。 陆菀对星辰道,“还得劳烦你那顺哥跑腿去抓药。她今日是一定要喝了药才行的。” 星辰点头,“奴婢去说。顺哥腿脚快,不耽误。” 说着便出去了。 那妇人给孩子喂了奶,知道陆菀是个贵人,腼腆的行了礼。 孩子吃饱了,撇撇嘴,很满足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陆菀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又对妇人道,“她这几日用药呢,怕是不好喂奶了。你若是方便,每日过来几趟给孩子喂奶。不会亏待你的。” 徐妈妈赶紧把银子给奉上了。 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抵得上她当家的一年的工钱了。忙不迭的答应了,道,“我这几日一直在这给孩子喂奶都行。” 陆菀惊道,“你家孩子不用吃了?” 妇人道,“我家孩子九个月了,吃不吃都可以的。何况我奶水足,提前挤出来留在家中便好了。” 陆菀更觉得惊奇了,还能这样做。 因她以前看到过苏娟的那个儿子,也就是她的弟弟陆松小时候请的那个乳娘奶水就不足。后来又换了一个。 徐妈妈道,“孩子一天要吃好几顿的。她这样也算稳妥。”又对妇人道,“放心,过不了几日的。等孩子母亲好了,你便可以回去了。” 妇人笑道,“没事的,没事的。” 汪顺又跑了一趟,因这里是内宅,他不好进来。把药给了星辰便走了。 星辰与芍药一起煎了药,喂着王平媳妇喝下了,又给她换了干净裤子。 王平媳妇喝下药,呼吸明显平稳了。 徐妈妈看时辰不早了,对陆菀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陆菀道,“这里留个人照顾着吧。” 徐妈妈道,“叫星辰留下了,明日一早叫人过来替她。” 陆菀道,“她一个人可以吗?这样吧,咱们把孩子带回去吧。明日等她醒来了,再把孩子送过来。” 徐妈妈想了一下终究是同意了。 也和那妇人说好了,明日一早就得过来。 回去的路上那孩子就睡着了,芍药和徐妈妈一起带她睡下。 忙了一番下来,再回到屋里,陆菀已经累瘫了。她倒没做什么体力活,只是精神上跟着高度紧张,反而更加的累。 她把鞋子一脱,就趴倒在床上。 徐妈妈过来道,“还得洗澡。” 陆菀拉过被子盖了头,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不洗了,累死了。明天的早饭也别叫我,我要睡觉。” 徐妈妈宠溺的一笑,由她去了。 061 关乎沈冽的下半身和下半生 在用画师把他想的那个画出来这条路上,已经行不通了。 沈冽晚上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要盯着帐顶看一会儿。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对一个女人,日思夜想,欲罢不能。 白天里,他从宫中回来,便去找王允。 王允把手头的案子一扔,拽着沈冽的手往外走。 沈冽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道,“好好说话就是。” 王允看他一眼,道,“哥,你还当我好龙阳?” 沈冽反问道,“不是吗?若不然,为何到现在连个新妇也没有?” 王允扶了额,道,“女人太麻烦。还是这些犯人好相处,不好好说话,尽管用刑就是了。语气绞尽了脑汁去想怎么找一个女人,倒不如想想怎么让一个犯人开口。” 沈冽一脚踢过去,“说谁呢?” 王允笑笑,“谁承认说的是谁。走,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王允神秘兮兮的拽着沈冽往外走。 沈冽便由着他了。 从马车上下来,沈冽抬眼一看,脚就转了方向。王允忙将他拦了,道,“哥,你这是去哪?” 沈冽皱眉道,“我不来这种地方。” 沈冽口中的这种地方,是青楼。京都城内最繁华的青楼。 沈冽其实是洁身自好的。 在北疆,军营之中,常年见不到一个女人。有时候带队出去,碰到了北疆的女子,便有底下的人拉着人家去躲到草堆里,帐篷里办事去。 他理解男人,所以不管,只别闹出事来就行。可他自己却从没做过。 王允道,“我就带你来试试。我总觉得你和我说的话太玄。兴许你现在已经好了。” 沈冽断然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王允抄手,“你在她之后又试过了?” 沈冽摇头。 王允道,“就是嘛。你先前和我说,就不行的时候,我就不信。总觉得你在北疆那边待久了,也是个土包子样,漂亮女人都没见到过的。这女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能让哥行的人绝不单单只是长了一张好皮囊。哥,你信我一回。” 沈冽在犹豫。 王允道,“万一人找不到呢?你打算一棵树上吊死?你怕不是那天的女人也是拿出来诓我的吧?” 男人到什么时候都是不愿服输的。 王允这话激到了沈冽。 用王允的话说,他还是得试一试才知道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不是唯一。 王允见沈冽已经动了心,便拽着他进去了。 王允干这个大理寺卿,形形色色的人都认识,各行各业的门道也都清楚。 他把沈冽推进一个房间,在外面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喝着茶,看着中间女子在翩翩起舞。 王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过了大约一刻钟,上面的门突然开了。出来的是沈冽。 这就结束了?他哥这速度也太快了。 忙不迭的跑过去,还没开口问,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 王允小心问道,“你把人怎么了?玩过了吗?” 沈冽睨了他一眼,凉凉道,“自己问去,我走了。” 推开王允,大步流星去了。 王允没好意思进去,他怕里头场景太香艳。倒是老鸨听到哭声先冲着进去了。等出来的时候,不满的看了一眼王允道,“你带的那位公子怕不是块石头吧?咱们香香可是这里头的翘楚了。还没有几个男人能一个时辰就想下她的床。” 王允,“……” 王允带沈冽去逛窑子,不求最美艳的,只求活最好的。可那女人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能降服沈冽,简直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彻底受到了冲击,气得她差点没悬一根绳子上吊。 王允瞥一眼老鸨,不怒自威,分明白面书生似的,却叫老鸨无端端生出一股凉意来。 “自己姑娘没本事,敢说我哥的坏话,你再试试。” 说完,拂了衣摆,走了。 老鸨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啐道,“毛病,都有毛病,呸!” 王允追出去,找到了沈冽,道,“哥,咱不气馁。不过我好奇,那女人都做了什么?” 沈冽没好气道,“在我身边绕老绕去,烦死了。” 王允不由得哈哈笑出来。 不过经过这事,王允也坚定了一个念想,那就是一定帮他哥找到这个女人。 这关乎着沈冽的下半身和下半生。 062 长得差强人意吧 两个人上了马车准备回府。路上王允保证了以后再也不拿这种事来试探沈冽了。又没皮没脸的拉着沈冽要去吃晚饭。 马车突然停下,车夫对沈冽道,“侯爷,像是暖暖小姐。” 这车夫是侯府的,自然是识得温暖暖的。 王允马上撩开车帘去看,很快就寻到了一个身影,叹道,“那就是她的妹妹啊。长得,差强人意吧。不过她在那干什么呢?” 沈冽已经透过车窗看到了温暖暖。 她手里拿着几张画像,逢过去的路上都问他们有没有见过。 “找人。” 王允问道,“找谁?” 沈冽道,“还能是谁?” 说完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他几步走到温暖暖跟前,看着她。 温暖暖看到是沈冽,忙柔声唤道,“姐夫。” “回去。” 温暖暖却道,“我再问问吧,兴许就能找到姐夫想找的人了。” 沈冽身后探出一颗脑袋,道,“小姑娘,你这几张画像都不一样的,找到人就怪了。” 温暖暖惊诧的看向王允。 王允站到了沈冽身边,乍一看,是个如玉如圭的翩翩公子。 沈冽道,“这是王允,大理寺卿。” 温暖暖福了身子,道,“见过王大人。” 王允道,“不必客气。你既叫我哥一声姐夫,日后叫我一声哥也是可以的。” 温暖暖去看沈冽,问他的意思。 沈冽却没理会,又道了一遍,“回去。” 温暖暖却执意道,“我都找了一天了,兴许再问一问就找到了。姐夫,你就让我再试试吧。” 王允惊叹道,“这么蠢的法子你竟能找一天?” 沈冽瞥一眼王允,王允自觉闭嘴。 沈冽道,“早说过了,这件事不用你管。这上面的画像都不对,你也找不到。” 温暖暖咬了咬嘴唇,眼中有泪,道,“我不过是想着能替姐夫做些事情,却不想,显得我这般愚钝。” 沈冽见她眼眸低垂,十分歉疚的模样,语气软了几分,道,“此事不怨你,你已尽力。” 王允在一旁故意补充道,“我哥的意思是人要量力而行。” 沈冽侧目。 王允只勾唇笑。 王允没和沈冽,温暖暖同坐一辆马车。 他说大理寺还有事情,他忙得很。 沈冽自然不留他,与温暖暖一道回府了。 等到了侯府,张妈便迎上来了。看着温暖暖便心疼的犹如自己的孩子,“你这傻孩子,怎么做出这样傻得事情来?老奴去找你偏偏还不肯回来。好在是被侯爷瞧见了,若不然还打算找个几天几夜的?” 温暖暖道,“替姐夫办事,不觉得累。我想遂了姐夫的心愿。” 张妈叹气道,“再想着帮侯爷也不能这样。可用过晚饭了?” 温暖暖摇摇头。 张妈更心疼了,道,“走走走,老奴给你弄吃的去。” 温暖暖扭头去看沈冽,问道,“姐夫用过晚饭了吗?” “我用过了。张妈,你照顾暖暖,我回屋了。” “侯爷放心。” 晚上张妈和老张在一个盆里洗脚。张妈念叨,“暖暖这个孩子是个实心肠的,人美丽温柔,年纪正好也相当。” 老张拿了擦脚布准备擦脚,张妈一把踩住了他的脚,道,“你再洗会儿,我话没说完呢。” 老张已经困了,道,“你没闻到洗脚水臭了?” 张妈拿擦脚布朝他脸上扔,道,“还不是你脚臭?” 老张嘿嘿笑笑,“就你不嫌弃我。” 因为买了丫鬟,又置办了好几个下人。老张不用每天都在沈冽院子里的小屋睡下了。他常能回来和张妈睡在一张床上,听她的呼声睡得很安心。 老张自己擦了脚,又拿起张妈的脚给她擦。张妈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被老张握着没抽出来,最后便同意了。她羞怯道,“怎么好端端的给我擦脚了?我的脚又不好看。” 女人家的脚是不能轻易叫人看到的,当然夫君除外。只张妈命苦,从小便干活,一双脚生的脚背很快又粗糙,她一直羞于在老张跟前把自己的脚露出来。 老张道,“好看,是最宝贝的脚。没有这双脚,咱们一家哪能过成这样?只是这双脚,跟着我,受苦了。” 说着,竟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吓得张妈把脚忙缩回来,结果动作太大,把老张踢倒在地上,打翻了洗脚水。 张妈一把年纪了,被老张的举动弄的老脸也臊得慌。 老张抹地时她道,“我方才的话没说完呢。” 老张问,“什么?” 张妈道,“我想给暖暖小姐说门亲。” 063 我媳妇全世界最好 第二日一早,孩子醒了就开始哭。徐妈妈让芍药赶紧抱着孩子去王平媳妇的院里去了。她也没叫醒陆菀,由着她继续睡。 高辙出门前过来看一眼陆菀,才知道她还没起。 徐妈妈便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高辙。 高辙听了也心有余悸,“幸亏有菀菀,不然便是一条人命。” 一面心中欢喜自己的妻子竟有这般菩萨心肠,不觉得便露出些洋洋得意来。这么美,又这么善良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呢。 高辙打算走,徐妈妈犹豫了一下,道,“姑爷,老奴有几句话要说。” 高辙忙道,“妈妈请说。” 徐妈妈道,“许是老奴多事了。只考虑小姐的身份,叫院子里的人在王平媳妇那照顾着总归不大好。姑爷不如……” 徐妈妈还没说完,高辙却已经会意,道,“妈妈放心,这事我来办。” 徐妈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姑爷去办,还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啊。” 高辙道,“妈妈误会了。此事我也不好出面,我想的是找娘去出面。她也算是大哥大嫂的长辈,她出面,这事也不复杂。” 徐妈妈颇感欣慰。高辙素来聪慧,这样处理的确更为稳妥。因徐妈妈到底是不太信任高启院子里的人了。不管那件事是谁去办的,总之是没拿王平媳妇放在心上的。 高辙觉得能为陆菀做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从院子里出来就直接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头有些疼,正靠在榻上,由着身边的丫鬟给她揉着头。 高辙过去请了安,又问道,“娘近日头疼的厉害?” 赵姨娘道,“老毛病了,过几日就好。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你媳妇呢?” 高辙坐下,说道,“她还睡着呢。” 不等赵姨娘问起,又继续道,“昨儿个府里出了事,菀菀受累了。”然后简短的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姨娘听完,倒没什么表情。 她年轻时候咋咋呼呼的,高远便喜欢她那性子才收了她的。年纪大了,便越发沉稳了,也学着喜怒不形于色了。 但高辙知道,他这个娘,心眼子多。 高辙假装不满道,“菀菀做了这等好事,娘不夸夸?” 赵姨娘微微抬了眼皮,道,“菀菀多优秀,我又不是第一日知道。夸她的话早就说完了,我又不像你,读书多,能变着法的夸。” 高辙道,“菀菀就是好,这世间最好。” 赵姨娘笑笑。 高辙便又道,“其实来找娘,是想叫娘出面。娘安排个丫头去专门照顾王平媳妇吧,旁人菀菀不放心。这两日王平也回来了,到时候兴许也用不着人了。” 赵姨娘看着高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来这事我们不该插手的。也是担心落人口实。不过,既然你家媳妇说了,娘照办就是。” 高辙欢喜道谢,“谢娘。” 赵姨娘浅浅笑着。 她这笑长年累月下来,自己能察觉到,和宋玫已经有几分相似了。便是定国公府的一位姨母,也叫人挑不出任何刺来。 高辙要走,却被赵姨娘叫住,问道,“你与菀菀圆房了没有?” 高辙脚下一顿,神情滞了一下,才道,“我这几日忙着读书呢。下半年就要秋闱了,不能耽误。” 赵姨娘被气到,头疼的更厉害。她看着自己儿子道,“读书和圆房有什么关系?你爹当年公务那么忙,不还没耽误和我生孩子么?” 高辙,“……” 赵姨娘不放心,压低声音问,“你与我说实话。是菀菀不愿意,还是你那方面不太行?” 高辙惊得睁大眼,道,“娘,你胡说什么?我康健的很。” 赵姨娘道,“那就是菀菀不愿意了。还是因为素萝的事情。我去劝劝吧。只我的话,她好像也不大听。” 赵姨娘其实觉得挺委屈的。在定国公府她永远低宋玫一头,可娶了个儿媳妇,偏偏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她还是低她一头。以至于有时候和陆菀说话时,她底气天然的不足了。 哎,面对儿媳妇竟还这样,真是憋屈。但想到为了儿子,这些也算不了什么了。 高辙道,“娘放心吧,我与菀菀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赵姨娘要拦他,没拦住。 扭头问身边的妈妈,道,“你有没有闻到,这屋子里一股子膻味。” 那妈妈一直有鼻塞的毛病。 她摇头道,“老奴没闻到。” 赵姨娘也不多说,道,“快拿香熏一熏,难闻死了。” 064 以后还能不能干坏事 赵姨娘出了面,王平媳妇院子里的事情便传出去了。 一时间陆菀救了王平媳妇的事情在定国公府便人尽皆知了。因王平媳妇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在这种尊卑十分有序的定国公府里,简直不能想象一个主子为着一个下人奔波忙碌。 陆菀在下人们之间树立起了威信。一种发自内心敬重的威信。 这实在不是陆菀的本意。 她在自己院子里抱着孩子玩呢,听着星辰在一边说道,“现在奴婢出了这个院子,许多人与奴婢打招呼。与一开始完全不同了。” 陆菀摸了摸孩子肉嘟嘟的脸,问道,“怎么以前别人不搭理你么?” 星辰歪着头道,“也不是。只是以前打招呼都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如今再打招呼,瞧着热情了许多,好像诚心了许多。” 陆菀道,“这你也能看出来?看样子是脑袋瓜变聪明了嘛!” 星辰嘟嘴道,“奴婢也没那么笨的。” 星辰觑着陆菀的脸色道,“小姐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不是答应了要论功行赏的吗?” 陆菀问道,“忘了什么?”语气却是带着哂然。 星辰跺脚道,“小姐惯会逗奴婢,明明知道奴婢指的是什么,偏还要问。” 陆菀笑道,“我知道归我知道,那也得你说出来,要是我猜错了呢?” 星辰没办法,嘟嘟囔囔道,“上次顺哥帮了大忙了,小姐也不赏人家。” 陆菀睨了一眼星辰,道,“呦,顺哥顺哥的,叫的倒是亲热。” 星辰被她逗得脸红了。 陆菀笑眯眯的问道,“我问你,这是你替他讨的赏,还是他借你的嘴来要的?” 星辰忙道,“是奴婢的意思。顺哥他一次也没提的,有一次碰到还专门问了王平媳妇怎么样了,是个热心肠的人。” 陆菀道,“知道了。银子我不管的,等妈妈回来,你去找她要,就说是我要给的。” 星辰福了身子,笑道,“谢小姐。”停了一下,又道,“奴婢私底下听到好些人讨论,说小姐简直就是个活菩萨。” 陆菀忙道,“我可当不起。原不过是想着帮个忙而已,谁知道被戴上了这么高的一顶帽子,那我以后还能不能干坏事啦?” 星辰捂嘴笑。 高辙从外面回来,回到书房洗了澡,换了衣裳,穿的是熏过香的衣裳。整个人十分清爽干净的来找陆菀。 刚到院子门口,便瞧见陆菀抱着孩子,一幅温馨的画面。 他听星辰说起过王平家的孩子经常被抱到这院里,只想着那边人手不够,抱过来待一会儿罢了。他从没把孩子和陆菀联系到一起去。因在他心中,陆菀还是个娇娇软软的孩子呢。 可此时看着陆菀脸上的神情,是他不曾见过的柔和。 他的眉目也温柔了几分,心中想着日后他若是和陆菀能有个孩子,一定疼他爱他,将世间最好的都给他。 还没来得及跨进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道,“见过二公子。” 高辙转头一看,这眉清目秀,目光却异常坚定的青年郎君便是王平。 高辙一喜,道,“王平,你回来啦?可去见过你媳妇了?你有女儿了。”又道,“我糊涂了,你一定已经回去过了。哪里也比不得自己媳妇重要。” 王平已经起身,恭敬道,“差事不敢耽误,先去见过世子,然后回了院子见了媳妇。” 高辙问道,“你媳妇怎么样了?就盼着你回来呢。” 王平神情歉疚道,“已经和媳妇告过罪。此时过来,是特意拜谢二公子和少夫人的。” 高辙会意,王平媳妇一定是把这几日的事情告诉过王平了。 高辙道,“那进去吧。你女儿正好也在这里。” 王平躬身,由着高辙先走进去。 陆菀转身时,先看到了高辙,再看到了王平。 陆菀道,“王平?” 王平跪下来行礼,“小的见过少夫人。” 高辙奇道,“菀菀你认得他?” 陆菀道,“不认得。不过这孩子长得随她爹,我猜的。” 高辙笑。 陆菀吸了一口气,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媳妇生孩子,没人在身边照顾,真是不行。” 王平道,“小的愧对媳妇。日后定当加倍补偿。” 陆菀看王平是个沉稳内敛的,心下放心,道,“起来吧。你是来抱孩子的吧?呶,给你。” 王平却不起,道,“小的是来给少夫人磕头,谢少夫人救命之恩的。若没有少夫人,媳妇的命便没了。” 一边说,重重的开始磕头。 065 也有不准的时候 每磕一次,便发出一声闷声。 陆菀忙止了他,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别说得这么严重。” 王平却还不起,又道,“小的刚回去,便听媳妇说了两件事。一是少夫人救她性命之事。二便是家母和妹妹之事。小的在这里也替妹妹和家母向少夫人请罪。” 陆菀问道,“你妹妹死了,你母亲也被赶出府,你竟不怪我?” 王平语气坚定,道,“媳妇已经说明了详情,实在是妹妹心术不正,才出此意外。此事与少夫人并无干系。小的若是非不分,也没脸面留在定国公府受着府上的恩情。” 陆菀抬眼,视线正好和高辙相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 陆菀眼睛移开,看向王平道,“不曾想你这般深明大义,大哥的眼光不错,留你在他身边做事。行了,既然回来了,赶紧把孩子抱走吧。你媳妇遭了不少罪,以后好好待她就是。” 王平点头,在这里不便久留,抱着孩子走了。 高辙走上前道,“你做了大好事,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夸你。” 陆菀道,“我听妈妈说了,后来院子里去的人是你安排的。听说将王平媳妇照顾的很好。” 高辙谦虚道,“只是帮衬一下你而已。” 见陆菀要进屋,便顺势要跟过去。 陆菀扭头看他一眼道,“你还有事?” 高辙脚步顿住,道,“就想与你说会儿话。” 陆菀道,“我没什么要说的。一会儿我打算去看一眼王平媳妇,没什么功夫。” 高辙殷勤道,“我陪你一起去。一直想去看看她的,无奈男女有别。” 陆菀不搭理他,走到软榻前,拿出一本册子看了看。高辙嘴角抽抽,她手中拿着的便是大理寺送过来的有关婚约的律法。 高辙脚下退后一步,道,“你忙着,我先走了。” 等高辙走了,星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茶,她笑道,“小姐又把姑爷欺负走了?一口茶都还没喝呢。” 陆菀抬了眼皮,道,“别浪费,你喝了吧。” 星辰无奈。 徐妈妈匆匆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平日里从不这么冒失,星辰忙扶住了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只见徐妈妈走到陆菀身侧紧张问道,“小姐今日身体没什么不适?” 陆菀摇头,“好得很啊。” 徐妈妈拍了大腿,道,“小姐,今儿个十三了。” 陆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了一会儿,才恍然,“啊,十三了。这事,也有不准的时候,晚几日也没什么的。” 徐妈妈问星辰,道,“小姐的葵水每月来的可准时?” 星辰道,“每月都挺准时的,就是十三。” 徐妈妈更担心了。 陆菀拉着她的手,道,“别担心。这段时日我心气不顺,这月事被影响也是常有的。妈妈这方面应该比我更懂才是。” 徐妈妈只点点头,内心却还是很不安。 她最担心的事情可千万不要来。 陆菀怕徐妈妈一直想着,便拉着她去了一趟王平家院子里。 王平媳妇还在坐月子,没出来。院子里王平一边抱孩子,一边扇着身边的小炉子。 陆菀见了,忙叫徐妈妈过去帮忙了。 “也不怕熏着孩子。” 王平见陆菀过来,忙要起身行礼,被陆菀止了。 他道,“媳妇正睡着,怕孩子闹。小的在给媳妇熬汤。” 陆菀左右看了一眼,道,“原来安排的小丫头呢?” 王平道,“叫她回去了。小的已经回来了,哪有叫人在这伺候的道理?” 陆菀看他一眼,道,“看着疼媳妇,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你毕竟是个男人,很多事情不如女儿家细腻的。更何况大哥那里你不用跑动了?” 王平道,“世子那里给了假,这段时间都不必过去,一直到媳妇出了月子。” 陆菀还是不放心。她想着反正她帮王平家的事情全府都知道了,她做这种好事,也不敢有人诟病。便对徐妈妈吩咐,叫院子里一个打杂的丫头过来,一直待到王平媳妇出月子。 进屋看了王平媳妇,精神好了许多。两口子执意求着陆菀给孩子起名字。陆菀推辞之下只好同意。想了想,便给孩子取了一个雅字。小名就叫丫丫,倒也谐音。 两口子道了谢。对孩子丫丫,丫丫的叫着。 待出来,又对徐妈妈道,“孩子也没什么东西,这两日给她打一把长命锁戴上。” “是。” 还不及到自己院中,陆菀便已经闻到了香味。她惊呼道,“桂花鸭!” 066 总算是来了 陆菀提了裙裾,一路小跑进了院子,进了屋,果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桂花鸭。 星辰正在一边摆碗筷,笑道,“小姐是狗鼻子吧?外面就听到小姐喊了。” 陆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道,“我这几日馋这口呢。就打算王平家的事情安心,回去尝一尝呢。” 星辰递过去筷子,道,“那小姐今日可以先一饱口福了。” 陆菀便坐了下来,也顾不得净手,便夹了一块到嘴里。闭着眼睛细细咀嚼一下,又细细品了一下,道,“唔,有七成那意思了,不过差着府里的手艺还有一点。这是哪位厨子做的?” 星辰眯着眼睛,神秘兮兮的笑着。 陆菀放下筷子道,“还不快说?” 星辰道,“还能有谁这么在意小姐的口味?自然是姑爷。” 陆菀怔了一下。 她才想起这几日高辙总是匆匆来一趟又走了,星辰说他身上一股子鸭膻味,原来…… 陆菀奇道,“他竟能做这个?你别诓我了,这道菜可不容易。” 星辰抬着下巴,说的真真的,“除了姑爷还能有谁?” “这些日子姑爷一头扎进那酒楼的厨房了,就差在那睡下了。没觉着公子黑了许多?天天在炉灶边烤着,能不黑才怪?” 实则这件事星辰早就知道了,一直帮高辙瞒着,便是等今日给陆菀一个惊喜。 陆菀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她是没想到高辙竟为了她这么用心的做一件事。要知道,高辙虽然是个庶出的公子,因定国公府人丁单薄,高辙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虽比不得她一个女子家,但高辙这些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的手怕是除了拿书写字,不曾干过别的活。 “越是出人意料,越是难能可贵。”徐妈妈走过来,给她布了菜,温言道,“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让他能做这些,可见心中小姐的地位。” 陆菀只吃饭,不说话。 星辰道,“姑爷花那么长的时间给小姐去买点心,连饭都顾不上吃。这一次,又是为了小姐喜欢的桂花鸭亲自去学了那么久。他方才送过来的时候,对奴婢说,以后菀菀就能常吃到了。傻笑着的样子透着的都是对小姐的宠爱呢。” 陆菀用筷子敲了一下盘子,道,“食不言寝不语。镇国公府学的规矩都忘了?” 星辰撇嘴。 还得徐妈妈来劝。她见陆菀吃的差不多了,又劝道,“小姐别倔了,素萝的事情过去许久了。姑爷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妈妈忘了还有那事?” 徐妈妈急得想去捂她的嘴。 陆菀笑道,“妈妈你真坏,不会想着正好把这事瞒过去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徐妈妈反问道,“那你还想怎么办?这事传出去,到底是谁最抬不起头来?自己的名声,镇国公府的名誉都不要了?” 陆菀撇撇嘴。 徐妈妈道,“依着老奴的想法,小姐和姑爷和好如初,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既往不咎。趁早圆房了吧。” “就不。万一怀孕了呢?” 徐妈妈被她气的要跺脚,还不敢大声说出来。 陆菀不逗她了,道,“知道妈妈是为了我好,我和高辙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的,妈妈不用操心。” 起身,陆菀的神情突然滞住,人也僵着不动了。 徐妈妈忙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菀哭丧着脸,道,“妈妈,我来葵水了。” 徐妈妈大喜,道,“总算是来了,来了就好啊。” 陆菀跟着徐妈妈费力的笑,“来了真好,是不是?” 徐妈妈直点头,扶着陆菀先坐下,然后吩咐星辰,“赶紧给小姐熬红糖水去。” 陆菀突然又和孩子一般嚎出来,“我不想来葵水啊,来了好疼。” 徐妈妈忙柔声安慰,也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星辰看着陆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跟演戏似的,也是一脸懵。 067 夫妻和睦令人安心 陆菀来月事向来是镇国公府的一件大事。 因她每次来月事,都疼的死去活来。动也不敢动,像只鹌鹑一样窝在榻上。这种事情旁人急也急不来,因是天生体质的问题。她来月事之后,宋瑜也叫宫里的太医过来瞧了,药也吃了,还是没什么用。 宋瑜也是这么个体质,待成了亲,生了孩子之后便逐渐缓解了。 因是晚上来的,头一夜倒还好。等到了第二日白天,那疼痛这才真的来了。 喝了红糖水,也只管一会儿。陆菀窝在榻上,小脸皱在一起。星辰隔着衣服给她轻轻揉着肚子。 陆菀抱怨道,“天底下女人为什么都要受这种痛?生孩子也是女人。男人怎么什么罪都不用受?” 徐妈妈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道,“小姐每来一回月事,就得问一回,如今可得到答案了?” 陆菀嗔道,“没有没有,要是有,也不至于疼成这样。我不敢小解,不敢放屁,不然和血崩似的。这天气一热,便更觉得闷气,身体哪里都不舒服。” 这话提醒徐妈妈了,她道,“我马上去问问可有冰块,稍微凉爽些就行,可不能放多的。” 陆菀点点头,有气无力道,“妈妈快去吧。” 待徐妈妈出去,陆菀问芍药,“芍药,你来过月事了吗?” 芍药点头,“奴婢年初刚来的。” 陆菀忙问道,“那你疼不疼?” 芍药摇摇头,“奴婢不疼,可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陆菀哀怨的嚎了一声。 星辰笑道,“奴婢几个都不疼,偏偏小姐疼,小姐就认了吧。” 陆菀去瞪星辰,“还说我是活菩萨呢,有这么对待活菩萨的么?” 星辰道,“兴许是渡劫来着。以后就能飞升成仙啦。” 陆菀拿脚去踢她,结果身下差点血崩了。 星辰故意去怪芍药,“你怎么能和小姐说实话呢。你得说你也疼,疼的很厉害。这样小姐心里才舒坦些。” 陆菀想踢她,却不敢动。 星辰得意的挑眉,连芍药也忍不住笑了。陆菀被他们气到了,只能干瞪眼,想着等她好了,再收拾这两个丫头。 不同陆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陆绯院子里便清冷许多。 因主子性子静,这院子里的人也跟着静起来。 陆绯正在给高启的衣裳熏香。高启喜欢她熏得香,淡淡的很好闻。高启就在旁边捧着书卷,偶尔抬眼看她,夫妻和睦,实在是令人心安。 外头有人道,“小的王平见过世子,夫人。” 陆绯放下手中的东西,由琳琅搀扶着到了外头。 因是陆绯提出来的,高启没动,由着陆绯出去了。 “你家媳妇怎么样了?”陆绯在院子里坐下,问道。 王平垂首回道,“身子逐渐在恢复,多谢世子夫人关心。” 陆绯抬眸给琳琅一个眼神。 琳琅便叫旁边的一个丫头走过来,另有一个丫头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陆绯道,“这丫头送到你院子里伺候。你那院子里光有你一人是不够的。还有这些东西,是我和世子的一点心意。” 王平抬眼看了一眼,随即插手道,“回世子夫人,院中人手已经够,不敢劳烦世子夫人再安排人。” 陆绯不好勉强,好在王平把东西收下了,行礼谢了恩。 待王平走了,陆绯想了想,问琳琅道,“他方才说了个再是不是?” 琳琅点头。 很快便出去打听了,没一会儿回来。 陆绯和高启正在用午饭,琳琅犹豫了一下没开口。 陆绯倒坦然,问道,“打听到什么尽管说就是。” 琳琅便道,“奴婢打听了。原是少夫人已经给了一个丫头在院子里伺候,是以王平没要世子安排的。还听说,王平回来,很快就去了少夫人院中,当众给少夫人磕头。不仅如此,孩子的名字也是叫少夫人给起的。” 前头的事情倒是说得过去,唯有起名字这件事。 陆绯看了一眼高启道,“孩子名字若真要旁人取,也该是夫君。毕竟王平是在你手底下做事的。” 高启却不以为然,道,“弟妹救了他们母女,叫恩人起个名字也是情理之中。这种事便不必计较了。” 陆绯便没有再提这件事,又问道,“夫君去上任的消息下来了吗?” 高启回道,“没那么快,还得等朝廷的批复。横竖也需要些时日,不过只是走个过场,事情已经是定下来了。” 陆绯微微垂首,心里期盼着,若是在他上任之前,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068 不成亲是对的 新裁剪的夏装都到了。不仅是温暖暖他们自己做的,还有宫里头给沈冽送来的。 张妈拿着看了,惊叹不已。果然宫里的手法就是不一样。 温暖暖道,“这衣裳得仔细洗了才能穿,不然不晓得经了几个人的手摸过了,脏得很。” 张妈眉开眼笑,道,“还是暖暖小姐仔细。叫秋菊去洗就好。” 温暖暖立刻道,“他们洗我哪放心,还得我自己来。” 张妈也不劝了。处的久了,一直客气,倒显得生分。 正想着,温暖暖拿了一件衫子在张妈身上比划上了。 张妈眯着眼笑道,“怎么还给老奴做了?” 温暖暖道,“张妈可是府里的大功臣,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张妈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张妈赧然笑道,“好看是好看,就是花了点,老奴这一把年纪了。” 温暖暖道,“张妈可不老,打扮打扮,也还是一枝花。” 温暖暖会说话,把张妈说的心里乐开了花。女人到什么年纪都还是爱美的,这是天性。 温暖暖又把给春花夏雨秋菊冬雪的夏装都拿了出来。她说道,“当时你们还没来,加上要顾着府上的开销,就先给你们一人一套。等晚些时候,再给你们做两套。” 丫鬟们有了新衣裳,各个开心的忙谢温暖暖,有嘴甜的,夸温暖暖人善心美。 温暖暖被夸得也十分高兴。 张妈见是个好时候,便打发了几个丫头去试衣服,然后拉着温暖暖到了屋中,给她斟了茶,道,“你来了之后,这府上有生气了许多,我这个老婆子也轻松了许多。” 温暖暖没喝茶,只道,“都是应当做的,张妈可千万别再和我客气了。” 张妈笑,越看温暖暖越喜欢,便多看了两眼。 温暖暖被她看的不大自在了,问道,“张妈可是有话对我说?” 张妈点点头,干笑了两声,这才道,“暖暖小姐年纪也不算小了,当然,老奴不是说你年纪大了哈。只是想着,也该再说门亲事的。” 温暖暖诧异道,“张妈是要给我说亲?” 张妈笑着点头,道,“放心,不让你嫁出去的,还在这府里。还和以前一样,你觉得好不好?” 温暖暖想了一下,便通了,娇羞的垂了头,露出玉白的颈子。 张妈暗自欢喜,虽说是吃过苦的,可也把自己的养的很好,这就是天生的了。 温暖暖道,“张妈这话也太直接了。怎么也要问问姐夫的意思的,何况我姐姐才过世一年多,总有些不妥的。” 张妈道,“侯爷不是这么不开明的人。更何况这事定下来,也没办法马上就办的,我那儿子最早也得年底才能回来一趟。” 温暖暖懵了一下,问道,“你儿子?” 张妈道,“是啊。把你说给我儿子,侯爷同意了,得告假才能回来的。你知道的,军纪严明,不得马虎的。” 温暖暖垂首,嘴角止不住的抽了好几回。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抬眸,此时已经眼中蓄泪,道,“张妈,你能将我说给你儿子,定是十分喜欢我的。只这份喜欢,我怕是要辜负了。” 张妈愁眉道,“为什么?孩子,你先别哭啊。” 温暖暖道,“我命苦,先前就被负心人辜负,心中对男人,对成亲便有些抵触。加上姐姐去世,我悲伤不能自已,更不愿成亲自己快活去。还有姐夫,长兄如父,也算是我的长辈了。姐夫一日不续弦,我哪有脸就想着自己成亲呢?总之暖暖谢过张妈一番好意了。你的儿子在边疆为大晋守着国土,令人敬佩敬仰的。他许是也想建功立业,不该早早叫他成亲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啊。若有缘,许是日后能相见。总之,一切随缘吧。” 张妈被温暖暖一番话直接绕进去了,觉得她不愿和自己儿子成亲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她反倒安慰了温暖暖,劝她不要多想,也不要再哭。 等出了院子,总觉得好像有些地方是不大对劲的。但她年纪大了,不等她想明白,就已经快把温暖暖说的话忘记了。 秋菊穿了新衣裳过来,原本四个人比过了,没分出高下。秋菊便想着到温暖暖跟前叫她看一看。谁知道秋菊刚过去,温暖暖重重拂了衣摆,将桌子上的一只茶杯给拂到了地上。 秋菊的新衣裳也被弄湿了。 温暖暖看也不看秋菊,直接进了卧房。 秋菊不知道温暖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只好蹲下来收拾。 069 实在是太丢人了 陆菀疼的睡着了。 因为疼,食欲便差了许多。更别说力气了。 好容易睡着了,徐妈妈让芍药和星辰轮流给她捶腿揉肚子。 徐妈妈觉着屋里凉了些,正要唤人把冰盆撤下去,却瞧见外面高辙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徐妈妈忙迎了上去,行了礼,声音却刻意压低了。 高辙也压低了声音,问道,“菀菀在休息?” 徐妈妈点点头,道,“来月事了,疼得厉害,终于睡下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回避了一下高辙的眼神。 高辙笑了笑,道,“早知道当时是妈妈说的托词。” 徐妈妈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微微欠了身子。 高辙把食盒递过去,道,“岳母说,菀菀到了月事的时候,便疼痛难忍,还吃不下东西。今日这点心倒是买对了。” 徐妈妈露出慈母笑,将食盒接过来,道,“劳姑爷费心了。” 女人家来葵水,家里男人都是避讳的。因都是污秽之物,讲究点的干脆还要分房睡。徐妈妈没想着高辙会进去,没想到他搓了搓手,要进去。 徐妈妈没拦。 等进去之后,高辙示意芍药起开。 他则是上前在凳子上坐下,用搓热的手握了陆菀的手,找到了一处穴位按了起来。 徐妈妈示意芍药和星辰下去歇着,她则是上前道,“姑爷这是在给小姐按穴位?” 高辙点头,手下动作未停,道,“岳母与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便专门去找人学了。虽说不能根治,但每次按过之后,疼痛会缓解许多。” 徐妈妈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高辙,道,“姑爷真是有心了。” 高辙腾出一只手将陆菀额头的碎发理了理,神情温柔。陆菀小脸还皱着,看了着实叫人心疼。 高辙看着陆菀,却是对徐妈妈道,“我细细想过了,之前定是做了什么事叫菀菀生气了。只我愚钝,不知从哪里改。便想着一切从头来过,拿着真心待她,不愁菀菀不被我感动。我喜她爱她,这一世认定了她,便不会改了。” “饶是她对我有诸多不满,我便尽量改,一直到她满意为止。为心爱之人,所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徐妈妈不由动容,道,“这番话姑爷该当着小姐的面说的。” 高辙轻笑,道,“不必如此刻意。我做了,她自能感受到。这话,待她醒了,妈妈也不必与她说。” 徐妈妈福了身子,然后退出去,留着小两口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陆菀醒过来,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她微微起身,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待一细看,原来是高辙。这人竟趴在她脚边睡着了。 他怎么来了? 再看屋内,并无旁人。 陆菀坐起身,撑着下巴看了看高辙。 他有极好看的眉眼,十分秀气,却又不显得阴柔。 夏日衫子薄,陆菀能看到他好看的喉结,还有好看的锁骨。 那个时候,她爱他慕他时,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肆无忌惮的调戏他,若他不穿衣服更好看。 高辙便一把把她抱起来到了床上,不穿衣服给她看。又在她耳边说羞羞的情话,与她做羞羞的事情。 那时候她真正的感觉到幸福过。 只这幸福昙花一现。 身下该换了。更重要的是,她想小解了。毕竟上午两大碗红糖水不是白喝的。 陆菀抬了自己的两条腿准备下地,这动作还是把高辙给吵醒了。 高辙惺忪着双眼立刻站起来,看着陆菀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帮你。” 陆菀讪讪一笑,道,“就是想去小解。其他人呢?” “徐妈妈下去歇着了,我扶你去净房。” 陆菀嘴巴张了张,实在是憋得难受,便由着高辙扶着她去了净房。 她都要脱裤子了,高辙还站着。 陆菀啐道,“还不出去?这是要看着我吗?” 高辙愣了一下,陆菀气的跺脚,“快出去,我都快尿身上了。” 高辙有些局促,慌忙出去了。等到了门口,又哑然失笑。 小夫妻间的这些日常,真是有趣? 高辙瞧见榻上已经被染了。 他不动神色的走到门口,星辰和芍药就在门口候着。他小声对二人说了。两个人手脚麻利的进屋。 等陆菀出来的时候,发现高辙不在屋内。星辰已经捧着干净的衣裳过来了,道,“小姐去换了吧,温水也备好了。” “你怎么……”没说完,便羞得捂了脸。 一定是高辙看见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070 一眼就记住了她 接下来几日,高辙每日过来,给她按穴道。陆菀自是拒绝的,可也知道高辙按过之后缓和了许多。高辙本就欠她的,她便受了。只私下又交代了星辰和芍药,在高辙按的时候,学着一些。下次便不必指望着高辙了。谁知道高辙一来,两个丫头手牵着手出去了,人影都没有,气的陆菀直磨牙。 后来才知道,那两个丫头收了高辙不少好处,陆菀直哼哼。两个家伙,竟还背叛她了。 好在是还有徐妈妈。可徐妈妈十分为难道,“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老不中用,老糊涂了,这种体力活不适合老奴。” 陆菀,“……” 跟蹲大牢似的,终于被释放出来,陆菀的月事宣告结束,她整个人神清气爽,走到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呼吸。 一边的星辰用胳膊肘碰一下芍药,“咱们小姐真有意思,来个月事,跟被大赦了一样。” 芍药道,“奴婢见过月事疼的,还没见过像少夫人这样疼的。少夫人真是遭罪了,幸亏有姑爷。” 星辰扬了一下下巴,道,“可不是么?偏偏小姐还不愿领情呢。” 正说着,徐妈妈从院子外头回来。她按照陆菀的吩咐给王平家孩子丫丫送了一些料子去。 回来的时候,见陆菀在院中,便上前道,“夫人叫人告诉小姐一声,说佳偶斋到了一批新的金银首饰,叫小姐先去选呢。” “真的?”当下也不耽误,吩咐星辰拿了衣裳换上。她正想出去走一走呢。 每每月事过后,她便十分怀念行动自如的自己,一定要出去转一圈的。 芍药还没去过佳偶斋,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出门时,星辰对芍药解释,那是个京都城内最有名气的首饰店。京都城内的豪门贵女都喜欢到里面选自己的首饰。因他里面总会不断推出好看的,精致的首饰来。 宋瑜是这佳偶斋的贵客,听闻这幕后的金主与宋瑜还有些渊源。是以,陆菀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优先去选择首饰的特权。原先她还小,等后来大了,容貌显现出来,佳偶斋更愿意将首饰让她先挑选佩戴。 因陆菀戴了,在京都城这么一转悠,那些东西便卖的多了。许多贵女都会争相模仿。 芍药心下感叹,主子们的生活果真不一般,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京都城的大街上繁华异常,马车在佳偶斋门口停下来,芍药和星辰先下了马车,又扶着陆菀下车。芙蓉面庞,引人侧目。 车夫牵着马车到旁边的巷子里去了。 陆菀一脚踏过门槛时,扭头对星辰道,“去拐角处那家买两壶梨花白去。” 星辰吓住了,道,“小姐又想喝酒了?妈妈出来的时候特地交代了,不让小姐做出格的事情。” 陆菀没好气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娘最喜这家梨花白,我给她带回去。” 星辰揉了揉脑袋,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陆菀道,“那还不去?” 星辰嘻嘻一笑,转身走了。 掌柜的见到陆菀过来,十分殷勤。 他这里生意好得很,进进出出的年轻女郎,亦或者一些贵妇络绎不绝。 陆菀到了里面的雅间,店小二上了茶点。 掌柜的便出去给她将新到的首饰端过来。谁知道陆菀正吃着茶点,却听到外面有些响动。 陆菀这屋子与外面不过是一门之隔,是以声音大点,便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女郎道,“你这掌柜的好不讲道理,我方才问你可还有别的款式,你说没有。那这些是什么?” 掌柜的客客气气的回道,“这些尚不卖,只给贵客先看的。” 女郎笑道,“你打开门做生意,这东西做好了就得卖,怎么还分了三六九等?有一件我已经瞧上了,今日非买不可。” 掌柜为难道,“这东西现在真的不能卖。这样,你再过个三五日过来,便都有了。” 女郎却不是很好商量,她道,“可是里头那位要买?这样,我也不叫你为难,我去与她说一说。你不要瞧不起人,我也不是全无身份之人。” 掌柜的忙点头,“来者都是客,不敢轻看小姐。只是这东西真的不能卖给小姐。” 那女郎没再听,已经推开门。 陆菀抬了眼皮瞧过去,是个妙龄女子,眉目倒有几分姿色,只少了些气韵,算不得上乘美人。 陆菀还不知进来的是温暖暖。 温暖暖亦是。 这是他们的头一次见面,温暖暖一眼就记住了她。 071 冤家路窄碰到沈冽了 温暖暖一眼看见陆菀,心中便觉得惊为天人。这人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女人看女人,更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来。女人虽说好妒,便是因为比她好的,才会生妒。 此时温暖暖看到她,女人的天性被激发出来,她嫉妒这份绝色。 但一看,妇人髻,原来是嫁做人妻了。 她心中哂然,那妒,又消退了几分。 温暖暖上前谦和有礼的道,“这位夫人,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瞧中了一件首饰,想买,夫人能否成全?” 陆菀将手中茶盏搁下,慢条斯理的问道,“你瞧中的是哪件?” 掌柜的将托盘端过来。温暖暖取了其中一个簪子,对陆菀道,“便是这一件。我觉得很衬我。” 说着,还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像是要给陆菀看一下,是真的很合适。 女人天生的胜负欲便表现了出来。 偏偏陆菀也是个女人,且她在容貌上,向来是胜券在握的那个。 陆菀撇嘴道,“确实不错。拿来我瞧瞧。” 温暖暖不明所以,只当她是真的要看看,便递了过去。 陆菀接过来,直接在插在了发间,假装不好意思的说道,“怎么办?我觉得更衬我呢。毕竟,你黑了些。” 温暖暖自认是比较白的了。可是比起陆菀来,便显得黑了。这人像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估计连太阳都不曾晒过,才能养的这么白。 陆菀打击的温暖暖无法反驳,只能暗自磨牙。 陆菀对掌柜的道,“这些东西我要慢慢挑选,不希望旁人打扰。”又对温暖暖道,“你也别着急,你喜欢的这支簪子,过几日一定有得卖。” 掌柜的对温暖暖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要不小姐再看看?” 温暖暖气的出去了。 等到了门口,又扭头看了一眼铺子,道,“她这人怎么这么跋扈?好像天底下的东西都是她一个人似的。” 一边的秋菊劝道,“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不如不惹这个麻烦吧。奴婢瞧着那簪子也就一般,她戴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温暖暖好受了些,道,“是吧?我就觉得她戴的不好看。”又道,“那簪子实则以前姐姐有一支的,我想买了给姐夫瞧瞧的。谁知道遇到个霸道之人。” 秋菊道,“小姐用心良苦了,侯爷若是知道一定会感动的。小姐也累了,不如到前面吃些东西吧。” 温暖暖嗯了一声,又心有不甘。她倒是想知道那跋扈之人到底是哪家的夫人。于是指着佳偶斋斜对面的一家茶馆说道,“咱们就去那里歇一会儿。” 两人便去茶馆坐下了。 而雅间内,陆菀见温暖暖一走,便将那簪子取下来了。 掌柜的十分羞愧道,“实在是没想到那位小姐会进来,扰了夫人的兴致。” 陆菀道,“也无妨。她的确过于不讲道理了,我算是替你教训她了。你呀,就是太好说话了。” 掌柜的笑道,“开门迎客,遇到这种难缠的客人也只能受着些了。” 陆菀却道,“开门做生意,也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我听你都好言说了几遍了,她还是不听。还直接推门进来,实在是无力。她当我这么好说话呢?” 掌柜的想起方才温暖暖的神情,也觉得大快人心。 他道,“天底下的客人都向夫人这么通情达理,这生意便好做了。” 陆菀一笑,对掌柜的道,“你这里的首饰我都要了。你都安排人做吧,这几日我换着戴,到处走一走。我把你客人气走了,也算是补偿了。” 掌柜的感激不尽,又不免担心道,“这小姐说自己也是有仰仗的,不会连累了夫人吧?” 陆菀扯了嘴角道,“管她是谁。” 她没久坐便打算走了,掌柜的将首饰都包好递到了芍药手上。二人出门的时候,星辰也正好提着酒回来了,嘴里抱怨道,“生意真好,奴婢排了好一会儿队呢。小姐这都已经选好了?” 陆菀笑道,“童叟无欺的好酒,自然很多人买。走,回府。” 她一抬眼,笑意便微微敛去。那斜对面,有双眼睛正看着她呢。 陆菀又不禁莞尔,那女子竟还没走。 陆菀本就不将她放在心上,眼睛刚要移开,突然见女子起身唤道,“姐夫……” 陆菀本能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心脏快跳出来了。 冤家路窄,竟叫她碰到沈冽了。 而此时,沈冽好像也向她看过来。 072 定北侯怎能来者不拒 沈冽没料到,他竟然又能看到那张脸。 饶是久经沙场,他还是在原地惊愣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脚已经动了,便要追过去。 可有人先抓住了他的手臂。又听哎呦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不长眼,将温暖暖撞了,她整个人直接扑到了沈冽的怀里。 等沈冽把她扶好站定时,再看过去,哪还有那倩影。 沈冽拨开跟前的人,疾步上前。四处寻了,却难寻芳踪了。 温暖暖追上来,不解的问道,“姐夫在找什么?” 那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他摇头道,“没什么。”又道,“你先回府去,我尚有些事情处理。” 交代完温暖暖,自己便自行走了。 陆菀坐在马车内,呼吸几乎快屏住了。好在是她反应快,马车又就在旁边的巷子里停着。在沈冽注意不到的时候,她快速跑到巷子里上了马车。 她也不敢往外看,只让星辰盯着马车后面会不会有人跟过来。星辰虽不大明白为什么陆菀突然变得这么紧张兮兮,但她还是照做了。 等马车驶出去很远,又不曾听星辰说有人跟过来,陆菀才道,“别看了,应该没事了。” 星辰在马车内坐定,问道,“小姐在怕谁?” 陆菀道,“一个坏人。” 她说着,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时间越久,她不仅没将那一晚的事情完全忘记,反而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越清晰,便在心底把沈冽骂了几百遍。 她是被人敲晕了送到定北侯府了,也被人下了药,无法控制自己了。可他沈冽呢,一个大男人,堂堂的定北侯,怎么就能来者不拒了? 关键,还不拒了好几回。 想到这些,陆菀就气的咬牙切齿,真是人面兽心。 偏偏还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不仅不能报复,还不敢叫他看见,真是憋屈死了。 想到这些,陆菀不由自主的去咬手指,一用力,把自己手指给咬疼了。 芍药不解的去看星辰,星辰抬手安抚她,眼神告诉她,兴许就是那什么,月事后遗症吧。 马车很快就到了镇国公府,陆菀收拾了一下心情,想着这不相干的人便不去想了,然后提着裙裾进了府。 到了上房从乔妈妈那里知道,宋瑜正睡着。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宋瑜贪凉,昨儿个多吃了些冰饮,闹了一夜的肚子,今早才好了,累的一直没起。 宋瑜便是嫁到了镇国公府也保留着自己的一份真性情,相比较于宋玫的端庄自持,陆菀觉得自己的母亲更可爱些。 以前未出阁的时候,母女两个躲在一起吃冰饮,被陆詹逮到了,宋瑜毫不犹豫推陆菀出去背锅,陆菀便撒娇,陆詹宠她,便不怪罪了。只每次都苦口婆心的劝阻,“别再吃了,吃多了闹肚子,怎么就不听呢。” 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陆菀叫星辰把梨花白给乔妈妈,又叮嘱她先收起来,等过些日子在拿出来给她喝。又饶有兴致的问乔妈妈,“这事我爹知道了没有?” 乔妈妈笑着道,“昨儿个老爷本来是留宿在苏姨娘那处的。夫人才大着胆子在屋里喝冰饮的。谁知道半夜老爷来了,夫人正在闹肚子,逮个正着,可想被老爷数落成什么样。横竖没有小姐顶罪了。” 陆菀对自己母亲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她哼一声道,“叫她被爹教训一回也无妨,下次便知道了。年纪大了,还这么贪凉,实在是该说的。” 乔妈妈叹气,道,“但愿老爷说了有用。” 陆菀额了一声,也不大确定,因宋瑜从来都不怵陆詹的。 宋瑜在睡着,陆菀也不能打扰,又问乔妈妈,“大哥在吗?” 乔妈妈道,“在呢。正在院子里教小少爷耍剑呢。” “我去瞧瞧。” 陆菀便动身去了陆青的院子。 走过去,果然看到陆青和苏娟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小弟陆松正在练剑。 小短腿一蹦一蹦的,胖乎乎的小手有模有样的把手中的木剑刺过去,看起来格外的有意思。 陆松八岁了,长相上随了陆詹,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以后是个英俊模样。只这腿,大概是随了他娘了。苏娟为此操碎了心,就怕孩子真的像她一样是个矮个子。 “三姐……”陆松转头看到陆菀,拿着剑,迈着小短腿欢喜的朝陆菀跑过来。 陆松很喜欢陆菀。小孩子最能知道谁对他真心,谁对他假意。 陆松拉着陆菀的手道,“三姐怎么不来看我?我都想姐姐了。” 073 看面相不是个好东西 陆菀捏一捏陆松的小脸,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怎么今日又回来了?”陆青也收了剑,接过来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额头的汗。 陆菀故意看他一眼道,“大哥,什么叫又?我回来,还得看人脸色呗?” 陆青爽朗的一笑,道,“没那个意思。” 陆松仰着小脸看陆菀说话,一旁的妈妈过来牵他的手,对陆菀和陆青道,“大公子,小姐,小少爷出了汗,老奴带他回去洗澡。” 陆菀点头,真心提醒道,“当心着些,这样最易着凉。” 妈妈点了头,把陆松手中的木剑递给了陆青院子里的人,然后牵着陆松的手出了院子。 小家伙还不舍得一步三回头看她。 陆菀笑着目送陆松消失在视线之中,然后看向陆青,道,“怎么想起来跟陆松练剑了?” 苏娟对陆松这个儿子宝贝的不行。加上这孩子本来就小,府里也都惯着他。像练剑这种很容易伤到他的行为,陆菀很难想象苏娟会同意。 陆青擦过脸,把帕子递给一边的丫鬟,自然的往院子里的石桌边去走,陆菀也跟了过去。只听陆青道,“他已经开始读书认字了。还太小,觉得累。我见他精神恹恹的,陪他玩一会儿。” 说着话,已经坐下来,提了茶壶倒了两杯凉茶。 抬眼便看到陆青手指有伤口,便道,“木剑是你做的?” 心中早有答案,又问道,“小娘同意了?” 陆青点头,“我同小娘说动动筋骨长个子。” 陆菀噗嗤笑出声,道,“真有你的。” 陆青把一杯凉茶递给陆菀,道,“天气逐渐热了,没事别在外跑,把你晒成小黑妞。” 陆菀想起不久前还数落一个人比她黑,顿觉有趣。嘴角噙着笑意,娇俏艳丽道,“我天生白,晒不黑。” 陆青笑道,“看把你能的。晒黑了,就该哭鼻子了。” 陆菀不满的撇嘴。 兄妹两个便随意闲聊起来。陆菀又说起了宋瑜昨夜闹肚子的事情,陆青原是早就知道了。早起给宋瑜抓了药。虽然不闹肚子了,但肠胃兴许有损,还是得吃药调理一下。 陆菀感激道,“家中有大哥,我方能安心。” 陆青道,“都是一家人,说的这么见外?我又不是捡来的。” 陆菀莞尔。 陆青又提起了当日他去侯府递拜帖一事,道,“我本来也不喜欢递这个东西。无奈这些地方规矩多。谁知道递了却不见,还说人不在府上。我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想到那侯爷也不肯多等一会儿,直接策马出去了。” 陆青说起当时种种,尤其是与沈冽眼神的一个交汇。沈冽从一开始微窘很快变成了坦然,在陆青看来,也不失为一种坦率。 陆菀撇撇嘴道,“不见就不见,还要扯谎,这是瞧不起谁?” 陆青乍觉陆菀对沈冽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他又道,“也不是瞧不起我。总要找个理由拒绝,这样谁也不难堪。” 陆菀反驳道,“既如此,怎么又要你看到他出府?分明就是嚣张高傲至极。” 陆青失笑道,“传言中他人是冷漠了些,可也没听说嚣张高傲的。你先前不是劝我与他结为好友的吗?我还打算再去会一会他呢。” “这种人不当朋友也罢。” 陆青奇道,“为何?” 陆菀支吾道,“就,别去了,看面相不是个好东西。” 陆青气道,“你见过他?” 陆菀眼神回避,道,“嗯,就远远看过那么一回。凶神恶煞的,不是好人。” 陆青不由笑出声,道,“他是个将军,手底下管着几十万人。这种人不能以好坏来评论的。若他能在战场上击溃敌人,还能将手下的人大部分都平安带回来,他就是天底下顶好的人了。可反过来说,他杀了那么多人,沾了那么多血,又算恶人了?” 陆菀耍赖道,“大哥,是他不对,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呢?” 陆青道,“他只是不见我,又不算什么。交朋友,本就论个志趣相投的,也不能强求。” 陆菀哼哼,道,“这种人,大哥不值当与他做朋友,掉价!” “阿嚏……”沈冽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莫不是大白天的有人在说他坏话?摸了摸鼻子,拂袖踏进了大理寺。 他在街上寻了一圈,没有找到朝思暮想之人,失落可想而知。可又难掩再看到她的欢喜。这说明人还在京都城内。 见到王允,开口便道,“我今日遇见她了。” 074 定国公府少夫人 “谁?”王允脑子懵了一下。 再看沈冽激动的神情,便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脑子,还能有谁?自然是我朝思暮想,欲罢不能之人。” 沈冽睨了他一眼。 王允一笑,道,“既找到了,那恭喜哥如愿了。” 沈冽盯着地面,没说话。 王允道,“人又没了?” 沈冽点头,“就那么一瞬,本以为能找到的,结果不见了。不过她,看到我了。且还认出我了。” 王允眨巴眨巴眼,问道,“所以呢?” 沈冽道,“我要找到她。” 王允拍胸脯,道,“我来帮哥。你把今日的事情详细与我说一下,什么都不要遗漏。就怕没线索,若有线索,找人如查案,便是我的强项了。” 沈冽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他将今日的情形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沈冽。 王允听完,问道,“所以说其实是温暖暖坏了哥的好事,要不然哥就可以……” 沈冽道,“不怪她。” 上一次碰面,沈冽就明显觉得王允对温暖暖有敌意。 他道,“王允,暖暖不是蔓蔓。” 王允撇嘴,“在我这都一样。姐姐背叛我哥,妹妹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沈冽看着他道,“她或许是我孩子的姨母。更何况一码归一码,蔓蔓之事与她无关。” 王允嘴巴张了张,沉默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才叹气道,“想到她姐对你做的事情,我心里不快活。我可以不针对她,别让我见着她就是了。” 沈冽刚要张嘴,王允转开了话题,道,“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找人吧。” 沈冽点头。 王允与他虽亲近,但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并不是那种可以被人左右的人。他们两个相处,并不强迫对方做什么,若愿做什么,也是心甘情愿。 王允和他再对了一遍大街上的细节,生怕有什么遗漏。 等整理完之后,王允皱着眉头在想。 最后他看着沈冽道,“这细节已经很多了,用我们的行话说,基本能破案了。” 沈冽,“……” 王允道,“哥安心回去等消息,给我几日排查一下。定能把我嫂子找出来。” 沈冽皱眉。可偏偏那一声嫂子竟让他有些舒坦。 待沈冽走了,王允便把手底下几个得力的人叫过来开始分工办事了。王允是个嘴巴极严的人,什么事都记在他的脑子里,他不愿,别人什么风都探不到。手底下的人只知道按照他吩咐去办事,实则主要目的是什么却一概不知。 王允正愁没有更多的线索呢。 给沈冽找人的事情他一直放在心上。前几日,他已经发挥他大理寺卿的优势,按照陈康提供的线索去马车相撞的那一带去查看了,排查了方圆几公里,问了许多人。 王允觉得,凡走过,必留痕迹。 的确有人碰巧看到了那个时间段有马车过去。但那条街也不是僻静之地,过去的马车倒也不少。王允小本子上记下了不少。只有些又被他划去了。 比如定国公府的马车,上面坐的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已经是定国公府的少夫人,就不会是。 这一次,王允又去佳偶斋附近的铺子里挨个问了一遍,按照沈冽的穿着描述,定然身份不一般。而那附近能让贵女们出入的也就那几间铺子,佳偶斋便是重中之重。 派出去的都是他的得力干将,办事效率可想而知。不出一日,底下的人把打听到的贵女的身份在册子上记录下来了呈给了王允。 王允一人在屋中,屏退了其他人。把烛火移近些,在案上好好比对了一下,就怕有什么遗漏。他办案至今,就没这么紧张过。 到最后,果然上面有个名字却和小本子上的重合了。 定国公府少夫人。 王允嘴角抽抽,觉得脑壳疼。 王允摸摸脑袋,又把上面的名字好好再比对了一下,然后还是那个名字。 定国公府少夫人,陆菀。 不至于那么巧吧? 075 这几日还是安分点 陆菀选了发簪戴了,又穿了新裁的夏装,不过是去了一趟上房给宋玫请安,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正好轮到高远休沐,也在上房。等陆菀走了,高远感叹道,“高辙媳妇真是生的标致,穿的红红艳艳的,也不俗,觉得这院子都有生气了。” 又对宋玫道,“高启媳妇平日就穿的素了些。他们不是姐妹么,私下怎么也不交流交流?” 宋玫道,“陆菀毕竟还年轻,等她到了阿绯那个年纪,就该学着沉稳,不穿那些了。” 高远无法反驳,心中又暗自觉得高辙媳妇就是穿的好看,像是定国公府里的一道风景,令人赏心悦目。 又道,“高启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迟早儿媳妇也要跟过去的。你身边没个帮手,叫赵姨娘帮帮你吧。她年轻些,体力自然也不差。” 宋玫内心里哼哼。陆绯还没走呢,就想给你的心头好分权了。 这也是宋玫心下担心的。陆绯若不走,便怀不上孩子。若走了,赵姨娘指不定会爬上来。她也不是斗不过她,只年纪大了,只想着抱孙子,不想费这个心力去斗了。 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对高远道,“赵姨娘那里也一堆事情呢,我正打算从院子里提两个机智的学起来。” 高远道,“提下人自然比不过自己人。若提上来,难免有小人得志的习气,到时候闹得府上不安宁。”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姨娘又给他灌迷魂汤了,宋玫点头道,“知道了。赵姨娘有些头疼的毛病,我会酌情教她的。” “嗯。”宋玫的温婉大气,才是高远愿意看到的。 赵姨娘与陆菀一道去的上房,又一道出来的。赵姨娘对高远暗自眉目传情,眼神间已经交流过,她心中欢喜,午饭,高远一定会到她屋中去。 那边丈夫疼她,这边儿媳妇出了风头,她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自己儿媳妇长得好看,惹人羡慕,她自然也觉得面上有光。 走了几步,赵姨娘便道,“去水榭处瞧瞧吧,整天在那读书,也不知道去你房里陪着。等他过了秋闱就好了。” 赵姨娘温和的笑着,表现出一副十分宠爱陆菀的模样来。 陆菀却道,“不了,娘,你自己过去吧。我还得回去换身衣裳,在换些头饰去。” 赵姨娘惊道,“就这么一会儿,就要换了?” 陆菀笑道,“自然。” 这于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时候夏日里一天换四五套衣裳也是有的,全凭她高兴。 赵姨娘看着陆菀逐渐远去的聘婷身影,想着陆菀真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在她眼中宋玫已经是处处讲究的人了,可比着陆菀还是差些。 她叹口气,朝水榭处去了。 媳妇不肯去,她得去。她不好催媳妇,只能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 她到了水榭处,瞧着高辙正与绿锦说话。高辙惊叹道,“你竟还会背诗呢?” 绿锦道,“小姐学时,奴婢在身边跟着学了些。只奴婢愚笨,许多只能背,却不解其意。” 高辙道,“你也是个聪慧的,只苦在了出身上。” 绿锦眼眸垂了垂,道,“奴婢也想有些学文,姑爷能否闲暇之余教一教奴婢?” 高辙欣然答应,道,“我这书架上的书你随意翻看,若遇到不懂的,便过来问我。不必觉得害羞,凡事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一开始也是一知半解,等学得多了,自然就开窍了。” 绿锦忙屈膝行礼,“多谢姑爷。姑爷真是世上顶好的人了。” 赵姨娘看了看,不进去,也没说什么,带着身边的丫鬟走了。 陆菀回了房中,沐浴之后,又换了一套夏装,梳了新的发髻,换上了新的簪子。 徐妈妈瞧了瞧镜中的陆菀,问道,“这是打算出去一趟?好给佳偶斋的新品宣传一下?” 陆菀想起那日街上与沈冽的偶遇,仍旧心有余悸,道,“不去了。晒死了,把我晒黑了可怎么办好啊。” 这几日她都不打算太招摇了,免得和沈冽再碰上。 徐妈妈笑笑。 芍药端着刚切好的瓜果,还有茶点进来。 “星辰呢?”陆菀问道。 芍药看一眼徐妈妈,陆菀道,“说便是。” 徐妈妈便替芍药说道,“昨日里小姐赏下的簪子和耳坠子,她给绿锦送去了。” 陆菀道,“这种小事还值当瞒着我?” 正说着话,却见星辰慌慌张张的进了屋,神情焦急,“小姐,绿锦被赵姨娘给带走了。” 076 我的人旁人不能处置 赵姨娘虽然年纪大一点了,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比着宋玫,在高远跟前,更放得开些。 两个人在屋中正一番耳鬓厮磨,便听到门外有人道,“老爷,姨娘,少夫人来了。” 赵姨娘心中不快,她怎么选了这个时辰? 高远却已经起身,整理好了衣裳,道,“晚辈过来,哪有不见的道理。” 赵姨娘也起身,将头发理了理。那脖子边有块红痕,她衣领拉了拉,挡了挡。 陆菀进来的时候,高远和赵姨娘正端坐在榻上。 陆菀行了礼。 高远看她,才一会儿工夫,又换了一身衣裳,眉山远黛的,实在叫人喜欢。 赵姨娘看高远眼睛都看直了,轻咳一声,方道,“你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菀在一边落座,道,“听说娘把夫君身边的一个丫鬟给带到院里来了?” 赵姨娘料到陆菀是为了绿锦而来的,便道,“那个丫头话太多,我怕她扰了高辙读书,便将她带到我院里来了。” 又补充道,“知她是你的人,不会委屈她。等秋闱过后,便叫她回去。” 陆菀就等着赵姨娘这句话,她道,“既是我的人,娘应该先知会我一声的。她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倒也不像是多话的人。” 赵姨娘暗自嘴角抽了抽。 陆菀知道赵姨娘怀着什么心思把绿锦带过来的。只因高远在场,她不好明说。 陆菀便吩咐芍药进来,她手上托着一个托盘。陆菀道,“这是我孝敬娘的。平日里注意娘穿的一些衣裳素雅了些。” 赵姨娘不大好意思道,“都为人母了,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穿出去怕人笑话,说我为老不尊了。” 陆菀道,“你问问爹,哪里老了?分明就是风韵犹存。” 存不存高远最有数。他道,“不老,哪里老了?你听儿媳妇的,没错。” 赵姨娘忍不住笑。 陆菀又道,“知道叫娘穿的花哨些,是为难了娘。但配上这些簪子,耳坠子便不同了。锦上添花,又不张扬,娘试试?” 赵姨娘早就跃跃欲试了。只一个婆婆,不好意思问儿媳妇讨教那些东西,谁曾想陆菀竟自己提了。 赵姨娘去看高远。 高远道,“试试。” 陆菀选了两样,走到赵姨娘跟前,一转手,递到了高远跟前,“爹来吧。这种时候儿媳妇可不好代劳。” 这话说的高远笑了,赵姨娘羞了。 高远起身,搓了一下手,道,“我来。想当初我还给你画过眉呢。只现在老了,手易抖。” 说着话,已经接过来,把一支簪子插在了赵姨娘的发间。 “果然不一样了。儿媳妇眼光真是好。” 赵姨娘扶了扶发髻,问道,“真的好看吗?” 高远道,“我还能骗你?” 赵姨娘喜上眉梢。 高远重新坐了下来,道,“孩子有心是最重要的。你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儿媳妇。既然孩子开口了,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就让儿媳妇带回去吧。” 赵姨娘看一眼陆菀,道,“是这个理。菀菀,你不会怪娘越俎代庖了吧?” 陆菀屈膝道,“娘是为了夫君考虑,我知道的。” 赵姨娘也没落下什么刁难人的口实,便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就在后院呢,我让人叫她过来。” “谢谢娘。” 没一会儿,绿锦便被叫来了。陆菀叫她在院子里给赵姨娘和高远行礼,然后便带着她走了。 走了两步,陆菀这才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绿锦,问道,“可有受委屈?” 陆菀问的委屈自然是她有没有受罚。 绿锦摇摇头,道,“赵姨娘叫奴婢去洗衣裳干粗活。奴婢不明白哪里得罪赵姨娘了。” 陆菀看着她问道,“当真不知道?” 绿锦忙道,“奴婢一心伺候姑爷,自问尽职尽责,不曾懈怠半分。” “就这样吧。” 陆菀也没说什么,便打算要走。 一边的星辰急了,忙去拽绿锦的衣袖。方才跟出来的时候,星辰已经小声对绿锦说过了,叫她趁这个机会,求一求陆菀,回院子里去。 绿锦跪了下来,道,“奴婢谢小姐。” 陆菀道,“你是我的人,不该由别人处置了去。” 绿锦又道,“那奴婢就回水榭处了。” 星辰惊愣的抬眼看她。 “去吧。”陆菀说完,转身走了。 等回到屋内,芍药不解道,“奴婢不明白,为什么要确定老爷在赵姨娘那处,小姐才去?” “我虽有信心叫赵姨娘把人还回来。但爹在,事情总归更顺畅些。” 077 我以为你还能再躲一会儿 莹莹肌肤,娉婷身姿,软玉温香间的汹涌起起伏伏。汗水交融,身体高度完美的契合,那真是处处旖旎的人间仙境。 沈冽从梦中醒过来。那梦是太过真实,懊恼自己醒的早了。 身下湿了,屋里弥漫着一股栗子花的香味。 他在床上静躺一会儿,还在回味着方才的梦中所想所感。 明媚娇俏,眼中莹莹有光,明明不过两面,实在叫他难以忘怀。 一想到她,沈冽便觉身下有反应了。 他这是中了她的媚毒了? 起身用一桶凉水将自己身上都弄湿了,也将那欲望给熄灭。 换了干净的衣裳,沈冽便去找王允了。 他自回到京都城,交了虎符,实则没有一个固定的职位。只平日里上朝,他便去了。若论休沐,他若是愿意,便是随时可以休沐的。 待他走后,冬雪将换下的衣服收了打算去洗。闻着一股味道,又凑近闻了闻。这味道真是怪,不大好闻,又觉得不反感。 不远处,温暖暖瞧见了,走了过去。她打眼一瞧,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冬雪年纪尚小,还不解的问温暖暖,“小姐,这是什么味道?” 温暖暖道,“男人家的味道。你尚且小呢,不要问的这么仔细,等大了便知道了。先赶紧洗了吧,到太阳底下好好晒晒。” “是。” 待冬雪走了,温暖暖唇角勾着笑了笑。 原以为沈冽是清心寡欲之人,其实也是诸多普通男人中的一个。男人到底就是男人。 沈冽到大理寺内坐下了。等了半晌,不见王允过来。过去通知王允的人回复沈冽,说他手上有大案子在办,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沈冽气定神闲回了一句知道了。也不走。 底下的人小心的看了一眼沈冽,退下去了。 这是第几日了,依着王允的能力也该查到点什么。谁知道他不仅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连着好几日没见他了。 有猫腻。 沈冽不急,就在花厅内坐着。 王允的下属就在花厅外偷偷瞧着,吩咐身边的人去告诉王允。 王允正躲在屋内,拿着一份卷宗。细看之下,卷宗都是反的。 见人进来,王允挺直了腰板,一副高冷模样,问道,“侯爷走了吗?” 那人回道,“没走。又叫了一杯茶,还叫人上了茶点。” 王允青筋突突两下。沈冽果真不是这般好敷衍的。 摆摆手叫人退下去了。 王允继续在屋里窝着当一只鹌鹑。 等到了午饭的点,底下的人过来问王允要不要用午饭。王允便问道,“侯爷走了吗?” 底下的人回道,“没走。已经叫人去备午饭了,不忘叫属下提醒大人,不要忘了吃午饭。” 王允,“……” 想了一下,道,“上饭上饭。吃完去大牢。” 看谁耗得过谁。 这两日躲着沈冽的王允把事情基本已经梳理一遍了,不仅如此,还派人去定国公府镇国公府附近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与他们查到的完全吻合。 他不大去参加宫宴,但被宋彻薅着去过那么一两回。然后其中有那么一次,见过陆菀一回。那时候她还没出嫁呢,已经出落得名动京师了。后来他又在定国公府见过她一回,更明艳动人了。可称得上是人间尤物了。夸一句绝色并不为过。 能让沈冽如此着迷之人,非这种绝色不可。 一拍大腿,人是确定好了。但该不该告诉沈冽,是个难题。 办案子都没这么棘手过。王允决定吃过午饭,就去大牢躲着去,等他有了决定再说。 没一会儿底下的人来了,两手空空。 那人道,“给大人的饭菜被侯爷中途抢走了。” 王允,“……” 王允手上的卷宗砸过去,道,“给我送饭就不知道躲着点走?非得让侯爷知道是给我送的?” 属下被卷宗硬生生砸了,也不敢躲。 过了一会儿,大着胆子道,“大人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侯爷也不是俗人,能不知道大人在躲着他吗?依属下看,大人还不如过去和侯爷说清楚。要不然,侯爷今日恐怕要在大理寺住下了。” 王允瞥了他一眼道,“就你能。” 属下干笑了两声。 只听王允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揣着手,道,“好吧,去看看。” 到了花厅,王允浅笑着走过去道,“哥,让你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我实在是忙死了。” 沈冽拢了衣袖,掸了掸没有灰尘的衣裳,道,“不久。我以为你还能再躲一会儿。” 王允,“……” 078 朝思暮想的人已是他人妇 王允在沈冽身侧坐下,依旧赔笑,“没有的事,我一直忙着呢。手上有好几个案子,哥也不过来帮我。” 沈冽也不与他说这些了,看着王允道,“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王允怔了一下,抬手叫其他人退下去了。 他道,“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吧。” “去哪?” “去了便知道了。” “与她有关?” “当然,关系大了去了。” 沈冽便随着王允出门了。 王允暗自咋舌,叫他来大理寺帮他就没有这么果决,与她有关,便想也不想的出去了。 越是知道那个女人对于沈冽的意义,王允越犯难。 等到了大街上,两个人下了马车,然后在一个小巷子门口蹲了下来。王允见沈冽还蹲着,拉了一下沈冽的衣摆,道,“哥,你也蹲下。” 沈冽只好蹲了下来。 两个人并排蹲着,衣着华丽,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王允却不管这些,走过去一个人,便对沈冽道,“这是礼部尚书家的夫人。” “这是兵部尚书前几日刚纳的小妾。” “这个这个,这个是瓷器店老板养在外头的一个女人,家里夫人是只母老虎,到今日不敢收进门。” “这个,是大学士的幺女,便是当今皇后的妹妹,尚未婚配。” “那个那个,就一个小女娃,也就十三四岁吧。” 沈冽一直听着王允指着路过的人介绍身份,并不明白王允的用意。 日头逐渐高了,沈冽倒是能扛住,因在北疆已经习惯了。但对于王允来说却不行了,他终于起身,又因为蹲的太久,双腿已经麻了,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 沈冽起身,好好的站着,睨了一眼王允道,“气血不通,看来不光是要按时吃饭,也该锻炼才是。” 王允道,“我自小身子骨就弱,练不得武的。我本就是靠脑子和脸吃饭的人。” 沈冽,“……” 等王允站定了,沈冽方问道,“带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王允看着沈冽,眨巴眨巴眼睛,道,“方才我给你指的那些女人,哥,你看出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了吗?” 沈冽诚恳回道,“都是女人。” 王允,“……” 王允抿紧了嘴唇,转身握着拳头在墙上砸了几下。 他分明是想提醒沈冽,看中的女子梳的妇人髻,与未出阁的姑娘发髻是很不同的。他想叫沈冽知难而退别再找了。 可他哪知道沈冽光顾着看美人了,只知道她怎么看怎么美,谁还管什么妇人髻?何况,沈冽本就对女人家的这些发髻分不大清楚的。因在北疆,实在是没那么多讲究的。甚至连审美标准也与京都城这边南辕北辙。 沈冽皱眉问道,“我说的不对?” 王允挤出笑,道,“没什么不对。除了都是女人,哥,你就没看出点别的什么?” 沈冽摇头,失了耐心,道,“你直说便是。大男人家的,哪来这么多弯弯绕。” 王允颇为无奈,指着沈冽道,“你呀,真是在北疆待久了,人都变土了。” 沈冽没明白过来,王允也没明说,两个人就这么散了。 待沈冽回到侯府,正巧看到温暖暖在给张妈梳头。 两人一见沈冽,便都要行礼,被沈冽抬手示意止了。 张妈笑道,“暖暖小姐手巧,非要给老奴输个飞天髻,很快就好了,侯爷莫怪。” 沈冽道,“挺好。” 抬步便走了,听到张妈对温暖暖感叹道,“你这样,倒是叫我想起年轻时候了。那时候没嫁人,好多发髻可以梳。等嫁了人,便多有束缚了。” 温暖暖道,“那是张妈你不晓得捯饬自己。妇人呢,也有许多妇人可以梳的发髻,我这几日都给你梳上,看看张妈最喜欢哪一个。” 本是无心听了几句,沈冽脚步一顿,扭过头去看。 温暖暖和张妈,发髻是截然不同的。 他终于明白过来王允叫他看的是什么。 脑袋瞬间清明,王允的暗示已经浮出水面。 他是要告诉他,他朝思暮想之人,已是他人妇。 沈冽直接走到马厩处,牵了一匹马,策马而去。 大理寺内,王允刚到,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沈冽大步流星而来。 他几步走到王允跟前,干脆利落的问道,“她是谁?” 079 不知何时才能如愿 高启已经在收拾准备去湖广的东西了,陆绯帮他把四季的衣裳都准备出来,对高启道,“时间紧了些,不然该多做几身新的带过去的。” 高启笑道,“都是七八成新的,又不是不能穿。” 陆绯道,“你去那边,自然有许多关系要走动,穿的体面些是必要的。” 高启从身后搂着她的腰道,“难为夫人替我想的这么周全。到了那处,再做几身新的就是。” 陆绯道,“那里到底不比京都这里。夫君的衣服是娘叫宫中的绣娘缝制的。” “嗯。”再多的话语高启都掩在自己的吻里了。 因夏日衣衫薄,两人贴的近,高启情动便吻上她玉白修长的后颈。 陆绯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挑逗,加上本就有意想在他走之前能怀上一个孩子,便由着他了。 屋内的丫鬟早就悄悄退出去了,还将门带上。 高启将她拦腰一抱,到床上去了。 两人一番亲热之后,说起了私房话。 陆绯伏在他胸口,高启则是手指饶了一圈她的发。见她眉目并不舒展,便在她发间印下一吻,问道,“怎么不开心?” 陆绯道,“不想你走。” 高启轻笑,将她搂紧,道,“待那边安定下来,便接你一道过去。” 陆绯点头。 高启又温言宽慰道,“你在府上,帮着娘一道执掌中馈,也比较繁琐。若真的无事可做,便去找一找弟妹。她性子活泼些。” “知道了。” 高启又想到了什么,道,“也可以去找王平媳妇走动走动,她那孩子长得格外好看。肉嘟嘟的,还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陆绯抬起头看着他道,“你见过那孩子?” 高启点头,“回来时,顺道去看了一眼。脖子上挂了一个小长命锁,还是弟妹送去的。小孩子家的戴这些东西图个吉利。你这妹妹虽没有孩子,倒是懂得不少。” 陆绯垂了垂眼眸,没再说话,反而起身道,“洗一洗吧。” 高启点头。 陆绯自来温柔贤惠,帮着宋玫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他十分安心。虽要面临短暂的分别,但他相信,很快又会重聚的。 等洗了澡,换了衣裳,高启钻到书房里看书去了。 陆绯将琳琅唤了过来道,“前两日叫你去找金匠打了一个长命锁。” 琳琅道,“按照事先说好的,明日奴婢你便去取。” 陆绯道,“不必了。你叫金匠再换个别的样式,弄个镯子,或者耳坠子都行,赏给你了。” 琳琅先是一喜,又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长命锁都是给孩子戴的。府里府外,能和陆绯攀上关系的孩子,也就只有王平家那个女孩了。 陆绯道,“那孩子已经有一个了,多了,反倒成了人家负担。” 琳琅应了,又宽慰道,“王平怎么说也是世子身边的人,对咱们院里肯定是忠心的。夫人犯不着为了这些烦忧。” 陆绯看她一眼,道,“我何时因为这个烦忧了?我烦忧的事情还少吗?” 堵得琳琅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屈膝告罪了。 陆菀因为喜欢丫丫,得了空便去王平媳妇院子里走一走。多走几趟之后,与王平媳妇便熟了。不仅如此,丫丫也认得她了,禁不起陆菀一逗,便眯着眼睛笑,可可爱爱的。 王平媳妇还有几日出月子,忍不住对陆菀抱怨道,“我真是要憋出病来了,天天数着日子呢。我家虽然那个贴心,但又话太少,是个闷葫芦。” 陆菀调侃道,“嫂子倒是贪心,这也要那也要,全天下的好都要给嫂子占着了。” 王平和他媳妇都比陆菀年长两岁,陆菀便唤她一声嫂子。原先是不敢应的,但陆菀说了只在这院里,他媳妇才勉强应了。 王平媳妇被她逗笑了,又道,“看少夫人喜欢孩子的很,也赶紧和公子要一个吧。” 陆菀没接话。 王平媳妇忙道,“是我多嘴了。这种话哪里轮得着我来说。” 陆菀笑了一下,道,“不妨事,这种事情又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王平媳妇点点头,叹口气道,“说的也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多好,多恩爱的一对。不是一直没有么?有时候也讲究个缘分。” 陆菀又担心起自己的姐姐来。不知道何时才能如愿有个孩子。 正说着话,便见王平匆匆走进来,但不忘给陆菀行礼。 陆菀起身,见他面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王平道,“刚到的急报,湖广一带闹了水患。” 080 怎么做全看你自己 陆菀一听,忙出了门。 本来是直接奔着花厅去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里的人应该都在花厅商议呢。 她走了几步,却又迟疑了,对身边的芍药说道,“去找我姐姐。” 然后奔着高启和陆绯的院子去了。 她脚步飞快,芍药小跑着跟上,在后面不解道,“此时世子夫人兴许也在花厅呢,少夫人怕是会走空。” 陆菀道,“这种时候,应该是轮不着姐姐说话的。” 陆菀在上一世就看出来,虽然陆绯是这个家的世子夫人,可她太过沉默了。大多时候,像是个透明人似的。但这是陆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 等到了院中,果然瞧见陆绯正坐在屋内。在怔怔出神。 琳琅见了陆菀行了礼。 陆绯听到声音,抬眼看到是陆菀,闪过一丝惊讶。 陆菀走了进去,道,“姐姐。” 陆绯示意陆菀坐下,又命琳琅去看茶,这才问陆菀道,“你怎么来了我这里?” 语气听着不大有力气。 陆菀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湖广闹了水患,姐姐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陆绯没料到陆菀一开口便是这句话,她顿了一下,道,“爹娘和夫君都在花厅商议,我不坐在这里,又该去哪里?” 陆菀道,“自然是表明你的立场。姐姐,你愿意大哥去湖广吗?” 陆绯避开了陆菀的眼神,正好琳琅端着茶进来,陆绯便道,“你喝茶。你该是头一次来我这院里吧?” 陆菀哪里顾得上和她拉家常,语气急切道,“洪水如猛兽,姐姐可知道一旦发大水,会死多少人?姐夫如此年轻,去那里,自然是要一马当先,以身涉险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陆菀!”陆绯厉声唤她,随即声音又温和了几分,道,“你不该这么咒我的夫君。” 陆菀心知自己情急之下,用词不太让人接受。她停顿了一下,道,“姐姐,我是希望你和姐夫能白头偕老的。姐夫这人实诚,做事必不会偷懒的。别说姐夫是个旱鸭子,便是会水之人,到了洪水猛兽跟前又算什么?” 陆绯已经把陆菀的话听进去了,毕竟事关高启。 她道,“前头在商议,我听他们的。” 陆菀反问道,“若大哥执意要去呢?毕竟这件事先前就定下的,大哥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陆绯抬眼看着陆菀,道,“你要我如何?若他们都决定好了,你以为我能改变什么?” 陆菀自是知道陆绯一人还没有这力挽狂澜的本事。 她来时的路上已经替陆绯想好了。 她靠近些陆绯道,“姐姐,我都替你想好了,只看姐姐愿不愿意去做了。” “你说。” 陆菀附在陆绯耳边说了些话,然后,道,“要怎么做就看姐姐自己了。” “你说娘?” 陆菀点头。 等陆菀把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离开之后,琳琅上前道,“夫人,这少夫人怕不是怀着别的什么心思吧?” 陆绯陷入了摇摆不定的境地。 她细细想了陆菀的话,是极有道理。对陆绯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高启的性命。至于什么前途,她向来是不在意的。本来高启要去湖广当官,她就一直不大乐意。现在突然出了水灾,兴许冥冥中注定的吧。 可她又不得不想琳琅的话,万一陆菀真的怀了别的什么心思呢? 她与这个妹妹其实没有多少姐妹之情吧? 犹豫之下,陆绯对琳琅道,“你现在去一趟镇国公府,找我大哥,就说是我叫他去问一问湖广这几年的民生情况。尤其是不好的方面。” “奴婢这就去。” 琳琅一刻不敢耽误,奔着镇国公府去了。 在琳琅未回来之前,高启回来了。 脸上神情有些沉重。 陆绯迎过去,问道,“怎么样?确定了吗?” 高启看着她,点头。 将她的手拖着到榻边坐下,然后将她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腿上,温柔的看着她道,“都决定了。只怕你不能愿意。” 陆绯便明白了,高启是一定要去的了。 琳琅出去的那段时间,她一人独处,便想了许多不该想的。此时听高启这么一说,泪珠子便滚了下来。 “别哭。”高启忙去给她擦掉眼泪,道,“哭什么?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我一直想有个机会给朝廷办实事,现在这机会来了。” 陆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可你又不会水。就不能不去吗?或者等水灾过去了以后再去不可以吗?” 081 从现在起,我病了 陆绯抬眼看着他,满目柔情,情真意切。 高启轻笑一声,道,“我又不用下水,要会水做什么?更何况哪有见水灾就躲着的道理?我去那边又不是享福去的。好了,爹娘也是支持我的,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说着,握着她的手在嘴边亲吻了一下,然后起身道,“估计很快要动身了,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吗?” 陆绯点点头,道,“都收拾好了。” 自己的事情交给陆绯打理,高启一贯放心。 高启又道,“治理水患,我有诸多事宜不懂,爹给我介绍了几位叔伯,都有些经验,晚饭便不在家中用了。” 陆绯继续点头,那眼中的担忧丝毫不减。 高启换了一套衣裳便出门去了,很快琳琅也回来了,把陆青打听到的都告诉了陆绯。陆绯听着心惊肉跳,脸都白了,道,“这水患竟这么厉害?为这个死了这么多人了?” 琳琅点头,“都是大公子打听的。有些被大水冲走,尸体都找不到了,只能立一座衣冠冢。” 陆绯扶着额头,道,“别说了,我头晕的很。” 琳琅忙将陆绯扶了,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道,“只能去找娘了。此时唯有她能改变这个现状。” 换了一套素服,竟直接奔着上房去了。 宋玫眼角一直跳,对高启的事情也不大放心。只男人决定的事情,她也不好多插手。 看到陆绯穿着素服过来直接在她跟前跪下,宋玫皱了皱眉,道,“我正心烦呢,你这样过来又是做什么?你的夫君马上要走,你这样多不吉利?” 陆绯低垂着头,语气却十分坚毅,“若夫君要去,儿媳也要跟着一起。夫妻一体,本就该同生共死的。” 宋玫忙呸呸呸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陆绯终于抬眸,眼泪安静的落下,道,“娘,我担心夫君的安危。” 这话触到了宋玫的心底,她叹口气道,“你这孩子,担心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刘妈妈见势去将陆绯扶了起来,温言道,“有什么话与夫人好好说,犯不着这样。” 陆绯擦着泪坐下,对宋玫道,“娘,我着人打听过了,这水患厉害得很。湖广那边这几年水患不断,死伤无数。” 宋玫道,“不是说修了堤坝了吗?” 陆绯道,“前几年就说在修了,可这几年水患还是不断。娘,多少人因此丧命了,儿媳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夫君涉险。夫君若有个三长两短,儿媳如何能独活?” 宋玫看着陆绯不由动容。 莫说高启是她唯一的儿子,他和陆绯尚且还没有留个后,涉险的确是不明智的选择。 宋玫眼眶也红了,道,“我何尝不担心他。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心头肉呢。都说我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可说到底真正关心的他们的还是我们。” 宋玫叹口气,又道,“只是你现在来找我,我们也只能在这叹一叹,哭一哭。父子俩个已经有了决定,是不能改变了。” 陆绯忙道,“娘可以改变的。” 宋玫纳闷的看向陆绯。 陆绯起身屈膝道,“儿媳想了个法子,只要娘愿意配合,夫君便不会走。” 宋玫更好奇了,问道,“当真有这么个法子?” 陆绯点头,看着宋玫道,“从现在起,娘该病了。” 待陆绯走了,刘妈妈过来问道,“当真要按这个法子来?世子知道,该生气了。” 宋玫想了一下,道,“生气也没办法。比起他的性命来,我宁愿他怪我。得了得了,就按阿绯说得来。你去请大夫吧,我病了。” 刘妈妈又道,“老奴看世子夫人不像是能想出这法子的人。” 宋玫也有同感,道,“她今日看着格外不同呢。以为是个软柿子,今日竟也有心气这么高的时候。是真心为了高启,这样也不足为奇。下去办事吧,弄得有模有样些。” “是,夫人。” 082 给我办一点私事 紫宸殿内,宋彻看着一干大臣在那商议着如何治理水患。忍无可忍的他发了大火。大臣们立刻不敢噤声,一个个低着头,缩着脖子,生怕天上突然砸下来一口大锅。 宋彻要被气死了。 年年拨款,年年水患,他活脱脱成了一个冤大头。 人遣散了,景宁帝把沈冽给请了过来。 带兵打仗他有经验,治理水患他不是内行,是以一直没有叫他。 沈冽刚到紫宸殿外,就觉得氛围不大对。 伺候在宋彻身边的内侍官上前道,“皇上今儿个发了好大的火,就差杀人了。” 沈冽已经听闻水患一事,道,“他是皇上,若为了此事拧下几个人的脑袋也不为过。” 内侍官暗自脊梁骨发凉,他差点忘了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赫赫有名的杀将。 他杀人直接用拧,内侍官觉得脖子上顶着的脑袋顿时不太牢靠了。 沈冽问,“皇上在哪?” 内侍官道,“皇上此时在暖玉阁。” 沈冽点头,打算去暖玉阁。 内侍官忙在前头引路,路上弓着腰忍不住又道,“其实皇上今日发火也不全是因为水患一事。昨儿个夜里皇上做了一场噩梦,醒过来精神一直不大好。半夜里把钦天监都叫来了。” 沈冽皱眉。 至于做了什么梦,内侍官不知道,更不敢打听。 到了暖玉阁,内侍官便停下了,对沈冽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侯爷请进,奴才在外候着。” 沈冽举步进入了暖玉阁。暖玉阁建在水榭旁。穿过暖玉阁,沈冽看到宋彻站在栏杆前,附手看着前方。 沈冽走过去,拱手行礼。 宋彻微微侧目,道,“你来了。” 沈冽走过去,与宋彻并排站着,道,“水患的事情皇上也不必如此忧心。” 宋彻道,“叫你来,不是为开导我的。” 沈冽不语。 宋彻转过身来在栏杆前的长凳子上坐下,又叫沈冽也坐下。 沈冽坐下,问道,“皇上想叫我做什么?” 宋彻道,“自古以来,湖广熟,天下足。是以我自登基以来,一直没有动那里。唯恐动了,根基不稳。可这几年来看,不得不动了。连着几年的水患了?修了几年的堤坝,还是念念溃坝,年年朝廷拨银子。这哪是天下足,天下都要跟着穷了。” 宋彻又忍不住吐槽道,“那些大臣,说来说去都是些屁话,那些话我都听了好几年了。借这个机会把他们骂了一顿,心里舒坦了一点。” 沈冽不语。政治上面的东西,沈冽知之甚少。 宋彻转头看向沈冽,说了请沈冽过来的用意,“朕想你去一趟湖广,趁着这次水患一事,该问责问责,把那些贪官污吏连根拔起。不破不立,朕要把湖广从上到下都换一个遍。” 让宋彻下这样一个决定并不容易,但此时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 沈冽道,“微臣去。” 宋彻十分满意。 全朝廷,宋彻觉得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只有沈冽。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信任他。 他一手扶了沈冽的肩膀,道,“朕找个人帮你。定国公府的世子高启,不日就要前往湖广。此人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了,若有必要,他应当能帮上你的忙。” 沈冽应下。 公事谈完了,沈冽问了私事,道,“皇上做了什么噩梦?” 宋彻道,“别提了。梦到有人执剑斩龙。” 龙是天子之兆,宋彻这梦可谓是十分严重了。 沈冽道,“钦天监怎么说?” 宋彻道,“夜观星象,说是不祥之兆。这不,一早上,湖广水患的消息就传来了。” 沈冽道,“梦都是相反的。” 宋彻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道,“沈冽,你真是不适合安慰人。” 沈冽也不觉窘迫,又问道,“何时出发?” 宋彻道,“高启是早就做好要走的准备了,你么,孤家寡人一个,明日一早便出发如何?” 沈冽却想了一下,叉手道,“微臣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可否暂缓一日再走?” 宋彻一副听八卦的样子,问道,“你能有什么私事?” 沈冽道,“就私事。” 言外之意,既是私事,你就别打听了。 宋彻撇撇嘴,道,“晚一日可以,到时候快马加鞭给我把时间补上,别耽误了正事。” “还有……”宋彻补充道,“办事归办事,给我好好的回来。” 沈冽道,“我会水。” 宋彻失笑,指了指沈冽道,“你呀,天生就不是开玩笑的料,就别难为自己了。” 沈冽,“……” 083 为了我哥出卖美色 “我要见她,你安排。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沈冽一脚踹开了王允的门,走进去说道。 怕王允又躲着他,沈冽这次来点干脆的。 王允脑子懵了一下,问道,“什么情况?” 沈冽道,“后日一早,我去湖广。明日,我要见到陆菀。” 沈冽把王允都逼得结巴了,道,“这这这……那那那,就有点为难我了啊。她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见就能见到的,毕竟是个后宅妇人。我总不能安排个命案,然后请定国公府的少夫人过来坐一坐吧。” 沈冽一副未尝不可的眼神。 王允都怕了他了,道,“你这有正事呢,咱回来再议不行么?” 沈冽道,“在走之前让我确定是她,我好安心办事。” 王允看沈冽恳切的眼神,脑子一热,便应下了,“我哥的事情,我一定办。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沈冽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王允挠着头愁眉不展。 他叹口气,心想,为了沈冽,也只有出卖一下美色了。当下去换了一身衣裳,出了门,奔着睿王府去了。 而定国公府内,当家主母突然就病了。 大夫请了,药也煎了,宋玫一直躺在床上不能起来。 陆菀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姨娘却不知道。生怕陆菀不懂其中礼数,着急的过来找了她,拉着她一道去了正房。因生着病,只站在槅门前看了两眼,话也没说,便叫他们走了。 等出了上房,赵姨娘皱眉道,“怎么好端端的病了呢?瞧着气色很差,该病的不轻啊。” 陆菀道,“是不轻。” 也不知道脸上涂了多少增白的蜜粉。 赵姨娘又皱眉道,“听说高启就要动身去湖广了,她这一病,该如何是好?高启可是个大孝子啊。” 陆菀语气轻慢道,“忠孝两难全,就看大哥怎么选择了。” 赵姨娘道,“还能怎么选择?如今有皇命在身呢,敢不去?” 陆菀心中腹诽。这赵姨娘虽说到定国公府久了,但对诸多事情还是一窍不通。她关心的事情高不出这后宅的院墙。 所以说,气质和涵养这一块,装是装不来的,一旦碰上事,便容易露怯。 陆菀行了礼,便走了。 赵姨娘问身边的丫鬟,道,“我是哪里说错话了?” 丫鬟道,“没有啊,姨娘说的都在理。” 赵姨娘纳闷道,“那她怎么好像憋着笑呢?我都瞧见了。” 丫鬟道,“奴婢瞧着少夫人很和善呢,姨娘许是想多了。” 赵姨娘也不理她,径自走了。 高启和高远正在外应酬呢,府上的管家匆匆去报了信,说是宋玫突然病倒了。两个人匆匆回了府。见了宋玫,果真是病容憔悴,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刘妈妈道,“夫人本就身子不大好,知道世子爷要去湖广,面上不说,心中却在那着急上火。结果急血攻心,晕过去了,把老奴半条命都吓没了。大夫瞧了,也只能是静养,不能再劳心劳神。” 高启看着宋玫,一边的陆绯正掩着袖子垂泪。 他多有不忍。 宋玫道,“我儿不用难过。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要去湖广,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娘这条命便系在你的身上了。” 话刚说完呢,刘妈妈大声哭了出来。把宋玫吓了一跳,心中直叹,戏是不是过了些?她人还没走呢。 高启又在病床前待了一会儿,高远将他拉到了外面,问道,“你娘现在这个情形,你打算怎么办?” 高启为难道,“儿恨不得替娘分担病痛。此时本该服侍在病床前的,无奈……爹,我现在也是左右为难的时候。” 高远思忖了一下,道,“我看你一旦走了,你娘的病情只会加重。若不然,你便不走吧。” 原先湖广是个美差,可如今闹水患,办不好,便是革职查办的烫手山芋。高远其实不大高启过去,无奈骑虎难下,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不去。正愁着没有一个好理由,宋玫却正好病了。 高启问道,“这样可以吗?皇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高远道,“我大晋历来推崇孝道。何况你母亲又是皇室中人。如今她病了,你理应在床前尽孝的。历朝历代都是有家中父母生病,儿子辞官都要在家侍疾的事情。” 高启思虑片刻,道,“那就有劳爹跑这一趟了。” 高远道,“得明日去。今日澡不能洗,衣服不能换,再蓄点须,晚上还得少睡,如此才更有说服力。” 高启,“……” 084 露出两个大活人 一早上,陆菀正在用早饭。芍药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陆菀,道,“昨儿个世子在床前守了一夜。今日一早老爷便进宫去了,说是世子要在床前侍疾,不能去湖广了。” 星辰把水递过去给陆菀净口,问道,“这毕竟是早早定下的事情,老爷过去就能成?” 陆菀漱了口,擦了嘴,笑道,“皇帝舅舅可是出了名的孝子。更何况什么事也大不过一个孝字。没了大哥,派别人去就是了。” 星辰看陆菀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一定没错。 她道,“那最开心的便是大小姐了。奴婢昨日听着有人在屋里头哭,谁哭得那么大声?” 陆菀不由笑起来,道,“听说是刘妈妈。因大姐知道是在演戏,她本来也暮气沉沉的,又是大家闺秀,断不会那么大声的哭出来的。” 星辰吃惊道,“是刘妈妈?平日里看着也挺沉稳的啊。断想不到哭得那么大声,隔着院子都听到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等笑完,陆菀又叮嘱道,“演戏这事,只我们屋子里几个人知道。不等大哥的事情尘埃落定,或者我那姨母自己好起来,你们半个字也不要乱说。穿帮了,可得拿你们试问。” 星辰和芍药捂着嘴,却还忍不住在那笑。 正在此时,有人站在院子里道,“少夫人,有人找。” 星辰出去问道,“谁找小姐?” 那人回道,“是睿王府小郡主。” 陆菀一听,忙起身道,“是宁儿来了?她如今在哪里呢?” 那人回道,“被小的请了在花厅候着。” 因是小郡主,定国公府自然也不敢怠慢。 陆菀道,“我去找她。” 带了星辰和芍药奔着花厅去了。 花厅内坐着一个妙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 “宁儿……”陆菀笑着唤她。 宋宁转过头来,对着她甜美的一笑,唤道,“表姐。” 宋宁比陆菀不过小了几个月,自小都玩在一起。两人性子相近,是以特别投机。 宋宁起身几步走到陆菀跟前,牵了她的手道,“表姐……” 陆菀看着她,笑道,“怎么今日来找我了?” 宋宁道,“家中待得无趣,便想着找表姐出去玩玩。” 陆菀怕在大街上又碰到沈冽,便道,“也不是非要出去的,不如我带你在这院子里转一转?” 宋宁嘟嘴道,“表姐,我就想出去转一转。听说街上开了好几家胭脂水粉铺子,还有首饰铺子,还有绸缎庄子……” 没出阁的少女每日里便是玩着这些的,无忧无虑的。 陆菀想,京都城那么大呢,何况沈冽也不是每天都在街上晃悠的,不至于那么巧就碰上了。她自己小心些便是。 于是便同意了。 等二人登了马车,到了街上。宋宁却没直接拉着陆菀去逛,而是指着一家酒楼道,“表姐,咱们先去吃饭,我订了一个包厢。他家的厨子厉害着呢。” 她与宋宁不仅性子相投,吃也能吃到一块去。口味相投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美食当前的诱惑陆菀是抵挡不住的,欣然与宋宁手拖着手进了酒楼。 等进了包厢,宋宁眼神贼兮兮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拉着陆菀坐下。 小二进来上了茶水。宋宁便道,“将你们这边厨子拿手的好菜都上上来。” 宋宁和陆菀一看就是腰包鼓鼓的人。 陆菀左右看了看,桌子跟前不远处有一扇很大的屏风,屏风上是一副很雅致的山水画。 只陆菀看了看,觉得不大对劲。 见陆菀皱眉,宋宁问道,“表姐盯着那屏风看什么?” 陆菀道,“就是觉得奇怪,是不是太大了些?而且摆的位置也奇奇怪怪的。” 宋宁举杯喝茶,问道,“表姐对这种也有研究?” 陆菀一笑,“倒没有!只觉得屋内陈设大多讲究一个顺眼。看着不大顺眼,便就显得怪异了。” 宋宁道,“兴许这里的掌柜的便是个怪异之人。” 陆菀莞尔。 没多久,小二上了菜,宋宁招呼陆菀吃,道,“这些都是表姐爱吃的,还有几道他们拿手的,表姐也尝尝。” 陆菀都尝了,果然味道很好。 一顿饭吃完,宋宁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两人便准备走了,星辰和芍药便跟在后头。星辰性子活跃,方才听陆菀说屏风奇怪,她从跟前走时,便凑近打量了一番。这一看,竟被她看到了一只眼睛。 星辰吓得惊呼一声,一把将那屏风给推倒了。 露出两个大活人来。 085 我是沈冽,与少夫人认识了 一时数不清几只眼睛在那看着。有窃喜的,有心虚的,有惊讶的,自然也有慌张的。 那两个大活人便是堂堂的定北侯沈冽和大理寺卿王允。 谁能想,这大屏风把包间一分为二。屏风上又被抠了一个洞,正好方便那后面的两个人偷窥呢。 宋宁捂脸,她是没脸见陆菀了。 但陆菀此时还不到算账的时候。她与沈冽目光相撞的一瞬,心中便只有糟了两个字。整个包间内安静了一瞬之后,到底是陆菀的脚比脑子转的快,把腿就往外走。 一边的沈冽二话不说的跟上去,在墙角把人给堵住了。 星辰和芍药见状不好,赶紧要跟过去。被王允双臂一张给拦住了,道,“放心,你家少夫人安全得很。那人可是定北侯呢,干不出别的事来。” 这话说的王允都不信了。 好在星辰和芍药信了。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那么有身份的人,不该对另一个也有身份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这些都不能湮灭几个人的八卦之心。 门缝中,一个脑袋叠着一个脑袋,几个人很有默契的朝外看。 谁知道好戏并没有看到,因沈冽直接把陆菀拉到隔壁的包厢去了。 “你疯了?”陆菀被他抵在门板上,气的啐道。 沈冽也不说话,只细细打量着她。 他一双深入幽潭的眸子把陆菀看的头皮发麻,毕竟实在是心虚。 “你看够了没有?你可知我什么身份?”眼下只能扯着虎皮做大旗,总之气势上决不能输。 沈冽又凝视了她一会儿,移开自己的手,勾了勾唇道,“知道,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定国公府的少夫人。” 陆菀暗道不好,果真是已经被他查到了。 懊恼不已,这人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还伙同了宋宁一道来堵她。 那个叛徒。 陆菀暗自里咬牙切齿。 在沈冽看来,她神情丰富,似乎在想着许多事情,实在是有趣。 陆菀看了一眼沈冽,打算拉门就走。 沈冽抱着双臂道,“我不建议你现在就走。” 陆菀手都扶上门框了,又顿了顿。 沈冽道,“我们谈谈?” 陆菀心绪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她浅浅一笑道,“不知道公子是何人?竟堵了我在此处,传出去,公子是要落个欺男霸女的罪名的。” 说着话,眼睛眨巴眨巴。 沈冽心想,你装。 “少夫人不认得我?” 陆菀抿着嘴唇摇头,眼神真切的不能再真切,道,“我极少出门的。我们这种妇人不宜抛头露面的,名声不好。” 沈冽心想,你再装。 他看着陆菀,极有耐心的说道,“你要不要再好好看看?若不然,我提醒你一下也可以。” 陆菀道,“不用看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莫不是你要讹我不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很是不妥,你没皮没脸的,我还要名声呢。” 沈冽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倒是不装了,一改方才软绵绵的样子,倒有几分泼辣劲了。这才是贵女该有的心性。 沈冽道,“少夫人说的是。我是沈冽,今日权当与少夫人认识了。少夫人请。” 陆菀心中很懵,这就让她走了? 走就走。转身,拉门,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等人都稀稀落落的走了,王允靠在门边对沈冽扬眉,“是她吗?” 沈冽道,“是。” 王允也不知道该不该欢喜。 沈冽道,“我们就在包厢吃个饭。” 王允欣然同意了,又吩咐小二上酒,因觉得此时应该要喝酒的。沈冽抬手拦了,道,“我明日赶路,不便喝酒。你也别喝了,事情多。” 王允点头,没叫酒。 两个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王允问道,“哥,你打算怎么办?人家已经嫁为人妇,你再喜欢也不能明抢吧?” “你以为行军打仗这些年,我练就的是一身正气?” 王允就差把皮糙肉厚四个字说出来,但怕他伸脚踹他。 “我好像记得你说她打算和离?”他对后宅之事不感兴趣,不代表他记不住王允对他说过的话。 王允道,“兴许就是两口子拌嘴,拿着回去随便看看的。” 沈冽道,“新婚燕尔的却想着和离,可见夫妻关系并不大好。” 王允言辞恳切道,“哥,你刚回来不久,大概还不知道。当时镇国公府都是反对的,是她执意要嫁这高辙的。拦都拦不住。” “她这等姿色多少人上门求的,她偏偏看中的是一个出身,就一般的人。” 沈冽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 086 他和陆菀之间,来日方长 王允以为这就把沈冽不该有的念头给打消了,谁知道沈冽突然道,“也不是不能移情别恋的。” 王允,“……” 沈冽举着茶杯又和王允干了一杯。 王允觉得身为沈冽最好的兄弟,有必要再劝一劝。 他喝下一口茶,语重心长道,“其实床笫之间的事情,也不一定是非她不可吧。” “你以为我只看上她的身体?” 王允摊手,“不然呢?你才见过人家几面?” 沈冽笑了一下,道,“原先是想着大概就是贪恋身体。可见到了本人,又觉得性子也有意思。” 她分明就是认出自己了,还装作不认识,要划清界限,那些小表情想起来便觉得有意思。 王允撇嘴,“人家的新妇,再有意思也不是你的。” 沈冽道,“王允,我管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也管不住自己的心。这些已经由不得我。” 王允扶额,沈冽看上陆菀,是九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王允十分好奇的问道,“哥,你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多一些?” 沈冽看她。 王允道,“就是陆菀,和那个背叛你的女人。” 沈冽怔住,随后道,“我与她的事情很远了……” 王允胳膊肘支着桌案,做好了听他说下去的准备。 沈冽道,“以后再说吧。” 胳膊肘差点磕着了。 他突然灵光一现,道,“其实这事也简单。哥你这么想要她,将当日陈康办得蠢事说出来便好,到时候叫定国公府的二公子把她休了,哥再名正言顺把她娶回来就好了。” 沈冽凉凉瞥她一眼,道,“她一个女郎,让她名声扫地,这等卑劣的计策你也想得出来?” 王允自己太不容易了。 吃过了饭,便打算走了。 到了楼下,牵过来马。 王允道,“祝你马到成功,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沈冽点头。 他平日里一向板着一张脸的,今日遇到了这么大的喜事,面色缓和了许多,嘴角总不自觉的上扬。 他今日就是来确定陆菀是不是那晚之人,如今确定是了,他便可以安心替宋彻办事去了。至于和陆菀之间的事情,来日方长。 沈冽志得意满的翻身上马,对王允道,“我出去办事。这些日子,你替我照顾好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王允,“……” 我要怎么照顾好她?一个后宅妇人,一个大理寺卿,唯一能把我俩联系上的也只有命案了。 沈冽骑马到了侯府,脚下生风似的走进去。等到了屋中,张妈和温暖暖正在给他收拾行囊。张妈照顾沈冽久了,一眼就看出来他今日高兴,整个身体都是很放松。 张妈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侯爷这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 沈冽拢了拢衣袖,在桌边坐下,道,“没什么。” 张妈一笑,对温暖暖道,“侯爷一定遇到好事了,只他还憋着不说。” 温暖暖问道,“张妈怎么知道?” 张妈得意的一笑,“我就是知道。” 温暖暖失笑,等收拾好了,对沈冽道,“衣服都收拾好了,干粮和熏肉也都放着了。明日一早买几张刚烙好的饼带上。” 张妈惊道,“暖暖小姐真是了不得,竟还知道给侯爷备这些东西。” 温暖暖谦和道,“以前去北疆看过姐夫的,知道他们行军打仗的人是要把一切时间都省下来的,所以吃的东西能简单又压饿就最好。” 张妈忍不住夸赞,“小姐就是聪明,看到就记住了。” 温暖暖羞赧一笑,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沈冽道,“姐夫虽然办事得力,但此去湖广,听说泛滥之水犹如猛兽,姐夫还得一切小心。” 没有听到沈冽回复,温暖暖不由又唤了一声。沈冽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方才一不小心就走神想起了陆菀,张妈和温暖暖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沈冽看一眼温暖暖道,“你这衣裳裁剪的好看。”因心情好,看什么都很顺眼。 温暖暖不由一笑。 张妈啧啧了两声,打量着沈冽两眼,突然拍了大腿,道,“侯爷,你该不是找到那位姑娘了吧?” 沈冽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却刻意板着脸道,“张妈,我看你一点也没老糊涂。” 这就算是默认了。 张妈哈哈笑起来,一笑,眼睛都瞧不见了。她欢喜道,“那真是恭喜侯爷了,大好事呀。老奴让厨房晚上多加两个菜。” 说着孩子似的跑出去了。 还站在屋中的温暖暖很快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方才的笑意便消失了。 087 只能自求多福 陆菀回到定国公府便扑进了卧房的床榻之上,关上了槅门,被子蒙了头。 徐妈妈在次间问星辰和芍药,“小姐这是怎么了?” 芍药和星辰两人相互看一眼,犹豫要不要说。 徐妈妈急了,道,“什么时候了,竟还藏着不说?” 星辰便道,“与小郡主吃着饭呢,无端端屋内多出来两个男人来。一个是大理寺卿王大人,另一个,不认识。但瞧着,有些凶。” 那时候速度太快,陆菀跑出去,沈冽就追出去了。 虽然探出头去看了,但沈冽把人带到包厢里去了。星辰只看到一个侧脸,唯一的印象便是有些凶。 “后来呢?” 星辰抿了抿唇道,“后来奴婢也不知道了,小姐就回来了。” 徐妈妈问道,“另一人是谁?” 星辰摇头,“奴婢未曾见过。” 徐妈妈思量了一番。这王允虽说是深受帝宠,可他平日里并不结交什么朝廷中人,性子孤傲的很。若是和谁走得近,又长得比较凶,徐妈妈能想到的就一个人。 近期才回京都城的定北侯沈冽。 徐妈妈疑惑不解,陆菀和沈冽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听闻沈冽发妻早逝。莫不是对陆菀动了歹念?但他堂堂定北侯,天子脚下,不敢有此念想。 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也只有陆菀才知道了。 徐妈妈看了槅门,道,“由着小姐一人待一会儿。你们给小姐炖好燕窝。” 陆菀被沈冽气的晚饭都没吃,好不容易被星辰拉着从床上起来,也是精神恹恹的。 星辰哄她,端过来燕窝,道,“冰镇过了,小姐喝一点?” 陆菀看也不看,道,“吃不下。” 芍药递过去冰饮子,道,“里头有西瓜,还有蜜瓜,少夫人尝一尝?” 陆菀没气力的抬了一下眼皮,道,“搁着吧。” 徐妈妈从外头进来,芍药和星辰朝她撇嘴摇头。 徐妈妈上前道,“可有哪里不舒服?老奴去叫大夫?” 陆菀道,“我没事妈妈。” 徐妈妈又道,“府里听到些消息,有关世子和水患的,小姐可想听?” 陆菀果然问道,“大哥的事定下了?” 徐妈妈一个眼神,叫星辰把燕窝递过去了,她道,“小姐把燕窝吃了,补身子的。” 陆菀只好接过来喝了两口。 徐妈妈才道,“听说老爷容颜憔悴的进了宫,在皇帝跟前掉了眼泪,将世子的事情说了。皇上自然感念世子一片孝心,便同意了。老爷谢了恩便回来了。” 陆菀道,“早知道能成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哥不必去了。” 徐妈妈看了一眼陆菀,道,“这事还有后续。听闻皇上又选了人过去,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明日一早和定北侯一同出发。” 陆菀正拿着扇子,闻言手中的扇子顿住。 徐妈妈将星辰和芍药打发了,这才问道,“小姐,定北侯对小姐做什么了?” “妈妈怎么……” 芍药和星辰是断不认识沈冽的。徐妈妈想必是从二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来的。 “这么说真是定北侯?他竟做出偷窥小姐如此狂狼之事?眼中可还有王法?此事告诉了夫人和老爷,定叫老爷在朝堂之上参他一本。” 陆菀握了她的手腕在自己身侧坐下,道,“倒也没这么严重。就,就是想认识我一下。我不是想叫大哥与他做个朋友吗,便想着从中穿针引线的。” 她心虚,不敢直视徐妈妈。只觉得这事还得怪宋宁。谁知道这丫头竟吃里扒外,把她给卖了。万不能原谅了她。所以回来的路上,宋宁追着她道歉,她都没搭理。 “只是这样?”徐妈妈不大相信。 陆菀点头。 徐妈妈还是道,“虽说定北侯这等权贵叫大公子结交也不是坏事。但小姐毕竟是女郎,男女有别,怕生出些闲言碎语。” “知道了。”又反应过来,问徐妈妈,“你方才说定北侯明日也要去湖广治理水患?” 徐妈妈点头。 陆菀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应该也是北方人吧,肯定不会水,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冽躺在床上,一晚上都觉得鼻子痒痒,时不时打一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闭上眼睛,那张艳丽的面庞便伴着他的睡意一道入梦了。 突然睁眼,想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陆青。 上一次公然把人给拒了,怕是留下的印象极不好了。他那时也不知道那晚之人就是陆菀。只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眼睛一亮,想到了法子。 088 今日抽哪门子风 陆菀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起来,看着就不大好。 她顶着倦色去给赵姨娘请安。 恰巧高辙也在。 星辰在她身后小声道,“早上姑爷就去瞧过小姐了,见小姐还睡着便没打扰。” 陆菀行了礼坐下,高辙看了她,问道,“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陆菀便道,“被牛鬼蛇神给缠了,没睡好。” 高辙便当她是做了噩梦了,柔声宽慰道,“不用怕。梦都是相反的。” 赵姨娘却担心道,“姐姐病了,菀菀又被恶鬼缠,不大顺呢。要不要做两场法事?” 陆菀心想,宋玫装病,她也不是真的被鬼缠了,何况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两件事,赵姨娘竟也能想到一处去。 当下笑笑,道,“如今京都城都为这湖广的水患忧心呢,咱们定国公府还是不要搞这么大动静。” 这话提醒了赵姨娘,忙道,“还是菀菀想的周全。” 没说几句,高辙便要陆菀走了。 赵姨娘望他道,“就这么不待见和我多说几句话?” 高辙道,“菀菀没休息好,叫她回去歇着吧。和娘说话日后有的是机会。” 赵姨娘微笑。 高辙疼媳妇,是她乐见的。 高辙陪着陆菀一道出来,等走了一段路,见高辙还跟着,陆菀便道,“还跟着做什么?我识得回去的路。” 高辙展眉一笑,道,“便是不放心要跟着你。怕你路上突然晕了,我好借机把你抱回去。不然你还指着这两个小丫头?” 陆菀被他逗笑,只还是憋着,板着一张脸道,“谁叫你抱了,我爬也能爬回去。” 高辙故意逗她,袖着手看她,道,“你爬一个我看看。” 陆菀,“……” 扭头便不理他了,高辙又跟上来。 陆菀加快脚步,他也跟着快起来。陆菀放慢些,他也放慢些。 陆菀扭头瞪他道,“今日抽哪门子风,竟跟着我不放了?” 高辙道,“你是我的娘子,我不跟着你跟谁?” 说着话,便将头靠过来。陆菀立刻让开了,高辙身子不稳,趔趄一下差点倒了。样子十分搞笑。 星辰和芍药憋得久了,终于笑出来。 两个人一笑,陆菀也没憋住,笑出来,又用帕子掩了。 高辙站定后,拽了她的衣袖晃了晃,道,“我今日给你做桂花鸭吃?” “不吃。”将袖子抽出来,扭头走了。 星辰追上去,道,“姑爷也太可爱了。平日里雪松似的,竟想不到还能这样。” 陆菀不理,直接到了院中。 中午的饭菜却极为清淡,星辰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敢有人刁难起咱们小姐了?” 徐妈妈那处事先有人来说过了,她便对陆菀道,“因水患,劳民伤财,加上夫人生病,府里上下这几日以吃素为主,为湖广祈福。” 星辰道,“早上姑爷还说给小姐做桂花鸭呢。” 徐妈妈道,“别提了。姑爷已经选好的鸭子,正看着叫人拔毛呢,谁知道管家来了,硬生生的给拦了。你们想想姑爷当时的神情。” 星辰哈哈笑起来,道,“这没煮熟的鸭子活该飞了。” 屋子里的人都乐。 等吃了午饭,春桃便来了。 陆菀正在院里走动,见春桃过来,先叫星辰给她倒了杯凉茶,又端了些瓜果给她消暑。 陆菀摇着扇子问道,“可是母亲有什么话要交代?” 春桃只是喝了一口茶,回道,“大公子跟着侯爷去湖广了。” “什么?”扇子一顿,陆菀眼睛都睁圆了。 春桃详细的说了一遍。虽说她也是后来听来的。 陆青自小便习武,因此便有早起晨练的习惯。他还在院子里打拳呢,管事的说定北侯来找。陆青惊愣之余,赶紧出去了。 练家子看练家子,一眼就能看明白。 沈冽一瞧陆青穿着宽敞的中衣,额头都是汗,便知他刚练过。 而他此时骑在马上,身后放着个行囊,直接问他愿不愿一同去湖广。 陆青便问去作甚。 沈冽便道是去抓坏人。抓那些搜刮民脂民膏,枉顾百姓性命的大坏人。 陆青也是个脑子一热什么都敢做的主,当下就同意了。转身换了身衣裳,拿了剑,牵了马就跟着走了。 沈冽好在是还知道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便留了封书信。信上不过只言片语:本侯代天子办事,人手不足,借镇国公公子一用。 陆詹简直要被气笑了。一个敢做,一个还敢应。 陆菀听完之后的反应和陆詹差不多,气道,“这人……这人……他怎么这样?” 089 气的直哼哼 可陆菀转念一想,陆青多想出去走走啊,一直没有机会。沈冽却叫他如愿了,还打着给皇上办事的幌子,回来了,陆詹也不好责罚。 因怕陆绯和陆菀知道了担心,特意叫春桃过来知会一声。 陆菀想明白,又开始摇扇子,问春桃,“姐姐那里去说过了吗?” 春桃点头,道,“大小姐在上房,知道奴婢来,便从里面出来了。” 陆菀问道,“姐姐怎么说?” 春桃道,“也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又转身回上房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道,“大小姐还不如小姐担心大公子呢。” 陆菀道,“姐姐不是要照顾人么?这些话可别乱说。” 春桃应了。 春桃私下和绿锦星辰关系都很好的,三个人差不多时候,差不多年纪进的府,一直玩得来。 她在院里和星辰说了会儿话,便被星辰拉出去了。陆菀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去找绿锦了。 谁知道两个人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沮丧着脸。 “这是怎么了?”陆菀问,咬了一口新鲜的果子。 星辰倒没说话,春桃倒是心直口快,道,“绿锦如今不得了了,竟瞧不上我们了。本想着喊着她一起说些话,谁知道还没到书房,便被轰出来了。说是怕我们扰了姑爷读书。呵,我们三说话,扰了姑爷什么了?” 星辰没搭腔。 在姐妹感情上来说,她对绿锦比春桃是要深些,毕竟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伺候陆菀,算得上是形影不离了。 陆菀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你告诉爹娘,别担心大哥。大哥身手好,人也机灵,不会有事的。他前头不是还有定北侯么,敢叫大哥有事,饶不了他。” 春桃屈膝行了礼,便走了。 等到了晚上,陆菀竟发现饭桌上又有了荤菜,一盘桂花鸭,一盆鸡汤。她奇道,“怎么又有荤菜了?” 星辰将门掩了,才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是姑爷送来的。悄咪咪从外面的酒楼买了带回来的。” “谁稀罕他带?” 星辰道,“姑爷说小姐气色不好,不能吃的太清淡了。他回来时又被管家给盯上了,姑爷七躲八躲好容易送过来的。若被发现了,许是要去领板子了。” 陆菀叹气,宋玫装病不要紧,全府上下都给跟着有所节制。 陆菀看着自己还能吃上大鱼大肉,便想着陆青舟车劳顿,怕是连饭都顾不上吃。因为陆青,不免又想起遭了水患的百姓。 原本这些事离着她很远的。或许是因为活过一回了,便更知道了性命的尊贵。 看着眼前的饭菜,竟不忍下口了。 她对星辰道,“就这些荤菜都给翠嫂子送去吧。她还在月子里,丫丫又得吃奶,不能叫她也跟着吃的太清淡。” 翠嫂子就是王平的媳妇,姓刘名翠,陆菀唤她一声翠嫂子。 星辰去看徐妈妈,不知道为什么陆菀突然间就不想吃了。徐妈妈眼神示意她按照陆菀说的去办。 星辰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四个小荷包,得意的在陆菀跟前晃了晃。 “哪来这么精致的小荷包?” 星辰道,“翠嫂子送的。原来她手艺这么好。说是怕拿不出手,一直没开口。奴婢今日去瞧见了,这哪里拿不出手?便替小姐留下了。” 徐妈妈却道,“月子里可不能做这些,当心伤了眼睛。” 星辰道,“不碍事,翠嫂子说这是她先前做的。王平大哥出去办事,她一人怀着孩子,本也无事,便绣了好些。小姐,你瞧瞧喜欢哪个。你先挑了,剩下的奴婢们再分。” 陆菀道,“也好。到底是翠嫂子一份心意。大家一起挑吧,你们谁有特别喜欢的样式或者颜色,便说出来,免得被我抢了心头好。” 又叹口气道,“想丫丫了,明天抱过来玩玩。” 四个女人便挑起了荷包。又在叹王平媳妇手真是巧。 高辙来时,便听到屋内有笑声。 他每次过来,都觉得安心。先前一人在这院里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等陆菀嫁过来住进去,便觉得这里面生机勃勃的。 他一到这里,心情便好起来。 高辙轻扣门,问道,“可歇下了?” 这就是问的废话,歇下了,哪还点着灯,笑那么欢的。 谁知道里面的人回道,“歇下了,你回吧。” 陆菀还真就这么回了。 高辙失笑。他问过话,便就是打过招呼了。再进去便不显得唐突了。 他便推开门直接进去。 陆菀气的哼哼。 090 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徐妈妈带着星辰和芍药行了礼,自觉地退出去了。 夏天,在自家屋里,陆菀便脱了鞋袜,坐在榻上。 高辙进屋,很快便被那双玉白的双足给吸引。察觉到她的目光,陆菀忙拉了裙裾遮了遮,没好气道,“谁请你进来了?” 高辙看着她道,“陆大哥的事情我从我哥那里知道了。你别担心。” 陆菀怔了怔。 实则她的确是担心的。陆青没怎么出过门,又不会水。她怕他万一脑子一热做出能力之外的事情反倒让自己涉险了。 她与陆青自小关系就好,说不担心是假的。 高辙坐到她身侧,道,“爹在湖广那边认识人的,我已经叫爹送了书信过去。待大哥到了那处,便随时可以有他的消息。总好过在这边当个睁眼瞎。” 陆菀又怔住。 她实在是没想到高辙会做了这件事。 她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交代的人靠谱吗?” 高辙失笑,“那是当然。在那边是个说得上话的官。” 陆菀神色温和了一些,嘟囔道,“你有心了。”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高辙道,“这就回去。来就是要你宽心的。不要为了大哥的事情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陆菀点头。他或许以为陆菀把荤菜送到了王平媳妇那里是因为担心陆青没了食欲。 高辙很快就走了,徐妈妈和星辰进来,安排芍药先去歇着了。 两人给她备了热水,洗了澡,换上了中衣,陆菀便进了卧房。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清香,能闻出来有药草的香味,却不刺鼻。 陆菀到了冬天才有燃香的习惯,夏日里,燃了香她会觉得闷。 “怎么燃香了?还是一种新香。” 徐妈妈给她放好帐幔,走过来道,“姑爷送来的,说是能助眠,凝神静气的,又是药草,不伤身的。” 陆菀问道,“什么时候送的?” “就是走时递到老奴手里的。竟不当面给你。” 陆菀撇嘴,“要他做这些。” 说着,便到床上去了。 隔着帐幔,徐妈妈打算要走了,犹豫了一下,又道,“姑爷对小姐润物细无声,想必小姐身在其中最有感触。小姐一直打算和姑爷这样下去吗?” 屋内静了静。 原以为陆菀不会答话了,却听她道,“妈妈,我怕。” 徐妈妈怔住了,不曾想陆菀说出这两个字来。 徐妈妈温言道,“小姐怕什么呢?那是你的夫君啊,要与你相守终老的。” 陆菀道,“便是因为这承诺才更怕。这世上真的有两个人可以相守终老吗?” 徐妈妈道,“老爷和夫人几十年夫妻了,不是吗?” 陆菀道,“可是爹还是有了苏姨娘。我不相信娘在知道苏姨娘的存在之后,是欣然接受的。她不会一点都不难过的。因为喜欢一个人的话,是绝对不会愿意同别人一起分享的。” 徐妈妈知道了陆菀所担心的。 她只能心底叹息。陆菀毕竟还年轻呢,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到了最后,谁都是要接受的。宋玫也好,宋瑜也好。便是当今的皇后,不也是要和那么多妃嫔共同分享一个男人么?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啊。 陆菀现在一定不会懂,也不想懂。 徐妈妈安慰道,“那小姐就去做想成为的那种人。这世上的事事在人为。或许姑爷会成为小姐想要的那种夫君。” 可以吗? 上一世她也努力过啊。可高辙终究是负了她。 帐幔内又静了静。 徐妈妈干脆拖了张凳子坐下来,继续道,“老爷虽说有了苏姨娘,可小姐自小在镇国公府长大的,府里头的欢快氛围又不是假的。夫人也不是天天强颜欢笑。旁人老奴不敢说,可像姑爷这种,小姐让走就走,让来就来,生活上体贴温柔,想着法哄小姐开心的人真是难得的。放到哪一个男人身上,到现在小夫妻不圆房都不能愿意的。小姐可曾听姑爷抱怨过一回?” 陆菀只觉得有些乱。因她也不知道短短的这些日子,高辙已为她做了许多。 徐妈妈还要再劝,却听帐子里传来陆菀闷闷的声音,“妈妈下去歇着吧,我倦了。” 徐妈妈点头起身。 到底还是差一点点。她能为这两口子做点什么呢? 091 被人下套都不自知 宋玫“病了”三天,就痊愈了。 高远毕竟是枕边了,他第二天就发现宋玫不对劲了。高启因为担心自己母亲,倒是没那么快察觉。可宋玫说好就好,精神头完全不一样了,他心中便猜测是母亲装病的。 但到底用心良苦,高启也没和宋玫当面说什么。又十分孝顺的同高远,陆绯一起陪着宋玫用了晚饭。宋玫见眼下这情形,心中十分欢喜。 只是回到自己房中,忍不住和陆绯抱怨道,“母亲大了,反倒生出些小孩心性。为了阻止我去湖广上任,连装病这一招都用上了。难为我们还得陪着她演着。” 陆绯替他解开外衫,道,“娘也是为了你好。老人家躺在床上好几天不好动弹的,也是受罪了。” 高启看着她,问道,“你早知道?” 陆绯本想瞒过去的,可一想,夫妻之间不就是要坦诚么,更何况湖广一事已经成了定论了。陆绯点点头,道,“嗯。是我给娘出的主意。” 陆绯半晌没听到高启说话,她抬头看向他,发现高启正凝视着她。 陆绯嘴巴张了张,却没说话。 高启道,“阿绯,自你我成亲,你从未与我撒过谎。” 陆绯道,“夫君,我……” 高启径自将外衫脱了,那袍子从陆绯手中滑开。他没再说话,径自去了净房洗澡去了。 陆绯一直坐在榻上怔怔出神。 等高启出来,陆绯看他,他又直接出去了,连句话也没留。 陆绯的眼泪便不由的落下来。 琳琅忙宽慰道,“到底是做了好事,世子这是怪起夫人来了吗?” 陆绯用帕子擦了眼泪,道,“是我的错。夫君他最不喜别人骗他。上房是他的母亲,骗就骗了,也没办法。可我是他的娘子,他定然心里很不快活。” 琳琅道,“夫人也是为了世子好。如今人没去湖广,可不是叫一家人都安心了吗?夫人也别伤心,一会儿世子就该想明白了。” 陆绯点头,让琳琅下去了。 她坐在榻上等了一会儿,不见高启回来。自己去了净房洗澡,发现屋中还是空无一人。 琳琅回话说高启还在书房看书。她恍恍惚惚的便先上了床,一躺下,又哭了。 安静的淌了很多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只知道一直没等到高启过来。 半夜,高启推开门走进去。拔步床内的烛火让他看到了陆绯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 终究是不忍,叹口气,躺到了床上,将她搂在了怀里。 陆绯醒过来,头靠在他胸口。 半夜里,夫妻呢喃般的交心。 “夫君,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只怕你不听我的劝,才出此下策的。” 高启搂着她,叹口气,道,“你知道我最不喜别人骗我。” “我知道,再没有下次了。” 高启亲吻了她的项顶,道,“知你是担心我。但骗我是不能的。下次若真有什么事,便与我坦白说。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才会少了隔阂。” 陆绯安静的听着他的教诲,点头。 高启看着妻子温顺又内疚的样子,终是心软,不再说下去。 “睡吧。”两口子终于又和好如初。 隔日一早,陆绯去上房给宋玫请安。 既然是病好了,高启便不必守在病床前了。 宋玫一看陆绯,问道,“眼睛怎么肿了?” 陆绯道,“昨日里没睡好。” 宋玫道,“是和高启闹口角了?” 陆绯自知瞒不过宋玫,只垂着头不说话。 宋玫道,“高启这孩子机敏的很,是不是叫他猜到我是装病的了?” 陆绯点头,道,“夫君问起来,我便坦白了。” 宋玫看着陆绯道,“你怎么这么实诚?我是他娘,就算知道我骗他,他也不能怎么样。你倒好,把自己给卖了。” 陆绯道,“夫妻间本该坦诚相待的,若扯谎成了习惯,日后便越走越远了。” 夫妻间如何相处,宋玫自是有心得。看自己媳妇非要这么天真的想,她也不辩驳了。只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我问你,装病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旁人?” 陆绯微微一愣。 宋玫道,“不仅是与自己夫君,与自己婆婆也不能扯谎。” 陆绯便道,“不瞒娘,是妹妹的意思。” 宋玫乜了一眼陆绯,心中思忖,果然不出所料。 陆绯道,“妹妹也是出于好心。夫君没去湖广,实在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宋玫又瞟一眼自己的笨儿媳妇,道,“你呀,许是被别人下套都不自知。” 陆绯愣。 092 找个人保护你 陆菀担心陆詹的情绪,得了空带着星辰和徐妈妈回了镇国公府。 宋瑜看到她来自然欢喜,拉着她坐下来说话,寒暄过后,陆菀便问起了陆詹的情况。 宋瑜叹了口气,道,“以前觉得他对什么都挺淡然的,可这几日,为着陆青的事情,多出来许多白头发,可见是真的担心了。” 陆菀道,“大哥也不小了,这家里总归不能一直圈着他的。” 宋瑜道,“是这个理。但总归父母大了,对孩子更不能放心。你们这些当子女的,倒是顾着自己快活,不管爹娘了。” 说着望了一眼陆菀。 陆菀忙道,“我嫁的不远,还三天两头的跑回来,没有不管爹和娘吧?” 说着歪头靠在宋瑜的肩上道,“我都后悔了,早知道不嫁人了,一直陪着爹娘。” 宋瑜立刻问道,“你不是又和高辙吵架了吧?” 陆菀抬头看着宋瑜,嗔道,“娘……” 宋瑜笑了笑,道,“没吵就好。你们也学着你姐姐和姐夫,两个人蜜里调油似的,好得很。这一次世子没去成湖广,你爹在家里也高兴了半天。哪知道没高兴一会儿,你那大哥就……” 提到陆青,又不免担心起来。 陆菀道,“湖广那边有人呢,若真有什么消息,也可以很快传回来。” 宋瑜问道,“你那公公安排的?” 陆菀垂了一下眼眸,道,“是高辙叫他安排的。” 宋瑜瞟了一眼陆菀,道,“这姑爷有心了。” 陆菀没接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詹回来了。 官服都没换下,就到了上房。 他坐下,春桃赶紧给他倒了茶。陆詹端起来喝了两口。 宋瑜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操心的事情朝廷也不是没人办。你倒是天天跑的勤,也不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受得住。” 陆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宋瑜道,“还不是因为每天都有湖广的消息传回来?我和菀菀,又不是外人。” 陆詹不看她继续喝茶。 陆菀走到陆詹身边,给他轻轻捏着肩。 女儿都是小棉袄,陆詹心头顿时暖了,道,“别累着你了,坐下吧。” 陆菀道,“我给爹揉揉,不累。” 说话的时候,果然看到陆詹两鬓白了许多。 她抬起眼眸,脸上依旧有甜美的笑意,道,“娘说的也没错。爹年纪大了,该退下来便退下来。若是不想退,便挂个闲置。总之不该再这么操劳了。” 挂个闲置,或者干脆退下来,自然是落不下什么把柄。 陆菀觉得,什么都比不得性命重要。 陆詹只敷衍道,“知道了。这些年,百废待兴,等都稳定下来了,我就和你娘颐养天年了。” 那就是不想退了。 陆菀隐约升起担心来。 陆詹为人正直,在她心中从不做那些仗势欺人偷鸡摸狗的腌臜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整个镇国公府都搭进去了? 陆菀装作大人模样晃脑袋,道,“那爹也要小心做事,别得罪了小心,当然也不能得罪了皇帝舅舅,毕竟伴君如伴虎。” 陆詹哈哈笑起来,扭头看陆菀道,“嫁人了到底不同了,竟说大人话了。” 陆菀跺脚,“爹,我都十六了。” 陆詹道,“六十也是我贵女。” 众人笑起来。 陆詹去换了衣裳,乔妈妈已经吩咐厨房做午饭,到时候端到上房三个人一道吃。 等饭的空档,陆詹和陆菀摆了棋盘,下了一局。 陆詹闲闲的落下一子,道,“最近和姑爷处的怎么样?” 陆菀娇俏的模样落下一子,道,“就那样。” 陆詹道,“这是什么话?你嫁人了,也不要总是往家跑,叫人嚼舌根子。你看你姐姐……” 陆菀把棋子一丢,看着陆詹道,“这是不要我回来了?那我现在走?” 宋瑜笑着乜了陆菀一眼道,“脾气见长啊,敢和你爹这么说话?你现在走就是了,可没人拦着。” 陆菀嘬嘴。 陆詹到底疼女儿,对宋瑜道,“她开玩笑呢,你说她做什么?别怕她骂的下次不回来了,连个陪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瑜白他一眼,“你不是人?” 陆詹被噎住。 陆菀看戏看的很欢,噗嗤笑起来。 管家带了个人站在院子里道,“老爷,兵部送了个人过来。” 陆詹闻言,把棋子搁下,道,“去看看。”却是对宋瑜和陆菀二人说的。 他起身解释道,“你娘不是要寻思给你找个人保护着吗?人给你找到了。看看去。” 093 傻瓜 宋瑜看到院子里的人皱了眉。因那人一只眼睛是瞎的,乍一看有些吓人。 她没急着做决定,只暗地里想骂陆詹,托人办事,怎么找来这样一个人。 陆菀却不怕他。 她歪着头问跟前的人,“你叫什么?” “李坚。” “多大了?” “二十三。” “娶妻生子了吗?” “一妻,两个孩子。” “身手如何?” 叫李坚的男人用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周边,对陆詹等人道,“劳烦几位让一让。” 几个人便后退了几步。 男人便在屋子里耍了一套拳,最后一拳落在院子里一棵树上,那么粗的树干都晃了晃,落下许多叶子来。 几个人都惊呆了。 宋瑜目不转睛的看着树,问,“菀菀,你觉得此人如何?” 陆菀看着李坚,道,“娘,我突然觉得大哥完全就是花拳绣腿,绣花枕头那种中看不中用。” 陆詹和宋瑜同时看过来,陆詹道,“给你大哥点面子。” 陆菀轻咳一声,笑了一下,然后道,“爹,娘,我觉得这人就不错。” 陆菀觉得,有家庭,看起来比较踏实,身手又好,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宋瑜和她想的也差不多,比陆菀又多一层。就是这人一只眼睛瞎了,看起来有点可怕,也能少些是非。 宋瑜私下问陆詹,“这人可靠吗?” 陆詹道,“那是我的学生安排的人,一定可靠。听说这李坚是行伍出身,打过几年仗。那眼睛也是战场上瞎的,一支箭差点从眼珠子穿出头颅,保住了性命,却失了一只眼睛。你说这种人能不可靠吗?” 听了这些之后,宋瑜因自己以貌取人而感到有些羞耻。再想起李坚的容貌,便有了钦佩之情。 陆菀把李坚带回去了。路上她挺高兴的,因为有这样一个人,跑腿或者出点什么事帮她都是可以的。 只李坚有个毛病,就是话太少。 路上陆菀叫星辰给他介绍了陆菀的情况,告诉他平日里注意些什么,强调了好几遍,我们小姐是个顶好的人,你跟着她,只会享福不会吃亏。 小嘴巴巴的,像是在给李坚灌迷魂汤。徐妈妈和陆菀相互看一眼,眉眼笑开。 等到了定国公府,按照规矩,她院里添了个男人,是需要向宋玫报备一声的。徐妈妈便带着李坚去上房,让星辰陪着陆菀先回去了。 宋玫就遥遥的看了一眼,觉得李坚因为一只眼睛瞎了是个很奇怪的人,其他的也没什么。她就说知道了,这等小事不必一定要知会她。 徐妈妈又和宋玫说了,这李坚只是短契,所以不用签身契。 宋玫也没觉得不妥,摆摆手算应了。 徐妈妈便带着李坚走了。 星辰和芍药已经把院子边上的一间小屋给收拾出来了。男人家用的东西少,很快就倒腾出来了。而且陆菀已经和李坚说好了,不必要每日每时都守着,她会安排李坚休沐回家陪老婆孩子。 等都安排妥当了,陆菀把李坚叫过去了,道,“你今日回去吧,怎么也得回去和嫂子孩子说一声。” 李坚点头。 走时,叫芍药把私藏的一些糖果给李坚带上了。 李坚要拒绝,陆菀道,“她这丫头就爱吃糖果,孩子似的。但眼光好得很,总能找到最好吃的。你给孩子带回去吧,她还能再买的。” 李坚便收下了。 陆菀又道,“等以后再熟悉些,把你孩子媳妇带过来玩玩。我喜欢孩子呢。” 李坚倒有些赧然了。 晚上高辙便过来了。 虽然院子里多个人并不稀奇,但陆菀多得是个男人,还是从外面带过来的,事情一下子便在府里传开了。 陆菀正闲闲的靠在引枕上翻着书,见高辙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高辙走进来道,“你今日带来的人叫什么来着?” 陆菀道,“做什么?” 见陆菀语气有些防备,高辙温柔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你想寻个有身手的人在院里护着应该与我说的。” 陆菀看了高辙一眼。 高辙仿佛有些心虚,道,“我是不认识那些人,但大哥认识些。他这些年也出去见过世面的。像王平就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府里也是有用得上的人的。” 陆菀道,“李坚我信得过,不用找别人了。” 高辙道,“原来他叫李坚啊。他的短契给我,我画个押,就当是我请他的。” 陆菀撇嘴,“弄这么复杂做什么?” 高辙道,“这样人就是我带来的,总归对你有好处的,傻瓜。” 094 想这样一直一直叫你 在融融的灯光之下,高辙的那一句傻瓜,像是夏日里的晚风,吹的人心旌荡漾。 屋内的气氛瞬间不一样了。 星辰伸手打了一只蚊子,才将这氛围拉回现实。 陆菀却还是撇嘴,觉得高辙的话实在是没必要。 徐妈妈道,“姑爷这样想也没错。小姐的名声要紧,何况那李坚也是有妻室的人。有些东西叫外人看着越清楚越好。” 陆菀道,“妈妈你去拿吧,这些都是你收的。” 徐妈妈便去取了。 高辙在他屋内签字画押,弄好后交给徐妈妈。星辰已经端来温水,给高辙净了手。他擦好手之后,随意的问陆菀,“怎么只签了短契?既说他好,应该多留他的。” 陆菀道,“谁知道我会不会在定国公府一直住下去。” 高辙尴尬了一下。 徐妈妈解释道,“小姐是觉得签了短契,人家也自由。没必要束着人家。” 高辙点头,又对陆菀道,“以后院里有什么事,便与我说。有些事本该就是男人冲在前头的。” 陆菀不接话。 高辙看着陆菀,明媚动人。他柔声唤道,“菀菀……” 陆菀本能的抬眼看他,高辙正在笑,烛光里眉眼生辉,是她一直迷恋的样子。 高辙道,“就是想这么喊你。如果可以,想这样一直一直的叫你。” 眼中的柔情快要溢出来似的。 星辰还睁着眼睛在看,被徐妈妈拽着转过身去了。 陆菀没好气的回道,“随你。一直不停的叫我,怕别人以为你是个傻子。” 高辙笑起来,道,“随别人,我就傻。” 没有再说下去,高辙掸掸衣摆,道,“你早点歇着,晚了看书伤眼,我回去了。” 陆菀不搭理。 徐妈妈送了高辙出府。回来就望着陆菀,意思是,瞧瞧姑爷多温柔。 陆菀假装没看到,视线又落在书卷上。 高辙刚出去,走在回书房的路上,夏日的晚风吹的人格外的畅快。降热,又降燥。 方才在屋中看着陆菀亮晶晶的眸子,殷红小巧的嘴唇,他便想去亲吻。 只还不行,他的菀菀肯定还不会同意。再等等吧,高辙自己对自己说。 他人还没到书房,就被人半路拦下了。是赵姨娘身边的人。 被拖去了赵姨娘屋中,高辙行了礼,道,“娘怎么还没歇下?” 赵姨娘道,“好端端的进了屋,怎么又出来了?” 高辙聪慧,反应过来,赵姨娘找人盯着他呢。知道他晚上进了陆菀的屋,心中一阵欢喜。谁知道一会儿又出来了,自然又难过,所以忍不住把人叫过来了。 高辙对自己的娘颇为无奈,道,“我找菀菀有些事。” 赵姨娘道,“两口子关起门来自然是有事要说的。但要说的事情就有很多,你怎么不磨着她留下,干脆圆房呢?” 高辙道,“娘,我们先前说好的,这件事听我的。” 赵姨娘都快急死了。 哪有两口子成亲到现在不圆房的? 赵姨娘瞥一眼高辙,道,“你是要急死我。” 高辙宽慰道,“爹又没说什么,母亲那边也不提的。” 赵姨娘道,“她倒是愿意提。巴不得你们不圆房呢。”说着又问高辙,“儿子,你是不是真的不行?你与娘说实话,不丢人哈。” 高辙,“……” 赵姨娘道,“你别看我。这方面也不是男人一定行的。我以前知道的一个妇人嫁给丈夫五年无所出,被休了。结果她后来改嫁,刚过去两个月就怀孕了。她以前的男人被啪啪打脸。原来有问题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你大哥,或许就是这样。还非得给你大嫂用药。哎,越是浅显的道理,大户人家的男人越不愿承认。” 高辙道,“娘这话和爹或者母亲提过吗?” 赵姨娘道,“我才不提。我是闲的,去自找晦气。”又看一眼高辙,道,“你也不许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说了,怕兄弟反目。” 高辙面上应了,却暗自思忖。 赵姨娘犹豫了一下道,“你身边那个绿锦,虽是菀菀的陪嫁丫鬟,可你也得离着远些。”人被她带走了,又被陆菀给送回去了,她这个当婆婆的自然不便再插手。 高辙道,“娘放宽心。绿锦是菀菀安排给我的,自是她信任的。” 赵姨娘心中叹儿子单纯,只没明说,提点道,“莫忘了素萝的教训。闹出那等事,后宅的安宁都没了,想起来便觉得丢人,实在是有愧菀菀。” 高辙保证道,“娘宽心,再不能有下次。” 095 有人落水了 陆青跟着沈冽到了一趟湖广,简直就是大开眼界,他的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们到时,湖广总督早就听到消息了。以前也有人来问责,可都是他能拿得住的人。一听是沈冽,杀名在外,就知道这次宋彻动真格的了。当下叫家里收拾好箱笼,把钱财都装好,弄了一辆大船,携一家老小准备出逃。谁知道老天要收他,刚出发又遇到了新一轮的洪水,连着船都被卷进去了,尸体都没找着。 沈冽到的时候,这边已经是一盘散沙。他雷厉风行,把湖广那边的乡绅豪族都收拾了一遍。他就怕大家团结一致,偏偏那些人各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听闻朝廷派了人下来,各怀心思,指着等事情平息自己做老大。 更可恨的是那些名门望族早早就开始屯粮,到了水患之时,老百姓流离失所,物价被哄抬,多少人都饿死了。朝廷的拨款是到了,层层剥削到了老百姓手里便没了。 这一路过去,水上漂浮的尸体,岸边妇人抱着孩子和丈夫尸体哭泣的场景,陆青一个男人,眼眶红了好几回。 因此到了湖广,沈冽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冽把陆青喊过来自然也是有私心。其中自然是为了讨好一下陆家人,把上次的不愉快给解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湖广这一带盘根错节,沈冽带谁都不大信任。陆青侠义心肠,又有一身好武艺,实在是个很得力的帮手。 带兵打仗多年,湖广的阵仗对沈冽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擒贼先擒王,先把里头德高望重一些的人抓了,再杀个高官以儆效尤,那些人就开始瑟瑟发抖了,沈冽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个惜命的很,毕竟沈冽拿着尚方宝剑来的,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景宁帝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冽搜罗到了一大堆罪证,那些人相互举报,陆青都快忙不过来。等把罪证收好,一个个都先关在了大牢里。 然后开仓放粮,老百姓能吃饱,就不会闹。接下来一切就可以听朝廷的。 沈冽把这剩下的事交给了陈康。 陈康原先做好了打算到这里捞一笔的,谁知道沈冽一路上跟着,他一直没敢。原本想着等他走了再捞,没想到沈冽把那些有钱人都给抓了。陈康独自愁眉。 沈冽走时把陈康叫去了。 陆青站在边上,一把剑搁在桌子上,明晃晃的。 陈康缩脑袋。他爱财,更惜命。 这两个人来已经杀红眼了,不在乎多杀陈康一个人。 陈康能这么想,正是沈冽所愿看到的。 陈康他爹是礼部尚书呢,沈冽叫他好好看着犯人,等皇上安排人过来接替这边的空职。 好吧,把他爹的命都拉进来了,陈康当然乖乖听话。想着等这边的事解决,他赶紧把这块烫手山芋扔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不过一晃眼也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沈冽和陆青登了船,回京都城。 陆青站在船头,看着湖面,怔怔出神。远远看过去,手执长剑,衣袂翩翩,正是那些侠义小说里描绘的模样。 “舍不得?”沈冽站到他身边,极目远眺。话语从口中出来,便被风给吹散了。 陆青道,“难得出来一次。” 言语中是多有不舍的。 沈冽道,“那便找个地方下船。” 陆青却笑了一下,扭头看沈冽道,“外头自有外头的好。我这么大,一直想着出去,只父亲一直拦着。这一次出来了,的确觉得畅快恣意。但兴许是头一次离开家吧,竟想他们了。我这么出来一趟,想来父亲也会十分担心。” 沈冽没接话。因他很小便没了父母,已经记不清楚想念父母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陆青又道,“大约只是不习惯吧。等回去,见父亲一切安好,再安心出来。” 沈冽嗯了一声。 又站了一会儿,两个人回去歇着了。 半夜的时候,船上却有了动静。 沈冽听到打斗声,冲出船舱,竟见一群人打起来了。天太黑,沈冽一时没辩出来到底是些什么人。 突然听人喊了一声,“陆公子当心。” 随着声音便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 沈冽冲过去,有人过来拦他。也就是这时候,众人发现船正在往下沉。 顾不得这许多,众人都跳了水。顾不得其他,只能往有灯光的地方游。等游上岸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沈冽去看身边的人,大多是自己人,可却没有陆青。 他记得,陆青说他不会水。 096 越来越有夫妻样 这段时间,过得十分平静。陆菀除了担心陆青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烦心事。高辙那边不断传消息过来,湖广那边进行的十分顺利。 这消息里免不了会提及沈冽,陆菀听说便觉得此人是个杀人魔。 高辙这么些日子以来,每日里都过来坐一会儿,和陆菀说两句话,也不久留。徐妈妈几次留他吃饭,他都去看陆菀的脸色。若是陆菀轻咳一声,高辙便不敢留,活活像个小受气包。 虽然高辙还不能在这留宿,但徐妈妈星辰他们明显感觉到了,高辙来屋里的氛围一次比一次好了。 徐妈妈站在一侧看着陆菀,心想,好像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了。 下午闲来无事,陆菀教着芍药在写字。芍药出生寒微,自小没读过书。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整个定国公府不会识文断字的下人很多。可芍药有一日知道星辰认识字,不仅他认识,绿锦也认识。星辰便说是跟着陆菀读书时在一边学的。 只星辰贪玩,一会儿听,一会儿心思就飞了。倒是绿锦听得认真,陆菀干脆叫她跟自己坐一排,听着先生授课。 芍药听了十分羡慕,只胆子小,一直不敢和陆菀提。有一次陆菀看她眼馋着自己的书本,问了她,她便大着胆子说了。陆菀欣然同意教她读书认字。 芍药虽然已经十四,过了开蒙的年纪,但她却十分用心,学起来也快。 几天下来,竟能会十几个字了,写的也不差。 陆菀直叹这个学生很聪慧,说话的时候,拿眼瞟星辰。星辰专心打络子,假装没看见。 有一日问了,才知道,芍药家里便是吃了不识字的亏。家中爹娘租了地,结果上面的内容却被人动了手脚。年年种地,年年不够交租金,最后欠下了许多钱财。她爹便自尽了,她娘在自尽之前把芍药卖进了定国公府,不是求什么钱财,只求在这种大户人家,芍药能过得好一些。 这缘由知道了,芍药那么用功的事情就不难解释了。 她愿意学,陆菀自然愿意教。高辙得知了,便挑了以前他开门的书过来给芍药。那些书早就压箱底了,是他小时候读的。只他这个人爱书如命,都好好的保存着。 有时候过来,还愿意对芍药指点一二。 有两个人帮着,芍药学的更快了。 星辰撇嘴,“认识那么多字做什么,好好伺候小姐不就好了?” 徐妈妈道,“可别酸,以前教你的时候,你不乐意学,如今可后悔了?” 星辰嘴硬,“才没有。” 徐妈妈道,“既然不好学,便多做些事。没瞧着,小姐和姑爷都愿意教芍药吗?两个人共同做着一件事呢。” 星辰明白徐妈妈话中的意思,又去看那二人,倒是有点夫妻样了。 高辙突然进来,门也没敲。 星辰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给高辙斟茶了。 徐妈妈看他行色匆匆,上前道,“姑爷可是有什么事?” 高辙看一眼陆菀,欲言又止。 陆菀本就是在闭目养神,不是真的睡着。 她起身,拿着引枕靠着,问道,“有事找我?” 高辙神情有些难过的看了一眼陆菀。 陆菀马上坐起身,道,“是我哥出事了?”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 高辙点头道,“湖广那边传来消息,陆大哥在回程的路上船沉了,船上的人不得已跳了水。但陆大哥找不着了。”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星辰因为难过打碎了给高辙斟茶的茶杯,一切才又拉回了现实。 高辙看陆菀面如死灰,道,“你别急,兴许……” 陆菀却比他想的要沉稳的多。 她起身,道,“回府。” 一起身,双腿却先软了,高辙忙将她扶了,“菀菀……要不我回去告诉岳丈吧。” 陆菀摇头,站直了身子,两眼却无神,“我陪着爹,他会好一些。” 高辙忙吩咐李坚去备了马车。 几个人匆匆去了镇国公府。 一家人到了花厅,消息告诉了陆詹。无论怎么委婉,事实就是事实。 宋瑜握住了陆詹的手腕,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听他问道,“消息属实?” 高辙点头。 陆詹又问,“找了吗?” 高辙道,“消息传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人在信中说,这几日会一直寻。只现在水还没退下去,难度很大。” 陆詹道,“没找到尸体,就说明还有活着的希望。我要去找我儿。” 最后两个字,却哽咽了。 097 我死了,你别改嫁 宋瑜自然是要阻止的,她还没说话,陆菀上前将他劝了,“爹,大哥不会有事。人肯定是要去找的。但不是爹爹去。” 还要再说话,就见苏娟又哭了出来。 自知道这件事,苏姨娘哭得最凶,厥过去好几回,被府里的老人掐人中弄醒了,醒过来又哭。 苏姨娘平日里对陆青也不是多亲近的,人突然出了事,竟是她表现的最伤心。 陆詹皱了皱眉,还保持着他的风度。因他一贯是个温和的人。生气说宋瑜也是实在是因为宋瑜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姨娘擦着眼泪,反驳了陆菀的话,道,“还能怎么找?水这么大,这是要贴出去多少人?更何况也不一定找得到,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这话陆菀就不乐意听了。 她顾不得不尊重长辈,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姨娘就这么盼着我大哥死了?” 苏姨娘安静的躺着眼泪,温柔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知道你们的都不能接受,我也是不能接受的。可是陆青他不会水啊。那么大的水,莫说是他,便是熟悉水性的也是活不了的。只是觉得还得早些办了丧事,给他办几场法事,叫他早些投胎才好。” 陆菀已经生气了,看着苏姨娘道,“见不到大哥的尸体,这丧事就不能办。中馈一事都是我娘说了算,这种事情苏姨娘还是不要操心了。” 苏姨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对陆菀道,“知道你是因为难过,你若是觉得骂我两句,你便骂吧,只要你觉得舒服些。” 陆菀并不太讨厌苏姨娘的。自然一开始她得知苏娟用了手段,骗了陆詹,得以上位成了镇国公府的姨娘。但这件事宋瑜都接受了,她也恨不起来苏姨娘了。因她的教养中不许她对长辈不敬。 宋瑜冷哼一声道,“今日苏姨娘倒是体贴入微的很。既是身体不好,便回去带松儿吧。” 苏姨娘语塞了一下,温柔又委屈的去看陆詹。 陆詹道,“大家都难过,言语上难免冲动了些。苏娟,知道你也是好意。只我不相信我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苏姨娘没再说话,只还是垂泪。 突然有人站出来说了话,正是高辙,他道,“岳丈大人若是信得过,便让小婿去。” 众人看向他,陆菀更是讶然。 宋瑜道,“你这份孝心,我们心领了。只你也不会水……” 高辙道,“这个家只有爹一个男人了,总不能叫爹去。我虽然是女婿,可也是家里的男人。无论结果如何,总要把陆大哥寻回来。” 宋瑜还要再劝,却又有人接了话。 进来的是高启和陆绯。 陆绯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陆青的消息。只她谨遵家规,在回镇国公府之前,专门去了一趟上房去请示了宋玫。 宋玫得知事情之后,劝了她不要伤心,又说或许人没事。几句之后,便叫她来了。 高启道,“我也是这个家的女婿,我与高辙一块去。且我身边有人帮忙,岳丈大人不必忧心。” 陆菀觉得血热了一下。两个人虽然是女婿,可此时却也是定国公府的一份子。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商议之后,高辙和高启便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与家中爹娘告知一下,便离开。 陆菀本是要留下陪着陆詹的,却被宋瑜给拉到一边劝了两句,“到底是为了咱们家的人去的。你也要有个数。等他们出门了,你再回来不迟。” 见陆菀迟疑,宋瑜又道,“替陆家办事,可不能凉了女婿的心,这不是我们陆家人该有的态度。” 陆菀便应下了。 两对人乘着马车回了定国公府,又各自回院里收拾了。 高辙很快就收拾好了,来陆菀院里和她道别。 陆菀看他东西带的少,便道,“带这么少,可收拾齐全了?” 语气听起来有些冷硬,但高辙听了却很欢喜。 他道,“轻装简行最好。我和大哥两个男人,怎么样都行的。” 陆菀脸还是绷着,道,“那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时辰了。” 高辙点头,“好。” 星辰看不下去了,在一边用胳膊肘碰陆菀。陆菀偏头看她,“做甚?” 星辰道,“都要走了,来回好多天呢。” 陆菀别扭的上前一步道,“高辙,不管结果如何,你能愿意去,我谢谢你。” 高辙一笑,道,“我不要你谢我。只菀菀,若我死了,你可别改嫁。这样以后你我还能葬在一起。” 星辰忙在一边呸呸呸。 098 早就没有自己了 陆菀也是白他一眼,道,“说的什么鬼话?你若是死了,我指着谁找到我大哥?” 高辙嘿嘿一笑,又道,“我还是要和娘说一声。这些日子,有劳你多去陪陪她。她最近总是犯头痛,怕她担心我更严重。” 陆菀应下了。 高辙便走了。 陆菀目送他到了院子门口这才收回了视线。 星辰道,“今日姑爷真英勇。” 徐妈妈搭腔,“谁说不是呢?就怕有人瞧不见。” 陆菀知徐妈妈再说自己,没好气道,“瞧见了瞧见我,我又不瞎。这会子我正担心大哥的事情,你们可别和我说些有的没的,分我的心。” 星辰当下也不说了。 陆菀去定国公府前去见了宋玫,告知了她这两日想在娘家住。宋玫欣然同意了。 这边高启和陆绯进了院子,陆绯想了一下,道,“我们还是先去请示一下爹娘。” 高启已经唤了琳琅进来,道,“这种事情爹娘一定会同意。要实在是觉得不妥,你去请示一下。我这里赶紧收拾出来,一会儿和二弟汇合。” 陆绯点点头,便独自去了上房。 宋玫一听,便高了一些嗓门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高启的意思?” 陆绯回道,“是二弟提出来的,夫君他也要一同前往。” “糊涂!”啐了一声,宋玫看着陆绯道,“媳妇没用,才会叫自己夫君去涉险。用了那么多心思不叫他去湖广,现在倒好,竟为了不相干的人又去了。可笑。哎,我是不能再装一次病了。” 阴阳怪气的。 陆绯被宋玫说的一言不发。 平日里陆绯温婉内敛,宋玫觉得好管教,看着顺眼。可此时该她开口的时候,她还是个闷葫芦似的,宋玫就不大高兴了。 不免心烦起来,摆摆手,“我乏了,你退下吧。你夫君要去涉险了,你还不多陪一会儿去?” 陆绯行礼退下了。 一路上一直默然不语,等到了院中,见高启已经收拾好了,只等她回来了。 高启道,“怎么样,母亲没有反对吧?在大义跟前她还是拎的清的。” 陆绯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高启见她不对劲,关切道,“怎么了?” 陆绯抬着眼眸看他,道,“先前叫你不去湖广上任,如今却要你去找我大哥,是不是自私了点?” 高启哑然失笑,道,“那是去找你的至亲,怎么能说是自私?傻丫头,怎么乱想这些?” 陆绯还是郁郁的,她抿了抿唇终是道,“其实陆家的女婿去一个就好了。既然二弟去,夫君,你不如叫个得力之人一道过去吧。我听说王平是南方人,水性就很好。” 高启看了看她,只觉讶然。可他一想,是因为担心自己啊。 他轻轻将陆绯搂了,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别担心。在家等着我的消息,我一定把大哥给你带回来。” 陆绯没再说话。 她送了高启到了门口,高辙已经在等着了。 高辙带了几个水性不错的护卫,与陆绯道了别,便与高辙驾马走了。 大晋豪门子弟,练骑射都是必要的。别看二人皆是书生,骑射却一点也不差。 陆绯转身正要进府,却见陆菀出来。 陆菀行了半礼,道,“姐姐。我正要回府,可要与我一道前往?” 陆绯顿了一下道,“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也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的。而且家中我也要帮着母亲执掌中馈,走不开。” 陆菀听罢,便道,“那我先走了。” “嗯。” 待陆菀登车时,终见陆绯叫住了她,“妹妹好生宽慰爹爹,他年纪大了,不该如此忧心。” 陆菀这才道,“姐姐放心,我回去便是陪着他的。” 语气明显比方才热络了些。 陆绯点头,道,“去吧。” 陆菀这才又登了车。 路上星辰还是道,“大小姐未免薄情了些。这种时候该回府陪着老爷的。” 陆菀叹口气,道,“她有她的难处。” 她从宋玫院里出来,便听说了陆绯刚来过的事情。陆菀自然能想到,宋玫不愿自己的儿子去湖广上任,又怎么会愿意他为了寻陆青而涉险?她一定是给陆绯摆脸了,是以陆绯此时不好再回镇国公府去。 陆菀有点幸运自己嫁的是个庶出,自己又是个嫡出,自己的婆婆就是想管,也不大敢管。宋玫那层关系就更不必说了,多少会在意宋瑜的身份。 只她的姐姐,这么多年来像都是被什么压着,早就没有自己了。 099 问人要有问人的姿态 陆菀到了定国公府,花厅里已经没人了。 她到了上房,见宋瑜靠在引枕上,正揉着自己的额头。 陆菀走过去,问道,“头疼了?” 宋瑜面色不大好,道,“被苏娟吵得。以前不觉得她聒噪,这一次是发现了,话太多。嗓门又大,像是泼妇似的。” 陆菀给宋瑜揉着额头,道,“她兴许一贯如此,只平日里忍着罢了。” 宋瑜道,“不是我瞧不上出身寒微之人,实在是她……哎……” 陆菀劝道,“随她去吧。我见她最伤心。” 宋瑜撇嘴,“谁知道是真是假。你们走后,她又说了好多话。口没遮拦的开始骂人家侯爷,说是他把陆青带走的。你知道你爹的,哪里能听这些话,当下把她训斥了一番,她又厥过去了。这一次也不让人掐人中了,直接抬着送回院里去了。” 陆菀心里直叹息。 出了事,反而把动静闹得这么大,着实不识大体了些。 她问道,“我爹呢?” 宋瑜道,“把自己关在书房了。男人么,就是担心,想流泪,也不说出来的。我也不好去劝了,我不是陆青亲娘,怕你爹多想。” 陆菀忙道,“爹才不是这样的人。娘平日里也从不苛责过大哥的。” 宋瑜道,“我多喜欢这个孩子。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喜欢也只放在心里了。” 陆菀道,他们这一辈的人想得太多。她和陆青之间就不管这些,该亲近还是亲近。 宋瑜闭目养神,问陆菀道,“两位姑爷都走了?” 陆菀嗯了一声,道,“已经走了。” 宋瑜道,“可得小心着些。这洪水太吓人,死了很多人啊。” 陆菀不免又担心起来。 可她一直觉得上一世,陆青根本没有去过湖广,他也没有死在镇国公府被抄家之时。她后来惨遭横祸,不知道后面如何。但至少,陆青还好好的活了好几年呢。 这一世为什么轨迹变了。 是因为她啊。 沈冽刚回京都城,与陆青并没有任何交情。是她先让陆青去找沈冽。沈冽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才又找了陆青。 是她把这两个人牵到了一起,才发生了上一世并没有发生的事情。 是因为她阻止了高启去湖广上任,老天一定要收走一条性命吗?若陆青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便是她的责任。 她正想着这些,不自觉的便出现了咬手指的动作。 “菀菀……”宋瑜唤她,将她神思拉回来。 陆菀看向宋瑜,发现宋瑜正凝视着她,“菀菀,你在想什么?都多大了,怎么还有这个习惯,也不怕别人笑话?” 陆菀把手指拿出来,道,“就觉得还是这定北侯有毛病,好端端的把大哥拉过去做什么?” 宋瑜皱了皱眉道,“我也一直纳闷呢。陆青不曾和这沈冽有什么交情啊。” 陆菀不由垂了垂眼眸,道,“这事兴许和女儿有关。我原先敬重定北侯是个人物,想叫大哥去与他结为朋友的。或许……” 陆菀自然不敢把那晚之事告诉了宋瑜。 宋瑜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事业怪不得人家沈冽,苏姨娘的话,你可千万别听。又不是人家沈冽一脚把陆青踢下水去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菀。 高辙收到的消息自然是精准的,可他却快不过沈冽传回来的消息。沈冽是奉皇命去的,那边的动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景宁帝。这条消息通道肯定是越过其他人的,且也是快过其他人的。包括镇国公府。 陆菀不便直接去找景宁帝去问清楚,但她想还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陆菀只说出去有事,便先离了镇国公府,很快去了大理寺门口。 王允正在处理卷宗呢,听说定国公府的少夫人来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你说谁来了?” 属下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扯了嗓门,“定国公府的少夫人。” 王允白他一眼,道,“我又没聋,这么大声作甚?” 他起身道,“去请。”想了一下,又道,“不行,还得我亲自去迎。” 属下道,“虽是个郡主的身份,但大人也不必亲自去迎吧。” 王允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 等到了大门口,见陆菀已经下了马车在候着了。 王允拂了衣摆过去,对陆菀作揖,陆菀屈膝回礼。 王允道,“烈日炎炎,少夫人怎么下车了?” 陆菀道,“我来找王大人是有事相问,自然该有个问的姿态。” 王允不由暗自讪讪。 100 我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这分明摆着不耻下问的姿态嘛! 也罢,他哥瞧上的女人呢,很不一般。 王允面上还是谦和道,“少夫人那边茶馆请。” 陆菀扭头看一眼,道,“王大人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允道,“大理寺看押了许多犯人,戾气重,血腥味浓,少夫人矜贵之躯,不便进去。” 陆菀想此人倒有几分细致。 她本来对王允印象极好的。但知道他和沈冽关系最好,对这个人的好印象便没了。 所为一丘之貉,同流合污,这王允大抵与沈冽也是臭味相投。 两人便在茶馆坐下了。 天热时,喝一杯凉茶也是沁人心脾的。 陆菀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就算是到了礼仪,随后她道,“我想知道定北侯的消息。” 王允早猜到是为着这件事来的。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允开门见山道,“少夫人是想知道陆家大公子的消息?” 王允不绕弯子,便省了陆菀的事情。她原本做好了打算,这王允会为了沈冽,与她好生周旋一番。 陆菀道,“王大人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这里的消息一定早于我得到的消息。我想知道我大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王允看了一眼陆菀,道,“少夫人凭什么觉得我这里会有陆公子的消息?毕竟你大哥,可以算得上是编外人员了。定北侯如果不上报的话,也是可以的。” 陆菀道,“因我大哥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若没有意外,以后也是继承我爹爵位的。也因定北侯是定北侯,我听闻他在北疆战场上从未抛弃过一个将士的性命。我大哥是他带去的,我不相信他会弃了我大哥的性命于不顾。” 她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盈盈生辉。 王允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纤细娇软的女郎,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显得那么自信和有力量。他头一次对陆菀刮目相看。 先前他一直觉得沈冽看中的不过是她一副好皮囊罢了。 却不想她身上的确有过人之处。 王允听着她说完,淡淡的扫了一眼陆菀,然后慢条斯理的举起了茶盏。茶盏举刀嘴边的时候,他道,“你的确没看错我哥。我三天前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船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我哥肯定要先把消息传回京都城。他如实说了你大哥的情况,然后,他选择留下,沿着河岸一直再找你大哥。” 王允说这话的时候,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陆菀的反应。 他身为大理寺卿,自然修的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说完,他才啜了一口凉茶,又将茶盏放下。 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却没有太多的反应。但王允不知道,陆菀心中已经有些起伏。三天啊,三天在找人上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她果然没有找错人。 面上却淡淡,看着王允问道,“找到了吗?” 王允忍不住挠了挠头,这种有违他冷傲大理寺卿身份的动作竟十分自然的在陆菀跟前展现出来了。 因他指着陆菀感动一下的呢,没想到这女人头脑实在太清醒了。 王允道,“还没吧,消息没传回来。” 陆菀眼中的失落王允很快就看到了。 王允道,“我哥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他一直在找,找不到,自己也不会回来的。” 陆菀却嗤笑一声,道,“侯爷大可不必如此,毕竟我大哥与他并无私交。” 王允话都到嘴边了,当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依照他对沈冽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也会找到陆青,不管是死是活都会把人带回来。 可现在沈冽和陆菀还什么都不是,王允硬生生把话憋回去了。 陆菀起身行了礼,道,“今日多谢王大人了。告辞。” 她施施然往马车处走,王允忍不住追过去道,“少夫人。” 陆菀停了一下,并未转身,只微微侧目问道,“王大人还有何事?” 王允道,“你对我哥有点信心,相信他。” 陆菀语气冰冷道,“我与他有什么关系,无端端怎么就信他?” 信那种趁她被下药要了自己身体的人么?她要是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那便是傻子。 王允被她给噎住了,想了一下,道,“总之我一有消息就告知你。” “那就多谢了。”说完,由星辰扶着登了车。 王允看到了赶车的马夫,当然他刚出来就瞧见了。 他收回视线,自言自语道,“就是被我哥娶回家了,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这张嘴能绕过谁?哎……” 101 我等不及了 又过了三五天,收到了高辙来的信,说是已经尽力在往那边赶,几日就该到了,让家中人勿念。 算算日子,信过来的时候,或许已经快到了。 这几日,陆菀两头跑,一直没消息,她急得嘴都起泡了。 徐妈妈赶紧吩咐人给她泡了菊花茶,又叫人熬了绿豆汤。喝了也不见起效果,徐妈妈已经动了心思去看大夫给她开降火的药方了。 陆菀这日起来,嘴边又起了一个大泡。 徐妈妈看着被吓了一跳。 拿了铜镜去看了一眼,陆菀也被吓着了,随后又道,“不妨事,过几日自己就消下去了。” 徐妈妈却不放心,道,“还是得抹些药。你这几日可别手欠去抠,留下个疤就不好了。这位置长得也真是……” 说着,又多看了两眼。 陆菀道,“现在什么药都没用,除非是大哥有消息了。” 徐妈妈叹口气,“这等事我们也只能干等着,没别的法子了。” 陆菀也叹气。 这几日看着陆詹更老了,宋瑜只对陆菀道,“人各有命。若陆青真的有什么意外,咱们也只能接受。你也别老头跑了,免得你婆家说闲话。” 陆菀才不管这些。 陆菀跑到院子里看着一株蔷薇。开了花,红红艳艳的,十分好看。 徐妈妈走到她身后,道,“看看就行,可别上手去摸,刺多呢。” 陆菀笑笑。 徐妈妈想转移陆菀的注意力,便道,“王平媳妇已经出月子了,要不然我们去她院里坐坐?” 陆菀道,“我嘴上那么大个泡,别把丫丫吓着了。” 还知道开玩笑,徐妈妈想,还没有到急着什么都不顾的境地,心下放心一点。 芍药匆匆跑进来,道,“小姐,王,王,王大人来了……” “什么?”陆菀一惊,手不小心,被树枝上的刺给刺了一下。血珠子从手指上溢出来。 徐妈妈哎呀一声,忙去查看,“怎么划着手了?赶紧去处理一下。” 陆菀把划破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然后道,“走,赶紧去看看,一定是大哥有消息了。” 徐妈妈道,“把人请进花厅,先奉茶,小姐去换套衣裳去见不迟。” “哎呀,顾不得这些了。他亲自过来,一定是有大哥的消息了。” 说着,提起裙裾就往外跑了。 徐妈妈无奈摇头。有时候觉得沉稳的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可很多时候还是孩子心性。 她忙叫芍药跟上去了,道,“我腿脚慢,你快跟着些,当心小姐摔了。”又想起来,提醒道,“给小姐那个帷帽,嘴上一个大泡呢。” 到了定国公府门口,王允负手立在马车边。听到后面有动静,转过身来,看到陆菀戴着帷帽施施然走过来。 怎么戴起帷帽了?王允私下撇嘴。 等到了跟前,王允作揖,陆菀也回了半礼。 不等王允开口,陆菀已经着急开口,“是不是我大哥有消息了?” 王允浅浅一笑,道,“少夫人料事如神,的确是陆家大公子有消息了。” 陆菀心眼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我大哥,他还活着吗?” 王允却故意顿了一下。 短暂的片刻,叫陆菀觉得十分折磨。 王允瞥了一眼陆菀,这才道,“定北侯又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自然是将人活着找回来了。” 此时的陆菀已经顾不得压着自己的欢喜,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眉眼都舒展开,肩头也明显松了下来。 王允大喘气了一下,又道,“人是活着,但受了重伤。” 面色不大好。 陆菀道,“只要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王允见她已经相信自己的话,便替她撩开了车帘。 陆菀一愣。 王允道,“马车都备好了,咱们一块出城去接人吧。” 陆菀更惊,“大哥已经到城外了?” 王允道,“自然是。” 陆菀喜不自胜。她重获一世,早没有那些扭捏之态,便打算登车去看。 刚要上车,被徐妈妈给拦了,道,“小姐这样出去不太妥当。既然大公子已经到了城外,我们回镇国公府去等便好。” 王允正想再劝一下,陆菀却道,“我等不及了。妈妈,没那么多讲究的。王大人知道男女有别,也不会与我共乘一辆马车,是吧,王大人?” 王允直觉不太好。 “是,是。”王允也只能应道。 陆菀左右看了看,道,“妈妈去找王平给王大人牵一匹马吧。”说着,又与徐妈妈咬耳朵,不知道叮嘱了些什么。 102 侯爷打算叫我报恩? 徐妈妈马上去办了。不一会儿王平便牵着马出来了。 王允接过来,翻身上马。 一上马,便觉出不对劲来。 陆菀却已经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问道,“王大人,可否走了?” “走,能走。” 王允便夹了马肚。那是匹烈马,极难驯服,一溜烟驮着王允跑远了。王允单薄的身躯被那马晃的左摇右摆的,十分可笑。 陆菀在马车中已经把帷帽摘下,透过车窗看了,忍不住笑。 徐妈妈不由担心道,“这些对王大人是不是不太好?可别摔坏了他的身子。” 陆菀道,“妈妈你也太小瞧王允了。他一个大理寺卿,这点能耐还没有?只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也不是任人算计的。” 徐妈妈不解道,“王大人算计小姐?” 陆菀道,“他呀,一看就是个花花肠子极多的人,可不能被他面相给蒙骗了。” 徐妈妈知她不大愿意说,便也不问了。 不久后到了城门外,王允先到。把马拴在一边,自己已经整理好衣摆,没事人一样的走到了沈冽跟前。 沈冽在马车前站着,见到王允,便皱了眉,道,“作甚非要我在这等着?” 王允一挑眉,道,“我把人给你带来了,很快就到。” “谁?”刚一问,便猜到了答案,道,“她来了?” 王允道,“那是。你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到了好几日我才告诉她的。” 沈冽不解,道,“不是叫你告知镇国公府,免得他们再担心吗?” 王允撇嘴,道,“她性子太烈,我故意帮你吊着她几天呢。” “胡闹。哪有拿着别人对至亲的担心来吊着的?” 王允道,“我就经常干这种事情。要不然我怎么能那么快叫犯人俯首认罪?” 沈冽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王允又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沈冽道,“哥,我给你办了件事。” 沈冽皱眉。 王允却先卖了个关子。 不过等陆菀到时,沈冽便明白了。 马车一停下来,陆菀便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徐妈妈喊着帷帽,却已经来不及。 陆菀自己跳下马车,视线便在寻陆青的身影。 沈冽走上前,看了她一眼,皱眉问道,“嘴怎么了?”关切的语气像是已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王允才明白陆菀是为了掩饰嘴上的泡才戴了帷帽。他还以为陆菀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他要把她诓骗出来给沈冽见她的机会。 陆菀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戴帷帽,徐妈妈拿着帷帽下来。陆菀也不去接了,道,“就是起了个泡,也没什么丢人的。” 语气大大咧咧的,十分爽快。 陆菀问沈冽,“我大哥呢?” 沈冽道,“路上用了药,睡着了,在马车内。” 既是用药,那就是真的受伤了。看来王允也没完全骗她。 陆菀道,“既是睡着了,便叫他先是睡着吧。李坚,我们回镇国公府。” 陆菀已经与沈冽错开身,打算上马车。 王允想,这就没了?他本来揣着手看八卦的呢。 见陆菀要走,王允嗓门高了一些,道,“哥,你受伤啦?” 沈冽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王允朝他使劲挤眼睛。 沈冽很无奈的嗯了一声。 王允便接话道,“是为了找陆家大公子受的伤吗?那哥现在可算是陆家的恩人了。” 沈冽不大赞同王允说这样的话,因他本就没有邀功的意思。可他又想,陆菀对他印象好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谁知道陆菀停了下来,道,“把人带回去,就该把人好好的带回来。我们陆家还没算我大哥受伤的账呢,侯爷是还指着我报恩?” 这话被沈冽给噎住了,王允心想,就是指着你报恩呢,不该吗? 沈冽却道,“我没那个意思,你不要听他的。” 王允暗道,哥,你真怂。 陆菀声音轻轻的,道,“那就好。陆家不计较,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告辞。”又想起来什么,对王允道,“王大人,劳烦把定国公府的马还回去。” 王允,“……” 说罢,由徐妈妈扶着上了马车。 一撩开车帘,发现里面除了陆青,竟还有个女人。她与陆菀视线相撞,却什么话都没说。 陆菀也没问,在马车里落了座。一切等回了镇国公府再说。 见着马车走了,王允问,“哥,你不一起去吗?” 沈冽道,“先进宫,诸多事宜需要向皇上奏明。” 王允道,“那我回大理寺等你?” 沈冽,“你与我一起。路上我有话和你说。” 王允哦了一声。 103 当什么正人君子 进了马车,王允便吐槽起陆菀来,“这丫头不得了,知道我要把她诓出来,故意找了匹性子烈的马给我。” 沈冽揶揄,“你既然先给她下套,就不许人家回击?” 这世上极少有人能让王允吃闷亏,陆菀竟能办到,着实有趣。 王允道,“嘴巴太厉害,心思也多,哥,你得慎重考虑下。” 沈冽没接这茬,而是问道,“李坚是怎么回事?” 王允挠了挠头道,“这是我给哥安插的人啊。” 沈冽皱眉道,“你叫李坚监视她?” 王允忙道,“没有这么严重。我就是听说镇国公正托兵部的人给他寻个身手好的人给少夫人当护卫。这就是顺带的事情,我就把李坚安排过去了。” 陆詹包括陆菀在内都知道李坚是行伍出身,以前上过战场还负过伤,赔了一只眼睛。可他们不知道李坚先前就是北疆军,是李坚手下的一名猛将。后来受了伤,也是被沈冽驮着他千里奔袭去找大夫。若非沈冽带他去求医,李坚早就死了。因那箭上是有毒的。 只是后来李坚家中爹娘担心儿子再有个闪失,求了沈冽叫李坚离开军中。沈冽便给他安排到了兵部,弄了个文职。李坚日子便步入了正轨,娶妻生子,与爹娘住在一起。 李坚一直想报恩,可沈冽那样的人物,他哪里有什么机会。是以王允找到他,告诉他这是替沈冽去的,他便欣然应下了。 王允又道,“我可没叫他监视她。那少夫人精的跟什么一样,迟早能发现。我只交代了李坚,只管带着耳朵,带着眼睛,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自己默默记下就好,不用刻意去打听。当然,更重要的职责是保护少夫人的安危。” 王允这番话也没什么毛病。李坚只是把他无意间听到的看到的告诉他们而已,并不刻意替他们办什么事。可沈冽总觉得还是拙劣了些。 他道,“把李坚叫回来。” 王允不解,“为什么呀?咱们又不是害她。” 沈冽却板着脸道,“叫你叫回来就叫回来。” 王允抱着双臂,偏过头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又转过头来看沈冽,道,“你去和少夫人解释,李坚是你安排过去的,现在后悔了,想当正人君子,所以要把人要回来。” 沈冽瞥了他一眼。 王允又凑过来劝道,“这事哥你就权当不知道。到时候李坚把消息传给我,我不告诉你。” 沈冽又瞥他一眼。 王允嘿嘿一笑,道,“哥你不想想,为什么突然她要找护卫,而且还不是定国公府出面找,兴许就是有事啊。李坚是什么人哥比我清楚,他身手又那么好,有他在少夫人身边,哥才能放心是不是?” 沈冽被王允给说服了。 他对陆菀了解的实在是太少,知道点她的日常也不是什么坏事。 王允见沈冽已经同意,又志得意满的道,“我把消息拖几天告诉少夫人,也是为了让高家两位公子知道的晚几天,这样他们两口子便能分开多几天了。我这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沈冽无奈摇摇头。 进了宫,到了紫宸殿外,王允道,“你去见皇上,我到处转转。” 正打算走,却被宋彻的声音止了,“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这么怕见到朕?” 王允一笑,便跟着沈冽一道进去了。 宋彻正在看折子,他们二人进来落座之后,他把折子搁下,道,“陈康送过来的折子,说水势已经在退,已经逐渐有些地方可以进行修复了。尽快让百姓能重新回家。”宋彻叹口气,然后抬眼沈冽道,“这一趟辛苦了。可有受伤?” “小伤。” 宋彻点头,又问道,“陆家大公子已经送回去了?” 沈冽嗯了一声。 宋彻喝了一口茶道,“你送回来的证据我都看过了,情况也在折子中说的很详细。不用急着来,应该先回去好好歇着的。” 沈冽看着他。 宋彻身子前倾,道,“还有事和我说?” 沈冽点头,道,“这次彻查那些豪门宗族故意屯粮,抬高物价一事,扯出了另一桩事。原来在湖广一带,一直有一条极隐秘的商业链。他们买卖的也是粮食。有人专门以高一点的价格从农户商户那里收粮食,然后走水路或者陆路运往别处。” “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沈冽道,“是西楚国人。只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等微臣到时,宅子已经被烧,什么都没留下。” 104 问的没有诚意 宋彻当下气的拍案而起。 要知道湖广熟,天下足。一旦湖广有闪失,动的便是国本。西楚国人刻意在湖广一带收购粮食其心昭昭。 宋彻道,“这其中必定少不了有人帮衬。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沈冽道,“帮了或者没帮的,如今都已经定罪了。至少经过这件事,西楚之人很难再卷土重来。” 宋彻面色缓和些,扶了额道,“就不能让我消停会。” 王允适当的说道,“听说皇上好几位妃嫔很快要临盆了,这不是大好事吗?” 宋彻看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宋彻道,“这件事还得细查,怕不能斩草除根。” 沈冽道,“皇上安排好上任官员再查不迟。” 宋彻道,“这几日已经快把官员的名单拟出来了。一下子空出许多职位来,每个职位都得找合适的人。” 这事便暂且告一段落了,因选什么人去上任,并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了。 宋彻也闲散的坐下了,端了茶盏喝了一口,道,“此番陆家大公子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论功行赏,朕应该赏他点什么的。”搁下茶盏,宋彻想了一下,道,“因他不是嫡出,因此一直没有受封。朕不如封他为世子吧。我皇姐总不至于再会生个儿子了。” 沈冽想起那个不想受拘束的青年郎君,便道,“陆家大公子想要什么,皇上还是问问他的意思吧。” “说的也是。这事不急,不急。” 沈冽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他那皇兄前些日子进宫,与他说起的一件事。睿王他丝毫不在意沈冽有个亡妻,想把宋宁小郡主许给他。 知道沈冽不一定愿意,但宋彻得走个过场。 他啜着茶对沈冽道,“我细细想了一下,虽说守妻孝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至于需要三年。大多走个过场就可以了。”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看还是考虑再续弦,也好早日开枝散叶。” 王允忙缩脑袋,竖耳朵。事情与他无关,但他想听八卦。沈冽如今已经有心上人,宋彻还要乱点鸳鸯谱,王允心里偷着乐。 沈冽刚要开口,宋彻抬手将他止了,道,“你先听听我给你说的人,你考虑后再拒绝不迟。” 沈冽只好先闭了嘴。 宋彻道,“便是我那侄女,宋宁小郡主。” 王允险些叫一口茶呛着。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之时,拿眼偷偷瞟沈冽。沈冽此时一双眸子澈如深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也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沈冽道,“娶妻当娶真心倾慕之人,若无感情,二人到一起也是相互折磨。” 宋彻轻咳,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本来也觉得宋宁和沈冽并不是很相配。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对皇兄也有个交代了。 虽然被拒了,景宁帝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 三个人又扯了一会儿闲篇,宋彻便道,“留下用晚膳?” 话问的很没有诚意。 沈冽不懂,但王允却简在帝心。 他道,“不了。侯府已经备下接风的酒菜了。要不皇上一道去?” 宋彻没诚意,王允比他还没诚意。 宋彻对他翻个白眼,道,“去去去,我这里忙着呢。湖广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王允不要命的接话,“宫里还有一堆妃嫔要生孩子。” 宋彻抄起手边的朱笔扔过去。 王允嘴角一勾笑了一下,轻巧的躲过去了。 沈冽弯腰将那朱笔捡了,恭恭敬敬的还回去。 宋彻对他道,“早些回去吧。这些日子多谢谢。等朕忙完这段时间,再找你跑马射箭。” “是。” 沈冽躬身行礼,起身时,视线不由落在了宋彻身上,停留了片刻。 “还有事?” 沈冽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无事。微臣告退。” 便和王允离开了紫宸殿。 等出了紫宸殿,王允这才开口道,“哥,你有事瞒着皇上?” 沈冽微微一怔,随即坦然应道,“是。” 王允了解沈冽,方才他的神情,就让他觉得沈冽有话没说完。他知道不要紧,他怕景宁帝也看出来了。 王允正色道,“方便说吗?” 沈冽道,“回侯府。” 王允点头。 二人到了侯府,张妈已经张罗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温暖暖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本来是眼中蓄着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谁知道王允陪着一道来,等上齐了酒菜,沈冽就把人全都遣走了,还让张妈把门带上了。 温暖暖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 105 正好和陆菀多碰面 王允给沈冽斟了一杯酒,道,“哥,先庆祝你平安归来。当然,带着陆家大公子一起平安归来。” 两个人碰了杯。 沈冽仰头喝完,神情严肃的从衣襟中掏出一份折子。 王允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了,道,“这,怎么可能?” 沉吟了一下,对沈冽道,“不排除有人构陷。哥是这样想的,所以先替镇国公把这事给拦下了。” 沈冽看一眼王允,这世间有个人能如此懂他,实在是一大幸事。 王允道,“这举报之人是何人?他倒是不敢说多,不过是十万两白银而已。” 沈冽道,“已经伏法。他中途有反抗,实在是无奈之举。但我私下查过了,此人与镇国公并无私仇。” 王允想了一下,道,“没有私仇,便没有构陷的动机。照现在来看,这事镇国公知法犯法的可能性更大。” 他看一眼沈冽道,“但哥不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沈冽道,“我虽不在京都城多年,与京中官员并无来往。但镇国公的声望是知道的。他为人正直,不该是这等贪图钱财之人。” 王允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哥就没想过人会变?这年头,有几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就哥这次去湖广抓了一大把的贪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沈冽给王允斟了酒,举起酒杯道,“所以我想你帮我去查一查这件事。” 王允没急着喝酒,道,“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想冤枉好人呢?还是就因为镇国公是那位少夫人的亲爹?” 沈冽先仰头把酒灌进了嘴里,把青瓷酒杯搁在桌上,道,“都有。” 王允道,“那不行。出于公事,这事皇上下个旨便有人去查了。镇国公府几代功勋,皇上也不至于冤枉他。如果出于……” 王允看着沈冽,唇角勾了勾。 沈冽道,“因为他是陆菀的父亲。” 王允嘻嘻一笑,道,“哥说句实话有这么难吗?” 沈冽很无语。 王允把酒喝完,道,“哥,你放心,我绝不让人冤枉了你未来岳丈。”但王允还是道,“其实这事告诉皇上也没什么吧?” 沈冽道,“这事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对镇国公府都会造成一定的声誉受损。你也说是几代功勋,不能叫流言蜚语凉了人的心。” 王允撇嘴道,“少夫人她知道你这么为她家着想吗?还有,哥,你就不怕事后皇上知道了怪罪?” 沈冽凉凉瞥他一眼,道,“做你的事,哪来那么多话?” 王允笑。 沈冽吃了一口菜,道,“这几日趁着陆青受伤,我正好可以去镇国公府一探究竟。” 王允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到时候正好也可以和少夫人多碰碰面。” 沈冽举了筷子作势要敲打他。 王允笑着抬手告罪,道,“不过听李坚说,这陆菀陆青并非一母同胞,可感情比陆绯陆青要好得多,你说奇怪不奇怪?” 沈冽唇角扬了扬。 王允“唷”了一声,道,“知道那位少夫人娇俏可人,这还不是哥的人呢,就美成这样了。” 这一次,王允的头难逃筷子敲打。 王允大理寺还有事情,便没有贪杯。与沈冽小酌了几杯便打算走。沈冽抬眼望他,王允便乖乖的重新坐下来,夹了菜,吃了饭。 等王允走了,温暖暖才得了机会进来。 刚站到沈冽跟前,屈膝行了礼,眼泪便簌簌而下。 沈冽皱了皱眉,他不是觉得女人不能流泪,可总是流泪,便少了股力量感。在他心中,女人家不必一定要我见犹怜的。 沈冽夹菜的空档抬了抬眼皮,问道,“怎么了?” 温暖暖擦了眼泪,道,“没事。只姐夫平安回来,暖暖高兴。” 沈冽又问道,“用过饭了吗?” 温暖暖摇摇头,“原本想与姐夫一道用的。谁知道姐夫与王大人似乎有要事商……”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沈冽一道寒光射过来。 温暖暖怔住。 沈冽道,“张妈知道府里的规矩,我若是将人遣了,便是这院子里也不该有人待着。” 温暖暖忙解释道,“暖暖没有偷听姐夫说话。暖暖一直在院子外头候着,等王大人走了才进来的。” 沈冽垂眸道,“那就好。”便又吃了一口菜,道,“既没吃,赶紧去吃吧。” “嗳?” 沈冽道,“不饿?” “没,没。那暖暖先告退了。”屈膝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转身时,忍不住望了一眼沈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呢? 106 我今日不走了 阴郁了将近两个月的镇国公府终于迎来了雨过天晴。 陆青被一群人团团围着,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还是宋瑜道,“都散开些,别把陆青给憋死了。人才回来呢,看到没事了,就都散了吧。” 妈妈们都散了。 苏娟牵着陆松的手道,“大哥哥既然没事,咱们也走吧。” 牵着陆松的手到了陆詹跟前行了礼,道,“老爷,陆青既然没事,你也不要忧心了。我先前也是为了陆青考虑,如今想想自己真是愚钝,请老爷不要生气。” 陆詹早沉浸在儿子回来的欢喜当中,且他本来性子就温和,苏娟已经告了罪,他自然不计较,道,“知你也是好意。时候不早了,带着松儿回去歇下吧。” “是,老爷。松儿,和爹爹行礼。” 陆松有模有样的行礼,陆詹慈和的一笑,又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我家松儿以后定有出息。” 苏娟听完笑了,牵着陆松的手走了。 屋内如今只剩了陆詹,宋瑜夫妻,以及陆菀和陆绯姐妹俩。 宋瑜见这情形,道,“我也不在这待着了,横竖人已经回来了,好生养着便好。”又轻轻拍了一下陆青的手臂,道,“以后万不可这般冲动了。瞧瞧你爹老了多少。” 陆青想起来告罪,无奈身体伤势不轻。 宋瑜忙道,“养着吧,也不在这一时的。”又小声道,“一会儿你爹说什么话,就随便听听。你只记着,他一定是这世上最关心你的人就是了。” 陆青点头。 陆詹见宋瑜要走,道,“劳烦夫人将那女子安顿了。” 宋瑜道,“正准备去办这事呢。你别发火,等孩子养好了再好好说。” 陆青故作不耐烦道,“知道了,多嘴。” 宋瑜走时,又给了陆菀一个眼色。 陆菀便也跟着出去了,留了那至亲的三人。 宋瑜和陆菀将那女子安顿了下来,只问了姓名,知道叫柳依依,其他的也没多问。宋瑜这点很好,孩子的事情她宁愿孩子自己去做主。 陆青好一些,自然会介绍柳依依给他们认识。 陆青歇下了,陆詹和陆绯出来,与宋瑜陆菀一同坐在了花厅。 大家的肩头都放松了下来。 陆詹也终于觉得茶有味了,他喝了一口,开始端起了长辈的姿态,问道,“陆青回来了,两位姑爷知道消息了吗?” 陆菀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瞧我,光顾着高兴,只通知了姐姐,却忘了通知他们了。” 陆绯道,“回爹爹,在来时,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婆婆,她想必已经派人通知出去了。” 陆詹望一眼陆菀,道,“什么时候能学着你姐姐沉稳些?” 陆菀吐吐舌头,道,“姐姐沉稳就够了,我才能任性些。” 陆詹无奈摇头。 宋瑜看了看外头的天,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二人也该回去了。” 陆菀立刻道,“我今日不回了。等明日大哥醒来,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呢。” 陆绯却道,“的确是不便在这久留。来时与婆婆知会了,答应了晚上一定要回去的。” 陆詹道,“应当的,应当的。不要学你妹妹,她平日里野惯了,你不同的。现在帮着你婆婆执掌中馈可还顺手?” 陆绯缓缓回道,“婆婆愿意教,我正一点一点的学。婆婆说我勤恳,她很快就能放手都交给我了。” 陆詹听了便觉得有脸,连连点头,道,“那你回去吧。” 陆绯起身行礼,道,“那我明日再过来看大哥。” 陆詹点头,“晚上路黑,小心着些。明日把手上事办完再来,反正人已经回来了。” “爹爹放心。” 又朝宋瑜行了礼,宋瑜颔首,陆绯便走了。 等陆绯走了,陆詹看陆菀,道,“都是给惯得,嫁了人,还这般淘气任性。” 宋瑜撇嘴道,“不然让菀菀嫁一个庶出的公子做什么?我便是要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 陆菀扬起下巴,一脸得意。 陆詹无奈摇摇头。 陆菀跑到陆詹身后给他揉肩,道,“爹爹希望我每天都围着家中几个下人的月钱在那拨着算盘珠子,翻着账册么?” 陆詹去看宋瑜,道,“执掌中馈平日里的事情这么繁琐无趣么?” 宋瑜哼哼两声道,“你以为就是坐着喝茶,让人揉肩么?现在知道我平日里想着多少事了吧?” 陆詹一时无语。 陆菀朝宋瑜挑眉。 陆詹又道,“阿绯是个沉稳性子,这些她是做得来的。只希望别太累着就行了。” 107 看到她总会生出念想 隔日一早,陆青被人抬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菀过去看他的时候,正巧看到柳依依在陪着陆青说话。 昨日里陆菀一心都在陆青身上,也没去细看柳依依。今日大早上的,阳光视线极好,陆菀得以认真的去看了这个柳依依。 看着大约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长相标致,算得上是个美人,眉目间透着一股沉稳。她与陆青说话时,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温柔,偶尔也会浅笑,但陆菀觉得笑意是不达眼底的。 陆菀惊叹自己的洞察力。 她以前万不能这样的。 活过一世,见过了太多人,到底是有些不同了。比如她轻易就看穿了王允肚子里憋着坏水,故意制造她和沈冽见面的机会。但她为了早点见到陆青,又怕王允又出什么幺蛾子便同意了。不过也没叫他好过,用那匹烈马先好好伺候了他一下。 想到这些,陆菀不免心中有些得意呢。 陆青看过来,朝她招手,“菀菀,过来。” 陆菀便眉眼带笑的走过去,柔声唤道,“大哥,柳姐姐。” “坐下。站多久了,怎么也不过来?”陆青笑着问。 脸色还不大好,但说话明显比昨日有精神了。 陆菀道,“看大哥和柳姐姐聊着,不想打扰。”说着去看柳依依,道,“柳姐姐,你怎么和我大哥一道来了?我昨晚好奇的一直没睡着,我大哥这个人不近女色的。” 她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着,不叫柳依依和陆青觉得她是刻意的。 陆青抬手,李依依立刻给他端了茶。 陆青喝了一口,柳依依又接过来搁下。 陆青道,“如你所见,这一路都是她照顾我的。不仅如此,我的性命也是他救的。” 陆菀眨巴眨巴眼,陆青把事情的过程简短的说了。 他那日落了水,因不会水,只能由着沉下去了,还以为一命呜呼了,谁知道水流太快,直接把他冲到岸边去了。正好柳依依在岸边,看到有人把陆青拖了上来,然后发现陆青一息尚存,就把他救了。 陆青身上受了伤,到处都是伤口,柳依依带着他去看了大夫,即便如此,还有些伤口已经溃烂流脓,所以引起了高烧不退。 柳依依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好几日,直到沈冽他们出现。 沈冽询问了陆青的意思,是继续养伤,还是回京都城。陆青考虑了一下,决定回来。柳依依便同他一道回来了。 陆菀道,“原来是救命恩人啊?那怎么……” 救命恩人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陆青偏偏把人带回来了。 陆青抿了一下唇,道,“依依的家在这次水患之中没了,家里就剩了她一人。她救我一命,我自然要报恩的。” “是吗?我看柳姐姐长得貌美如花,大哥你……” 陆青啐她,“死丫头,依依还没嫁人,可同你不一样。” 陆菀立刻嘬嘴,表现出不乐意来,“怎么就不一样了?嫁了人就低人一等了?大哥这已经护上啦?” 陆青无奈一笑,对柳依依道,“这是我的小妹,平日里最是难缠了。我那二妹比她好相处多了。” 柳依依道,“看三小姐是个性情中人,与你相似。” 陆菀啧啧两声,道,“瞧瞧,大哥你这张笨嘴多学学,柳姐姐一下子把我们两个人都夸了呢。” 一时间气氛很融洽,沈冽站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陆菀笑着说话,整个人身上有光似的,叫人看着便移不开眼睛。 看到她的容颜,总会生出欲望来。 “陆兄……”沈冽调整一下自己的气息,大步走进去。 “沈兄?”陆青看到沈冽,很是激动。 唯一不快的人就是陆菀了。 她的笑意瞬间敛了去,还故意偏过头去不看他。 “依依,快给沈兄看座,叫人奉茶。”陆青看着沈冽道,“沈兄怎么今日过来了?湖广那边的事情应当有许多后续的事情要忙吧?” 沈冽坐了下来,两手搭在腿上,腰板挺直,道,“那些事情已经不消我做什么。我今日便是过来看看你。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陆青笑笑,“回到家便是好,所有人都顺着我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来,这受伤也没什么坏处。” 陆菀一听,在陆青肩上拍了一下,道,“胡说什么呢?” 陆青失笑,又对沈冽道,“这是家妹,早想认识你了。菀菀,还不见过侯爷?” 陆菀没好气的看一眼沈冽道,“我忙着呢,谁要见他?” 108 沈冽看呆了 陆青怕沈冽尴尬,不由去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看着沈冽神情挺柔和的。 陆菀又看向柳依依道,“我带你去拿些衣裳去,总不能一直穿这一身。” 柳依依去看陆青。 陆青点头,“去吧。菀菀她眼光极好的,也别与她客气。” 柳依依应了,又朝沈冽微微颔首,便跟着陆菀走了。 待陆菀柳依依走了,陆青问沈冽,“你们先前见过?” 沈冽点头。 陆青又问,“你得罪她了?” 沈冽想了一下,应该算是得罪她了,又嗯了一声。 陆青指着沈冽道,“那你可惨了,这小妮子可记仇呢。非得报了仇才能消气的。小时候她养过一只鹌鹑,被我调皮拿去烤了,为这事把她气着了。但也不哭,就在那等着机会呢。我就逐渐发现,我的衣裳少了,我的剑找不到了,饭菜不是咸了就是酸了。后来有次洗澡,他把我裤子偷了,害我一阵丢人。” 沈冽饶有兴致的听着,问道,“后来呢?” 陆青道,“还没完呢。我最烦的就是读书了,骗她自小聪慧博闻强记,那段时间总爱在父亲跟前炫耀,父亲便觉得我不如她,逼着我也去读书,简直让我头大。” 那情形沈冽都能想象出来。 陆青道,“直到后来在集市上给她买了只兔子,她喜欢,才把鹌鹑的事情翻篇了。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哎……” 沈冽莞尔。 陆青更惊讶了。 他与沈冽一路同行去湖广办事,一路上见证的都是他的雷厉风行和雷霆手段。他的确是一脸凶相,好像天生不会笑似的。他一开始也觉得这人不大好相处,直到他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在寻找自己,陆青才从心底觉得这个人可以交朋友。 他一向不扭捏,直接唤他沈兄,谁知道沈冽也没觉得不妥,两个人便沈兄陆兄的称兄道弟起来了。 男人之间的情感就这样很容易的建立了。 “喝茶。”陆青招呼道,“昨晚太医过来瞧了,也就三五日,就能下床了。” 沈冽道,“到底是京中的太医医术高明些。” 陆青道,“当初想早点回来,也有这一层考虑。” 沈冽端起茶盏,拨动茶盖,吹了吹,喝了两口,道,“我今日来,有件事想与你说。” 陆青正色道,“沈兄请讲。” 沈冽道,“因你路上伤势较重,我便没有提及。你落水一事,我觉得另有蹊跷。” 这件事,他们在路上没有讨论过。因陆青时好时坏,吃了药容易犯困,醒着的时候气力也不大好。不提不代表二人将这件事都放下了。 此时听沈冽提起,陆青道,“我也想查清这件事。那伙人到底是谁?” 沈冽道,“那些人水性极好,在你落水之后,船舱也进水,最后不得已所有人都跳了水。” 陆青道,“是奔着沈兄去的?” 沈冽道,“原先我与你想的一样。因为替天子办事,得罪许多人,有人买凶杀人的确说的过去。但是……” 沈冽沉吟了一下道,“我们上岸之后,他们都细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船上的情形。若是冲着我来,不可能没有人冲向船舱。他们更像是冲着你去的。他们知道你不会水,损坏船只,便是为了让我们无暇顾及去救你。” 他看向陆青,语气沉沉,“不论是谁,都是想置你于死地。” 陆青不由心惊了一下。但他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沈兄怕是想多了。我在府上出门都少,身上也无任何官职,谁能与我结仇?当时天黑,我也是听到外面有动静才冲出去的。那时候谁还顾得上我是你还是谁,自然先打起来了。我当时落水也是不小心的。他们损坏船只自然是为了一网打尽,这里头也是包括沈兄的。依我看,还是有人要对沈兄下手,沈兄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陆青说的也并无道理。或许是他多虑了。 沈冽道,“我行军打仗多年,脑袋都是别再裤腰带上的,若天天怕死,便不入行伍了。” 沈冽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叫陆青肃然迄今。他是觉得当男儿,应该当沈冽这种堂堂正正的男人。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陆青要留沈冽用午饭,沈冽婉拒了。两个人约着,待陆青伤好了,一块喝酒。 管事的送了沈冽走,忽而瞧见水榭处的凉亭里一个女郎在翩翩起舞。身姿轻盈如蝶,体态婀娜美丽。 沈冽在回廊下,看的呆了。 109 沈冽,你敢偷窥我 凉亭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陆菀将身上的一件红色轻纱外衫脱下来搁在一边,道,“好端端的叫我跳舞,白叫我出了一身汗。” 星辰托着腮,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小姐怎么不跳了?小时候小姐那么爱跳舞,跳的可真好看。” 一旁的柳依依也含笑看着。 陆菀道,“小时候做的事多了,现在都要做?” 星辰撇嘴。 陆菀带着柳依依,叫星辰从她屋里拿出了许多衣裳。那些衣裳都是不曾穿过的。这其中一件红色的外衫,星辰便想起小时候陆菀穿着红衣跳舞,便磨着陆菀再跳一次。 磨不过星辰,陆菀便在亭子里面跳了几下。 太多时间不跳了,舞步早就生疏了。但因为长大了,身姿窈窕,比小时候自然更有韵味。 陆菀拿着团扇正摇着,目光一瞥,正好与回廊上的沈冽给碰上了。 沈冽不仅不避,还继续遥遥看着她。 陆菀用团扇指着他大声啐道,“哪来的浪荡子,竟敢偷窥我?” 沈冽终于觉得有些赧然了。 她已是他人妇,而他一个外男,实不该这样看她。 星辰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沈冽了,道,“小姐,是侯爷呢。” 陆菀继续道,“定北侯便可以偷窥良家妇人?这规矩是我那皇帝舅舅定的吗?” 陆菀极少这么大声说话的,一时间便引了不少下人围观,又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对,这定北侯实在是孟浪了些。 好一张利嘴。 沈冽对着陆菀微微颔首,转身大步走了。 待沈冽走了,星辰道,“小姐,毕竟救了大公子呢。” 陆菀道,“大哥是柳姐姐救得,与他什么干系?”又道,“以后他再来,不许叫他进镇国公府的门。大哥真是交友不慎。” 星辰摸摸鼻子。 陆菀又继续张罗起柳依依的衣裳来,拿了几件,对柳依依道,“我的眼光许是与柳姐姐不同,柳姐姐自己看哪些喜欢便收下,都是新的,不曾穿过的。” 柳依依道,“小姐这些衣裳,都是上品,哪还有我嫌弃的道理?” 陆菀便拿起一件藕粉色的道,“这件好看,衬得柳姐姐更白了。对了,柳姐姐家里是做什么的?瞧着皮肤白皙,手更是光滑,一定没做过什么粗活吧?” 柳依依从容回道,“家里是做些米粮生意。爹娘就我一个女儿,自小也是在福窝长大的,当然比不得小姐家这种贵族人家。但自小爹娘也是不叫我干一点活的。我年长些,便帮着家里记账算账,也算是帮一点忙。” 陆菀想着这就不奇怪了。柳依依为人沉静从容,见到这些绫罗绸缎的衣裳也没有露出殷羡的表情,原是家中本就比较富足。 陆菀又道,“柳姐姐比我大了几岁?我可不是嫌你老的意思,就是好奇呢,这种藕粉色姐姐不会觉得太嫩了些吧?” 柳依依回道,“我已经二十有一。原先家中也替我说了几门亲事,只对方都有点嫌弃我商户之女抛头露面,尚未成亲便立了许多规矩。我爹娘一气之下,便将亲事退了。如今拖到现在,倒成了老姑娘了。” 陆菀道,“柳姐姐哪里老了?是这世俗容不下我们女人优秀呢。柳姐姐不必担忧,柳姐姐这样的人不愁嫁不到如意郎君的。”说着道,“那就要这个藕粉色了。还有这几件,柳姐姐都拿去穿。” 柳依依便收下了。 陆菀又道,“柳姐姐家中遭了变故,令人惋惜。你救了我大哥一命,如今到了镇国公府,便什么都不要想,先安心住下再说。你放心,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柳依依行礼道了谢。 等柳依依回了自己的厢房,陆菀问星辰,道,“这柳姐姐性子很稳,知书达理,又与大哥聊得来,我看与大哥登对的很,星辰你说呢?” 星辰不由担心道,“只柳小姐的出身一般,不知道老爷夫人会不会同意。” 星辰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道,“算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谁知道大哥和柳姐姐是怎么想的。总之大哥平安归来了,其他的事都可以再议。” 星辰撇嘴道,“大公子是回来了,姑爷还没回来呢。小姐也不担心一下姑爷的安危。” 陆菀语气别扭道,“他有胳膊有腿的,我担心他做什么?” 说完,甩了帕子走了。 星辰在后面喊道,“小姐,走错方向了,那里是苏姨娘的院子。” 陆菀道,“我就是去找苏姨娘的不行吗?” 星辰捂嘴笑。 110 跟着沈冽能学什么好? 陆青逐渐好起来了,已经能下床。已经坐不住,开始早上在院子里练拳了。 陆菀前几日便已经不在镇国公府住了,只还天天往这边跑。 这一日,一家人在一起吃午饭。柳依依也在其列。 陆詹明显有喜事,脸上的笑意挂不住。 “今日下早朝之后,皇上专门将我叫到了内殿。圣上说这次我儿抓贪官污吏有功,想给些赏赐,问我可有什么想要的。镇国公府本就是倚仗天家才有的荣光,自然是不敢多要什么。谁知道皇上提出来封青儿为世子。” 既是世子,以后便可以继承爵位。难怪陆詹一脸欣喜。 陆詹又道,“因为陆家一直没有嫡出的儿子,本想着等青儿成家有了孩子便去向皇上请示,谁知道皇上先提出来了,真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宋瑜道,“什么嫡出庶出的,本就是一样。我一直劝你来着,是你非把这个看的那么重。总不能指望我这个年纪了,还给你生个儿子。”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了。 陆菀道,“这是好事。大哥,以后你就安心在家吧。” 陆青明显不大高兴。一旦成了世子,他以后还怎么闯荡江湖?可眼下这么好的氛围,他怎么能说那些话。何况又是皇上金口玉言,更没他说话的地方。 这陆菀就是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故意说话膈应他呢。 陆青瞪他,陆菀瞪回去。兄妹两个隔着空气已经过招了几十个回合。 宋瑜无奈道,“做什么呢,两个大人了,在饭桌上龇牙咧嘴的成何体统?” 陆青和陆菀这才作罢,陆菀却还不忘在吐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 苏姨娘捧着酒杯道,“今日真是个极好的日子了,咱们全家人都喝一杯吧。陆青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陆詹点头,“是啊是啊,因祸得福了。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定北侯啊。改日请他到府上吃顿饭。” 陆青道,“我去与沈兄说。”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便各自散了。 陆菀扶着宋瑜的手腕去院子里散步,远远的看着苏娟在和陆松说些什么,严词厉色的,不一会儿,陆松哭了起来,把苏娟一推,自己跑了。苏娟气的跺脚,叫身边的妈妈把陆松追到了,往院子里拽。一路上都是陆松的哭声。 陆菀多有不忍,想上前,“有什么便说什么,怎么无端端把孩子给说哭了。” 宋瑜将她拦了,道,“人家管自己的孩子,你上前做什么?你就是松儿的姐姐,横竖是管不着松儿的。人家可是生母呢。” 陆菀道,“松儿平日里乖巧懂事,怎么就惹了苏姨娘不高兴了?” 宋瑜浅浅一笑,道,“许不是松儿惹的,是苏娟她今日自己不高兴。” 陆菀不明白,道,“今日全家人都挺高兴的,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宋瑜道,“你大哥成了世子,她能高兴到哪里去?” 陆菀道,“大哥成了世子,她不高兴做什么?”说着便明白过来,道,“她不是还想着松儿当这个世子吧?松儿才八岁呢?” 宋瑜摆摆手道,“人非圣贤。我若是生了个儿子没能继承世子之位,我也不高兴,也没什么稀奇的。随她吧,也就不高兴这几日。” 陆菀却道,“娘才不会那样。娘就不会因为姐姐嫁了个嫡子,而不叫我嫁给一个庶出之子。因为娘作为母亲,第一考虑的就是孩子们开不开心。” 宋瑜瞟了一眼陆菀,道,“你也别把我说的这么高尚。我是生来什么都有了,便不必要去求什么。多少人生来所有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去争取的,与我们想的自然就不同。只一点,自己想去求取的,取之有道便可。” 陆菀故意装糊涂,道,“娘说的什么大道理,听不明白。我只知道,大哥许是不高兴呢,世子之位许是个紧箍咒,叫他不自在了。” 宋瑜道,“那也没办法。谁叫他是陆家的长子。该担的总要担下来。你爹最近身子不大好,半夜老是咳嗽,总不能以后的事情都还指着他的。” “爹没事吧?” 宋瑜道,“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年纪大了,总归有些毛病的。你大哥还嫩了些,不过从现在开始历练起来也不晚。我瞧着他与沈冽多走动走动也不是坏事。” 陆菀撇嘴道,“这人是天底下最坏的人了。大哥跟着他,能学什么好?” “跟着你就能?明日起不许回家了,等高辙回来再说。” 111 小姐的性子随了谁 这两日陆菀就在屋内教着芍药练字。 芍药想着歇一会儿,被陆菀看着又不敢说。 徐妈妈端着茶点进来道,“总是对着书本,眼睛会坏,歇一会儿吧。” 芍药拿眼去看陆菀。 陆菀道,“业精于勤荒于嬉,你本来就开蒙晚,就得比别人更勤快些。” 芍药便继续埋着头练字。 徐妈妈拉着陆菀到榻上坐着,道,“不知道的以为你月事又来了,无端端的为难一个丫头做什么?” 陆菀道,“我怎么难为她了?” 徐妈妈只好顺着她道,“没难为。那也总要让她歇一会儿吧?眼睛伤了,伺候你可就不方便了。” 陆菀叹口气道,“我也是为了她好。” 徐妈妈将刚买的葡萄端过去递给她,道,“知道小姐是好心。芍药这孩子也愿意学。只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完成的。” 陆菀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的,水分很足。 星辰和芍药站在一侧。 芍药小声道,“少夫人平日里也管着我,但都不比今日这般严厉呢。” 星辰与她咬耳朵,道,“别提了。昨日小姐不是回娘家了么?结果到门口了,被乔妈妈给拦下了,又把小姐给赶回来了。夫人发了话,姑爷不回来,小姐也别往那边跑了。许是心里不痛快,拿你撒气呢。芍药,你就委屈点吧。” 芍药委屈倒没有觉得,只惊奇道,“竟,竟把小姐给赶回来了?” 星辰笑道,“要不然你以为小姐的脾气是随了谁了?” 刚笑完,就发现陆菀在看她,忙收敛了,胳膊碰一碰芍药,两个人又在憋着笑。 陆菀懒得看他们,对徐妈妈道,“我看他们是最近闲了,应该把院子里的杂活都分给他们。” 徐妈妈浅笑一下。 屋子里正说着话,有人匆匆跑进来,在门口道,“少夫人,世子和二公子回来了。” 陆菀屁股都已经挪动了,却又不动神色的坐好,道,“回就回了,又不是出了多远的一趟门。” 徐妈妈去拍她的手臂,道,“行了,想去看,便去,都是自己院里的人,谁也不会笑话你什么。” 说完,星辰却已经带头笑出声来了。 陆菀起身道,“笑笑笑,我一个当主子的还怕你们笑话不成?去就去,可是你们叫我去的,他回不回来的我可不是很在意。” 陆菀算是来的晚的了。 大门外,高远宋玫赵姨娘,陆绯都已经在等着了。 赵姨娘看到陆菀,朝她招手,陆菀便在她身侧站着了。 赵姨娘小声道,“早就说到了,也没见踪影。” 陆菀道,“不用急,总归是已经回来了。” 赵姨娘笑道,“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沉得住气。” 没一会儿,便听到马蹄声,很快两个年轻的郎君骑着马来了。 陆菀看过去,倒有些意料之外。原想着奔波劳碌,几个人一定是萎靡不振,面有倦色,着装也一定不十分讲究的。谁知道,高启和高辙两兄弟看起来竟十分精神。尤其是高辙。 两个人翻身下了马,先给高唐三人行了礼,“爹,娘,儿子回来了。” 声音齐整整的,颇有些气势。 高远点点头,道,“回来就好。行了,各自回院子里吧。夫妻分离也十多天了。晚上到花厅用饭。” 高远捋着胡须转身走了。 宋玫跟在身后,回头望一眼高启,道,“快回去洗洗吧。都瘦了。” 高启点头,等宋玫走了,这才拉着陆绯的手道,“阿绯……” 陆绯抿了抿唇,道,“安全回来便好。” 与陆菀高辙二人眼神交汇一下,两人便先走了。 赵姨娘也识趣,儿子又不会跑掉,就把空间留给陆菀和高辙了。 徐妈妈早带着芍药星辰躲到一边去了,恨不得把影子都给收回来,生怕影响了他们。 “菀菀,这段时日我很……”高辙深情款款的看着陆菀,话还没说完,却见陆菀噗嗤一下笑出声。 高辙赧然一下,道,“笑什么?” 陆菀帕子捂着嘴还在笑,高辙拿她没办法,用手去轻轻推她的手臂,“你倒是说话呀,就这么干笑着。” 陆菀好不容易止住了,才道,“怎么黑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去烧锅了呢。” 高辙笑了笑,道,“我以前老是在家读书,也怕见太阳。这一出去,便晒成这样了。头两天鼻子直接脱皮,脸也晒得疼。你倒是还笑。” 陆菀憋着笑道,“不知道你黑了能这么好笑,对不住,对不住。” 高辙,“……” 112 喜不喜欢是我的事情 徐妈妈看不下去两个孩子就在门口笑着闹着,上前道,“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赶紧先回屋吧。” 又吩咐星辰,“你去水榭那里拿一套姑爷换的衣裳。” 星辰忙应了。 徐妈妈又吩咐芍药在净房内备好热水。 陆菀和高辙回了院子,便去净房要去洗澡。 高辙赶紧去看一眼陆菀。 陆菀便在软榻上闲闲的靠着了,道,“洗个澡还看我做什么?总不至于叫我去伺候你洗吧?” 高辙一笑,徐妈妈忙看了他一眼,道,“姑爷请吧。” 高辙便进去了。 外头来了人。 绿锦手上捧着衣衫,在门外道,“少夫人,奴婢给公子拿衣裳过来了。” 陆菀听这声音倒觉得陌生了,她这段时间急着陆青的事情,有日子没见绿锦了。 陆菀抬手去拿了个葡萄,眼皮也没抬,只道,“叫星辰送进去便可以了。” 语气可谓是十分冷淡了。 星辰便要去拿,绿锦却别开身子,又对陆菀道,“星辰从未伺候过公子沐浴,还是奴婢来吧。” 星辰惊得去看绿锦。 “是吗?那你去吧。” 绿锦行了礼,“是,少夫人。” 便捧着衣裳去净房了。 谁知道高辙见她进来也是一阵惊愣,叫她放下衣裳就退出去。绿锦只好退了出去。 与陆菀行了礼,又退出了院子。 星辰却跟着她跑了出去。刚出了院子就把绿锦给拦下来了,“绿锦,你怎么回事?” 情急之下抓住了绿锦的手臂。 绿锦垂眼看一眼,星辰忙松开了,道,“有没有抓疼你?” 绿锦抚了衣袖,笑道,“没有。你出来做什么?公子在里头,随时需要人伺候的。芍药那么小,不懂的。” 星辰看了一眼绿锦,小声问道,“你方才为什么唤小姐是少夫人,唤姑爷是公子?” 绿锦理所当然道,“如今我在公子那边伺候,自然要唤公子。如今在定国公府,本就应该改了称呼叫少夫人了。你和妈妈也该早点改了,免得叫老爷夫人听了不高兴。” 星辰总觉得绿锦不该这样,可她的话却又无法反驳。 星辰平日里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可和绿锦说话,便显得自己嘴笨了。他们几个人伺候陆菀,属她最不会说话。 绿锦见她说不出什么,便道,“我要回去了。公子刚回来,书房里的书我都得整理出来,公子要读的。这些日子他不在,生怕书本落了灰,我都规整好收起来了,如今该拿出来了。” 绿锦说话的时候,眉目不自觉的上扬,尤其是说公子公子的时候,带着骄傲的语气。 星辰嘟囔道,“别人是别人,小姐于我们永远是小姐。” “你说什么?”绿锦听得不清楚。 星辰抬眼看着她摇摇头,“没什么,你回去忙着吧。” 转身走了。 绿锦看着她,冷然道,“我是我,你是你,眼里只有小姐,你便只能做一辈子的奴婢。” 屋内,徐妈妈见陆菀面色不大好,上前劝道,“因为绿锦不快了?她也没错,星辰没伺候过姑爷沐浴呢。他跟前伺候的丫头又不在这边。” 陆菀道,“我哪里不快了?绿锦可是我安排过去伺候他的。” 徐妈妈也不多说,你就不承认吧,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呢。 不一会儿高辙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徐妈妈笑道,“洗个澡,觉得姑爷白了一点。” 陆菀看过去,一本正经道,“好像是。原来不是晒得,竟是脏的。” 高辙被陆菀多埋汰几次也就无所谓了,上前道,“你就使劲笑话我吧。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就不出门了,非要白回来。” 陆菀道,“晒黑容易,养白可难了。” 高辙撇嘴,“不信就试试看。” 徐妈妈看着小两口,不由露出慈爱的笑意。这样多好啊。 徐妈妈问道,“姑爷先坐吧。” 高辙便在桌边坐下了,从衣襟里掏出一方帕子,像是包着什么,转身递给陆菀。 陆菀也不接,问道,“什么?” 高辙便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是一支簪子,钳着红珊瑚。 高辙道,“与大哥路过一个集市的时候看到了,就买下了,觉得适合你。” 又补充道,“倒不贵,只是看着格外精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陆菀道,“以为你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呢,竟想不到还有空闲买些女儿家的东西。” 说着,却直接从高辙手里把钳着红珊瑚的簪子给拿过去了,道,“反正都是送我了,喜不喜欢的是我的事情。” 113 收是收了 湖广的水患总算是平息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定国公府原本还都收敛着,等这事一过去,以前该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了。 陆菀叫星辰提着煲好的乌鸡汤到了王平媳妇院中。 到院子里的时候,丫丫在摇床里睡着了,刘翠坐在边上脚上有节奏的踩着摇床,手上却在缝制荷包。 见到陆菀过来,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去行了礼。 “就别多礼了,又不是在外头。我是想丫丫了,就过来了。” “到哪礼数也不能少了。少夫人赶紧坐下,奴婢去给你倒杯茶去。” 陆菀叹气道,“都叫你别忙了。我给你带了汤,你喝一点。” 刘翠时间久了,也知道陆菀是真心待她,便不比从前那么客气。 道了谢,便将汤收下了。 “趁热喝,我替你看着孩子。” 星辰便与刘翠到了一边,打开食盒拿出汤。 陆菀望着摇床里的丫丫,转头对刘翠小声道,“我才几天没来看,怎么好像又胖了?肉嘟嘟的,怎么这么可爱?” 刘翠道,“还不是少夫人隔三差五的送东西来,奴婢喝了,奶水自然足了,丫丫也就长得康健了。” 陆菀得意道,“这么说丫丫长这么好还有我的功劳?” 说完,又面露微笑看着丫丫。 星辰往那边看一眼,对刘翠道,“自己明明那么喜欢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生一个。”已经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又叮嘱道,“当心烫。煲好了,就送过来了。” 刘翠接过汤,颔首一笑表示了谢意。端着碗到嘴边吹了吹,这才道,“该有的总归会有,旁人催是没有用的。我看少夫人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心里有数着。” 星辰惊愣的看一眼刘翠道,“翠嫂子你与小姐认识时间也不算长,怎么觉得你那么了解小姐呢?” 刘翠笑笑,道,“兴许就是缘分,与少夫人就是投缘。” 星辰不置可否。 等她喝完了,到了陆菀身边,两个人便说着话。 陆菀瞧她手边又有了好几个新的荷包,便道,“我上次听说你是打算拿去卖的?” 刘翠点头,“是这个意思。带着孩子,也没别的事做,就做做这些。这往后,怕是去伺候人是不行了。家里有我当家的挣银子,奴婢也只是帮点小忙罢了。” 陆菀道,“依我看,你一个人带孩子本就很难了。我是万万不行的。”又觉得虽然素萝和王老婆子很不好,但也不至于要素萝没了性命,要王老婆子从此半身不遂。 想到这,陆菀问道,“你这些荷包都卖给谁了?” 刘翠道,“府里有人买,就便宜卖了。当家的也帮奴婢问着一些别的大户人家可需要。他跟着世子到处走,也认识不少人的。” 陆菀道,“你这手艺光卖给当丫鬟的可惜了。只有卖给当主子的才能挣钱呢。这样,你将这些荷包弄好,我替你送到佳偶斋去。不仅不用愁卖不出去,而且比现在肯定要挣得多。” 刘翠道,“佳偶斋奴婢是早就听说过了,只那种地方,奴婢也就是在外头看看不敢进去。有次当家的要给奴婢打一副耳坠子,说是要去佳偶斋,被奴婢给拒了。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可够打十几副的了。” 陆菀不由笑了,“翠嫂子你可真是会过日子。王平大哥找到你还真是有福气。” “都是彼此的福气。这日子本就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过出来的。”刘翠又不腼腆的笑了一下,“少夫人和公子不必愁这些柴米油盐,与我们日子不同的。” 陆菀摆摆手,“两口子过日子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不分什么身份高低,贫富贵贱的。” 刘翠看她,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她才十六呢,本就生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之中,怎么有时候表现的那般成熟呢? 等着丫丫醒过来,陆菀又与丫丫玩了一会儿,这才走了。 因为春桃专门过来打了招呼,叫陆菀和高辙一道回镇国公府吃晚饭。 回去净了脸,洗了手,又换了身衣裳。 徐妈妈瞧了那盒子里的首饰,目光落在那簪子上。徐妈妈叹,收是收了,却不见陆菀戴过。 徐妈妈问道,“今日回去,可要把这簪子戴上?” 陆菀知道徐妈妈的意思。 夫妻一道回去,戴着高辙送的簪子,必然给镇国公府上的人看了,觉得他们琴瑟和鸣,感情极好的。 陆菀沉吟了一会儿,终是道,“与我今日衣裳不搭呢,改日吧。” 114 她把名字刻在我心头了 湖广水患抓的那些人,该审的都审了,秋后问斩的,抄家的,关进监狱的,可把王允给忙坏了。他实在没料到,那些贪官的事情竟拨了那么多到自己头上。宋彻还真是一点不叫他清闲。 他好不容易抽出一点空来,还得想着沈冽的事情。 好在沈冽最近也常钻在他这边,手上有些不打紧的案子便叫沈冽代办了。沈冽从来也不是吃素的,办起案子来雷厉风行的,让原本王允的那几个手下也都看呆了。 得了空,晚上两个人一起吃饭。 王允道,“李坚晚上捎了信回来,哥,你要不要听?” 沈冽道,“你拣要紧的说,我吃完饭还有两个犯人要审。” 王允道,“犯人的事情哥你可以往后拖一拖的。” 沈冽凉凉瞥他一眼,道,“拖了有用?” 见沈冽办案效率高,王允偷偷又给他塞了几个案子。被沈冽这么一看,他讪讪一笑,道,“早就想让哥过来帮我了,现在哥知道我平日里多忙了吧?就这么忙,我还惦记着哥的大事呢。” 沈冽面色柔和了一些,道,“李坚都说了些什么?” 王允一笑,道,“有个特大的好消息,你一定想听。当然也有些不大好的消息。” 沈冽没接话,王允便识趣的继续说下去。 他夹了菜,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原来他们成亲至今,还没圆房。” 王允偷觑了一眼,此时沈冽的神情很微妙。 王允继续道,“到现在还分房睡,一个睡院里,一个睡书房。定国公府那边传的理由是二少爷要读书参加秋闱,禁欲。” 王允筷子一搁,道,“禁个屁。那中状元的都不娶媳妇生孩子了?八成是两个人有问题,哥,你说是不是?” 沈冽已经把那微妙的表情收了,道了声,“嗯。不好的事情呢?” 王允砸吧砸吧两声道,“就是两口子现在感情好像变好了,今儿个还一道回娘家吃饭去了。李坚说,高辙每日都得去少夫人房里,原先两人话不多,现在越来越多起来了。有时候还能听到少夫人的笑声。哥,这对你不妙啊。” 沈冽神情倒是极淡,又继续吃饭。 王允等半天没等到沈冽说什么,急得额头冒汗。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若是卑鄙些的话,我可以给你想些手段,把她给抢回来。” 沈冽搁下筷子,道,“你别乱来。” 王允道,“我不怕定国公府。我陪着皇上从一个不受宠的王爷成了如今的皇上,什么场面都算经历过了。这些功勋大臣我一个都不怕,反正他们找不到我什么把柄。他们还得防着别落到我手上。” 沈冽道,“叫你别乱来,你就听我的。她若过得好,就不要去扰乱她。” 王允想了一下道,“哥,其实你对她感情也该深不到哪里去,若要放弃,也不难是不是?” 沈冽道,“她在我心头刻上她的名字了,抹不掉。” 王允,“……” 沈冽怕王允不听自己的,又劝道,“皇上登基还没几年,与原来这些元老大臣之间的关系还很微妙,你不要有所行动打破了这份平衡,到时候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收拾的。” 王允敷衍的回道,“知道了。” 沈冽却怕他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用手扶着他肩膀道,“你记着,你我之间怎么样都是兄弟。可皇上他始终是皇上。” 王允也正了神色道,“哥,我真的记住了。这些年你知道的,我只负责办事,从不拉帮结派的,还不是叫他放心?” 沈冽点头,“阿允,你是个明白人。” 王允笑笑,又说回了正事,道,“审那些你抓回来的犯人时,我也旁敲侧击的提过镇国公,那些人都与镇国公没什么来往。我又查了一下,七八年前吧,镇国公曾经主持过那边修建堤坝的事宜。若真有贪污的事情,或许是那时候发生的。可那时候咱们皇上还没登基呢。” 沈冽问道,“近几年朝廷拨的银子也不少,查了吗?” 王允笑道,“哥,我手没那么长,关键的一些账册都在皇上那呢。要不然,我去找皇上?” “不必了,先从手上有的着手吧。还是得再查一查那个举报人。” 王允嘻嘻一笑,道,“我已经派人去湖广查了,连他老家也跑一趟。就等消息了。” 沈冽道,“行了,赶紧吃饭吧。多吃点,脸色一直不好。” 王允忙费力的往嘴里扒饭。 115 这是要绝后 炎炎夏日说过去就要过去了。 定国公府里已经忙着开始裁剪秋衣了。 陆菀院子里都不必宋玫操心的,宋瑜早早又把料子送来了。这些事情到了时候,宫里的人都会送过去。自宋彻登基之后,每一年的四季都没断过。 贡品也都往镇国公府送。 整个大晋的人都知道,宋彻与这位长公主姐弟情深。对宋瑜好,也是对先皇先皇后的一种缅怀,百姓们茶余饭后都感叹景宁帝是个贤君。 只贤君却也不能完全遂了心意。 九月的时候,后宫怀孕的妃嫔一个接着一个的临盆了。 定国公府内,几个女人在用茶点。 当家主母把家里的女人召集在一起聊聊天,增进彼此间的和谐,又能彰显她的威严,是平常的事情。 有管事的过来报告,宋玫忙问道,“皇子还是公主?” 那人回道,“是公主。” “又是公主?”宋玫语气也有些失落。叫那管事的退下去了。 皇亲贵族也时刻关注着皇宫里头子嗣的诞生。因到现在,景宁帝还没个皇子呢。 赵姨娘啧啧两声道,“接连三日生了三个公主。算上先前的几位公主,这都七个公主了吧?你说咱们皇上怎么尽是公主命啊。” 宋玫拿眼看过去,冷然斥道,“说的什么话?不怕把整个定国公府连累了去?” 赵姨娘也是因为一时松散,说错了话,马上正色道,“瞧我这张嘴,以为就家里几个人在,就放肆了。姐姐不用提,我自己掌嘴了。” 说着,下手也不含糊,朝自己嘴上实打实的扇了两下。等第三下的时候宋玫才止了,“行了。好在是自家人。但这话再不能说了。” 赵姨娘连连点头,道,“记住了,姐姐放心吧。皇上还那么年轻呢,肯定能生皇子的。” 宋玫道,“这还算句话。” 陆菀道,“皇帝舅舅还有两个妃嫔有孕吧?兴许就是两位小皇子了。” 宋玫看了一眼陆菀道,“听听,还是你儿媳妇会说话。” 赵姨娘笑笑,道,“菀菀饱读诗书,我哪里比得上她?” 宋玫点头笑了一下,又对陆绯道,“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总是要备上贺礼的。阿绯,你去准备一下吧。这几日随我一道进宫。” “是,母亲。” 赵姨娘也不觉得有什么,拿眼看一眼陆菀,想着进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儿媳妇想进宫随时都可以的。 晚上的时候,高远回来了。 他自然知道宫里的事情了,与几个交好的大臣们喝酒吃饭把这事在饭桌上谈论过一番了。 带着酒气到了屋中,宋玫先叫人奉了醒酒茶过来。 宋玫问道,“朝中大臣什么想法?” 高远喝了醒酒茶,道,“还能怎么想?打算继续谏言,叫皇上继续多有子嗣。可能还要再选妃的。” 宋玫道,“皇上已经有二十几位妃嫔了吧?” 高远道,“那怎么办?生不出儿子来,只能换女人,总能有生出儿子的女人来。”他想了一下,道,“我这几日写封书信回去,不知道高家宗族之中可有待字闺中又有才情的女郎。” 高远终于动了这心思了。原先景宁帝登基,高远一直在观望,不知道这位帝王对陆家什么态度,是以几次选妃,也没推选高家宗族之女。 高远又道,“此事也不急。选妃也是明年开春的事情了。” 然后起身打算去净房洗澡,宋玫忙起来给他脱衣裳。听高远道,“我怎么听说老二和他媳妇到现在还没圆房?” 宋玫将他衣衫脱下来递给身边的丫鬟,道,“这事也不是别人乱传的,就是这么回事。” 高远看着宋玫皱眉道,“这成何体统?他们成亲得有三个月了吧?到现在还不圆房?” 宋玫道,“老二媳妇是个性子要强的,加上她的身份与我的这层关系,我也不好开口。赵姨娘就更不必说了,拿她供着呢。” 高远很是不悦,“既然嫁过来了,便是我高家的儿媳妇。” 又道,“老大那边生不出孩子,老二这边倒好,圆房都没有圆,这是要绝我高家的后?” 宋玫忙道,“这话不吉利,不作数。” 高远道,“知道你是她姨母,也惯着她。你若觉得不好开口就让老大媳妇去,是姐妹俩年纪又差不多,这些话能说到一起去。” 宋玫只好点头应了,道,“知道了,我来办还不成么?我老脸都不要了,给你把儿子儿媳妇劝圆房。” 高远被她逗笑了。 116 一个光棍,一个鳏夫 得知景宁帝连得了三个公主,王允和沈冽都在犹豫要不要进宫安慰一下宋彻。 王允又觉得吧,毕竟是生了孩子,这安慰又觉得有点奇怪。 犹犹豫豫之下,他和沈冽就一直没动身。 两个人打算从大理寺离开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彻踏着星辉来了。 无人敢拦,都赶紧匆匆跪下。宋彻直奔王允办事歇息的房间。 王允和沈冽相互看一眼,对宋彻的到来很是意外。 宋彻单手拖了张椅子,在上面坐下,仰头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抹了把脸,身体往前一仰,睁开眼,看着跟前的两个人,“愣着干嘛呢?” 王允忙要单膝跪下来,道,“微臣……” 宋彻一脚踹过去,王允单脚起来,连忙后退了两步,望着宋彻道,“皇上专门过来踢微臣的?” 宋彻没好气的看着他,道,“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王允还要开口,见沈冽也拖了张椅子在宋彻跟前坐下,又对王允道,“你那里有酒吗?叫人送过来。” 王允看一眼沈冽,出去招呼人了。 没一会儿,底下的人送过来酒。一见到宋彻,赶忙要行礼。王允把酒夺了过来道,“再去买点下酒菜,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人赶紧弓腰退出去了。 王允把门关上了,给宋彻和沈冽斟酒,道,“先喝慢点,等下酒菜来了再说。先声明,我不能喝多,明天还有一堆事。” 宋彻一脚踢过去,道,“少那么多话,陪我喝酒。” 沈冽对王允道,“我陪皇上喝。” 王允便道,“那我负责斟酒。以我哥这酒量,皇上你想喝多少就行。” 宋彻道,“沈冽的酒量我比你清楚。你以前就喝不多我们俩,还常常耍赖。” 仰头把酒喝下,王允忙去斟酒。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也不需要和沈冽干杯,更不需要下酒菜,最后干脆举着酒壶仰头往嘴里灌。 等要喝第二壶的时候,沈冽用手将酒壶按住,道,“皇上有什么话想说?若无话,微臣只陪你饮酒。” 宋彻笑了笑,指着沈冽道,“沈冽啊,沈冽……”又摇摇头,“我跑到这里来,是因为找不到旁人说了。你们两个都是我兄弟。” 宋彻抬手,左右手分别搭在坐在他两侧的两个男人肩上。 宋彻顿了一下,才说道,“为什么都是女儿呢?是不是我生不出儿子来?” 他道,“我尽力了呀。只他们生不出儿子来,是我的问题,还是那些女人的问题?”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王允去看沈冽。 这话题两个人都没有发言权。一个光棍,一个鳏夫。 王允不由的挠了挠头,私下用脚去踢了一下沈冽。 沈冽便道,“皇上再努努力吧。” 王允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了。 沈冽置若罔闻,又道,“多怀孩子,总归会有的。” 王允继续挠头。 宋彻看着沈冽,问道,“要是一直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呼吸听起来都那么清晰,他又道,“是不是朕注定没有儿子?” 屋内落针可闻。 王允想起几日前他和沈冽说过的话,宋彻是皇帝,与他们总归不同。 王允干笑两声,斟了酒,道,“皇上乱说什么呢?不过是晚几年才有儿子。皇上还这么年轻,想这些做什么?现在宫里的娘娘们生不出儿子,咱们就再选妃,专找那种屁股大的,能生儿子的。” 宋彻把酒喝了,酒杯搁在桌子上,音调高了几分,道,“好。选妃,再多生孩子。” 王允松了一口气。 等到晚了,宋彻起身。 倒也没喝多,身形稳得很。 他道,“与你们二人喝些酒,说些话,心里畅快多了。那些话不能同旁人说。他们是我女人呢,为我生了孩子,我却还嫌弃,未免太不是人。” 又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儿子。希望接下来两个能生个儿子出来。” 王允道,“一定能。” 宋彻抚平了衣摆,道,“走了。” 三人走出了大理寺。 宋彻竟也是骑马来的。 他翻身上马,道,“还是骑马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就着幽暗的灯光,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郎已经长成了青年郎君,宋彻不由感慨道,“总不免想起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你我三人常策马出去。现在事情多,出门一趟都是奢侈。” 沈冽道,“皇上路上小心。” 他的话把宋彻的话题给止了。 “好。你们也各自回去歇着吧。” 宋彻说完,策马离去。 117 伴他一辈子的诅咒 伴着马蹄声,那一串火光最后消失的时候,王允才收回视线,掸了掸没有烟尘的肩膀,道,“我觉得当皇帝也没什么好的。还得愁着生儿子,生了一个还不行,还得三五个。你说皇上在办事的时候还得想着我得生个儿子,压力得很大吧?像我和你,就没这方面的压力。” 话锋一转,突然又道,“不,哥,你有。你现在是皇上钦封的侯爷呢,还是得生个儿子以后继承爵位。” 沈冽拢了衣袖问道,“一直都想问你,你和那位宋宁小郡主是什么关系?” 王允以手作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哪有什么关系?” 沈冽凉凉道,“是么?没什么关系,竟为了你去骗自己的堂姐?他们姐妹俩关系听说很好,因着你,已经不说话了。” 王允嘿嘿一笑,道,“那是小郡主仗义。” 沈冽看他一眼,明显不信。 牵了自己的马,翻身上去,道,“时候不早了,回府吧。” 王允在身后问,道,“你以前说如果少夫人过得好,就由着她。那李坚我是不是可以叫回来了?我这边正好缺个人手。” 沈冽头也不回的回道,“先留着吧。” 王允啧啧两声,分明是放不下,还等着机会呢,叫你装。 待沈冽回了侯府,竟见温暖暖正在花厅等着。撑着头,因等得久了,已经睡下了。听到马蹄声,她惊醒过来。抬眼见沈冽走过来,忙起身出去行了礼,“姐夫回来了?” 沈冽问道,“怎么还没睡?” 温暖暖道,“等着姐夫有事说。” 沈冽便道,“什么事?” 温暖暖迟疑了一下,说道,“明日是姐姐两年忌辰了,我想祭拜一下。姐夫是这个家的主人,定然是要经过姐夫同意的。” 沈冽回道,“可以。” 说完便要走,温暖暖又将她拦了,道,“姐夫,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冽看她一眼。 温暖暖道,“我想让姐夫给姐姐立个牌位,日后不管姐夫是否续弦,大家也都该知道我姐姐曾经是姐夫的人。” 这一回,沈冽沉吟了片刻都没说话。 温暖暖小心问道,“是不是我姐姐不配在这里立下牌位?姐夫莫不是觉得在北疆娶了我姐姐,便不必给她一个名分了?可怜我姐姐与你在北疆共患难,却不能入沈家的祖坟么?” 温暖暖义正言辞的质问,却被沈冽一个冷冽的眼神杵的后退了两步。 她深呼吸一下,屈膝行了礼,道,“是我僭越了。姐夫是姐姐的夫君,这些事情就是姐夫一人说了算的。” “你没说错。”沈冽道,“她总归与我共患难过。” 在北疆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她是侯爷夫人,与平常妇人家过得也没什么差别。那几年,他的确什么也没给过她。 他杀她时,并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被杀。况且,她或许是怀着自己的孩子的。她跟过他,虽然时间不长,也该给她一个牌位。 沈冽抿了一下唇,道,“这些事你来安排吧。若有帮忙或者不懂的,问问张妈和老张。” 温暖暖欢喜的行了礼,“谢姐夫。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姐夫的。” 沈冽没接话,大步走了。 见沈冽的身影逐渐从会回廊上消失,温暖暖露出一个笑意来。 只要她的姐姐侯爷夫人的名分在,旁的女人休想坐上侯爷夫人的位置。 沈冽回到屋中,洗了澡。大约是喝了酒,竟还精力充沛。 房间里架着他的一把长刀。 那是他战场上最锋利得力的帮手。 他走上前,抬了手,将那刀柄握在手中。 刚一挥出去,手却不听使唤的颤抖了起来。 他将刀刃插在地上,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脑子里全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画面,鲜血从长刀上落下,温蔓蔓最后不那个诡异的笑,是对他这一辈子的诅咒。 还是不行啊。 要怎么样才可以呢? 沈冽握紧了拳头,低垂着头。片刻后,又起来,将那长刀小心的擦拭好,重新架好。 118 这样的活法,我办不到 陆菀带着芍药出去了一趟,专门把王平媳妇缝制的荷包送到了佳偶斋。 那掌柜的看了赞不绝口,只说价格这东西还得问问幕后金主,但又说看在陆菀的面子上,价格不会低。 陆菀便把那些荷包都留下了。 掌柜的卖完,会着人送银子到定国公府去。 陆菀又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才回的府。 自那日已经被沈冽认出来,她也不用再藏着躲着了。 因觉得办了件不错的事情,她觉得格外开心。她的确是自小就不用操心钱财的事情,便是如今一个簪子该要多少银子,一个普通老百姓家里一年收入多少银子是多是少都是完全没概念的。可她办得这件事,对王平夫妇来说可能就是大事。这一定比直接给王平夫妇银子更让他们开心。因这钱,他们赚的很踏实。 她本来是要去亲自告诉刘翠的,没想到刚进府就被星辰给拦了,对她道,“大小姐来找过你小姐一回,后来又遣了琳琅姑娘来看了,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陆菀便对芍药道,“今日在佳偶斋看到的你都记住了吧?便将那些话告诉翠嫂子。我去找姐姐。” 芍药应下了。 陆菀衣服也不换,便奔着陆绯的院子去了。 等到了院中,陆绯招呼她坐下了,一看她,额头上都有汗了。 陆菀用帕子擦了擦,道,“方才跑的急了,姐姐莫怪。” 陆绯慢条斯理的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你慢慢来就是。” 陆菀道,“今日贪玩出去了,听星辰说姐姐找我两趟了,自然要跑过来了,不然岂不是太怠慢姐姐了?” 她说着对陆绯一笑。 若是换做陆青见她笑,便会无奈,又或者故意再说他两句,才显得亲昵。但陆绯却只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搁下,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道,“找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陆菀忙道,“姐姐问就是了。” 陆绯道,“我是知道你与二弟分房睡,一直没圆房。虽然二弟已经明说要读书。可为了读书却要分开那么些日子,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陆菀一听,依旧笑着问陆绯,“姐姐,是母亲叫你来问我的吧?” 陆绯见她嬉皮笑脸的,便道,“子嗣乃是高家的大事,你岂可儿戏?” 换做是旁人陆菀早就怼回去了,看对面是陆绯,她便作罢了。且她猜这事怎么也轮不着陆绯直接操心的,只能是宋玫授意的。她不好直接出面,便拿了自己的姐姐来与自己说道。 陆菀道,“我没儿戏。可这是我和高辙商量好的。虽说子息是大,可秋闱近在眼前了,也不能耽误。姐姐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 陆绯道,“你已经嫁人了,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菀菀,这里是定国公府,不是任由你胡作非为的镇国公府。” 陆菀心一凉,问道,“怎么在姐姐心里,我一直是个胡作非为的妹妹?” 陆绯语塞了一下,本想着解释,又想着今日带着任务来的,不能被她又给带偏了。陆绯便又继续道,“如今新婚燕尔就要分房睡,不是由着性子来是什么?这里尚且还有高堂,你可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再好的脾气陆菀也忍不了了。她道,“怎么夫妻之间什么时候行房还得问问爹娘的意思吗?那照姐姐的意思,我日后出门,吃什么,穿什么,都得经过爹娘的意思。便是以后说什么话是不是也要斟酌再三?这样的活法,我办不到。姐姐,觉得开心吗?” “你这是何意?”陆绯也很不开心起来。 陆菀道,“我敬你是姐姐,有些话我不能说。只姐姐有姐姐的活法,我也有我的活法。谁也不能替别人活。我们能做的,是把自己过好了。姐姐说是不是?” 陆绯问道,“你是在说我多管闲事?菀菀,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如今是希望母亲来对你说这些话吗?” 陆菀道,“谁来说这番话,我都是这样回。不,若不是我敬重之人来说,我说的话便不会如此有礼了。” 陆菀起身行了礼,道,“我并非有意冲撞姐姐。只必须将我心中所想告诉姐姐,也希望姐姐能把自己过得自在些。若姐姐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陆菀说完,倒也没有直接拂袖走了。她还是在等陆绯一个回应。 陆绯道,“你走吧。你要走,我又岂能拦得住你?” 陆菀便道,“那我告退了。” 119 多管闲事了 待陆菀走了,琳琅上前不满道,“少夫人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般对世子夫人说话?无论是在定国公府还是在镇国公府,世子夫人那都是大少夫人的。何况今日世子夫人也是好言相劝,竟被她这么一番埋汰。奴婢真是替世子夫人感到不值。” 陆绯失了失神,随即道,“也没什么。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琳琅惊道,“世子夫人莫不是在娘家就一直被她欺负?哎,以前她是嫡出的小姐。可如今世子夫人才是嫡子的夫人,不该再被她骑在头上了。” 陆绯有些不耐烦道,“行了,才多点事,就上升到骑不骑在头上去了。世子一会儿该回来了,你去备下热水吧。我去上房给母亲请安,将这事与母亲说了。” “是。” 等到了上房,宋玫正在画画。 她年轻时便喜欢作画,嫁到定国公府后,闲来无事,便拿出来画一画。见陆绯过来,她的笔未搁下,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里了?” 陆绯道,“回母亲,方才见了妹妹,特地过来和母亲说一声。” 宋玫视线落在画卷之上,问道,“如何?” 陆绯道,“是媳妇无能。” 宋玫的手一顿,笔上的一滴墨落在了画卷之上晕染开来。她瞧着画,道,“可惜了,被一滴墨给毁了。妈妈,给我收了吧。” “是。” 宋玫走出来,丫鬟拿了拧干的帕子给宋玫,她擦了手,在榻上坐下,又端起果饮子喝了一口,皱眉道,“这般甜?” 丫鬟忙道,“奴婢再给夫人换一杯。” “不必了。”抬眼看陆绯,道,“怎么不坐下?” 陆绯这才坐了下来。 宋玫这才悠悠道,“本也没指着你能把她给说服。若你能,赵姨娘早就把她说通了。到底是嫡出的小姐,脾气是不同的。也是因为你公爹非要我去劝,我是觉得两口子的事情他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可你公爹盼着要孙子,自然是希望他们能早些圆房的。” 说着,便瞥了一眼陆绯。 陆绯道,“是儿媳的不好,叫爹失望了。” 宋玫又道,“也不能全怪你,有时候缘分不到也没办法。我生高启就年纪大些。后来还想再要个女儿,却怎么也要不上。等赵姨娘进门,也是生个了儿子,也再也没怀上。这东西啊,就是缘分。” 陆绯默然不语。 她如今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别想再生第二个的事情了。 宋玫道,“你这两日收拾一下。三日后,陪着我一道去怀恩寺祈福。” “怀恩寺?” 宋玫道,“不光是你我,还有皇后娘娘呢。咱们呀,是陪着她去的。昨日不是带你去给几个妃嫔送贺礼,皇后娘娘见着你对你颇为喜欢。她想为大晋祈福,想给皇上祈祷他能早日有皇子,所以打算去怀恩寺烧香,在那吃斋念佛几日再回来。特意钦点了你我陪着一道去。” 陆绯有些受宠若惊,又道,“儿媳才学浅薄,怕言语冲撞了皇后娘娘。” “所以我才陪着一道去的。你好好表现,趁着皇后娘娘高兴的时候,我给你求一个诰命回来。” 陆绯心中一惊。 宋玫道,“本来你是世子夫人,若早早有了儿子,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如今迟迟没有儿子,那我先替你把诰命求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这几年帮着我管理中馈,又孝敬公婆,对夫君体恤,我都是能看到的。” 陆绯忙行了礼,道,“谢谢娘。只儿媳没做的令娘满意,实在是惭愧。” 宋玫道,“这次去怀恩寺也是替你们两口子祈福去的。你诚心诚意的去求,兴许回来就有了。” “是。” 等回到自己院里,高启回来,两口子吃了饭,陆绯将去怀恩寺一事与高启说了。高启欣喜道,“这是好事。我是一直希望你多出去走走的。只跟着皇后一道出去,也不一定自在。你也别傻,能偷溜走,便自己到处走走。” 陆绯道,“母亲也在呢,哪能乱跑。” 高启道,“你又不是被她绑起来了,管她作甚?” 陆绯没接话,又把劝陆菀的事情也和高启说了。高启看着陆绯,摇头叹道,“你呀,也算是多管闲事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本就不该插手。若弟妹天天拿我们俩的事情教你怎么做,你也会反感的。将心比心罢了。我看弟妹性情中人,与二弟相处融洽,没什么不好。其他的与旁人何干?” 陆绯默然。 120 有关那晚的事情 当朝皇后去怀恩寺给天子祈福去了,队伍浩浩荡荡的,在大街上走了许久,才望到了队伍的尾巴。 陆绯和宋玫陪在身侧,那是极大的荣光。 定国公府此时最开心的就是赵姨娘了。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没了,赵姨娘别提有多快活。宋玫在府上的时候,她都得收着自己。如今她不在了,赵姨娘便想着应该做些什么自在一下。可她想了半天,又把自己给劝住了。 一是时间久了,她这般过得习惯了,真要去做些什么,反而觉得不妥当了。 二是宋玫又不是不回来了,府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她的一言一行宋玫还是会知道。 她叹口气,在软榻上躺了,道,“哎,我是没那个命了。人一走,反倒空落落的。” 旁边的丫鬟道,“姨娘不好在府上做什么,可以出去逛一逛啊。横竖没人管着了。” 赵姨娘恍然道,“我倒是忘了。真真是被关在后宅久了,连出去都不想了。我去找我儿媳妇一块出门,她平日里玩惯了的,知道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 丫鬟嘴甜,反应快,马上道,“把二公子也叫上,陪着姨娘一道。” 赵姨娘想到儿子儿媳那么有气质的人陪着自己,便觉得面上有光。 赵姨娘马上有了精神,换了衣裳,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出了院子。 她对丫鬟道,“你去找二公子,到她媳妇院里去。我去找媳妇去。” 丫鬟捂嘴笑。赵姨娘亲自去请陆菀,儿子却只能由她一个丫鬟去请。 赵姨娘瞪她一眼,“笑什么?还不赶紧去?” 丫鬟忙跑走了。 结果赵姨娘白白跑了一趟。 陆菀带着人回娘家去了。 高辙听说去集市书斋找书去了。 赵姨娘两手一摊,直叹气,“两个孩子竟都不顾我这个老人了。” 等刚回到院子里,听说高远回来了。 她眉目一挑,叫人把高远请过来了。 使出了手段,把高远磨着到了床上。 高远想着,赵姨娘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有韵味? 不仅宋玫不在,连孩子们都不在。他这个当长辈的,孟浪些也无妨了。 镇国公府,陆菀陆青兄妹俩带着柳依依一道上街去了。 选了家上好的酒楼,定了包间,点了好些菜。 陆菀砸吧砸吧嘴正准备开吃呢,包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陆菀抬眼看过去,一口血到了嘴边,差点要喷出来了。 陆青一看是沈冽,忙上前道,“沈兄,你如何在此?” 沈冽目光已经从陆菀身上流转了一下,不动神色的又看向陆青道,“来此吃饭,听小二说陆兄在此,便不请自来了。” 沈冽余光瞥到陆菀不屑的在那撇嘴,偷偷揶揄一下。 陆青道,“既然也是来用饭的,那不如一道?” 沈冽尚未说话,陆菀道,“定北侯定然是被达官显贵邀着过来的。大哥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 陆青恍然,看向沈冽道,“沈兄,是我……” “并不勉强。”沈冽道,“我本就是一人来吃饭,陆兄若不嫌弃……” 陆青马上道,“沈兄言重,快请入座。” 沈冽果然毫不客气的就坐下了。 陆菀暗自磨牙。 陆青和沈冽说话,道,“一直说约着喝酒,果然是相请不如偶遇。沈兄可还有事?若无事,不如今日喝几杯?” 陆菀道,“大哥,你莫忘了你还在用药。药没停,岂能饮酒?” 陆青摆手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宫中御医小题大做。” 陆菀还要反驳,却听沈冽道,“令妹并未说错。待你彻底好了,咱们再饮酒不迟。” 陆青乖乖听了。 一顿饭吃完,陆菀味同爵蜡,感觉嘴里的饭一点也不香。若非看在陆青面子上,她早就走了。 沈冽还有事要回大理寺,便与陆青等人告辞。 待要走时,却又突然道,“我与令妹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可方便?” 若是平常人家,自然都懂得男女有别。可陆青偏偏从不拘泥这些小结,且他拿沈冽当自己敬重之人,就更另当别论了。 陆青直接替陆菀应下了,道,“当然方便。” 只心中还是有些分寸,道,“我与依依就在楼下等着。” 言外之意,并不能独处多长时间。 沈冽颔首。 陆青和柳依依便出了包厢。 陆菀看着沈冽道,“说吧,处心积虑的要与我单独说话是为了什么?” 沈冽看了看他,道,“我想了一下,有些话还是要与你当面说一说。有关那晚的事情……” 121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一听到沈冽提到那晚的事情,陆菀便十分火大。 她还不等沈冽把话说完,便看着他道,“我劝你不说。最好是直接忘了,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她明媚动人,便是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韵味。 沈冽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随即从短靴里拔出一柄匕首单手握着递过去,“若你觉得生气,便刺我一刀。” 陆菀被他气笑了,道,“便是刺了你一刀又如何?我的……” 那词到底在一个男人跟前说不出口。 她看着沈冽道,“你堂堂定北侯,镇守北疆多年,我一直觉得你应当是个堂堂正正的英雄,如何能做出那般事情?” 沈冽才得以有机会解释,“那一晚是陈康送了人给我,但路上与你的马车相撞,他们误将你带到了侯府。” “陈康?” “礼部尚书之子陈康。” 陆菀只想问候一下陈康家的列祖列宗。 陆菀道,“便是送给你的,你就受了?你就这么缺女人?就不怕他们强抢民女?” 陆菀已经不去想当晚的事情。 她逐渐已经忘却了。 她给自己蓄了一口气,让自己没事人一样。可今日沈冽站在跟前,又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陆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卸了。 这一卸,便觉得浑身没力气。 她再活过一世,再经历过男女之事,也不能想象平白无故被一个陌生男人要了贞操。这要是贞烈些的,许是已经投湖自戕了。 想到这些,陆菀说话的语气已经带了哭腔。 沈冽没料到她竟要哭了,手笨拙的抬了一下,又放下,竟不知道安放在何处,半晌才道,“你别哭。是我错了。” 陆菀红着眼眶瞪他,“早知今日,那一晚你干什么去了?你明知我被下了药,迷失了心智,你就该将我绑了再去求解药也不迟。便是用几桶凉水将我泼了我都谢你,可你偏……” 陆菀其实说得对。 那时候他应该将她推开的。 可他说到底还是个男人。尤其是在那方面,于他而言的失而复得有多珍贵。 所以那时候他放纵自己了。 沈冽道,“我不为自己找借口。男人在这方面本就靠不住。你且说出一样来叫我能赎罪,尽管开口。” 他说着,把那匕首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 陆菀并不了解他。只因为那晚的事情,她便认定了这人是个趁人之危的浪荡子。可他对陆青不离不弃,非要把他找回来,又让陆菀觉得他现在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值得相信。 陆菀垂了垂眼眸,目光散落在鞋面上。 半晌,她抬眸道,“总算是等来了你一句道歉。只你也别想着我已经原谅你了。从现在开始你答应我两件事。” 沈冽道,“你说。” 陆菀道,“头一件,我不阻拦你与我大哥来往,只你我之间再不必提那件事。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再说半个字。” 沈冽想也不想便同意了,直接问,“第二件呢?” 陆菀道,“我没想好。总之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为着镇国公府,或许让沈冽欠着她点什么,以后能派上用场。 沈冽干脆的应下了,“好。” 陆菀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那还不让开?你挡着路了。” 沈冽反应过来,忙让开,情急之下,腿撞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陆菀忍不住扬了嘴角,她分明就是故意的。瞧准了那张椅子就在沈冽身侧,才那般说的。 沈冽抖了一下腿,把衣摆也抖了一下,见陆菀已经出去了。 他不由扬起唇角,道,“这丫头……” 等陆菀下了楼,与陆青碰了面,便打算带着人回府了。 途径佳偶斋的时候,瞧见了刘翠。 她正买什么东西,被陆菀叫了,先是应了,再回身去找什么。 陆菀问道,“找什么呢?” 刘翠道,“一个乞丐,瞧着挺可怜的。我给她买两个炊饼呢,她却走了。” 陆菀道,“翠嫂子心善。” 刘翠道,“还不是托了少夫人的福?上次的银两收到了,当家的都惊住了,不曾想奴婢平日里没事绣的荷包竟能卖那些银子。” 刘翠不想劳烦陆菀一直帮她送东西,便自己抱着孩子来了,与佳偶斋的人打了招呼认识之后,以后便方便了。 陆菀道,“还不是你手艺好?既忙完了,与我一道回府吧。抱着孩子走那么远的路该多累啊。” 刘翠道,“一会儿当家的过来,说是给奴婢裁几件秋衣去。” 陆菀笑道,“唷!” 122 吻了她后颈的皮肤 皇家之人虽然到了怀恩寺,但依着晋国皇后的意思,还是不能影响了其他人过来供奉香火。 他们一行人有个专门独立的院子住着,斋饭也是单独用。前面还是人随意进出,只后山那边都叫人封了,有专门的人看守。 晋国皇后姓姚,是大学士之女,堪称是女人的典范,贤名在外。她带头劝皇上多选妃,多生儿子,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人敢说她不好的。只是可惜膝下还没个孩子。 姚皇后带着几个女眷在佛前行礼祈愿,陆绯也在其列。 等拜完了佛,一行人回了院子。陆绯去了宋玫房中请安。 宋玫年纪大了,第一日跟着去礼佛,念经念了两个时辰,当下便受不住了。第二日便以吃坏了东西闹肚子给姚皇后告了罪。姚皇后知她年纪大了,也没怪罪,叫她在禅房中好好歇着。 可姚皇后心里明镜似的,大家同吃同住,又都是斋饭,哪里能闹肚子去? 陆绯给宋玫请了安。宋玫只觉得这里床板太硬,被褥不够软,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所以叫丫鬟正在给她捶腿揉肩。 她看了一眼陆绯道,“求过了?” 陆绯应了,又道,“用了斋饭,下午还得陪着皇后娘娘去诵经。” 宋玫叹道,“还是你们年轻人体力好,我老胳膊老腿的根本折腾不起。” 陆绯忙道,“母亲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替你揉一揉。” 宋玫道,“不用了。你也辛苦了。我问你,今日可有替你自己好好求一求?” 陆绯愣然,随后道,“皇后娘娘道今日还是替大晋祈福,希望皇上早生皇子。” 宋玫瞥她一眼,道,“你傻不傻?皇后这么说,你便信了?皇后是在替大晋祈福,那也是替自己祈福。” 看一眼陆绯,又继续道,“她自己还没个孩子呢。若是能生出头一个皇子,她的地位可就不可撼动了。不然你以为她那么不辞辛劳的过来求什么?” 陆绯讶然。 宋玫道,“也只有你这么傻,还真的只给大晋祈福。皇上生不生儿子,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现在只消关心着自己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来。” 陆绯垂首道,“是,儿媳记下了。” 宋玫又道,“记着,下午去诵经的时候,便是替自己和高家了。” 陆绯忙应下,“儿媳记住了。” 等陆绯下去了,宋玫不由叹道,“原先觉得也怪机灵的,怎么如今越来越木讷了?不仅木讷,还呆了。” 又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生母是个极普通的女人,到底是随了她母亲了。” 陆绯原是想折回来问宋玫要不要把斋饭直接端到她屋中来,却不想在门口听到了宋玫这般言语。 她站在门口出神了一会儿,终是转过身子走了。 到了下午与姚皇后一道诵经。等结束之后,姚皇后的脸明显不悦,对着陆绯道,“若是心不诚便不要过来。否则的话,亵渎了神佛,反倒是罪过。” 陆绯忙提了裙裾要跪下,却被姚皇后不悦的止了,“不必行此大礼了,叫你婆婆看到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你。明日一早诵经礼佛,你不必来陪着本宫了。” 说完,便拂袖走了。 这几日姚皇后对陆绯都是温和的,却不想今日发了那么大的火。也怪自己,她一直想着宋玫的话,不免诵经时时不时的注意力不集中,这些全被姚皇后看在眼里,自然生了不悦。 原本是要给宋玫去行礼,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也该和宋玫说一声的。谁知道还没走到宋玫跟前,却已经被徐妈妈给拦了,道,“世子夫人也累了,早些休息。夫人已经歇下了,晚上的请安便免去了。” 陆绯点点头。 天色渐暗,陆绯一人用了斋饭,便郁郁回了屋中。她早早叫琳琅下去歇着,留自己一人独处。 苦闷之时,便想起高启临行前的温言嘱托,叫她不要犯傻,没事可以到处走走。 想到自己的夫君,陆绯便有了一些暖意。 她起身,用了一件外衫罩着,走出了院子。 怀恩寺建在半山腰,晚上的时候没有了香客,便显得十分的安静。她独自走在后山的一条小道上,不多时便到了一处亭子。站在亭子中,可以俯瞰眼前的情形,星光闪闪,与山脚下的万家灯火相映成辉。 她用双臂抱紧了自己,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夫君,那个温润的男人。 正在此时,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随即吻了她后颈的皮肤。 123 让她满意一下也无妨 陆绯仿佛全身上下一股电流窜过,惊得她身体颤了一下,忙要挣开。 那人却紧紧的用双臂将她圈住了,舌头灵巧的在她皮肤上滑过,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后颈之上,声音低沉带着魅惑道,“我好想你,囡囡。” 这话里男人的欲望再明显不过。陆绯只觉自己周身都被一股檀香味包裹住。 陆绯与高启成亲那么多年了,虽没有孩子,但房事还算和谐。 她想要惊呼,却又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能惊呼,若引来了旁人,后果不堪设想。 陆绯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囡囡,你快放开我。” 那人似乎也听出来陆绯的声音并非他口中喊着的囡囡,连忙见他的双手收了。 陆绯得以恢复自由,转过身看向他,却又刻意避开一些。 这一看,陆绯也惊了。 眼前的男人,不,眼前分明是个僧人。 他一身僧服,头顶剔的光光,分明就是个和尚。 这和尚看起来很年轻,棱角分明,竟有几分俊俏。 不仅陆绯惊了,眼前的和尚也惊了。原本觉得报错了人,敷衍几句便过去了。可此时看到陆绯,一派贵妇的打扮,再看美人皎若明月,似乎婆娑于人间。 和尚的眸光收紧,起了色心。 只他稍稍收敛,双手合十道,“冲撞了女施主,还请见谅。” 陆绯见他有礼相待,又并不想把这件事坐实,便沉稳道,“师父是出家之人,竟不想做出这等事情?不如同我去找住持说理去?” 和尚立刻好言道,“女施主莫生气。实在是误会。贫僧是认错了人,才做了那等事。还请女施主见谅。女施主放心,这事情贫僧一句话也不会说出去。” 和尚轻易的抓住了陆绯的心思。 陆绯一看就是个贵人家的妇人。定然比他还不愿让今晚的事情叫别人知道。对他们来说,脸面是大过天的。 陆绯见他这般说,心中也安心不少。毕竟说出来,谁也讨不了好。 她道,“既是如此,那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和尚微微勾唇,道,“贫僧今日从没见过女施主,更没有来过这后山。” 陆绯听完,便绕开和尚快步走了。 和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香气,是她身上的味道。 陆绯一夜都因这个和尚惴惴不安。第二日起来去给宋玫请安,见她一脸憔悴,心生了不忍,道,“这几日的确是辛苦你了。我听琳琅说,你昨日一直在念经?” 陆绯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扯这个慌。 她不说,宋玫便当她是默认了,道,“也是难为你了。我也养好了一些了,今日便陪着你一道和皇后娘娘祈福。横竖也就今明两日了。我还得和皇后给你求诰命呢,怎么也得积极些。” 陆绯道了声是。 回屋准备时,陆绯问琳琅道,“你怎么与母亲提到我诵经了?” 琳琅道,“奴婢半夜起夜看世子夫人屋里还亮着灯,不管到底是不是在诵经,都这么和徐妈妈说了。总之夫人听了是欢喜的。” 陆绯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对。宋玫对她一直不太满意,这件事叫她满意一下也无妨。 收拾妥当二人便去找姚皇后了。 姚皇后见了宋玫,寒暄关切了几句。或许碍着宋玫在,姚皇后也并没有再因为昨日的事情给陆绯摆什么脸色。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便一道朝前面的佛堂去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颔首行礼道,“今日师傅要与几位师叔一道研究佛法,特命贫僧过来招呼皇后娘娘和诸位女施主。” 陆绯惊呆了。那不就是昨晚碰到的那个和尚么?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后面女眷的脚,引了女眷叫了一声。这一叫,所有目光都看了过去。 姚皇后道,“佛堂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饶是那被踩了的女眷也不好回是被人踩了脚。总之她叫出声是不对的。 那和尚道,“礼佛讲究心诚,心诚则灵,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姚皇后浅浅笑了,又问道,“敢问师傅法号?” 那和尚回道,“贫僧法号道然。” 姚皇后便颔首打了招呼,“道然师傅,有劳了。” 道然和尚便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纷纷到蒲团上入座。 陆绯低垂着头跟着队伍往前,从他身侧过时,便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檀香味。 124 夫妻俩该做的事情 那日见了沈冽之后,陆菀觉得豁然了许多。原本一直掩藏在心中的事情,如今与那人说开了,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莫名的觉得沈冽答应她的事情会做到。 她这份轻松叫自小看着她长起来的徐妈妈看在眼里。只徐妈妈不知道是因为沈冽,觉得是因为她与高辙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可还是没有到那一步。 比如夫妻俩该做的事情,圆房。 徐妈妈想着宋玫陆绯都不在府上。高启和高远父子俩外头应酬多,也是经常傍晚才回来的。兴许现在是个机会。 高辙拿了这几日在书斋买回来的书给陆菀看,这里头有些游记,也有一些当下女郎爱看的话本子,自然也没少了一些很初级的书。 陆菀拿起来看了,不由道,“你这些书倒是难得。” 高辙被夸,面上便笑意难掩,道,“我好不容易买来的。与那书斋的老板好说歹说才卖给我的。下次若他再有新的书过来,会专门告知我,我再去买。还有这些,给芍药看正好。她如今学到什么程度了?” 高辙这几日除了去书斋买了书回来,真是在书房里把自己捂白。连这边也来的少。 还是星辰专门去说了,“姑爷就算不白,也是翩翩佳公子,小姐不会嫌弃的。” 高辙这才又来的勤了。 陆菀道,“你自己去检查去。这个学生实在是不好教,以为开蒙了,就学的快了。哪知道越发的费力了。” 高辙道,“读书也分人的,人不同法子也不同。我在书院读过书,同学都是各式各样的。不同于你,专门的先生教的。我瞧瞧芍药是怎么样,再想想怎么教她。” 陆菀忙道,“那最好不过了。这责任算是落到你肩上了,可别再找我了。” 星辰玩笑道,“都说教不严师之惰,小姐这女先生当得不合格。” 陆菀白她一眼,道,“唷,如今也会掉书袋子了?” 屋子里氛围极好。 徐妈妈觉得机会来了,上前道,“也别都闷在屋里了。池子里有几株睡莲竟开了,小姐和姑爷去瞧瞧吧。” 高辙道,“开了吗?那不是母亲种下的吗?一直等着不开,她一去怀恩寺倒是开了。”说着看向陆菀,道,“要去瞧瞧吗?” 陆菀手扶了扶臻首,道,“外头没太阳我才去的。” 高辙忙看一眼外面,道,“今日是个阴天,我来时便没有太阳。” 陆菀便与高辙一道出去了。 星辰忙要跟上去,被徐妈妈拉住在后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陆菀和高辙走在前头,果然如徐妈妈所说,池子里几株睡莲开花了。 陆菀道,“早过了时候了吧?这个时候竟开了,也是奇。” 高辙道,“有些东西便是你盼着它开花结果,它偏不。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偏有给你一个惊喜。” 陆菀笑嘻嘻的看他道,“高辙,你是不是也盼着什么惊喜呢?” 高辙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陆菀对他这么笑了。 他莫名觉得心中有些澎湃,嘴上却还是道,“没有的事。” 陆菀只继续笑。 星辰跑过来道,“徐妈妈摔着了,小姐赶紧去看看吧。” 陆菀一听,急了,忙道,“摔哪了,怎么回事?”说着已经提着裙裾往回走了。 高辙也道,“我也去瞧瞧。” 星辰却将高辙拦了,道,“徐妈妈是妇人家,姑爷过去多有不便呢。” 高辙觉得有理,又心中生疑,只也不好说什么。 星辰追过去了。 陆菀沿着池子边往院子里跑,高辙往那边看着,突然间陆菀影子便没了。他一急,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听星辰大喊一声,“小姐当心啊。”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 星辰喊道,“救命啊,小姐掉水里去了。” 高辙已经狂奔而去了,看到水里有人在扑棱。高辙当下也不犹豫,喊一声,“菀菀别怕,我来救你。” 然后就跳进了池子里。 等跳进去,抓到了那人的手臂,那人转头一看,高辙呆住了,那落水的并非陆菀,而是芍药。 再看岸上,陆菀好好的站着呢。 高辙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是陆菀在岸上喊道,“还不快上来?池子里泡澡呢?” 高辙恍然,这才与芍药上了岸。 上了岸,高辙自然是十分狼狈。 徐妈妈告罪道,“姑爷,得罪了。一切都是老奴的意思。” 高辙先是一愣,随即失笑,他道,“菀菀没事就好,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妈妈也没摔着。” 125 说跳就跳属兔子的 徐妈妈欣慰的去看陆菀。 星辰也去碰陆菀,“小姐,姑爷为了你命都不要了,好歹说句话啊。” 陆菀道,“你们真是越发胡闹了,这种事情也拿来玩笑。” 星辰道,“芍药原来有个技能呢,那就是水性极好。这池子水那么浅,根本不会有事。” 陆菀道,“那这只旱鸭子呢?看都不看清楚是谁,说跳就跳了,以为自己属兔子的?” 努嘴对着高辙。 星辰道,“姑爷么,为了救小姐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陆菀没好气道,“行了,得亏这天还不凉,要不然弄出病来。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还有你,芍药。” 陆菀十分无奈的看了一眼芍药,还有星辰,自己走了。 徐妈妈对高辙道,“姑爷的心意小姐看到了,姑爷赶紧去细细换身衣裳吧。” “哎。”高辙憨憨的应了。 他一个喜洁之人,竟不觉得身上难受。 徐妈妈几人先回院中了。 高辙赶紧回了书房。 绿锦瞧着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一边去拿换洗的衣裳,一边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高辙回道,“落水而已,给我备水洗澡。” 绿锦见他没事,赶紧去备温水了。 等洗了澡,换了身衣裳,高辙到书架上去找书。 绿锦问道,“公子找什么书呢?” 高辙道,“就是前几日我看的一本游记,你知道放哪里了吗?” 绿锦想了一下,到一处拿了,递给高辙,“公子找的可是这本?” 高辙一看,欣喜道,“的确是这本。你怎么知道在哪里的?” 绿锦道,“奴婢常帮着公子整理,特意留心记下了,就担心公子有时候会忘了。” 高辙笑道,“最近看的书太杂,经常忘了放哪里。幸亏有你。” 他把游记握在手里,道,“方才看菀菀似乎对游记很有兴趣,这一本她一定也喜欢。拿去给她瞧瞧。” “公子,头发还没干呢,奴婢替你擦干吧。” 高辙摆摆手,“不用了,路上一吹就干了。” 高辙以前不这样的,头发湿了,他会很难受,一定要叫人擦干净的。绿锦替他擦过很多回了。可这一次他为了去见陆菀,却浑然不在意了。 她看着高辙欢喜的跑出书房,身影逐渐消散,怅然若失。 这边到了房中,陆菀还是把徐妈妈星辰芍药三人说了一遍。只觉得徐妈妈年纪大了,她语气并不强硬。到了星辰和芍药这里,便严厉了许多。 正训斥着,春桃匆匆来了。 星辰忙将春桃喊进来了,春桃道,“小姐回去劝劝吧。大公子和老爷吵起来了,可凶可凶的。” 陆菀忙道,“快,回去瞧瞧。”又不由道,“我爹是闲着了吗?一把年纪了,火气那么大做什么?大哥也是的,刚回来,就不知道消停一会儿。爹为他白了那么多头发呢,也不知道感恩一下。” 语气真是操碎了心。 她自重生,镇国公府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叫她心惊肉跳的。 这一点,徐妈妈注意到了。她家的小姐以前没那么喜欢操心家里事情的。兴许是长大了吧? 刚要出去,迎面撞上了高辙。 陆菀也不招呼他了,径自往前走。 徐妈妈对高辙道,“家里老爷和大公子吵架了,挺凶的,小姐回去看看。” 高辙道,“我也去吧。多个人帮着劝劝总归好些。” 徐妈妈点头。 高辙便与陆菀一道回去了。一路上见陆菀着急上火的,脸色很不好。 高辙道,“你回去是劝架的,可不是打架的,快把自己的火消一消。” 陆菀道,“得亏我不是家长,若不然这两个人先家法处置然后再说话。” 高辙,“……” 路上陆菀也算是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陆青的世子册封已经下来了,便有人开始给陆青说媒了。陆詹选中了姚大学士的侄女。虽说家中父亲不在高位,但也是才名在外。再加上自小便与姚皇后姐妹情深,这层关系便叫人不敢轻看了这女郎的身份。 看起来不太尊贵,又不能得罪的这重身份陆詹很是满意。满心欢喜的想叫她当儿媳妇。 谁知道陆青并不领情。 “我不娶。是我娶亲,又不是爹娶亲。爹这么喜欢,爹娶了便好。” 陆詹被儿子这话气的差点晕过去,指着他骂道,“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活着是不是看不到你娶媳妇了?” 谁知道陆青把柳依依拉过来,直接道,“儿子要娶她。” 陆詹真的厥过去了。 126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陆菀和陆青到镇国公府的时候,争吵已经结束。 花厅里头两个丫鬟正收拾着。 陆菀去上房见到了宋瑜。 宋瑜见女儿女婿都过来了,招呼他们二人坐下,叹口气道,“真是笑死了,两个多大的人了,还真的吵起来了。” 陆菀道,“娘怎么也不劝劝?” 她平日里能言善辩的,颇有能一句话把人呛死的神奇本事。 宋瑜慢条斯理的喝了茶,道,“我怎么劝?你爹他头发白了那么多,我总不能再说他什么。因他为陆家考量的也是对的。可陆青,他追求自己心爱之人本也没什么错。我反正两头都不是人了,还劝什么劝?” 真正两难的人是宋瑜,因她做不到两全,只好撒手不管了。 陆菀便问道,“爹呢?听说晕过去了,怎么样了?” 宋瑜道,“他没事。想不到你爹一把年纪了,竟知道装晕。不过当时那个情形,吵得已经有点凶了。你爹又不好认怂,更不好吵得更厉害,只能装晕偃旗息鼓了。” 陆菀想了一下,道,“我来的路上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尊重大哥的想法。大哥性子多拗,与世子不世子没多大关系,他若是愿意,早早就续弦了。” 宋瑜道,“你这话也没错。可到底我们家不同别家。这若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尤其陆青娶得这个人,以后可是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马虎不得的。” 陆菀道,“柳姐姐的确是吃亏在出身上了。虽然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沉稳有度,不见得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宋瑜道,“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这姑娘我也不讨厌,但就是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陆菀道,“差那点意思也没办法,谁叫大哥喜欢?我看我还是去劝劝吧。爹毕竟年纪大了,别真的气出病来。” 宋瑜点头。 高辙却对陆菀道,“不如叫我去劝劝岳丈大人吧。” 陆菀看他。 高辙道,“我与岳丈大人颇聊得来。再者,你一进去,便知道你是帮着大哥说话的,岳丈大人便有些抵触了。倒不如由我这个局外人过去劝,兴许效果更好。” 陆菀撇撇嘴,“行不行啊?” 高辙浅浅一笑,“行不行的,试过不就知道了?怎么在菀菀心中,为夫是嘴笨之人?” 陆菀道,“倒也不是。行,你去找爹,我去找大哥吧。总得两头劝着。” 两个人分头行事了。 陆菀到了陆青院中,陆青在院子里坐着,柳依依在一旁陪着,一句话不说。 见陆菀过来,陆青抬了眼,道,“若要来劝我听爹的,你就别劝了。” 陆菀在他身侧坐下,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道,“把你妹妹当成什么人了?” 陆青哼哼不说话。 陆菀看一眼柳依依道,“柳姐姐,你现在觉得如何?我大哥和我爹因为你吵起来了,你心里觉得如何?” 陆青干满要说话,被陆菀啐道,“你闭嘴。还没吵够,不能歇会儿?” 陆青把话噎回去了。 柳依依看得出来,陆青性子拗,陆菀看起来温婉可人,可真论起脾气来,这府里头谁的脾气都比不过这位嫡出的小姐。 柳依依从容回道,“少夫人这话把我问糊涂了。他们两个吵架我总不至于在一边看热闹。只我人微言轻,劝不得。” 陆菀问道,“可这事因你而起呢,你没觉得一点愧疚?” 柳依依道,“的确是与我有关。只我问少夫人,若今日我不在,大公子就能愿意应了这门亲事吗?” 这话把陆菀问住了,她随即笑道,“你说得对。大哥这拗脾气,遇不到自己喜欢的是断不会委屈自己的。” 柳依依道,“我无心惹了他们父子俩翻脸。若觉得这件事需要人担责,我马上收拾好离开。” 陆青蹭的站起来,道,“你若走,我也走。” 陆菀白了一眼陆青,道,“能耐了是不是?有本事你从镇国公府出去试试。” 陆青语塞。 陆菀道,“我现在问你们一人一句。大哥,你是非柳姐姐不娶了吗?” 陆青道,“依依救我一命……” 陆菀打断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陆青道,“是。” 陆菀又问柳依依,“柳姐姐,你愿意和我大哥成亲么?即便是因为和你成亲我大哥什么都没了。” 柳依依看一眼陆青,道,“只要大公子愿意,天涯海角,我都愿追随大公子。” 陆青脸红了一下。 127 可把你能着了 陆菀准备回上房的时候,半路就和高辙碰上了。 “劝的怎么样?” 高辙眉目不自觉的上挑,有种抑制不住的小得意。 他浅笑道,“好歹不负娘子所托。” 陆菀也有些吃惊,“劝好了?” 高辙道,“也没立马答应,但瞧着八九不离十了。” 陆菀明白,道,“我爹这人嘴硬的。心里同意了,也好面子不愿说出来。”又好奇道,“你怎么劝我爹的?” 高辙拢了衣袖,不由挺了胸,道,“不过就是摆事实讲道理。” 陆菀撇嘴道,“你好好说。” 高辙笑道,“难得在你跟前得意一回,你还不让。” 陆菀笑一下。 高辙便道,“的确就是摆事实讲道理。与岳丈大人说大哥性子如何。若真的听劝早早就续弦了。如今大哥都多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了。他娶了,才会想着给陆家生孩子。若真要勉强,且不说大哥会不会一走了之,或者真的娶回来了,大哥管也不管,问也不问,又该如何是好。更别想,上头还有个当皇后的堂姐。到时候镇国公府便是个筛子,有心之人总会找麻烦的。” 高辙看一眼陆菀,道,“岳丈大人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半晌,回了我一句,知道了。你说说是不是八九不离十了?” 陆菀道,“拿着陆家的子嗣,还有皇后的威慑来给爹施压,倒是个妙招。” 陆菀当初若去劝陆詹,也是这一套说辞,只想着高辙比她读书更多,一定引经据典比她更有说服力。 陆菀看了看高辙道,“今日这事办的很好。你去找你岳母邀功去吧。” 高辙失笑。 宋瑜知道高辙把陆詹劝听了,也十分高兴。只还得等着陆詹明确点个头,再商议两个人的婚事。 宋瑜叹道,“总算是雨过天晴了。我是经不得折腾了,头都嗡嗡的,现在才好些。” 陆菀道,“娘也该跟着一道去怀恩寺一趟,就不用经这糟心事。” 一听这话,宋瑜忙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叫我吃斋念佛,比叫我坐牢都难受。” 陆菀莞尔。 宋瑜自小的生长环境比她还要富足。 她可是先皇后嫡出的唯一一个公主,自小便是先皇后和先帝捧在手心长大的。她更受不得更多的束缚。姚皇后请了宋玫,不可能不请宋瑜。 可宋瑜与宋玫的不同之处便是,宋玫知道隐忍,更知道有舍才有得。可宋瑜呢,不求什么,不想去,便婉拒了姚皇后。 姚皇后又知道宋瑜举足轻重的身份,不仅不怪罪,还命人送了东西给宋瑜,做的宋瑜丝毫没话说。 镇国公府没事,陆菀和高辙便一道回去了。 高辙自然的跟着陆菀到了院中。 陆菀叫高辙坐着,自己去洗澡换衣裳。到了卧房,换了一套衣裳。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对着身后的徐妈妈道,“我枕头下的那个册子,妈妈给我收起来吧。” 徐妈妈应了,去掀开枕头。 便是王允叫人送过来的那个有关大晋婚约律法的册子。她时常看到陆菀拿出来看,有时候还用朱笔在上面标注一下,然后又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徐妈妈不确定,问了一遍,“收在哪里?” 陆菀道,“不是有好几口箱子吗?妈妈找个地方收了就是了。” 收到箱子里,那便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看了。徐妈妈一喜,音量不自觉的提高应了,“哎,知道了。” 推开槅门,陆菀走出卧房。高辙一眼便瞧见了她戴在发间的簪子。 送了有些日子了,她总算是愿意戴上了。 高辙见她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外面罩着小衫,看起来格外轻灵。 “你戴这簪子真好看。”高辙由衷感叹道,“也是菀菀天生丽质,便是不施粉黛也能艳压群芳。” 陆菀望了他一眼,道,“今儿个怎么了?嘴角抹了蜂蜜了?” 嘴角却是噙着笑意。 陆菀到榻边坐下,道,“时辰还早,你与我下一盘棋。” 高辙欣然应了。 刚坐下来,又听陆菀道,“今日就在这用晚饭吧,我已经叫厨房多加了饭菜了。” 高辙差点傻了。 头一回陆菀主动要求他留下吃晚饭。 两个人在那下棋,芍药在一边傻看着。她自从开了蒙,想学的东西便有了许多许多。 徐妈妈给星辰一个眼神,星辰拉着芍药一道出去了。 就站在门口的回廊下,徐妈妈交代道,“你们两个准备准备。等了这么些日子,小姐和姑爷总算是要圆房了。” 128 去不去都无妨 芍药还小呢,眼睛睁的圆圆的,满脸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徐妈妈说的十分沉稳,星辰也慌了,道,“准备些什么呀?” 徐妈妈道,“出嫁的时候管教嬷嬷教的那些都忘了?” 星辰跺脚道,“时间太长了,哪能记得住?谁曾想现在才圆房呢?” 徐妈妈被星辰说的也是哭笑不得,道,“得了得了,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星辰却又道,“妈妈,小姐确定要和姑爷圆房吗?这也没说啊。” 徐妈妈凉凉瞥她一眼,“有本事自己去问小姐去。” 说完不管星辰,拉着芍药一道准备去了。 里头两个人又不是聋子,几个人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声音虽是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但也大抵知道说了些什么。 高辙时不时拿眼去瞟一眼陆菀。 陆菀气定神闲的继续落子,脸都不红一下的,又道,“多大点事,弄得动静那么大。妈妈也这么不沉稳了。” 高辙傻笑着继续去吃饭,偶尔和陆菀抬眼碰一下眼神,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感。 几个人悄默默去准备了,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净房搬。 不一会儿,外面的丫鬟把饭菜也上上来了。 陆菀把棋子搁下,道,“竟不想分不出胜负来,高辙,你是不是在让着我?” 高辙浅笑不语。 陆菀道,“这便没劲了。我虽然想着赢你,可也不想你费尽心力的让着我,还不叫我赢得太轻易,愣生生把一盘棋下到现在,又是何必?” 高辙忙哄她,“下次不会了。赢我也能赢你,输我也输的干脆些。可好?” 陆菀,“……” 徐妈妈道,“难为姑爷了。快净了手坐下来吃饭吧。” 二人净了手,刚坐下来准备吃饭,却有人匆匆到了院子里。 徐妈妈看一眼,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 那人道,“赵姨娘家父亲没了,叫公子和少夫人一道去赵姨娘房里商议呢。” 两个人赶紧放下筷子。星辰忙递过去水,二人净了口,这才往赵姨娘院里去了。 徐妈妈悄悄把陆菀拉住叮嘱了两句,道,“与赵姨娘再无感情,这种时候去了,小姐也安慰几句。” 陆菀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高辙和陆菀到了房中,见高远也在。 赵姨娘靠在他怀里,一直在掉眼泪。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成了一个老妪模样。 高辙过去道,“娘节哀。” 赵姨娘用帕子擦眼泪,道,“上次去已经是三年前的时候了。后来一直说要回去看看,一直没去。我想叫他过来玩一玩的,他年纪又大了,不愿走动。这一来二去的,不曾想竟是永别了。” 高远道,“来报信的人说你外公走的还算安详,除了你娘,其他人也都在跟前了。” 高辙点头。 赵姨娘道,“知道不该如此伤心的。你外公已经是古来稀的年纪,该是喜丧了。可到底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哪有不伤心的?” 说着,眼泪又落得更厉害了。 高远只替她顺着背,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赵姨娘哭了一会儿,又扶着头。 高远道,“怎么了?这是头疼的毛病犯了?”责怪道,“你自己也不大舒服,不该由着自己那么伤心的。” 高辙也劝道,“娘就别伤心了。如今该做些什么?儿子去做就是了。” 高远道,“来报丧的说是你一个表舅家的孩子,已经叫人安排在厢房住下了。你娘这身子是没法去奔丧了,我也走不开,所以还是得你去。” 高辙责无旁贷,道,“我替爹娘过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了一下,道,“那我今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 高远道,“明日早些出发。” 又道,“你娘这里不必担心了,有我怕陪着呢。明日宋玫和阿绯也都要回来了,家里有人照料你娘的。”看了一眼陆菀,又补充道,“儿媳妇去不去,你们自己商议,本就是外亲,这也没什么特别要求的。” “是。” 高辙和陆菀行了礼,便出去了。 出了院子,高辙便对陆菀道,“菀菀,路途遥远,我也不想你辛劳,我一人去便好了。” 陆菀想着镇国公府的事情还没完呢,她也不放心去。加上这高辙的外公,陆菀是见都没见过的,谈不上伤心不伤心的,去了哭或不哭都有些尴尬。高辙既替她考虑到了,她便应了,“好。那你去收拾吧。明早我送你。” 等回去了徐妈妈也道去不去都无妨。 这事就算定了。 129 贱蹄子好端端的闹事 陆菀早上起来,乔妈妈给她撩开帐幔的时候,就听她穿了鞋着急问道,“什么时辰了?不耽误高辙走吧?” 乔妈妈道,“姑爷已经走了。来时看了一眼,见小姐睡着,也没吵小姐。” 陆菀看徐妈妈道,“怎么也不叫醒我?” 语气带着些嗔怪。 徐妈妈道,“老奴也不知道姑爷走这么早。不送就不送了,也无妨的。两口子心在一起就行了。” 陆菀坐了下来。 徐妈妈道,“姑爷拜托你多去看看赵姨娘,怕她无人陪着胡思乱想。” 陆菀点头,“应当的,毕竟是至亲。我一会儿用了早饭,就去看她。” 徐妈妈便叫星辰芍药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了。陆菀特意挑了一件素一点的裙裳穿了。戴的首饰也简化了许多。 徐妈妈颇为欣慰。 她家小姐虽然还小,可若是真心待别人,心眼子细着呢。 陆菀吃了早饭。因见天气好,徐妈妈叫星辰和芍药将屋子里的东西翻出来晒一晒。她陪着陆菀去看赵姨娘了。 陆菀不大懂,便问道,“这赵姨娘的父亲去世,我们是不是都要跟着服丧?” 徐妈妈道,“一来赵姨娘只是妾室,二来这里已经是外亲,便没有那么多讲究。真要守丧,赵姨娘有心,守着就是了。其他人不用刻意要求。” 顿了一下,道,“姑爷也是外亲之列,奔丧回来,与小姐不必要非得分房睡得。就是弄出孩子来,也没人怪罪,小姐宽心就是了。” 陆菀的脸被徐妈妈说的脸红了,她不由的加快了步子,道,“我哪里想这些了?妈妈净说这些让人害臊的话。” 徐妈妈不由笑了。 等到了赵姨娘那处,看到桌上摆着些早饭,却是没怎么动。 赵姨娘一人坐在软榻上,精神恹恹的,一双眼睛还是红肿的。 她瞧见陆菀过来,抬了眼皮道,“老爷已经去上朝了,难为你知道来看我。” 陆菀行了礼,道,“我是儿媳,自然要来看娘的。更何况夫君临走前叮嘱过的。” 她走过去将那粥端了,用勺子舀了舀,道,“人死不能复生。外公他毕竟年事已高,好在是走的没痛苦,已经是万幸了。娘还是想通些,若不然身边人也不能安心。” 赵姨娘见陆菀将粥端到自己跟前了,顿时也有些受宠若惊。 今日这儿媳妇不一样了,明显的温柔懂事。她虽然刚刚失了至亲,可眼线也不忘把陆菀和高辙的事情告诉她。她才知道,两口子经历了些事情,明显亲近了许多。 若不然,恐怕也没有此时此景了。 她都递过来了,赵姨娘哪有不接的道理。这一回不接,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回了。当下就把粥接了,也没吃,只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这些话说的都有道理的,我活了这把岁数了,也懂。只一时没法走出来,叫你笑话了。” 陆菀道,“失去至亲自然是人生一大痛事,我又如何会笑话娘?娘还是吃点早饭吧,把自己身子养好。” 赵姨娘点头,道,“是得养好。我还打算给我爹抄写经书,给他超度呢。” 陆菀点头。 赵姨娘便喝了些粥,谁知道喝了几口,便有人匆匆走进来。 那人是赵姨娘安排在高辙书房的人。平日里也只是帮着干点杂货,算不得高辙的贴身丫鬟。 这丫鬟大约是没有想到陆菀在屋内,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赵姨娘便不悦了。 那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先跪了下来。 赵姨娘道,“冒冒失失的,哪里失火了吗?” 丫鬟急道,“出事了,赵姨娘。” “出什么事了?” 丫鬟道,“绿锦姑娘跟着二公子一道走了。” 赵姨娘手一抖,手中的碗差点掉下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去看陆菀。此时心中懊恼的很。因这丫鬟进来,她该想到是与高辙有关的。可她被这一碗粥弄得昏了头了,竟忘了先支开陆菀再说了。 如今陆菀也听到了,赵姨娘干脆把碗直接砸在了地上,怒道,“这贱蹄子好端端的闹什么事?还不快叫人追?追回来,我……” 又想起先前陆菀从她手里把人带走的事情,硬生生又把下面的话憋回去了,催促道,“快追去。” 丫鬟赶紧起来跑出去了。 赵姨娘给陆菀赔笑脸,道,“你放心,人一定能追回来。” 陆菀本是来宽慰赵姨娘的,现在竟轮到赵姨娘来给她宽心了。 陆菀浅笑道,“我不担心。” 赵姨娘只觉得脑壳疼。 130 在意的是他做了什么 陆菀果然表现的很不担心,与赵姨娘说话。赵姨娘却一直心不在焉,如坐针毡。 终于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了。 高辙他们为了赶路,昨晚就叫了船。今日一早,到了渡口便乘船走了。赵姨娘的人追过去,绿锦和高辙都已经上船了,追不回来了。 赵姨娘一下子泄了气,拿眼去瞟陆菀。 陆菀淡淡道,“一路上高辙也需要个人照料,绿锦就很不错。” 赵姨娘额头上的青筋乱跳,瞧瞧,称呼从夫君已经变成高辙了,明摆着是生气了。 赵姨娘也不想管了,干脆扶着额头道,“我头疼的厉害,想去躺一会儿。菀菀你也回去吧,在我这也久了。” 这事等高辙回来自己收拾吧。她现在死了爹呢,是个伤心的时候。 陆菀便起身行了礼,道,“那儿媳告退。晚上再来瞧你。” 赵姨娘,“……” 徐妈妈扶着陆菀出了院子。 一路上陆菀都一言不发。 徐妈妈犹豫了一下,打算开口,“小姐……” 陆菀打断了她,道,“妈妈什么也别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徐妈妈只好叹气。 星辰和芍药已经把东西都翻出来晒了,正坐在院子里。见陆菀黑着一张脸进来,直接奔着卧房去了。 星辰拉住徐妈妈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徐妈妈把事情说了。星辰道,“这叫什么事?绿锦跟过去做什么?” 徐妈妈道,“小姐并不在意绿锦跟过去做什么。” 星辰道,“那是什么?” “自然是为什么姑爷叫她上了船。” 星辰不懂。 她还处于懵懂期,对男女情爱之事都是一旁观看的。这种东西是非要亲身经历才明白的。 徐妈妈也不解释了,叹口气,道,“也不知道回来会怎么样。” —— 怀恩寺因建在山中,早上空气格外清凉,又伴着晨钟和袅袅的檀香,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女眷们单独住着的一个大院子,更像是遗世而独立的存在。 “事情都办妥了?”刘妈妈扶着宋玫起来,听她问道。 刘妈妈点头,“已经回来了,怕吵着你歇息,就在外面候着了。夫人要见他吗?” 宋玫道,“你既然问过了,我就没什么见的必要了。” 刘妈妈道,“夫人放心吧。” 宋玫没回应,洗漱结束,换好了衣裳,道,“就今日上午了。等下午就可以回去了。这地方再不要待那么长时间了。” 说着,又拍拍自己的嘴,“冒犯了佛祖,莫怪莫怪,我虽不来,香火钱也不少的。” 刘妈妈伺候她洗漱,用了早饭。还没出门的时候,陆绯已经过来了。 她请了安,宋玫便问道,“昨晚睡得可好?瞧着这两日面色一直很差?” 陆绯道,“劳母亲挂心了,儿媳没事。” “那便一道去找皇后娘娘吧。今日最后一天了,下午便可以回去了。再多的劳累,也忍一忍吧。” 陆绯上前去扶她,颔首道,“儿媳知道。” 出去的时候,宋玫又像是不经意间提起道,“家里头倒是有两件事。一是昨儿个有人来传丧讯,是赵姨娘的父亲过世了。高辙已经去奔丧了,不劳我们费心了。” 陆绯点了头。 宋玫看她一眼,又道,“还有就是听闻你大哥和你爹吵起来了。” 陆绯一惊,抬眼问道,“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宋玫懒懒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父子之间吵架常有的事,哪有几个像你夫君那样温和孝顺的?你也别担心了,定然只是小事。等回去了,准你回娘家去看看。” “谢母亲。” 宋玫又叮嘱道,“现在告诉你,就是不想瞒着你。但你记着,一会儿我得给你求诰命呢,什么事都没这件事重要。你收着心,别像前两日心不在焉。” “是,母亲。”连着两日都是道然和尚给他们将佛法,陆绯哪里能全神贯注。她只想着赶紧回去,离这里远些。 等见了姚皇后,一道又去诵经礼佛。 因知道下午就可以走了,女眷们的心思都不一样了。上午结束,下午可以走了,做做样子也就是这一会儿功夫的事情了。所以这最后一天,反倒是最诚心的时候。 终于结束,住持过来与姚皇后说了几句话。姚皇后对这几日的叨扰也表现的有些惭愧。 说完,女眷们便先各自回屋,等用了斋饭,便可以回去了。 陆绯和宋瑜跟在姚皇后身后。便听到女眷中有人问道,“今日那俊俏和尚怎么没来?” 131 求而不得 陆绯的脚步不由一顿,又听了后头有女眷回道,“唷,这是想人家了?人家可是出家人啊。” “出家人怎么了?出家人四大皆空,更会疼人呢。” “也是,说不定一身童子功呢。” 因是最后一天了,都憋坏了,姚皇后也体恤他们一把,装作没听见了。 可陆绯却已经红到了耳根子,这两日她总觉得道然和尚看到她就对她笑,总会让她想起那晚他紧紧抱她的情形。 回了院子,女眷们各自回去收拾。 姚皇后正要走,宋玫拉着陆绯上前了一步。 姚皇后问道,“有事?” 宋玫道,“的确是有桩事想和皇后娘娘说。” “高夫人不必客气。若论亲缘,本宫还得跟着皇上一道唤高夫人一声堂姐。” 宋玫忙躬身,“臣妇不敢。” 姚皇后浅笑道,“别在这说,进屋说吧。” 宋玫便看了一眼陆绯,跟在姚皇后身后一道进了屋。 姚皇后在榻上坐下了,宋玫和陆绯坐在下首。 身边的姑姑给几个人奉了茶。 姚皇后道,“这是山里自己产的茶,味道倒是不错。姑姑,一会儿再给本宫带些回去,让皇上也尝尝。” 姑姑忙应了。 姚皇后喝了一口茶,去看宋玫,道,“你这儿媳实在是乖巧,高夫人真是有福气。” 宋玫浅浅一笑,道,“让皇后娘娘看笑话了。臣妇这儿媳也是出身名门,就是平日里少言寡语。可这孩子办事仔细认真,这几日念经诵佛一点不敢耽搁。好几次,半夜里还在诵经呢。替皇后娘娘也祈福,因皇后娘娘的福分也是大晋的福分。” 姚皇后看了一眼陆绯。 陆绯的确看着像是个沉稳之人。这几日最快的那些女眷都有些抱怨之词,唯有她虽然心不在焉过,但一直表现的都算勤恳。 姚皇后道,“世子夫人这个年纪能这般沉稳,已是不易。” 实则姚皇后比陆绯还小了一岁,她夸着陆绯,已经把自己给夸进去了。 宋玫见姚皇后此时心情尚佳,又确实对陆绯印象不错,便道,“臣妇斗胆想给儿媳求个诰命。日后若皇后娘娘嫌无趣了,都可以叫儿媳进去陪你说话解解闷的。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臣妇听闻皇后娘娘是个中翘楚,正好让阿绯陪你。这孩子贴心,也不多话。” 姚皇后喜欢性格跳脱的,也喜欢话少的,总之是聪明的那种人。 若是换做旁人,又或者是旁的时候,姚皇后欣然答应了。一个诰命,对一个妇人来说实在是很大的荣光。但对她一个皇后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两个人陪着她那几日,忙前忙后的,她做个顺水人情也就罢了。可偏偏…… 姚皇后便道,“这也不是小事情,容本宫回去和皇上商议一下吧。” 宋玫脸当下就僵了一下。 因这事对一国皇后来说实在是太小的事情了。 可想是姚皇后自己不愿了。 这种事情宋玫也不能强求,便只好与陆绯先告退了。 等退下去,又觉得不死心,便给姚皇后身边的姑姑塞了些银子,想知道个究竟。 那姑姑收了银子,到了姚皇后跟前。 姚皇后瞥一眼,道,“找你了?” 姑姑将收到的银子奉上道,“想不明白,想让奴婢探探皇后的口风。” 姚皇后道,“想她也是出身名门,皇室贵胄,做起事情来也有这些小手段。本宫不过是想起来,她那个庶出的小儿子的媳妇可是长公主的嫡女。本宫很是为难。” 姑姑愣了一下。 姚皇后道,“你便这么回她就行了,她自心中有数的。这银子你也收下,自己买些东西吧。” “谢皇后娘娘。” 这话不消片刻就已经传到了宋玫的耳朵里。 宋玫手握着茶盏,紧紧的。 最终也没说什么狠话,做什么举动。 她将茶盏轻轻搁下,慢条斯理道,“不妨事的,以后总有机会再求。” 下午一行人便都下山了。 住持带着寺中的僧人出来你送了。 有大胆眼尖的马上拽身边的女眷去回头看,“瞧瞧,那俊俏和尚来送我们了。” 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微微抬头瞟一眼,然后道,“人家叫道然师傅,别老是俊俏和尚俊俏和尚的喊。” “那么一张脸呢,当了和尚了,可惜了。” “可惜的话,下次你再来,与他偷偷幽会去。” 掐了那女眷一下,两个人偷偷笑。 道然和尚遥遥望着那抹身影,许久才将视线收回,那嘴角的笑意却一直不减。 132 自己家的事情不嫌累 宋玫一路上都闷闷不乐,陆绯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她不说话,陆绯也不敢说话。 等进了城,先路过定国公府,陆绯先下马车,想要去扶着宋玫下来。宋玫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把手伸给了刘妈妈。 陆绯退后一步,宋玫下来,二人与姚皇后道别。 姚皇后依旧是优雅高贵的模样,浅笑着应了,又道,“这几日辛苦了,赶紧回去好好歇歇。堂姐,下次这种事情本宫再不找你,实在是辛苦你了。” 宋玫只好笑着回道,“能陪着皇后是臣妇的荣幸呢。” 姚皇后点点头,又看着陆绯道,“你婆婆在本宫跟前夸你呢。过阵子,你多进宫里与本宫走动走动。” 陆绯颔首应了。 两个人屈膝行礼送了姚皇后的车走了。 宋玫起身,由刘妈妈扶着,道,“总算是结束了。我回去,连着几天都不想动弹了,你们都别来烦我。” 刘妈妈道,“已经先叫人回府准备了。一会儿夫人泡个澡,点心都备好了,汤也提前煲好了。夫人吃饱了,便好好的睡一觉。” 宋玫道,“到时候老爷过来我都不搭理的。” 刘妈妈掩口一笑。 陆绯听着宋玫说完,跟着她往府里走。 上台阶时,陆绯道,“母亲,儿媳有件事想请示。” 宋玫停了一下,微微偏头,问道,“什么事?说吧。” 陆绯道,“因家中大哥之事,儿媳想回婆家一趟。” 宋玫道,“这种事我自然不能拦你。去吧,记着什么时候回来就可以了。还有,这件事就别劳烦高启了,他最近忙着呢。” “是。” 屈膝送着宋玫走的远了些,这才起来,对身边的琳琅道,“你随我回去换套衣裳,然后就去镇国公府。” “是。” 前头宋玫走的远了,偶尔回头,看到陆绯带着琳琅回自己院里,她不由嗤笑道,“到底是自己家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嫌累。我是真的老了,不歇息不行了。” 这边姚皇后回到了翊坤宫,屁股还没坐热,景宁帝便过来了。 姚皇后要行礼,宋彻将她手臂托了扶着她起来,道,“一路辛苦了,这些礼便免了。让朕瞧瞧,有没有瘦了。” 姚皇后心头暖,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来,道,“这才几日?说的好像臣妾一点不能吃苦似的。家中父亲从小家教很严的,读不好书,也挨板子的。” 宋彻刮一下姚皇后的鼻头,将她揽在怀里道,“下次要和岳丈算一算帐?朕的皇后如此优秀,他竟也下得去手。” 姚皇后靠在他怀里甜蜜的笑了。 想起来一件事,便对宋彻提了,道,“今日来时,高夫人向臣妾求一个诰命呢。” 宋彻看着她,问道,“哦?是为了她的大儿媳?” 姚皇后道,“皇上英明。” 宋彻又问道,“那你同意了?” 姚皇后反问道,“那皇上希望臣妾同意还是不同意?” 宋彻道,“这等小事,不需要朕同意。不过,她府上的庶子媳妇是菀菀吧?” 姚皇后道,“臣妾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个小郡主臣妾见过一回,粉嫩貌美,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又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臣妾不想伤了她的心,便拒了。” 宋彻看了看姚皇后道,“就这么拒了,不怕得罪了定国公?” 姚皇后道,“若论亲疏的话,臣妾只能为着皇上得罪定国公了。” 宋彻哈哈一笑,道,“朕的皇后这么为朕想,那朕一定要给皇后一点奖赏了。” 说着话,将人已经横抱了起来往卧房走。 姚皇后红着脸用手臂将他脖子勾住了。 宋彻将她放在床上,低沉问道,“这次去给大晋祈福,可曾给你自己祈福?” 姚皇后娇羞回道,“臣妾给自己求了,想给皇上生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 宋彻道,“那朕现在就来满足你。” 说着已经吻上了她娇嫩的唇。 陪嫁的姑姑只好退出去了,不免嘀咕,“刚回来,也不让人歇歇。这般受宠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哎……” 133 能改变什么? 陆绯回了镇国公府,恰巧看到陆菀也在。 她去给当家主母和男主人都行了礼,宋瑜和陆詹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寒暄了几句,没多留她。 陆绯又去苏姨娘那处请了安。 苏姨娘原本在叫陆松写字呢。 小家伙才八岁,提笔写字,便有模有样的,且那副字写的格外漂亮。 陆詹来看过几回,赵姨娘也专门拿了陆松写的字送给陆詹看,得了陆詹的夸奖,别提苏姨娘多开心了。 苏姨娘自己没文化,认不得几个字,她对陆松的学业就格外上心。陆松现在认的字早就比她多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字才算好看。看别人夸陆松的时候,十足像个门外汉,除了高兴也说不出别的来。 见陆绯过来,苏姨娘叫身边妈妈把陆松给带下去了。她拉了陆绯在桌边坐下,像是已经盼了许久了,语气难免急切些,“你怎么才回来?家里头出了大事了。” 陆绯对苏姨娘这副样子见怪不怪了。 陆绯道,“因陪着凤驾去了怀恩寺,才回来。知道家中出事,便赶回来了。” 苏娟叹气,“你好歹有心了。我是劝不了了,你赶紧去劝吧。若不然事情便成定局了。” 陆绯从宋玫那里知道的不过是父子两个吵架了,为了什么事,吵到什么程度,她都不知道。只方才在上房的时候,看陆詹气色还不错,她便没多问。 到了苏娟这里,陆绯便皱眉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娟便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不忘补充道,“姚家女郎多好啊,皇后的堂妹,又是个大才女,配你大哥多好啊。偏偏你大哥不愿意,还有菀菀,回来一通劝,把你爹劝好了。现在打算准备陆青和那个柳依依的婚事呢。我瞧着那柳依依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菀菀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劝陆青。” 陆绯道,“婚事定下了?” “差不多了。听说已经在看日子了。我又不是当家主母,这事轮不着我的。”语气酸酸的。 陆绯并不在意。 苏娟抬眼看了一眼陆绯,又道,“姚家女郎名声很好的,以后你大哥要入仕途也顺畅。上头毕竟是皇后呢,多难得的关系啊。你爹都被气晕了,可挨不过陆菀两口子一通劝啊。” 陆绯垂了垂眼眸,随后起身道,“那我去见见大哥,听听他怎么说。” “去吧去吧。好歹劝劝,万一劝住了呢?” 陆绯匆匆福了身子便走了。 待陆绯走了,陆松又被叫回来,小脸很不开心的问道,“娘,二姐姐回来,你怎么也不让我叫她?” 苏姨娘道,“没叫你叫吗?” 陆松道,“没有。三姐姐回来的时候,你都叫我叫的。” 苏姨娘道,“那我问你,三姐姐对你好,还是二姐姐对你好?” 陆松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还是三姐姐对我好,她可疼我了。” 苏姨娘摸了摸他的头道,“那就是了。谁对你好,你喊谁就是了。那些与你关系不大的人,喊不喊也无妨的。” 陆松一脸懵懂的问道,“可是二姐姐也是姐姐啊。” 苏姨娘不解释了,道,“长大了就明白了。再去练字吧。” 陆松只好应了,“哦。” 一边的妈妈不解道,“苏姨娘不是盼着大公子不娶那姚家女郎吗?怎么现在反倒叫二小姐去劝了?” 苏姨娘笑了一下,道,“劝?你以为凭着陆绯一己之力还能改变什么?” 妈妈更不解了,“那姨娘你……” 苏姨娘唇角勾了勾,道,“不过就是叫他们兄妹几个离心离德罢了。若都和睦相处,谁来看我们松儿啊?” 妈妈暗道苏姨娘高明。 陆绯去了陆青的院子,看到陆青陆菀还有柳依依正在说笑。 见到陆绯过来,陆青忙于她打招呼。 陆绯走了过去,陆青忙道,“正想着要不要把舅舅舅母他们请过来呢,毕竟许多年没见过了。” 陆菀道,“想请便请,日子还来得及的。正好接到府里住些日子。我对他们还有些印象呢,小时候见过一回。” 陆青笑道,“你这丫头记性真好,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菀噘嘴,“就是记性好。” 陆绯突然冷不防的道,“陆菀,我们院里的事你能不能别插嘴?” 一时间,都静了下来。 还是陆青先开了口斥责道,“都是一家人,什么院里不院里的?” 陆绯看着陆青道,“大哥,我们才是亲兄妹。” 说着径自进了屋中。 陆青不想理她,没动。 134 把少夫人约出来走一走 柳依依去看陆菀,陆菀忙撇嘴摇头。 陆菀不劝,兄妹俩的事,她越劝越乱。 柳依依也不好劝,她还没过门,那是人家的家事。 陆青就是不进去,坐在石凳子上生闷气。 陆绯等了半晌陆青不来,气的眼眶都红了,走出来看着陆青道,“你若是娶她,我便不认你这个大哥。” 说完走了。 陆青气的一拳打在了石桌上。 陆菀看他,道,“想追就追,一会儿马车该跑远了。” 陆青想了想,陆绯多少年没红过眼眶了,便追出去了。 陆绯正在上马车,陆青跑过去道,“你好端端的说那些做什么?菀菀是我妹妹,你也是。” 陆绯道,“总有亲疏,你我才是亲兄妹。” 陆青正色道,“阿绯,我不许你说这种话。这话听了叫人寒心。” 陆绯哂然。 陆青软了口气,道,“本来我和依依的事情是要找你商量的,可你去了怀恩寺。现在你回来了,好多事我也想问问你。” “不必了。”陆绯看着他道,“我不想你娶柳依依。如果你真的娶,就别怪我不认她这个嫂子。” 陆青也被陆绯气着了,道,“阿绯,我以为你会替我高兴的。” 陆绯道,“我亦是刚到家就过来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我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不娶姚家女郎?你可知道她是皇后……” “我知道。她是皇后的堂妹。身份尊贵。可是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陆绯被陆青说的一时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道,“生在国公府,身为世子,大哥却还天真的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大哥应该做对的事情,而不应该任性妄为。” 陆青看着陆绯,觉得她十分陌生。 嫁过去三年了,她被打磨成什么样子了? 陆青生出不忍来,“阿绯……” 陆绯打断他的话,“大哥好好想想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说完,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待马车走了,陆青才返回府中。 等到了院子,陆菀看他神情,便知道两人没谈好。 陆菀道,“大哥自己有主意呢,爹的话都不听的,姐姐也不知道想什么非要逼你。” 陆青半晌才道,“阿绯也是为我好。” 陆菀哂然,“站在利益的角度的确是为你好。反正大哥你自己想吧。我先回了。” 去上房道了别,带着星辰便走了。 宋瑜和陆詹嘀咕,“不对劲呢,叫她吃晚饭都不肯的。我都叫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菜了。” 陆詹撇嘴,“先前还赶她呢,现在又想她留下来了?你以为你闺女这性子那么好商量?” 宋瑜挺胸,“怎么了?随我,有个性!” 陆詹无语。果然跟女人讲道理是男人的愚蠢。 陆菀本来是坐在马车上了,路过集市,便下来了。买些糖糕,糍粑,糖葫芦,带回去给李坚一点,给刘翠送点,当然不能少了芍药。 她正逛着呢,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她。可回头,有什么都没有。 陆菀这感觉是没有错的。 不远处的确有人在看她。只不止一双。 王允一身白袍,摇着折扇,道,“知道李坚有用了吧?上次若非李坚,你能白白蹭人家一顿饭?” 沈冽盯着前面看,也不接话。 王允继续道,“不是觉得李坚像在监视人家吗?有本事知道人家到这里,你别过来看啊。” 沈冽一拳毫不客气的打在他的胸口。 王允咳嗽了一声,道,“哥,我可是顶着办案的名义陪你过来一解相思的。” 沈冽道,“在大理寺难不成还有人给你穿小鞋?” 王允一笑,“那倒没有。可我有职业操守啊。” 沈冽懒得看他。 那边陆菀已经进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她过得无忧无虑,闲来无事,便带着丫鬟逛逛这些地方,吃些小吃,买些小玩意。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若她能一直这样,有个人能一直让她过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沈冽这样想着,目光柔的像水一般。 王允敏锐的看出来了,啧啧两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几日那二公子可不在府上。你要是想,就把少夫人约出来走一走。” 沈冽转身就往回走,王允忙跟上去,“哥,你去哪啊?” 沈冽道,“你手头不是有个案子需要个证人吗?” “这人都找好几天了。” 沈冽在一个酒肆的后巷逮到了一个醉鬼。不省人事了。王允上前看了,朝沈冽点头,“嘿,就是他。” 135 没什么矛盾 高远去上房见宋玫已经起来。他有几日没见到宋玫,体会了一把什么是思妻之念。 他进了屋,宋玫抬眼看了看他,问道,“我不在府上这几日,可是天天在外吃酒?” 高远笑笑,“夫人可就错怪我了。每日回来与往常无异。” 宋玫看了他一眼,高远一直有些好女色。她也知道,偶尔高远也会去些伎馆,只他性子谨慎,从不惹出什么麻烦来,更不会让什么人公然到了宋玫跟前。 宋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有个嫡子了,已经够了。 高远见刘妈妈带着人在收拾,看到了茶叶,问道,“怎么从怀恩寺带了茶叶回来?” 宋玫道,“皇后娘娘叫带的。” 高远道,“那得泡了喝试试。” 宋玫道,“山上采摘的,哪里比得上旁处?姚家以前没落过,如今才又有了荣光,可毕竟已经穷惯了,水平上不去了。依着我看,还是大红袍好喝。刘妈妈,你去给老爷泡一壶过来。” 刘妈妈忙下去了。 高远听她语气酸溜溜的,问道,“怀恩寺不大顺心?” 宋玫只闲闲靠在引枕上,没说话。 高远将她的手握了放在掌心,道,“皇后给你不痛快了?她毕竟年轻,你别与她置气。” 宋玫终是道,“我与她置什么气,她是皇后呢,一句话对我定国公府很有影响的。” 高远便认定的确是和姚皇后闹了不愉快,忙问道,“夫人一向讲道理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宋玫便将求诰命的事情和高远说了。 高远在朝廷里混了许久了,一下子便明白了。他宽慰道,“皇后自有皇后的考量。何况你本就是诰命了,不必一定要儿媳也是。” 宋玫白他一眼,道,“你糊涂了?我的是我的,陆绯是陆绯的。将来高启要继承爵位,要在朝中立足的。他的夫人是个诰命自然是不同的。” 高远捻须道,“你既然这么想,我去求皇上?” 宋玫心气顺了些,随后道,“也不必了。不就是因为我堂姐么?谁料想娶个嫡女回来,倒是多事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为了我儿子还是可以豁出去的。” 高远其实并不关心这个诰命,也不喜欢打听内宅之事。 可有些事情时间久了,他一直不知道,便好奇问了一嘴,“夫人,你与长公主是有什么矛盾?” 枕边人,远近亲疏,从话里还是能听出来的。 宋玫道,“哪有什么矛盾?” 短短说了一句,却又不说了。 高远也没再多问。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高启过来了,给二人请了安,这才退去了。 等回到自己房中,见陆绯正坐着怔怔出神。 他走过去,轻声一唤,还是叫陆绯吓了一跳。 高启忙揪了她的耳垂替她叫了叫。 陆绯不由道,“谢谢夫君。” 高启在她身侧坐下,问道,“想什么呢?这般出神。我方才去过母亲上房了,与她说了我们今日就在自己房中用饭了。” 陆绯道,“呀,我都忘了时间了,该去请安的。” 高启道,“都替你请过了。你好几日没回来,我们俩也该好好吃饭,好好说话。” 陆绯看高启满目柔情,便点头应了。 高启又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绯便将陆青的事情与他说了,然后道,“我是觉得那姚家女郎知书达理,与大哥更般配。夫君,我说错了吗?” 高启笑道,“你自然是错了。” 陆绯错愣。 高启道,“娶妻当娶自己心爱之人。若什么都论门当户对,那还有何意思?你虽觉得姚家女郎好,可大哥不喜欢。那纵有千般好,又与大哥有什么关系呢?” 陆绯已经习惯了。 不论是高启还是宋玫否定她,她都不再辩驳。 因她觉得,这才是对的事。 高启见她不说话,又道,“兄妹二人闹口角也是正常的事情。你这两日多往回跑一跑,能张罗的便帮着一下,自然就冰释前嫌了。” 陆绯点头。 两人用了晚饭,高启便去洗澡了。 待陆绯洗完,进了卧房。高启正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经书。 陆绯穿着中衣走过去,问道,“夫君何时看经书了?” 高启道,“不是你从怀恩寺带回来的吗?琳琅说,是一位大师赠你的。” 陆绯茫然。 高启把经书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道,“很好闻的檀香味。这大师怪讲究的,书页都用香专门熏过的。你闻闻。” 陆绯把经书接过来一闻,一惊,经书落在了地上。 136 想起她来 陆菀的心情不好徐妈妈是看在眼里的。只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劝什么,便由着陆菀去了。 陆菀从街上回来,给李坚,芍药分了东西,剩了一些,她拿着去找刘翠了。 刘翠趁着丫丫睡着了,扫着院子里的垃圾,到后院去。后院那里躺着一个老乞丐,闷声不吭的,突然一动,把刘翠吓了一跳。 那老乞丐看着刘翠,喘着粗气,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似的。蓬头垢面,也看不清脸。刘翠却还是认出了她,道,“你就是那日的老人家吧?我本来要给你买些东西的,怎么就走了?” 老乞丐只是喘气,不说话。 刘翠看着她,不忍道,“饿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吃食去。” 说着,便赶紧转身回去,又不忘扭头叮嘱一句,“今日可别再跑了。” 等刘翠回到院子里,见陆菀来了。她忙行了礼,又道,“奴婢得拿些东西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陆菀也不多问,只道,“你去忙,我替你看着丫丫。” 刘翠便去厨房,拿了馒头和饼,还有中午剩下的一盆鱼,她本来等着王平回来一道吃的。 端着很快又到了后院,老乞丐没有走。 刘翠把东西交给她,道,“你的家人呢?怎么任由你一个人在外乞讨?” 老乞丐垂头。 刘翠道,“我自己家也不富裕的,不瞒你,刚有了一个孩子,我一个人不能做什么帮我当家的。” 转了话锋又道,“不过每日多你几个馒头也可以的。我每日中午把馒头放在这里。你记着来取。若晚了,当心叫猫给叼走了。” 老乞丐肩膀颤抖起来,刘翠去看她,竟是哭了。瞧着刘翠看她,她忙别过脸去,端着馒头和菜赶紧走了。 刘翠更生出不忍来,原来还是个瘸子,难怪了。 她叹口气,便进府了。 陆菀给她买了些点心回来,还有一些首饰。 陆菀解释道,“就是看到了,觉得好看,便给你带过来了。不花哨,也不要多少银子,我有分寸的。” 刘翠实在不好意思收,道,“奴婢取银子给少夫人。” 陆菀赶紧拒绝了,“我买着玩的,若要银子,便成了替你出去买东西了。哼哼,你想想。” 这一哼,把刘翠给哼笑了。 刘翠道,“少夫人这几日跑奴婢这里又勤快了,二公子不在府上,少夫人也没去处吧?” 陆菀道,“我能去的地方可多了,要他在做什么?” 刘翠对院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她也不是个好打听的人。再加上有了丫丫,一直在院子里待着,少与人走动,就更不知道了。 刘翠道,“也没多少时日,听说赵姨娘娘家离着也不远的。” 陆菀道,“是啊,没多少时日就该回来了。” 晚上王平回来,刘翠把东西拿给王平看,又道,“少夫人对咱们实在是太好了。我心里实在是愧疚,却又不知道怎么回报,更怕……” 王平抱着孩子,问,“怕什么?” 刘翠道,“怕她是因为素萝和娘的事情。若真那样,我们更担不起了。那件事,其实怪不得少夫人的。” 王平道,“少夫人是个好人。这些记在心里就是了。若日后有报恩的机会,便一定要报。” 刘翠看他道,“少夫人这等贵人,哪会给我们什么报恩的机会?” 王平想了一下,道,“那以后等少夫人老了,叫丫丫给她养老。” 这话把刘翠给逗笑了。她又想起来今日的老乞丐,便将事情也与王平说了,道,“这事好歹与你要商量一下。因我既然答应了,她若天天来,我肯定是要给她送些吃的。” 王平道,“不过是个陌生人,怎么要对她好?” 刘翠道,“大约是当了母亲了,便不忍看这些。你我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觉得能帮的帮一些,也是再给丫丫积德呢。希望她日后遇到的人也对她这般心善。少夫人不就是丫丫的贵人么?” 王平点头,“那就按你想的办吧。” 刘翠道,“我多绣几个荷包就有了。”又问道,“给爹娘的信有回音了吗?” 王平神情也不由怔了怔,道,“还没有。只我现在跟在世子身边走不开,也想回去看一眼爹娘。” 刘翠道,“总能腾出时间的。到时候带着丫丫一道回去。” 王平点头。 刘翠没告诉王平,她对那个老乞丐如此心善,是因为她看到她莫名想起自己的婆婆来。 只公婆都在乡下住着呢,她哪敢和王平说这些? 137 把人看透很没意思 高辙一行人眼见着快要到临安舅舅家,却在下船的前一天病了。 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这可把船上的人急坏了。 倒是绿锦沉稳,命船靠岸,连夜请了大夫过来,然后煎了药,熬了一宿照顾高辙。 到第二天,总算是烧退了下来,只身子还有些虚弱,不好下床走路。 高辙的远房表哥欣喜不已,对绿锦更是赞赏有加,道,“你这丫鬟了不得。昨儿个靠了岸,挨家挨户去找大夫的。又给你熬药,伺候了你一宿。她说死者为大,尽量不能耽误去吊唁。若是你耽误了,这一趟就白来了。且你心中也难安呢。” 绿锦这番话实则是说到了高辙的心里去了。 他看向绿锦,若他当时还能自行决定,也断不会耽误去临安的行程的。 那赵姓表哥道,“你先好好歇着。下午就能到。不耽误吊唁的。” 高辙颔首表示了谢意。 待赵姓表哥出了船舱,高辙对绿锦道,“你辛苦了。” 绿锦突然就哭了出来。 高辙见她哭,便慌了,忙道,“你别哭啊。托了你的福,我已经快好了,你还哭什么?” 绿锦嘤嘤哭了一会儿,才道,“奴婢怕你出了什么事,奴婢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高辙被她逗笑,道,“傻了?这点小病哪能要了我的命?” 绿锦红着眼眶道,“奴婢不是害怕吗?公子好起来了,倒是笑话奴婢了。” 高辙忙道,“不敢笑话。你这是救了我的命呢。” 绿锦这才不哭了,又端了药喂高辙喝下。见他嘴边有汤药,便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了擦。 两个人挨得那么近,高辙能清晰看到她的面孔,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绿锦收回帕子,离得远了些,那香味也就淡去了。 她道,“公子再睡一会儿,等到了奴婢叫你。” 高辙道,“熬了一宿了,你不累?” 绿锦道,“不累。” 高辙道,“嘴硬。” 拍了拍身边的床板,道,“就在这睡下吧。” 绿锦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去那边桌案前睡。” 高辙便随她了。 没一会儿,便瞧见绿锦已经趴在那睡着了。 高辙费力起床,将自己的袍子给她盖上了。 下午下了船,绿锦忙将袍子给高辙披上,道,“公子刚好,可不能再着凉。” 赵姓表哥看着,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上了岸,赵家已经派了马车过来接了。 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才到了赵家。 灵堂早就已经摆好了,就等着高辙过来,明日一早便出殡了。 高辙去见了舅舅舅母,又与家中其他长辈碰了面。赵家是商户,人丁算不得多兴旺。但因为赵姨娘嫁的好,赵家有些亲戚拉来拉去的,门户大了起来。这次给赵老爷子办丧事,算是排面很大了。 赵家人都在夸高辙一表人才,又问了他读书情况,自然要谈起赵姨娘。高辙道了赵姨娘身子不好,尤其是听闻外公去世,伤痛的晕过去了,所以这一次不好过来了,怕误了时辰,反倒不好。赵家人都表示理解。 说起赵老爷子,大家又露出难过的神情来。说起赵老爷子生前经常提及赵姨娘和高辙,只是福薄,没见到人就走了。 这一番寒暄,一直快持续到半夜才结束。大家终于散去,留了几个人守灵。高辙要守灵,赵家人不愿。说他身子不好,这份孝心赵老爷子知道就行了。 高辙也没多说,去了赵家人安排的厢房住下了。 绿锦熬了药端过来,不免抱怨道,“该知道公子生着病呢,也不知道心疼公子。这药,奴婢都温了好几回了。” 高辙道,“多少年不见了,难免话多了些。只是这种来往颇有些意思。明明有些远房亲戚根本和外公不亲的,也伤心的和什么似的。而且自我出生,外公也就见过我一回,哪里来的十分想念?有意思。” 高辙笑着摇摇头叹道。 绿锦道,“不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公子身份尊贵,来这里吊唁,自然要说些公子爱听的。” 高辙道,“我才不爱听这些。我来奔丧,也是真的因为要替母亲跑这一趟。虽然只与外公见过一回,如今连他什么样子都没多大印象了。可到底血缘摆在这里的。觉得把人看穿实在是件没意思的事情。” 绿锦才更懂高辙一点。 高辙啊,骨子里很高傲的。 她道,“这些奴婢不懂,公子喝药吧。明日还得哭呢。” 高辙失笑。 138 不枉费我陪你演戏 第二日,赵家便给找老爷子出殡。 高辙跟着队伍走了一会儿,默默的淌了眼泪。舅舅舅母怕他不适,半路上便把他给送回去了。 等回到赵家,高辙还是很难过,心情郁郁,脸色很不好。 绿锦拿了本书给他。 高辙一瞧,眼中有些欣喜,“你怎么还带了书?” 绿锦道,“怕公子觉得路上无趣,便带了。这会子公子看一会儿吧,看进去了,便能少难过一会儿。” 高辙瞧着绿锦,这一趟出来,越发觉得她体贴细致。 大概是在定国公府时,下人太多,个人有个人的事情做,便没有那么显她了。 高辙接过来,道,“你有心了。只还是难过,替自己难过,更替母亲难过。世上至亲说没就没了,再没有他的声音样貌,更可怕的是活着的也会逐渐忘记他。” 绿锦托着腮听他说完,感叹道,“公子说的可真深奥。奴婢脑子简单,就想不到这些。” 高辙失笑,“脑袋瓜简单点才好呢。也不是什么大道理,便是告诫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 绿锦便试探的问道,“那奴婢,也算公子身边的人吗?” 高辙毫不犹豫的回道,“自然是。” 高辙被舅舅舅母强留了两日,一来高辙的确是身体不好,不适合立刻赶路回去。二来高辙也的确有点感伤,这一走,许是下次再见又是这样的情形了。他便留下了,横竖不耽误回去参加秋闱考试的。 这一日,舅舅舅母分别找了高辙和绿锦。 舅舅找了高辙,是带着他的女儿赵玉珠。赵玉珠是舅舅的幺女,才十四岁长得水灵,尤其是一双眸子,圆圆的,大大的,像会说话似的。 自高辙过来吊唁,那双大眼睛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舅舅道,“玉珠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门,想叫她随你去京都城走一走呢。正好,她也想她姑母了。” 高辙道,“不是我不带玉珠过去,只是眼下并不合时宜。虽然玉珠为女郎,但也该为外公守孝,不宜外出游玩。” 这话说的实际有理,赵玉珠便不开心起来。 高辙又道,“不如等秋闱之后,正好那时候我也无事,正好把表妹接过去,也有时间陪着表妹到处走走。那时候也算是出了孝,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了。” 赵玉珠脸上又有了笑容,忙催促自己父亲应下。 这件事便十分顺畅的定下了。到时候是派人来接,还是赵玉珠自己过去都再另说。 而舅母找了绿锦,事情却不大顺畅。 原来舅母是替赵姓表哥来说亲的。绿锦当下就拒了,可舅母却摆了脸,道,“一个丫鬟而已。这等事情又是你说了算的?我不过是看在高辙的面子上与你说一声罢了。若我这个舅母去和高辙说,难保他不同意。” 说罢甩了帕子走了。 待高辙回来,见绿锦一直哭,眼睛都哭肿了。 高辙去问,绿锦什么也不说,把高辙弄急了。 高辙拿了糖糕去哄她,绿锦才开了口,一边哭一边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然后就对高辙跪了下来,道,“奴婢是公子身边的人,更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赵夫人这话说的,若公子真的要把奴婢留下,奴婢直接就投湖自戕了。” 高辙忙道,“你别听她说。你是我带来的人,便是她想把你嫁了就能嫁的?这件事我替你做了主,只要你不愿,谁来也不嫁。” 绿锦擦了擦眼泪,不确定的问道,“公子说的这是真话?” 高辙道,“那还有假?要来说人,找我,我一棍子打出去。” 绿锦破涕为笑。 谁知道当天晚上,赵姓表哥喝多了,欲轻薄绿锦,被高辙正好撞见,真的就把赵姓表哥一脚踢出房门了。 第二日,赵家人都赔礼道歉,高辙愣是没接受,带着人直接奔到渡口上了船。 舅舅在那抹泪,喊道,“高辙,是舅舅对不住你。” 高辙终是不忍,在船上回道,“舅舅,你始终是我舅舅,玉珠的事情还作数的。” 舅舅心情又大好。等船走远了,不免将舅母说了一通。舅母又私下将赵姓表哥给数落了一通。赵姓表哥受了,等走了,把银子掏出来看了看,道,“二公子果然还是喜欢这个丫头的,不枉费我陪你演了一场戏。” 船上绿锦惶恐的看着越来越远的渡口,问高辙,“公子,奴婢是不是连累你了?” 高辙笑了笑,道,“没事,一切都有公子在呢。” 绿锦看着高辙一笑。 139 信誓旦旦被打了脸 赵老爷子毕竟人已经走了。赵姨娘难过了几日,心情便慢慢的好起来了。 她这些日子总时不时的右眼跳,心里很不踏实。 她人在丧期,也不好多走动。在房间里待了几日,忍不住去了陆菀院中。 院子里,支了桌子,摆了一把琴,陆菀正在教芍药练琴。 这琴是那日徐妈妈吩咐他们晒东西翻出来的。是陆菀极爱的一把,据说是出自大家之手。陪嫁带了过来,一直被搁在一处,从没见陆菀拿出来弹过。芍药那日瞧见了,便手痒痒。 芍药求了几回了,陆菀总不愿教,叫她先把字认好。 今日大约是陆菀心情好,突然提出来要教芍药,芍药忙搬出来了。 陆菀先是调了琴,又焚了香,净了手。 芍药在一边看呆了,没想过有这么多讲究。 星辰挑眉道,“小姐这方面可厉害了。只她好些日子不弹了。以前很爱弹琴的。好像自和姑爷成了亲,就没再弹了。芍药,今日你有耳福了。” 芍药看星辰得意的小表情,仿佛在说,我家小姐厉害着呢。芍药也不由得得意起来,因她也是自己的主子。 陆菀严肃对芍药道,“琴棋书画这些都是需要下苦功夫的,你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突然来的兴致,趁早别叫我教,不够我费工夫的。但若真的想学,我也会认真教。只别想着一步登天,得慢慢来。” 芍药忙道,“奴婢一定用心学。” 陆菀道,“我先教你几日,这东西也看天分。若是没这方面天分,也不必强求。这世上能学的东西有许多,不必非想着这个。” 芍药道,“知道了,奴婢都听少夫人的。” 陆菀又道,“先别灰心,指不定你有这方面天分呢。我瞧着你也挺机敏的。” 芍药一听,面上一喜,顿时又有了信心。 赵姨娘过来的时候,陆菀正好教了芍药两个简单的琴音,让她自己练习。 众人见了赵姨娘,都忙起来行了礼。 赵姨娘笑着走过来,止了陆菀行礼。因知道绿锦和高辙的事情惹了陆菀不痛快,她心里怵的很。可到底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还得硬着头皮来。 她在院子里坐下,道,“到底是不一样。这院子里多了个女人,雅致了许多。” 陆菀道,“这几日儿媳身子不爽,没有去娘那里请安,勿怪。” 哪里是身子不爽,分明是心情不爽。 赵姨娘道,“我知道的。你一贯孝顺。我也是在丧期,不好走动,若不然早过来看你了。” 陆菀也是心知肚明,没接话。 赵姨娘便自然的换了话题,道,“早就听说镇国公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高辙也常在我跟前夸你。我倒是没听你弹过琴,今日是有耳福了。” 谁知道陆菀直接道,“我今日是专门教芍药的。并不打算弹琴。” 赵姨娘尴尬了一下。 徐妈妈道,“小姐讲究着呢,弹个琴事情太多。且她生疏了一段时日,若没练好,是绝不叫人听得。赵姨娘见谅。” 赵姨娘更尴尬了。因她这种出身的人,压根不知道弹个琴要讲究些什么? 恨自己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短处。 徐妈妈上了茶点,道,“赵姨娘用心茶点。眼看着二公子快要回来了吧?” 赵姨娘心底感谢徐妈妈,她道,“快回来了。来回也就这些日子,而且是奔丧去的,也不能在那久留的。再者,不能耽误了秋闱考试。” 徐妈妈便问道,“二公子学识渊博,这次考试一定是没问题的。” 赵姨娘笑道,“这孩子原本自负的很。可自打遇到了菀菀便收敛了许多。因论学得多,学得精,许多地方不如菀菀呢。” 徐妈妈掩口笑,不动声色的去碰一下陆菀的背。 陆菀被她碰了一下,这才接了话,道,“是了。若论读书,我不比他。可若论琴和画,他比不过我的。” 徐妈妈,“……” 赵姨娘,“……” 陆菀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但他棋艺不错,总想着如何输给我。” 赵姨娘面色这才缓和。 听话里的意思,两口子感情还是没问题的。 赵姨娘觉得自己多虑了,便是绿锦跟过去又能如何?只要高辙心中有分寸便好了。 赵姨娘劝道,“那些不相干的人就别置气了。若真介意,便发配到别处去。定国公府不行,送回娘家也可以。你要想着,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不曾想赵姨娘这番信誓旦旦很快被打了脸。 140 一定是她眼花了 宋玫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人。 她在家养了几日,便打算去找宋瑜。 陆绯也是镇国公府的人,宋玫想着自己提出来了,宋瑜也不好意思拒绝。由她再去和皇上或者姚皇后提,事情便真的水到渠成了。 只路上不免还叹息,对刘妈妈道,“我这是找什么麻烦?有朝一日,还得去求她办事。” 刘妈妈温言宽慰道,“夫人这是替世子考虑,若不然万万拉不下这个架子的。” 宋玫道,“你不知道,我可烦见着她了。恨不得一辈子不见她。谁知道和她缘分那么好,竟结了两次亲家。” 刘妈妈不由掩口笑,“谁说不是呢。” 宋玫又吐槽道,“你知道的,上次她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冲到我家来,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得亏高辙不是我亲生的,若不然万不能同意了这门亲事。” 刘妈妈道,“院里好像不大安生。总瞧着这位少夫人怪怪的。” 宋玫眼睛一亮道,“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不是我说,她家高辙的确是下嫁了。我就是知道宋瑜的傲慢性子,故意同意这门亲事。她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嫁了我家的庶子。可这陆菀,明明死活要嫁高辙的。等嫁过来,却又拖到今日不肯圆房。”又想了一下,道,“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妈妈道,“夫人不知道的事情,老奴就更无从知晓了。” 宋玫换了个姿势,把衣摆理了理,道,“罢了罢了。权当是叙旧去的。我总不能叫老爷去求皇上,又自讨个没趣。我一个妇道人家在皇后那里讨没趣就算了,老爷还得在外露脸呢。” 刘妈妈道,“夫人万事都替老爷和世子想着的。” 宋玫叹口气,道,“但愿这两个人叫我省心。” 这又说到了自己的痛处,那便是陆绯一直生不出个孩子来。 刘妈妈想了一下道,“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世子纳妾的。到时候先有了孩子,这东西有时候就很奇怪,兴许世子夫人的肚子就有反应了。” 宋玫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可你知道高启这孩子的性子。他若不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行的。” 刘妈妈支招道,“世子虽然孝顺,的确也是有主意的。可两个人关起门来,什么私房话都是可以说的。老奴觉得,这事叫世子夫人去说更为稳妥。” 宋玫看一眼刘妈妈,道,“陆绯那性子看起来闷声不吭的,也是个拗的。她若是有半点不愿,高启就更不愿意了。算了算了,眼下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做妾的,且先缓缓吧。” 说着,宋玫无意间往马车外看了看。看到一家铺子门口站了好些女眷。 宋玫笑道,“那是什么,那么多人?” 刘妈妈看了一眼,道,“佳偶斋,卖首饰的,很受女眷们喜欢。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宋玫摆手,“算了。家里也不缺。” 刘妈妈道,“夫人可以去看看,都是些新样式,可受贵女们追捧了。听说都是出自这幕后的老板。” 宋玫惊奇道,“哦?竟有这么厉害?” 刘妈妈见宋玫有了兴致,便道,“下去瞧瞧吧。整日里在府上,都快上霉了。” 宋玫不由瞥一眼刘妈妈,刘妈妈随即叫停了马车。 两人下了马车,便朝着佳偶斋去了。 宋玫抬眼看了一眼那匾额,道,“不知道这老板是谁,起的名字像是个有情之人。” 刘妈妈道,“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妇人,若不然也不能设计出那么多受女郎们喜欢的样式来。” 宋玫点头,收回视线的时候,眼神骤然滞住。 “若尘……”宋玫急急唤了一声,快步走进去。因为人多,走的并不顺畅。被人一推搡,竟直接跌在地上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可知道撞的是谁?”刘妈妈忙去扶宋玫,一边斥道。 有人认出了宋玫,忙行礼,“原来是定国公夫人。” 众女郎纷纷散开。 刘妈妈扶起宋玫,她却还是快步往里走。 宋玫直奔后院,却被人拦住了,“那是后宅之地,还请夫人留步。” 宋玫瞪他一眼,道,“让开!” 那人依旧道,“后宅之地,杂乱无章,请夫人留步。” 刘妈妈也觉得不合适,小声道,“夫人这是要找人吗?” 宋玫恍然一笑,道,“许是眼花看错了。” 他早早离开京都城,说过再也不会踏足这里的,又怎么会叫她碰上呢。 宋玫摇头,“咱们走吧。” 转身却撞见了一个熟人。 141 眼神不一样了 几日后,高辙回到定国公府。 消息传到院子里的时候,陆菀正在给芍药讲读一首诗。芍药学得快,陆菀偶尔会拿一首小诗说给她听。 星辰欢喜的说了高辙回来的消息,陆菀只眼皮抬了抬,道,“知道了。” 像是被泼了凉水,星辰也欢喜不起来了。 徐妈妈道,“小姐要不准备一下?到时候去赵姨娘屋里用晚饭吧。” 陆菀尚未表态,高辙便来了。 高辙虽是赶路回来,但身上那股子清冷贵气丝毫不减。 他一步踏进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菀菀,我回来了。” 还是那个见到她会欢喜的少年郎。陆菀抬眸看过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高辙身后的绿锦。 “奴婢见过少夫人。” 她依旧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白的脖子。 她抬眸,眼神与陆菀稍稍碰了一下。 陆菀看向她的时候,觉得她没变,又好像变了。这感觉就是很奇怪,说不上什么缘由。 “回来就好。”陆菀淡淡的应了。 原本听到那一声呼唤的时候,已经有一腔热血像要喷薄出来,可在看到绿锦的那一刻,又瞬间熄灭了。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徐妈妈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道,“姑爷赶路辛苦了,星辰,先给姑爷泡杯茶来。” 星辰尚未开口,绿锦立刻道,“公子身子还没好全,不宜饮茶。少夫人这里不是有花蜜吗?舀两勺热水冲了就好。” 她这话说的星辰愣了一下。 绿锦催促道,“还是我来吧。我知道公子喜欢什么甜度。” 正撸了袖子准备去取蜜,陆菀悠悠道,“我不喝甜水许久了,这里没有你要的蜜。” 绿锦不动声色的放下衣袖,福身子,道,“是奴婢僭越了,请少夫人不要责怪。” 陆菀道,“这说的什么话?我怪你做什么?” 高辙道,“不必为我忙活了。我先去给母亲请安。” 说罢看了一眼陆菀,陆菀早把视线落在书卷上去了。 他便带着绿锦出去了。 徐妈妈去看陆菀,她还像没事人一样在教芍药读诗。 等晚上陆菀换了雪白的中衣准备就寝,卧房里只有徐妈妈伺候着,她便对陆菀道,“知道小姐担心什么。如今人回来了,瞧着什么事都没有,小姐也该安心了。” 陆菀道,“我能担心什么?蜜不够甜么?我怎么不知道高辙他还喝蜂蜜调的水?” 说着,竟自己笑了一下。 徐妈妈其实也觉得绿锦那番话说的不妥。但其实这里头更奇怪的是陆菀。 她扶着陆菀到了床上,给她把被子盖好。温言问道,“绿锦总有千般不对,你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陆菀蹙眉。 徐妈妈道,“别人不知道,老奴是看出来,分明是小姐硬要把绿锦往姑爷书房里送。可送了,心里又不高兴。” 陆菀道,“妈妈信我吗?” 徐妈妈道,“从没有不信过。” 陆菀道,“信我,便想着我有我的理由。只这理由,我日后方便才能告诉妈妈。” 徐妈妈自不会强迫陆菀,只劝道,“纵有万般理由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若真因为绿锦不高兴,把人要回来就是,本就是咱们院里的人。” 陆菀歪头,托着腮看徐妈妈。 徐妈妈啐她,“这般瞧着做什么?” 陆菀笑道,“瞧着妈妈年纪不小了,还保持着一份天真。” 徐妈妈无奈。 陆菀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妈妈去把绿锦要回来,我不拦着。但我敢说,妈妈你要不回来。” 徐妈妈不解道,“小姐何以这么确定?” 陆菀道,“因绿锦眼神不一样了呢。” 徐妈妈皱眉道,“莫不是真的有了什么?” 陆菀道,“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但绿锦眼神不一样了。妈妈大可以试试。” 徐妈妈不信陆菀。因他们也都是一人一双眼睛看着的。怎么他们看不出来不一样,陆菀就看出来了? 况且徐妈妈也不信不过是出去一趟,高辙就对陆菀不同了? 第二日徐妈妈果真去找高辙了。 见她来,高辙忙请她坐下。徐妈妈恪守本分,只站着说话。 她也不怕绿锦在跟前,直接对高辙道,“姑爷,老奴此番来,是要把绿锦这丫头要回去的。” 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徐妈妈便有些忐忑了。 142 看着黄历出门的 高辙浅笑着给徐妈妈亲自斟了茶,将茶杯递给她,才回道,“是菀菀那里还缺使唤丫头吗?我叫娘再给她物色两个送过去。绿锦这丫头我用着已经习惯了。” 徐妈妈去看一眼绿锦,绿锦带着浅笑也看了一眼徐妈妈。 徐妈妈突然明白了陆菀口中所说的不同。陆菀玲珑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 徐妈妈到底是不死心,还是道,“姑爷是非要留绿锦不可吗?姑爷莫忘了,她是小姐带过来的陪嫁丫头。” “我自然知道。可这是菀菀放到我这里的。如今我算是明白她的用心了,她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妈妈尽管回去,菀菀那里我自会去说。” 徐妈妈没再多说,屈膝便走了。 待到了院中,脸色一直不大好。 星辰问陆菀,“妈妈这是怎么了?” 陆菀看一眼跟前的花,道,“大约是,打赌输了吧。” 徐妈妈气的中午饭都没吃。 陆菀叫星辰端了银耳莲子羹去给徐妈妈。徐妈妈不接。 陆菀走过去道,“这么大年纪了,不要这么大火气,当心嘴里起泡。这方面我有经验呢。” 徐妈妈被陆菀说笑,又板着一张脸憋着。 陆菀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哄道,“别气了,我早与你说过的,求不来了。” 徐妈妈无奈道,“可若是真的与姑爷有什么,老奴也是不信的。” 陆菀想了一下,道,“高辙这个人呢。多数情况下,没贼心也没贼胆,他就是性子太温柔。这才叫旁的女子觉得他有情。” 星辰不解道,“那姑爷这是有情还是无情啊?” 陆菀想了一下,她其实上一世就不明白,高辙对她的爱一直是有的,甚至是凌驾于那四个妾室之上。他这个人薄情的,女人有没有走进他心里其实可以看出来。可他偏偏纳了四个妾室,不遗余力的伤害她。所以是有情,还是无情呢,她也没有答案。 陆菀用手指戳了一下星辰的脑袋,道,“这么深奥的问题,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问什么?等你日后有了男人就知道了。” 这话把星辰说的脸都红了。 用过午饭,高辙来了,果真主动提了绿锦一事。他提的时候语气小心翼翼的深怕陆菀不高兴似的。谁知道陆菀云淡风轻的接了话,再不提要绿锦的事情。 高辙那一声轻微的窃喜的呼吸,陆菀听得十分真切。 高辙又把路上的事情对陆菀说了,好像要证明他把绿锦留下是一件很对的事情,又夸陆菀,“你身边一个个都很机敏聪慧,我瞧着星辰也不错。” 陆菀道,“绿锦在镇国公府时便是认真培养的,星辰性子散漫些,不比绿锦细致。你用的顺手就好,不必在意妈妈说的话。” 高辙心中更安了。 又对陆菀道,“还有二十天就要开考了。这些日子我闭门读书,来你这里少了,你不要怪我。” 陆菀浅笑道,“考试是大事。” 她说话温和有礼,听起来没有一点问题,但高辙觉得好像又疏离了。他与陆菀之间到底隔着些什么呢,他自己都迷茫了。 他看一眼陆菀,肤如凝脂面如白玉,便又道,“出去走走吧,天气不错。” 陆菀只淡淡问道,“不是要读书?” 高辙道,“从明日开始。” 说完,拉着陆菀就要出去。 徐妈妈和星辰在一边推搡,陆菀终是拗不过,与高辙去了一趟街上。 高辙带她看杂货铺子,买点心,陆菀都表现的十分淡然。最后高辙道,“梨园来了新班子,听说把有些话本子的桥段改成了戏,去听听?” 陆菀这次有了兴趣。 高辙从那眼神看出来了,拉着她就走。 上马车的时候,两个人高头大马而来。 一个白衣出尘,一个冷冽神武。 不由自主的驻足去看,高辙生出感叹,“那是定北侯与大理寺卿吧?两个都是出彩的人啊。” 他感叹的时候,沈冽和王允正好转头看过来。 沈冽的视线直接越过高辙,看向陆菀。 陆菀额头冒黑线,又是看着黄历出门的。她钻进马车,没好气道,“还去不去听戏?若不听,我回去歇着了。” 高辙忙扭头也钻进马车,哄道,“自是要去的。” 前头二人已经策马逐渐远了。 沈冽凉凉瞥一眼王允,道,“你没与我说今日是夫妻俩一道出来的。” 王允抹鼻子,“没说吗?”看看天,看看地,把锅丢给李坚,“应该是李坚没说清楚。” 沈冽,“……” 143 这次感觉尤为强烈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高辙便潜心读书。 高启因姚大学士举荐入了国子监承了司业之职。家中设了家宴庆祝了一番,尤其是陆绯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 自此再不用担心离别之苦了。 因高兴,便多饮了几杯。 高辙回到书房的时候,步子虽还稳健,但神志已经散了一半。 “公子这是饮了多少酒?”绿锦迎上去便闻到了身上的酒气。混着他原本身上熏香的衣裳,这味道竟不难闻。 高辙道,“替大哥高兴,多饮了几杯。” 绿锦道,“奴婢给你调一杯蜂蜜饮子喝下,解救养胃的。” 高辙应了,又道,“给我备上洗澡水。” “是。” 等绿锦把一盏蜂蜜调的温水端过来,见高辙已经将自己的袍子解了扔在了书岸前的椅子上,只剩了中衣。 绿锦定了心神,走上前伺候高辙将水喝了。 绿锦用帕子替他擦了嘴,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公子先去洗澡吧。” 高辙便去了净室。 高辙洗完出来,走到床前,踩上脚踏,坐在了床沿。 绿锦拿了干的帕子,很自觉地跪坐在床沿上替他将头发擦干净了。 她的衣袖在高辙的脸颊边时不时的擦过,偶尔她换个地方,脸颊也从他很近的地方而过。 高辙吸了一口气,道,“抹了什么那么香?” 绿锦垂首道,“就是普通的香膏子。” 等擦完要下去时,却不大稳,高辙一把抓住了手腕,稳住了她。 绿锦抬着双眸,眼若秋水,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唤出声,“公子……” 咬咬唇,竟也有一番风情。 高辙看她的眼神变了,里头有光在凝聚,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高辙突然松开手,别过脸去,道,“喝多了,乏得很,先睡下了。” 绿锦失魂落魄的道了声是,扭头看,高辙却已经躺下,身子侧过去,背对着她。 绿锦便拿了高辙衣裳出去了。 走出门,看到了回廊之上星辰正站着,看这边。 两个人遥遥对望了一眼,也没说话。绿锦便抱着衣服走了。 星辰也走了。 等到了院里,徐妈妈先将星辰拦了,问道,“姑爷怎么样了?” 徐妈妈跟在陆菀身前伺候用的家宴,她是眼瞧着高辙喝了不少。想将高辙直接扶着来这边的,但陆菀不发话,她也没自作主张。等回到院里,终究是不放心,才与陆菀提了,这才将星辰打发过去看了。 因徐妈妈他们对伺候高辙都没有经验,怕高辙饮多了酒,人手不够。 星辰赶过去了,却很快回来了。 徐妈妈忐忑,在院子里一直候着,将她拦下了。 星辰道,“姑爷已经睡下了。我瞧见绿锦抱着姑爷换下来的衣裳出来了。” 徐妈妈心安,道,“喝多了酒直接睡下是最好的,省事。”看了一眼星辰道,“就拿这些话回小姐吧。” 星辰便进去了。 次日一早,高辙醒过来,脸涨得有点红。 正在这个时候,绿锦却推开槅门进来了。也是没料到高辙已经醒过来了,她也被吓了一跳,忙行了礼道,“奴婢只是怕公子睡不好,过来瞧瞧,扰了公子歇息了。” “没事。”声音却喑哑,脸也很僵,像是在绷着什么。 绿锦瞧他不对劲,忙上前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般红?” 说着又将手去探了他的额头。凉凉的温度,柔软的触感,这本是男人不大设防的时候,她却闯进来了。 “我没事,你先出去。” 以前自有素萝的。通房丫头也不见得每次都要与他行房事的,也负责替他只是排解一下。素萝死后,高辙偶然也有自己解决的时候,大多时候便过去了。 可现在他身体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高辙赶她走,绿锦只好走。 只走了几步,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骤然红了。 镇国公府时,教养嬷嬷在陆菀出嫁前,教了许多东西。星辰听了几句,便捂着脸羞得跑出去了。绿锦性子沉稳些,被徐妈妈留下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听一听也无妨。 她和陆菀听得满脸通红,还强撑着,在教养嬷嬷跟前表现出一副十分受教的样子来,实则没有任何经验,听得根本就是一知半解。想起那场景格外的搞笑。 脑海里闪现了陆菀对她的种种好。 绿锦一刹那的迟疑后,再对上芝兰玉树般的公子,那顾虑打消了。 她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走上前,道,“公子,奴婢帮你吧。” 144 不要仗着我心软 高辙强撑着忙要拒绝。 绿锦却已经大着胆子,直接将那被褥掀开了。 拱起的形状让高辙十分尴尬,他忙要去拉被褥,却见绿锦已经蹲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里,随后问高辙,“公子,只要奴婢帮你,你就不难受了吧?” 高辙嗯了一声,道,“绿锦,其实……” 不等高辙说完,绿锦的手已经有所行动。 掌心的温度传过去,高辙身体轻轻颤栗一下。 “公子,奴婢只是想帮公子,奴婢可以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将高辙的防备一点一点的击垮。直到高辙闭上了眼睛。 她没想到在镇国公府的所听所学,今日用在了高辙身上。 高辙满意的发泄出来。 绿锦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原先听得那些,在这一刻许多东西都明白了。她身体也有些异样,只不能表现出来。 等结束,绿锦站起身,看着高辙道,“公子,你好了吗?” 高辙点点头,提了裤子,坐起身,声音和精神头完全不一样了,“你做的很好。” 绿锦一笑,道,“原先有妈妈教过的。本来跟着少夫人陪嫁的丫头就有这样的作用。” 大户人家的确是这样的,嫁过来的儿媳妇带几个水灵的丫头在身边,有时候也是女主子不便时,他们帮着男主人排解的。 绿锦这样一说,高辙心中的那点顾虑也被打消了。 高辙在屋里头读书,绿锦过来给他添茶,端来点心。 高辙写字的时候,绿锦挽了衣袖露出白白净净的手给他研磨。 高辙看她的时候,发现绿锦好像身体不一样了。 她的腰依然细,胸脯却好像鼓起来了许多,臀也翘了,她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玲珑? 高辙忙转过脸去,一时慌张,洒了手中的茶。绿锦忙用帕子给他擦,手指隔着衣物触到他的身体,还能感受到温度。 鼻子边充斥的是她的香味。 高辙忙退后一步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读好些。” 绿锦便出去了。带上门的时候,忍不住一笑。视线一抬,却正好看到赵姨娘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她心里咯噔一下,那笑意也敛去了。 赵姨娘也没同她说什么话,但绿锦福了身子走时,心里一直犯嘀咕。果真到了中午的时候,她要去给高辙送午饭,却被香儿给拦住了。 香儿看着她,露出些不屑,道,“赵姨娘吩咐了,日后近身伺候二公子的事情就用不着你了。” 绿锦不信,道,“赵姨娘是又要把我弄走?” 绿锦颇有些有恃无恐起来。 香儿道,“自然没有。你毕竟是少夫人房里的人。只不过以后就在书房干些杂活吧。没事别往公子跟前去,扰了公子读书。” 绿锦一下子就明白是赵姨娘瞧见了什么,故意要把她从高辙身边支开。 绿锦将手中的饭菜转到别处,道,“书房里的事情也不是赵姨娘说了算的。若真要我做别的,怎么也得公子或者少夫人开口。” 香儿被她气道。因此时也没法把赵姨娘直接请过来。只好眼睁睁看着绿锦得意的从她身前走过,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绿锦端了饭菜到高辙跟前,替他布好了菜,却一直一声不吭。 高辙抬眼看她,见她眼眶泛红,像是要哭。 高辙问道,“这是怎么了?” 绿锦道,“也不知香儿在赵姨娘跟前说了奴婢什么坏话,赵姨娘便不叫奴婢在公子跟前伺候了。奴婢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香儿,奴婢委屈。” 高辙怔了怔,道,“绿锦,我这里,你不必来伺候了。” 绿锦呆住了,泪珠子顷刻间滚下来,道,“公子,奴婢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高辙道,“你没做错什么。哎,那日早上本就不该要你帮我的。” 绿锦困惑道,“奴婢是伺候公子的,为何不能帮?” 高辙道,“你虽是菀菀带过来的,可毕竟不是通房。素萝的事情在先,我是不能再要个通房的。且你在这影响我读书,一切等秋闱之后再议吧。” 绿锦还要去求。 高辙却将筷子重重砸在了桌子上,语气十分冰冷道,“绿锦,这些话不消我再说第二遍。你也别仗着我心软,便哭着求我。” 绿锦被吓了一跳,只能掉眼泪,可怜兮兮的看了高辙,把话给咽回去了。 待她出去,便瞧见香儿志得意满的得意神情。 不过绿锦出去后又很快得知,高辙也没要香儿,而是又叫了另一个书房这边伺候的丫鬟芸儿。 145 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透 绿锦的事情很快就传到陆菀耳朵里去了。 徐妈妈去看陆菀的神情。 她却神情淡淡的,突然拿了书本敲了一下芍药的头,“写错了,这个字写了那么多遍,怎么还是错?” 芍药摸摸头,嘟囔道,“是奴婢愚钝。” 陆菀道,“你早这么说,也别叫我白费功夫教了。” 她这话说过多少遍了,可说完,还是在教芍药。芍药跟着陆菀久了,也知她是个面冷心热的。逐渐皮也练的厚起来,叫陆菀训几句,也觉得不痛不痒的。 门外二管事的求见。 陆菀看一眼徐妈妈。徐妈妈道,“又到了发月钱的日子了,老奴去取。” 徐妈妈和二管事年纪相当,两个人说了话,收了银子。徐妈妈送了二管事要走,二管事犹豫之下,又对徐妈妈说了两句,道,“这话还是该叫少夫人知道的,毕竟少夫人是这院子里的女主子。” 徐妈妈颔首道了谢。 等看着二管事走了,她这才转身进了屋。 将那银子搁在了桌子上,把星辰叫过来,两个人在账册上记好,然后叫星辰拿着银子分发给院子里的人了。 徐妈妈对陆菀道,“李坚的也算在里头了,不过比小姐原先说的少了些。” 陆菀道,“是我请的人,你从那里拿出来补上。” 徐妈妈点头,又道,“方才二管事和老奴说了件事。” 陆菀道,“什么事?” 徐妈妈看了一眼陆菀,才道,“这个月绿锦长了月钱。” 陆菀失笑,“我当是多大点事呢。” 徐妈妈道,“这月钱已经赶上通房丫头的了。” 大户人家丫头都是分等级的。干杂活的,照顾生活起居的,通房丫头,月钱都是不一样的。 陆菀怔了一下,书又敲在了芍药头上。芍药忙羞愧问道,“奴婢又写错了吗?” 陆菀道,“没写错,便是打一下,叫你加深印象,再不会错了。” 芍药,“……” 徐妈妈道,“姑爷这里要读书,正好小姐回镇国公府帮帮忙吧。” 陆青和柳依依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了,下月十六,在秋闱考试结束后的三天。 陆菀接话道,“是了。我得好好想想给我大哥送什么贺礼。” 隔日高辙去给赵姨娘请安,进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陆菀出来。 高辙见了她,忙浅笑道,“你来看娘?” 陆菀道,“嗯。” 高辙又道,“中午我去你那里用饭。” 陆菀道,“我一会儿回镇国公府。” 高辙道,“我陪你去。” 陆菀道,“你好好读书。我在那很晚才回来呢。” 说完,微微颔首,便走了。依旧是礼貌有度。 赵姨娘在屋子里将两口子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等高辙进去,她便道,“绿锦那丫头都不在你跟前晃了,瞧着儿媳妇怎么还不高兴呢?” 高辙道,“娘就别乱想了,菀菀不高兴也不是因为绿锦。” 赵姨娘道,“都娶妻了,还这般天真?女人心,你到底懂不懂?罢了,好在你这次还知道听我的话,没把绿锦叫回去。” 高辙道,“儿子这段时间用心读书,叫母亲忧心了。” 赵姨娘道,“你读书最重要。与菀菀的事情等秋闱之后再说吧。兴许你高中了,她也跟着高兴,两个人便好了。” 高辙点头。 赵姨娘想了一下,还是想问个清楚,她道,“你与我说实话,可曾碰过绿锦?” 高辙怔了一下。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赵姨娘自然是了解高辙的。 她道,“你们俩朝夕相处的,你又年轻,偶尔也会有那种时候。到什么程度了?同房了吗?” 高辙没有欺瞒赵姨娘,将事情说了,又补充道,“就那么一次。后来叫她不近前伺候了。” 赵姨娘瞥一眼高辙,“我当是为了什么那么听话,原也知道自己读书要紧。” 高辙羞愧。 赵姨娘道,“我是你娘,这些事情我自然理解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容得下素萝。可绿锦这丫头身份特殊,万不能提成通房的。” 高辙道,“儿子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赵姨娘哂然,“可人在你跟前天天晃呢,你能忍得住?”要骂绿锦的话都已经在嘴边了。 高辙没说话。 到底是优柔寡断了些。 赵姨娘道,“等考试结束,找个理由,把她送回菀菀身边去。你正好也想办法搬回到院子里住。两口子总是分开住,这算怎么回事?” 高辙沉吟了片刻,道,“一切听娘的。”心中却又对陆菀忽远忽近的态度捉摸不透。 146 修的二位皮糙肉厚 陆菀已经收拾好,打算回镇国公府。结果院子里来了人。星辰一瞧,竟是崔师傅。 陆菀有些讶然,叫崔师傅进来说话了。 崔师傅一进来,便双膝跪地,求着道,“少夫人救救奴才的孩子啊。” 陆菀拿眼去看徐妈妈和星辰,都是很懵。 陆菀便道,“崔师傅,你先起来好好说。” 崔师傅却不起,只终于抬着脸和陆菀说话了,“求少夫人帮帮忙。” 一张脸已经布满眼泪。 陆菀呆住了。 崔师傅是厨房的人,平日里极少会在主子们跟前露脸的。陆菀对他最大的印象,便是他的手艺,做糕点十分好吃。而且还能做出各种各样的样式来,真是又好看又好吃。 可自从知道自己不能有孕是被人下了药之后,陆菀对崔师傅便一直留了一个心眼。因她已经不大吃府上的点心了,崔师傅大约也没多少用武之地。久而久之,陆菀都快将这个人给忘记了。 今日他主动过来,陆菀多瞧了他一眼。 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一双手很是粗糙,身上还有许多面粉。 陆菀道,“你好好说话,没头没尾的叫我救你的孩子,我如何救?” 等崔师傅把话说完,陆菀更惊了。 徐妈妈见陆菀在想着什么,上前小声道,“那种地方小姐去不合适的。” 陆菀知道这是个套,可她得去。 因她想接这个顺手人情,正好问一问崔师傅。 她对崔师傅道,“你可需要收拾一下?” 崔师傅也愣了一下,没料到陆菀答应的那么干脆。 陆菀道,“既然不用,那便随我一道去吧。” 大理寺的牢房内,王允把沈冽拽了过来,让他瞧了一眼牢房里的一个犯人。 这犯人因为醉酒闹事,与身边的两个同伴一起把人给打死了。上次抓的证人证实这一点,这案子到了大理寺这边复议,也没任何问题。 沈冽没明白王允把他拽过来看什么。 王允道,“这人不想死。” 沈冽道,“蝼蚁尚且贪生。” 王允道,“他爹也不想他死。” 沈冽已经没了耐心,道,“王允,你搞什么鬼?” 王允嘿嘿一笑,道,“他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姓崔。他爹呢,没别的什么本事,专门给人做糕点的。然后他拿了积攒了一辈子的银子求到了我这里。我这人菩萨心肠,自然要给他一个机会的。” 沈冽皱眉,“王允……” 王允知他完全没耐心了,忙道,“他爹在大户人家专门给人做糕点的。哥,你说巧不巧,原先是镇国公府的,如今在定国公府。” 沈冽目光微凝,道,“阿允,你要把她扯进来?” 王允还没回话,就有下属过来叉手道,“大人,有人求见。是,定国公府的少夫人。” 王允志得意满,朝沈冽挑眉,“我说我菩萨心肠,还有个人比我心肠还好。人家一求,她就来了。” 沈冽蹙眉,“你对崔家人说了什么?” 王允搓搓手,道,“就是给他指了条明路,说定国公府的少夫人可以救他儿子一命。” 沈冽,“……” 王允见沈冽板着脸,道,“哥,人我已经给你弄过来了,你不见的话,那我就去了。” 沈冽道,“她金贵之躯,怎可来此?” 王允忙道,“那就花厅碰面。还不去泡两杯新茶去?皇上御赐的蒙顶黄芽。再弄些点心。” 下属为难道,“咱们这里没有点心。” 王允作势抬脚,下属已经跳出去两仗远。 王允道,“不知道去买?” 下属忙跑走了,王允对沈冽道,“你那不是也有一罐好茶么,若不用,改日给我带来。” 沈冽,“……” 二人去花厅见了陆菀。 崔师傅见到王允,忙不迭的跪下来。 王允叫人先把崔师傅带下去探望自己儿子去了。 陆菀看了看二人,冷笑一声道,“这大理寺也是铜墙铁壁,才修了二位皮糙肉厚,牢不可破。” 王允轻咳。 沈冽脸僵。 王允一本正经道,“少夫人,今日找你纯粹是公事。” 陆菀道,“是个什么公事?他儿子犯了死罪,叫我来是为哪般?莫不是我惹上了人命?” 王允继续一本正经道,“那桩命案的确是存在一些疑点,叫少夫人过来也不过是配合一下。侯爷他与少夫人更相熟些,若不然二位聊着,我后头一堆事要办。” 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等走出花厅,一溜烟到了隔壁房间。一扇门通着花厅,他身体靠过去,耳朵贴近,听墙角。 147 我就是想看看你 沈冽示意陆菀坐下,道,“王允他惯喜欢胡闹,你下次别理他。” 旁边似乎传来些动静。 陆菀浅笑,捧起了茶盏,道,“这么说来,并非侯爷授意。那为何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侯爷?” 沈冽直言不讳,“我想看看你。” 陆菀被呛了一口茶。她忙搁下茶盏,用帕子压了压嘴角,道,“侯爷这么对一个有夫之妇说话,合适么?” 沈冽道,“你喝茶。王允下了血本的,从皇上那里要来的。” 陆菀忍不住要瞪他一眼。 沈冽随后道,“崔家人的事情你若想帮,也可。让王允去就是。” 陆菀道,“这忙我的确要帮,且还得当着面帮。王大人既要我来,那我便承了这份人情。” 沈冽看她,笑靥如花之下,眼中有着精光。 他道,“好。” 当下把几个人都叫过来了,事情轻轻松松的就办了。 崔师傅的儿子年纪尚幼,体格也小,不足以把人打死。可见是另两个人在死者身上下了重手。因是从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判多少年,还得商榷后按照大晋律法来。 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崔师傅和儿子相互抱着嚎啕大哭起来。 崔师傅的儿子被人带走了,还有一套流程要走。 崔师傅给几个人磕头千恩万谢,王允去看沈冽,沈冽看一眼陆菀,陆菀则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道,“崔师傅,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王允还要再听,被沈冽拉着走了。 沈冽还要拉着他继续走,王允反手拽住他,把他拽到隔壁房间去了。 偷窥都干过了,不在乎再偷听一回。 耳朵贴近,继续听墙角,这回把沈冽也拉上了。 崔师傅额头贴着地对陆菀道,“少夫人,小的来生当牛做马伺候你,给少夫人报恩。” 陆菀看向崔师傅,他此刻跪在地上,有求于人,像是尘埃。 陆菀道,“不用等到来生了,眼下便叫你报恩。” 崔师傅抬起脸,愣了一下。 陆菀道,“你原先是在镇国公府的。想必我娘待你也不差。后来我嫁进定国公府,你也被我那婆婆给要过来了。” 崔师傅道,“高夫人疼少夫人,知道少夫人喜欢吃小的做的点心。” 陆菀点头,“说起来我这婆婆很贴心了。只我想问一问你,她把你要过来,专门给我做点心,月钱一分不少,就没有一点额外的交代?” 崔师傅眼神闪烁了一下,忙道,“小的不明白少夫人的意思。高夫人只交代小的尽心给少夫人做糕点,并没有交代别的。” 陆菀瞥了一眼崔师傅的手,道,“和面做糕点的时候,戴着这么大的戒子不方便吧?” 崔师傅忙用袖子掩了掩,把手往回缩。 陆菀道,“不知道沈冽和王允在何处。你儿子的罪,还没落实,全看崔师傅你肯不肯说实话了。” 崔师傅额头冒汗。 方才那情形崔师傅看出来,王允和沈冽两个人全是给陆菀面子的。且陆菀直呼二人的名讳,可见私下关系是很不一般的。 又心想或许事情已经败露,这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局,引他上当呢。 当下懊悔不已,又叹自己儿子不争气。 心思百转千回,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陆菀见他还不说,便作势要起来,“你不顾惜儿子性命,那我也只好……” 话没说完,那崔师傅道,“少夫人,小的说……高夫人她,她叫小的在给少夫人的点心里面加入朱砂,每次加一些。不伤及性命,久而久之叫少夫人你,不能有孕。” 陆菀听完,却异常冷静。 没有勃然大怒,没有伤心难过。 一切其实在她意料之中,她不过是缺个口实而已。 陆菀十分平静的问道,“你放过吗?” 崔师傅不再有隐瞒,道,“小的,就,就放过一回。后来见少夫人不愿吃,加上,加上少夫人与二公子迟迟没有圆房,高夫人着人叫小的先不要放了。” 陆菀冷笑,“叫你不放,却还将你留着,是打算我和高辙圆房了再放?” 崔师傅垂首,支吾道,“这个,这个小的不知。一切都听,听高夫人差遣。” 隔壁房间内,两个人将陆菀和崔师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王允站定去看沈冽,“哥,高夫人好像也是皇族,还是少夫人的姨母吧?”有些腌臜是明面上的,有些腌臜却是背地里的,叫人防不胜防,也更叫人心寒。 沈冽沉吟了片刻,道,“叫李坚看好她。” 转身便走了。 148 心里有点莫名的高兴 陆菀起身也要走,崔师傅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哭着哀求道,“少夫人,小的什么都告诉少夫人了。还请少夫人不要告诉高夫人。小的以后绝不做这样的事情,绝不害少夫人。” 这话把陆菀说笑了,她道,“崔师傅,你一边帮着我婆婆给我下毒,一边又想叫我信你,把你放在我身边。我是得有多天真烂漫,才能信了你的话?” 崔师傅一时语塞。 陆菀高傲的看着他,崔师傅不由的垂首,将自己的手松开。 被她这样一看,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悲哀又可耻。 陆菀走了几步,又驻足回头问道,“崔师傅,我想知道,宋玫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对我?我自问,无论在镇国公府还是定国公府,我都待你不薄。人心换人心,崔师傅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为了钱财?” 崔师傅被陆菀问的说不出话来,他哭起来,眼泪鼻涕混着流下来。他道,“高夫人,给小的,续了弦。” “哦,这样啊。是个恩情。” 陆菀的语气很轻慢,说完便走了。 崔师傅继续哭。因他的亡妻过世的时候,他连丧葬费都拿不出来的。那时候是镇国公府帮着出银子办理的。 崔师傅觉得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了,竟去害自己的恩人。 陆菀出了大理寺,走下台阶的时候,看到沈冽正站在马车边。看样子是在等着她过来。 陆菀没好气道,“又叫你白白看了一场笑话,下次再有,该付银子了。” “我……” 沈冽想解释,又被陆菀给堵回来了,道,“别跟我说你没偷听。两个大脑门就抵在门上呢,我又不瞎。” 沈冽,“……” 沉默了一下,沈冽问,“要怎么处置?” 陆菀傻眼了一下,然后道,“什么怎么处置?” 沈冽道,“崔家儿子的罪还没定。维持原判也可。” 陆菀笑道,“那我不是没帮上忙,反倒欠了崔师傅一个人情了?” 沈冽颇无语,道,“是他欠了你。” 陆菀道,“一码归一码。我就是拿他儿子的性命要挟他说出实情的。实情我已经知道了,他儿子能保住一条命,本身就是一场交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和王允。” 沈冽顿觉理亏,以手作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你不想感谢也无妨。” 陆菀道,“还算是知道是你们二人给我下的套。” 沈冽,“……” 陆菀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 沈冽颔首,又道,“看着要下雨,可曾带伞?” 陆菀道,“你我之间还没到这种程度,记着,下次相互见到,相互绕道走。” 沈冽,“……” 芍药给她撩开了车帘,扶着陆菀上了马车。 芍药问陆菀,“少夫人,咱们是去镇国公府还是回定国公府?” 陆菀道,“没瞧见么,变天了,先回定国公府吧,明日等天晴了再回镇国公府。” “是。” 沈冽揶揄,望着马车远去了。 王允抱着双臂,道,“人都走了,就别看了。” 沈冽转过头来看他,道,“下次少耍这些小聪明。” 王允道,“没发现这妮子更聪明吗?还知道将计就计了。” 沈冽不由自主的又扬了一下唇角。 王允撇一下嘴,很好奇的问道,“她怎么现在一口一个王允了?没多少天前碰面,还是一口一个王大人呢。” 沈冽勾唇。 她还不是一口一个沈冽的叫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心里竟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 此时正瞧见崔师傅从里面出来。 等走到沈冽和王允跟前时,失魂落魄的颔首行了礼,又准备继续往前走。 沈冽却将他叫住了。 王允道,“这等不忠之人,杀了也不可惜。” 崔师傅吓得双腿打颤。 沈冽道,“这天底下从没有两样都占着的好事。”沈冽要杀他,易如反掌,但陆菀不想。 崔师傅保证道,“小的这就离开定国公府,绝对不再害少夫人。” “若想保命,就别叫旁人知道今日是少夫人陪你来的。”王允一张俊脸,却说着冰冷的话,“高夫人会这么对少夫人,就该知道你这等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话虽然在吓他,可崔师傅却知道是对的。 他跪下来磕头,道,“我儿子的命拜托两位大人了。” 说着,走到一边,搬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朝着自己的掌心狠狠的砸了下去。 血肉模糊,王允眼睛都不眨一下。 崔师傅不小心弄伤了手,再不能给少夫人做点心了。 149 庆幸这一世将这事止了 崔师傅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陆菀正在看游记,先前高辙给她送来的,她一直都没看完。 徐妈妈在打络子,芍药在练字。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些清脆的响动,也是陆菀翻动书页的声音。 最待不住的便是星辰。 她性子热络,已经和府里许多人都熟悉了。原先许多人还对这院里有偏见,也有些狗眼看人低,觉得庶出的到底低人一等。经过刘翠那件事之后,陆菀的威信不费吹灰之力的建立起来了。又听闻陆菀亲自教芍药读书认字练琴的事情,下人们别提多羡慕了。 星辰去刘翠那里转了一圈,陪丫丫玩了一会儿。正逢王平回来,星辰便也走了。路上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姐妹,又聊了几句。 丫鬟们私下传播八卦是最快的。 星辰这么一转悠,就把崔师傅的事情听得七七八八了。 到了房间里,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才道,“崔师傅手受伤了,好像一只手都废了,以后再不能做糕点了。高夫人体恤他,给了他一笔银子,叫他离开府上了。” 徐妈妈留着一个心眼,因知道先前陆菀对崔师傅好像就有些提防。且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因下午陆菀是和崔师傅出去了一趟的。 听星辰这么一双,徐妈妈便去看陆菀。 陆菀也不说话,眼睛没离开手中的游记。 徐妈妈便问星辰,道,“知道怎么受的伤吗?” 星辰摇头,“只说是不下心砸到手了。听说严重的很,去见高夫人的路上还在滴血,许多人都瞧见了。也是可怜,儿子要蹲大狱,好多年呢。他现在又这样,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陆菀凉凉的话音飘过来,“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别时不时的摆出一副菩萨心肠来,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 星辰看过去的时候,陆菀却还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星辰又去看徐妈妈。 徐妈妈对陆菀道,“天色暗下来了,明日再看吧。” 刚说完,外头又下起了雨。 芍药忙搁下笔,与星辰一道去关门窗。 芍药忍不住道,“怎么又下雨了?方才从大理寺回来不是下过了吗?” 到底是徐妈妈细致些,当下对芍药和星辰道,“不管崔师傅是怎么回事。今日小姐去了大理寺的事情谁都不要提起。外人问起来,也只说今日小姐是回娘家了。” 陆菀听徐妈妈这么说,也只是笑了一下。 徐妈妈伺候陆菀就寝,卧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陆菀便将今日大理寺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徐妈妈。 徐妈妈惊得脸都白了,缓了一会儿才道,“这是真的?” 陆菀却十分平静,笑道,“这还能有假?星辰和芍药在,怕他们吓出个好歹来。结果妈妈听了,也被吓得不轻呢。” 徐妈妈看她一眼,道,“这是多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被吓着?小姐倒是冷静。” 陆菀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不知道是谁害我们才可怕呢。” 徐妈妈觉得有理。 她压低了声音道,“万想不到高夫人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她可是你的姨母啊。” 陆菀道,“又不是嫡亲的,更何况就算是兄弟都有反目的。” 徐妈妈心有余悸,道,“哎,原想着嫁个庶出,少些是非。谁知道是非一点也不少。高夫人定是怕小姐先生出长子来,威胁世子的地位。” 陆菀不由揶揄道,“一来大哥世子当得好好的,谁要去撼动他的位置?再者,我就算是生孩子又一定是儿子?我那姨母真是杞人忧天了。” 徐妈妈道,“后宅里出来的,谁都有些手段的。夫人这等尊贵的出身,才好些。” 陆菀却撇嘴道,“我看就是分人。娘就算不是长公主,也没这些卑鄙手段。” 徐妈妈又道,“那现在怎么办?只能信身边的几个人了,日后的饭菜都得拿银针验过才能吃的。” 陆菀道,“妈妈不必草木皆兵。宋玫既专门用一个我不会起疑之人,可见做事也是极小心的。何况我与高辙尚未圆房,她暂时也不会做什么。” 徐妈妈叹气道,“这没圆房反而成了好事了?” 陆菀噗嗤笑出来,“看妈妈还催不催我圆房。” 徐妈妈却笑不出来,正色问道,“要告诉夫人吗?” 陆菀忙道,“不行。如今崔师傅走了,也没证据。何况我娘知道了该有多担心,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这件事先这样吧。” 陆菀反而庆幸这一世将这事止了。 150 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陆菀还是好好的去上房请安,陪着宋玫,陆绯,赵姨娘几个人说几句话,然后又各自散去。 宋玫一边说话,一边悄咪咪的看一看陆菀的神情。 与往日倒是无异,瞧着还好像更恬淡了些。 待赵姨娘和陆菀走了,陆绯也起身道,“我想回婆家一趟,想请示母亲。” 宋玫摆摆手,“知道这些日子镇国公府忙,去吧。只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药还在吃着吧?明日再叫大夫过来给你号脉。” “是。” 宋玫闲闲靠在引枕上,似是很无意的问道,“上次湖广水患,定北侯拉着你大哥一道去的。以前没听你提起过你大哥与定北侯交好。” 陆绯实言道,“先前并不相熟。大约是大哥仰慕定北侯,定北侯回京之后,便想主动结识。” 宋玫淡淡点头,道,“你去吧。早些回来。” “是,母亲。” 待陆绯退下去,刘妈妈端了蜜饯过来,道,“瞧着少夫人面色如常,应当是不知道。” 宋玫拿了一颗蜜饯放入嘴里,道,“昨儿个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吗?” 刘妈妈回道,“已经问过了。崔师傅的确是找了少夫人。不过少夫人后来出门了,回的是镇国公府。崔师傅的儿子听说和几个人一起把人打死了,要判重罪的。他病急乱投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宋玫道,“大理寺卿与陆菀没什么交情吧?定北侯与陆青交情也很一般……” 听宋玫分析着,刘妈妈道,“所以说还是夫人想多了。若少夫人知道夫人交代崔师傅的事情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过来请安。这个年纪的人,没有那般心思的。更何况,又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骄纵惯了的,早把这事情闹翻了。” 宋玫点点头,“是我多想了,昨日便一直右眼跳,不是很踏实。” 刘妈妈不由道,“夫人还忧心着世子夫人诰命的事情吧?” 刘妈妈其实有些纳闷。那一日宋玫在佳偶斋偶遇了镇国公府苏姨娘,两个人在茶楼闲聊了一会儿,宋玫便打道回府,这几日不提诰命一事了。 宋玫听刘妈妈提到诰命一事,脸色沉了下来,道,“这种东西看本事吧。反正我是不求宋瑜。” 宋玫突然改主意,刘妈妈也不敢再多问。 又听宋玫吩咐道,“把我的那只翡翠镯子给苏娟送去。” 刘妈妈忙道,“那可是老爷在你生辰时送的啊。” 宋玫道,“倘若不珍贵,我还不送了。你亲自送一趟吧。叫她若有空,来找我,我一个人在府上也闲的。” “是。” 书房内一直是芸儿近身伺候着,不过也只是一日三餐,若是高辙不唤,芸儿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门口。 赵姨娘也发了话,谁也不许扰了他读书。 也不知道赵姨娘院里的话从谁嘴里传了出来。书房那边的人都知道绿锦很快又要被送到陆菀院子里了。香儿更是对她不加收敛了。 香儿毕竟在书房处久了,与高辙跟前的人都比较熟悉。伙同两个下人将脏活累活都分给了绿锦。 香儿叉着腰对绿锦,“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到二公子秋闱之后。不过你也别想了,要把你送回少夫人院里去了。” 她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就你这样的,便是回到少夫人院里,又能被谁待见?抛弃自己主子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香儿的话像刀子一样扎的绿锦生疼。她抿紧了嘴唇,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都没说。 突然听到身边香儿唤道,“公子……” 绿锦闻声朝高辙看过去,高辙一件月牙白的云锦锦袍,一派清贵。 绿锦抿紧了嘴唇,福了身子,抬眸时,一双眸子盈盈如春水般,似是千言万语难诉衷肠一般。 高辙看过来,神色清冷,只一眼,又转过头去。 他吩咐身边的芸儿道,“我去一趟镇国公府,中午不必备饭。” “是,公子。” 待高辙走远了,绿锦一双眸子还看着,望穿秋水。 香儿冷哼道,“瞧瞧,正妻就是正妻,公子啊,心里只有少夫人的。任你使什么狐媚子手段也无用。” 绿锦突然转过头来看向香儿,那眸子冰冷的像是能射出刀子。 香儿怔了一瞬。 绿锦道,“话不能说死,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没错,别到时候求人都无门。” 说完,扭头走了。 香儿怔了怔,啐道,“呸,谁会来求你?不知羞耻的东西。” 151 偏爱他微醺的样子 原本陆菀回去是帮着剪些窗花,或者帮着看看陆青院子里陈设怎么摆,尤其是柳依依的凤冠霞帔都是她帮着张罗的。 她在上头下了些巧心思,与绣娘说了。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镇国公府终于有了喜庆的氛围。 陆詹也被高辙彻底说服了。先想着儿子成亲有长孙吧,非得把陆青逼得远走高飞了,他到时候哭都没眼泪。 年纪大了,不该这么执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把这番感叹与宋瑜说了,宋瑜当下拿出一小坛子梨花酿。 陆詹气的吹胡子,连声喊忘了谁上次拉稀拉到腿软了? 说完,抱着酒走了。 宋瑜懊恼不已,偷偷喝了多好? 这是闲话。 陆菀在府上,陆绯也过来了。陆菀便借机从院子里退出来了,拉着柳依依去忙别的了。 只没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高辙高启两兄弟也来了。 陆詹也有些吃惊,道,“两位贤婿约好来的?” 高辙和高启相视看一眼,高启道,“本打算要过来,正好遇到了二弟,便一道过来了。大哥成亲,我和二弟也难得心有灵犀一回。” 陆詹捻须微笑,道,“来的正好。中午陪我喝点酒。” 高启道,“下午国子监还有事,怕是……” 高辙也道,“下午还得回去读书,估计……” 陆詹道,“不是什么烈酒,就是一小坛子梨花酿,甘甜温和,不叫你们醉的。” 宋瑜在一边嘴角抽抽。敢情你拿着我的好酒充好人呢。 中午一家人吃了饭,陆詹看着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嘴上的笑意一直没淡过。 一面问了高启如今在国子监可适应,一面还问了高辙如今温书温的如何。 高辙高启皆都回了。 高启又道,“国子监那边还缺人手,若大哥愿意,我愿意为大哥引荐。” 陆青马上脸僵了,讪讪一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陆詹哼哼一声,道,“叫他去做官,相当于给他上枷锁了。” 陆青挠头,也不好意思反驳。 因陆詹同意了他和柳依依的婚事,对他的父亲能忍则忍,若不然陆菀都不放过他。 一顿饭吃完,高启高辙又陪着陆詹说了会儿话,便要走了。 陆菀去上房看宋瑜,宋瑜已经小憩了一会儿醒来,见陆菀在,问道,“女婿回去了吗?” 陆菀道,“刚走。” 宋瑜立刻道,“那你还留在这做什么?两个人一道回去,还省了一趟车马。” 陆菀,“……” 宋瑜见她不动,催促道,“我这里不管晚饭,赶紧走。” 陆菀再一次被宋瑜不情不愿的赶出府了。 她抬头望一眼大门,叹气道,“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水还是我娘亲自泼的。” 星辰在一边掩口笑。 等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却瞧见高辙正好也要进门。 陆菀看他,眉心微蹙。 高辙上前解释道,“岳丈给的梨花酿确实好喝,我贪嘴,多买了两小坛子。你别怪我,我保证不喝多。” 陆菀见他这副模样,孩子般的幼稚。 陆菀道,“是要集市口的那家才正宗的,你可买错了?” 高辙扶额,“呀,还有这般讲究?” 又凑过来,呼气时,伴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他笑眯眯道,“就是那家的。走时已经同岳母身边的人打听过了。你常买那家的给岳母送去。” “把你贼的。”陆菀白他一眼,先举步进去了。 高辙跟进去,追着问道,“我给你也带了一坛子呢。要不要?” 陆菀头也不回的回道,“我自己会买。怕两坛子不够你喝的。”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高辙,他果真就站在回廊上看着她呢。因喝了酒,那眼中的光便不大一样。 陆菀其实以前偏爱他微醺时的模样,比往日里多了几分风流孟浪。 她笑着对高辙道,“可别喝多,若不然我找赵姨娘告状去。” 说完,转身走了。娉娉婷婷,可可爱爱。 回了院中,陆菀换了衣裳,歇息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的,觉得心烦意乱的,便又起来了。 此时香儿过来了,陆菀唤她到了身前,香儿与她说了些话。陆菀让芍药给了她一些碎银子,香儿收下,福了身子便出去了。 陆菀又唤了芍药搬了琴出来。 袅袅琴音悠悠扬扬的传出去。 只徐妈妈却忧心了。她上前道,“小姐弹了一个多时辰了,歇一歇吧。” 琴音断了一下,陆菀道,“妈妈,绿锦买了催情的香料。” 徐妈妈呆住。 152 陆菀,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高辙在饮酒这件事上十分克制。便是与几位好友出去宴饮,他也是压着自己的。因他觉得若喝多了,丑态百出,那实在是太多丢人。他稳重自持,对自己有要求。 可今日不同。 他在镇国公府喝了一些酒,也只是未婚,恰到好处。偏他又买了两坛子回来,想起在回廊上聘婷女郎的娇艳面庞,便心神荡漾。 明知不该喝,明知不该想,他又给自己找了借口,只放肆这么一回,书明日再读便是了。 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便多喝了几杯。 逐渐的有了醉意。 他歪在榻上,一只手撑在榻几上,一只手晃着酒杯。衣襟已经散乱,露出他好看的锁骨。偶尔有酒顺着嘴角躺下去,流到衣襟中,透着倜傥风流。 有人进来,带着一股清香。 他半眯着眼看过去,是绿锦。 他穿着翠绿色的裙裳,青翠艳丽,让人眼前一亮。 “公子怎么喝了这些酒?” 高辙微微一笑,道,“高兴。可不许到我娘跟前告状去。” 绿锦也笑,道,“奴婢才不会。” 她走到一边,道,“奴婢给你燃一炉香,以给公子助眠。” 说着走到一边,取了香炉,燃了香。 有袅袅的烟升起,有香味传过来。这香味特别,叫人闻了还想闻。 高辙撑着头问道,“什么这么香?” 绿锦回,“就是普通的香。” 高辙没在意,又继续喝酒。绿锦在一边伺候着他,眼波流转时不时看向他。 过了一会儿,高辙身上像是有一股小火烧起来。 他虽有些醉意,可神志还清明的很。 且他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他朝那香炉看过去,质问绿锦道,“你燃的到底是什么香?” 绿锦结结巴巴道,“就是,普通的香。” 高辙蹭的站起来,怒视着她,“你一个婢子,竟还敢骗我?” 高辙极少发火,绿锦忙跪了下来,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高辙道,“这些腌臜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知道高辙是真的生气了,绿锦忙求道,“奴婢知错了,公子莫要赶奴婢走。奴婢若回了少夫人那里,少夫人也是会将奴婢打发卖了的。” 高辙皱皱眉,道,“菀菀心善,又如何会将你变卖了?” 绿锦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公子,奴婢真的知错了。” 绿锦自然知道高辙的心软,便在地上磕头。 高辙叫她起,她也不起。一边哭,一边磕头。 高辙终究不忍,走过去,将她扶了。 绿锦轻扯他的衣角,哀哀戚戚,“公子要留下奴婢吗?” 她这话一语双关,高辙却没细想,只道,“你先起来就是。” 绿锦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却在此时高辙把手收回去了,连着她手中的那一点衣角也被抽去了。 高辙正看着门口处,绿锦扭头看过去,惊得险些瘫坐在地上。 陆菀扫过眼前的情形,视线落在那香炉上。 再看那二人,陆菀的视线只是与高辙碰了一下,便转身出去了。 高辙忙追出去,因醉酒,跌跌撞撞的,稍显狼狈。 “菀菀,你去哪里?”高辙唤她,清冷的公子在她跟前却永远温温柔柔的。 陆菀停下来,面色冰凉的看着高辙道,“你追出来做什么?可别暴殄了好东西。毕竟催情的香料不便宜。” 高辙皱眉,脚下微动,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屋里燃的是催情的香料?” 陆菀语塞一下。 高辙的眸子一点一点冷下去,道,“你早知道?” 陆菀的确是早知道。她不说,高辙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问道,“那为何不提前说出来?” 他自问自答,道,“呵,是为了捉奸在床?你就是想看到我和绿锦在一起对不对?” 人要是由着自己乱想,什么样的可能性都会想到,且还能顺理成章。 高辙激动的抓住了陆菀的双肩,质问道,“还是从一开始,你把绿锦安排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这一天?好利用这一点,让我亏欠于你,叫我与你和离?” 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高辙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啊,你做这些是为了这个。陆菀,你好深的心机啊。不惜把我推出去,不惜把绿锦推到我身边。你抛弃你的夫君,抛弃你的忠仆,陆菀,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陆菀在心中冷笑。 他是如何能趾高气昂的在数落她的罪行的? 可有时候失望到了顶点,便连一句解释都懒得说。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153 琴断,情断 陆菀说完转身就走了。 高辙被她气到了。 明明是她错了,为什么还能这样高傲。 他自与她在一起,百般温柔,百般放低自己,在她眼里算什么? 他想着这些,陆菀已经走得很远了。 那么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他转身直接走回卧房。 看到旁边的香炉,抬脚踢了过去。香炉打翻,还没灭的烟灰落到他的衣摆上。绿锦眼疾手快,扑过去直接用手将那小火点摁灭了。 她随即伏在地上,脸上因为香熏过引起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她垂首道,“公子别生气,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惹公子和少夫人都不快了。” 绿锦这样卑微的求他的时候,好像他陪着陆菀的样子啊。 他自嘲似的一笑,道,“手给我看看。” 绿锦手握了握,道,“奴婢的手没事。” “给我。” 绿锦这才慢慢的把手伸过去。高辙握在手里一看,掌心已经烫红了。 “疼吗?” 绿锦摇头,“不疼。奴婢知道公子难受,奴婢心疼公子。” 她说着,眼泪落下来。 高辙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你一向知道心疼我,伺候我极尽心。不像有些人,视别人真心如敝履。” 绿锦道,“少夫人误会公子了,待公子解释了就好了。公子要不先歇下吧,奴婢把这里清扫一下。” 高辙没说话,绿锦便起身扶着他到了床榻前。 抬手将他的腰带解了,又解了他的扣子。 高辙看着她,通红的脸,粉嫩的耳垂,看起来娇俏可爱。 他突然伸手将她的腰一揽,道,“绿锦,你喜欢我对不对?” 绿锦惊慌失措,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高辙道,“既是她想看到的,那便成全了她。” 话音落下,将绿锦压在了身下,吻上了她娇嫩的唇。 几番折腾,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 可绿锦随波浮沉,却心中欢喜。她终于是公子的人了,日后她不再只是个贱婢了。 回到院里的陆菀,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她依旧去抚琴,一首曲子一遍一遍的抚。 星辰当时就在现场,她不服气,没回来。 琴声如泣如诉,可见抚琴者心中并不快。 徐妈妈忍不住心中叹息,明明就是心中不忍,还是要去看看,看到了,为何不阻止呢?如今倒是两个人相互都伤了。 只这种事,她如何去劝呢? 一个拗,另一个也拗。 她冲进去,或者他现在追过来,事情也就没了。 终究还是不放心陆菀,徐妈妈柔声道,“姑爷也是男人,小姐不该把他放在那里的。这件事毕竟是绿锦所为。” 陆菀却不说话也不知道徐妈妈的话有没有听进去。 没多久星辰便回来了。 徐妈妈忙上前问道,“书房那边如何了?” 星辰看一眼陆菀,没说话。 徐妈妈一怔,随即小心问出口,“他们同房了?” 怎么能没同房?房门已经关上了,她还听到绿锦的叫声了。 星辰道,“妈妈,我去把绿锦拉出来去,叫她给小姐赔礼道歉。她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突然响起一个急促的音,徐妈妈和星辰看过去,竟是一根琴弦断了。 徐妈妈忙走过去道,“小姐伤着手没有?” 陆菀看一眼自己削葱根似的手指,那指腹有豆大的血珠子冒出来。 徐妈妈忙要去看,陆菀却道,“妈妈,我不疼。” 徐妈妈听她这么一说,一颗心就被揪起来了。 她宽慰道,“小姐别气。人各有志,没有几个人不为了自己着想的。为这种人置气不值当的。” 说着,轻轻的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亦如小时候,她睡不着,被她抱在怀里,这般哄着入眠。 徐妈妈心中也失望。 绿锦用催情药,高辙可以拒绝的。他再与陆菀置气,也不能拿着这种事气她。要知道,夫妻之间若是离了心便再也找补不回来了。 陆菀靠在徐妈妈怀里,依旧是一言不发。 越是这样,徐妈妈越是担心。她宁愿她骂出来,哭出来。 半晌后,陆菀对徐妈妈道,“妈妈,我饿了。” 徐妈妈心中一喜,道,“知道饿就好,我这就叫厨房给你弄些饭菜过来。屋子里有云片糕,蜜饯,还有鲜橙,先给你拿些过来。” 星辰忙道,“奴婢去取。” 徐妈妈便吩咐人去厨房,星辰进屋去拿东西。两个人本来分头行事的,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响。心都颤了一下,忙转身去看院里。 院子中间一把古琴断成了两半。 琴断,情断。 154 陆菀,要我把你藏起来吗? 徐妈妈和星辰都呆了。 上好的古木,陆菀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把它给摔断了。 徐妈妈跑过去,道,“小姐,要不咱们回娘家住些日子吧。” 徐妈妈是不想一有矛盾便劝着陆菀往娘家跑的。因本来是两口子的事情,扯到了两边家里,事情便就复杂了许多。徐妈妈一心奔着陆菀好,当劝的就劝,不当说的绝对不说。 可现在徐妈妈说了不该她说的话。因在她世界里,陆菀的开心不开心最重要。 陆菀却摇头,道,“这些事情不许和母亲说。她知道了该不高兴了。还有,妈妈,我是真的饿了。” 徐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陆菀往屋里走,看到芍药望着那把琴,眼中流露出心疼来。 她道,“那把琴用起来很不顺手,摔了便摔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喜欢弹琴的话,我改日去给你买一把回来。” 芍药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菀轻笑一声,迈着步子进了屋中,在榻上闲闲的半躺着。 徐妈妈示意芍药和星辰陪着,自己则是去吩咐厨房弄饭菜了。 芍药少不更事,不像徐妈妈那般沉稳。她在一边看着陆菀强忍住,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姐,明明姑爷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做让小姐伤心的事情?”芍药知道陆菀心里难过,自己也难过的想哭。 陆菀轻笑,道,“傻芍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会开花,却不会结果的。” 星辰也憋了半天了,忍不住道,“小姐,你真是好奇怪。明明,明明是你把绿锦推到姑爷身边的。小姐可以不这样做的。” “是么?”陆菀嗤笑一声。 在星辰看来,她的确这件事做的很奇怪。 百般把人推过去,待两人好上了,自己又难过。 她本就没期待什么,不是么? 失望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她看得清楚,这世道上的事,你但凡给她一个机会,她还是会走到她该到的终点。 星辰不明白,就算她不推,终有一日,绿锦也会走向高辙。 这一世,她亲自推过去的,失望少了许多呢。 陆菀自不能告诉星辰他们。 上一世,绿锦便是高辙四个小妾之一。而带头要将她掐死的也是她。绿锦那时候恶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一头小兽要发出狂吼。那嘶吼已经呼之欲出,你快死吧,你终于可以死了,去死吧。 陆菀吃了饭,去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躺在床上。三个人在她跟前站着,一个个都不走。 陆菀失笑,“你们这样看着我,我哪里能睡着?我又不跑,该睡觉就睡觉去。” 徐妈妈带着人退出来,又不放心,叫星辰和芍药两个人都在次间守着。 等到了半夜,徐妈妈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到底不放心,披衣起来,去了房中。 星辰和芍药在次间睡着,被徐妈妈推醒。 星辰道,“小姐好好睡着呢,妈妈放心吧。” 徐妈妈道,“还是不放心,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星辰道,“妈妈轻些,小姐睡觉不沉的。” 徐妈妈道,“我知道。你们歇着吧。” 说着,自己小心迈着步子,推开了槅门。 顺着微弱的夜明珠的亮光到了床前,撩开帐幔,徐妈妈大吃一惊,床上哪还有人? 她伸手去摸了摸床褥,已经凉了,可见是走了一段时间了。 徐妈妈走出卧房,把星辰和芍药叫起来。 两个人知道陆菀不在卧房,差点哭出来。 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徐妈妈已经断定陆菀肯定是出去了。 她镇定下来,问道,“去看看李坚在不在。” 星辰忙跑去看了,回来道,“李大哥不在。” 徐妈妈这才安心一些,道,“一定是跟着小姐出去了。他沉稳,武功底子又好,小姐不会有危险。” 沉吟了一下,又吩咐星辰和芍药,“小姐出去的事情先不要声张。芍药,你在屋中候着,以免小姐回来。星辰,你随我回一趟镇国公府,看看小姐有没有回去。” 几个人分头行事。 而京都城的大街上,半夜里除了偶尔走过的更夫,空无一人。一辆马车,伴着清脆的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已经幽幽转了几大圈子。 李坚只负责赶马,不问归处。因陆菀告诉他,随意赶着马车就行,不要停下来,去哪里都行。 可马车还是停下来了。 陆菀坐在马车内听到马车外有人说话,“陆菀,要我把你藏起来吗?” 155 沈冽,你包藏祸心 陆菀饶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能遇到沈冽。 她不过是出来图个清静,却怎么巧遇到他。 夜色中,陆菀将帘子挑开,露出纤纤素手,露出芙蓉面庞。 淡淡的月光照在沈冽的脸上,五官硬朗,浓眉、锐利的眼、高挺的鼻梁、下颌处锋利的线条,整张脸显得生硬冷峻。面无表情,眼中却显出不合时宜的温柔。 是她看错了吧?这等趁人之危,又杀人如麻之人哪来的温柔可言? 而此时沈冽一双眸子也像是被盯住了,一直看着眼前的女子,毫不避讳。 陆菀轻咳一声,眉目一挑道,“好巧啊,侯爷。” 沈冽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去看李坚,在陆菀全然没有应允的清下,跳上马车,取代了李坚的位置,然后拉着缰绳,赶了马车。 马车一动,陆菀道,“不知道堂堂定北侯还干牙人的行当。” 还知道玩笑,还行。 沈冽道,“卖到哪里,你说个地方,我送你去。” 陆菀不由笑了,道,“这种也能商量着来?” 沈冽道,“你想,就能。” 陆菀安然把帘子放下了,道,“今日已经很糟了。我就任性一回,不管自己置身何地了。”转了话锋,又道,“你若真要卖,可得谈好价钱,我这条件,价格不能低的。” 沈冽没接话,用力赶了马车。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马车便停下来了。 帘子被挑开,陆菀看向他,“这就到了?” “嗯,下来。” 陆菀就真的下去了。 眼前是一家酒楼,不过早已打烊,大门紧闭。 陆菀不明所以。 沈冽上前扣了门,有人从里面开了门。沈冽便引着陆菀进去。 等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站着,就着星光和月色竟能俯瞰整个京都城的夜景。零零散散的一些灯光,交错无章,也像是点点星光。 沈冽取来一件大氅展开铺在了地上,随即又从外面端来些酒菜。 陆菀看他,撇嘴。 沈冽道,“听闻心情不好,喝些酒会好些。” 说着已经把一个酒塞子拔了出来,一小坛子酒递到了陆菀跟前。 陆菀看一眼,也没扭捏,接过来,在地上盘腿坐下道,“大半夜把我带到这里,又诓我喝酒,沈冽你藏着什么坏心思?” 沈冽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菀揶揄,“你以为我怕你?” 沈冽挑眉。 陆菀仰头便要去喝,却被沈冽用手拦了,“吃些菜。” 陆菀推开他的手,夹了一口菜,味道竟十分好。她饶有兴致的问道,“这家酒楼叫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没来过。” 陆菀好吃,沈冽在上次蹭饭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了。果然有了好吃的,她眉目舒展了一些。 沈冽道,“这是我的,你若喜欢,随时来。” 陆菀唷一声,道,“你竟也有不少产业?” 沈冽勾唇道,“算不得什么产业。是阿允替我张罗的。” 王允总觉得沈冽把所有钱都放到军中,有朝一日会落得自己食不果腹,所以替他弄了一个酒楼,还有两个其他铺子。 沈冽随他去了,入了账,还是送到军中去了。 陆菀道,“王允这人看起来猴精猴精的。” 沈冽失笑,不由摸了鼻子。 陆菀自己喝了酒,味甘甜很温和,还伴着一股淡香。 陆菀道,“这不是梨花酿?是桃花酿?” 沈冽点头,“开春桃花开时,口感更好。” 陆菀笑笑。 后来再没什么话,陆菀一个人很快把一小坛子酒喝完了。 她伸手,还要去拿另一坛,被沈冽给止了。 陆菀又去推他的手,这一回没推开。 陆菀挑眉道,“怎么,酒不管够?” 沈冽道,“酒虽不烈,也该适可而止。” 陆菀不满的嘟嘴嗔道,“我就要喝。”但看她此时面若桃花,尤其是脸颊两边的酡红,显得她格外娇俏可爱。 又听陆菀补充道,“你在呢,我怕什么?” 她惯会蛊惑人心的。她只要存在在他跟前,他的心就轻易被勾走了,一片柔软。 “他对你不好?”沈冽突然说道。 他自己已经有了答案,“那就与他和离。” 不是等着被休,而是与他和离。 陆菀凑近定定的看着他,可因为酒喝得多了,精神涣散,忍不住晃一下身体,又赶紧凝神盯着他。 沈冽快被她逗笑了,架着她的手臂道,“扶着我,好好看。” 陆菀啐他道,“沈冽,你劝我和离,包藏祸心。” 谁知道沈冽听完,爽朗的一笑,道,“叫少夫人看出来了。” 陆菀,“……” 156 我只做这么多 陆菀推开他的手重新坐好,看着沈冽道,“酒还给不给,不给我走了。” 沈冽道,“酒想喝多少都有,只怕伤了你的身子。” 陆菀瞥他一眼,道,“一个大男人这般扭捏做什么?” 沈冽无奈,又拔了一个酒塞子,将酒递过去。 陆菀又喝了一坛子,却不再要酒了。 她踉跄着身体起来,被沈冽赶紧扶了。 陆菀看向他,道,“我该回去了。” 说话时,有股淡淡的桃花香味。 沈冽道,“好。” 陆菀笑道,“还以为你会劝我多喝点酒,以对我行不轨之事呢?” 明知是在逗他,沈冽还是有一丝尴尬。 他皱着眉,轻咳一声,道,“那件事,是我不对。” 陆菀道,“做都做了,说不对有什么用。我这人惯不喜欢扯着从前不放的。”她说着,又看一眼沈冽道,“不论如何,今日之事也要谢谢你。我是没想到你能过来的。酒菜很好,我改日来吃。” 沈冽道,“你随时来。” 陆菀抽出自己的手,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福了身子,垂首道,“那我回去了。” 沈冽看着她玉白细长的颈勃,小小的耳垂,泛红的脸颊,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陆菀,不要委屈自己。既不揪着以前不放,就该堂堂正正的往前走。” 这几句叫陆菀破了防。她本来要直起的身子,本来要抬起的头,在这一刻好像定住了。 沈冽担心她,走前一步,托住她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陆菀抬起眼眸,眼眶湿润,有泪在眼中打转。 这副样子是沈冽未曾见过的。 柔软,无助,惹人垂怜…… 陆菀却泛着泪,啐他,“我们算什么关系,你与我说这些?世上的事情都如你说的这般轻巧?” 说罢,便要走。 沈冽突然将她推到了墙边。 “沈冽,你……”陆菀脸涨得更红。 他撑着墙,温热的唇堵了过来,身体紧紧贴了上来…… 喝了酒,热情得像火。 陆菀极力要挣开他,男人钢铁手臂似的将她箍的很紧。 陆菀现在全身都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沈冽若要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不能。 沈冽在她耳边喘着粗气,压低了声音道,“我只做这么多。在你和离之前,我只做这么多。” 他对陆菀,是爱,是欲,身体像火烧,却只能强忍住。 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强调了两遍,我只做这么多。对于早就熟悉房事的陆菀来说,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菀推开沈冽,靠在墙上,显得有些仓促狼狈。她擦了嘴道,“连你也欺负我?我这般好欺负?” 沈冽当下有些慌,想了一下,这才道,“我已经尽力了。” 英明神武的定北侯,此时竟露出了憨态。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陆菀毫不客气的骂道,“你老缠着我做什么?我嫁人了,你不避讳,我还要脸呢。” “你把你的头一次给了我。” 陆菀脸很滚烫。那的确是她重生之后的头一次,这家伙竟知道。 陆菀磨牙,气的只想咬人。她就知道沈冽是个小人。 她嗤笑一声,道,“怎么,这东西很重要?” 沈冽道,“对男人,很重要。” 陆菀心中嘲笑,果真是男权之上。 却又听沈冽道,“因这是女人珍贵的东西。可对女人来说却不该看得太重。” 陆菀惊愣的看向沈冽。 沈冽道,“贞操这东西固然重要。可却不能把女人束缚住,不能逃脱。多少寡妇,被所谓的贞节牌坊压着,后半辈子不能再嫁人,所有苦楚自己一人扛着,实在是迂腐。在我大晋,律法开明,便是被休,亦或者和离之后,再另觅郎君的比比皆是。” “一条道走不通,便寻另一条罢了。给女人套上枷锁的,是男人,也是自己。若自己想通了,事情便没那么复杂了。” 陆菀道,“说的倒是轻巧。只听过男人三妻四妾的,就没见过女人夫君成群的。说到底,还是男尊女卑。” 沈冽道,“这虽然是两码事,但你说的也没毛病。这种习气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但有朝一日,男人们会醒悟,女人与他们是平等的。我兴许看不到了,但我尽量把自己做好。” 他说话时神情未曾变过,可见是心中所想。 “沈冽……”陆菀直呼他的姓名。 “嗯?” 陆菀道,“你平日里也这么多话?有个话痨将军,底下的将士脑瓜子会嗡嗡疼的。” 沈冽,“……” 157 妒乃七出之条 陆菀回定国公府的路上,以至于接下来的好几日,都沉浸在被沈冽这番话的震惊之中。 他是男人啊,又是掌权者,竟能说出男女平等这样的话来。而且句句铿锵有力,绝非高谈阔论。若真是高谈阔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敢有这样的观念。 陆菀的小脑袋瓜彻底被沈冽震惊了。 陆菀对沈冽的印象由这一番话悄悄的发生了变化,只她还不知道。 这已是后话。 回到定国公府的第二日早上,陆菀因为醉酒,早上没起。自然也免了早上的请安。 定国公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点事情,身为女主人的宋玫,自然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赵姨娘的风声收到的也不晚。 她先火急火燎的去了书房一趟,见高辙已经起来,没事人一样的捧着书卷。 绿锦在一边低眉顺眼的伺候着。 赵姨娘上前先不说二话,抓住绿锦的手腕,先给了她一巴掌。 绿锦捂着通红的脸颊,跪了下来。 赵姨娘道,“你个狐媚子,我是怎么交代的?你竟选了这种时候勾搭高辙,闹得后宅不宁。” 绿锦只垂着头嘤嘤哭泣,却不说话。 赵姨娘气的还要打,高辙将她拦了,道,“娘,是我的错,你要打,便打我。” 赵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高辙,叹气道,“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生出这些事端来?你可知道,半夜里你院里人不见了。” 高辙起来便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陆菀那处发生了什么。 听到赵姨娘这般说,立刻问道,“菀菀去哪了?是回国公府了?” 赵姨娘见他神情急切,就知道两夫妻感情还是在的。怪就怪这绿锦不合时宜的勾引。 赵姨娘瞟他一眼,道,“若真的回了国公府,你还能安心在这读书?你那岳父岳母便不会轻饶你。” 高辙语塞一下。 赵姨娘道,“只是出去转了一圈,后来又回来了,叫人去瞧过了,人没事。” 高辙松了一口气。 赵姨娘看一眼绿锦,道,“这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绿锦身体一僵,她的命运此时就掌握在他们母子谈话之中了。 高辙道,“她既跟了我,自然要给她一个名分的。” 绿锦垂头窃喜。 赵姨娘却道,“不过是个婢子而已。名分不名分的言重了。更何况这种事也是要你正妻点头的。你给她名分,是不打算和菀菀好了?菀菀再通情达理,也得时日想通,你不能太急。” 高辙沉默了一会儿,道,“一切听娘的。” 赵姨娘颇为满意,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娘的。可不能因为一个婢子,而害的你们夫妻离心离德。这样吧,我先去看看菀菀的口风。” 又看一眼高辙道,“你也准备一下,好好的去给菀菀道个歉。” 高辙却道,“妒乃七出之条。且……” “还嘴硬?你也不瞧瞧你那媳妇是个什么身份。和这个婢子是能相提并论的吗?便是我这个年纪,你爹到上房留宿,我还是不高兴的,更不要论菀菀才与你成亲多少时日?” 觉得高辙糊涂,赵姨娘又不好说太多。 因他是男人。 高辙便不说话了。 他其实早上起来,便有了悔意了。想去找陆菀,又气她昨日的行为。捧着书卷读书,实则心绪不宁,没有读进去。 赵姨娘见他不说话,便要走。 高辙突然道,“劳烦娘多宽慰菀菀。” 赵姨娘欣慰的一笑,道,“这才是你该说的话。” 赵姨娘便走了。 绿锦的手指甲已经抠进肉里。她咬紧了嘴唇,突然就追了出去。 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小声提醒了一下。 赵姨娘便放慢了步子,由着绿锦冲到前头,朝她跪了下来。 赵姨娘高高在上,不屑的看了一眼绿锦,道,“你这种时候追出来也没用。不要以为爬上主子的床就可以了。也不想想素萝是怎么死的。” 绿锦的心颤了一下,可她早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拽住赵姨娘的衣角求道,“姨娘,奴婢会好好伺候公子,绝无二心。” 赵姨娘冷哼一声,“若是别的事,尚能原谅你。可你若惹了高辙和陆菀离心离德,看我如何收拾你。” 绿锦别无他法,道,“姨娘,我可以给公子生孩子。我上头三哥哥哥,还有一个弟弟,算命的都说我能生儿子。且我昨日与公子同房之日,便是那几日。” 赵姨娘定定看她,道,“真是心机用尽。你先滚回去吧。” 158 我又不吃人 赵姨娘为着高辙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 她人都走到了院子跟前了,脚步又停了。 忍不住对身边的丫鬟道,“我也好歹是个长辈,来这里,竟然有点怵的慌。” 丫鬟贴心道,“实在是这种事姨娘也不好宽慰的。” 赵姨娘叹气,道,“是了。连你都知道,偏偏我那儿子非要惹出这是非来。” 赵姨娘说着扶了额头。 丫鬟小心问道,“姨娘,还进去吗?” 赵姨娘道,“进还是要进的,只你容我缓一缓。” 还没缓一下,便看到芍药抱着一把断琴出来了。 赵姨娘忙侧开了身子。等芍药出来的时候,赵姨娘将她拦了。 芍药见是赵姨娘,也只是匆匆福了身子,略显敷衍。 赵姨娘问道,“手里抱得什么?” 芍药回道,“少夫人的琴。” 赵姨娘又问,“怎么断了?” 芍药回,“摔得。” 赵姨娘无语了。这丫头非要问一句只答一句。 丫鬟知道赵姨娘所想,斥道,“好好给姨娘解释了,非得累着姨娘问吗?” 芍药没好气道,“姨娘又不是看不见。就是被少夫人摔断了,发生那种事情,谁能不气?姨娘若没别的问题,奴婢就先走了。少夫人叫奴婢把琴给扔了。” 赵姨娘也不耐烦的摆摆手,由着她走了。 待芍药走出去几步,赵姨娘不满道,“瞧瞧,都是被陆菀惯出来的,连身边的人都这么没规矩。可见主子是个多大脾气的。” 丫鬟道,“那,还进去吗?” 赵姨娘道,“她许是不大好,还是晚些时候再进去吧。看着娇娇弱弱的,不知道力气那么大。那把琴,可不是轻易就能摔断的。” 丫鬟道,“少夫人再生气,也不至于对姨娘做出什么来的。” 赵姨娘道,“这可说不好。我在她眼中算什么呢?她若是喜欢高辙,我还算是个婆婆。她若是和高辙不愉快了,那我……” 身份摆在这里呢。赵姨娘从宋玫那里看到的冷脸好少么? 陆菀真朝她砸个碗啊,杯啊的,她能怎么办? 赵姨娘道,“先回去。我本就在孝期呢,不便到处走动。晚些时候,你过来探探口风。” 丫鬟,“……” 不一会儿,芍药回来了,告诉了陆菀赵姨娘来了的事情。 徐妈妈去看陆菀。 陆菀正喝着一杯甜饮子,听完笑道,“竟不敢来了?我又不吃人。” 芍药道,“不来才好,少夫人清静些。” 徐妈妈看一眼芍药,芍药便噤声不敢多说了。 昨日半夜陆菀回来,明显多喝了酒,徐妈妈忙伺候着她睡下了,也没多问。今儿个早上起来,徐妈妈先去问过了李坚。可李坚却一直沉默。徐妈妈想着陆菀大概是打过招呼了。 徐妈妈便把心思都放在了陆菀身上,一直在观察着陆菀,偏生陆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了早饭,看些话本子,游记,偶尔也去院子里走走,看着芍药和星辰打络子。就在方才,还提起等用过了晚饭,去找刘翠。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可徐妈妈还是担心不已,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菀的神情。 直到赵姨娘来了却又没进来,徐妈妈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如何打算的?赵姨娘过来一定是来探探少夫人口风的。” 既然同房了。那绿锦的事情便实实在在的摆在跟前了。赵姨娘若一心护着陆菀,能把这件事解决掉,也不至于来而复返了。 徐妈妈心中不禁担忧,赵姨娘这是要看陆菀的态度了。 徐妈妈想到的,陆菀自然也想到了。 她道,“没什么打算。就看看他们怎么说吧。总归这件事,他们比我着急的。” 徐妈妈道,“也是。以不变应万变。总不能直接越过小姐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话虽这样说,可这件事最后到底怎么走,她也不知道。 陆菀也不烦这件事,从榻上起来,道,“不等到下午了。我带着丫丫和翠嫂子出去逛逛去。有家杂货铺子,里面不少小玩意呢,给丫丫买上些。” 说完,吩咐星辰收拾一下,出门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赵姨娘那处。 赵姨娘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听说陆菀好端端的拉着刘翠出去闲逛了,坐直了身子费解道,“这陆菀想着什么呢?” 丫鬟道,“少夫人毕竟是名门闺秀,遇到事情也是识大体的。姨娘不如再试试?” 赵姨娘若有所思,随即摆摆手,“等到明天吧。今天我是不去了,脑仁疼。” 159 夫君纳她为妾吧 下午等陆菀和刘翠回来,她走了一身汗。星辰忙吩咐人去给陆菀备温水去了。 到了屋中,却发现桌子上竟有些补品,还有一些上好的缎子。 陆菀去看徐妈妈,徐妈妈道,“小姐出去玩的时候,刘妈妈来过了。待高夫人来看小姐的。又交代小姐这几日的请安便免了,好生歇息。” 陆菀撇嘴,道,“收下吧。秋装已经在裁了,再看看这些料子能不能做点别的,给芍药星辰多加两套。” 星辰和芍药忙谢恩。 陆菀先去洗澡了,徐妈妈问星辰,“小姐一路上可好?” 星辰道,“心情极好,给丫丫买了好些东西,抱着丫丫不肯撒手。” 徐妈妈越发担心起来了。 星辰道,“知道妈妈担心什么,只小姐也没我们想的那般柔弱。” 这话倒是提醒了徐妈妈。她想起来陆菀看的律法册子。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与高辙和离去的吗? 所以昨晚,并没有阻止绿锦和高辙。 可若是和离,为何又要成亲呢? 徐妈妈眉头紧锁,实在是搞不懂这其中的缘由。 隔日,徐妈妈由着陆菀多睡了一会儿。反正是将这件事拖着了,上房那边又不用顾。 到底是赵姨娘那边急了,派人过来请了。 徐妈妈将人打发了,卧房内陆菀有了动静。 徐妈妈进去,撩开了帐幔,一边扶着陆菀起来,一边道,“赵姨娘那边来人了。说是头疼的毛病犯了,想见见你。” 陆菀道,“苦情戏码都来了。” 徐妈妈忍俊不禁,道,“你这婆婆看起来有点怕你。” 陆菀道,“心里没鬼怕什么?罢了,去瞧瞧吧。我也想听听他们要对我说什么呢。” 徐妈妈点头。 陆菀道,“挑些亮一点的衣裳。” 还有好胜心便是好事,徐妈妈忙叫星辰去拿衣裳了。 陆菀果然精心打扮了一番,以前不大愿意戴的张扬的簪子和耳坠子都拿出来戴了。 偏偏她天生丽质,那些艳丽的东西到了她身上不显艳俗,反倒显得格外别致。 星辰打趣道,“小姐穿成这样出去转一圈,几日后,京中的女郎们都要争相效仿了。” 陆菀笑笑。 她才十六呢。就该这么明艳的过着,不能被一个男人绊住了,好像日子都昏暗下来了。 芍药道,“这可是少夫人的战袍,少夫人一定旗开得胜。” 这话把几个人都逗笑了。 陆菀道,“瞧瞧,读了书说话就不一样了。” 几个人笑呵呵的出了门。 等到了赵姨娘那处,高辙也在。 他一转头看向陆菀,顷刻间就被撅住了目光。 她自嫁过来,好像刻意打扮的素雅了一些。今日再看她这身打扮,高辙顷刻间就回到了与陆菀相识相爱的那段日子。 心中更加愧疚不已,一双眼睛盯着她一直没移开。 赵姨娘看自己儿子的神情,心中不由叹儿子在儿女情长上心思花了过多。 赵姨娘轻咳一声,然后笑着看向陆菀,道,“昨日听说你起得迟,便没去扰你了。今日我又犯了头疼,便想着拉你过来陪陪我。” 陆菀已经落座,浅浅一笑,道,“娘怎么又犯了头疼,可好些了?” 听她柔声问,赵姨娘回道,“你们二人都是孝顺孩子,你们来了,我的病就好了。” 陆菀没接话,先去喝茶了。 赵姨娘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两个人都在。 赵姨娘道,“绿锦的事情实在是防不胜防。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替自己的儿子说话。这件事是高辙做错了,惹你伤心了。” 陆菀却回道,“不过是男人都会做的事情,也没有娘说的那么严重。” 这话说的赵姨娘不知道怎么去接了。 只好拿眼去看高辙,高辙微微垂眸。 赵姨娘又道,“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站在你这边,绝对不要她一个婢子碍了你的眼。绿锦,我是断不会叫高辙收了的。找个牙人卖了也好,或者赶出府去。” 她看一眼高辙道,“正好高辙也在,也跟着我表个态。不过绿锦说到底是你陪嫁带来的,该怎么处置,还得你来决定。” “娘说卖了,也可。”陆菀慢悠悠的说道。 赵姨娘把问题抛给她,以为她不会顺手接吗? 果真还是高辙按捺不住道,“若你看不惯她,将她发配到别处去。牙人卖了多半是到了海上,沦为海盗玩物。” 赵姨娘暗道高辙沉不住气。 陆菀笑眯眯的道,“既然夫君不舍,不如让夫君将她纳为小妾吧,万一有孕了呢?” 160 姜还是老的皮比较厚 闻言,高辙望过去。 赵姨娘亦是一怔,看陆菀浅浅笑着,端庄温雅,不知话中真假。 陆菀继续道,“这才是娘心中所想吧?” 被自己的媳妇一语说中内里心思,赵姨娘心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陆菀暗想,果然,姜还是老的皮比较厚。 赵姨娘笑了笑,道,“我哪有这个意思?一切还是听菀菀你的想法。她是你陪嫁过来的,毕竟是有情分在的。” 陆菀淡淡道,“呵。若以我的性子,怕是前一晚,你们就见不到她这个人了。到底是顾了些情分的。” 赵姨娘嘴角抽抽。她本来以退为进,没想到陆菀将进就进。 赵姨娘不由想起绿锦的话,看着屁股确实挺大的,万一有孕,又生了个儿子呢? 世子院里那位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来。高辙的头一个孩子实在是太重要了。偏偏陆菀一直与她闹别扭,赵姨娘都快要心灰意冷了。 可绿锦给了她一点希望啊。哪怕是一点希望,她也要抓住的。当初她不就是因为生了高辙,才稳住了自己在定国公府的地位么? 为了儿子和自己,赵姨娘只有豁出去了。 她喝了一口茶,这才好声好气道,“依我看,先给她提个通房。毕竟伺候过高辙了,又曾是你的人。纳妾一事,过于抬举她了。菀菀,你说呢?” 赵姨娘就差眨巴眼去哄陆菀了。 陆菀慢条斯理的抚了裙摆,看向高辙,“夫君,只是一个通房,是不是委屈了绿锦?” 高辙看一眼陆菀,她明明话里不是这个意思。赵姨娘也在哄她,他也在哄她。可她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哪怕她说出心中所想,哪怕她说出不喜欢绿锦,便是说出一个妒字,也好证明她在意自己。 可她偏偏不说。还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 还是说,他的所有猜想都是对的,她根本就是为了和离。 高辙转头看向赵姨娘,道,“不,我要纳她为妾。” 高辙余光清楚的看到陆菀嘴角扬起了一个轻蔑的笑意。 高辙看向赵姨娘,道,“娘,儿决定了,要纳她为妾。” 赵姨娘一个头两个大。高辙这是要唱哪一出? 高辙又道,“绿锦伺候我十分贴心。儿已经许久不遇到如此体己之人。菀菀说得对,若只是提个通房,实在是委屈了绿锦。毕竟是菀菀陪嫁来的,身份本就不一般。更何况,依着绿锦的品性,可以担得起妾室的身份。” 赵姨娘忍不住扶额,私下用眼睛去瞟陆菀的眼神。 就怕两个人当场翻了脸,以后再也好不了了。 谁知道陆菀欢喜的应了,道,“大好事呢。我带的人成了我夫君的妾室,这多好的事。夫君既然喜欢,便纳了吧。只我年纪尚轻,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经验,纳妾的事宜就有劳娘操劳了。” 赵姨娘不敢信。 可陆菀笑的无懈可击,不信太难。莫不是她的儿媳妇当成如此端庄大方? 还是心里不安。 陆菀起身,福了福身子,道,“事情都谈妥了,娘和夫君心中大石也落下了吧。下次也不必费着心思找我了。你们二人若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们不嫌麻烦,我还懒得看这一出戏。” 赵姨娘嘴角直抽。 高辙气的起身,喊道,“陆菀,你什么意思?” 高辙很少呼陆菀全名。亲密之人,若呼全名,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菀看他一眼,道,“就是表面意思。我先在这恭喜夫君纳妾了。以后也希望你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说完,又对赵姨娘微微颔首,退出去了。 高辙握紧了拳头,想冲出去拉住她问个究竟。可到底是没出去。凭什么每次都是要他去问怎么了? 等陆菀走了,赵姨娘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在是定下了。还算平和。既然菀菀都点头了,那就纳吧。也是给她这个主子一点面子。这件事你不必操心了,我来办。” 赵姨娘叮嘱了许多,高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恍恍惚惚的出去了,等走到书房时,看到绿锦迎过来,他才有些恍然。 “公子,姨娘和少夫人怎么说?” 高辙道,“纳你为妾。” 绿锦欢喜的马上落下泪来。 高辙望了她一眼,举步进了卧房,将槅门关上了。 “公子……”看着他,绿锦也茫然了一下,可又很快被欢喜盖过去了。 她要当高辙的妾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不过她还有件事要做呢。 161 我看起来不太聪明? 陆菀从赵姨娘屋里出来,一路十分平静的到了院里。 徐妈妈担心,私下问了跟着一道过去的芍药。芍药把事情说了,徐妈妈看着陆菀说不出话来。 大户人家纳妾是常事。 镇国公府,定国公府,谁都有姨娘。 可到底还是快了些。 陆菀才刚嫁过来呀,就有人来分享她的夫君,这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受得了的。等过个几年,这后宅的日子乏了,有孩子了,兴许就好些了。宋瑜,宋玫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徐妈妈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劝陆菀。 陆菀起身,道,“给我换套利落些的衣裳。” 星辰和芍药忙去取了衣裳换下。 换了衣裳,干净利落,又明艳。 陆菀一笑,道,“走,出去逛逛去。” 拉着芍药和星辰便出门了。 临走时,又对徐妈妈道,“上房送来的那些补品,劳烦妈妈叫厨房煮一些,等我们回来,大家一块吃。” 徐妈妈点头,目送陆菀出去了。 陆菀带着星辰和芍药上了街,随意逛着铺子。途径一家书斋,陆菀提了裙裾进去了。 书斋老板迎了过来,问道,“夫人是有什么要买的?我去给夫人找。” 陆菀左右打量一番,道,“老板给人写东西么?” 老板一愣。 陆菀笑道,“我想要一封和离书,不会写呢,想找老板代劳。” 老板更愣。 身后的星辰和芍药更是惊得相互看了一眼。 待从书斋出来,便察觉对面的茶楼有人在看她。 陆菀对身边的星辰和芍药道,“渴了,喝茶去。” 便进了对面的茶楼。 径自到了沈冽的跟前。男人宽肩劲腰,一身玄衣,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么巧啊,侯爷。”她看着他一笑,笑起来眼睛弯弯。 沈冽看着她,微微颔首,心中已经大安。 她还可以笑的如春光绚烂,是如她所说的,并没有揪着过往不放。 可那一晚,她为什么掉眼泪的样子叫他心碎呢? 但她还能这般笑,便很好。 沈冽欣慰道,“走时,去酒楼一趟。给你备了几个菜。” 陆菀笑纳,“我可不客气了。” 沈冽道,“最好。” 陆菀坐下来喝茶,沈冽却已经施礼告辞了。 星辰不解道,“这侯爷怎么就说几句话就走了?” 陆菀浅笑不语。 大庭广众之下,又能说多少呢? 待回府时,叫李坚去了一趟酒楼,很快提了一个食盒出来。 待到了定国公府,回到房中,陆菀直接坐到了榻上,鞋子一脱,两只绣花鞋甩到了不同的方向。 徐妈妈过来捡了,摆好,道,“去哪里了?” 陆菀道,“到处逛了逛,累死了。本想着去听戏的,怕睡着了。” 徐妈妈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没那么多顾虑。睡着了,找人给你抬回来。” 陆菀不由笑了,嗔道,“就属妈妈惯我。不过我今日的确是做了件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却不说下文了。 李坚正提着食盒进来,徐妈妈忙给陆菀把裙摆给理好了。 陆菀道,“给李坚倒杯茶喝。” 芍药给他倒了茶,李坚就站在门口喝。 他几乎不说话,有时候觉得他闷得像个哑巴。 徐妈妈问,“是买了点心回来吗?” 陆菀道,“旁人送的,妈妈打开看看。” 徐妈妈便将食盒打开了,道,“都是些菜。不过并不是小姐平日里爱吃的。” 陆菀梗着脖子看了看,嘴角不由勾起一个笑。 那一晚酒楼上的菜,都是陆菀平日里不怎么吃得。可她尝过了却觉得味道尚佳。那人,竟记住了,她动筷子多的那几样菜。 陆菀道,“天下美食诸多,我许多都未尝过,着实可惜。” 徐妈妈便道,“小姐既喜欢,老奴叫人去热一下。” 陆菀点头,正好看到李坚把空杯子递还给芍药。 “你过来。你们都出去。” 前一句对李坚,后一句对屋里的徐妈妈星辰和芍药。 众人退出去,李坚进来。 陆菀道,“你我的短契便维持到我离开定国公府之时。这期间,你保证我的安危。作为你将我卖给沈冽的条件,可否?” 男人抬眼,惊愣。 李坚一向脸上没什么表情,此时难得露出个表情叫陆菀忍俊不禁,“怎么?我看起来,不太聪明?几次三番的,还看不出来是你将我的行踪出卖给沈冽的?” 李坚忙叉手垂头,道,“不是侯爷。” “嗯?” 李坚道,“属下是受王大人委托,甘愿到少夫人身边保护少夫人安危的。” 王允? 竟是这个家伙! 162 他对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前因后果,陆菀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 李坚为人,陆菀虽然接触不多,可就是让人能信任。所以他说的话,陆菀信了。 她其实早该想到,李坚所谓的救命恩人就是沈冽的。 只不过王允这个家伙,竟知道在自己身边放人,心思真是深沉。 陆菀摸了摸下巴,先叫李坚出去了。 待徐妈妈等人进来,陆菀道,“好些日子没找宋宁了,这两日正好清闲,给她递个帖子,叫她出来玩一玩。” 上次过后,有些日子陆菀没和宋宁没来往了。这期间,宋宁小郡主来找过一回,被陆菀给拒了,面都没见着。 徐妈妈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宋宁是得罪陆菀了。 徐妈妈将陆菀的话记下了,道,“找小郡主玩一玩也是好的。” 说着,芍药已经将热好的菜端上来了。 星辰过来伺候陆菀净手,徐妈妈给她拿了碗筷,布菜的时候,陆菀已经坐过来了。 徐妈妈便问道,“这是哪家厨子的手艺?小姐若喜欢,以后叫人去买。” 陆菀道,“这是定北侯开的酒楼。” 徐妈妈的手顿了顿。 这段日子,定北侯沈冽似乎出现在陆菀跟前的次数有些频繁。 陆菀如花美眷,莫不是沈冽对她有什么? 徐妈妈不动声色的又夹了菜,道,“人言可畏,定北侯又是皇帝跟前宠臣,小姐与他好事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陆菀却道,“妈妈这是多想了,我与他之间还能有什么?” 徐妈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菀回道,“日防夜防,又能防的了什么?还把自己给累着了。还有,他对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徐妈妈不明。 那晚那件事是沈冽不对,陆菀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他,可抛却这些,沈冽至少比高辙做的坦荡。这份坦荡,反而叫陆菀对他逐渐不设防了。 有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是如此奇怪。 她与高辙朝夕相处,心生爱慕许久,却比不过一个认识数月,见过数面之人。 陆菀叫徐妈妈芍药还有星辰一道用了午饭。 等吃完,陆菀打算到院子里走一走。人还没出去,却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她朝外看过去,正是绿锦站在院子外头,大约是想进来,却被星辰给拦住了。 绿锦看着星辰道,“我要见少夫人。” 星辰顾念昔日姐妹之情,许多话说不出口。她抿紧了嘴唇看了看绿锦道,“你回去,不要再来这里了。” 绿锦道,“我要见少夫人,星辰,你没这个资格拦我。” 星辰气的脸都红了。 “有什么事便说吧。” 声音传过来,绿锦看过去,陆菀站在回廊之下,目光淡淡的看着她。疏离的仿佛是个陌生人。 绿锦道,“妾身日后与少夫人一同伺候公子,与少夫人日后应当和睦相处,保后宅安宁,好让公子安心。” 陆菀道,“是不是还想与我姐妹相称?绿锦,那一声姐姐,你叫得出口么?” 绿锦嘴唇微颤。 陆菀道,“若只是来说这些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无论你日后是什么身份,你与我不可能以姐妹相称。” 陆菀眉目淡淡的,没有一点戾气。可她平静的话语,却含着锋利的刀子。 绿锦不服气,道,“明明是你把奴婢推到公子身边的?奴婢拒绝过,求过小姐的。如今小姐却又怨奴婢,这不公平。” “公平?”陆菀嗤笑一声。 回廊下,她的笑意极为冰凉。 一旁的徐妈妈伺候她十多年了,从没有见过陆菀这样笑。这笑,也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 陆菀质问道,“我只是叫你去伺候,你却给我伺候到床上去了?你敢说这也是我吩咐你去办的?书房打杂的丫头也不止一个,照你这么说,一个个都该爬上高辙的床?自己心术不正,却怨恨旁人。” 绿锦道,“奴婢倾慕公子,公子喜欢奴婢,有什么错?少夫人不过是嫉妒,不过是想占着公子一人。公子从来都不是少夫人一人的。” 陆菀慢慢的从回廊上走下来,看着绿锦道,“我是想过一个人占着他。不过现在已经不想了,你若喜欢,拿去便是。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坚。” 陆菀微微弯腰,在绿锦耳边轻声道,“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你去书房伺候吗?因我知道,你一定会爬上高辙的床。” 陆菀说完,一双眸子幽幽的看着她。 陌生的叫人心生寒意。 绿锦惊觉后背凉透了。 163 你永远低我一等 陆菀直起身子,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雨。 已经入秋,绵密的细雨落在身上,难免叫人有些寒意。 芍药撑过来一把伞,对陆菀道,“少夫人,当心着凉,进屋吧。” 陆菀便转身准备进屋,走到回廊上,又转身对绿锦道,“去吧,这院子容不下你了。要怎么对你,高辙说了算。自此之后,你的生死与我无关。星辰,快些上来,傻不傻,竟站在雨里?” 星辰看一眼绿锦,小跑着到了回廊下。 陆菀道,“换身衣裳去,都湿了。” 星辰没动,只道,“奴婢没事。”说着,一双眼睛去看绿锦。 秋雨落在了绿锦的脸上,花了她的胭脂。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过来的,为的就是在陆菀跟前能抬起头来。可终究,她在陆菀这里什么都算不上。 她是有事来的,该把事情先办了。 绿锦道,“小姐,奴婢的身契还在你这里。” 果然。 陆菀一笑,道,“那就在我这里吧。” “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奴婢,一辈子都是我的奴婢。便是做了妾,也要记得,你是我的奴婢。在这府里,你低看谁都可以,唯独到了我这里,永永远远的低我一等。” 那高傲冷漠的眼神,像是把绿锦看到了尘埃里。 陆菀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伴着秋雨,起了风,徐妈妈要过来关门。看一眼绿锦,心中微叹。又问星辰道,“快些进来吧。有些人与我们院里早已不是一条心了。” 星辰道,“妈妈进去,我与她再说最后几句话。” 徐妈妈便关上门。 星辰不顾雨,走下去,看着绿锦道,“绿锦,你是不是疯了?小姐平时待我们如何,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伤她的心呢?你没有良心。” 绿锦嗤笑一声,看着星辰道,“星辰,你甘愿当个奴婢一辈子,我不愿。我就是喜欢公子,这有什么错?小姐若不是喜欢公子,又怎么会这么针对我?说到底,如果我错了,那她也错了。” 星辰吼道,“小姐是姑爷明媒正娶娶进门的。你这算什么?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公子,公子就是喜欢你的吗?” 绿锦愤愤道,“公子就是喜欢我的。公子要纳我为妾,你不知道吗?告诉你,在这之前,我早就伺候过公子了。他若不喜欢我,又如何会同我同房?” 星辰已经完全不认识绿锦了。 她跺脚道,“你好自为之吧。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 说完,气的推开门进了屋。 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着头打络子,一句话不说。 手上的线缠成了一团,气得她直接拿剪刀给剪开了。 有人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别耍脾气了,刚温好的燕窝,吃一点?” 星辰垂着头,不说话。 陆菀又好声好气的哄她,“线都被你剪断了,还得费银子买呢。我给你涨点月钱?” 星辰还是不说话。 陆菀把燕窝交给身边的芍药,又对星辰道,“你主子可是轻易不哄人的,你差不多得了。” “小姐……”星辰终于抬头看她,带着哭腔,两边眼泪刷刷往下掉。 “怎么还哭了?你可是最没心没肺的。”半开玩笑说着,陆菀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一手将她的肩膀揽了,喟叹道,“你与她都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虽然是为奴为婢,可你却从不以此为耻。她却不同,她不甘于当一辈子当奴婢。所以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她选择了这条路,就看她有没有运气走到最后了。” 星辰越哭越厉害,道,“绿锦怎么不明白,小姐一直拿我们当姐妹看呢。奴婢虽然伺候着小姐,可从没觉得自己低了别人一等。反而觉得跟着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星辰,你是个好姑娘。但咱们也没法强求别人。” 星辰还是哭。 这边星辰哭,书房内绿锦也是哭。 一边哭,一边将陆菀说她的话在高辙身边说了一通。 以前高辙看绿锦哭得时候,有些我见犹怜之美。可如今看她,像是梦醒了入了现实,只有俗套。 被绿锦哭得心烦意乱,高辙便道,“身契本就是她的,她若不给,也没办法。等她心情好了,你再去求也不迟。” 绿锦懵了一下,随即道,“奴婢若是身契还在少夫人那里,如何与公子成亲啊?少夫人这还是容不下奴婢的。” 高辙道,“等秋闱之后再说成亲之事。” 说罢,抄起一本书,拂袖而去。 164 还用我说?她又不傻! 陆菀差人递出去了帖子,宋宁小郡主便迫不及待的来找陆菀了。 两个人约在了一家茶楼碰面。 宋宁虽骄纵,却被陆菀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她一直怵自己这个表姐。 就拿王允的事情来说,宋宁自觉理亏,主动去找了陆菀,陆菀没见她,她便不敢去找。不仅不敢再去找,还在王府中窝了一段时间,精神恹恹的没心思出来。 好不容易收到了了陆菀递来的帖子,忙不迭的与陆菀碰面了。 “好姐姐,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宋宁见到陆菀,便黏到她身边,轻轻拽着她的衣角,语气娇软的说道。 陆菀把衣角抽出来,故意给她摆了冷脸,道,“竟还知道自己错了?把我就这么卖了,你这是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宋宁眼眸低垂,绞了自己的帕子,没说话。 陆菀故意拿着腔调道,“若不愿说,那便到此结束。你我姐妹之间,也就这点微薄的情分了。” 宋宁忙去拉她,道,“好姐姐,我与你说还不行吗?” 陆菀斜眼瞥她。 宋宁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爱慕王允。” 陆菀惊住了。 她这骄纵的表妹,看起来还不谙世事呢,竟也已经少女怀春了。 只这爱慕的对象…… 宋宁继续道,“可他不搭理我,我又不好总往大理寺跑。他这人怪过分的,竟把这事和我父王说了,父王还将我关了几日。后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了。但他有天突然找我了,叫我把你约出来。我……” 陆菀顺着她的话道,“你就重色轻友,被他美色迷惑,把我直接卖了?” 宋宁自知理亏,被陆菀数落几句也就算了。 见宋宁乖巧的听她说着,陆菀本就没有真的生她的气,这件事便就算了。 陆菀问道,“你这看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那么多公子哥瞧不上,就看上了那么个人呢?” 宋宁道,“王允很好的。人长的俊俏,脑子也聪明,我就喜欢看他。” “就这么喜欢他?” “非他不嫁。” 看宋宁坚定又天真的样子,陆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一颗真心全在一人身上,谁知道后面被伤的那么深。 “想不想见他?” 宋宁点头如捣蒜,又道,“可他忙着呢,我见不到他。” “我帮你。” 说完,与宋宁喝了些茶,便下楼去了。 上了马车,便与李坚说要去沈冽的那家酒楼。又添了一句,“只说我,不要提小郡主。” 李坚点头。 等到了酒楼,宋宁竟也陌生。 这地段不算好,生意也略显冷清。但若是在二楼,视线却是极好的。 陆菀想,沈冽果真是没指着这酒楼给他挣钱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地方我怎么没来过?”宋宁好奇的问。 陆菀道,“这里的饭菜做的不错,你若吃了喜欢,下次再来。” 宋宁欢喜应了。 陆菀点了菜。 宋宁见她点得多,道,“就我们二人,是不是多了些?” 陆菀浅笑,“不妨事。” 等菜上齐了,陆菀招呼宋宁吃饭。 两个人刚动筷子,便有人推开门,“好巧啊,少夫人……” 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王允脚步转了方向,马上就想跑,可有人却不想叫他走。 “王大人,菜都点好了,吃完饭再走啊。” 王允挤出一个笑,看向陆菀。 沈冽倒是大大方方的走进去落了座。 宋宁见到王允,远比陆菀想象的要热情。她一直挨着王允坐着,一会儿给他价这个菜,一会儿给他倒茶,又对他嘘寒问暖。 王允十分尴尬的回着,表情都是僵的,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陆菀嘴角揶揄。 沈冽抄着手坐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对面的陆菀眼睛长且妩媚,眸子清亮,瞳眸深处有光。她笑吟吟的,分明就是故意摆了王允一道。 也不知道话题突然到了哪里,就听宋宁道,“王允,我叫我爹到你府上提亲啊。” 王允一口茶水呛住,连着咳了好几声。 宋宁忙关心道,“你是太高兴了吗?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王允忙摆手,好不容止了咳嗽,才道,“小郡主莫要冲动。我这段时日太忙,这事以后再议。” 宋宁还要开口,陆菀却止住了她,道,“矜持些,否则不拿你当回事的。” 宋宁乖乖听话。 王允这才明白过来。 待送走两个小祖宗,王允立刻问看了半天戏的沈冽,“李坚的事情她知道了?” “你告诉她的?” 沈冽道,“还用我说?她又不傻。” 王允扶额。 165 伤了的心如何挽回? 高辙和绿锦那点事短短两三日,便在定国公府传开了。 连高远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晚上在上房留宿的时候,便提到了这事。 “听说老二要纳妾?” 宋玫换了中衣,如缎的头发披在身后。她保养的极好,皮肤尚且白皙,还有些紧致。但肯定不比那些年轻的女郎了。 宋玫半跪在高远身后,替他捶着肩,道,“这事这几日闹得还挺大的。好在老二媳妇识大体,没吵起来。” 高远道,“的确是快了些。不过,也只是纳个妾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宋玫嗔道,“你们男人倒是想得通。都不会顾着我们女人的感受。” 高远笑笑,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你们都端庄得体,事事都顾全着大面的。相信儿媳妇也是这样的人。” 宋玫没说话。 若不是万不得已,谁想顾什么大面? 高远又问道,“既要纳妾,可把日子定下了?” 宋玫摇头,“还不知道。毕竟是赵姨娘院里的事情。估计是等着老二秋闱结束后再说了吧。” 高远想了一下,道,“要办就早点办了。不过是个婢子而已,也不用兴师动众。而且那婢子是老二媳妇陪嫁来的是不是?那心中肯定还是膈应的。就依我说的,速速办了吧。” 宋玫道,“这事可是老爷定下的?” “是我定下的。若是高辙高中,这以后的事情还很多,也没心思顾这个婢子了。” “老爷说的是。” 第二日,陆菀等人去上房请安的时候,宋玫专门把高辙也喊了过来。 她道,“老爷说了,既然要纳妾,便早早纳了。以后的日子有以后的事情。我已经找人看了日子,明日就是个好日子。赵姨娘,你就张罗一下吧。” 赵姨娘心中懵的很,看一眼高辙和陆菀,然后为难道,“明日,是不是急了些?这还有很多事情要操办呢。” 宋玫道,“不过是纳妾而已,若还要兴师动众的要笑掉人家大牙了?你那边院里人手不够,我叫刘妈妈带两个人去帮你。” 赵姨娘便有些怵了。 因当初她入门,便是刘妈妈带着人在旁边张罗的,自然没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好在都过去了。她已经熬成了婆,不必再有那种日子了。 赵姨娘便笑着道,“我顶多只是帮忙搭把手,还得看孩子们怎么想的。” 宋玫看高辙和陆菀,道,“你们觉得如何?尤其是菀菀,你这个正妻,凡事还得你点头的。” 这话一语双关,赵姨娘暗地里撇了撇嘴。 陆菀浅笑道,“这事尚且有母亲在呢,何况父亲也已经开口了,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只一条,我那院里人多,我住宽敞也习惯了。这妾室是不能往我院里塞的。” 宋玫点头,“这是自然。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府中还有哪处院子空着的?我得让刘妈妈好好去看看。” 腾出个院子来重新张罗,这得费多少事?而且赵姨娘觉得在高辙纳妾这件事上她已经得罪陆菀了,怎么也得讨好一下。于是道,“姐姐也不必忙活了。这绿锦一直在书房伺候着,若腾了地方,反倒书房处少了人了。倒不如先叫她还是在书房伺候着,等秋闱之后,再张罗院子的事情也不迟。” 宋玫愁眉看高辙,“这不会委屈了那个婢子吧?” 高辙颔首道,“一切听母亲的安排就是。” 事情便这么定了,等人都散去,高辙的视线追着陆菀。身后有人拽了他的胳膊到了一边道,“二弟你怎么回事?我这几日在国子监值班,怎么一回来就发生这种事情?” 高辙看着高启,苦涩的一笑,道,“不瞒大哥,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高启道,“若不喜欢,便拒了。你这般伤了弟妹的心,如何挽回?” 高辙反问道,“大哥瞧着菀菀像是在为我伤心吗?” 高启一时语塞,随即摇头道,“你的事情我也不好指手画脚。只你想清楚,什么更重要。有些事情做了,便没有回头路了。” 高辙颔首道,“多谢大哥提醒。” 高启叹口气,转身走了。陆绯正在一侧安静的等着他。高启走过去,携了她的手一道往前走,只听高启温言道,“阿绯,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只你一个妻子就足矣。” 看大哥大嫂恩爱两不疑,高辙生出羡慕来。想及以前,他何曾殷羡过别人。因他本就拥有着这世上最好的女郎。 166 我们好聚好散 高辙还没走远,就被赵姨娘给叫住了。 赵姨娘语重心长道,“也是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要办。也好,夜长梦多。你也不必替绿锦赶到不值。她如今已经是多大的造化了。” 高辙却还在想着高启方才说的话,并没有听进去。 赵姨娘见儿子有些不在状态,不由叹口气,道,“菀菀虽生气,到底是女人,你好好哄哄就是了。只我话说在前头,再不要出别的事了。你如今考试才是第一要务。这些后宅的事情能不管则不管。” 高辙已经回过神来,只淡淡回道,“听娘的就是。一切有劳娘操劳了。” 赵姨娘笑一声,道,“我操劳什么?反正夫人派了人帮忙。简单的从侧门迎进来就行了。你也劝着她安分些,以后再与院子那位闹了不愉快,可没人站在她那边。” 高辙道,“绿锦还算乖巧。”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叫她离着菀菀远一些就是了。” 赵姨娘点头,又道,“你这媳妇也不是好惹的,闷声不吭的。可我那天去找她,知道她把一把琴摔断了。我虽不懂琴,却也知道把一把琴摔断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吓得我都没进院子。” “娘,你说什么?”高辙突然神色严肃的问道。 赵姨娘道,“就一把琴,被摔成了两断。” 高辙又问道,“便是我与绿锦……第二日?” 赵姨娘点头,看高辙不对劲,便道,“我就说嘛。是不是一把好琴?她那里不会有差东西的,真是可惜了。前些日子,还见她教院子里丫头抚琴呢。” “她……”高辙的话没有说完,却直接匆匆走了。 赵姨娘在身后唤了一声,不见他回身,也不叫了。 高辙步履匆匆的朝陆菀的院子里去。 那把琴,他见过的。出自名家。陆菀的师父也是名家。是以陆菀的琴艺十分了得。 高辙头一次被她吸引,便是在一群文人好友搞得一次以诗会友的活动中碰到了她。那时候她远远的在凉亭中抚琴,只闻琴音,便觉得是位绝色佳人。 只文人们,竟有些胆怯了,争相推搡,要上前一睹芳容,一问芳名。他那时候轻狂了些。却被推了出去,无惧无畏的走到了她跟前。 从此,脑中,心中,便刻上了她的名字,画上了她的样子。 娶妻若能娶心爱之人,夫复何求。 怎的他已经获得了这份殊荣,却又和绿锦…… 高辙想起过往种种懊恼不已。 若陆菀对他毫不在意,又怎么会如此难过的将那把琴给摔断了呢。 她是气的,也是骄傲的。所以用了那种方法。 他竟此时才懂。可想,他是何等的伤了她的心。 越想越懊恼,脚下生风,转眼间已经到了陆菀的院中。 芍药和星辰正在院子里看拿过来的新装,屋子里还摆了好些,大家分一分。女郎这种时候是最高兴的了。 见到高辙进来,芍药和星辰都愣了一下。 还是星辰先反应过来,上前道,“姑爷怎么来了?姑爷应该忙着呢。” 被星辰数落,高辙也不说什么。 因都是陆菀带过来的人,高辙看他们也顺眼。 高辙问道,“菀菀在里面吗?” 星辰道,“不然还能去哪里?奴婢若是小姐,便回娘家去了。” 高辙有些赧然,也不与星辰再多说,径自进了屋中。 屋中陆菀和徐妈妈正商量着衣服的款式,讨论着,若是日后做个骑装也是流行的。 见到高辙进来,徐妈妈福了福身子。 陆菀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高辙想好了,陆菀再冷嘲热讽,恶语相向,他都要受着。 他上前一步道,“你把琴摔了?” 陆菀道,“用着不顺手,便摔了。一了百了。” 高辙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与绿锦成亲的事情再缓一缓。 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却听陆菀道,“你今日既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了。有样东西现在就得给你。” 说着示意徐妈妈去取。 高辙第一反应便是绿锦的身契。 他知道,陆菀就是嘴硬心软。说着不还给绿锦,可还是会给。高辙已经想好了推辞掉。 很快徐妈妈将一张纸递给了高辙。 高辙打开一看,眼眸便收紧了。他握着纸的手微微颤抖,随即看向陆菀,冷言道,“你果真是为了这个?” 陆菀道,“我自认为这是最体面的结局了。高辙,我们好聚好散,两不相欠。” 167 我做的不过是保护自己 指关节咔咔作响。 高辙岁是读书人,但也练习骑射,虽比不上那些行伍出身之人,但也已经够用。 高辙看向陆菀,她一派云淡风轻。 高辙手抓住那张和离书,问道,“你当真打定了主意要与我和离?” 陆菀道,“腾出正妻之位,你爱娶谁娶谁。高辙,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又是这样的冷嘲热讽。 高辙眼睛腥红,质问道,“我且问你,你是一开始就打算与我和离,还是因为绿锦一事?” 心里还期待着什么,高辙心脏突突跳的厉害。 若是因为绿锦,他愿意去改。 陆菀轻笑一声,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高辙,没有绿锦,你我就能白头偕老?” 所以,一开始就是奔着和离去的。 他没有想错,绿锦就是陆菀的一步棋。 他和绿锦都是可怜人,不过是陆菀达到目的的一步棋而已。 高辙怒意像火一样烧了起来,他看着陆菀,将那封和离书撕的粉碎,“陆菀,你休想与我和离。若我不愿,你就永远是我高辙的妻子。” 陆菀无奈的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这和离书多写几份也无妨的。何必两个人相互拖着。” 高辙将手中的纸扔在一边,突然就走向陆菀。 陆菀怔了一下,掩饰了自己的慌张,问道,“高辙,你想做什么?” 高辙扯住她,将她抱了起来,道,“我要你当我的妻子,生下我的孩子。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哪里也不能去。” 陆菀冷冷斥道,“高辙,你放开我。” 高辙并不理会她,直接抱着她进了卧房,一路上因为陆菀的挣扎,惊动了外面的人。 徐妈妈他们跑过来,高辙却将那槅门给关上了。 徐妈妈去拍门,却听高辙在里面大声道,“我与陆菀乃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与她同房亦是名正言顺,你们若敢阻拦,便将你们一通赶出府去。” 徐妈妈还是拍门,道,“姑爷莫要冲动,万事皆有商量的余地。” 里头的高辙已经没有回应,只听到陆菀道,“高辙,你这是要当小人么?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高辙冷笑,“圣贤书也不叫人灭人欲。你我成亲数月,我与你同房到哪里都说得过去。便是这样,你才不会想和离之事了。” “啪”的一声,外面的人也被惊了一下。 里面半晌都没有动静。 星辰小声问,“妈妈,我们该怎么办?小姐被欺负了。” 徐妈妈道,“姑爷不至于动手打小姐。” 这种时刻徐妈妈也有些为难了。到底是撞门进去,还是放任里面那样。因她也不知道陆菀已经将和离书都准备好了。 想了一下,徐妈妈还是道,“同房归同房,但也得小姐自愿。撞门,若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三个人视线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打算撞门。 “我来。”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沉声的男声。 三人看过去,是李坚。 三人自觉地让开些,徐妈妈叮嘱道,“被伤着小姐了。” “放心。” 李坚说完,稍微停一下,便抬脚将那槅门踹开了。 屋内的人也是被惊了一下。 不过里面并不像徐妈妈他们想到的那样狼狈。 陆菀坐在床上,高辙坐在床沿上。 徐妈妈视线不离陆菀,却对身后的李坚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李坚便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徐妈妈叫星辰和芍药也出去了,只她径自走了进去。 她看一眼陆菀,完好无损,心下已经安心,又对高辙道,“姑爷这般对小姐,可曾视她为自己的妻子?既为公子之妻,应当爱之护之。姑爷做的事情却伤透了小姐的心。若小姐执意要与姑爷和离,姑爷也该有君子之风。” 高辙抬眼看向徐妈妈,道,“连妈妈也觉得她该与我和离?妈妈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她想与我和离?绿锦已经与我说了,她就是陆菀故意推到我身边的。” 徐妈妈去看陆菀,然后又对高辙道,“小姐的事情奴婢不凭对或错。奴婢只知道,姑爷该信的是自己的妻子,而非一个婢子。既然姑爷做了选择,其他的也不必多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徐妈妈又道,“姑爷先走吧。若这院子谁都可以来去自如,那小姐还是趁早搬出去的好。” 语气十分坚定。 高辙笑了。 哈哈笑了两声之后,站起来道,“菀菀你身边的人各个都是好样的,我这个公子在你们眼里又算什么呢?我走,我走就是了。只和离,除非我死了,菀菀,否则你想都别想。” 高辙说完,举步走出了卧房。 徐妈妈忙过去,问道,“小姐真的没被伤着吧?” 虽看着完好无损,到底还是不放心。 陆菀却突然笑了一声,眼神像是看着某处,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徐妈妈被吓着了,忙握了她的手道,“小姐……” 陆菀这才看向徐妈妈,道,“我没事呢。只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利用高辙的愧疚和心软,叫他与我和离会很顺利呢。没想到……” 徐妈妈道,“姑爷还是在意你的。” 陆菀道,“我又不稀罕。”她叹口气,“这个时候,还不如彻底当个负心汉呢。” 徐妈妈在床沿上坐下,握着她的手,认真问道,“小姐,奴婢困惑许久了。你为何要与姑爷和离?奴婢知道,这心思在绿锦之前,就存着了。” 陆菀一笑,到,“妈妈,我说我做过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梦到我和高辙的结局了,妈妈信吗?” 徐妈妈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道,“小姐说的话奴婢都信。梦里你与姑爷如何了?” 陆菀长长吸了一口气,道,“哎,梦里滋味很不好受呢。这绿锦,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纳了好几个妾呢。最后几个小妾一起把我这个正妻当做敌人对付我,把我给……” “怎么了?”徐妈妈语气紧张。 陆菀看了她,罢了,还是不吓她了。陆菀道,“也没怎么,就是和他们一起斗着,很累。我娘也就一个苏姨娘,宋玫,也就一个赵姨娘。我一个人对付四五个呢,累死了。” 徐妈妈柔声宽慰道,“那毕竟是梦。” 陆菀道,“可绿锦的事情已经成真了呢。我做的,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 168 欺负老实人 “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可靠得住的。我原想着和离,最大限度的保全我与他的颜面,可他不愿呢。妈妈,要怎么办呢?” 徐妈妈从陆菀的话里已经听出来,她与高辙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想想之前的种种,陆菀给过高辙好几次机会,也给过绿锦机会。徐妈妈这个时候去看过往,许多事情便通了。 徐妈妈便坚定了要站在陆菀这边的信念。 徐妈妈道,“既要和离,那便奔着这个目标去筹谋。小姐也不要着急,如今姑爷知道你的心思,也不见得是坏事。” 陆菀点头,“总算是有商有量了,妈妈,我一个都快憋坏了。” 徐妈妈瞥一眼陆菀,道,“小姐这是信不过奴婢呢。这么大的事情,竟此时才说。” 陆菀吐了吐舌头,俏皮的一笑,道,“也是怕妈妈你担心嘛!” 徐妈妈道,“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更担心?无论何时,奴婢都是站在小姐这边的。”看了一眼陆菀,心疼问道,“只是若真的和离了,小姐会不舍吗?” 陆菀道,“长痛不如短痛。妈妈,一想到预见到的日子,我才不要过呢。我还年轻呢,和离了,日子照样能过的很好,总好过被束在这里。这后宅的争斗真是叫人烦的很。” 徐妈妈点点头。 高辙和绿锦的伤害,赵姨娘的两面三刀,还有宋玫的阴险,这后宅的确不让人安生。 陆菀不过是想过简单的日子罢了,偏偏旁人都不叫她如愿。 和离了也好。 徐妈妈又道,“这事先瞒着夫人吧。” 陆菀噗嗤一笑,道,“妈妈总算是和我想到了一起。我怕我娘知道,恨不得把屋顶掀了。等事情妥了,再与她解释不迟。虽说是要和离,也不想两家闹得沸沸扬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呢。” 徐妈妈道,“小姐考虑的是。两边的老爷同朝为官,两边夫人又是堂姐妹,这边还有二小姐,的确是要慎重些的。” 与陆菀说通了,徐妈妈也轻松了许多,再也不用为陆菀与高辙之间的磕磕绊绊再操心。以后高辙那边怎么过都是高辙的事情,她再不用去管了。 陆菀起身,理好了裙摆,道,“走,咱们接着看看衣服的样式去。” 徐妈妈应了,叫了芍药和星辰一道进来了。 从卧房出去的时候,看一眼被踢倒的槅门,道,“早知道里头没事,就不要李坚踢这一脚了。还得找人修。” 陆菀笑道,“谁踢的谁修。” 徐妈妈瞥她一眼,“还不是担心你?先前觉得李坚在也没什么用。今日这事让奴婢觉着,一旦真的有事,李坚是能保护小姐的。” 陆菀得意的挑眉,“不看看谁挑的人。” 徐妈妈自然以为是在夸陆詹,实则陆菀心中所想却是王允和沈冽。 这边几个女郎在讨论衣裳,那边李坚正拿着榔头敲敲打打。 几个人偶尔望过去,都感叹,“小姐这是在欺负老实人。” 陆菀撇嘴,谁叫李坚是王允安排的人。 待李坚忙完,又叫星辰去问了李坚媳妇的尺寸,要给她添置两身秋装。 第二日,绿锦从侧门进了定国公府。没有迎亲队伍,没有送亲的家人,更没有任何嫁妆。亦没有设宴庆贺。人从侧门进来,直接被送进了书房处的卧房。 因高辙要读书,书房也并没有布置一下。 纳妾本就不是多隆重的事情,要怎么办,一看娘家的身份,二看婆家这边的态度。 绿锦这样进门,可见一斑了。 但绿锦已经心满意足。 她坐在卧房的榻上,头上还戴了红盖头。 以后她就是高辙的妾,以后为他生儿育女,以后伴着他过完这一生。此时的绿锦,对以后还充满着美好的期待。 等了许久,屋中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却迟迟不见高辙进来的踪影。 绿锦坐在床边,隐隐有些紧张。 今日没有酒席,他应当不会喝酒的。 可为何还迟迟不来? 等的久了,绿锦自己把盖头揭下了。 她连如何成亲都不在意,又如何会在意一个盖头?她出了卧房,却见高辙一人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外头。 绿锦从椅子上拿起一件外袍,走到高辙身后给他披上,道,“夫君,晚上凉,不如早些歇息吧。” 高辙头也不转,声音凉的如这夜,“秋闱在即,我还要读书,你先睡。” 绿锦双臂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很快后背湿热。 高辙终于心软,转过身来扶着她的双肩。 她今晚是最美好的时刻,她也精心打扮了,这般动人。 绿锦通红着眼睛看着他,道,“妾身自知不可能取代少夫人在夫君心中的地位,但妾身所求不多,只希望夫君能偶尔看妾身一眼就好。” 多看一眼,哪怕也好,多像是他摇尾乞怜对着陆菀啊。 绿锦又道,“少夫人若容不下妾身,日后见着少夫人妾身就躲得远远的,绝不惹她不高兴。” 他这个人,有的视如草芥,避之不及,有人却视如珍宝。 高辙不免心里喟叹,又去看自己的小娇妻。 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道,“绿锦,你很好,真的。我日后定会好好待你。” 绿锦的眼泪又簌簌落下,借着融融的灯光,叫人垂怜。 高辙移开眼,道,“现在已经晚了,你去歇下吧。” 绿锦擦了擦眼泪,固执道,“夫君要读书,奴婢便陪着夫君,给夫君添茶,研磨。” 高辙的指腹擦过她脸颊的泪痕,道,“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明日起来再读不迟。” 绿锦欣喜万分,看着高辙柔情似水。 两个人一道进了卧房。 绿锦伺候他更衣,自己也换了寝衣到床上。 “夫君……”烛火印在她脸上,绿锦柔柔的唤他,然后解开了自己衣带的扣子。 她跟着陆菀也在深闺之中养的很好,且她天生皮肤就白皙,此时看的肌肤胜雪,盈盈生辉。 那一次,他太过粗鲁,甚至都没顾得统领她的衣服都脱干净,更顾不上去细细看她。 今日洞房花烛夜,高辙得以看她。 凝视雪峰,许久没有移开。 绿锦俯下身去吻他,呢喃道,“夫君,妾身以后便是夫君一个人的了。” 高辙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含住了她的红唇。 169 这一步闲棋,或许有用 次日一早,绿锦起来。 高辙不想扰了她,携了书本去后面的凉亭上去了。 绿锦起身,香儿和芸儿走了进来。 芸儿伺候她洗漱更衣,香儿却站在一边不动。 绿锦从铜镜中看了看香儿,轻蔑的一笑,到,“香儿,去给我拿些早饭来。还有,我和夫君的衣裳也赶紧拿去洗了。都是上好的料子,可得洗的仔细些。” 香儿不满的看了一眼绿锦,道,“我们只是伺候公子的,夫人可没发话说要伺候你。” 绿锦轻笑一声道,“是吗?那你们两个过来做什么?” 香儿语塞一下。 绿锦自然知道香儿自始至终都瞧不上她。之所以和芸儿在屋里,自然是因为高辙走之前打了招呼的。 在这府里,谁对她如何不重要,她只要紧紧抓住高辙的心就够了。 她已经摸透了高辙。只要她哭,她示弱,只要她尽一切可能的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就会得到这个男人的垂青。 绿锦起身,走到了香儿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随即反手就是给她一巴掌。 香儿摸着自己的脸颊怒视着她。 绿锦道,“今儿个起,我就是你的主子。你既不懂规矩,我便教一教你。若觉得不服,尽管去找公子去说。你看看公子是帮你,还是帮我。” 香儿瞪着绿锦咬牙切齿。 芸儿上前道,“香儿姐姐嘴笨,薛娘子莫怪。” 绿锦本名姓薛。 绿锦看一眼芸儿,道,“你懂事些,日后你便跟在我身侧伺候着。至于她,就是天生打杂的命。” 香儿气的眼珠子能掉出来。 芸儿道了声是,忙抱了衣裳与推着香儿出去了。 等到了门口,绿锦亲耳听到香儿道,“就你还拿她当半个主子。她昨晚怎么进来的?像是见不得人似的。连个院子也没有。早晚会被赶出府去的。芸儿,你再伺候,也是白伺候。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少说两句吧,咱们当奴婢的哪有资格说这些?”芸儿劝道。 香儿冷哼。 绿锦听了自然心里也不快。昨儿个的事情的确叫她没有任何颜面可言。可那又如何,只要她成功的成了高辙的小妾,其他的都可以办到。 用了些早饭,绿锦便带着芸儿去上房。 芸儿问道,“既是要去敬茶,应当与公子一道去吧?” 绿锦却满不在乎,道,“公子如今首要的便是读书,很快要秋闱了呢,关系着他的前程。都是一家人,有些虚礼能免则免了,别耽误了公子的时辰。你也机灵些,没事别去扰他。” 芸儿倒是好收拾,温顺乖巧的点头,道,“还是薛娘子考虑的周全。” 眼见着绿锦直接奔着上院去了。临进去时,芸儿轻轻拽了一下绿锦的衣角,小声提醒道,“早上夫人就让妈妈来传过话了,说不必去敬茶了。本来您就是赵姨娘院子里的,夫人不管也是常理。这个时候了,许是赵姨娘和少夫人都在等着了。” 绿锦道,“我刻意赶早了些呢。夫人宽待我,我却不能不懂规矩。” 说着便进了院子,又对芸儿道,“你就在外等着,一会儿有需要我叫你。” “是。” 绿锦与刘妈妈说了一声,刘妈妈便进屋通传了一声,不一会儿,刘妈妈便出来请了。 绿锦进去福了身子,道,“母亲可好?” 宋玫正懒懒的倚在榻上,看她一眼,道,“人靠衣裳马靠鞍,你突然这么一打扮,我倒是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绿锦浅笑道,“那都是托了母亲的福。” 宋玫让刘妈妈端过来甜饮子,没接话。 绿锦唤了芸儿进来,托盘上放了不少东西。 宋玫喝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你这是何意?” 绿锦道,“这是孝敬母亲的。妾身刚进门,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还得请母亲担待着。” 宋玫看了一眼,也不说接,也不说不接。 这些东西都是高辙给她的。她没有嫁妆,还是高辙想着她,给她备了些礼。绿锦便想着孝敬给宋玫了。 女主人态度不明朗,绿锦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帕子,垂着头不敢发一言。 片刻后,刘妈妈得了宋玫的会意,上前托着绿锦的胳膊扶着她起来了,道,“你本就是少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听说出嫁的时候,她没给你备嫁妆。这些东西便自己收着吧,平日里用得着。” “这是妾身孝敬……” 刘妈妈收回手,很干脆的打断了绿锦的话,道,“夫人怎么也不该收你一个晚辈的东西。” 绿锦微囧,她知道宋玫是瞧不上她这些东西。 宋玫道,“也没指着从你这里拿些什么,传出去叫人笑话。” 绿锦道,“母亲德高望重,多少人想着巴结,只苦于没有这个机会。” 宋玫道,“难为你这份孝心了。这个时候怎么来我这里了?该去你那婆婆那里敬茶的。” 绿锦自然的回道,“母亲是当家主母,尊卑有序,妾身自然要先来母亲这里的。” 宋玫从没正眼瞧过绿锦,因为她这一句话,才认真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行了,我这里你也来过了,去那边吧。毕竟日后和那边才是一个院里生活的。东西呢,你自己收下,身边人也是要打点的。” “是,母亲,那绿锦先告退了。”绿锦转身时,嘴角勾了勾。她明显察觉到宋玫对她的语气和善了一些。毕竟谁不想被重视呢,被显得高人一等呢? “这绿锦到底只是个婢子出身,一股小家子做派。”绿锦一走,刘妈妈忍不住说道。 “虽然这样,但也有些小聪明。若不然,便是我提点,她也不至于做到今天这一步。” 刘妈妈点头,“是有些手段的。夫人当时提醒他追着二公子去吊唁,这么快,她就成了二公子的小妾了。她心中一定对夫人感激不尽,以后若有事……” “再看吧。也不见得有事要找她。”宋玫懒懒的说道。 只她有时候喜欢未雨绸缪,这一步闲棋,说不定有用呢。 绿锦出了上院,芸儿担心道,“这些东西夫人没要呢?该如何处置?” 绿锦看她一眼,觉得这般愚钝,天生便是伺候人的。 她道,“没要就是省下了。你将这些东西送回卧房去,赵姨娘那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是。” 170 看我怎么收拾她 绿锦独自去了赵姨娘院中。 还没进去,却突然有人走到了她身侧。 绿锦被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竟是高辙。 她眼中露出欣喜,却压低了声音唤道,“夫君,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芸儿不懂事,非要……” 声音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高辙道,“没人说什么。你来敬茶,竟不叫我?” 绿锦道,“怕扰了你读书。” 高辙看她一眼,道,“上院那边不叫你去了,昨日也十分简单,着实委屈了你。若今日敬茶还不陪着你,我也实在是太差劲了。” 绿锦露出个温然的笑意,道,“夫君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高辙笑一下,拖着她的手进去了。 进了房中,两口子手拖着手,是很显眼的。 赵姨娘忙轻咳一声,视线撇过坐在一侧的陆菀。 陆菀端坐着,神情倒没什么变化。 高辙的余光也看到了陆菀,她这般气定神闲,高辙便将那手牵的更紧,像是在宣示着什么。 赵姨娘道,“时辰不早了,敬了茶,便都是一个院子里的人了。以后大家一条心,为定国公府开枝散叶。” 赵姨娘一个眼神,身边的丫鬟已经端了两杯茶过来。 一杯自然敬赵姨娘。 一杯敬陆菀这个正妻。 一般来说,妾室去敬正妻,正妻接了,才算稳稳当当的做了妾室。 绿锦对高辙小声道,“我去敬茶,夫君先坐。” 高辙拂了一下衣袖,在陆菀对面坐下了。 绿锦端了茶,走到了赵姨娘跟前,屈膝道,“娘,请用茶。” 虽只是个婢子,毕竟是在高门大户里长成的,倒是规规矩矩的,叫人挑不出毛病。 赵姨娘看了一眼绿锦,不由得目光落在她的臀上。 屁股的确大,但愿能如愿。 视线收回来,去接绿锦递过来的茶杯。 哐当一声,赵姨娘被惊了一下。 抬眼一看,竟是陆菀。 陆菀将桌子上的茶盖拿起来重新搁好,又看一眼赵姨娘和绿锦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赵姨娘,“……” 赵姨娘再看一眼眼前的茶杯,竟有些发怵,不知道该不该接。 高辙道,“娘,绿锦在给你敬茶呢。” 赵姨娘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 喝了一口,给了银子,温和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绿锦回道,“谢谢娘。” 绿锦又去端另一杯茶,转身走到了陆菀跟前,恭恭敬敬道,“姐姐喝茶。” 陆菀身体没动,只开口道,“这一声姐姐我受不起,听着,刺耳。还是小姐听着习惯些。你若是叫不出口,大可不必出现在我跟前。眼不见为净,我喜欢清静。” 绿锦抿了抿唇,道,“知道姐姐怨我。但礼不可废。姐姐若不喜欢,喝了这杯茶,我一定离姐姐远远的。” 陆菀笑眯眯道,“有些人,不做人事,也听不懂人话。罢了,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只我绝对不会接的。” 绿锦端着茶,却一直屈膝,不动。 陆菀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高辙看着绿锦这般受屈辱,忍不住起身道,“陆菀,她在给你敬茶,你再不喜欢也该接了。这是该有的礼数。” 陆菀轻笑一声,“心疼了?我可没有叫她这般。这是要挟我必须接下?我若,就不接呢?” 赵姨娘忍不住扶额,她就知道,事情不能这么顺利。 高辙道,“你接不接,她如今都是我的妾。你不是期待着这样么?” “高辙,我只问你还记得你娶我之时的誓言么?” 他自然记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嘴巴微张,高辙却有些愧疚。 陆菀却笑着道,“我就是这么一问,我自己也忘了,本来男人的话,听过就算了,当不得真。这一点,娘一定有心得。” 赵姨娘嘴角抽抽。 陆菀起身,理了一下鬓边的发,道,“行了,反正我接不接,事情已经成定局。所以也不必走这么一遭,白白浪费了我许多时间。以后这等事情,大可不必经过我了。” 说着,对赵姨娘福了福身子道,“娘,我先告退。” 说完,便退出去了。 高辙扶着绿锦起来,视线却一直追着陆菀到了院子门口,直到看不见。 绿锦道,“是我对不住姐姐,姐姐这般待我也是应当的。” 高辙道,“与你无关。先前不觉得她刻薄,如今才看出来。” 赵姨娘看着眼前的二人,实在是觉得熟悉。 她当年为了得到高远的心,可谓是用尽了手段。尤其是男人,最受不住女人柔情似水,泪水涟涟了。 她摆摆手道,“罢了,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高辙你也赶紧回去读书吧,不要再为这些琐事浪费时间了。” 高辙与绿锦便告退了。 二人刚退出去,赵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便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赵姨娘轻笑一声,到,“她倒是会做人,先去上房那里了。” 喝了一口茶,到,“还想两头都占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且先看看吧,若她怀不上孩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高辙与绿锦正打算回书房,半路却被人给拦下了。 绿锦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三个人,都是宋瑜身边伺候的。尤其后面两个人,身形魁梧,虽是女流,比之男人力气也不小多少。 高辙认识其中一人,那便是乔妈妈。 “绿锦,夫人正在等你。”乔妈妈威严的说道。 乔妈妈一向有威信。 绿锦有些怵她,刚入府时,乔妈妈就当过一段日子的教养妈妈,教她府中规矩。绿锦是挨过藤条的。 高辙察觉到绿锦的害怕,道,“岳母来了,我去见她。” 乔妈妈道,“夫人只见绿锦,旁的人不见。” 高辙也愣了一下,因他也打心眼里是敬自己的岳父岳母的。 乔妈妈又道,“姑爷若还想叫夫人认你这个姑爷,现在就不要把绿锦护在身后。夫人不过是想和绿锦说几句而已。若论起来,绿锦的身契还在小姐手里头,她就还是小姐的奴婢。” 高辙语塞一下,随即对绿锦道,“岳母她身份尊贵,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你且放心的过去。记着,无论岳母说什么,那都是长辈的教导。” 绿锦心知躲不过这一劫,便点头道,“夫君放心,绿锦心中有分寸的。” 乔妈妈避开些,对绿锦道,“请吧。” 171 一只白眼狼 绿锦一路上跟在乔妈妈身后,一直忐忑不安。她是知道宋瑜的厉害之处,看着十分好说话,却也是十分不好惹的角色。且她身份尊贵,根本就不怕惹出什么事来。 但她转念一想,她如今是高辙的妾了。宋瑜怎么也得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对她也过分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若是真受了什么委屈,那陆菀在高辙心中的地位就更要下跌了。横竖怎么算,她都不是吃亏的。 这般一番权衡,心中倒也安了。 到了陆菀的院中,还是有些紧张。 乔妈妈在门外禀告了一声,得了宋瑜的应允,便叫绿锦进去了。 绿锦进去之后福了福身子,道,“见过陆夫人。” 宋瑜唇角微勾,打量一番绿锦,道,“我知道这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者是高辙他色迷心窍,看上你了。这一来,才知道,你手段非常,竟这么快就把自己主子的墙角给撬了。绿锦,真是没想到你如此聪慧过人啊。” 这些含沙射影,带刺的话,绿锦默默受了,随即道,“我与夫君也是情投意合,没有夫人说道这般不堪。” 她抬眸,看一眼坐在一侧的陆菀,道,“当日的事情少夫人知晓。夫君若是真不喜欢我,是完全可以走的。可……” 这活脱脱的就是在炫耀了。 她以为这话听了至少会让陆菀很难受,可她不知道,陆菀早从里面想通了。 宋瑜冷呵一声道,“从没见过有人皮糙肉厚的,还把自己说的冰清玉洁。绿锦,你做的可不是什么人事。也就是菀菀性子好,这事若在镇国公府,我连夜就找个牙人将你卖了。” 绿锦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但她随即抓住了宋瑜话中的重点,这是在定国公府,不是在镇国公府。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绿锦道,“来时,夫君交代了,无论夫人说什么,都是长辈都晚辈的教导,我都虚心受着。只是我有几句话也想问夫人。” 宋瑜饶有兴致的一笑,道,“你倒是还有话问我?你说。” 绿锦便问道,“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在主子们跟前何尝是个人?我们便想着可以当上半个主子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这不是自然常理么?” 宋瑜却不着绿锦的道,说道,“旁处我不知道。但在镇国公府,哪个下人都被我们当人看。你们都是按劳所得,秉承的不过是契约精神。你但凡拉出来一个说我们冤枉了他,委屈了她,我便由你怎么说。” “这人不人的,全看自己。若你不做人事,便怪不得别人不拿你当人看。自己心术不正,早晚会自食恶果。” 绿锦的脸直接绿了。论口才,她输了宋瑜好几节。 倒是一边的陆菀觉得乏了,道,“娘,人已经进了门,多说这些也无益。我先前叫她不要来我这院里的,她自己也说了,离着我远远的。我呀,就想图个清静。” 宋瑜听了,道,“也罢。这苍蝇不叮无缝蛋。下去吧。” 绿锦被乔妈妈请出去了。 宋瑜一个眼神,乔妈妈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了母女二人。 宋瑜这事情竟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的。因这事大家都瞒着,直到高辙纳了妾,事情传了出去,宋瑜才听说了。早上便赶过来了。 原以为陆菀要么就是苦的梨花带雨,要么就是在闹,却不想,进了院子,陆菀正吃着早上星辰去买回来的红豆糕。 又甜又糯,还招呼宋瑜也吃。 宋瑜心才安了些,但她也想看看如今绿锦是怎么样的。因她实在是不相信,陆菀身边竟出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乔妈妈去请了,看了。 宋瑜看向陆菀道,“菀菀,要不回家住几日?” 陆菀道,“娘,我好着呢。我若是真的回家,都以为我为这事生气。” 宋瑜还是心疼,心尖的肉呢,如今受了这般委屈,便是陆菀嘴硬不说,宋瑜还是道,“我是你娘呢,便是难受,委屈,想哭,都与娘说。你说说心中的打算,无论是怎么样,娘都帮着你。大不了让你爹和定国公府撕破脸。” 这便是陆菀最担心的。 上一世镇国公府的事情到底如何,她不清楚。这一世,万不能因为她而完全与定国公府撕破脸,以免给镇国公府惹来什么祸事。 陆菀挽着宋瑜的手臂,靠在她肩头,撒娇道,“娘,我真的没事呢。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没有的事。娘你当年能容得下苏姨娘,我也能。” 宋瑜叹口气,觑一眼陆菀道,“你以为我想?若非你爹求情,我也容不下苏娟。好在这些年,她还算安分。可你呢,才刚嫁过来,丈夫就纳了妾,你这性子……” 想着又道,“我得好好骂高辙一顿,竟做出这等糊涂事。” 陆菀笑道,“娘,没有绿锦,就不会有旁人了?若是只偷腥的猫,我日防夜防又有什么用?我是想明白了,这日子且就这么过着吧。他们别来惹我,我也图个清静。” 宋瑜不解的看着陆菀,这实在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陆菀虽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可也是那种受不得气的人。若真被人算计,欺负,她是一定会报复的。 可如今怎么说出这般大气的话了? 一面担心她说的是假话,一面又担心她说的是真话又替她心疼,宋瑜心中十分纠结。 女儿也是贴身小棉袄,陆菀看宋瑜神情,便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于是又道,“娘,我长大了,嫁人了,有些事情也能自己处理的。我也盼着自己有那个能力,能保护爹和娘。我总不能一直是长不大的丫头。” 宋瑜被她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原想着嫁给高辙太平些,没曾想,倒是他这里先出了幺蛾子。瞧瞧阿绯那里,嫡出的世子,这些年却一直好端端的。这人跟人果然是不同的,也怪我当时看走了眼。” 看一眼陆菀,又道,“你的确是长大了,说话做事也有了自己的主张。但你时刻记着,你有爹娘,无论何时,都有人护着你的。” 陆菀被宋瑜说的鼻头微酸。明明这一世,她想着要保护好自己的爹娘的。 她微微垂眸,将自己情绪调整好,随即抬眼,明媚一笑。 172 一个拿刀的,准备绣花? 定国公府的庶子纳个小妾,本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因高辙是庶出,又尚且没有功名在身,反倒是他的正妻陆菀的名声在外,这件事很快就街知巷闻。 这里头,属王允最欢喜。 因今日他休沐,便没有去大理寺,而是直接奔着侯府去了。 路上遇到了张妈,王允快速的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轻车熟路的去了沈冽的院中。 走到院子里,见沈冽正拧眉,一手摸着下巴,薄唇紧闭。 王允走过去,看了看沈冽,道,“哥,看什么呢?” 沈冽跟前,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把断琴。 沈冽道,“你认识修琴的大家吗?” 王允道,“倒也认识几个。这琴哪来的?” 王允在一年坐下,将那断琴端详了一番,然后道,“这是把好琴啊。从哪来的?” 王允实则出身名门,只家道中落,他对这些东西都有些了解。 沈冽道,“捡来的,想把它修好。” 王允不由操着手笑道,“你个拿刀的,准备绣花了?” 沈冽瞥了他一眼。 王允见他像是认真待这件事,也正经道,“你把琴给我,我替你去问问。不过依我看,要修好不大可能了。瞧瞧,琴弦也都断了。若真有师父能修好,也不好找这么好的琴弦去了。与其费这么多周章,不如弄把新的。” 沈冽盯着那把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先替我问问,若不能修好,再说。” 王允点头,“行,我去问问。” 说完,用肩膀碰了一下沈冽,道,“你听说了吗?” “嗯?” 王允道,“就定国公府的事情。你最关心的那个人。” 沈冽明白过来,问道,“怎么了?” 王允正要开口,余光看到温暖暖娉娉婷婷的走过来。身后跟着秋菊,端着两盏茶过来。 王允先止了嘴,见温暖暖浅笑道,“王大人来了?今日休沐?” 王允点头。 温暖暖把茶盏搁下,又对沈冽道,“天气转凉了,姐夫,我给你量下尺寸,想给你做几件冬衣。可别说有的话了,我都瞧见了,箱子里的都烂了。” 沈冽浅浅道,“日后再说。” 王允拿眼看一眼温暖暖,又看一眼沈冽,不说话,只喝茶。 温暖暖听了,便道,“听姐夫的。王大人来了,我叫厨房多备几个菜。” 王允道,“我还有事……” 话没说完,沈冽已经将他打断,“阿允,吃了午饭再走。” 王允只好应了。 温暖暖便下去了,又叫冬雪在院子里伺候着添茶水。 待温暖暖走了,王允又继续方才的话题,对沈冽道,“昨儿个高辙纳了个小妾,是少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 沈冽神情没什么变化,半晌,道,“到底是纳了。” 王允道,“哥,这是好事。” 沈冽却没接话,道,“早点将琴修好。” 王允点头应了,突然反应过来,“这琴,不会是少夫人的吧?上次李坚就说她摔断了一把琴。琴都摔断了,得有多生气?” 沈冽微微抿唇。 王允拿着扇子敲了一下额头,道,“我就说。哥你用心了。” 他挪动了一下屁股,凑近些,道,“这事就好办了。别想着找什么师父去修了。修好了,也会有裂痕。更何况,是少夫人摔断的,见着了岂不是更添堵?哥,不如再给少夫人弄把新的去。” 沈冽看王允道,“新的?” 王允道,“这琴弦是蚕丝做的,我替你去寻上好的蚕丝去。只是这琴身,得需要上好的木头。若论上品,可以用红衫木。” 他见沈冽已经听进去,又道,“这红衫木可不好找,不过皇上那里却有一块,好像是先前做什么剩下的,许是在库房里放着了,你去要过来就是。” 沈冽应了。 王允在侯府用了午饭,因为多了一个人,便在花厅用了。以往沈冽一个人,便随意在屋中用饭。 到了花厅,温暖暖便在一边张罗,又给沈冽布菜,又招呼王允道,“王大人多吃些。” 王允不接话,跟没听到一样。上次沈冽已经提过,王允还是这样,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对温暖暖道,“我和他吃着,你下去吧。” 温暖暖便福身下去了。 待吃了饭,王允便拉着沈冽一道出去了。 温暖暖看着二人出去,收回视线,叫来冬雪问道,“侯爷与王大人在院子里聊了些什么?” 冬雪道,“奴婢站的远些,听得并不是特别清楚。只听到什么少夫人,琴之类的。还提到了皇上。” 温暖暖不由狐疑。 他们两个男人到一起讨论什么少夫人做什么?也不应当是案子。因这些日子温暖暖知道,大理寺的事情都在大理寺办了,沈冽和王允从不在府上谈论大理寺的事情。 温暖暖对冬雪叮嘱道,“日后王大人若是过来,与侯爷说什么,你竖着耳朵听得仔细些。” 冬雪忙应下了。 王允和沈冽两个人吃完饭便奔着皇宫去了。 因着和宋彻的关系,两个人不必等皇上传召便可以随时进宫。 等到了紫宸殿,内侍官去通传了,两个人一道进去了。 宋彻正在批折子,看一眼他们道,“你们等会儿我,还有一会儿就能结束。” 王允和沈冽倒也不客气的坐下了。 两个人喝了一盏茶,宋彻这边便忙完了,身边的内侍道,“奴才给皇上传膳?” 宋彻点头,又问二人,“你们用过午膳没有?” 王允回道,“用过了。” 又心想,今日皇上果真是忙,竟到现在才用午膳。 宋彻用了午膳,净了口,擦了嘴,这才问二人,“你们二人怎么过来了?” 王允去看沈冽。 沈冽道,“来找皇上要个东西。” 宋彻道,“什么奇珍异宝,你尽管去库房找,我找人带你去。” 沈冽道,“并非什么奇珍异宝,只是一块红衫木。” 宋彻自然不会小气,可还是好奇道,“你要红衫木做什么?” 沈冽道,“就是有个用处。” 宋彻八卦心起来,去问王允,“做什么?” 王允用扇子挠挠脸,“这我可不知道。他嘴巴严着呢。” 再去看沈冽,没有表情,是问不出什么的。 宋彻便放弃了,道,“你难得问我要点东西。那块红衫木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不过我现在忙完了,你们俩正好陪我说说话。” 173 天气都变好了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又是后宫不安宁了。 因前朝的事情,宋彻一向处理的游刃有余,真要有什么难事,他也不会这般没精打采的,一定是找人商议着想办法的。 王允瞥一眼沈冽,两个人听宋彻发牢骚。 宋彻道,“皇后有孕了。” 王允立刻拱手道喜,“恭喜皇上。” 宋彻愁眉道,“是好事。可脾气大的吓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以前那么温婉贤惠,这段时日,变了个人似的。那些给她去请安的妃嫔没有一个吃到了好果子,怨声四起,我又不好说什么。” 王允一本正经道,“这前头几个月难免有点脾气的,过几个月就好了。” 沈冽侧目。 王允动了动身子,道,“我没娶妻,没怀过孩子,怎么也听说过一些吧。” 宋彻道,“也不知道几个月。” 王允便出主意,道,“后宫里的妃嫔毕竟都是皇上的人,皇后此时有孕看着不顺眼容易发脾气。不如皇上安排宫外的人进来陪一陪皇后,兴许心情就好了。” 被王允这么一点,宋彻眼睛一亮,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与她年纪相仿,又能聊得来的人也不算很多。还得有些性子,不能是那般无趣之人。” 宋彻想了一下,道,“我那外甥女和侄女就好。就陆菀和宋宁了。” 沈冽端着茶杯举刀唇边,闻言顿住。 王允瞥一眼沈冽,忙附和道,“皇上想的这两个人正合适。这两位都是机灵活泼的人物,一定能讨皇上欢心。” “何况又都是好看的人,这好看的人叫人见了总归心生愉悦。” 沈冽用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王允偷偷乐。 宋彻点头道,“你这话也没错。不过我怎么听说最近定国公府的二公子纳了小妾,想来我那外甥女不大高兴啊。” 王允道,“那正好。进宫散散心,人见多了,话说多了,就忘了不开心的事情了。” 宋彻已经被王允带进去了,便道,“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把她的姐姐也叫上,人多热闹些。再从城中喊个不错的戏班子,好好的热闹一下。我只求,往后皇后能安生些。” 王允忙道,“皇上说的极是。” 又暗自感叹,老婆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偏偏为了能生儿子,还得多找老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宋彻发完牢骚,便由着二人走了。因他还有事情要忙,马上秋闱考试就要开考。 出了宫,沈冽怀里已经抱着一块红衫木。王允细细瞧过了,这块木料做一把琴是绰绰有余了。 上马之前,沈冽对王允道,“方才不必起哄着叫她进宫去。” 两个人已经心照不宣,不必直言是谁,就知道沈冽口中的她指的就是陆菀。 王允道,“进就进了,她也正好散散心。” 沈冽道,“皇后什么人?如今心情不爽,就得别人哄着。白白叫她不自在。” 王允唷了一声,道,“哥,没见过你这么体贴过。” 沈冽睨他一眼。 王允道,“皇后自会顾着些的,毕竟是长公主的女儿。更何况去的也不止她一人。就少夫人的性子,连小郡主都收拾的服帖,皇上那里她断不会吃亏的。” 沈冽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扯了扯。 翻身上了马,王允道,“哥,我给你去找几个做琴的师父。” “不必了。这件事我来办。” 说着,驾马走了。 因遇着好事,沈冽心情好,王允跟着也心情好。 宫里的帖子很快就到了定国公府。 徐妈妈问陆菀,“皇后邀你进宫,小姐去不去?” 陆菀嫣然一笑,“去,为什么不去?我也许久没进宫了,权当去玩了。不是还有宋宁和二姐么?” 见陆菀笑,十分明媚,徐妈妈便知她是真心去,于是道,“既这样,那奴婢先准备下去。” 因是去见皇后,如今又有孕在身,穿着打扮都是要十分讲究的。 没多久,陆菀欣然应下去宫里的消息便传到了沈冽耳中。知她乐意进宫一趟,沈冽不由笑了笑,看着屋外,仿佛天气也变得好了许多。 宋玫那里知道了陆绯被邀请进宫的事情,特意将陆绯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她心中欢喜,可见姚皇后还是喜欢她的。却不知道,这是宋彻要让陆菀和宋宁进宫,捎带着的。 “既还有机会,便好好表现。皇后如今有孕,待会儿叫人去备些补品带着。记着要谨言慎行,对了,适当提一提你在府中为她诵经求子一事。” 陆绯讷讷。 宋玫道,“在怀恩寺便替她求过的,如今真的有孕了,这点喜气你若是沾一沾,皇后求吉利,一定是会同意的。到时候诰命一事,便有着落了。” 陆绯垂头应了。 待陆绯退下去,刘妈妈上前道喜,“这一次,一定能水到渠成了。” 宋玫也心情大好,道,“得亏上次没去找宋瑜,若不然白白拉下脸了。”又吩咐刘妈妈,“你去帮忙张罗下,她毕竟年轻,怕不懂。” “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 待都准备好了,第二日,两个人坐了一辆马车进宫。 赵姨娘亲自出来送了。因绿锦的事情,赵姨娘天天往陆菀院里送东西。上次知道宋瑜过来,赵姨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位亲家闹出什么事来。好在这件事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知道她要进宫,赵姨娘自然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宋玫没有出来送,因进宫这种事情对她的身份而言,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不必像赵姨娘弄得像个土包子似的。 不过刘妈妈代宋玫出来送了,临上马车前叮嘱了陆绯,道,“世子夫人莫紧张,见机而动。这次您一定能成功,得到自己所求。”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倒也没完全避讳掉在一边的陆菀。 实则陆菀已经猜出来所说与诰命有关。这事先前高启和高辙说起过,高辙去她屋中时,又偶尔谈起过。因没求成,在定国公府私下便谈论的不多。 两个人上了马车。二人年纪没相差几岁,可陆绯打扮的十分素净,眉宇之间,都显得端庄大气。而陆菀,打扮的格外明艳。那些靓丽的颜色到了她身上,不觉碍眼,反而觉得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陆绯默默看她一眼,没有作声。 174 没看够 待到了王府跟前,又接上了小郡主宋宁。 宋宁一上来,马车内便热闹了起来。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因是郡主,陆绯与她平日没什么交集,也不便说什么。只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陆菀用手碰一下宋宁道,“别像只鹦鹉一样一直叫,有什么话等到了宫中与皇后说去。” 宋宁挽着陆菀的胳膊道,“表姐,人家也是激动嘛!” 陆菀嗤笑一声,“你进宫跟家常便饭似的,激动个屁。” 宋宁委屈道,“这不是许久没有和表姐一道进宫了吗?” 陆菀没搭理她,看向陆绯道,“二姐莫要紧张,宫里头的也是人,自然平和的相处,总没有错的。” 陆绯握紧的手松了松。 她没叫旁人看出来她紧张,陆菀却瞧出来了。 上次在怀恩寺,尚且有宋玫在。且又是在寺中,其实和姚皇后接触并不多。如今是专门进去与姚皇后碰面,又是在森严的宫中,陆绯不免紧张起来。只这些,若是叫自己的婆婆知道,又免不了被说几句。 陆绯睁开眼睛,看着陆菀道,“我知道你经常进宫,宫里的规矩我不懂,你到时候提醒着我些。” 陆菀笑道,“二姐就放心吧。进宫我保护你。还有她,有什么惹事的,她都在前头呢。” 宋宁道,“表姐,你偏心啊。” 陆菀撇嘴道,“亲疏有别,这是我亲姐,你嘛,只是我表妹。” 宋宁用拳头在眼睛边比划几下,装哭。 陆菀给她一个白眼,陆绯也不由笑了一下。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马车到了宫门口,三人下了马车。 宫外已经有姚皇后身边的姑姑在候着了,见三人下马车,迎了过去,尊敬有礼,“三位请随奴婢来。” 宋宁和陆菀以前便时常进宫,不管是先皇还是如今的景宁帝在时。 宋宁挽着陆菀的胳膊往前走,陆菀却停下来,要去拉着陆绯,陆绯虽没避开,却道,“你我已经嫁为人妇,姑娘家的习性还是要改一改。这不是在别处,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陆菀把手缩了回来,倒也觉得没什么,因她这二姐本就自持惯了。 她小声道,“二姐千万别紧张。你和平时表现的一样,在皇后跟前求个诰命没问题的。” 陆绯微微一惊,看向陆菀,随即不动声色的往前走。 陆菀道,“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拿了诰命,光荣呢,我这个妹妹脸上也有光。” 陆绯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求了就有的,也得看皇后娘娘的心情。” 其实陆绯心中很没底,因上次宋玫求了都没求到,她这个和姚皇后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又如何求到? 可她到底不想让宋玫希望,也想为高启做点什么。若她拿了诰命,于高启脸上也有光吧。 她看着前头宋宁拉着陆菀往前走着,陆绯想了一下,伸手拽了一下陆菀的衣角,道,“菀菀,我同你说句话。” 陆菀便对宋宁道,“你先走着,我与二姐说话。” 宋宁嘟嘴,然后又笑了,道,“一会儿咱们去以前的望月阁玩去。” “好。” 陆菀放慢了一步,与陆绯并排走着。 陆绯犹豫一下,道,“我头一次进宫,不懂宫里的规矩,一会儿你帮着我些。” 陆菀点头道,“二姐和我见外,来时不都说好了吗?有我和宋宁在呢。” 陆绯笑了笑,道,“就知道我能倚仗你。若是提到诰命的事,妹妹可否也帮我说些好话。你和小郡主自小就进宫,都是皇族,我身份低微,怕是说不上话的。” 陆菀心知陆绯这话,是有点利用她了,可她说自己身份低微,又有些刺痛陆菀的心。自小到大,她都觉得陆绯同陆青一样,都是陆家的一份子。 自己的姐姐既然求到了自己,陆菀便道,“我尽力。” 三人便一道去了翊坤宫给姚皇后请安。 数月不见,姚皇后瘦了许多,面色看着不大好。 三个人进去,行了礼,姚皇后只懒懒的应了,不大有精神的样子。 以前她是皇后,有这个精力,也必须去拉拢平衡好这些贵女。可如今她有孕在身了,许多自己疲于做的事情便不做了。甚至还大着胆子和皇上吵过一回。把姚家的主母吓得不轻,连忙进宫来劝了。 姚皇后这才好些。 这是宋彻提出来的,自然也是为了她好。 姚皇后虽然没什么精神应付这三人,但还是看在了宋彻的面子上,招待了。 说了几句话,身边的姑姑交代戏班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一行人便打算过去。 姚皇后在前头坐了辇车,三人在后面走着。 宋宁很怕被束着,就算是到了皇宫,也无拘无束的。如今跟在姚皇后身后,谨言慎行的,实在是难受,忍不住对陆菀抱怨道,“表姐,咱们想个由头走吧。皇后娘娘与往日不同了,我都不敢说话。” 陆菀忍不住一笑,道,“一会儿就去听戏了,不用你说什么。” 宋宁撇嘴,道,“皇上叫我们过来果然没什么好事,下次不要信他的话了。” 陆菀按了一下她的手臂道,“在宫里呢,话别乱说。” 又对身边的陆绯道,“姐姐常听戏。我是听了就打瞌睡的。到时候二姐与皇后娘娘挨着坐,正好与她说说戏。” 陆绯不大自信的样子,道,“我怕说错话,你坐我旁边可以吗?” 陆菀顿觉自己的姐姐有些可爱,她点头道,“好,我就坐你旁边。” 陆绯这才安心些。 要去听戏,必须要过御花园。一行人过去的时候,远远的正好瞧着两个人也在走。 一个是定北侯沈冽,一个是大理寺卿王允。 两个人都年轻,且年纪相仿。沈冽肤色深些,眉间全是英武阳刚之气。王允皮肤白皙,俊美如琼花一树。 因他们都是女眷,二人瞧见了,远远的拱手行礼。 姚皇后与他们颔首示意,叫人继续往前走了。 宋宁却看呆了,一双眼睛跟着王允走了,舍不得收回来。 陆菀拽她道,“早没影了,还没看够?” 宋宁抱怨道,“就是看不够,他们走那么快做什么?” 陆菀对她的花痴样十分无奈。 宋宁便小声道,“一会儿我溜出去,找王允哥哥去。表姐要不要和我一起?” 175 有事便说,我尽力去办 几个人到了地方,入了座。 陆菀安排陆绯挨着姚皇后很近的地方坐下,又道,“我二姐很喜欢看戏的,正好与皇后娘娘说一说。这戏得有人说才有意思。” 姚皇后面色缓和的看了一眼陆绯,道,“你二姐说话温声细语的,不招人烦。如今宫里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本宫都累的很。” 陆菀忙道,“我二姐最是文静了,懂得也多。” 姚皇后点点头,道,“这样最好。”又主动问道,“听闻你夫君如今在国子监当值?我有个侄儿在里头读书,见过他几回呢,是个上陈的人物。” 陆绯忙谦虚道,“承蒙皇后抬爱。” 姚皇后又道,“上次去怀恩寺祈福,本宫回来便心想事成了。可见是有用的。你这身子可有反应了?” 陆绯道,“臣妇的福泽如何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又想起宋玫先前交代的话,便又加了一句,“臣妇便是回了府中,也常抄经书为皇后娘娘祈福。得知皇后娘娘的好消息,臣妇也喜不自胜。” 姚皇后哦了一声,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了。堂姐在家一切都好吧。” 两个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戏便开始了。 见陆绯和姚皇后聊得好,陆菀便心安了。只要姚皇后高兴,一个诰命是很轻易的事情。 宋宁看了一会儿戏,便没心思了。背地里拿个瓜子壳或者花生壳去砸陆菀。 陆菀知她心思都被王允勾走了,根本不想在这里。 陆菀瞪她,示意让她坐好。 谁知道,不等他们走,姚皇后头一个不好了。 她突然摸着肚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陆菀一见,马上吩咐了身边的嬷嬷去唤太医。 姚皇后捂着肚子道,“本宫有些疼。” 嬷嬷示意要赶紧待姚皇后回翊坤宫,却被陆菀止了,道,“皇后娘娘如今不适,不宜走动。” 说完吩咐人将桌子嫔到一起,又垫上了厚软的毯子,扶着姚皇后先躺着了。又吩咐人散开些,叫姚皇后呼吸的畅快些。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了过来,立刻替姚皇后号了脉。 陆绯紧张的手心出汗,一直在一边不敢说话。 太医号脉结束,道,“动了些胎气,并无大碍,喝些安胎的药就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陆菀便问道,“此时可方便回翊坤宫?” 太医道,“就地歇一会儿,等身子不疼了才能动。” 陆菀点头,又问了姚皇后此处躺着可还舒服,姚皇后听说身子无恙,心中已经大安,摇头道,“这样躺着便好。” 一直等着姚皇后身子不疼了,便将姚皇后送回翊坤宫了。翊坤宫也已经将安胎药熬好,喂着姚皇后喝下了。 陆绯陆菀和宋宁一直侯在宫外,也不敢乱走。 此时宋彻得了消息,忙匆匆赶过来。 三人见了宋彻,忙行礼。 宋彻看他们一眼,先进屋看姚皇后去了。 宋宁小心去碰陆菀,陆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翊坤宫门口外还站着二人,便是沈冽和王允。二人跟着宋彻一道过来,因是后宫寝宫,便没进来,只在宫门口等着。 宋彻在床前宽慰了一番姚皇后,又劝她睡下,这才出来。 原先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待出来时,已经轻松许多。 宋彻看一眼跟前三人,道,“今日多亏有你们几人在。尤其是菀菀你,皇后方才与朕说了,你临危不乱,才叫事态没有更严重。” 陆菀忙屈膝道,“臣女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也是皇后受祖先福泽庇佑,凤体无恙。” 宋彻看了看陆菀,有段时日不见,又觉得她更为好看。 宋彻笑了笑道,“你也别谦虚,有功就是有功,说吧,想叫舅舅赏你什么?” 陆菀心中一动,便想提陆绯的诰命一事。虽然显得功利心,但这的确是个机会。正酝酿着要开口,却听宋彻道,“方才皇后说了,你们定国公府还缺个诰命。不如朕赏给你如何?” 陆菀愣了一下,忙道,“可臣女的夫君尚没有官职在身,恐……” 宋彻道,“所以先不急。秋闱在即,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可是万众瞩目之人,势必会进前三甲的。到时候,朕叫你们双喜临门?” 陆菀迟疑一下,想要开口拒绝,可又听宋彻道,“这是皇后的意思,看来她也是对你寄予厚望。以后你多进宫来陪陪她。” 宋彻的话把陆菀给堵回去了。帝后二人的拳拳情意,她若是当面拒绝,也太不识好歹了。 陆菀只得屈膝谢恩。 这场皇宫之行,便只能提前结束。 宋宁见是个机会,忙要去找王允,却被宋彻给叫住了,“你父王一会儿就进宫,你留下,正好一块用了饭再回去。” 宋宁哀怨不已。 陆菀早就十分不讲义气的和陆绯先走了。 两个人在前头走着,后头王允和沈冽跟着,为了配合他们的步子,两个人只得压着自己的步子。可把王允难受死了。 王允小声道,“少夫人挺厉害的,今日可算是救了皇后和龙嗣呢。” 沈冽凝视那背影,没接话。 待到了宫门外,陆菀和陆绯上了马车。陆菀解释道,“皇上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事八字没一撇呢。” 陆绯语气冰冰的,“便是有,也是你的本事。你放心,这点道理,我拎的清。” 陆菀一时语塞。 马车缓缓前行,陆菀发现王允和沈冽两人骑着马就在身后。 这两人也是的,明明他们的速度可以很快,偏深在后面跟着。 “我与侯爷说几句话。”陆菀突然说道。 陆绯看她一眼。因她后宅妇人,不该如此与男子靠近的。 陆菀忙道,“是与大哥有关。” 陆绯因着今日的事情,精神恹恹,便道,“你快些,我也乏了。” “二姐稍后。” 陆菀说完,便下了马车。 沈冽和王允正在说话,两个人都骑在马上,鲜衣怒马。见陆菀下来,立刻都拉了缰绳。 沈冽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陆菀跟前,道,“有事?” 陆菀点头道,“的确是有件事。有些难以启齿了。” 王允在乐道,“多难的事都可以,少夫人千万别客气。” 沈冽看一眼王允,道,“小郡主来了。” 王允一听,忙夹着马肚,策马走了。 沈冽又看向陆菀道,“有什么事便说,我尽力去办。” 176 这位侯爷其实人蛮好的 陆菀突然又不想说了,因觉得这事,实在不该去找沈冽的。她与沈冽之间这点关系实在是尴尬。不,其实她和沈冽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道,“算了算了,我另外想办法。” 说完,便打算要走。 沈冽突然问道,“与诰命有关?” 陆菀颇为惊讶。 沈冽道,“方才皇上提及诰命一事,便见你欲言又止。” 陆菀颇为惊讶沈冽观察如此细致。 既然沈冽提及了,陆菀便道,“的确是因为此事。我其实无心于什么诰命不诰命的,反倒是我二姐,更需要这个。但皇帝舅舅开了口,我也不好当面拒绝。只我日后也没多少进宫面圣的机会,所以……” “我来办。” “嗯?” 沈冽道,“你既不便说,由我来说。” 陆菀本就是这个意思。因沈冽和王允都是简在帝心之人,这件事,沈冽去说,肯定能成。陆菀不过是犹豫该不该找沈冽帮这个忙,谁知道沈冽当场就应下了。 陆菀沉吟了一下,福了福身子,道,“那便多谢了。” 陆菀重新上了马车。 沈冽却没立刻上马,而是朝着马车的方向望着。 不一会儿,王允策马回来,他道,“哥,少夫人找你办得事是不是和诰命有关?” 王允的脑子就是转得快,他这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吹牛的。 沈冽嗯了一声,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 王允道,“嗐,皇上也是的,好端端的提什么诰命?这不是给少夫人上个紧箍咒么?现在这情形,少夫人和高辙能不能过下去还是个问题呢。” 又挑眉看着沈冽道,“所以,哥,你肯定答应了吧?” “嗯。她想替她姐姐求这个诰命。” 王允道,“都一样。关键哥得给她捣了,也是为了哥好。” 沈冽睨了他一眼,翻身上马。 王允忙跟上,这一跟,直接跟到了侯府门口。 下了马,王允道,“那蚕丝我已经寻好了,你让做琴的师父瞧瞧哪种更好?” 沈冽将马交给了下人,马鞭甩过去,道,“蚕丝给我就行。” 王允跟着走进去,道,“师父找好了吗?若没有,我替你去找找。京都城内有名的师父也就这么几位。” 沈冽没接话。 等进了院子,沈冽将外袍脱了,握了握手腕,便进了一边的屋子。 原本那是间空屋子,平日里放些杂物的。因侯府人丁少,这种屋子也很常见。 可沈冽却开了锁才进去的,王允闻出猫腻,跟了进去。 这一跟,不由大吃一惊,看着那被刨了一些的红衫木,王允吃惊道,“哥,你这是准备自己做琴?” 沈冽看他一眼,道,“以前便做过些木工活,不是什么难事。” 王允起哄道,“哥你这么厉害,我那还缺把椅子,哥也给我……” 沈冽凉凉看他一眼,道,“一边去。” 王允愤愤,“哥,你真偏心。” 沈冽不置可否,嘴唇微勾。 —— 陆菀和陆绯回了府,待要各自回院里的时候,陆菀还是忍不住道,“二姐,那事情我会拒了的,本该是你的。” 陆绯却道,“哪有什么该不该的,各凭本事罢了。陆菀,我没你有本事。” 这话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夸她。因自小到大,陆绯就是这么和她说话的。 陆菀也不多说了,回了房里。 徐妈妈给她盛了燕窝粥,陆菀一口气喝下,又道,“再弄些别的来,这个不压饿。” 徐妈妈被她逗笑了,叫星辰去准备了,问道,“这是怎么了?进宫一趟,什么也没吃?” 陆菀道,“别提了,皇后险些出了事,好在是稳住了。若不然,我们几个怕是都得问罪了。” 她现在想想,的确还是有点紧张。一国皇后若是龙嗣出了问题,他们几个没事也得有事。 陆菀把事情简单的和徐妈妈说了,忍不住夸自己,“我那时候真是冷静,竟能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我又没怀过孩子,竟这般仔细。想想都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徐妈妈看她那样子,忍不住道,“小姐就是聪明。这次算是有惊无险了。” 陆菀道,“下次我可不愿再去了。出一点事都不得了。” 徐妈妈点头,“与皇后娘娘本就没有多少来往,这次也不过是皇上提议,日后许是会少了。” 陆菀点头,又与徐妈妈说了诰命一事,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通。 徐妈妈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陆菀道,“是啊,二姐想求,没求到。我根本不稀罕的东西,皇帝舅舅又要给,可把我烦死了。我瞧着二姐大约生气了,因我去时,还答应帮她的。” 徐妈妈道,“诰命这东西也不是你封的,二小姐真要没有,也不是小姐你的错,可别把东西往身上揽。” 陆菀点头,道,“我知道。沈,侯爷答应替我说一说。” “侯爷?就那位杀名在外,刀尖子上舔血的定北侯?” 看徐妈妈有些吃惊害怕的样子,陆菀噗嗤一笑,道,“妈妈也有怕的人么?他又不会吃人,也不会好端端的就杀人。” 徐妈妈道,“上次在府上远远瞧见过,怪吓人的。不过你说侯爷会帮你?小姐去求他了?” 陆菀想了一下,道,“也算不上求。总之他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位侯爷,其实蛮好的。” 徐妈妈记得先前陆菀对这个定北侯颇有微词,今日竟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趁着星辰和芍药不在,便问道,“小姐对这位侯爷有好感?” 陆菀先是想点头,可一想,徐妈妈话里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陆菀忙道,“妈妈说什么呢?我还有婚约在身,岂能对旁的男子有好感?何况,这沈冽就是一个莽夫,我才瞧不上他呢。” 徐妈妈安心些,又道,“没有便好。便是日后与姑爷和离了,像定北侯这样的人,咱们也得远着些,否则是是非非不会断的。” 陆菀道,“这定北侯不是没复杂的背景吗?上次水患一事,皇帝舅舅是刻意叫他去的。因他唯一的背景就是舅舅,由他出面,便不怕这里头有什么肮脏交易。” 徐妈妈道,“背景是皇上,便是最大的是非了。想想今日皇后一事,再想想皇上的眼睛是看着定北侯的。” 陆菀恍然,一笑,“妈妈说得对,是我天真了。” 177 你是有福气的 傍晚陆绯去宋玫那里请安,得知了诰命一事又没求成,心下不大舒服。总觉得这儿媳妇没什么本事,越想越看着不大顺眼。 后来宋玫托宫中之人去细细问了,才知道前因后果是怎么回事。 身边刘妈妈道,“是不是少夫人故意的?世子夫人还没诰命呢,她倒是先有了。一旦二公子高中,这日后世子爷的名声可就比不得二公子了吧?” 宋玫冷然一笑,道,“不然你以为赵姨娘她巴巴的去求着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图了什么?有些女人是生的好不如嫁的好,我们家二公子,是生的好不如娶得好,托了老婆的福了。” 刘妈妈便道,“夫人可要做点什么?世子夫人本分老实,不是少夫人的对手。” 宋玫道,“一个府里长大的,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当初就不该同意了这门亲事。如今我能做些什么?皇上都发话了。诰命没有就没有吧,我更操心的是孩子。你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刘妈妈忙去请人了。 高启难得休沐,正与陆绯在屋里腻歪。 其实他也急,替陆绯急。高启知道,这个孩子不生出来,陆绯在这府里总不好真正的立足。他虽不喜欢这等母凭子贵的想法,可生在这府里,却不得不屈就。 两口子在床上玩闹,正温存着,外头有人敲门。 “是谁?” 刘妈妈一听是高启的声音,大白天又关着门,便知道在做什么。只她年纪大了,什么没见过,便是世子爷,也只能硬上了,于是回道,“夫人叫奴婢来请世子夫人,有事情交代。” 高启道,“晚些时候吧,我与阿绯有事呢。” 刘妈妈便道,“奴婢话带到了,世子夫人忙完过来就是。奴婢告退。” 说完,转身走了。 帐子内,高启还要拉着陆绯,陆绯却已经起身穿衣,她道,“娘找我一定有事,我不好耽误。一会儿起来,叫琳琅伺候你洗澡。” 高启从身后将她圈住,止了她系衣带的动作,道,“都说过了,也不急于这一时。晚上我与你一道过去,正好给母亲请安。现在你得让我吃饱了。” 陆绯道,“你我关上门,怎么样都可以的。刘妈妈什么人,定是猜到了,叫母亲知道,是我这儿媳妇的不懂事了。你也体谅我一下。” 高启看着陆绯道,“阿绯,你很怕母亲?是不是她常逼你做不愿做的事情?” 陆绯神情滞了一下,却又道,“没有的事。我对母亲不是怕,是敬。好了,你若累,就躺一会儿,我先过去。” 陆绯穿戴好,便出去了。 高启看着帐顶,不由得叹口气。 陆绯已经朝着上房去了,进屋给宋玫行了礼,然后坐下了。 陆绯其实心中有数,左不过又和诰命有关。但这事,她自己没这个能力,宋玫说就说了,她只能受着。 先前在帐子里,这事夫妻之间已经说了。高启也叹气,说没想到宋玫这么心念着这件事。他打算自己去办一办。可他刚进国子监没多久,并没有什么功勋,求这个诰命,实在是叫人笑话。 陆绯将他劝了。此时在国子监站稳脚跟才是正事。 陆绯心里有数,此时能让宋玫忘却这诰命的事情,就只有孩子了。因没有孩子,宋玫似乎拼命想证明点什么,觉得他的儿子儿媳是十分好的。 这些话也与高启说了。 两个人才又在帐子里多温存了一会儿。 宋玫看了看她,直接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从怀恩寺祈福回来,便有了身孕。可见心诚则灵,怀恩寺的菩萨佛祖是关照的。你上次是不是被什么扰了心,所以没照拂你?” 她的确是被分了心,可此事万不能说出来,只好道,“大约是诵经诵的不如皇后娘娘诚心。” 宋玫便道,“这样吧。反正这几日老爷和高启都忙着秋闱的事情,老二家就要开考了,你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做,便再去一趟怀恩寺。除了诵经礼佛,叫住持再给你得道高僧做一场法事。” 陆绯应下,“按照娘说的就是。” 宋玫又道,“我是年纪大了,上山下山经不起折腾。若是能求成,我就是折寿十年也是乐意啊。” 陆绯忙道,“是儿媳妇不中用,娘万不能替儿媳妇担这个责。娘放心,这次儿媳妇一定诚心诚意的去求。” 宋玫欣慰道,“你最听话了。看着也是个有福气的,你若是有了孩子,这以后的日子便不用愁了。瞧瞧二院那边多不安生,都是姐妹,你是庶出,她是嫡出。可如今呢?你嫁了世子,高启对你又好。反倒是你妹妹那里……” 这话听了本该高兴,可陆绯并不高兴的起来。 又与宋玫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 等回到屋子里,高启竟还没起。 她走到帐子前,一只手伸出来,将她腰一搂,又拖进去了。 陆绯惊呼一声,转眼间已经跌进了高启怀中。 高启还赤着上身,身体精壮。他去吻她的颈项,却瞧见陆绯神色不大对。 高启不再闹她,问道,“娘和你说什么了?” 陆绯道,“娘叫我再去一趟怀恩寺。皇后娘娘有喜了,可见是菩萨显灵了,娘叫我再去一次,顺便做场法事。” 高启道,“怀孕是夫妻间的事情,和法事有什么关系?皇后娘娘有喜,那是皇上和……” 陆绯用手掩了他的嘴,道,“这话不能乱说。一是天子,不容我们这般说,二也是亵渎神灵。” 高启亲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道,“好,不说。你和娘既然信,那便去。只是多带几个人,待个几日便下山,别傻呵呵的久待。那地方吃住都不比家里,现在天又转凉了。” 夫君对如此体贴入微,陆绯想起宋玫的话,她的确是有福气的。 这份福气她能回报的,便是一个孩子。 陆绯倚在他胸口点点头,“我知道的,你忙你的,别为我分心,免得出了差错。” 高启不由一笑。有件事,却隐在心中没有告诉陆绯。 前几日高远与他说了,老家宗亲里边会来两个女郎。一个是他同族的堂妹高敏,一个是他同族姑母家的女儿,孙慧。 说是来这里做客,其实是为了方便来年开春皇上选秀一事。至于孙慧…… 178 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冽这几日忙里偷闲,一直在屋子里忙着做木工活。王允办案之余,经常跑过来。沈冽在那刨木头,王允就蹲在一边,托着腮看着。 偶尔看起来憨憨的,实在是与大理寺中那个手段狠辣的人天差万别。 “哥,你行不行啊,这木头都被你刨去那么多了,一把琴可就不够了。” “哥,咱们要不别逞能了,琴不会做又不丢人。” “哥,要不做个琵琶啥的?再不行,弄支箫?” 沈冽扔过去一个小木块,稳稳的砸了王允的额头,乖乖让王允闭了嘴。 门外有人扣门,温暖暖道,“姐夫在里头半天了,我瞧着王大人也来了,给你们沏了茶。” 王允去看沈冽。 因这个屋子,若不得沈冽允许,是没人敢进来的。 沈冽把手上的活停下来,走到王允身边,用脚踢了一下,道,“出去喝口茶。” 沈冽和王允走了出去,王允掸了掸身上的木屑。 沈冽先将门带上了,走到了院子里。 温暖暖上前,拿着帕子在他身上掸了掸,道,“姐夫忙着些什么?张妈都抱怨说见不着姐夫了。” 沈冽退后一步,自己用手掸了掸,然后坐了下来,道,“做个玩意。” 温暖暖转身,把茶端过去,招呼王允道,“王大人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我是瞧明白了,姐夫在这里没有几个聊得来的人,王大人算一个。” 王允皮笑肉不笑,接了茶盏,道,“给我哥讨个媳妇就好了。” 温暖暖手顿也不顿,脸上的神情十分自然,笑着问道,“是不是姐夫已经有合适的人了?” 王允看一眼沈冽。 他心里有数的很,笑了一下,道,“是皇上急着给我哥讨个媳妇。上次还说把小郡主说给我哥呢。” 温暖暖道,“这是好事。身份尊贵,与姐夫也是般配。” 王允用脚踢一下沈冽的鞋子,道,“是吧?我也觉得般配,不如哥,你就……” 沈冽横了他一眼。 王允乐呵呵的,继续道,“小郡主多好啊,皇族,性格好,长得也好看,关键是和哥你有缘啊,总是能碰到。” 嘴上说着小郡主,私下却是把陆菀说了一通。 沈冽哪里不明白,茶盏搁下,道,“哪凉快哪待着去。” 王允指着沈冽道,“瞧瞧,我哥害羞了。” 温暖暖看一眼沈冽,瞧着面色确实有了些变化。 她心中慌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浅笑道,“我哥,兴许还没忘记我姐姐吧,有些事也不能勉强的。王大人给姐夫一点时间。” “是么?”王允笑笑。 喝了一盏茶,沈冽便又进屋去了。王允跟进去,见温暖暖跟过来,眼睛望着里头道,“姐夫做什么?我也想看看,我小时候也……” 王允在门口把她堵了,道,“你姐夫给心上人做东西呢,叫旁人瞧见了,就没惊喜了。” 说完,将门给合上了。 他转身见沈冽正看她。 王允也不掩着,道,“就是不喜欢她,哥,你别勉强我。” 沈冽道,“没勉强你。你掌握着分寸就好。” 说完,又垂头干活。 沈冽虽是个杀将,却是个十分细致且有耐心之人。他一个人专心致志的做着某件事的时候,不亚于那些钻研学文的读书人。 王允看沈冽,知道陆菀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了。王允愁着,那位少夫人怎么还没和高辙和离呢?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多久,温暖暖又在屋外说话,道,“姐夫,宫里头来了人。” 原是宋彻要宣沈冽进宫。 王允嗅觉敏锐,道,“不用想了,一定又是夫妻不和睦了。我先走了,大理寺那边还有事。” 毫无义气的开溜了。 沈冽本来就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进宫与宋彻提了陆菀那件事,如今宋彻叫人来请,沈冽正好可以过去。 从屋子里出来,将门锁上。 温暖暖迎过来,道,“是不是要进宫?姐夫赶紧去洗一洗,换身衣裳吧。” “好。” 温暖暖便命人去给他备热水,自己去取了衣裳。 沈冽去净室洗澡时,温暖暖瞧着他把钥匙带进去了。 沈冽换了一身玄衣,便策马进宫去了。 到了宫中,果然如王允所料,的确是景宁帝找他发牢骚来了。 这一次竟是陈康的事情。 景宁帝不提,沈冽快把陈康忘记在湖广一带了。 陈康这人本就不太踏实,浮躁,但被上赶着到了湖广一带,加上前有沈冽大刀阔斧的一番整顿,陈康安分了一阵子。也带着人干了些实事。如今湖广稳定下来,陈康就开始不安分了。 在那欺凌一个女郎,硬是拖到府上成了妾。那女郎不愿意,上吊了,好歹是被救下来了。陈康嫌晦气,把人送回去了。 原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却还有下文。姚皇后身边的一个姑姑得了假回老家探亲去了。这一探,竟探到了这件事。那女郎原是唤这位姑姑一声姨奶奶的。 这事回来,姑姑碎嘴子,就在姚皇后耳边说了。姚皇后有孕,这些日子,那苓贵人更得圣宠。姚皇后本就看她不顺眼,因家中主母来劝了,便收敛了。此时得了这个机会,便与景宁帝告了状。 景宁帝不好惹姚皇后不开心,她的身子还没完全稳下来呢。便去找了苓贵人。这苓贵人哭的梨花带雨,说那女郎是主动勾引的,还白白把陈康的宅子弄得乌烟瘴气。又哭诉姚皇后处处针对她,便是拿着这事想离了她和皇上的心。 宋彻这人,心狠的时候,比谁都狠。心软的时候,又十足是个大好人。 一个有孕,一个哭得快晕过去了,宋彻为难的很,把沈冽找来了。 若不是宋彻找,沈冽对这种女人之间的事情也觉得头疼。他现在完全明白王允脚底抹油跑那么快的缘由了。 宋彻道,“我当局者迷,你旁观者给我出出主意。” 沈冽,“……”他现在一个媳妇没有,堪称没有后宅,竟找他出主意了。 沈冽想了一下道,“历朝历代总有后宫妃嫔的外戚仗势欺人的例子。陈康此人,过于虚浮,难堪重任。若此事敷衍过去,怕是以后会变本加厉。皇上怜惜娘娘,也该有张有弛。更何况,秋闱在即,多少人是姚大学士的门生,或者是仰慕者……” 179 陆菀她贼着呢 宋彻被沈冽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平日里对苓贵人太惯着了。当下有了念想,先严厉训斥一下,把陈康罚了,然后再温言安慰苓贵人,叫她知道,她倚仗的是谁,日后家中人也可以收敛些。 宋彻拍了一下沈冽的肩膀道,“以为你只知道打仗,什么都不懂呢。给朕分析起来,倒也是头头是道。” 沈冽有事找他,自然要卖力些。若不然,这些话,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见宋彻眉眼已经放松下来,沈冽开口道,“想找皇上帮个忙。” 沈冽抚了衣摆,重新坐好。因心情好了,叫内侍重新奉了茶,还上了些茶点。 他道,“有什么便说,何必如此客套?” 沈冽便道,“微臣想给一个人求个诰命。” 宋彻看一眼沈冽,连微臣都用上了,可见是认真的。 他不急表态,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又没有新妇,这是要给谁求诰命?” 沈冽道,“定国公府世子夫人。” 宋彻颇为惊讶。 沈冽便道,“此事本不该微臣来求。只镇国公府世子不日将要成亲,微臣想以此当做贺礼。” 宋彻道,“这世子夫人,是陆青一奶同胞的妹妹吧?” 沈冽点头。 宋彻为难道,“朕当日还应允了要给我那外甥女呢,现在给别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冽道,“那位少夫人与小郡主年纪相仿,都是爱玩爱闹的时候。给她个诰命,倒是叫她以后都老气横秋的端着了。” 宋彻仿佛想到了陆菀那副样子。她一向灵动可爱的,自小便惹人喜爱。若真叫她端着,好像是早了些。 宋彻一想,道,“你既然求了,我便应了。至于答应陆菀的,来日方长。她那夫君不是还没考上功名么。” 沈冽起身,郑重其事的施礼,“谢皇上。” 宋彻叫他坐下,又问道,“你如今与陆青走的很近?” 沈冽道,“有些来往。他为人磊落坦荡,是个性情中人。” 宋彻道,“被你视作朋友之人可不容易。对了,上次王允来宫中向我旁敲侧击的打听湖广那边送来的账册,案子还没完?” 景宁帝当初能从诸多藩王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稳坐帝位,自然不是普通人。沈冽自知王允一定问的十分迂回,但宋彻似乎还是轻易抓住了重点。 沈冽道,“他向来仔细,许是有些什么疑点,想查一查。” 宋彻抬眸看向他,沈冽神情没什么变化。 宋彻随即一笑,道,“这个王允,学起与我玩心思了。想要什么来拿就是了,弯弯绕一大堆。” 沈冽没接话,端起茶盏喝了茶。 宋彻没继续问,又道,“等秋闱结束,咱们去秋猎,好好的放松一把。” 沈冽点头。 宋彻又道,“到时候去不少贵女呢,你瞧瞧可有看得上的。” 沈冽,“……” 宋彻道,“上次皇兄过来,还是想把宋宁说给你。” 沈冽忙道,“小郡主已有意中人。且我还得守……” 宋彻觑他一眼,道,“你拉倒吧?自古男子,有几个真的守妻孝的。不过是意思一下,不要过分就是了。你一守还得守三年,你忍得住?我可告诉你,就宫里的那些内侍,活不久的。便是活得久了,也是老来一身病。因为什么?阴阳调和出了问题。” 沈冽,“……” 若是王允在,一定抓耳挠腮了。 一个后宫佳丽无数的人,和他一个鳏夫说阴阳调和的问题。 宋彻又道,“我知道宋宁喜欢谁,不就是王允么?上次她进宫,皇后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矜持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可王允什么人,他无心这上面的。宋宁嫁他,我还不放心。你虽然话少些,却是个义气之人,绝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妻子。” 沈冽想拒绝的,被宋彻给堵回来了,“你别记着拒绝,先相处试试。宋宁其实很可爱的。” 沈冽,“……” 从宫内出来,刚上马,王允便骑着马凑过来了。 拉着缰绳在沈冽身侧打了个转,问道,“哥,皇上同意了吗?” 沈冽嗯了一声。 王允道,“这是好事。哥把少夫人找出来告诉她吧。” 沈冽道,“不用这般刻意。等诰命下去,她自然就知道了。” 王允撇嘴。 沈冽突然问道,“你去找皇上要账册了?” 王允懵了一下,随即道,“没有啊。我就是找内侍打听了一下放哪了……”停了一下,王允道,“是我糊涂了。那些内侍都是皇上的人。” 沈冽道,“别查了。 “若属实,总归不止这一次。若是被人构陷,那构陷之人也不会就此罢手。” “我懂了。哥放心,与这些案子有关的东西,只我那里有,旁人谁也看不到。” “嗯。”沈冽又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事,先和我商议一下。以前我不在你跟前,现在我回来了,咱们一起。” 王允心头一暖。 沈冽话锋一转,又道,“皇上还是想将宋宁小郡主说给我。我怕他哪一日直接下旨赐婚,实是个难事。” 王允缩脖子,“哥,你别看我。” 沈冽道,“你我兄弟,应该是可以相互两肋插刀的。小郡主,其实蛮可爱的。” 王允,“……” 两个人策马过集市,正好瞧见陆菀带着一个妇人上马车。 王允马上解释道,“那个妇人是世子心腹的媳妇,刚生过孩子,自己有些手艺,就拿着荷包到佳偶斋来卖。你一定不知道,这心腹是谁。便是先前高辙通房,把自己吊死丫鬟的兄长。少夫人真是心善,人家母女一起设计她,她却还帮着他们家里人。” 沈冽道,“冤有头债有主。” 说着话,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前头。 王允道,“她在定国公府很得人心呢。连她姐姐都比不上。高辙纳小妾,府里许多人为她抱不平。” 沈冽却问,“她常来佳偶斋?” 王允道,“常来,是上宾。她戴的,有许多人买,活生生的一个招牌。” 沈冽道,“所以荷包一定坐地起价了。” 王允道,“贼着呢。比外面市面上的价格高了三倍有余。” 沈冽不由勾唇,道,“她倒是能。” 眼睛都亮了起来,有柔情。 突然就驾了马,王允呆愣了一下,“哥,你干什么去?” 沈冽回道,“干活去。” 王允,“……” 180 她在他心里分量最重 因第二日便是开考之日了,学子们并不想再死读书了,而是想放松一下心情,没有什么负担的上考场。 高辙曾在书院读过书,有不少好友。下午与他们约着出去玩了行酒令,虽是奔着消遣去的,但大家都有分寸,只是小酌几杯,便各自散去,为明日考试准备去了。 高辙也只喝了两杯,等回到书房,又闲闲拿起今日有人送的诗集读了起来。 他是不用收拾准备什么,都有人提前给他收拾好了。他瞧过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且他胸有成竹,成败不在收拾了什么东西,完全在于他脑子里那点墨水。 风流眉眼,惬意姿态,叫人看了不免心动。 他读到好的句子,便在嘴中咀嚼几遍,回味其中意蕴。 忽然有人从脖子后面将他搂住了,一股清香传来。 他读诗读的早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菀菀,你又调皮。”他勾着唇一笑,将人一带,带到了自己怀中。 等看到怀中的人儿,怔了一下,将手松开了,道,“绿锦,好端端的从后面抱我做什么?” 绿锦却没起身,用手去抚他的脸,柔声道,“就是逗一下夫君。夫君这般风流俊俏,妾身看着心动。” 她话里的意思格外明显。 高辙将她的手按了,握住,移开,道,“我明日要考试,你今日别闹我。” 绿锦道,“我不闹你,你早些歇息,就别看书了。” 说着,把他手中的诗集抽去了,这一抽,手却滑了一下,直接掉在了地上。 绿锦慌张的要去捡,弯腰,屁股正好撞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的茶盏上。茶盏掉在地上,绿锦被吓了一跳,为了避开茶水,只好退后两步。退时却没注意,两脚踩在了那本诗集上。 高辙一脸不悦的将史记捡起来,上面两个大鞋印。 绿锦忙道,“夫君莫要怪我,这鞋子是新的呢,夫君不是夸喜欢么。” 高辙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突然拿着诗集出去了。 绿锦在身后唤道,“夫君这是去哪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高辙道,“我出去静静。” 语气却不大好。 绿锦没明白,不过就是一本诗集么,到哪里都能买到,竟惹他不高兴了吗? 高辙拿着诗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心中不大畅快。 路上正好遇到了高启,高辙忙拱手唤道,“大哥。” 高启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正打算去找你。现在如何?” 高辙道,“成竹在胸。” 高启哈哈一笑,道,“读书方面,你比我有天赋。我就是来问问你,你这样说,我也安心了。这两日轮到我值班,就宿在国子监了。正好你大嫂今日也出发去怀恩寺了。” 高辙道,“大哥谬赞了。我便是盼着日后能与你和爹同朝为官。一门三杰,传出去多威风。” 高启一笑,垂眼看到他手上的诗集,道,“怎的脏了?” 高辙道,“嗐,被不识货的人踩了。” 高启道,“你素来爱书如命的,心疼了吧?” 高辙点头,道,“是有些。这是大家之作,好些年都不出诗集了,我今日得了,当做宝贝呢,却被绿锦那个丫头踩了。” 说到这里,高辙不免牢骚了几句,道,“以前觉得她认识字,会读几句诗,便与雅字沾点边。如今看她这般,实在是个俗人。她今日,竟拿一双鞋与诗集相提并论。简直俗不可耐。我才明白,她,是沾了菀菀的光了。到底只是奴婢,没有主子的半点神韵气质。” 高启看一眼高辙,道,“去那边亭子里坐一坐。” 等坐下了,高启便道,“你与弟妹是不是还不说话?” 高启不消打听,这些话也自然而然的传到他耳朵里了。下人们私下都在讨论着呢。 高辙默然不语。 高启道,“我知你心中有弟妹。两口子若一直这般置气,感情就会淡的。她一个女人家,你纳妾她怎么会高兴?你别瞧着你大嫂少言寡语,若我哪日也纳妾,她一定能气出病来。在意你,才会与你置气。” 高辙其实心中也苦。 他自知绿锦的事情对不住陆菀,可他想起那份和离书,心中便堵得慌。他从未想过,有一日陆菀会拿着和离书来找他的。 高启又道,“自然,弟妹若在你心中没有什么分量,那我这些话也是白劝了。” 高辙叹气,道,“大哥,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可她……” 说着,又叹气。 高启道,“夫妻间若有什么心结,说开就是。莫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行了,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大哥祝你,马到成功,金榜题名。” “谢大哥。” 待高启走了之后,高辙看着手中的诗集怔怔出神。 他想起以前与陆菀有时候会玩飞花令,她脑子敏捷,经常有惊艳的诗句从嘴里蹦出来。 高启说得对,陆菀才是他心中最重之人。无论哪方面来看,她都是他心中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他有几日没见到她了。上次见到,还是去给赵姨娘请按时,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说。其实高辙想她想的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他举步到了陆菀的院子外。 院子里没人,屋内已经点了灯。偶尔能听到侍女们传来的笑声,细细听,也能听到她说话,只擦过耳朵痒痒的,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脚步微动,想进去,却又犹豫了。 等金榜题名吧,好好的与她再说一说。他想她,念她,与绿锦一事,是他错了。 高辙站了半晌,痴痴傻傻的看着那屋子片刻,才转身走了。 芍药在门边已经注意到他,见他走了,转身对陆菀道,“少夫人,二公子来了又走了。” 陆菀却已经波澜不惊,只道,“随他吧。这里是定国公府,还不是由着他来去自如?好了,你们吃了好些蜜饯了,好生漱口,便都下去歇着吧。” 等人走了,徐妈妈过来问到,“真不想见他了?” 陆菀道,“没什么想不想了。” 徐妈妈心安。 绿锦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不见高辙回来。等一早起来的时候,才知道高辙已经出发去贡院了。她看芸儿正在叠榻上的被子,才明白高辙昨晚是在榻上睡了一夜。 181 贪财贪权之人才好掌控 儿媳妇去怀恩寺了,丈夫和儿子都在忙着。定国公府里头属宋玫最清闲了。 她正想着找以前的手帕交出来走动走动,又一时间觉得找不到人。忍不住对刘妈妈抱怨道,“这年纪大了,孩子也成家了,一个个都在内宅里,不是看着丈夫,就是和妻妾斗,都没了自己的生活了。想想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挺悲哀的。” 刘妈妈劝道,“夫人与他们不同的。夫人嫁得好,家中没什么可操心的。虽说有个姨娘吧,但从来也不敢和夫人正面斗。儿子儿媳也孝顺。便是二房公子,对夫人也是敬重有佳的。要奴婢说,夫人才是福气呢。” 宋玫故作谦虚道,“有什么可福气的。不过是混着日子等老罢了。瞧瞧我,脸上弄了多少胭脂水粉才看的好些。以前啊,那脸肌肤水嫩的啊,吹弹可破。” 刘妈妈道,“夫人现在也好。若是与世子夫人上街,怕是以为是姐妹呢。” 宋玫被逗得有点乐了,道,“都什么年纪了,拿这话诓我。哎,就希望赶紧给我抱个孙子,我就不管了,中馈全交给她,我专心带孙子了。” 刘妈妈道,“夫人就知足些吧。像世子夫人这般任劳任怨,又孝顺的儿媳妇也是不好找的。最难得与世子夫妻和睦,少了多少是非啊。” 宋玫想想也对,看着刘妈妈道,“可是陆绯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今日尽替她说好话了。” 刘妈妈掩口一笑,道,“奴婢可是夫人这边的人,花多少好处都买不到的。” 正说着话,外头有丫鬟道,“夫人,镇国公府的苏姨娘送来了拜帖。” 刘妈妈出去拿了,递给宋玫,宋玫打开了看了,道,“正愁着没处去呢,这个苏娟约了我去梨园看戏。” 刘妈妈道,“夫人去吗?” 又道,“按理说为着世子的婚事应当挺忙的呀,怎么还有空出来?” 宋玫一笑,道,“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有什么可忙的?如今长子成了世子,她的儿子就没指望了。她能高兴才怪。” 刘妈妈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系。 宋玫起身,道,“既然拜帖都送来了,不去未免失礼。咱们也出去逛逛去。” 与苏娟在梨园门口碰了面,宋玫一见苏娟那打扮,心底便有些鄙夷。毕竟是婢子升上去的,只知道把一些贵重的衣裳首饰往身上堆砌,殊不知俗到极致。像宋玫这种皇族出身,天生一身贵气,自然是瞧不上这些人的。 宋玫浅浅一笑,与苏娟寒暄了几句,便进去了。 苏娟已经订好了楼上的雅间,视线绝佳。 戏还没开始,苏娟便笑着道,“上次你送了我一个镯子,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还礼呢。” 其实苏娟想还礼的,可是挑来挑去不知道送什么。廉价点的,送不出手,贵重一点的,她自己又舍不得。后来只能宽慰自己,人家宋玫什么没有,送东西是瞧得起她,又不是奔着她回礼的。 索性什么都没有带,然后邀人家看戏了。 因她觉得宋玫是瞧得上她的。她骨子里还是觉得递了宋瑜一大截,有个宋玫这样的人与她来往,她实在是面上有光。 宋玫见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什么都没带,便知道摆脱不了身份这东西的桎梏,实则是个很贪财的俗人。 宋玫心想,贪财贪权,这种人才好掌控。 宋玫道,“这有什么?索性我那里好东西多,我年纪大了,不常戴,不像你,还年轻,怎么样都可以的。若你喜欢,改日去我府上,你挑着,喜欢便拿走。” 苏娟乐开了花,忙道谢,“夫人真是阔绰。” 刘妈妈适当说道,“苏姨娘在镇国公府,自然也不会被亏待。这陆夫人可是堂堂的长公主呢。” 苏娟撇撇嘴,本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毕竟不合适。只那份不满已经摆在了脸上。 宋玫与刘妈妈心有灵犀,她又道,“其实不必觉得不好意思,非得请我出来听戏。过几日,不是府上世子便要大婚了吗?苏姨娘应当很忙吧。我们家阿绯和世子一直长在你身边的,如今二人都成家,你功不可没啊。” 苏娟小表情不由得意一下,道,“那时候我便觉得陆绯没有娘教养着是不行的。为了这孩子,我也只好冒着得罪姐姐的风险,把孩子要到了我身边。好在这孩子听话,如今都还不错,没给高夫人你添麻烦。” 宋玫笑道,“阿绯这孩子又听话又孝顺,我们全家都喜欢她。你调养出来一个好女儿啊,真是有福气。” 苏娟乐呵呵的,已经被夸得找不着北。要知道她这个身份的,能得陆詹垂青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但陆詹并不是个会花言巧语哄人的人,宋瑜与她更是井水不犯河水,极少来往的。如今得了宋玫这样的人夸赞她,苏娟乐的能几天不用吃饭。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宋玫又问道,“世子对你也孝顺吧。你算是熬出来了,他如今是世子,又要成婚,再给你添个孙子,你可算是圆满了。” 苏娟道,“哎,他没养在我身边的。如今虽说是世子,可到底性子散漫,身上无官职,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撑起这个家。” 宋玫惊讶道,“怎么没有官职?以他的身份,叫镇国公走动一下,弄个一官半职的不成问题啊。” 苏娟叹气道,“他不愿。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死活不去。” 宋玫颇为可惜道,“那就不好了。这若是没个官职,以后便是承了爵位,与其他人的关系也就断了。镇国公就没考虑这些?” 苏娟道,“是了。谁也劝不动。我家老爷惯他呢。” 宋玫看一眼苏娟,道,“听说你的公子天资聪颖,博闻强记,是个小神童啊。” 听宋玫这么一夸,苏娟笑道,“是聪明,先生教的东西一学就会。老爷正打算明年开春让他去书院读书了。这孩子听话,又聪明,真叫我省心。” 宋玫道,“可惜年纪小了些。若是大些,早点考取功名,指不定镇国公府就得仰仗他了。” 这话说到了苏娟的痛处,脸色也沉了下来。正因为年纪,世子之位已经是别人的了。 宋玫也点到即止。此时戏台上,戏已经开始。 182 除了欣慰,也没什么 听完了戏,两个人到了梨园门口道别。 苏娟道,“下次有空再出来。” 宋玫浅浅应了,道,“好。我在家有时候也闲着,你没事来找我。” 苏娟心下欢喜,先请着宋玫上了马车,自己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内,苏娟的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扬。 一边的丫鬟道,“这高夫人以为会端着架子,没想到却这般亲和,还事事替姨娘考虑着呢。看着真是个极好的人。” 苏娟不由想起宋玫的话。 宋玫说的其实是对的,尤其她这个身份的人,说的话不会差。 苏娟对心腹道,“你说等老爷走了,陆青会叫我儿子过上好日子吗?” 心腹道,“大公子也是个极好的人,对姨娘不是很好吗?” 苏娟愁眉道,“他如今是世子了,宋瑜怎么也是长公主,陆青怎么也不敢动她。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靠着老爷过日子的。以后老爷若是没了,陆青指不定就把我们娘俩赶出去了。” 心腹不敢多言,其实心腹觉得苏娟这是想多了。 前头马车里边,刘妈妈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对宋玫道,“夫人怎么提点她了?她有那个本事吗?毕竟她儿子还小呢。” 宋玫轻笑,“越小越着急。她儿子许是没长大,自家老头子就没了,到时候她儿子可能还没长起来呢,到时候谁会管她?倒不如现在就未雨绸缪。” 刘妈妈道,“可到底是婢子出身,有没有那个本事?听说她怕陆夫人怕得很。” 宋玫道,“你不想想绿锦是怎么上来的?明面上弄不过,私底下小计谋特别多。这是他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她儿子是她的命,是她的保护伞,为了她儿子,她很多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顿了一下,宋玫缓缓道,“反正如果有一天,谁对我的高启不利,我绝对不会手软。” 声音幽幽的,叫刘妈妈一怔。 见刘妈妈面色变了一下,宋玫又笑道,“这是被我吓着了?” 刘妈妈摇头,“为母则刚,奴婢明白的。” 宋玫一笑,转头看外面,正好途经佳偶斋。宋玫不由想起那日眼花看到的故人。其实这些日子,她时常想起那个人来。想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转眼已经快二十载,她已经人老珠黄了。 心中正有些感慨,眼神突然一滞。 前头三个人,紧紧抓住了她的眼神。 “停下来!”宋玫眼神不动,却命令道。 刘妈妈忙叫车夫停了下来。 宋玫挑开帘子往前看,刘妈妈也顺着宋玫看的方向看过去。 佳偶斋门口正站了三个人。这其中二人便是宋瑜与陆菀母女,也实在是巧合,二人今日竟也上街了。 只是这第三人是谁? 白衣出尘,面如冠玉,仙风道骨,竟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君一般。 刘妈妈去看身边的宋玫,神色都变了,一双手紧紧拽着帕子。紧张,惊喜,意外,激动……总之刘妈妈从没在宋玫身上看到过的神情,都看到了。 不会是…… 刘妈妈又重新看向那个白衣男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宋玫抓住她的手腕,道,“妈妈,他回来了。” 刘妈妈还没回过神来,念叨,“怎么可能呢?” 宋玫道,“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白若尘,他回来了。” 刘妈妈回过神来,看着宋玫道,“便是回来,也已经过去了。夫人还想做什么呢?” 宋玫一时语塞。 随即她道,“对白若尘,我是做不了什么。可对宋瑜……” 刘妈妈心领神会,透过车窗往后看。果然,苏娟的那辆马车因为宋玫这边停下来,他们也自然而然的停下来了。 刘妈妈眼看着苏娟马车里出来个丫鬟,走到了宋玫马车跟前恭敬问道,“姨娘叫奴婢来问问夫人,怎么停下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宋玫往前瞟了一眼,道,“看到我堂姐了,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打个招呼。可怎么还有个男人呢?” 丫鬟去看了一眼,果真是看到了当家夫人,还有个气质出尘的男人。 宋玫又道,“罢了,许是堂姐有事,就不打扰人家了。我们这就走。” 丫鬟便福身,然后走到了苏娟的马车前,对着那边说了些什么。很快刘妈妈就瞧见苏娟撩开了帘子往外看。 刘妈妈对宋玫道,“苏姨娘看到了。” 宋玫点点头,不舍的将目光收回来,道,“快二十载了,他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心中压着念想,实在是想上去与他叙叙旧的。 刘妈妈却将那帘子放下了,劝道,“夫人,都那么多年了,别念着了。” 宋玫叹口气,道,“回府吧。” 心中却惦念着,原来她没看错,他真的在佳偶斋。 佳偶佳偶,他与谁是佳偶呢? 心中平息了多年的嫉妒,在这一刻,又想火一样烧起来了。 这边宋瑜母女与白若尘进了对面的茶馆,喝了茶。 宋瑜看着白若尘道,“这些年了,怎么没变化,到底怎么保养的?” 白若尘道,“你也没什么变化。” 宋瑜道,“你在我跟前谦虚什么?就你现在这样,说你才十八九,也是有人信的。” 白若尘道,“不好装嫩,叫人笑话。” 宋瑜笑起来,又问,“原来这佳偶斋竟是你开的。我说谁这么厉害,弄出来的首饰这般精致。你什么时候回的京都城?” 白若尘道,“也就是这段日子。以前一直游历在外,累了,便回来了。这铺子一直放着,我回来,也有个糊口的行当。” 宋瑜笑,“你也忧心糊口的事情呢?你衣袂飘飘的,感觉早就不食人间烟火了。” 白若尘浅笑,眉目之间皆是温柔,如琼花绽放。 陆菀偷偷瞧着两个人,觉得一定有八卦。 饮了几盏茶,聊了些话,便道别了。 宋瑜与陆菀上了马车,陆菀忙八卦道,“说说,你们二人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人?” 宋瑜用手指戳她的脑门,道,“有他时,你还没出生呢。” 陆菀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我爹的情敌,最后被我爹打败了。不过娘,这人怎么看,也比我爹好一点吧?多养眼啊。” “去去去,有这么说自己爹的吗?没良心的丫头。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如今见了,倒也觉得欣慰。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183 聪明人办蠢事 陆菀先送了宋瑜回镇国公府。因这几日,宋瑜张罗着陆青的婚事,累着了。陆菀才拉着她出来走一走的。没想到那么巧,逛着佳偶斋的时候,竟能碰到当年宋瑜的爱慕者。 宋瑜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加上身份尊贵,爱慕她的人自然不少。但入得了她眼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再看这位白若尘,谪仙一般的上流人物,眼中虽还有柔情,但发乎情止乎礼,看着便是个君子。 陆菀对宋瑜当年的这件事很有兴趣,想着改日回了娘家再细细打听一下。 这般想着,已经回了定国公府。 进了屋子,净手,擦脸,便在榻上坐下了。 芍药过来道,“方才薛娘子去夫人上院了。” 内宅里事情传得特别快,因这也是底下人的一大乐趣。 陆菀拿起手边剥好的核桃仁放进嘴里,问道,“她去上房不是常事?” 芍药道,“听说是去求个院子的。结果看出来的面色,像是没求成。又说去找赵姨娘了。” 星辰端来刚切好的橙子,道,“先前就说要腾出个院子来的,到现在半个月了,也没见什么动静。哪有妾室住在书房的?” 芍药回道,“都说等公子秋闱结束,那书房也会腾出来房间,以后来了客人可以在那边喝茶呢。先前世子的那间书房不是已经腾出来了吗?这若是一直没个院子,也是尴尬。” 陆菀道,“管她住哪里,总别想打我这里的主意。” 星辰嘬嘴道,“她才不敢来呢。奴婢瞧着,她便是做了妾,日子也不大好的。” 陆菀看星辰如今说起绿锦,情绪已经平和了许多。 陆菀道,“不管她了,兴许赵姨娘肯帮她呢。这不是还有她夫君么。” 芍药问道,“夫人都帮不了的事情,赵姨娘会帮吗?” 陆菀一笑。 星辰瞧着她像是藏着什么,道,“小姐有什么说就是了,白白的瞒着我们。” 陆菀道,“她先去找了夫人,再去找赵姨娘,要我是赵姨娘也不会帮她的。这后宅里头,最忌讳这等级。谁都知道姨娘比不过主母,可谁去提醒姨娘,谁就犯了忌讳。这后宅才多大,赵姨娘会不知道这点事?” 星辰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 芍药反应慢,抓耳挠腮,还在想。 星辰道,“这么说,绿锦还是没地方住?” 陆菀道,“不是说了有她夫君么。等高辙秋闱结束,自然也要有个落脚就寝的院子。到时候跟着过去就是了。” 星辰听完嘟囔道,“能和公子住一起,岂不是她像正妻了?” 陆菀道,“这有什么所谓?我若是在意这些,就该第一个跳出来给她张罗院子了。不提她了。来来来,一起吃橙子,这几日干燥呢,可得吃点水分足的。” 几个人便围在一起吃了起来。 外面有人道,“奴婢可方便进来呀?” 望过去,来人笑意盈盈,怀中还抱着咿咿呀呀的孩子。 陆菀忙起身,道,“快进来,可把我想坏了,我的丫丫。” 抱着丫丫进了屋,星辰拉着刘翠进来,芍药忙给刘翠奉了茶。 陆菀抱着丫丫逗了一会儿,便觉得抱不动了,把孩子放在榻几上,叫芍药和星辰逗着她玩。 陆菀道,“又长了不少吧,抱着沉的厉害。你这一路抱过来,也不见你喘呢。” 刘翠道,“都抱习惯了。何况她这点重算什么,比这重的,奴婢也能抱动。奴婢不想她整日闷在院子里,便带她出来走走。” 陆菀道,“小孩子见人见物多了,眼神都不一样呢,有光。早与你说过了,你没事常来就是。别拿我当外人。” 刘翠笑着点头。 喝了一口茶,便与陆菀闲聊起来,“奴婢方才碰见那位薛娘子了。” 陆菀失笑,“还真是巧。芍药刚说完,你又见着了。” 刘翠看一眼芍药。 陆菀道,“现在高辙在考试,她到处转转也是正常的。” 刘翠道,“奴婢也不是说这个不正常。就是方才见着了,总不能不打招呼,便上去行了礼。谁知道她见着奴婢竟吓得险些跌倒,好在被身边的丫鬟给扶住了。” 陆菀细细看刘翠。 刘翠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少夫人也觉得奴婢有些骇人?” 陆菀道,“除了丰腴些,也没什么。” 刘翠不由一笑,道,“丫丫还没断奶呢,当家的可不许奴婢少吃,每日里肉食不断的。” 陆菀道,“丰腴些看着富态,叫人开心,不必刻意去瘦。” 刘翠笑笑,伸手去扶了扶头上的簪子。 陆菀险些并没在意,因这簪子十分普通,又在发间插得深,并不显。见她扶,陆菀这才多看两眼,道,“你这簪子倒是见着眼熟。” 刘翠放下手,道,“少夫人真是好眼力。这簪子其实是奴婢那小姑子的。” 因提到素萝,刘翠自然而然的音调便降了下去。 陆菀浑然不在意,道,“我就说呢,看着眼熟。一定是她戴了在我跟前走过。” 刘翠便道,“是了。是她死时戴着的。婆婆从她头上弄下来,传给了奴婢。说是先前二公子高兴,赏的,也值几个钱。奴婢倒不是贪图钱财,只留下做个念想。” 陆菀道,“应当的。她毕竟年轻。” 刘翠又道,“这几日是她的生辰,想着祭奠一下,翻出来这簪子便戴上了。”看一眼陆菀,又道,“本不该一直提她的。是她自己贪心,酿成了这等后果。” 陆菀道,“人已经死了,也不好再诟病什么。叫她早日投胎吧。” 两个人又把话题扯到了丫丫身上。刘翠与陆菀说着近日丫丫又有哪些叫人哭笑不得的小举动,听着陆菀笑起来,忍不住抱着丫丫亲了一口。 待刘翠走了,陆菀看着跟前几个人走来走去的忙,若有所思。 突然问星辰,“素萝走了有些时日了,你如今可还会害怕?” 星辰道,“先前是害怕的。但日子久了,便不怕了。奴婢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而且她又是自己上吊的,怨不得旁人。” 陆菀自言自语道,“是了。你那么胆小,都不怕了。” 徐妈妈见她这般,便问道,“小姐是想到什么?” 陆菀抬眼看着徐妈妈道,“你说绿锦被吓着,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翠嫂子戴的那支簪子?” 184 就这样死去太可惜 绿锦这一次被吓得不轻。白日里还没事,到晚上便起了烧。 她吩咐香儿去找大夫,香儿却谎称自己身子不舒服,躺在自己床上不肯起来。芸儿叫了几声,叫不起,只好回去和绿锦禀告了。 绿锦气的牙痒痒,无奈现在烧的牙关都在打颤,哪还有这个能力去处罚香儿。 她撸下自己的一个镯子递给芸儿,道,“好芸儿,帮我找大夫去。” 芸儿拿着镯子出去了。 绿锦烧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绿锦实则心里很害怕,因她家中两个哥哥就是在很小的时候发烧死了。她不想自己也这么死。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芸儿身上了。 芸儿先去了上房,听闻高远今日宿在这里,她院子门都没进,转身赶紧去了赵姨娘院中。 赵姨娘正在泡脚,因担心高辙考试的事情,便睡得晚。 见到芸儿过来,得知了绿锦发烧要请大夫的事情,慢条斯理道,“她不是与上房夫人好么?去那里便是了。哦,你一定是去过了。什么事都得经过夫人,才能到我这里的。” 说着话,把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吓得芸儿大气不敢出。 赵姨娘道,“我这里也不是她使唤的地方。她是死是活都不要来找我,全看自己的命了。她不是挺有能耐的吗?靠着自己走到了今日的位置。” 芸儿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赵姨娘斥了一声滚出去,芸儿忙不迭的起身出去了。 身边的丫鬟道,“若真有什么,等公子回来,不好交代吧?” 赵姨娘冷哼一声道,“别以为高辙多在乎她。他是我儿子,我最清楚了,他呀在意的还是陆菀。何况,她自己身体不争气,真要有什么,怎么怪到我头上来?我又不是大夫。” 说罢,叫人擦了脚,去床上歇下了。 芸儿不敢叫绿锦有什么事,慌忙出了定国公府去找大夫去了。 绿锦在床上躺着,烧的已经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只觉得口干舌燥,模糊间看到有个人进来。 她以为是芸儿回来了,虚弱的伸出手去,道,“水,给我水。” 那人逐渐走近了,站着瞧着她,嘴角有轻蔑的笑意。 “水,给我水。” 她的手准备去拉“芸儿”,却被她用力拂开了。 手打在了床沿上,有些疼。 疼痛叫她的意志恢复了一点,才看清眼前之人并非芸儿,而是香儿。 绿锦立马生出了胆怯之意。她平日里待香儿不好,什么脏活累活都叫她去,甚至还动手教训过她几回。 如今芸儿不在身边,她几乎没有力气,这香儿过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薛娘子想喝水是不是?奴婢给你倒啊。”香儿巧笑嫣然的说着,然后回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握在手中,看着绿锦。 绿锦实在是渴极了,觉得嘴巴像是被烧着了一样。 看到那杯水,她本能的抬起了手,就在手要触及茶杯时。香儿的手一松,那茶杯结结实实的落在她的身上,几滴水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好在茶水不烫。 “你疯了?你敢,这么对我?”虚弱使她训斥的话几乎没有任何气势。 香儿道,“我怎么不能这么对你?大家出身都是一样的。别以为用些狐媚子手段上了公子的床,就比我们高一等了。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香儿凑近,拍了拍她的脸,得意道,“瞧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便是烧死了也没人觉得奇怪吧?自此后,公子身边可就我一个人伺候了。芸儿那个傻丫头就不用提了。她伺候谁都一样的。” 香儿的脸此时看起来像恶魔一样,睁大了眼睛,贪婪,暴戾,暴露无遗。 绿锦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发烧,身体开始打起了摆子。 香儿抄起了身边的一个枕头,看着她。 绿锦知道香儿这是要用枕头把她捂死。求生的欲望让她抓住了香儿的手臂,可到底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被香儿一甩,两条手臂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被甩到了一边。 下一刻,绿锦的眼前一黑,被那枕头直接罩住了。 濒临死亡的恐惧顷刻布满了全身,绿锦挣扎,用尽力气,也无济于事。 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绿锦不甘。 她离开了陆菀,赢了她,成为了高辙的小妾,已经成了半个女主子,以为摆脱了奴婢的身份,却不想,死在了这个丫鬟身上。 想来实在是可笑。 就在意识逐渐消散之前,她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紧接着绿锦的眼前亮了亮,可是好难受,眼睛快睁不开了。 “绿锦,你坚持住,别睡下。”有人着急的拍她的脸,又焦急的喊道,“小姐,怎么办?” 小姐?是陆菀吗? 绿锦终究还是沉沉的睡过去了。 卧房内,大夫正在诊治绿锦。次间,陆菀坐在凳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儿。 “香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人?”陆菀语气淡漠,实是没想到香儿竟胆大到可以杀人。若非绿锦发高烧的消息传到了院里,到底还是星辰顾念姐妹之情,怕她无人照拂,求着陆菀过来,绿锦一条命怕是葬送在香儿手上了。 香儿道,“这个薛娘子平日里仗势欺人,时常责罚奴婢。更何况,她背叛少夫人,实在是贱婢一个。” “都是奴婢,谁比谁高,谁又比谁低?” 香儿被噎住。 因她和绿锦一样,不过都是婢子而已。主人看得起你,尚且算个人。若瞧不上,便是蝼蚁。 陆菀道,“你这等蛇蝎心肠之人,实不能再留了。” 这话把香儿吓住了,她忙道,“奴婢可以帮你看着公子,少夫人叫奴婢做什么都可以的。奴婢对少夫人一万个忠心。” 陆菀冷漠的看着她,道,“先前叫你在书房看着一些,不过是叫你传些消息过来。我也从没叫你做杀人的事情。她说到底也是高辙的妾,你的主子。你能杀她,有一日便能杀我,这种人,我岂能留在身边?” 香儿辩驳道,“少夫人,若不是奴婢,少夫人不能知道她买了催情香料啊。奴婢一直在帮着少夫人啊。” “你从我这也没少拿好处,不过是各有所图罢了。” “奴婢听了你的话在她的饭菜里下了朱砂。少夫人就不怕奴婢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和公子吗?” 185 心存一点善念 陆菀轻笑一声,道,“我既然做了,还怕你告状?你也说了,到底不过是个婢子而已。” 依着陆菀的身份定国公府根本不可能因为绿锦的事情与她闹翻,更何况绿锦背叛她在先。 陆菀道,“你自己寻个去处吧。你的身契,等高辙回来,会送还给你。” 香儿想要哭着求一求陆菀,却被陆菀先一步给止了,“别拿这一招对我,我不是高辙,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叫你走,已经是宽容。若不听,我便叫人去报案。杀人未遂,够你蹲几年大牢的?” 香儿彻底被吓住了。她可不想坐牢。 可她也不愿回家。在这里至少吃穿用度都过得去。要是回到家里,她那个酒鬼哥哥是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的。 咬了咬嘴唇,想求,却看着陆菀冷漠的神情,没求。香儿只好出去了。 槅门被打开,星辰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菀问道,“她醒了吗?” 星辰道,“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现在还睡着,明日便能醒了。”又看了看陆菀,似是欲言又止。 陆菀道,“你都听到了?” 不过是一门之隔而已,陆菀与香儿的对话,星辰都听到了。 “小姐你,叫香儿给绿锦下了毒?”星辰嘴唇微颤,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菀。 “我不过是叫她没有孩子罢了。”却从没想过要血债血偿,这是陆菀对她最后的仁慈。 毕竟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总要失去一些什么。 星辰凝视着她,嘴巴张了张,却没说话。 陆菀拢了一下鬓边的头发,道,“是觉得我可怕吗?” 星辰抿紧了嘴唇摇头。 陆菀一笑,问道,“那是什么?” 星辰道,“觉得小姐不开心。” 陆菀神情一怔。 星辰道,“奴婢愚钝,知道绿锦这般做,实在是不可原谅。小姐其实做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对,权当是她的报应了。可小姐,却又答应奴婢一道过来瞧她,分明还是念着旧情的。小姐应该很矛盾,很不开心。” 陆菀怔怔出神,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重生之后开心过吗?其实一直被上一世所累,并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吧? 一面担心着镇国公府的事情,一面却还要为高辙的情所累。 人啊,怕的并不是身体上有多疲惫,而是心累。 她的确是很累,很不开心。于上一世,这些害她之人,想报复,却又捱不过心底的那一点善念。 就像香儿。 上一世,她和绿锦便是一对仇家。香儿先一步得了高辙的欢心,荣升为通房丫头。她那时候嫉妒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然后绿锦一遍一遍的在耳边说香儿如何过分,如何得宠。那时候,她真的嫉妒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直到有一次,绿锦哭着回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也是肿的,是被香儿所打。那个时候,她的火蹭的一下子就起来了。 不全是因为绿锦被人欺负,也因为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嫉妒已经把她自己给点着了。 她找了香儿,与她起了口角。香儿也是疯了,竟不拿她放在眼里了。两个人在相互推搡之下,香儿掉进了池子里。陆菀本来要去救的,却被绿锦拦下了。她说香儿是失足掉下去的,没有人会怪罪她。没有香儿,高辙的心就会回到她这里来。 陆菀迟疑了,眼睁睁的看着香儿在水中挣扎,呼救,最后死了,浮在了水面。后宅里死个人,连官府都没惊动,就被草草埋了。 直到后来,绿锦背叛自己,爬上了高辙的床。陆菀才知道,自己其实不过是被绿锦利用了。当日什么被打,不过是绿锦的一场苦肉计罢了。因为香儿的事情,她与高辙几乎离心离德了,才叫绿锦有了可趁之机。 这一世,陆菀心知香儿心术不正,便利用了这一点,看着绿锦。却不想,香儿却胆大包天,动了杀人的念头。 她与绿锦,上一世,她杀她,这一世,她要杀她,真是夙怨了。 陆菀怅然一笑,道,“人活这世上,牵绊的人众多,谁又能真正为自己而活,活的开心自在呢?” “你今日留在这里照顾绿锦。我与芍药先回去了。” 陆菀转身要走,星辰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替绿锦谢谢小姐。若不是小姐,绿锦这条命便没了。” “行了,我全看在你的面子上了。若不然,我才不来呢。你照顾她时,也记得休息一下。” “是,小姐。” 陆菀带着芍药走出了书房,闹了这么一通,陆菀肩头却松了松。 人还是留一点善念,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善意。这一世,香儿不用死,她也并不想绿锦死。 第二日一早,绿锦便醒了。醒过来还心有余悸,看到床沿上趴着一个人,吓得颤了颤。 星辰被她这举动弄醒了,忙看她,问道,“可好些了?半夜里烧便退下了,应该是没事了。” 绿锦道,“是小姐来了吗?” 她那时候虽虚弱,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意识。 星辰点头,又道,“饿不饿?我给你盛碗粥。” 绿锦道,“星辰,我想喝水。” 星辰便给她倒了水,喂着她喝下。 绿锦还是问道,“是小姐救了我吗?香儿呢?” 绿锦把杯子搁下,道,“香儿被小姐赶出府去了。你这边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叫芸儿来照顾你吧。” 星辰说着便起身。 “星辰,我们还是姐妹吗?” 星辰顿了一下,看着她道,“我们本来就是姐妹,小姐也拿我们当姐妹。是你亲手将我们推开的。你既要当这个小妾,就好好当。不要再想什么姐妹了。在你和小姐之间,我只会选小姐的。” 绿锦落下泪来。 这是她成功勾引到高辙之后,第一次落泪。以前她都是义无反顾的,可如今却开始动摇了。 星辰不忍,别过脸不看,道,“你现在身子虚,别哭了,好好养着就是。我只希望你好好想想,这人心险恶,谁到底是真正待你好的。人,应该还是要有点良知。” 星辰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着绿锦还是不断的落泪。 她错了吗?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她到底哪里错了? 陆菀为什么要救她,她宁愿她对自己不闻不问,总好过她还要欠着她的人情。 186 男人皆是负心汉 陆绯依照宋玫的指示,又去了一趟怀恩寺。 这期间,十分虔诚,不仅添了不少香油钱,还日夜诵经抄读经书,便是琳琅劝也没有劝住。陆绯拿着十二分的诚心,只求佛祖能赐给她一个孩子,圆了她的梦。 这一日,她将一本经书抄罢,便觉得头晕眼花,还有些饥肠辘辘。想唤了琳琅倒杯水,拿些吃得来。一扭头,就看见琳琅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 陆绯不忍,上前唤了她。 琳琅惺忪着双眼似是呢喃,“夫人,又该起了吗?” 陆绯浅笑,“不是,叫你去榻上睡。” 琳琅便起身,揉了揉眼睛,拖着步子去榻上了。也是困极了,都忘了问陆绯怎么还醒着。 倒在榻上,扯了被子就睡下了。 如今秋夜寒气重,陆绯替她将被子都掖好。 到底还是饿,她想了想,隔壁的屋子里还热着粥。她这两日都很晚,琳琅便是怕她饿,专门送寺里面借来了小炉子,小火温着粥。总好过大半夜的到处去找吃的强。这地方又不比外头,走出去的都是和尚,毕竟还是男人。 陆绯放轻了步子,拿了件外套拢了拢,便走出了屋子。走到隔壁房间,火还没完全灭,粥还是温的。 在屋内不觉得,出来走了几步,再走进屋,便觉得凉意彻骨。 她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用手端着,捂手。 等手热了,她便拿了勺子准备吃。 谁知道,突然有人从她身后一抱,陆绯惊得手中的碗直接落在了地上。好在是泥地,声响倒不大,只一碗粥撒了出来,湿了她的绣花鞋。 陆绯哪顾得上这些,忙要挣开那人,却不想被人抱得更紧。 陆绯只觉得呼吸急促,心都要跳出来了。因她闻出了那人身上的檀香味,是道然和尚。 “我盯了你几日了,总不落单,把贫僧急坏了。” 这话说的陆绯耳朵发烫。 不知怎么的,陆绯有点怕他。自那日被他误抱了之后,总是害怕。 “你放开我。你知我的身份,胆敢如此对我?” 道然和尚轻笑,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陆绯身体都颤栗了一下,红到了脖子。 “你不用紧张,我又不吃人。只是数日不见,想你罢了。” 道然和尚说着,突然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强行转过来,看着自己。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无邪的笑容,还以为是个善类。殊不知,竟是披着僧袍的采花贼。 陆绯看着他,道,“你是个出家人,不怕亵渎了神灵吗?” 道然和尚挑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乖乖,你不用替我操心。” 陆绯奋力去推他,手却被道然和尚直接握在了手里,随即递到了唇边,吸了一口气,贪婪的样子,“好香,就是这个香味。” 话刚说完,竟舔了一口。 陆绯惊得忙挣出来,这一次,她身体轻易的逃脱了道然和尚的桎梏。 陆绯贴在了墙角看着他道,“你为什么对我阴魂不散?你是和尚,我是有夫之妇。你不能害我。” 道然和尚双手合十道,“我是来解决你于苦难的啊。我知道你不开心,婆婆不喜欢你,多年无所出。你凭什么为他们而活,你应该为自己而活。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陆绯斥道,“孝敬公婆,为夫家绵延子嗣,这本是我该做的。你这般道貌岸然的教育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道然和尚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来,“你别骗自己了。你过得并不开心。当你真的生了孩子,你就能开心了吗?世人都是贪婪的,只会向你索要的更多。万一,你这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呢?受世人奚落,被夫家休掉扫地出门吗?” 陆绯心一颤,随即道,“我的夫君很爱我,他绝不会离我而去。” 道然和尚笑起来,“世间男人皆负心,你竟这般天真。” 陆绯瞪着他道,“你也是男人。” “所以我也是俗人。便是俗人,才忘不了你,六根难清静。” 话题又绕回来了,陆绯觉得头疼。她怕这个和尚,也烦他。 “我不与你说这些。”陆绯说着,离开墙角,打算离开这个屋子。 道然和尚单臂一张,堵了她的去路。 “你再这样,我可就叫人了。” 道然和尚温言道,“不要叫人。对你不好。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损害的是你的声誉。” 陆绯抿紧了嘴唇。这个男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弱点。 道然和尚突然蹲了下去,陆绯惊得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你鞋脏了,我替你擦干净。”说着,竟真的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把粥给擦干净。 陆绯要动,他却一把用手将她的脚握住了,吓得陆绯不敢动弹。 道然和尚抬眼看着她,邪魅一笑,“别乱动。” 等擦干净了,道然和尚才起身,看着紧张到神情已经无法自控的陆绯道,“我去给你找点好吃的去。” 说完,又俏皮的一笑。 等陆绯反应过来的时候,道然和尚已经走到门口了。 陆绯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道然和尚用温柔的口气说道,“在这等我哦,否则我就到你卧房去找你。” 陆绯心又开始骤跳。 道然和尚带上门出去了。 等道然和尚再回来的时候,看到陆绯真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还是怕他呀。 像他们这种贵女,贵妇,名声就是一座压在身上的山。 看起来很好掌控呢,只要抓住她的弱点就好了。 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点心,道然和尚一笑。 第二日,陆绯去大殿上了香,回来便吩咐琳琅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琳琅颇为不解,但看陆绯失了往日的淡然,神色慌张,也没有多问。 只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陆绯却突然跑过来,将一本经书握在手里,“这东西怎么还在?” 陆绯记得这经书先前高启一直在看的,所以她没有想着扔掉。上山时,她记得并没有叫琳琅把这经书带过来的。 琳琅道,“那日早上,世子瞧见了,叫奴婢带着的,怕夫人要看。” 连一本经书都阴魂不散,陆绯直接扔到了一边,对琳琅道,“世子若问起,就说落在怀恩寺了。” 琳琅应下。 离开了怀恩寺下山,陆绯心不在焉,神色依旧不自然。 “阿绯……”有人温柔唤她。 187 可别来打我的主意 来人竟是她的夫君,高启。 只见高启里面穿着象牙白滚边锦袍,外面罩着玄色云纹鹤氅,面如冠玉,一身贵气。 “夫君……”陆绯柔声一唤,不想此时在这里能遇见高启。 高启将她手温柔握了,道,“今日休沐,原想着过来先一道给佛祖上个香,竟不想你已经下山来了。” 陆绯不太自然的一笑,道,“法事做了,经书也抄了,事情完成便下山了。” “那便回去吧。瞧着清瘦了些。”高启拢了一下她鬓边的发。 两人牵着手一道下山。 “那是谁?”高启突然问。 陆绯扭头一看,是道然和尚。像是看着她,在笑。 陆绯忙避开视线,回过头,道,“寺里的一位僧人。” 高启点头,握紧她的手,道,“你身上有股香气。和你那本经书上的香气一样。” 陆绯眼神慌张了一下,语气尽量保持平静道,“是么?寺里都是这股檀香味。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咱们早些下山吧,还能赶回去与爹娘共吃午饭。” “就属你最有孝心了。”说着,在陆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待回了府中,东西将将放下,陆绯便拉着高启一道去上院请安了。 自那日回来,宋玫总显得没多大精神。 高远看了,以为她是病了。可她又说自己好好的,只大约觉得疲惫罢了。高远便劝着她多休息。心想着,家中没儿媳妇陪着,到底她一个人寂寞了些。高远便刻意晚上留在宋玫这里。 高远这人花心,贪图美色,有时候又特别温柔。这么看起来的话,小儿子有那么一点随他。 可高远已经两鬓斑白,茶水偶尔溅在了胡子上,穿的衣裳再花哨也显得老气。宋玫见着,心中不免感叹。 为什么有的男人保养的那么好,这么多年了,还是清冷俊朗,而有的男人越老越难看,偏偏还幺蛾子多。 宋玫看着高远心中落差不免大,便将他打发了,只说自己需要安静的歇息。 高远也只好走了,这几日赵姨娘那边担心高辙秋闱的事情怕情绪也不大好。便自己回了书房,去抱俏丫头去了。 陆绯和高启去了上房见了宋玫,陆绯一眼瞧出来宋玫精神不大好,言语关切之后,亲自去给宋玫熬参汤去了。 高启陪着宋玫说了会儿话。 高启道,“哪找这么好的儿媳妇去?我拦都拦不住。她自己刚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宋玫睨他一眼,故意不接话。 高启又道,“她这几日出去,娘可是觉得寂寞了?也没个说话的人。这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娘待她好些。” 宋玫唷了一声道,“我是平日里虐待她了么?竟在这替她数落起我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高启浅笑。 宋玫道,“知道了。我待她好的,刘妈妈,那些粗活可别叫她干了。” 高启道,“娘,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 宋玫揣着明白装糊涂。 高启只好明说,道,“阿绯心里也急,可这孩子的事情也不是急就能急来的。她听了你的,也去了怀恩寺做过法事了。娘平日里少给她一些压力。” 宋玫懒懒道,“知道了。就知道护着你媳妇。” 高启便讨好宋玫,道,“娘最好了,爱屋及乌,知道娘不会委屈阿绯。” 宋玫白了她一眼,又道,“你叔伯那里已经来了信,说是你两个妹妹已经启程过来了。也就大半个月的路程,到时候你去接了。” 高启眼眸垂了垂,嗯了一声。 宋玫道,“这事还没和陆绯说?” 高启没应。 宋玫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孙慧和高敏都是自家的妹妹,你们有一回过年回去,不是见过吗?年纪相仿的女郎们,到一起也热闹些。到时候叫陆绯多与他们走动。” 高启点头。 他心中有些担忧。只宋玫和高远都没明说,他也不好把事情直接挑明。 门外,陆绯却一直驻足听着。她本来是调了杯甜饮子想给宋玫先喝下的。谁知道一过来,便听到了说妹妹来的事情。 尤其是她听到了孙慧的名字。 早年他们回老家,陆绯就见过这个孙慧。 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个孙慧是爱慕高启的。只高启对她保持距离,语气也有些疏离,叫孙慧没法亲近。 她记得孙慧,是个大美人呢。 终是没进去,陆绯端着那热饮子转身走了。 下午,高辙便从贡院出来了。大家神情不一,有轻松的,有扼腕叹息,想着来年再努力的。 高辙回来,先是去见了高远。高远问他如何,高辙道已经尽力。若是不能进前三甲,那就来年再考。 高远便捋着胡须劝他不必强求,只要能考个功名,入了皇上的眼,依着他的身份,一切都好操作。 也没再多说,放着高辙回去了。 高辙刚进书房,便听芸儿说了这几日的事情。 气的高辙立刻拍了桌子,道,“哪来的毒妇,竟在我书房干起杀人的勾当了?” 芸儿便道,“叫少夫人给赶出去了。说是将身契一并给她,以后再不能进定国公府。” 高辙道,“菀菀心善,应当将她找牙人卖了的。” 没说其他的,先去看绿锦了。 绿锦面色苍白,清瘦许多。 见着高辙,也不必去酝酿情绪,便哭了。 高辙安慰几句,道,“你也是命大,真是托了菀菀的福了。我想着,叫你以后与她住一个院子。以后与她好好相处,你看可好?” 绿锦泪眼婆娑,心中也不知道这好不好。 只她还有旁的选择吗? 绿锦道,“我怕少夫人不乐意。” 心中却担心,到了一个院里,终究她还是奴婢,她是小姐。 高辙宽慰道,“你别担心,我去说。原想着她一定容不下你,却不想这次又救了你。可见菀菀心善,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只要你过去好好与她相处,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高辙如今已经考完了,就等着放榜了。他最大的事情已经结束,如今便有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修复他和陆菀之间的关系。 高辙胸有成竹。 屋内,陆菀却打了个喷嚏,不由摸了摸鼻子。 徐妈妈道,“是着了风寒了?” 陆菀道,“没有。也不知怎么了,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总觉得是有人在打我的主意呢。” 188 在侯爷和沈冽之间自由转换 未放榜之前,陆家先迎来了长子陆青的婚事。 陆绯早早已经准备好,宋玫与高远也单独备好了贺礼,一行人受邀去了镇国公府。 高启与陆绯同坐一辆马车,看自己的娇妻略施粉黛,也终于舍得穿的喜庆些,不免动情道,“这些艳丽的颜色本就适合你,以后多穿些。” 陆绯道,“我又不是姑娘家了,要端庄些的。若非你昨日磨我,我今日不会穿的。” 高启道,“你那么年轻,学着弟妹,靓丽些,叫人看了也赏心悦目。” 陆绯垂首不语。 高启也不好勉强她,又问道,“今日早上本想着看一会儿经书的,竟没找到。琳琅说是掉在怀恩寺了?” 陆绯不敢直视高启,点头道,“东西太杂了,一时忘记了。” 高启道,“我头一次读经书,竟发现不少道理在其中。如今丢了,没得读,倒有些可惜了。改日去怀恩寺讨要一本去。” 陆绯是不想再跟怀恩寺有什么瓜葛了,强颜欢笑道,“夫君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吗?” 高启道,“自然是求神佛不如求己。但这经书之中也蕴含天地间许多道理在其中,偶尔参读,也是受益匪浅的。” 陆绯便不接话了。 高启看一眼马车后头,瞧着陆菀出府,上了马车,对陆绯道,“他们两口子一道回镇国公府,正好是个机会。但愿能重修旧好。” 后面的马车内,芍药却不大高兴。 因是大喜事,陆菀把身边三个人都带上了。正要出门呢,却瞧见高辙也来了,身边还带着绿锦。 绿锦微微垂首,不像以前那般气势。 高辙道,“她也是镇国公府出来的,先前大哥对她也有些照拂。想着一道过去道喜去。” 陆菀看一眼绿锦,道,“大喜的日子,本就图个热闹。她既跟了你,这件事无需对我说。只要到了府上,我大哥不反对就是。” 说完,陆菀已经先他一步出了府。 身后高辙对绿锦道,“我就说菀菀大度,不会反对的。一会儿,你与她同坐一辆马车,我骑马就是。” 绿锦上了马车,陆菀倒也没赶她。 马车缓缓前行。 车内安静了片刻,绿锦终究忍不住道,“多谢少夫人救了我的命。” 陆菀淡淡应道,“不是什么大事。” 绿锦抿抿唇,道,“知道少夫人不会原谅我了。只已经木已成舟,我想和少夫人好好相处,一起伺候夫君。少夫人是正妻,我是妾,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的。” 陆菀看她一眼,道,“你如今知道自己的定位,我很欣慰。但你也不要想着,我救你一命,便是默许了与你姐妹相称,一道伺候高辙。我救你,纯粹是念着旧情,毕竟是一条命。换成是旁人我也会救。所以,劝你还是不要想多。” 绿锦深吸了一口气,道,“少夫人容不下我,我也离不了公子,那如今要怎么办?非要把公子夹在中间吗?少夫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菀轻笑一声道,“我要自由。” 绿锦愣住。 陆菀道,“人各有志,你拼了命的想要当一只家雀,我也不拦你。只你我再也回不到过往。以后无论如何,你我之间,都已经是路归路,桥归桥。绿锦,你不要太贪心,知足才好。” 绿锦被噎住。 一路都无话。 等到了镇国公府,陆菀先进去了。 来镇国公府道贺的人众多,其中不乏陆菀的一些手帕交。几个人许久不碰面,一道拖着手去后院了。 以前绿锦是陆菀的小跟班,如今再以别的身份来,竟不知道站哪里了。 “背叛自己的主子,当了小妾呢。也是少夫人大度,若换做我,早将她卖了。” “都是长公主教育的好,少夫人才这般呢。不过就算是当了妾又如何,还不是婢子命,谁瞧得上啊。” 耳边有贵女们毫不避讳的讽刺声。 绿锦抿紧了嘴唇,退到了墙角边。 高辙早早被陆詹拉到书房说话去了,哪还顾得上她? 门口突然来了两位贵人,锦衣华服,气度不凡。 陆青忙去迎了。 沈冽叉手道,“陆兄,恭喜。” 陆青笑道,“同喜同喜。今日多喝几杯。” 王允道,“后头是我们的贺礼,里头大份的皇上和皇后的心意。” 陆青受宠若惊道,“实在有愧。” 王允道,“愧什么?镇国公府几代功勋,对大晋劳苦功高呢。这些该是你的。” 陆青便笑纳了。 迎着二人进去,便道,“你们先坐着,我还得迎客人,一会儿来找你们。” 王允拽住他,问道,“你妹妹来了吗?” 陆青困惑道,“哪个妹妹?两个妹妹都已经到了。” “你小妹在哪?” 陆青张望了一眼,道,“应该在后院与她的姐妹在玩呢。” 王允松开他,道,“知道了。你忙去吧。” 待陆青一走,王允便对沈冽道,“去找少夫人吧,人已经到了。” 沈冽瞥他一眼。 王允道,“琴不是做好了吗?正好告诉人家一声,改日送过去。” 沈冽道,“不急着送。何况那是后院,女眷众多,我……” 王允道,“今日镇国公府大喜呢,哪有什么后院前院的,都是人。你这般去,才自然。” 王允说着已经把沈冽往后院拽。突然又停下来,指着前头墙角的一个妇人道,“那,那不是,不是谁么?” 沈冽道,“是绿锦。” 王允侧目。 有关陆菀的一切,沈冽都记得很清楚。 “有几分姿色,可惜心是黑的。”便是此时被罩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颇有可怜之处,可却叫人无法真心同情起来。 说完,拽着沈冽往后院去了。 “你去找少夫人,前面我看到几个刑部的官员,打个招呼去。” 几日没见到陆菀了,沈冽也想看她一眼。 由着王允去了。 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廊上,偶尔走过步履匆匆的丫鬟们,都慢下来先行礼,又赶紧低头走了。 原想着远远看一眼,这后院却挺大,沈冽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寻人。走了一半,便在回廊处站住了。 赏景。 “嘿,侯爷。”有人唤他,转身,正是朝思暮想之人。 陆菀朝他打招呼,对他浅浅一笑,目光柔和清亮。绿云堆鬓,肌肤有光。 沈冽发现,陆菀在侯爷和他的名字之间转换,十分的自然。 189 他又不是木头,会笑 唤他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那份高兴已经跃然在脸上,不怕人瞧不出。 “怎么穿的这般少?”沈冽却皱眉。 陆菀道,“方才与人玩了投壶,出了汗,将外衫换成薄的了。我最怕热了。” 沈冽瞧见她几缕发丝粘着玉白的脖子,看起来格外诱人。 他移开视线道,“天凉了,衣裳只能加不能脱。” 陆菀笑了笑,道,“知道了。” 沈冽道,“你今日真的高兴。” 不是个问句。 陆菀被他这话要逗笑了,莞尔道,“今日大哥大婚,自然高兴。莫不是我还有假的高兴?” 沈冽看看她,道,“你多笑笑,好看。” 陆菀果然一笑。沈冽的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这里虽是后宅,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陆菀不想被人落了口实,便打算要走,“喇叭想起来了,一定是我嫂子来了,我去瞧瞧。” 沈冽突然叫住她,“陆菀……” 陆菀停了下来。 “还有事?” 沈冽看了看她,拢了衣袖道,“没事。” 陆菀便走了。 等走了,陆菀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名字了? 回头去看,那人挺拔身姿依旧立于回廊之间。她收回视线,朝着前院去了。 新娘子果然已经被迎进门了,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与陆青行了夫妻之礼,然后送进洞房去了。 陆菀上前去看陆青,笑道,“一会儿我要闹洞房去的。” 陆青道,“你嫂子一定累了,到时候你帮我把人拦一拦。” 陆菀噘嘴不满,“我是要去闹洞房的,怎么还帮大哥拦人去了?” 陆青笑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陆菀道,“看在大哥今日大喜的份上,就答应大哥了。我在那站着,看谁敢欺负我大嫂。” 陆青笑。 陆青皮肤有点黑,长相随了他生母,算不上多俊俏。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叫人看着十分舒适。因他的笑,透着真。 “行了,大哥,你去陪客人吧。记着今日别喝多,若不然,嫂子不叫你进门。” 陆青挠着头皮憨憨笑了笑,打算走,突然又道,“方才见着妹夫了,却没机会说话。他考得如何?” 陆菀道,“我哪里知道,又不是我去考得。你别管那些了,赶紧去忙吧。” 伸手把陆青给推走了。 陆菀转身时,瞧见了在角落里站着的绿锦。 骨子里的那股自卑,到了这里暴露无遗了。 越是张牙舞爪,越是证明自己没有安全感。 陆菀心中一叹,叫来星辰,道,“带她入座,又或者找个地方坐下,那样站着,以为我们镇国公府欺负人呢。” 星辰看一眼绿锦,道,“由着她去吧,她今日就不该来。这身份多尴尬。” 陆菀失笑,道,“也不见得是非要巴结高辙或我。” 终是没去叫绿锦。 中途正喝着喜酒,却有贵客大驾光临。 竟是当今圣上。 宾客们乌泱泱跪了一地,不敢抬眼去看圣颜,皆都暗自感叹镇国公府真是受尽圣宠。 宋彻亲自找了陆青道喜,又与陆詹和宋瑜闲聊几句,一口一个皇姐,听得人十分舒心。 但他也没久待,留下一句,“大家尽兴”,便先走了。 宾客们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一个个都心中叹镇国公府真是尊贵无比,想来日后陆青也会受景宁帝重用。 喜宴结束,宾客们都各自散了。 陆菀留着晚了些,没有与高辙他们一道回去。 宋瑜给陆菀一个眼神,陆菀自觉地跟着她到了上房。 还没开口说话,陆詹醉醺醺被两个人架着过来。 宋瑜忙摆手,道,“别脏了我这清静地,吐出来,味道三五天都散不去。送苏姨娘那处去吧,她照顾老爷最是尽心。” 陆詹就被人架走了。 陆菀缩了缩脖子,道,“娘,你这么对爹不好吧?” 宋瑜道,“我又不是他老妈子,喝那么多,休想进我的屋,这规矩嫁他之时便立好了。” 陆菀不由感叹,家规真是严格。 宋瑜看了一眼陆菀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和绿锦一道来了?” 陆菀拿起一个桔子剥了,道,“人家要来道喜,我总不能赶走大哥的客人。” 宋瑜没好气的撇嘴道,“谁稀罕!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的。总之你那点事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你也不嫌尴尬?” 陆菀掰了一瓣桔子递给宋瑜,道,“有什么尴尬的。男欢女爱罢了。几个大户人家没有小妾姨娘的?难不成娘现在出门还觉得丢人?” 宋瑜白她一眼,道,“不管你怎么想,总之那贺礼我叫陆青单挑出来,给她送回去了。就是和你说一声。” 陆菀一时无语,却还是道,“随娘就是了。” 宋瑜又道,“听你爹说,高辙自己感觉考得还不错。你与他,到底怎么想的?” 陆菀打哈哈道,“娘,今日大喜的日子呢,就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宋瑜也没多说,见天色不早了,便道,“回去吧。府里一团乱,怕照顾不到你。” 陆菀便起身,福了身子,道,“再给娘道个喜,希望大哥大嫂早生贵子,娘也好当奶奶。” 宋瑜看她一眼,却也笑了。 因怕太晚,白白叫徐妈妈等着,先让芍药陪她回去了。 此时离开府上,便只有星辰在身边陪着。 她前脚刚要上马车,后脚便听到有人出府。 陆菀回头一瞧,竟是沈冽。 “你还没走?”陆菀停了脚下动作,打了招呼。 沈冽道,“被陆兄拖着又多喝了几杯。” 陆菀失笑道,“我这大哥,今日喝这么多,就不怕新娘子把他踹出洞房?” 夜色下,一双美目,笑起来,风流多姿。 沈冽笑了笑,道,“陆兄有分寸的。” “怎么不见王大人?” “碰见小郡主了。” 不用多言,心照不宣了。 夜风吹过来凉凉的,星辰小声提醒道,“小姐,咱们还是走吧,免得着凉。” 沈冽与她颔首,道,“慢些。” 陆菀点头,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前,因定国公府和定北侯府有一段路是顺路的,所以沈冽骑着马就跟在马车后头。也不加速,只配合着马车的速度,不急不缓的跟着。 星辰瞧见了,对陆菀道,“这侯爷今日瞧着也不那么瘆人。还会笑呢。” 陆菀轻笑,“人家又不是木头,怎么不会笑?” 190 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沈冽跟出去老远,明明到了一处,他该拐弯,奔着自己的府邸而去,偏偏情感大于理智。他骑着马,不自觉的跟着她的马车走。 眼见着快到定国公府了,沈冽一个转头,到了一边,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 陆菀被星辰搀扶着下了马车,似是朝这边看了看,又似是没看,然后进了府。 沈冽调转了马头,朝着自己府邸而去。 只要见到陆菀,便会回忆起那晚旖旎的情形,弄得他身体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其实该忘记那个梦,好叫自己好受些。可偏偏,他这些时日,却只能靠着那个梦叫自己好受些。 这种身心的折磨,叫沈冽身体都要炸开了。 他怎么好端端的被那么一个妖精给惹上了。 偏偏女妖精对他还无动于衷。 沈冽回到府上在,直奔院中。 自己打了井水,从上往下的倒下来。 这样身体方能舒畅一些。 洗干净,换了寝衣,突然眸光收紧,转身看过去。 温暖暖正站在院子里,此时沈冽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沈冽见是她,便系上了带子,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温暖暖道,“姐夫不回来,心里不踏实。听到这边有动静,便过来了。姐夫刚洗完澡?我把衣服拿走吧。” 温暖暖自然的走过来,打算绕过沈冽,将他换下的衣裳取了。 “暖暖……”沈冽突然叫住她。 温暖暖脚步停下,问道,“姐夫。” “你可还有什么亲人吗?” 温暖暖怔住。 沈冽道,“你在这里住着,总会落人口实,于你声誉不好。你若有亲人,我送你过去。” 温暖暖眼泪便落了下来,道,“我与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一死,我就剩了姐夫一个亲人了。如今姐夫也要赶我走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暖暖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姐夫的意思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姐夫,我先告退。” 温暖暖掩面哭泣直接奔出了屋子,却在院子外墙那里停下了。 她安安静静的擦干了眼泪,露出许多不甘来。 待一番思量,才举步离开。 这边陆詹被架到了苏姨娘处。苏姨娘忙叫人把他扶进去了。 身边心腹道,“姨娘果然没估错,今日老爷要在这里留宿。” 苏娟想,多少年了,她早摸透了。宋瑜这人性洁,实在是看不得有人醉了,吐了一屋子。每每这种时候,都是往她院里塞的。 苏娟自然乐意,悉心照料好了,还得了陆詹一顿夸赞。反正都是伺候自家夫君,又不吃亏。 给陆詹换好了衣裳,又擦了脸,喝了蜂蜜调的水。 陆詹的神志恢复了那么一些,眼睛迷迷瞪瞪的,倒也没有要马上睡去。 苏娟在帐子里,给他捶肩。 陆詹身体舒畅,心情也高兴。 趁着陆詹高兴,苏娟便道,“今日咱们镇国公府真是有面子。皇上亲自来了呢。还送了那么多贺礼。” 以为帝后二人一道送了礼,意思一下。没想到,帝是帝,后是后,送了好些贵重的礼品。且她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活的皇上呢。 管家叫账房清点着东西,不由道,“都是看在老爷夫人的面子上,自然,夫人是皇上的长姐呢,又是嫡长公主。这给夫人面子,也是对先皇和先皇后的尊重。” 苏娟瞧到了一对玉如意,眼睛放光。 府里好东西也有,只不多。且都在宋瑜那里了。 陆詹平日里颇为清贫,完全不好奢靡。亏得宋瑜是好日子过惯了的,否则她这个姨娘真是与普通人家的妇人没什么区别了。 管家瞧了她的眼神,已经心领神会,道,“这些东西都要清点入册,再拿给夫人过目的。这以后大约都是世子院子里的。姨娘真想要什么,大可以找世子或者世子夫人说一说的。” 苏娟嘴上自然不好承认,只道,“我也不缺这些。既是给他们两口子的,我要了算怎么回事?” 扭腰回去了。 心中却又惦念着那些好东西,改日叫陆詹拿了给她。权当给陆松存下来了。 陆詹道,“都是托了夫人的福了。若非夫人,镇国公府也不至于有今日。你以后对她要格外敬重。” 苏娟背地里撇嘴,面上却道,“我一向对姐姐十分敬重呢。倒是前几日,遇到姐姐与一个俊俏郎君相谈甚欢,瞧着也不像是家中亲戚啊。”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去观察陆詹的神情。 “你说的是白若尘吧?她与我说过了,前几日偶遇了这位好友,开心得很。” 原来陆詹知道这个人,且好像十分放心。苏娟挑拨离间不成,心里不快。手上不停,又把话题扯了回来,道,“姐姐身份尊贵,到底已经是先前的嫡公主了。还是皇上仁德,才对姐姐这般厚爱吧?” 陆詹道,“你有所不知。当初夫人对皇上可是有大恩呢。” 苏娟正要听下去,陆詹却道,“太久的事了,不说也罢。” 苏娟却晃着他的手臂,娇娇软软的撒娇道,“老爷,你就说嘛。怎么还瞒着妾身呢。拿妾身当外人吗?” 陆詹此时意志不大坚决,被苏娟这么一晃,将那件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待说完,苏娟先是不信,后若有所思,还要问清楚些,却见陆詹已经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陆詹起来,苏娟忙命人伺候他更衣洗漱。 陆詹揉了揉额角,道,“不该喝这么多的。什么时辰了,莫要耽误了早朝。” 苏娟笑道,“老爷怕什么?家里头有姐姐呢,皇上怎么也不敢怪罪的。他坐上这个位置还不是仰仗姐姐。” 陆詹眸光收紧,忙屏退了屋内其他人,问道,“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说了胡话?” 苏娟道,“老爷把该说的都说了。妾身又不是外人,这事竟瞒了妾身这么久。” 陆詹深呼吸一下,懊恼不已,不由得扶了额头。片刻后,他一手抓住了苏娟的肩膀,盯着她认真道,“那话我说过,你听过,便到此为止。以后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一个字,听到没有?” 苏娟也温顺的点头,“知道了老爷,妾身又不是多嘴之人。保管烂在肚子里。” 陆詹这才出了门,心中仍十分懊恼,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去上朝了。 191 胆小的人更想好好的活 高辙在镇国公府多喝了几杯酒,回来便还是留宿在了书房。第二日醒来,便瞧见绿锦已经起身,正给他整理书架上的书。 晨光透过来,照的她十分温柔。 高辙撑着头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绿锦听到他的动静,转过身来,伺候了高辙起身,替他抚平了肩头,柔声问道,“夫君今日有什么安排?” 高辙道,“好不容易考试结束了,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几个好友约着一块出去游湖赏景去。过两日他们就都回乡了。因没考好,下次再来了。” 绿锦道,“夫君一定能高中。” 高辙一笑。 绿锦又道,“夫君好好玩,玩的尽兴些。” 抬眼看他时,眉目十分温柔。 高辙看着她,抚着她的脸道,“晚上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来。” “谢夫君。” 洗漱结束,又用了些早饭,高辙便出去了。 绿锦看着他走远,觉得十分幸福。如此简简单单的夫妻生活,也是极好的。 绿锦转身,却瞧见宋玫身边的刘妈妈来了。 绿锦只觉得不太好。 因刘妈妈是宋玫身边的人,已经算是下人中的上等人。进了屋,绿锦请了刘妈妈坐下,这才问道,“刘妈妈来找我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刘妈妈道,“夫人念你已经伺候世子快一月,特意过来赐药。” 绿锦懵了一下。 刘妈妈道,“上有世子夫人,还有少夫人,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怀上头一个孩子。为了府上的和谐,夫人特意赐了药。” 绿锦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刘妈妈道,“你且放心,待他们有了孩子,薛娘子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到底嫡庶尊卑,薛娘子这等出身的人应该更明白才是。” 刘妈妈的眼中有着一眼就能看到的凉意,惊得绿锦呼吸都急促了。 刘妈妈命人将一碗汤药搁到了桌子上,道,“薛娘子请用吧。我也好向夫人交代。” 绿锦看了一眼那碗汤药,把头上的一支缠了金线的簪子拔了下来,塞到了刘妈妈手里,道,“这是二公子送给我的新婚礼,值些银子的,刘妈妈收下。” 刘妈妈忙推开。 绿锦又塞了回去,道,“我不是不听母亲的话,只方才刚用了早饭,贪嘴多吃了两个糍粑,腻的很。此时这汤药喝不下去,我只是想晚些时候再喝。麻烦刘妈妈通融一下。” 刘妈妈看她一眼,却默默的将那簪子收了回去,道,“我看薛娘子也不像是那种不懂事的人。那我就信薛娘子一回。薛娘子好好孝敬夫人,听夫人的话,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多谢刘妈妈教诲。” 刘妈妈道,“那行吧,我便回复夫人,说薛娘子已经听话的喝下了。” “多谢刘妈妈。日后我这里得了什么好东西,定不会忘了刘妈妈的。” 刘妈妈此人不苟言笑,只微微颔首,便带着人走了。 看到刘妈妈沿着九曲回廊走得远了,绿锦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那碗避子汤,若有所思起来。 赶在半个多月的时候,才想着来喝这个东西,便是怀上了,也没了。果真是用心歹毒。 绿锦知道刘妈妈那话只能信一半。因陆菀在她之前有孩子还是之后,宋玫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二房这边的人,决不能在陆绯之前有孩子,便是她这个小妾也不行。 若是换做以前,绿锦就会对宋玫百依百顺。因她还要仰仗着她而活。有了宋玫和高辙,她一时半会儿没孩子,也不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可上次发烧的事情,绿锦吸取到了教训。 当她有难的时候,宋玫根本不会管她。 所以,她为什么要让宋玫顺心呢?她就该完完全全的为自己考虑。如果她怀了高辙的孩子,不仅是高辙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整个定国公府的长子长孙。那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打定了主意,绿锦端起那碗避子汤,走到窗边,往外倾倒下去。浓黑的避子汤落入水中,渲染了片刻,很快就被吞噬消散了。 绿锦转过身,将那志得意满掩在眼睛里,又开始去收拾高辙的东西。她要对高辙好,极尽温柔,这样高辙会不舍,不忍心将她推开。 拿了换下来的衣裳,她唤了几声香儿,却不见香儿回应,想着不知道是去哪儿了。便先将衣服搁下了。 芸儿被赶出了定国公府,因这边书房要撤了,迟早要搬进新院子,所以便暂时没添人。 上院里,宋玫正给自己的一盆金盏菊浇水。因入了秋,这花开了,院子里增添了许多色彩。 宋玫素来爱菊。 “以前知道你喜欢,便也爱上了。谁知道,你却看上的是别人,到底不如我长情。”宋玫呢喃自语,浇了一些水,又看了看花叶,想着修剪一下。 正在此时,有人进了院子。 刘妈妈在身后道,“夫人……” 宋玫站直了身子,一边的丫鬟递过去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手。 宋玫转过身,看着屈膝行礼尚未起身的女郎,道,“你是香儿?” 芸儿垂首道,“是奴婢。奴婢有事要和夫人说。” “起来说话吧。” 香儿这才缓缓的将头抬起来,眼眸中一览无余的生涩和紧张。 她被卖进定国公府就到了书房伺候,平日里极少有机会见到高远和宋玫。秋闱考试结束了,书房那边便不需要什么人伺候了。香儿便担心起自己的将来。芸儿说被赶出去就被赶出去了,她怕自己待在高辙身边迟早也有那么一天。 她才十四,胆小懦弱,又听话。 可胆小的人更想好好活着。 香儿道,“奴婢亲眼看见薛娘子将刘妈妈送去的那碗避子汤倒进池塘了。” 刘妈妈立刻去看宋玫的神色。 宋玫倒是坦然的坐着。 她看了看芸儿道,“你做的很好,不像你的主子这般糊涂。” “待以后书房那处撤了,我便将你调到我的院子里来伺候。” “谢夫人。” 待香儿退下之后,刘妈妈道,“万想不到这薛娘子竟是个不听话的。瞧着倒是挺温顺的。” 宋玫笑了一声,道,“到底是想为了自己谋条出路,没有孩子总归不稳当。只可惜她命不好,谁叫我们大房还没孩子呢。” 刘妈妈问道,“那她是不是不能留了?” 宋玫道,“不急。” 192 侯爷人真不错 陆菀昨日因陆青大婚高兴,便饮了几杯果酒。一开始倒没上头,等回来,便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加之回来的晚了,这一睡,便到了天明。 徐妈妈见着日头渐高了,才将她喊了起来。 用了些早饭,陆菀的精神还是恹恹的。 徐妈妈道,“早知昨晚该拦着你,少喝几杯的。” 陆菀道,“我昨日高兴呢,妈妈才不会扫我的兴。” 徐妈妈拿她没办法。 正在屋子里说着话,有二管事的匆匆跑过来。 陆菀才知道了一个好消息。 皇帝钦封陆绯为诰命夫人的诰书已经快到府上,前面有内侍先过来报了信。 星辰手忙脚乱的忙给陆菀收拾,要赶着去前院跪谢。 陆菀笑道,“又不是我封诰命,你们紧张什么?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该紧张的应该是二姐才对。” 星辰道,“等姑爷考了功名,以后小姐也封个诰命,多风光。” 陆菀只笑笑,没接话。 徐妈妈道,“赶紧的吧,耽误了时辰不好。” 定国公府的人都到了大门口跪下来迎了,宣读了诰书之后,陆绯从官员手中接过了诰书。连着景宁帝的赏赐一块进了定国公府。 一贯保持着淡然的宋玫,嘴角也不由的上扬,看着陆绯,眼中终于流露出久违的喜欢。 赵姨娘和陆菀站在一侧,赵姨娘心中颇不是滋味,又不好表现出来。 等终于结束,陆菀走出花厅,松了一口气。 赵姨娘过来道,“你别看着眼红,迟早也会有的。” 本是来宽慰陆菀的,却叫陆菀笑了,道,“我这身份,有必要稀罕一个诰命夫人么?” 啪啪被打了脸,赵姨娘脸感觉都要肿了。 依着陆菀嫡长公主女儿的身份,的确是不用殷羡这诰命的。 赵姨娘只觉得陆菀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她这身份,这辈子就不要想什么诰命了。头顶一座大山稳稳当当的压着呢。 赵姨娘在陆菀这里自讨没趣,待陆菀回到了院中,星辰憋了半天终于笑出来,道,“瞧见赵姨娘那脸绿成什么样了吗?还以为咱们小姐多羡慕这个诰命呢。” 徐妈妈走过来道,“行了,到底是家中长辈。你与芍药把这个月的账算一算,马上又该发月钱了。” 星辰便和芍药去次间看账册去了。 徐妈妈把二人支开,便问陆菀道,“诰书下来的这么快,可是因为侯爷在皇上跟前提了?” 陆菀道,“我也在想着呢。昨儿个遇到了沈……侯爷,本想问一句的,又觉得不好意思。” 徐妈妈道,“是了。若是不帮,也是理所应当,帮了,便是情分,实在是不好开口问的。” 陆菀点头,道,“不过看这时机,应当是他了。没听说我那公公和大哥去求的。大哥最近又没立什么功,皇帝舅舅不会好端端的就赐下来了。” 徐妈妈想了想,道,“小姐分析的是。若真是侯爷给说的,那这侯爷人还真是不错了。小姐一提,他应了不说,还将事情给办成了。” 陆菀笑了笑,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和沈冽道声谢,只没有和徐妈妈说。她定然是反对的,不叫自己和沈冽有什么来往。 徐妈妈兀自想了一下道,“也该给二小姐备份礼道贺一下的。” 陆菀收回神思,点头,“妈妈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这些事我从不操心的。” 徐妈妈看陆菀一向懒惰的性子,想着得亏是嫁了个庶出,不必要烦着中馈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初宋瑜同意她嫁高辙,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谁曾想…… 想到这里,不免又心中叹气。 正在这时候,春桃来了。 徐妈妈把她领了进来。 春桃道,“奴婢来的真是不巧。本是来还礼的,却不想还要送礼,得早些回去和夫人说一声。” 徐妈妈没听懂。 陆菀却明白了,因昨日宋瑜与她提起过。 果真今日春桃就把绿锦的贺礼给退还回来了。这事叫人知道,又该被人笑话了吧? 陆菀道,“这事也是突然。爹娘既要道喜,晚些时候也无妨。正好叫大哥大嫂也过来一趟,大嫂还没来过这里呢。” 春桃道,“大公子紧张着呢,就怕被人瞧见了新媳妇抢了去,这几日一直在屋子里没怎么出来。” 春桃说的倒没什么。 陆菀却想的多了些,不免叮嘱春桃,“叫大哥收着些,嫂子身子看着也不是那种彪悍的。” 春桃一下子懂了,红到了耳根子。 又闲聊几句,春桃便回了。 徐妈妈道,“照这进度,很快镇国公府该添丁进口了。最好是三年能抱俩。” 陆菀也掩嘴笑,道,“只是苦了我这嫂子了。这事真不公平,男人光花点力气就好了,女人却还要怀胎十月,要死要活的生孩子。” 徐妈妈看她一眼,道,“小姐莫说这些话。” 陆菀扭了一下身子,道,“怎么了?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妇人了。” 徐妈妈无奈,道,“妇人没个妇人样。”抬手把陆菀架在凳子上的腿给拍下去了。 陆菀哼哼两声,拿起一瓣橙子往嘴里塞。 像只仓鼠似的,又把徐妈妈给逗笑了。 这边院里高启虽然欢喜,但也觉得这诰命来的颇为蹊跷。他自问自己建树不够,还没这个资格去求这个诰命。又询问了宋玫高远,得知他们也不曾再提过,心下便生疑景宁帝为何突然有了这个决定。 问过陆绯,陆绯脑子里灵光闪现了一下,不由想起那日从宫里回来的路上。 若真有一人能轻易撼动帝心,他一定是首当其冲。 “阿绯,你在想什么?可是想到是谁了?” 陆绯抿唇一笑,道,“我一个后宅妇人,外头那些事向来不知道的。兴许是皇后有孕,皇上高兴赐了这诰命吧。” 高启想了一下,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上次去祈福抄经,皇后回来便有了孕,念你辛劳,有了这恩赐也不是不可能。” 话虽这样说,可高启还是托人多番打听了一下。一直打听到了宋彻身边的内侍官,才得知,这诰命竟是沈冽求来的。 高启更加困惑不解。但打听来的理由也十分简单,因沈冽和陆青兄弟相称,便替他的妹妹求了。 这理由着实有些牵强,可又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此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193 若有一日,仰仗没了呢? 高辙因在外与人游湖,并不知道家中的大喜事。府上的人去知会他,也来不及,索性便没叫他了。 高远在宋玫跟前替高辙说话,他考试结束,出去放松也是正常,宋玫也没提什么。 到了晚上了,高辙从游船上下来,身边的小厮才把定国公府的事情说了。高辙怪罪道,“多大的事,你竟不叫我?” 小厮十分冤枉。他倒是想啊,这船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一个旱鸭子,总不至于跳湖去追吧。 高辙也没多说,匆匆赶回了府中。 听闻高远在赵姨娘处,先去那里告了罪。 赵姨娘已经灌过迷魂汤了,且这件事毕竟是喜事,高远并没有怪罪,让他下去了。 高辙从院子里退出来,又赶紧回了书房,也没见绿锦什么神情,只匆匆吩咐道,“我要备份礼给大哥大嫂,你帮我张罗下。” 没听到动静,后来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 高辙走过去道,“好端端又哭什么呢?如今是有正事呢。” 绿锦却还是哭。 高辙不耐烦道,“怎么就知道哭?跟着我便那般委屈?” 绿锦不说话,拿着帕子擦眼泪。 高辙此时才看到了绿锦身边的东西。那是绿锦给陆青柳依依备的贺礼,竟原封不动的在这里。可见是被退回来了。 高辙道,“你这身份早叫你不要去的。那边多宠着菀菀,岂能给你好脸?若非看在菀菀的面子上,你怕是连镇国公府的门都进不去的。” 绿锦道,“我也是好心。” 高辙道,“我知你是好心,但做事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份。罢了,不过是件小事,那边不喜你,你日后不去就是了。你快与我想想该备什么贺礼给大哥大嫂。” 绿锦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夫君别忙活了。听说姐姐那里已经送过了。本就是一个院里的,不必分的这么清楚。” 高辙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怎么给忘了。那是自己姐姐呢,菀菀定然是上心的。好在是有菀菀,想来大哥大嫂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怪罪。” 肩头顿时松了,不必想着该送什么。 他将自己的外衫脱了搁在了椅子上,道,“给我备水吧,我要洗澡。” 说着,直接去净室了。 绿锦却唤了香儿进去伺候了,自己还是看着那贺礼神色惴惴。她想起陆菀的话来,叫她安心做高辙的妾,不要贪心的想要太多。 想到这些,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以后,就只有高辙一个人了吗? 若有一日,高辙也不要她了呢?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楚楚可怜。 —— 隔日一早,陆菀回了镇国公府。却听说宋瑜去了宫里,给皇上和皇后回礼去了。 皇上和皇后给了恩赐,宋瑜自然要去专门谢恩。加上姚皇后有喜之后,宋瑜还没去瞧过她,索性一趟都解决了。 陆菀便与陆青柳依依说了一会儿话,要走时,又被陆松缠着玩了一会儿。等临近中午了,不见宋瑜回来,便先回定国公府了。 只一路回去,眼皮一直在跳,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待到了集市上,陆菀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簪子的样式,她想要佳偶斋给她打个一模一样的来。 还没到佳偶斋门口时,陆菀挑帘往前看,竟看到了前头她的婆婆宋玫下了马车,奔着佳偶斋去了。 陆菀奇道,“宋玫的首饰向来都是宫里的师傅打好了送来的。” 星辰道,“这佳偶斋如今有名气了,高夫人去看看也正常。” 陆菀点点头,又道,“不去与她碰面了。我们先转一转,一会儿再回来。” 说着,把这话吩咐给了李坚,李坚策马在集市上转了一圈。 待重新回来,宋玫的那辆马车已经走了。 陆菀提了裙裾下了马车,进了佳偶斋,掌柜的便迎上来了,“少夫人来了。” 陆菀道,“今日我不买簪子,想叫你给我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掌柜的道,“还请少夫人给我看看是什么样式的。” 陆菀便取出一张纸给掌柜的看了。 掌柜的道,“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款式,做起来也简单。少夫人什么时候要?” 陆菀回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你就随便做做,有个七八分像就行了。” 掌柜的笑笑。 陆菀说完了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看首饰,一双眼睛到处看,尤其是望着通往后院的那扇门。 掌柜的笑着问道,“少夫人还有事?” 陆菀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你们当家的今日在吗?” 掌柜的道,“在。我去通传?” 陆菀想了一下还是道,“不了。我改日来取簪子。” 说着,转身便要走。 却听有人朗声道,“小菀菀来了,怎么就要走?” 陆菀很无语的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从后院走过来的白若尘。 白衣飘飘,不染尘埃。 “你和我娘熟归熟,麻烦别喊我小菀菀好吗?怪肉麻的。” 白若尘上前道,“没规矩,叫白叔。” 陆菀,“……” 陆菀不喊,白若尘也不气,道,“陪我喝杯茶。” 陆菀便跟着白若尘去了包间,掌柜的亲自上了茶。 “今日没有买首饰?” 陆菀道,“白叔这么有钱,我还需要买?” 白若尘揶揄,道,“就是个糊口的行当,你可别害我血本无归。” 陆菀被他逗笑。 上次见面,便觉得白若尘面相好看,灵魂也有趣。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初为何宋瑜要选陆詹而不选他。 虽然这不是一个亲生女儿该想的事情,但陆菀还是好奇。 陆菀道,“只是来做个簪子,有些用处。” 白若尘也没多问,只道,“若急,连夜给你赶出来。” 陆菀忙道,“不急不急,便是三五日也可以等。” 看一眼白若尘,又问道,“方才我婆婆,来买什么了?” “你说高夫人?” 听白若尘这口气,可见是知道方才宋玫来了。 白若尘道,“她么,不是为了买首饰来的。我与她先前就认识,算故交。” 陆菀被一口茶水呛到了,看着白若尘道,“你连她也认识?”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陆菀一挑眉,问道,“难不成你和她也……” 白若尘拿起一颗蜜饯塞她嘴里,道,“乱打听长辈的私事,不该。” 194 我已有心爱之人 因大理寺这边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连着两日,沈冽回来的迟一些。每一次,温暖暖都等着他回来,问他吃过没有,又替他备好热水,这才离去。 张妈替沈冽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免唠叨几句温暖暖的好话。 沈冽只听了,倒没什么回应。 今天,倒是回来的早一些。 因抽丝剥茧,与王允一道把案子破了,总算落了个轻松。 沈冽回了侯府,张妈一张脸笑的五官堆到了一起,十分夸张的说道,“侯爷再不早点回来,老奴都快忘了侯爷长什么样子了。” 沈冽,“……” 张妈张罗着一桌好菜,叫沈冽和温暖暖坐在一起,沈冽又把老张和张妈都喊着了。 沈冽举杯,以茶代酒,道,“这个侯府因有你们,才有些人气。我敬你们。” 老张和张妈面面相觑,也忙举了杯。 一顿饭吃完,温暖暖去问张妈,“姐夫瞧着情绪不大好呢。” 张妈道,“今日是侯爷的生辰。” 温暖暖吃惊。 因这日子,她的姐姐也不曾向她提及过。 只从温蔓蔓口中得知,沈冽这人自小就被爹娘抛弃了,因他小,并不记得他自己的生辰。后来辗转被一些好人收养了,自己才长起来的。 这日子沈冽不提,没人知道。 张妈见温暖暖吃惊的样子,便叹道,“侯爷的生母后来托人来找过侯爷的。他爹已经亡故了,自己又得了重病,家中两个小儿子不管她,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大儿子来。” “因她托人来寻了,才知道侯爷的根源在哪里,也就知道了侯爷的生辰。这种日子,怕是想家了吧?” 温暖暖道,“抛弃自己的父母有何可想的?若是我,这辈子都不会相认了。姐夫他,认了吗?” 张妈道,“认了。他的生母也可怜,天天被他爹打。那时候家里太穷,他爹就把侯爷给扔了。他母亲也出去寻了的,可是身边还有两个小儿子,不能不管,也是没办法。” 年纪大了,情绪很容易就调动上来。 张妈说起沈冽的往事,眼眶都红了。 她道,“侯爷那时候在北疆呢,走不开。派了人,找了大夫,带了银子去看了。他母亲拖了两个月,还是没了。不过走的时候,倒是体面些。” 张妈说着,又连连叹息,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不提了。侯爷实则是个心细之人,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呢。” 温暖暖看着沈冽离去的方向,突然抓住了张妈的手臂,道,“张妈,你帮我个忙。” 沈冽正在书房中看书。 他这种身份的人,其实不认识什么字。只后来遇到一个好心人,是个私塾先生,教了他半年的字。后来沈冽想入行伍,便辞别了先生。再到后来沈冽有所建树,回京都城时,特意去看了先生。谁知道就在前几个月先生因痼疾,走了。 又想起辞别前先生让他多读书多认字,他后来又自己抓起来了。只经常换地方,实在找不到人教他,他便自学了。 正看着,张妈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沈冽身体性热,便是这深秋了,依旧还要敞着门。 抬头,见张妈,便道,“有事?” 张妈走进去道,“方才老奴多嘴,与暖暖小姐说了侯爷的一些事情。暖暖小姐想为侯爷做点什么,宽慰一下侯爷。” 沈冽把视线从张妈身上移到了书上,淡淡道,“不必了,叫她早些休息吧。” 张妈却没走,为难道,“侯爷也知道暖暖小姐的性子,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也倔强。侯爷若不去,她怕是不会就此停了。更何况,也是暖暖小姐一片好心,不如侯爷还是去看看吧。” 想及温暖暖每次不管多晚都等着他回府才肯自己回屋。沈冽顿了一下,道,“好,我去找她。” 张妈欣慰一笑,道,“那老奴就退下了。” 沈冽叫住她,道,“北疆那边要来京运一批粮草,这其中有张丛。” 张妈面上一喜,忍不住拍了巴掌,眼眶都红了,道,“太好了,终于可以看到我儿了。我赶紧和我老头子把这事说了。” 说完跑出去两步,又想起来还没和沈冽道谢,赶紧转身,却见沈冽浅浅笑着,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知道儿子回来,老母亲高兴的像个孩子。 这世上又有几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沈冽将书卷放下,起身,举步去了温暖暖的院子。 到了温暖暖的院子,四下无人,空荡荡的,只屋檐下的灯笼被寒风吹得直晃。 房门紧闭,屋内有灯光。 “暖暖……”沈冽站在门口唤道。 里面却没有回应。 沈冽蹙眉,又唤了一遍,此时突然听到屋内有人大喊,“救命!姐夫救我!” 沈冽不想其他,用力推门而入。 只一入,便呆住。 温暖暖却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在那。 鬓角挑出几缕碎发,微微凌乱的姿态,恰到好处将雪白的面颊和耳垂露出来,衬得温婉乖顺。 温暖暖穿得单薄,有些冷,微微瑟缩了一下,纤细瘦弱的肩,在朦胧的烛火下,显得惹人怜惜。 沈冽不及反应之前,一副娇软的身躯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惴惴不安,“姐夫,我好怕,有老鼠。” 沈冽别过头,将她推开,道,“不过老鼠而已。” 转身就要走,温暖暖却又从身后将他的腰牢牢的抱住,声音魅惑道,“姐夫,我香吗?我的身体软吗?让我温暖你,成为你的家人好不好?” 她说着,一双手开始慢慢的往下移。 她不相信,男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受了她的挑逗,会没有一点反应。 双手却在那一刻被人按住,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沈冽一把掰开她,直接两步跨出去,温暖暖还没来得及追出去,门却被沈冽直接带上了。 隔着门,沈冽道,“暖暖,我是你姐夫。” 温暖暖像是哭了,道,“姐夫,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 沈冽回道,“我已有心爱之人。这种话莫要再说。” 举步就要走,却听温暖暖隔着门质问道,“姐夫,我姐姐才过世一年多,你如何对得起她?” 沈冽微微侧目,道,“你这样做,又如何对得起她?” 温暖暖被噎住。 后半夜,却出了大事,沈冽在一阵敲门声中被喊醒。 195 沈冽心惊 本来沈冽说的话已经叫宋彻肩头松下来了。 他按照沈冽说的,给了苓贵人一个冷脸。苓贵人这种没有孩子的,最怕没了圣宠。当下乖乖把家中母亲叫了过来,疾言厉色的说了一通。母亲也怕苓贵人真的惹了皇上,又忙不迭的把这事给当家的说了。当家的派了心腹去找了陈康,劈头盖脸一顿训。陈康受了,乖乖的去找人家女郎道了歉,给了一大笔银子。那家人也不算什么富足家庭,将银子收下了。 苓贵人这里,亲自去找姚皇后道了歉,说自己管教弟弟不利。 姚皇后是个懂分寸的人。这件事仰仗的还是皇上。她接纳了苓贵人的歉意。这件事便圆满的解决了。 宋彻肩头都松了,连着几日留宿在苓贵人那处。苓贵人一家都感叹,幸亏是把这事办了。又千叮咛万嘱咐家中人,做事有度。 陆青大婚,景宁帝高兴,大手笔的叫内侍官从内库里挑了好些贺礼送过去了。觉不够,还亲自去了一趟。 谁知道,欢喜不过几天,宋彻的心又被提起来了。 这日晚上他在苓贵人这里留宿的。宫内那些妃嫔陆陆续续的都怀了孩子。虽说都是生的公主,但好歹有个孩子了。苓贵人便在宋彻这里格外需求无度。宋彻知她心思,盼着早点有个孩子。 宋彻喜欢她无所不用极其的勾搭自己,只要不越界,宋彻都乐见。 他与苓贵人鏖战了几次,累的睡着了。这女人总爱缠着他,叫他爱不释手。结果到后半夜,内侍官不得已敲了门把宋彻叫醒了。 先是宫女过去了,内侍官只说事态严重,必须找皇上。 宋彻这才不情愿的披了衣服出来,结果内侍官的话,对他而言是个晴天霹雳。当下忙着扣衣扣,快步出去了。 苓贵人招了宫女过来问,一听说是翊坤宫出了事,不由露出点笑意。 翊坤宫里忙碌了几个时辰之后,太医还是带来了最坏的消息。 姚皇后怀了不足两月的孩子,滑胎了。 翊坤宫里的人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垂着头,不敢去看圣颜。 “皇后娘娘她失血过多,又因为伤心,如今晕过去了。皇上要进去瞧瞧吗?”姚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姑姑问道。 景宁帝此时看起来疲惫不堪,听姑姑这么说,看了一眼屋内,最后摆摆手,道,“叫皇后好好休息,朕改日过来看她。” 说着,便转身走了。 姑姑心中感叹,此时不该去看看伤心之人吗?那是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此时最希望得到孩子父亲的慰藉啊。到底是凉薄。 景宁帝一个人到了紫宸殿,摆摆手将内侍官和宫女都遣出去了。 景宁帝想起前日晚上姚皇后还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肩头,告诉他,这些日子她闹得过了,多谢他的体谅和宽容。如今身子稳下来,她的性子也慢慢收回来了。她未有孕之前是皇后,有了孩子之后,便贪心,做了一段时日的女人,叫景宁帝谅解。 景宁帝十分欣慰,将她夸赞了一番。 姚皇后又道做了梦,找人解了,说预示着怀的是个男孩。 景宁帝喜不自胜,若中宫生的是皇子,也少了许多麻烦。因姚家背景还是很清晰的,这其实解决了不少麻烦。 总之,景宁帝就盼着能有一个儿子,不管是后宫哪个女人生的。 眼看着就要如愿了,孩子就这么没了。 内侍官知道这事太大,大着胆子做了主,叫人去找沈冽进宫来宽慰。 沈冽深夜入宫的时候,景宁帝一个坐在偌大的紫宸殿中,所有的内侍都被遣到了外面。 帝王的脆弱和软弱不能叫旁人看见。 景宁帝在掩面哭泣,声音不大,却很容易被偌大的宫殿给放大了。 沈冽上次见他哭,还是先皇后身故。那次几分真几分假。 这次,像是真的。 沈冽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景宁帝有个特点,难过伤心,或者为什么事犯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静静思考。 沈冽安静的坐着,也没说话。 景宁帝哭了一会儿,用手抹了一把脸,抬眼去看沈冽。 偌大的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只能依稀勾勒出沈冽脸庞的弧度,却看不清脸。 沈冽道,“皇上和皇后还年轻,孩子迟早都会有的。” 景宁帝轻笑,道,“这宽慰的话,朕都听了多少回了。” 他看着沈冽道,“沈冽,阿瑶说,这次是个男孩。” 姚皇后家中的乳名是阿瑶。 沈冽道,“皇上以后自会有儿子的。” 景宁帝又笑了一下,问沈冽,“沈冽,我何时能有个儿子?” 皇帝迟迟没有皇子,于国本是不稳固的,这个宋彻心里清楚。但儿子也不能多,多了就会乱,这个宋彻更清楚。他就是趁乱中取胜才当了如今的皇上。 这个问题沈冽没法回答。 就在前两日,两个怀孕的妃嫔,一个早产,一个按日子诞下的孩子,又都是公主,可见景宁帝的失望。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姚皇后那个孩子身上了。 只可惜未能如愿。 两个男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没有人再说话。 眼看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离着早朝越来越近了。景宁帝突然站了起来,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为什么朕喜欢你吗?” “因为你即便不说一句话坐在我身边,也叫我觉得安心。” 宋彻拍了一下沈冽的肩膀,道,“好了,我已经好了。这些事情都会成为过往云烟,不会阻止我继续下去的脚步。儿子,我终有一日会有的,我那么年轻。” 沈冽点头。 宋彻又轻轻拍了两下,道,“回去吧,耽误你歇息了。我一会儿就得上朝了。” “微臣告退。” 沈冽举步走出紫宸殿,回头时,看到景宁帝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龙椅。他转过头来无声的踏出了紫宸殿。 沈冽出宫时,找来内侍官,问道,“皇后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才导致的滑胎?” 内侍官摇头道,“太医和内侍们都彻底查过了,皇后娘娘没乱吃东西,也没做什么,好端端的就滑胎了。只除了……” 内侍官没说下去。 沈冽冷然道,“除了什么?” 内侍官头垂的更低,道,“除了,除了昨日长公主进宫看望了皇后娘娘。” 沈冽心惊。 196 你们这是要与我动手? 这消息很快就传出来了。 陆菀早上还睡着呢,徐妈妈不由掀开帐子把她推醒了。 陆菀揉着惺忪眼睛,问道,“怎么了?” 徐妈妈面色凝重道,“昨儿个夜里,中宫滑胎了。” 神志瞬间清醒,陆菀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徐妈妈道,“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宫内已经戒严了。” 陆菀道,“先让我起来。” 徐妈妈叫来星辰和芍药,伺候着陆菀起来。 洗漱完毕,陆菀到了榻前坐下,芍药将早饭端了过来。陆菀问道,“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徐妈妈看了看外面,叫星辰把门关上了。 她压低了声音,道,“宫里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说皇后娘娘这胎滑的稀奇,一切都挺正常的,只除了前日夫人进去瞧了皇后娘娘,在翊坤宫多留了一会儿。” 陆菀手中的勺子脱手掉进了碗中,溅起米粥,芍药忙用帕子给她擦了,又查看她的手烫红了没有。 陆菀将手收了回来,道一声没事,又看徐妈妈,道,“现在宫里人觉得是我娘所为?” 徐妈妈道,“还没个准信出来。只许多事情若解释不通,便有人往巫蛊神鬼上面想。” 陆菀终于找到了自己前天一直眼皮跳的缘由了。 陆菀随即自我安慰道,“现在捕风捉影的话太多,我相信皇帝舅舅还是会讲究真凭实据的。” 说完这话,又不大自信起来。 陆菀早饭也顾不得吃了,从榻上下来,道,“我去看看娘,陪陪她。” 徐妈妈点头。 拿了披风给她披上。 转凉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昨儿个套个衫子就够了。今日早上起来,便觉得一个衫子不大够了。 收拾好,几个人便打算出门。 院子门口却突然见刘妈妈走过来。 刘妈妈给陆菀行了礼,道,“少夫人这是与夫人心有灵犀,竟知道奴婢要过来请少夫人?” 陆菀微微一怔,随即道,“我并不是要去母亲那处,而是打算去镇国公府。” 刘妈妈道,“前日少夫人才刚去过吧。这总是往娘家跑,总归不大好。” 陆菀嗤笑一声,道,“什么时候回娘家也成了限制了?给我让开!” 陆菀本不愿与刘妈妈起什么冲突,但她现在看,刘妈妈就是来阻止她回去的。 刘妈妈忙告罪道,“是奴婢说错了话,少夫人莫要生气。这娘家自然是回得的。只不过,女子嫁了人,便是以夫家为大。这时候夫人有事要请少夫人过去,不如夫人先移步去上院?” 自知阻止不了陆菀,便拿了宋玫过来压她。 陆菀道,“母亲那里,待我回来自会去请罪。我眼下要先回镇国公府一趟。” 陆菀说着便要走,刘妈妈单手将她一拦。 徐妈妈见势又伸手将刘妈妈的手腕握住,面色冷硬道,“刘妈妈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刘妈妈笑着把手收回来,道,“是奴婢僭越了。只奴婢职责在身,若是请不去少夫人,怕是无法交代。” 刘妈妈让开一些,便见两个护卫走上来一步。二人皆身形魁梧,面色刚毅。 陆菀不由勾起唇角,连护卫都用上了,便是铁了心要阻止她去镇国公府了。 这宋瑜还没出事呢,定国公府便赶紧要撇清关系,不叫陆菀和那边有什么来往。若真要出了什么事,可想而知定国公府的态度了。 陆菀道,“我若是非去不可,你们还会与我动手不成?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这个手。” 她平日里看起来娇软可爱,如今发起火来,一张粉面却颇有威势。 刘妈妈尚未开口,突然一根棍子裹着一阵劲风打在了她跟前,还晃了两晃,吓得刘妈妈往后退了两步,脸色都白了。 一看,竟是李坚,手里握着一根长棍,侧身站在陆菀跟前。 他一只眼睛露出冷光,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情形。 刘妈妈指着李坚斥道,“你要干什么?” 李坚冷声道,“谁对少夫人不利,先过我这关。” 刘妈妈露出个轻蔑的笑意,道,“你以为定国公府是你撒野的地方?就凭你区区一人,也敢猖狂?” 定国公府两百护卫,皆是个中高手。这个陆菀早就有所听闻。 李坚一己之力,是不能强行带她出去的。更何况,打起来,李坚一定会吃亏。 陆菀道,“怎么刘妈妈准备在我这院里打一架吗?我的人要是伤了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你,刘妈妈,赔命。你可以赌一赌,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如今镇国公府还好好的在这呢。我亦是郡主的身份,你一个奴才敢以下犯上,威胁皇族性命,我定你的死罪不为过吧?” 刘妈妈也是没料到这个陆菀是个硬茬。当下又想起宋玫的嘱托,只带人来,尽量避免起冲突。这意思很明显,不过是先切断与镇国公府的联系,望风而动罢了。镇国公府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事。 刘妈妈嘴角抽了一下,退后一步道,“少夫人真要奴婢的命,就拿去吧。奴婢若交不了差,也难逃责罚。” 陆菀竟不想刘妈妈还挺刚。 正要说话,徐妈妈扯了她的衣角道,“现在也只是出来些消息,小姐不必担忧夫人。不如叫老奴回去看一看夫人。此时动了干戈,总归不大好。” 陆菀并不想就此屈服,徐妈妈劝道,“现在夫人并没有什么事,真要有事,自然没人能拦得住小姐。小姐将此事放心交给老奴吧。” 陆菀听了劝,点头,随即看向刘妈妈道,“我现在就去上房,看看母亲到底有什么教诲。” 刘妈妈恭敬侧开身子,由着陆菀去了。 等到了上房,刘妈妈上前在宋玫耳边耳语了几句。宋玫听罢,忙对陆菀笑着道,“你瞧瞧,真是不巧,我不知道你要回镇国公府。我还专门把你们俩叫过来,请了个尼姑给你们讲经呢。” 话锋一转又道,“你嫁的又不远,这大师难得有时间过来,你要回镇国公府改日也行。” 陆菀皮笑肉不笑,道,“听母亲的就是。就怕经念得再多,心眼也善不了。” 说罢,慢条斯理的去喝茶了。 念的哪门子经,分明就是故意堵她的。 连陆绯也没放过。 心中又在告诉自己,宋瑜不会因此事而牵连。 197 太欺负人了 这尼姑讲经讲的陆菀都快要睡着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这才结束。 陆菀正要走,又听那尼姑道,“二位少夫人先歇着,咱们下午再讲。” 陆菀,“……” 等回了院中,见徐妈妈还没回来。只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找人去打听消息。 芍药端了些点心过来,道,“少夫人早上便吃的少,先吃些垫肚子,一会儿就可以上午饭了。” 陆菀哪有一点食欲,道,“叫星辰去门口看看,徐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芍药道,“星辰姐姐去了两回了,方才又去了。” 陆菀又着急。 此时却见高辙过来,看了一眼陆菀道,“皇宫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已经叫爹去托人打听消息了,若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陆菀不由道,“爹会帮忙打听?此时巴不得撇清关系吧。” 高辙微愣。 陆菀道,“镇国公府的事情与定国公府无关,我自会去打听的。” 高辙本来是好意宽慰陆菀的。 因帝心难测,这件事到底最后什么走向,谁也不清楚。他知陆菀一定心急,特意去找了高远,高远也是满口答应,这才来告诉陆菀的。 高辙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温言道,“你别担心,有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陆菀没接话。 高辙只好先走了,待出了门,正好遇到了星辰。她便拉住了星辰道,“是出什么事了吗?菀菀像是对我爹成见很大。” 自绿锦的事情发生之后,星辰便不大乐意与高辙说什么。但今日的事情,星辰不得不说,她没好气道,“姑爷怎么不去问问高夫人做了什么事情?活生生将人拦了,不要小姐去镇国公府看望夫人,这算哪门子事?眼下镇国公府还没出事呢,便要离得远远的,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高辙一听,也是吃惊。顿了一下,道,“听说是去讲经的,母亲应该不会这般做吧?” 星辰呸了一下,道,“什么讲经非得现在讲,还非得人去不可?连护卫都叫过来了,这是准备胁迫着人过去的,算哪门子讲经?奴婢算是瞧清楚了,这定国公府便是容不下咱们小姐的。姑爷头一个最坏。” 说完星辰狠狠瞪了一眼高辙,便举步走了。 高辙被星辰骂的有点惭愧。 他深吸一口气,便快步离去。 还没踏进上院时,却被赵姨娘带人给拦住了。 赵姨娘问道,“火气冲冲的,这是准备去哪?” 高辙沉着脸道,“去理论。为何不叫菀菀回镇国公府?” 赵姨娘啐道,“你糊涂!” 高辙道,“菀菀一片孝心,去探望自己母亲,为何要拦着?不曾想定国公府如此势力,这点小小的事情,竟做出这种不耻之事来。” 赵姨娘忙把高辙拉到了一边,斥道,“乱说什么?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若镇国公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在定国公府反而不受牵连。若真的两头跑,反而难逃干系。” 高辙道,“皇后滑胎,与我岳母有个关系?这风言风语本就十分可笑?你们竟也听信?” 赵姨娘道,“谁知道这事情到底如何?关键还得看皇上到底怎么想的?若此事真的怪罪到陆夫人身上去,她也不冤。谁叫皇后的头一个孩子没了。听说是个皇子。那可是以后的太子了。” 高辙道,“无稽之谈!尚不足两月,又还没生产,如何知道男女?” 赵姨娘气的去打他,道,“你别在这跟我嚷嚷。你不信的事情不见得没有人信。这次大房做的也没错,我是支持的。更何况,你以为没有你爹的允许吗?也不想想菀菀是个什么身份。” 又看一眼高辙道,“你也别着急。一旦确定没事,菀菀爱去哪就去哪,没人会拦着的。你现在去闹,大房也会名正言顺的训斥你,别叫你爹也不痛快。听我的,回你的书房去。” 高辙还要理论,被赵姨娘拽着往前走。 “你马上要入仕途了,该能分清楚什么事能管什么事不能管。菀菀哪里不过是晚几日回镇国公府,死不了人。” 高辙一时语塞。 赵姨娘怕他冲动,又道,“你可别想着硬来。到时候被你爹家法伺候,我也帮不了你。” 高辙拂了衣袖,忿忿离去了。 待到了晚上,高启来寻了高辙,二人一道又去了陆菀院中。 徐妈妈早已回来,镇国公府倒是一切正常。只平日里有不少递拜帖的人,一夕之间消失不见了。 这倒是小事,陆菀也并不在意。 得知宋瑜一切都正常,陆菀放心不少。 尤其是宋瑜那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这个身份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陆菀也就安心了。 只肯定没有以前那般有兴致与星辰他们玩玩笑笑。 正打算早点到床上躺着,却听说高辙和高启一道来了。 因有高启,陆菀便热情了些。迎着二人在屋内坐下,芍药忙去奉了茶。 高启坐了下来,直奔主题道,“只弟妹担心岳母大人,我亦是十分忧心。所以今日在国子监,也是托了大人去打听了。宫内还在彻查此事,现在倒没有说此事一定与岳母大人有关。估计也就这两日,有关岳母大人的那些流言也该散去了。” 陆菀道,“大哥有心了。” 高启又道,“我回来时去了一趟镇国公府。岳母大人为人豁达乐观,情绪上没什么变化,你也不必担心。” 高启的举动让陆菀不由心头一暖。她忙道,“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给大哥道谢。” 高启忙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只不放心,借着说这事的机会也过来看看你。如此话说完了,我也走了。若有消息,我定来告诉弟妹。” 陆菀起身,道,“我送送大哥。” 高启走到门口,又对陆菀道,“这事也是二弟托我的,你也别怪他打听不到消息。他毕竟还没入仕途,官场上不认识什么人。” 陆菀只道,“知道了,大哥。” 待高启走了,高辙道,“是我没用。不过我相信岳母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明日我打算出府去看看她。” 陆菀道,“不必了。一个个争相去看她,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有事了,这很奇怪。清者自清,相信皇帝舅舅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 198 陆菀的人生,她自己做主 半夜的时候,又有了不速之客进门。 王允搁下手中的书卷,披了件象牙白的袍子在身上,走到了门边,倚在门框前,抱胸道,“哥,你怎么又来了?” 沈冽正要进屋,被王允这么一喊,便停了下来,道,“借宿一宿。” 王允道,“哥,你都借宿三宿了,今天是第四宿了吧?” 沈冽道,“那就借宿四宿。” 说完,便推门进屋了。 王允跑过去,沈冽正脱了袍子搁在了椅子上,转身打算去洗澡。 王允挑眉道,“哥,你这几日进宫进的挺勤快啊。因是你未来岳母,就格外上心吧?” 沈冽凉凉瞥他一眼,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 王允道,“我睡不着。宫里有消息了吗?” 沈冽停了手上的动作,道,“嗯。” “好消息坏消息?” 沈冽道,“没查出什么缘由来。但自古女子有孕不足三月时,胎像便不太稳。太医也诊断过,皇后娘娘的胎像并不稳。滑胎,也并非稀奇。” 王允道,“这就算,结束了?” 沈冽看他一眼,道,“皇上虽然难过,但没有要怪罪陆夫人的意思。” 王允也松了一口气,道,“毕竟是自己皇姐。且这种事情也没根据的,不好乱怪人。” 王允去看一眼沈冽道,“哥,你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王允在大理寺久了,熬成了夜猫子。睡觉只要几个时辰,一天的精力也就够了。他半夜从沈冽房间过,能听到窸窣的声音,可见沈冽是睡得不沉,或者没睡着的。 沈冽嗯了一声。 王允道,“这事你不去告诉一下少夫人?” 沈冽道,“过了几日,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她自然会知道。” 王允啧啧两声。 沈冽打算起身,被王允按下了,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天天在我这留宿了吧?别告诉我,你是怕我长夜漫漫,一人无心睡眠。” 沈冽不由揶揄,随即道,“就是来看着你,叫你好好睡觉的。” 王允一脸不信,道,“哥,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么?” 沈冽看一眼王允,又重新坐下,言语十分简练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 王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语气都磕巴了,“我,我,我就说,她,她对你有意思吧。她还真……真主动啊。哥,你不会就范了吧?” 沈冽瞥他一眼。 王允噗嗤一下笑出声,道,“我知道了,敢情你是躲着她,所以天天往我这跑呢。要我说,哥,你就从了呗。这温暖暖除了有个不着调的姐姐,各方面条件也不差。” “阿允……”沈冽语气严肃,又无奈。 王允停止了玩笑,变得正经起来,道,“哥,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着吧?要不然,就给她找个人家?赶出去也有点不近人情。” 这的确是沈冽所顾虑的。若真的赶出去了,未免太不近人情,毕竟温暖暖一心过来投奔她的。可若是给她许个人家,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找去? 这让沈冽犯了难。 加之这几日一直因为宋瑜皇宫大理寺两头跑,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如今宋瑜的事情差不多完结了,他不得不面对温暖暖这个难题。 王允摸了摸下巴,道,“我替你看看吧,不过她若真喜欢你,怕也是不好说。” 沈冽道,“我与她已经说清楚,我已有心爱之人。若她还对我做出那等事情,必叫她离开侯府。她该知其中轻重。” 王允想,沈冽还真是专一啊。未来嫂子还没过门呢,已经把身边莺莺燕燕都隔绝了。 说起嫂子,王允立马想起一件事来。他道,“我正有件关于少夫人的事情告诉你呢。你不知道,这几日定国公府也是热闹的。李坚来过一回,说了一件事。” 随即把那日刘妈妈带人拦了陆菀,欲要动手之事与沈冽说了。 沈冽双手紧握成拳,抿了抿唇,问道,“她可有受委屈?” 王允道,“若受委屈,我早带人去了。哥,放心,李坚挺身而出,到底少夫人不想大功干戈,此事便就此过去了。” 沈冽道,“李坚很好。” 王允便邀功,“我给少夫人安排的人不错吧?虽说敌不过定国公府两百护卫,但也能以一敌十,到时候传个信来,我带人过去还是来得及的。” 沈冽沉默。 王允想了一下,道,“哥,那地方不适合少夫人,要不然我们弄个由头把少夫人解救出来吧。” 沈冽又沉默。 这提议的确叫他心动。 可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得她自己做主。” 又看向王允,“你不要无故插手。我相信她有分寸的。” 王允问道,“那要是少夫人有危险呢?” 沈冽立刻回道,“那还用问?” 王允嘿嘿一笑,“哥,明白了。” 沈冽这一日又宿在了王允府上。 第二日起来,便见到了温暖暖。身边还有张妈。 她眼眶红肿,气色很差。 “姐夫……”一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沈冽瞧她一眼,问道,“何事?” 温暖暖小声哀求道,“姐夫回去吧。若姐夫这般不待见我,我便走。我自知配不上姐夫,那日知道了姐夫的心意,日后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我以姐姐的灵位发誓,再不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那日之后,温暖暖再没见到过沈冽。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一直宿在王允府上。 温暖暖怒不可遏,可在侯府还得装着温柔贤惠的模样,憋得她嘴里起了几个泡,月事也都乱了。 她心中只一个念想,那沈冽心爱之人到底是谁,叫她知道了,一定毁了她。 但这都是后话,她必须先确保自己留在侯府。 所以便拉着张妈,上演这出苦肉计。 张妈也替温暖暖求情道,“昨日暖暖小姐便说要走,被老奴留下了。老奴和当家的都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侯爷几年。现在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暖暖小姐在操心。她孤苦无依一个人,若真离开了侯府,指不定要被人欺负的。” “暖暖小姐也是苦命人。老奴与当家的也命苦,都是感恩老天遇到了侯爷这样的好人。侯爷就给老奴一点面子,别叫暖暖小姐走了。” 沈冽轻咳一声,看一眼温暖暖,道,“且先留下吧。” 199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宋瑜的事情过去了几天,宫内再没什么动静。又听说皇上已经不再追查姚皇后滑胎一事。也就是以意外定论了。与镇国公府便没有了半点干系。 皇宫恢复了往日,许多夫人进宫去安慰了姚皇后。只姚皇后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精神恹恹的。 中宫事宜暂且交由贵妃打理了。 陆菀的肩头终于松了下来。 带着人回镇国公府。 走之前,专门去了一趟上房,告知宋玫,道,“我准备回一趟镇国公府。这一次,母亲和刘妈妈再不会拦着了吧?” 宋玫笑道,“怎么会?你常回娘家,我怎么会阻拦?” 陆菀浅笑,道,“若下次真要阻拦,母亲不要用讲经这种烂手段了。给我下药,把我直接迷晕多好?要不然,叫高辙与我和离也行啊。这样再不用和镇国公府有什么牵连了。” 宋玫嘴角抽了抽。 陆菀又带着娇俏的笑容道,“其实风水轮流转,若改日定国公府遇到了什么事情,镇国公府或者其他人也该效仿母亲的做法,离得远远的才是。我想母亲一定不怕寒心的,是不是?” 宋玫已经气得要咬牙,但还是一派端庄的姿态,道,“菀菀,你实在是误会我了。其实我……” 陆菀根本不想听她解释,直接道,“好了,我要走了。对了,刘妈妈,不如多找几个护卫看着我的院子吧,省的我又乱跑。耽误了你的性命就不好了。” 刘妈妈也想磨牙。 陆菀福了福身子,退出去了。 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 陆菀刚走,宋玫便拍了榻几,道,“这小丫头片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要不是我的身份在这里,真想扑上去咬她。” 刘妈妈道,“不说夫人,老奴也想了。” 宋玫不由一笑,道,“罢了罢了。总归还是宋瑜的身份在那里。皇上就算不悦,也要给先帝几分面子的。你说,什么时候,我能看着宋瑜倒台落魄呢?” 刘妈妈道,“夫人莫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宋玫随即又道,“家里那些首饰瞧着样式太老旧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刘妈妈心知肚明,劝道,“夫人这是要……” 宋玫道,“我这个年纪了,还能做出什么来吗?你也理解我,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呢。如今在跟前了,多看两眼心里也舒服的。” 刘妈妈没再劝。 陆菀去了镇国公府,到上房见到了宋瑜。 宋瑜气色不错,闲闲的倚在那看些话本子。 见陆菀过来,把话本子撤去,叫人又添了茶点。 陆菀在榻几前坐下,细细瞧了两眼宋瑜,道,“娘,你没在这强颜欢笑,糊弄我吧?” 宋瑜瞥了她一眼,道,“不盼着我点好呢?” 陆菀一笑,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手洗了没,就拿东西吃?” 陆菀道,“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都饿了。” 宋瑜无奈摇头。 陆菀把糕点咽进肚子里,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这次娘受惊了。” 宋瑜道,“以后这种事再不出面了。碰到有孕的,能躲多远就多远。要不然,这天上掉下来的一口大锅,我可承受不起。” 陆菀笑道,“娘,你也不必如此害怕吧?” 宋瑜白她一眼,道,“多大的事?若真是到了我们头上,你知道得判我们什么罪吗?那可是皇族啊。” 她抚了一下胸口道,“虽说知道皇帝不至于如此糊涂。可若是有奸臣进谗言呢?总归是不放心的。你爹他,这几日头晕脑胀,整夜睡不着,还故意逗我开心,连酒都让我喝了。也是为难他了。” 陆菀道,“爹还是很疼娘的。” 宋瑜得意的一笑,“那还用说?要不然我当初看中他什么?又老又没钱?” 陆菀啧啧两声,道,“我看白叔对娘也不差啊。” 宋瑜叹口气道,“这好看的人呢,只能看看,赏心悦目。这成亲呢,还得找会过日子的。细水长流嘛!” 陆菀调侃道,“大概娘也没料到这好看的人呢,竟然好看了这么多年吧?” 宋瑜噗嗤一笑,与陆菀小声道,“这白若尘那时候,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就高辙,也不及他的。一笑,不知道迷死多少人。我要是先遇见他,估计也会与他春风一度了。” 陆菀唏嘘不已,“娘,这话我爹听到,估计得饮鸩毒了吧。” 宋瑜白她一眼,道,“去去去,说话没大没小的。” 陆菀笑起来。 见宋瑜已经可以开玩笑,可见是情绪完全没问题了。她这颗心,也是彻底安了。 等陆詹回来,一家人用了午饭,陆菀这才走了。 见陆菀走了,乔妈妈上前问道,“上次小姐受了委屈,夫人怎么也不问一问?” 宋瑜道,“问了有什么用?她现在自己有主意了。从绿锦的事情就看出来了。我也不逼着她,看她自己怎么做吧。她总归要长大的。她若真想娘家帮忙,自会开口的。” 顿了一下,又道,“只这宋玫,竟如此过分,一点不顾与我之间的姐妹情分。活该当日求白若尘求不到。” 乔妈妈道,“可见白公子还是会看人的。” 宋瑜莞尔道,“白若尘都多大年纪了,就你还喊他一声白公子。” 乔妈妈也不由笑了,道,“白公子这些年没变化呢。” 宋瑜道,“是吧?真真嫉妒死个人!” 陆菀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便昏昏欲睡。她这几日,因为宋瑜的事情没大睡好。眼下心安了,睡觉便也安稳了。 等马车停下来,星辰晃了晃陆菀。 陆菀睁开眼,问道,“到了?” 星辰指了指外头,道,“侯爷。” “嗯?”陆菀困惑。 “是我。”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陆菀挑开帘子下了马车,一看,竟又是在酒楼门口。 陆菀笑了,道,“嗐,这是又拿好吃的来讨好我。” 沈冽勾唇,道,“江南来的一个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你回去尝尝。”说着,已经递过来一个食盒。 星辰过来,将食盒接了。 陆菀道,“谢你两次。” 沈冽蹙眉。 陆菀道,“这次的饭菜,还有上次二姐诰命的事情。” 沈冽心脏突突,他就知道,不用自己说,陆菀自能想明白。 沈冽表情没什么变化,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200 还是一样的坏 看沈冽不邀功,不骄傲的模样,陆菀道,“你这人,是不是办了多大的事情,都云淡风轻的?淡然的叫人嫉妒。” 被陆菀这么一夸,沈冽板着的脸慢慢散开,出现了柔和的神情。 陆菀道,“那我走了。” 沈冽抬手。 陆菀看他,“还有事?” 沈冽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换个人?” “嗳?” 沈冽道,“李坚。” “为什么要换?” 沈冽道,“他一只眼睛盲了,而且很多年不握兵刃了。” 陆菀明白过来了。 那日定国公府刘妈妈带人拦她的事情,李坚自然是已经告诉沈冽了。 沈冽是觉得李坚他力量微弱了些,要给她换个更厉害的。 心头不由暖了一下。 他好像总在想方设法的为她想着她需要的。 可不能无休无止的接受他的好。尽管那晚的事情,的确是沈冽的不是。 陆菀道,“不用啦。李坚就很好。何况要换哪个人才能抵得上定国公府二百护卫?” 她笑着说这话的时候,沈冽生出心疼来。 在那样的环境中,她如何能笑的出来? “我可以……”沈冽的话脱口而出,却又止住。 陆菀惊叹道,“侯爷能以一敌二百?侯爷这么厉害吗?不过我可没那个本事,请侯爷当我的护卫。” 沈冽抿唇沉默。 他想说的是,他可以想办法,只要陆菀说要离开那里。哪怕是与宋彻坦白,拿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来换陆菀的自由。可到底没有说出口,这之后呢?他的身份总归尴尬。 陆菀自是看穿了他抿唇沉默的背后,不过也是跟着打哈哈罢了。 陆菀道,“你且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说捏就捏的” 沈冽点头。 陆菀道,“菜还是要趁热才好吃。那我回去,吃好吃的去啦?” 沈冽浅浅一笑,点头道,“去吧。” 陆菀上了马车。 她想和沈冽说,有些事情,她其实可以想通了。 一如上一世那些,逐渐久了,她就得学着释怀。因这一世是这一世,不能叫上一世所累,让自己这一世活的更加的累。 人总要往前看的。 她恨过的那些人,这一世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一样了。只要她置身事外,很多事情都可以变得不一样。 她想活的豁达一些。 因这一世,她想为自己,为真正爱自己的那几个人而活。 或许还差点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等回到定国公府,才知道,佳偶斋有人来过。 原是那簪子做好了。 陆菀打开来,果真与她画的那幅,如出一辙。 星辰还没明白这簪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徐妈妈凑过来看了一眼,道,“这不是与那日王平媳妇头上戴的那支……” 陆菀朝她高深莫测的一笑,然后将星辰和芍药叫到了跟前,摸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他们一会儿。 二人都不明白陆菀要干什么,只能任由她看着。 半晌陆菀道,“芍药你比较合适。星辰,你给她找一件翠绿色的衣裳穿了,然后把这支簪子给她戴上。” 星辰和芍药都不太明白,一脸困惑。 徐妈妈猜出一二分,却也不能完全解了陆菀其中深意。她道,“按照小姐说的做就是。” 星辰忙去找衣服了。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件,嘟囔道,“绿锦她喜欢穿这个颜色的,以前被她怂恿也求着小姐做了一件,却没怎么穿过。” 说着,去给芍药换上了。 待梳好了发髻,又把簪子插上。 陆菀心满意足的瞧了瞧。 徐妈妈和星辰再细细端详,星辰不由捂了嘴道,“这不就是……” 入夜,绿锦倚在高辙身侧睡着了。 他这几日都没有碰自己,只搂着自己睡。 绿锦每日有他温暖的胸膛靠着,便也觉得知足。 屋外有几声猫叫,把绿锦从睡梦中惊醒。 绿锦对猫叫十分敏感,身体动了动。 高辙醒过来,闭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绿锦道,“有些口渴,夫君继续睡着。” 高辙翻了个身。 绿锦披衣下床,去倒水喝。 又有猫叫声,吓得绿锦的手抖了抖,茶水也洒在了桌子上。 绿锦也顾不得去擦,打算直接到床上去。 可外头那只猫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一直叫。 还没到床上,就听高辙不耐烦道,“哪来的猫?快赶了去,白白扰了我睡觉。” 绿锦顿了顿,只好道,“是。” 绿锦走到外面,拉开门。提了旁边的一盏灯笼去寻。 猫叫声又响了起来。 绿锦寻着声音走过去,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手紧握着灯笼杆子,不自觉的已经手心已经出汗。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只猫而已。”绿锦小声宽慰自己。 等觉得快要靠近那只猫时,突然跟前窜出来一个人,伸着双臂,低垂着头。 烛火昏暗,绿锦看不到那人的脸,却一眼看到了头上插得那支发簪。当场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灯笼也滚到了一边。 她全身都软了,只双手撑在地上,想往后退。 “绿锦……”那人幽幽唤她的名字。 绿锦吓得捂住了双眼,道,“素萝,你别来找我,你快滚,快滚……” “你不是喜欢猫叫吗?喵呜……” “我再也不学猫叫了,再也不会了……”绿锦全身颤抖。 “绿锦……还我命来。” 冰凉的手指触到了绿锦的脸颊,绿锦吓得本能的反应用手拨开,再睁眼看一眼的人,突然两眼突然睁大,身体直直往后一仰。 吓晕过去了。 眼前的“素萝”还在愣。 突然被人抓了手腕,道,“还不快走?书房那边听到动静了。” 很快两个人没了身影。 待到了陆菀的院中,“素萝”将衣衫换了,把簪子拔了,又变成了芍药的样子。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当初绿锦无意间偷听到了王老婆子和素萝之间的计划。素萝将计就计,在约定的时辰学了猫叫,又耽误了王老婆子赶来的时间,才至素萝上吊死了。 屋内沉默了半晌,芍药问道,“少夫人,咱们要报官吗?” “那案子早就结案,何况这只是我的猜测,又不能用这一套来直接证明绿锦便是害死素萝的凶手。” “那小姐为何要这么做呢?” 陆菀一笑道,“只不过想看看一个人两世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同。原来,还是一样的坏。” 依旧为了自己不惜害了旁人的性命。 201 春风得意,被泼了凉水 绿锦被这么一吓,又病了一场。这次倒也不严重。只神经兮兮的。 府里都传,绿锦是被邪祟盯上了,是个不祥之人。便更没有人与她亲近了。 绿锦就算不信鬼怪,也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会有谁拿这事来整她。因她十分确定,那件事除了她自己,根本无人知道。 却不知道,自己是败在一支簪子身上。 人啊,还是不能做亏心事。 但绿锦的事情很快被人遗忘,因定国公府迎来了更大的事情,且还不止一件。 秋闱的成绩已经公布出来。高辙名列前茅,很快又参加了殿试,只可惜并没有名列三甲,但也被景宁帝夸赞文采风流,许了他去国子监。与高启兄弟二人在国子监为官。 同时皇上也下了旨,秋猎的日子被提前,景宁帝也想带姚皇后过去散散心。 景宁帝钦点了三甲之人一同前往。如高启高辙这种国公府公子自然都在其列。尤其是陆绯刚封了诰命,是一定要出席这种场合的。且还可以和其他诰命一起帮着张罗秋猎之时,女眷的活动事宜。这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荣宠。 高辙欢喜的把这个消息来告诉陆菀,还穿了自己的官袍。整个人气派了不少,原本俊俏的脸上多了几许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现在小有权势了呀。 谁知道陆菀给他泼了冷水,“那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都是你们男人在那玩,女郎们无聊死了,只有喝彩的份。” 高辙温言道,“你若是想骑马,我带你去转一转。远离人多的地方就是了,那一处好多景致不错呢,你一定没去过。” 这于陆菀来说的确有些吸引力。但这吸引力不包括和高辙一起。 陆菀道,“我说高辙,现在巴巴要贴着你的是绿锦,按理说,你该带她去见见世面。我,就算不托你的福,也照样可以去的。” 高辙道,“她身子不好。且,我这身份,还没到能带妾室过去的地步。” “哦,原来是想带,不能带。” 高辙被陆菀带坑里去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只想与你同去。菀菀,我如今有功名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去求。只求你,不要再置气了。” 陆菀叹口气,道,“我是要与你和离的。你当我是在玩笑么?拿着你的这份温柔给更需要的人去吧。你早早同意,我也好把正妻之位让出来。” 高辙道,“你就是还在与我生气。都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你还是容不下绿锦吗?” 陆菀被他说笑了,道,“我不是容不下绿锦,而是容不下你。高辙,你我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了。” 高辙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陆菀,摔门走了。 徐妈妈走过来道,“姑爷春风得意的时候呢,到这里全给泼凉了。” 陆菀撇嘴道,“我又不求他来。他赶紧同意和离,我也清静了。” 徐妈妈道,“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姑爷不会放手。” 陆菀道,“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不放也得放。” 徐妈妈点头,又问道,“秋猎,小姐去吗?” 陆菀道,“去啊,干嘛不去?我骗他的。我觉得看那些男人在那打猎,其实蛮有意思的。我平日里玩投壶,他们那是真刀真枪干呢,多畅快啊。” 徐妈妈无奈道,“得亏是个女儿身,要不然岂不是要入行伍?” 陆菀一笑,道,“妈妈说对了。” 徐妈妈道,“老奴真替夫人捏了一把汗。” 陆菀哈哈笑起来。 过了三日,陪驾的队伍就要出发。 徐妈妈给陆菀收拾了东西,叮嘱道,“记得多穿衣裳,见着风大,便到行馆里去。” 陆菀道,“我又不傻。” 徐妈妈年纪大了,就不去了。因秋猎的猎场在西山,过去还得半日路程,路上颠簸,怕徐妈妈受不住。 陆菀去看星辰,“星辰,你真的不去了?” 以往都是星辰陪着一道去的,今年竟出气的说不去了,要把机会留给芍药。 星辰摇头道,“奴婢去过好几回了,还是叫芍药去吧。她没去过呢。” 行馆那边也有宫里的宫女,伺候陆菀是不差人的。 陆菀打量一下星辰,到底是心虚,星辰忙垂了头,不敢和陆菀对视。 陆菀察觉出不对来,只星辰不愿说,她也不追问了。 很快陆菀便出门了。 她没有和高辙一道去西山,却是钻进了陆青和柳依依的马车。 柳依依和陆青皆是一惊。 陆青本来不想去的,因往届的秋猎他都没参加过。觉得一群男人们,追着猎物跑,实在是没意思。可今年不同了,他是世子了。加上他娶妻了,也想带妻子去看看热闹。 柳依依自成了他的妻子,就很少出门。开始跟宋瑜学着打理中馈,宋瑜轻松下来了,她忙起来了。 见妻子已经履行起自己的义务,陆青的心也渐渐稳下来。 陆菀推了推陆青的肩膀,道,“大哥,你给我让个位置。” 陆青没好气道,“就你腚大。定国公府的马车宽敞,你不坐,非得来这里挤。” 陆菀也不避讳道,“难不成大哥和大嫂要在马车里做些什么,被我给搅黄了?” 陆青急得去看柳依依,然后指着陆菀道,“说什么呢?你嫂子还在呢。” 陆菀笑笑,道,“都是成过亲的人了,不必害羞。是吧,大嫂?” 陆青气的扶额。 柳依依偏偏还接了陆菀的话,道,“菀菀这话也没错。陆青你一个大人不要如此扭捏。” 陆青无语,竟成了他的不是了。 马车里头欢声笑语不断。 因与柳依依熟了之后,柳依依有时候说话也很直率,像是把以前开商铺的那点性子拿出来了。 高辙知道陆菀上了陆家的马车,刻意放慢了速度,几乎和陆家的马车并驾齐驱了。里头不断传来笑声,让他耳根子痒,心里也痒。 她现在就是对谁都可以言笑晏晏,唯独对自己冷言冷语。 到傍晚的时候,到了西山别业,一行人已经风尘仆仆,下了马车。 别业都是自己家的,大家各自去就行了。 陆青对陆菀道,“去你自己的别业,可别往我们这边挤了。” “知道了,瞧把你紧张的。没出息。” 陆青嘿了一声,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眼神一转,突然听陆青喜出望外道,“沈兄……” 202 男人三妻四妾在我这行不通 陆菀朝他看过去,见沈冽一身玄衣,玉带束腰,肩宽腰细,刚毅神武。 这人,身上戾气似是比以前淡了些,如今更能吸引人。 陆菀已经瞥到不少贵女正投去花痴般的目光了。 陆菀自然不知,景宁帝对着秋猎还藏着私心,那就是给沈冽物色个新妇,不知道可有哪家贵女能入得了他的眼。 沈冽自然的走过来,视线在陆菀身上不过连转一瞬,很自然的移开,并不显得刻意看了她。 陆菀来时,沈冽一眼便瞧见她了。便是贵女众多,陆菀也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 沈冽叉手道,“陆兄。嫂子。少夫人。” 一个不落的打了招呼。 柳依依和陆菀回了礼。 陆青见到沈冽总有话说,问道,“听说这次周边的护卫安排都是沈兄?” 沈冽道,“不过是皇上叫我检查一番,自有禁卫军掌管的。” 陆青道,“我头一次来,这地方还挺气派,又开阔。” 沈冽道,“我带你到处转转。” 陆青以拳击掌,道,“好。”转头对柳依依道,“你先回别业。” 柳依依点头。 沈冽和陆青便走了。 陆菀啧啧道,“男人!大嫂现在有体会了吧?” 柳依依不由笑,道,“咱们也去别业收拾收拾吧。” 陆菀道,“我都快散架了,先去睡一觉。” 两家的别业离得不远,到了跟前,两人道了别。 陆家的别业,多塞几个人自然没问题。但陆菀自然不能只顾着自己,而损了陆家的颜面,白白叫那么多人在那看笑话。因此还是带着芍药去了高家的别业。 别业又不小,她不必非要与高辙住同一间房。 进去的时候,高启和陆绯已经到了。 有了诰命在身,陆绯看着气色都不一样了,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许多。 陆菀见到二人打了招呼。 高启道,“弟妹脾气可真不小,白白把二弟晾到一边了。” 陆菀道,“就该如此,谁叫他做错事。旁人我不管,在我这三妻四妾可行不通。大哥可不能负了我二姐。” 高启哈哈一笑,道,“我断不会负阿绯的。除非是阿绯非逼着我纳妾。” 陆菀道,“我二姐又不傻,白白把自己爱的男人推出去。” 高启又一笑。 与陆菀这个弟妹说话,高启总有种轻松感。她说话幽默,偶尔耍点小性子,也觉得可爱,叫人没法生气。且你细细想想,她说的不无道理。 高启道,“弟妹先去歇着,一会儿大家一道用晚饭。” 陆菀道,“我骨头都要散架了,得先躺下。饿了再说吧。” 高启想她是不愿与高辙同桌吃饭,便也不拆穿。作别了陆菀,便与陆绯回屋了。 进了屋,陆绯便对高启道,“你叫我别管他们夫妻二人的事,如今倒是多嘴了。” 高启道,“我这怎么叫多嘴?是叫他们和好呢?” 陆绯没继续说,转了话题道,“听说皇上皇后他们已经到了离宫了。我一会儿去探望一下皇后娘娘。招待贵女们的事情,也得请示一下。” 高启颇有些失望道,“原想着吃完饭,带你骑马转一圈的。” 陆绯道,“我又不是没来过,而且晚上凉,夫君也别乱跑了。” 陆绯说完,到妆台前补了妆,便起身要走。 高启道,“不说吃了饭再去吗?” 陆绯道,“怕皇后娘娘那时候歇下了。她小产刚出了月子,身子还不大好呢。我们是去请示的,自然要早些去。” 高启道,“那也先吃点东西吧。” 陆绯温柔道,“我又不饿。夫君你先吃吧,我先过去了。” 说罢,便带着琳琅走了。 陆绯路上碰到了兵部尚书家的少夫人。她刚生了老二,体态还有些丰腴,但气色好的叫人嫉妒。 这位少夫人姓林,单名一个俪。 兵部尚书与定国公府多有往来,尤其是与陆绯的公公高远关系很好。因此私下里,两家走动也多。陆绯与林俪也相熟。她生二胎,孩子满月时,她专门去道喜了。 见了陆绯忙打了招呼,“恭喜啊,世子夫人。” 陆绯道,“林姐姐笑话我呢。” 林俪道,“我是真心的。只不过诰命这封号,虽有荣光,却也累。若不然,现在就可以好好躺在别业里了。” 陆绯默了默,道,“也不觉得累。只我头一次办这些事,林姐姐多教我。” 林俪道,“和我客气啥。你这也是去找贵妃娘娘?” 陆绯愣了一下,道,“不是该去找皇后娘娘吗?” 林俪道,“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不管这些事的。这次女眷们的事宜都交给贵妃娘娘打理了。” 贵妃娘娘与兵部尚书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林俪与她自然也亲近些。 陆绯道,“可毕竟皇后娘娘为大,也该去看一看的。” 林俪左右看了看,将她拉到了一边,小声道,“我与你走得近,又知道你稳重,这些话才与你说的。听说皇后娘娘小产之后,身子不好了,精神也不好,说她可能再也没法有孩子了。” 陆绯一惊。 林俪又道,“若是贵妃娘娘有了头一个皇子,便是母凭子贵。中宫会不会换人都不知道的。” 陆绯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后宫那些事情离她很远的。 林俪见她这神情,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此事与你没关系?其实关系大着呢?你如今是诰命了。日后宫中有什么活动,贵人们的女眷去宫里,可都是咱们这些身有诰命的人帮着打理了。这一来二去的,便是男人们的人脉关系了。” “这头一个该有的人脉,就是后宫中最得宠,最有权势的娘娘。于你,于你家男人都是有用的。咱们上头公爹还能有几年,以后都是我们男人该撑起家的时候了。女人能出一份力,家中地位也稳当不是?就算男人以后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陆绯都快被林俪说晕了,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跟着林俪去见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十分和气的接待了他们,简单把事宜交代了一下。其实这些都只是走个过场。因秋猎,主场本就是男人,女人们就是陪衬,活动也不多。办起来也不繁琐,连尊卑都没那么严格。因想着大家都能轻松些,事后办事的几个人也能落个好。 203 没有爱,哪来的恨? 高辙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同僚,便聊了一会儿,才过来。 到时,见陆菀宿在另一间屋子,有些无奈。他上前扣了门。芍药拉开门过来迎了,见是高辙,便福了身子。 高辙视线往里看了看,没瞧见陆菀的身形,便问道,“少夫人呢?” 芍药回道,“少夫人累了,先歇下了。二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高辙道,“我那间屋子更宽敞,想叫菀菀去那一间。” 芍药道,“都收拾好了,许是少夫人也不愿挪动了。” 高辙点点头,又道,“等她醒了,你问她一声。我东西少,随时可以换过来的。我那房间的窗户对着西山呢,早上可以看日出。” 芍药点头道,“奴婢记下了。待少夫人醒过来,一定去问。” 高辙又问道,“她可用过晚饭了?” 芍药摇头。 高辙皱了皱眉,随即道,“我叫厨房备着饭菜,她醒过来,你便去取。别叫她饿着了。” “是,公子。” 对一个奴婢总归没那么多话要说的,顿了顿,高辙略显尴尬的走了。 本想看她一眼的,却也没个理由。 待他走了,芍药才把门掩了。 进到卧房,见陆菀根本没睡,坐在了床上。 “公子的话少夫人都听到了吗?” 陆菀道,“听到了。不必挪窝,不够麻烦的。横竖也就这几日。” 芍药不敢作什么评价,又道,“少夫人现在要传晚饭吗?” “嗯。”陆菀点头。 不多时,晚饭到了桌前,陆菀叫芍药与她一道用了晚饭。 待吃完,陆菀便觉得吃的多了,要出去溜一圈。 她看芍药还在收拾,便道,“你在这收拾着,我就在这附近转一圈。” 芍药应下。 陆菀出了别业,此时天还没黑,她便沿着别业边上的一条小道走着。 西山的景致的确不差,虽是秋季,略显萧条,但晚风轻拂,也叫人神清气爽。 她一个人遛弯,不知不觉便走的远了。 等觉得累时,才惊觉自己走得太远了,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一转身,便打算回去,谁知道几步开外,有人正站着,因天色暗,陆菀一时没瞧清楚是谁,却实打实的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 “是我。”那人忙开口。 陆菀捂着胸口,瞪着来人道,“沈冽,你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的?” 沈冽脸上颇有些歉意,道,“我不知道你突然转身。” 陆菀觉出不对来,斥道,“沈冽,你一直跟着我?” 沈冽道,“方才与你大哥分别,便瞧见你朝这边走过来了。天色渐暗,这附近偶尔会有猛兽出没,我不放心,便跟过来了。” 哪能再斥责别人的一番好意? 沈冽又不是王允,故意会把事情夸大其词。他说有猛兽出没,可能就真的有。 陆菀垂首屈膝道了谢,“多谢了。”她其实感念沈冽的细致。虽离着远了,毕竟随时可能被人看到。秋猎时,人多眼杂,若她真与沈冽肩并肩走着,还有所攀谈,不免被人乱传。如此不远不近的跟着,又不曾有任何交流,便是叫人瞧见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沈冽道,“把你吓着了,是我的不是。” 陆菀不由一笑,道,“你这人跟过来本就该说一声的。” 沈冽道,“以为你走一会儿就回去的,谁知道,你走那么远。” 陆菀挑眉,“怪我咯?” 沈冽眉目舒展开来,问道,“会骑马吗?” 陆菀摇头,道,“小时候我娘想叫我学的,我爹不让,后来就没学了。我每次来这里,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不过我投壶很厉害的,一投一个准,那些女郎都不是我的对手。” 便是朦胧的月色,也能看到美人皎若明月。 沈冽问道,“想学吗?” 陆菀点头,又道,“我这个年纪了,筋骨拉不开了,也不知道晚不晚。” 沈冽道,“不晚。改日我教你。” 陆菀本想答应,又觉得不合适。 沈冽补充道,“好多贵女们都想学,到时候少夫人一起。” 陆菀掩袖而笑,道,“那侯爷岂不是要开班授课?” 沈冽顺着她玩笑道,“阿允协同。” 陆菀道,“看来宋宁一定也是非学不可了。” 二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陆菀瞧了瞧天色,快要完全黑下来了,便道,“我要回去了。” 沈冽道,“好。” 陆菀走在了沈冽的前头,沈冽跟在后头。 来时还能看到路,去时天已经黑下来,加上山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的,陆菀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踩进什么大坑里。 沈冽在背后瞧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道,“你放心走,有我在。” 掉坑里,大不了把你捞上来呗。 陆菀果然步子迈的大胆些了。 他们两个人后来就是长久的沉默,谁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走。 陆菀在前,沈冽隔着几步远跟在身后,不疾不徐,不远不近。 在这晚上,竟走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意味。 离着别业近了,来来往往的下人便多了。 沈冽驻足,道,“你回去吧。” 陆菀点头。转头看他一眼,举步走了。 无论陆菀往前走几步,她都能确定那个人还在注视着她。她知道,他要看着自己安然进了别业,才会离开。 这个人,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定感。 正要进别业,迎面却撞上了高辙。 此时沈冽还站着,高辙越过陆菀也看到了他。 他问道,“那位是定北侯吗?你与他一道出去的?” 陆菀也不转头,绕过他便要直接走。 “菀菀……”高辙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道,“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夫君啊。” 陆菀用手拂开他的手,道,“那就与我和离。我还会敬你三分。” “你恨我?” 陆菀道,“以前恨,现在,我轻松了。” 以前是她傻! 没有爱,哪来的恨?从断琴那一刻起,她与高辙之间的爱恨一笔勾销了。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轻松。 “你另有心爱之人了?” “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高辙,为什么你一直想不明白?” 高辙自然想不明白。他总觉得陆菀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绿锦的事情,她早晚会接受。在他认知世界就是这样 话题没再继续,陆菀回到屋中。来回走了那么些路,她已经出汗了。叫芍药备热水,直接去净室洗澡了。 204 青年郎君招女郎喜欢 第二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旌旗蔽日,用着景宁帝和贵人们浩浩荡荡的到了猎场。 皇后亦在其列。 陆绯悄悄抬眼看了,林俪果然没有夸张。这才多久没见,姚皇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瘦的脱了相。面色看着也十分不好。 这还是扑过粉的。很难想象她原本的脸憔悴成什么样了。 景宁帝牵着她的手,意气风发的注视众人。 陆菀宋宁等人这时和女眷们都待在一起。 身边贵女窃窃私语,“皇上真是英明神武啊。来年选秀,我爹打算叫我去呢。” 又有人道,“我觉着定北侯才俊俏。” “噗。”有人笑出来,道,“定北侯那么凶,哪里俊俏?若论俊俏,应当是王大人,和高大人吧?” “三个高大人,你说的哪一个啊?” “自然是高家二公子了?” “小声着些,正妻就在前头呢。” 到底忌惮陆菀的身份,声音这才静下去了。 号角声响起来,紧接着是阵阵鼓声。 宋彻抬起了马鞭,对众人高声道,“今日,弓不虚放,箭不虚发,同乐!” 他马鞭抽了一下,响声清脆,乌泱泱的队伍开始攒动,马蹄声传来,男人女人都欢呼起来。秋猎的队伍都跑起来,卷起大片的尘土,连人带马都看不清了。 贵女们虽然不参与,但也感觉到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景宁帝松开姚皇后的手,道,“阿瑶,朕也去了。” 姚皇后点头,道,“皇上去吧,臣妾在这等你。” 景宁帝道,“你去那歇着,瞧朕怎么大显身手。” 青年皇帝登基许多年了,依旧意气风发,有少年般的争强好胜,叫姚皇后着迷。 景宁帝说完,叫了两个内侍,还有两个宫女,吩咐道,“照顾好皇后。”对姚皇后道,“陆菀和宋宁也在,你不是喜欢他们两个吗?叫他们陪你。” 姚皇后道,“皇上放心去吧,臣妾能照顾好自己。” 宋彻点头,随即大步流星而去,走到自己的马跟前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亲卫策马而去。 等队伍都四散开来,快看不到踪影时。贵女们也有了自己的活动。 姚皇后瞧着女眷们聚集的地方格外热闹,大家朝气蓬勃的脸上都有笑容,叫她不自觉的心情也好了些。 姚皇后便朝着那方向去了。 贵女们有的在吃茶点瞧热闹,聊家常,有的在玩投壶。有的今日也特意穿了骑装,跃跃欲试的要上马。 人群中,姚皇后一眼就看见了陆菀。 她显得十分耀眼。 她与几个贵女正在玩投壶,把把都能投中,引得满堂彩。 身边的内侍问道,“皇后不如去那里坐坐吧,好些皇后认识的人呢。” 姚皇后却摇摇头。 陆菀这边正好玩累了,便坐到一边喝茶歇息。 正听到有贵女道,“那边是皇后娘娘呢。咱们要不要过去行礼?” 另一人努嘴,道,“贵妃娘娘正坐着呢,她都不动,你动什么?不怕招贵妃娘娘责备?” 贵妃娘娘坐的高,看得远,下首的人都瞧见了,她没有没瞧见的道理。自然是不想去打招呼了。 后宫女人一向如此势力的,谁得宠,谁就有话语权。 可他们不知道,没有谁能一直得宠的。因他们的宠,都只能仰仗宫里的那个男人。把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一个男人身上,多不可靠啊。 贵女们一个没人动,假装都没看见姚皇后。 陆菀心中唏嘘。 宋宁拽了拽她的袖子,道,“瞧着皇后娘娘怪可怜的?这些人也太坏了。不就是没了孩子么,又不是失宠了。” 陆菀小声道,“于他们而言,没有孩子,日后的倚仗就没了,离失宠也不远了。” 宋宁又拽了拽她的衣袖道,“看着好可怜啊。上次咱们去宫里,她对我们挺好的。要不,咱们去打个招呼吧。自出了事,我就想去看看她的,只我爹不让。她说我没出阁,不好在人家月子里过去。” 陆菀努嘴道,“你不怕遭人排挤?” 宋宁哼一声道,“我怕他们做什么?我又不仰仗他们而活。” 陆菀失笑,道,“行,我与你一道去。” 说罢,两人手挽着手一道去找姚皇后了。 眼尖的人瞧见了,马上和贵妃娘娘打小报告,“他们去找皇后娘娘了呢。” 贵妃娘娘冷然一笑,道,“腿长在他们身上,本宫管的了那么多?你们要是想去,本宫也不拦着。” 那人讪讪。 陆绯屁股微动,被一边的林俪按住了,“你可别乱动,多少眼睛瞧着呢。忘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了?” 陆绯只好没动。 姚皇后看了两眼热闹,便打算回行宫去了。 却瞧见两个妙龄女郎,正笑靥如花的朝她走来,福了身子行了礼,声音也如银铃般悦耳,“见过皇后娘娘。” 旁人都不来,独独这二人来了,姚皇后自然另眼相待。 姚皇后扯出一抹浅笑,道,“起来吧。” 两个人起身,宋宁道,“皇后娘娘既然来了,怎么不去那边热闹热闹?” 姚皇后道,“本宫身子虚,就不去凑热闹了。叫他们玩的尽兴就好。” 宋宁道,“皇后娘娘闷在宫里久了,就该出来走动走动。这样心情就会好起来,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姚皇后温和一笑,道,“本宫性子懒,不好动。不比小郡主你,天生性子活泼。” 宋宁还要说什么,被陆菀扯着袖子给止了。 宋宁言语直率些,指不定后面说出什么话来,虽是好心,可难免刺痛人心。 此时沈冽和王允正朝贵女们走过去。 陆菀想起昨日说的开班授课的事情。 果真二人一去,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宋宁的眼神就被王允给勾了去了。 姚皇后毕竟是女儿家,心思细腻,上次进宫,就觉出宋宁待王允不一般。便道,“你们二位去玩吧,本宫要回离宫了。” 宋宁心思早飞了,忙福了身子,奔着王允去了。因为他瞧见王允被好几个贵女缠住了。 姚皇后望了一眼,不由失笑,道,“两个都是青年才俊,难怪招女郎喜欢了。你也去玩吧。” 说完,便打算要走。 陆菀叫住她,道,“臣妇陪着皇后娘娘走走吧?天气这般好,皇后娘娘也难得出来一趟,这么快就回离宫,未免可惜。” 205 自己才最重要 姚皇后看一眼陆菀,她与宋宁年纪相差不大,却明显比她更稳重成熟些。既说了这话,倒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姚皇后又不是个清冷性子的人,她不过是不想强行凑到那热闹里去,叫那些贵女们趋炎附势,表里不一的捧着。 “那便走走。”姚皇后便应下了。 二人便沿着后面的一条道走着。因男人们都在前面狩猎,这边是块大平地,又在秋猎之前专门除了草,倒是好走。 两个人走在道上,身后一个内侍,一个宫女默默无声的跟着。 陆菀还没说什么,倒是姚皇后先开了口,道,“听说你与高大人闹矛盾,至今还没和好?” 陆菀不由莞尔,道,“臣妇这点事情连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姚皇后道,“本宫是在宫里,又不是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自然也能听到些消息的。” 陆菀扶额道,“臣妇真是一点隐私都没了。完了,外面也不知道怎么说臣妇了。” 要换够看着她道,“本宫瞧着你倒不像会介意的样子。” 陆菀道,“皇后娘娘慧眼,倒是瞧出来了。臣妇才不介意呢,日子是臣妇自己过得。难不成对着那些不相干的人,臣妇还得强颜欢笑,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干嘛白白委屈自己,让别人开心去?臣妇又不是什么圣人。” 这话把姚皇后给说愣了,一时间也若有所思起来。 陆菀观察她一下,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菀继续道,“其实皇后娘娘也该如此的。” “本宫?”姚皇后茫然一下,随即苦涩一笑,“本宫哪里有你潇洒?便是这个后位,多少女人觊觎着,本宫运气不佳,不消他们动手,自己便倒下了。” 陆菀道,“皇后娘娘也说是自己倒下的。多不划算?至少像个战士一样,是被别人打倒的,也没那么冤。” 姚皇后困惑。 陆菀又道,“其实皇后娘娘想错了。以为没了孩子,便没了后位?其实这两件事并不是有着因果关系的。贵妃娘娘如今也没孩子呢,不也是有圣宠?可见这后宫之中,最看重的还是皇上,并不一定是子嗣。” “可……” 陆菀道,“皇后娘娘莫非忘了,您的后位是皇上亲自认定的。这便已经是最大的圣宠。说明皇上认可您,器重您,觉得您德能配位,没有旁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后位。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姚皇后突然觉得眼前开阔了许多。 一脸期盼的看着陆菀,叫她继续说下去。 陆菀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以免说得多了,口沫横飞。 “哎,应该喝口茶的,可把臣妇渴着了。” 姚皇后被她逗笑。 陆菀又继续道,“皇后娘娘其实记着什么最重要就行了。子嗣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在这皇宫里,多少女人挤破头给皇上生孩子,皇后娘娘又何必非要去挤?顺其自然,不争不抢,稳坐中宫,皇上自然看得到皇后娘娘的好。帝心稳了,娘娘的位置便稳了。” “皇后娘娘这么年轻呢,好好把身子养好,子嗣的事情该来总会来的。唉声叹气,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皇后娘娘想想,叫谁最开心了?值不值当?” 姚皇后激动的抓起了陆菀的手道,“你叫本宫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怎么你这个年纪,竟想的如此通透?” 陆菀想,活了两世了,自然通透。上一世这位皇后至少一直好好的当着皇后的。她把她劝好了。也算是给自己多一条后路。 陆菀笑道,“臣妇也只是一家之言。反正臣妾是这么做的。总觉得自己开心,比旁人开心重要。我们这些妇人,有多少日子是为自己过的呢?” 姚皇后道,“本宫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和高大人一直僵着了。实在是羡慕,因本宫就不能因为皇上有几个妃嫔就与他置气。皇上本就不是本宫一个人的。” 陆菀道,“所以皇后娘娘更得多想想自己。人心其实都是肉长的,皇后娘娘记着自己皇后的身份,偶尔也可以记着自己是皇上妻子的身份。夫妻间,许多话都可以说,许多事也可以做。便是皇后娘娘伤心难过,发牢骚,闹些小性子也无妨。皇上若以夫君的身份宽慰你,抵得上旁人千言万语的。” 姚皇后内心十分吃惊。可她想起她刚怀孕初期,闹了脾气,皇上从未责怪。那时候才是她真的像个女人,像个妻子的时候。 她心中已经有数,对陆菀道,“行了,你的话,本宫都听进去了。” 陆菀掩袖一笑,眸光清澈,道,“臣妇胡言乱语的,可别把皇后娘娘劝坏了。” 姚皇后失笑,道,“你劝归劝,听不听,是本宫的事情,做什么决定也是本宫自己的主意,怎么样都怪不着你的。” 陆菀煞有介事的说道,“那臣妇可就放心了。” 姚皇后又不禁一笑,随即道,“行了,去玩吧。你这么年轻,就该好好玩。本宫身子养好了,也好好玩。” 听了姚皇后这话,陆菀彻底放心了。因她的笑和说话的口气都比着方才轻松了。 人的心思重不重,肩头松不松,从表情语气都能看出来。 对姚皇后行了礼,道,“那臣妇过去了。” 姚皇后含笑点头。 待陆菀走了,姚皇后不禁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郎。可惜了,高大人并不知道她真正需要什么。” 转身又吩咐内侍带她去方才的高台,等着景宁帝满载而归。 像个妻子一样。 陆菀还没走到女眷那边,就听到哀嚎声不断。 宋宁瞧见她,赶忙跑过来迎她,小声指着前面几个女郎道,“王大人和侯爷太坏了。知道人家女郎是故意想亲近他们才学的骑马,非要叫人家拉筋骨,一个个叫起来像杀猪似的。” 陆菀不禁失笑,道,“真是难为这些贵女们了。” 宋宁嘁了一声道,“谁叫他们不安好心?竟想与我抢我家王允。” “呦,王允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 “当然。除了我,他谁也不能要。” 说着话,又问陆菀,道,“你和皇后娘娘说什么了?我瞧她笑眯眯的到那边去了,没回离宫哎。” “就随便说了些呗。走,咱们也学骑马去。” 抬眼,就对上了沈冽的眸子。 206 或许是碍于你的胁迫? 那深潭一般的眸子,清晰的印着她的样子。 陆菀朝他微微颔首。 还不及说什么,宋宁已经将她托了,往人群中去了。 走到沈冽和王允跟前,宋宁把那些女郎推到一边道,“学这么半天,也学不会,猪叫声倒是不少。也该腾出时间叫我和我表姐学一学了。” 贵女们虽然心中不忿,但碍于二人尊贵的身份,也只得忍气吞声。 宋宁其实是练过的,她家先前有自家的马场。 她把手伸到王允跟前,道,“你扶我上去。” 此时倒是个连马都不会上的人了。 陆菀憋笑。 王允不乐意。 宋宁气道,“方才他们都是你扶着上去的。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陆菀帮腔,“王大人,你这么区别对待,可不好啊。侯爷,也不说说他?” 沈冽一个眼神看过去,王允无奈的把胳膊伸出去,叫宋宁扶着他的胳膊上了马。 从上马的姿势来看,就是练过的。沈冽心知肚明,也不拆穿。 宋宁拉着缰绳,对王允道,“你帮我牵马,教我怎么控马呀。” 王允无奈,牵着马往前去了。 沈冽看向陆菀道,“我给你挑一匹马。” 陆菀点头,“有劳侯爷。” 不一会儿牵了一匹马过来,又唤来一个内侍,叫陆菀踩着他上了马。 陆菀暗叹,这沈冽倒是细心,做的人没话说。 待她上了马,沈冽牵了缰绳,道,“别怕,马不受刺激,不会突然发狂。有节奏的控马就行。” “行。” 按照沈冽说的,陆菀小心试了几次之后,便可以缓速自己驭马了。 沈冽自己也骑了马,配合她的速度在一侧保驾护航。他赞道,“少夫人聪慧,学的很快。” 陆菀笑笑,道,“我就说我自己有天赋,只小时候被母亲看着,不让学。还天天与我说哪家摔断了胳膊,哪家摔断了腿,生生把我劝退。” 沈冽一笑。 陆菀道,“待我学个两日,最后一天,我也去狩猎去。猎不到狼,我猎一只兔子也是好的。” 沈冽道,“有点出息,最起码猎只羊。” 陆菀,“……”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宋宁的惨叫声。 她一直装柔弱,装不会,非要王允牵着马,趁机与他多说话。因此沈冽和陆菀已经把他们甩在身后了。 陆菀转头一瞧,宋宁跌到了地上,当下便急着要去查看。 “莫急。跟着我。”说着已经策马到了陆菀前头,单手抓住了缰绳,叫陆菀的马完全按照沈冽的速度和节奏来。 很快到了宋宁跟前,沈冽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她扶着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陆菀去看宋宁,见她面露痛苦之色。 一只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道,“表姐,我摔着腿了。是不是腿摔断了,再也不能走路了?” 说完,暗地里朝她挤了一下眼睛。 陆菀无语。 这是在故意使苦肉计呢。 陆菀便顺着她,抬头看王允道,“你怎么牵的马?瞧不上宋宁,也不至于使这种阴招吧?” 王允百口莫辩,也不想推卸责任,只道,“她得让我瞧瞧伤到哪里?赶紧去看太医啊。” 宋宁哭起来。 一看,岂不是要穿帮? 陆菀斥道,“看什么看?女儿家的腿脚是你能看的吗?总之被你摔断腿了,下半辈子就该你负责了。” 王允,“……” 宋宁哭着道,“表姐,我好疼。我不能走路了。” 陆菀道,“王允,你还愣着做什么?把人背了去看太医啊。” 王允犹豫了一下。 宋宁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回到离宫,见了太医,王允就不见了。她才不要。 她要一路缠着王允,搂着他。 陆菀和她从小到大的,那点心思还能不了解?马上道,“就来了几个太医,还要替皇后娘娘看病。且有几个也跟着狩猎的队伍去了。宋宁现在担心害怕,还是回府安心稳妥些。王允,你背着她,乘了马车送她回王府。” 又添了一句,“反正你大闲人一个,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王允语塞。 沈冽道,“既然小郡主受了伤,还是及早诊治比较好。既然小郡主想回府,阿允你送她回去就是。” 王允最听沈冽的话,且看着宋宁哭成了泪人,也颇为不忍,便点头应下了,又道,“我来时坐哥的马车来的……” 沈冽道,“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就是。” 王允应下。 陆菀让开些,王允便撑腿,弯腰,将宋宁背了起来。 宋宁双手搂着王允的脖子,志得意满的立刻靠在他的背上。 她第一次,离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么近啊。好幸福。 王允无奈道,“你松些,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宋宁娇嗔的嗯了一声。 陆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王允道,“宋宁可就交给你了。拿出点照顾人的诚意来,别冷言冷语的。” 王允咬着牙道,“我哪敢啊。” 陆菀朝宋宁挑眉,用唇语道,“差不多就得了,戏别太过。” 宋宁朝她挤了一下眼睛。王允便背着她去了。 王允这人也不算很差,除了喜欢玩点小心机。宋宁也是真心喜欢他。若宋宁能得偿所愿,陆菀也替她高兴。 陆菀还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沈冽道,“小郡主还是不要太过,阿允他身子不是很好。” 陆菀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心虚的看向沈冽,“你都看出来了?” 沈冽道,“这些招数方才有人用过了。” “那王允他还……” 沈冽道,“辨不出真假,只能当真了。又或许是碍于你的胁迫?” 陆菀,“……” 沈冽道,“还要骑吗?” 陆菀点头,“当然,我还没跑起来呢。” 沈冽道,“欲速则不达。” 陆菀不管,这一次竟自己尝试着上了马。 沈冽也上了马。 陆菀大着胆子,开始让马儿加速。沈冽不敢松懈,一直跟在身侧。 陆菀还真是艺高人胆大,速度越来越快起来。沈冽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竟还得意洋洋的回头道,“沈冽,能追上我吗?” 沈冽轻笑一声,夹着马肚,追过去。 或许信她,放手叫她好好骑,天高海阔,她能做的很好。 虽已经刻意做的很好了,还是有风言风语。 林俪瞧了瞧远方,语气奇怪,“你家小妹,与定北侯走的倒挺近。” 陆绯自然的就想起了她的诰命。 207 把她抢过来 有些人没学会走,就想跑。 说的就是陆菀。 她或许是太渴望骑马狩猎,终于得了机会,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不好拦了。 原还想着练两日再提打只兔子的事情,谁知道正骑着马,前头出现一只鹿。 “弓和箭囊给我。”一侧都站着不少人,手中握着弓和箭囊,就是为了随时给狩猎的人补充用的。 陆菀接了弓和箭囊,从中取出一支箭来,夹了马肚,加快了速度,对沈冽扭头道,“我出息给你看看。” 不等沈冽反应过来,已经疾驰而去了。 陆菀小时候缠着陆青教过她射箭。 陆菀搭弓射箭。可毕竟生疏了,加上她还不能做到又射箭,又驭马,一心二用。因此连着射了几箭,都射空了。 那鹿意识到危险,撒腿就跑。 陆菀疾驰而去,准备跟上去。 耳边风声呼呼擦过,加上她一心盯着自己的猎物,完全没听到后面沈冽大声喊她。 陆菀又射出去一箭,这一次终于射中了鹿的腿部。陆菀乘胜追击,又射出去一箭。此时鹿已经趴着跑不了了。 陆菀得意一笑,便策马过去。到了跟前,翻身下马。 那只快死的鹿突然蹿了起来,把陆菀惊得后退两步,身后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脚踩空,脚脖子一崴,整个人跌倒在地。 反观那只狡猾的鹿,瘸着一条腿跑远了。 陆菀懊恼不已,此时腿部钻心的痛,叫她咬紧了嘴唇。 沈冽眼睁睁看她倒下,赶紧疾驰而去。刚要到跟前,打算翻身下马,却有一人在他之前,狂奔而去,到了陆菀跟前。 这人便是高辙。 沈冽拉住了缰绳,没有下马。 高辙蹲到陆菀跟前,问道,“疼不疼?我抱你回去看太医。” 高辙伸手过去抱她。 陆菀忙道,“高辙,你别碰我。” 高辙急道,“这个时候了,还逞能做什么?腿不想要了?” 不由分说,已经将陆菀抱了起来,又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去找太医,就说少夫人受伤了。” 高辙把陆菀抱着上了马,自己则是坐在她身后,双手拉着缰绳,正好把她圈在怀中。 沈冽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们而去。 他没见过高辙和陆菀亲近过,也一直都知道,陆菀其实对高辙没有多少夫妻感情。可今时今日,只有高辙夫君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她抱起,沈冽头一次生出妒忌来。 嫉妒到萌生了战斗的欲望,把她抢过来。 到了别业,太医过来瞧了,只是扭伤了脚,歇养几日便好。 陆菀没想到自己逞能,逞出了真扭伤。高辙一直在屋里陪她,陆菀赶了好几回才把他赶走。 第二日外头的热闹传过来,陆菀垂头丧气,想出去,被芍药严肃着脸给止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姚皇后过来看她。 姚皇后道,“你扭了脚,不能乱动,是不是难受?” 陆菀道,“像被绑起来一样,实在难受。” 姚皇后道,“那你想想本宫刚坐了月子,一个月也不能乱动,不能乱走的。” 陆菀掩口一笑,道,“这样想想好受多了。” 姚皇后一笑,随即道,“昨儿个皇上猎了一匹狼,狼皮剥下来,说给本宫做皮褥子。本宫是知道的,那东西暖和着呢。” 陆菀呦了一声。 姚皇后眼波似水,面露娇羞,道,“按照你说的,本宫昨日与皇上谈了谈。皇上也说子嗣的事情不强求,本宫的身子和心情最重要。而且,他说,他是本宫的夫君,会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着本宫。” 陆菀道,“真叫人羡慕。” 姚皇后一笑,道,“得亏是你劝了。不然本宫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面走不出来。你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感觉身子都快掏空了。昨儿个才能轻松喘口气。” 陆菀谦虚道,“也是皇后娘娘有福,这个功臣妇可不敢邀。” 姚皇后道,“你别谦虚了。你什么样子的人,上次进宫就看出来了。只以前与你接触少,早与你相识便好了。” 陆菀心想,早一些,她也参不透那些道理,指不定还是越帮越乱。 姚皇后看一眼陆菀,把话题转到了她头上,道,“你与高大人还能和好吗?瞧着你劝本宫的那些话,便知道你比本宫想的更透呢。” 陆菀心里不由窃喜一下。 一开始她不是有心插花,可后来发现这株花有开放的可能性,陆菀便没有犹豫的给它施了肥,浇了水。 若非为了一点私心,她不至于去插手帝后之间的事情。因为一不小心,便是出力不讨好,还惹了一身骚。 好在她觉得姚皇后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若不然,也不会在众多贵女之间被选为皇后。 果然,她看似再说姚皇后和景宁帝之间的事情,其实也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姚皇后问及她和高辙的事情,她也不隐瞒什么。再加上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不需要她刻意去说什么,以姚皇后这般聪慧的人自然明白。 陆菀赌姚皇后是那等知恩图报之人。 果然,她等到了姚皇后过问她和高辙之间的事情。 陆菀叹口气道,“怕是不行了。臣妇不在宫中,便不想受那些束缚。就想着能有一个心爱之人一生相守。但高辙他……” 姚皇后道,“看你们一对璧人,着实可惜呀。本宫瞧着高大人待你十分真心的。” 陆菀道,“可臣妇贪心,要的是一百的真心呢。” 姚皇后听完叹气,道,“哪个女人不想?只把自己打磨了,消平了,压制住了。真羡慕你,还能真的追求这种感情。只……菀菀,这种感情会有吗?” 陆菀自信道,“自然会有。若这点希望都不抱着,便没多大意思了。” 姚皇后指了指她,无奈一笑。 随即喝了一口茶道,“那你如今什么打算?” 陆菀道,“臣妇和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可得保密。” 姚皇后道,“本宫不是多嘴的人。” 陆菀便道,“臣妇与他要和离呢。” 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姚皇后惊道,“你提了?他怎么说?” 陆菀颇为可惜道,“他不同意。” 姚皇后道,“既还喜欢着你,哪能轻易放手。你也不是什么长相平平的女郎。” 陆菀愁眉道,“所以臣妇烦着呢,都要烦死了。” 姚皇后看她一眼道,“本宫帮你。” 208 这男人,竟哭了 像是瞧准的猎物,上了勾,陆菀忍不住心中激动了一下。 她对姚皇后道,“皇后娘娘可以插手臣妇与高辙的事情么?毕竟依照大晋律例,想要和离,必须是夫妻双方共同同意的。” 姚皇后不以为然道,“那就叫高大人同意好了。这么拖着,都不快乐,也不是办法。” 陆菀为难道,“方才娘娘不是说高辙不会轻易放手吗?臣妇其实提过好几回了,他不同意。” 姚皇后道,“那就叫他不得不同意。” 如陆菀所想,她想借用皇权逼迫高辙同意和离。 陆菀道,“皇后娘娘,臣妇劝你,可不是为了此事。皇后娘娘帮臣妇,倒成了臣妇处心积虑了。” 姚皇后噗嗤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若是处心积虑,那日在宫中,你能算到本宫不舒服?昨日,你又能算到本宫听你的劝?本宫又不傻,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看得出来。” 陆菀道,“臣妇算是有福了,摊上皇后娘娘这般通情达理。” 姚皇后又笑,“你这张嘴啊,原先不知道这么能说。” 陆菀撇嘴道,“能说,也不敢说。也是与皇后娘娘亲近了,才敢放肆些的。” 姚皇后道,“放肆些也无妨,辈分上,你是本宫甥女。可本宫却想拿你当妹妹看。” 姚皇后有过一个一奶同胞的妹妹,后来夭折了,对陆菀这般说,可见是真的看中陆菀的。 两个人说了些话,姚皇后直接在她这用饭了。 陆菀道,“皇后娘娘,这里粗茶淡饭的,何况皇后娘娘应该陪着皇帝舅舅一道用午膳吧?” 姚皇后道,“他们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且狩猎时,随便什么都吃了。本宫才不要过去。就在你这吃了。你也不必谦虚,两个国公府都不是小门小户,你见过的用过的吃过的,可不比本宫差。” 陆菀笑了。 待用了午饭,姚皇后要走时,高辙却来了。 风尘仆仆,步履匆匆,可见是刚狩猎回来,便过来了。他平日里不是个冒失的人,突然见到皇后娘娘,忙行了礼。 姚皇后瞧了他一眼,道,“高大人,青年才俊,是个上流人物。只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高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只不敢多言,微微垂首送了姚皇后。 待进屋,又瞧见陆菀已经躺在床上,侧着身子了。 高辙问了几句,不见她回应,无奈只好退出去了。 后来连着两日,陆菀都瞧不了热闹,只等着回定国公府了。 出发前的的晚上,芍药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算了时间,给陆菀熬的药已经差不多了,芍药便放下手头的活,出去端药去了。 小厨房在别业边上,芍药过去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是我。” 芍药定睛一看,是沈冽正附手立着。 芍药忙行了礼,沈冽便问道,“你家少夫人如何了?” 这几日可把沈冽憋坏了,当然从旁人那里听到的是陆菀并不严重。可他摸不着看不见,自然还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无奈这边的别业,男女有别,他也无法前往探视。 今日只好在这里将芍药堵了。 好在芍药跟在陆菀身边见过几回沈冽,且也知道此人并非什么坏人,当下也没多少防备。 芍药将陆菀的情况说了,又道,“少夫人早想出来走动了,被奴婢按住了。太医说,若忍着,好得快。” 沈冽想到陆菀一脸不情愿,无奈被个丫头按住的表情,不由勾了唇角。 他看了一眼芍药道,“你做的很好。” 芍药懵了一下。 沈冽又道,“你去端药吧。我找你的事情,不必同她提起了。” “是,侯爷。” 沈冽很快消失在月色下,芍药也不多想,端着药去了陆菀那处。 因第二日秋猎便要结束了,宋彻在离宫设了晚宴。 待高辙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 他到了陆菀跟前,轻轻扣门。 因心情不佳,今日便多喝了两杯。 扣了门,无人应。屋内虽亮着烛火,但高辙知道,陆菀一直有怕黑的弱点。 他又扣了两下,终于芍药隔着门问了话,“是谁在外头?” 高辙道,“是我。” 芍药便听出来是高辙的声音,忙道,“二公子是来找少夫人的吗?少夫人晚上喝了药,已经睡下了。明日要赶路回去,二公子也早些歇下吧。” 这话一听,便是陆菀教芍药的。 因芍药这丫头,在他院里已经几年了,从不敢多说几句话。一直是个垂着头默默干活的人。 高辙道,“她脚好了吗?” 芍药道,“能走动几步,只不敢多用力。回府养几日,就该好了。” “那就好。” 说了那就好,人却没走。 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身上无力,竟直接沿着门框滑着坐在了门前。双腿曲在胸前,手臂搭在上面。 芍药透过影子看到了高辙坐在门前,去看坐在床上的陆菀。 陆菀不解? 芍药指了指门,又做了一个坐下的姿势,陆菀便懂了。于是朝她挥挥手,比出一个口型,“随他去。” 芍药便去了次间躺下了。 陆菀手中拿着话本子呢,这几日竟当小猪了。吃了睡,睡了吃,这个时候了,哪里睡得着? 她原以为高辙坐一会儿就该走了,没想到却听到了高辙开口说话,“菀菀,我知道你怨我。可我舍不得放手,我不想与你和离。菀菀,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一定待你好的。” “绿锦的事情已成定局,咱们不要再揪着不放好吗?你只要记着,我心里最在意的人还是你就够了。我当时是糊涂了,如今绿锦成了我的妾室,我如何能无情的将她弃了?” 高辙大抵是喝多了,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 陆菀不想听,却还是一字一句的都听进去了。 无奈之下,穿了鞋,有些吃力的走到了门边,打算叫他直接走的。却突然感觉到门框微微颤动,又看到了他双肩微颤的样子。 这男人,竟哭了…… 其实又何必呢? 若是和离,他过怎么样的生活都可以。高辙在各方面都不算是个坏人。只在情感上,他们二人所求不同罢了。 既不同,分开便是,不必相互折磨。 正要将这些话劝了,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有刺客!” 209 说的心头一暖 整个西山马上全部都戒严了。 为了防止女眷受了惊吓,女眷们都被要求在别业中不许出来。 虽然不能出来,也能感觉到周边都是一股子肃杀之气。 高启与高辙二人也赶紧出去了。 走之前,高启将陆绯喊着到了陆菀房中。 “你们二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说说话,便不害怕了。有什么消息,我找人传回来。莫慌!” 此时两人在一起,也是好事。 陆菀道,“大哥放心,我与二姐在这,哪里也不去。” 高辙与高启二人便一道出去了。 叫了从定国公府带过来的护卫重点护在陆菀的屋子周边。 陆绯与陆菀坐在屋内,陆绯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脚踝上,外面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她道,“你的脚怎么样了?我这几日忙,没顾得上看你。” 陆菀笑道,“二姐别与我客气。我知道二姐现在是诰命夫人,好多事要忙呢。就光那些女眷,一个个叽叽喳喳的,事太多,就够二姐忙的了。” 这话说的陆绯颇为愧疚。 其实招待那些贵女倒也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因都是贵女,便相互成全给面子。加上能打理的都是诰命夫人,也是身份尊贵,自然也不会怎么被为难。 只陆绯这几日跟着林俪学了许多,便一门心思都对在如何与贵妃打好关系上面。 陆绯道,“你没事就好。” 陆菀晃了一下脚踝,道,“我好多了,回去歇几日,就好了。” 陆绯嗯了一声,便陷入了沉默。 因他们姐妹二人本也没有那么亲密。 陆菀打破了沉默,道,“大哥可有说,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绯摇头,道,“他也不知。也是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赶紧出去了。” 陆菀点点头,道,“二姐也不用担心。外头那么多禁卫军呢,便是有刺客,也定能抓住。” 外面却不似陆菀说的那般太平。 景宁帝黑沉着一张脸吩咐了禁卫军的首领以及沈冽带着两拨人去找刺客了。 太医十分紧张的在给他包扎伤口。 刺客趁着晚宴结束,因明日最后一天,大家都想着回去了,喝了酒,防备心最低,这样的日子行刺了景宁帝。 景宁帝也是一身武艺,但还是不慎被刺伤了手。 禁卫军闻讯赶来,那群刺客见机便跑了。 禁卫军立刻要将整个西山封锁起来,寻找刺客。 这边人刚走,陪驾一道过来的几个妃嫔便哭着过来。景宁帝一阵烦躁,还没开口,却听姚皇后出言训斥了,“还嫌不够乱?这个时候皇上只是受了点小伤,哭哭嚷嚷的做什么?” 贵妃道,“皇上的龙体受损怎么能说是小伤呢?看着真叫人揪心。皇后倒是心态好,敢情没伤在自己身上。” 姚皇后道,“皇上也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若这点小伤还在这哀哀戚戚,那反而叫人笑话了。” 贵妃正要还嘴,宋彻不耐烦道,“皇后娘娘本就说的没错。朕还没死呢,在这哭什么?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一股子小家子气。不必在这了,各自回屋去。指不定刺客还在你们周围。” 贵妃被吓住了,脸一下子就白了。 这神情被宋彻看在眼里,内心里露出些不屑来。反观姚皇后,虽气色差些,但面上一片沉静,丝毫不乱。且她方才语气坚定,可见是信得过自己的。 贵妃被宋彻这么一说,带着几个交好的妃嫔便下去了。 姚皇后走到宋彻身边,道,“臣妾不走。帝后本就是要站在一起。只恨方才,臣妾先回去歇着了。若不然,便是臣妾受伤,也不能叫皇上受伤的。”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叫宋彻心底十分温暖了。 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牵了她的手,温柔道,“你的心意,朕明白。只朕是男人,哪能叫女人替朕受罪的道理?你放心,朕没事。” 姚皇后看着他,点头道,“臣妾知道皇上没事。皇上是真命天子,怎么会因为区区几个刺客有事呢?” 景宁帝方才的怒气,因为姚皇后的得体和温柔,逐渐消散了。 一边的太医悄悄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了。要知道天子一怒,可就是人命关天。 宋彻和姚皇后一直在殿内等着前面传来消息。 同行来的那些贵公子或者大人,也都不敢回去,都巴巴的在离宫外面等着。 大家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人道,“这刺客什么来路?竟敢行刺皇上?” “谁知道呢?关键是周边戒备这么森严,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啊?” “该不会是有什么内应吧?” 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 只这可能叫人不由后怕。若那些刺客又藏匿于接应人之中,此时可能就在某个别业之中。会不会狗急跳墙,去挟持女眷啊? 高辙和高启两兄弟想到了一起,默契的看向对方。 高启道,“这边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你回去陪着她们。” 高辙点头,“那大哥一切小心。” 半夜,禁卫军首领回来禀告,那些刺客已经离开西山逃窜,沈冽正带人追踪。不过抓到了其中一人,在叫他开口之前,却已经服毒自尽。 景宁帝气的起身斥道,‘也就说到现在什么都没查到?如何进来的,又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首领叉手认罪。 宋彻问道,“王允呢?” 一旁的内侍道,“王大人送了小郡主回王府,便没有过来。” 宋彻道,“把刺客尸体送到大理寺,叫王允一定要给朕查出来。” “是。” 还是半夜,景宁帝大手一挥,便决定先回宫了。 外头的大臣,公子,送了景宁帝离开,也松了一口气。 反正已经是深夜了,不如等明日再回去。 便各自回去了。 高启刚回到别业,便立马去了陆菀屋中,见房门开着,却不见陆绯。 陆菀道,“大哥回来了?离宫那边如何?” 高启道,“此刻没抓到。定北侯带了人去追了。死了一个刺客,皇上吩咐王大人去查此人。此时皇上已经移驾回宫了。” 陆菀道,“既然刺客已经离开,那西山这边应当安全了。”又道,“因高辙回来,二姐便先回屋了。大哥忙了许久,赶紧回去歇着吧。” 高启点头,道,“好。弟妹也赶紧歇息吧,明日晚些时候走也行。” 陆菀点头。 210 不得了的秘密 高启一走,芍药便打算过来关门,却见陆青匆匆走过来。 陆菀一见陆青,忙问道,“大哥怎么来了?” 陆青道,“看到你大嫂了吗?” 陆菀皱眉,“大嫂没有和大哥在一起吗?” 陆青道,“那时候听到有刺客,我便被爹喊着一道走了。叮嘱了依依过来与你一起。结果现在我回来,却不见她在屋中。” 陆青神情焦急,语速也极快。 陆菀忙宽慰道,“大哥别急。许是大嫂遇到了什么人,大哥先去找,我也将这边的护卫派出去找。” 陆青点头,正转身打算要走,却见柳依依正走过来。见到陆青,也是有些困惑,“夫君,你回来了?” 陆青见她走路一瘸一拐,身上还有些脏乱,忙上前道,“怎么了?我找不见你,吓死了。” 柳依依道,“别提了。我打算来找小妹的。结果路上黑,踩空了,半晌没看到人,只好又自己爬起来了。” 陆青忙查看柳依依,道,“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柳依依道,“当时疼了一下,现在不疼了。叫你担心了。” 陆青松了一口气,道,“你人没事就好。要知道现在还是一团乱,我怕还有刺客没走。” 柳依依道,“周边这么多护卫呢,有什么可怕的?瞧你,都出汗了。” 柳依依拿着帕子给陆青擦了擦汗。 陆菀在一边笑道,“你们两个人别在我跟前恩爱了。赶紧回去吧。大嫂也换身衣裳。皇上都已经走了,这边应该太平了。” 陆青指着陆菀道,“也就是看你现在腿脚不便,要不然该揍你了。” 陆菀噘嘴,“大哥欺负我试试。” 陆青无奈,伸出手的收又收回来了。 柳依依道,“行了。分明就是舍不得打,每次还得说。咱们回去吧,叫小妹休息。” 陆菀抄起手边的话本子砸过去,“陆青,你才是猪。” 活脱脱还像两个孩子。 如陆菀所说,西山这边没什么事了。 因刺客的目标是行刺皇上,如今景宁帝回宫,刺客们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行动。 到第二日接近晌午的时候大家才回去。因昨日实在是弄得太晚,大家都累了。 贵妃在景宁帝那里挨了训,加上景宁帝要回宫,竟只带了姚皇后,其他人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走了。贵妃便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人。 还以为姚皇后小产的事情,她占尽了上风。不曾想,宋彻竟还是拿她当宝一样。 贵妃还不明白,她再大,也只是个宠妃。皇后才是皇上的正妻,这大晋最尊贵的女人。 她索性也不回宫了,拉着几个妃嫔在西山多玩几日再走。 这几日宋玫简直最清闲,因家里的人基本都出去了。 她这几日便时常出门逛一逛,每一次不免去一趟佳偶斋。 高远派人将消息传了过来,他们一行人要到下去才会到家。 临近中午的时候,宋玫又带着刘妈妈出门了。 到了佳偶斋,掌柜的早就认识她了,热情的招待。 宋玫一边看着首饰,一边问道,“白老板在吗?” 掌柜的说道,“昨儿个出游了。咱们老板便是这种闲云野鹤的性子。” 宋玫颇有些失望,问道,“可说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掌柜的笑着摇头,“小的哪里问的着?哪一日想回来,便回来了。” 见不到白若尘,看首饰的心情便没了。 她擦了一下手,便对刘妈妈道,“倒是有些饿了,寻一处酒楼,吃点饭吧。” 刘妈妈便扶着她出去了。 刚出门,就十分巧合的遇到了眉开眼笑的苏娟。 宋玫心想,还真是巧。 苏娟走过来福了身子道,“真是巧啊,高夫人。” 宋玫道,“与苏姨娘还真是有缘分。” 苏娟喜笑颜开,道,“我这几日都在府上,盯着我那儿子写字。这几日他爹不在府上,怕他懈怠。” 宋玫道,“你家公子聪慧,你不必这么严格的。” 苏娟道,“聪慧也得管着。免得走了歪路。”又道,“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吧。” 宋玫道,“我正要找个地方吃午饭。家里的饭菜吃久了,就不香,想换个口味。你与我一起?” 苏娟道,“那我请,高夫人可知道什么好的酒楼?” 宋玫道,“就在前头,有家酒楼,正好在河边,景致不错。做的都是淮扬菜,很清爽的。” 两人便去了。 等着菜上齐,便先喝着茶。 宋玫道,“前些日子,你也吓坏了吧?我都捏了一把汗,你说好好的怎么遇到这种事呢?” 苏娟知道宋玫指的是姚皇后小产一事。 她道,“是的呢,简直就是天上掉大锅。我那几日都不敢出门的。得亏皇上明事理,若是听信了什么谗言,咱们国公府可就完了。” 宋玫道,“皇上毕竟唤堂姐一声皇姐呢。你们也是想多了。” 苏娟道,“是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以前就听说过有那种相互克的人,谁知道是不是我那姐姐有什么。” 宋玫嘴角噙着笑意,端起茶盏,道,“这话不好这么说吧?” 苏娟笑了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宋玫道,“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我也听说过这种事情的。若不然,就不会有什么巫蛊之术了。” 苏娟喝了一口茶,点头道,“还是有的,有时候不得不信邪。不过就算是真有什么,也不怕的。皇上怎么样也不会对姐姐干出什么来。姐姐对皇上可不只是皇姐那么简单的。” 宋玫哦了一声,道,“有什么不简单的?” 苏娟顿了一下,摆摆手道,“也没什么。” 宋玫便露出些不悦来,“原是不拿我当姐妹呢。不说便罢了。” 苏娟忙道,“哪有的事?被高夫人当姐妹,是我的福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我家老爷太过谨慎。” 宋玫道,“你与我说,我又不会多嘴乱说。你我之间说些体己的话,那是情分,你还不信我么?” 苏娟就被宋玫给洗脑了,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在宋玫跟前耳语了几句。 宋玫微微一惊,道,“竟有此事?怪不得镇国公府能深受皇宠。” 苏娟得意一笑。 宋玫继续饮茶,想,原来景宁帝当初为了称帝得到嫡长公主的支持,竟然能向宋瑜下跪! 211 不会下蛋的鸡 刺客并没有追到,那些人四散逃窜,因沈冽他们追的晚,且那些人明显有计划,已经安排好了撤退路线。 为此景宁帝发了一通火,叫沈冽继续追查此事。 此事虽然有些人心惶惶,但到底还是过去了。 这一日,几个人去了上房请安,宋玫又叹息子嗣的事情。这话倒是提醒了赵姨娘,她吩咐身边的人去找了大夫。 下午,便有大夫到了定国公府。 赵姨娘便跟着一道去了书房。 高辙因现在有了官职,只能休沐时在家。 平日,书房便只有绿锦一个人。 见赵姨娘带着大夫过来,绿锦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了。 绿锦行礼迎了,道,“娘,你怎么过来了?” 赵姨娘道,“你们成亲有些日子了,按照惯例,也该号个喜脉。” 绿锦内心稍稍有些慌乱,道,“娘,我这月事才过去没几天,怕是没有……” 赵姨娘一听这话,脸立刻沉了下来,道,“当初可是你和我说,你屁股大,能生儿子,怎么现在嫁过来两个多月了,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绿锦道,“这世子夫人嫁过来都三年了,不是也没有……” 赵姨娘嗤笑一声,道,“你该不会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吧?你也知道人家是世子夫人,你不过是个婢子而已。到处要不是因为你那句话,我会得罪陆菀,而叫高辙纳了你为妾?” 这话可算是十分羞辱了,绿锦无奈抿了抿唇。赵姨娘虽是姨娘,可却是高辙的亲娘,绿锦也无法得罪。 她也想要个孩子,她所有的运气和以后的福气都赌在这上面了。可是她就是没有孩子,她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才两个月啊。赵姨娘也太着急了。 绿锦赔笑道,“娘,这才两个月呢,你再给我些时间。” 赵姨娘却没好脸了。她在陆菀跟前得哄着抬着,在绿锦跟前,就不必如此,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她道,“大夫都请过来了,怎么也得号一号。若身体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治一治。” 这话把绿锦给堵死了。 她又不能不让大夫号脉。心里想着,便是号了,没有也无妨,再哄一哄赵姨娘就是了。更何况,她还有高辙撑腰呢,也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便道,“娘说的有理,我知道娘还是疼我的。” 赵姨娘只一笑,没接话。 绿锦便坐在了榻边,由着大夫号了脉。 那大夫号了脉,便皱了皱眉,又重新号了一次,问了绿锦的月事,饮食方面。等重新号完,便起身。 赵姨娘道,“如何?” 大夫皱着眉头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姨娘道,“有什么说就是了,不必遮遮掩掩的。” 大夫看一眼绿锦,从方才赵姨娘的态度也可看出绿锦的地位了。于是道,“那老夫就直说了。这位薛娘子怕是这一辈子都不能怀上孩子了。就是我们俗称的石女。” 尤如晴天霹雳,绿锦眼前一花,险些晕过去。 她从榻上起来,抓住大夫的手臂道,“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我怎么不会怀孩子呢?” 大夫道,“我诊过两次了,岂有错的道理?你就是生不了。” 绿锦摇头,难以置信,道,“不,你一定是诊错了。你这个庸医。娘,你别信他的话。” 赵姨娘冷哼一声道,“秦大夫可是有名的大夫。何况他与你无冤无仇的,会害你吗?” 绿锦道,“不,娘,咱们再找别的大夫。我月事一向正常,怎么会没有孩子呢?” 赵姨娘不由一笑,道,“真是没见识的乡下人,你当世子夫人没有月事么?” 绿锦语塞。 赵姨娘失了耐心,叫身边丫鬟送了秦大夫出门,又给了银子,叫他保密。尽管只是个小妾,若是个石女,传出去也会有伤定国公府的颜面。 秦大夫收了银子,便走了。 赵姨娘看了看绿锦,轻蔑一笑,“原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要着何用?” 绿锦心一颤,明白那话中的意味,忙去求赵姨娘道,“娘,我会有孩子的。娘,你不要赶我走。” 赵姨娘道,“当初竟信了你的话。现在想想,你就是处心积虑的要当妾,还坏了陆菀和高辙的夫妻感情,真是可气。你收拾着吧,等高辙回来,便将你休了。” 绿锦还要去求,赵姨娘却已经不理会,十分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直接带着人走了。 绿锦恍恍惚惚的坐在桌边,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晚上,高辙回府。还没到书房,就被赵姨娘的人叫着去了书房。 高辙官服都没换下,到了赵姨娘房中坐下,掸了掸肩上的灰尘,道,“娘有什么急事找我?也该由我换套衣裳再来。” 赵姨娘看着自己的儿子,乐道,“我儿子穿这官服真气派。以后娘就指着你了。” 高辙不由失笑,道,“又不是头一次穿了,母亲还没看够?” 赵姨娘得意道,“我生的,怎么也看不够。我儿子就是优秀。” 高辙噙着笑意,啜了一口茶,问道,“娘还没说什么事呢。” 赵姨娘语气漫不经心道,“今日请了大夫,给绿锦请了脉。原来她是个石女,不能生孩子的。当初竟被她骗了,许是早就知道这真相了。” 高辙端茶的动作也是一顿,吃惊道,“怎会如此?竟真的不能生孩子?” 赵姨娘嘬嘴道,“可不是。我知道也吃惊呢。你我母子都被她给骗了。” 高辙将茶盏放下,道,“我看她也不知道的。” 赵姨娘对高辙道,“我不管这些了。既然她福薄,你媳妇也不喜欢她,把她打发了吧。” 高辙道,“娘,一遇到这种事情便将人打发,未免太无情了。” 赵姨娘气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和你媳妇好了?你不同意,别怪娘也不搭理你。” 高辙犹豫了一下。 赵姨娘见他要被说动,继续道,“孰轻孰重,你自己想。为了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小妾,得罪自己的正妻,值当吗?” 高辙沉默。 赵姨娘道,“这点事早在外面传开了,也伤了你爹的面子。你若是心软,我替你去办。只这份功劳,你揽在自己身上,也好哄了菀菀开心。你们夫妻和睦,我也好放心。” 高辙继续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娘。” 212 不管我们的事情 高辙从赵姨娘那处回去,特意的放慢了速度。可速度再慢,距离也就这么一点。终是走到了水榭那处。 其实高辙这段时间对绿锦也有些歉疚。 本来说好了等秋闱之后,就把绿锦的院子落实下来,可他后来又去了国子监。因刚去,便格外勤快些,早点与里面的同僚打好关系,比较忙,便一直没有去办院子的事情。他本打算忙完这一段时间,在过年之前把这事情弄好。因他现在有官职在身,说话,办事也都方便了。 可没想到,在这之前,却先出了这件事。 高辙几十丈开外便停下了,看着那亮着灯的书房,步子便格外艰难起来。他不用去看,也猜到此时绿锦一定哭成了泪人了。 这件事无疑对她来说是个灾难,而他又要弃了她,不知她能否承受。 高辙现在想当只鹌鹑,自己藏起来,可没办法,还得去见她。 叹口气,高辙重新迈开了步子。 到了书房,高辙没看见她。他进了卧房,绿锦正呆呆的坐在床边。见高辙过来,忙跑过来抱住了他。才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高辙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多有不忍。 待绿锦哭了一会儿,高辙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绿锦道,“是妾身对不住你,竟不能给夫君生个孩子。” 高辙道,“没事。这也不是你的错。” 绿锦难以置信的问道,“夫君,你不怪我吗?” 高辙道,“这事如何怪你?你也不想这般的。” 绿锦以为自己遇到了这世上最温柔,最体谅人的男人,将头靠在他胸膛,心中的那份难过,因为有这个男人,消散了许多。 她就知道高辙是她的依靠。 高辙宽慰她睡下了,自己则是坐在书桌前,情绪有些惆怅。 第二日一早,高辙又去国子监了。 绿锦起来,梳洗打扮之后,走出了书房。明显可以看到前面回廊之下,有人在看着她,指指点点的。 话语虽然听不到,可那鄙夷的眼神,她最熟悉不过。 到底是传开了吗? 怎么能瞒得住?这定国公府就这么大。 绿锦受不住,转身进了书房。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陆菀的耳朵里。 陆菀也是听星辰说的。 她早上去给刘翠送了点燕窝,路上听说了这事,回来便告诉了陆菀。 已经入冬,陆菀已经穿上了粉色的薄袄,耳朵一对琉璃珠子,看起来格外灵动。 她正捧着茶,听星辰这么一说,陆菀也微微吃惊。但已经没有太大的起伏。 徐妈妈过来给她添茶,道,“绿锦看着挺康健的?怎么不能有孕?这下子,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就不稳当了。那位赵姨娘可势力的很。” 陆菀道,“我早说过,这条路她既选择走,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的。” 徐妈妈道,“再如何,反正与我们院里没关系了。” 陆菀看一眼星辰,道,“不会还心软吧?” 星辰嘟囔道,“奴婢才没有。” 陆菀便笑了笑。 芍药道,“那薛娘子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星辰姐姐出去一趟便知道了,府内都传开了吧?” 徐妈妈道,“大户人家是非更多,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的。” 芍药听了像是有些后怕。 陆菀对她道,“给我选好衣裳,明日要进宫呢。” 芍药便去办了。 徐妈妈道,“不想小姐竟与皇后娘娘如此投缘了。” 陆菀笑嘻嘻道,“我是另有所图呢。” 姚皇后答应她的事情,她私下和徐妈妈说过了。徐妈妈也不反对,因这种事情,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皇权。总能叫定国公府敢怒不敢言的。 徐妈妈只觉得陆菀早早就该用了。 陆菀上一世便想把日子过得简单,只想和高辙一世一双人好好过日子,所以对于外头这些人际关系走动的很少。这一世,真是觉得自己太亏了。因动点心思,花点精力,把自己的关系扩一扩,办起事来就没那么难了。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也是利用来利用去的关系,只给自己设一条原则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饭,他们便出发了。 路上的时候,芍药无意间往窗外看,吃惊道,“那不是秦大夫吗?这么早就从赌坊里头出来啊?” 陆菀穿了件鹅黄的薄袄,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可爱的像只小黄鸡。 陆菀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便道,“小丫头,那说明赌了一夜呢。这些赌鬼,不输光,不会出来的。你看他脸色是不是极差?” 又问道,“哪个秦大夫?” 芍药道,“这个秦大夫经常去府上给夫人和赵姨娘号脉的。对了,昨日给薛娘子请脉的也是他。” 陆菀没说话,沉思了一下。 若是上一世,她根本不会多想。一个大夫,是个赌徒,也没什么。可是她这一世知道了许多定国公府的腌臜事,便不会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 她心中有了一个念想,虽只是猜测,也想去证实一下。 她立刻对芍药道,“咱们带的银子够吗?” 芍药拿出一个荷包,“够……吧?少夫人要买什么?” “你去找秦大夫,用这银子问他一件事。”陆菀又把自己给否定掉了,道,“不。银子也不算是最直接的方法。这种输光的赌徒很容易坐地起价,且不一定会对这点银子动心。停车!” 前头赶马的李坚拉了缰绳停了马车。 陆菀掀开帘子对李坚道,“我知道你武艺高强,现在便是用它的时候。替我去办件事。” 李坚立刻应下。 陆菀与他简短说了,李坚便跳下马车,立刻去办了。 不一会儿李坚便从巷子里走出来,另一边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人朝另一个方向匆忙跑了。 他走到马车跟前。 陆菀问道,“办妥了?” 李坚点头,把秦大夫对他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芍药听完吃惊道,“怎么会是……” 陆菀道,“还真被我猜到了。竟然又是宋玫。她连个妾室也容不下?” 虽还有些困惑,但陆菀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赵姨娘的主意,但一想,赵姨娘当初愿意纳她为妾,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反悔了。所以她只是猜测宋玫,却不想还真猜对了。 陆菀重新坐定,对李坚道,“进宫吧。” 213 谁敢再说 陆菀在翊坤宫见了姚皇后。 一见到姚皇后,陆菀便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还真是气色越来越好了。真是被皇帝舅舅的辈分给连累了,若不然皇后娘娘说是臣妇的妹妹都有人信的。” 说着,又掩了掩口,道,“臣妇以下犯上,说话没过脑子,皇后娘娘可别气。” 姚皇后被她逗乐,道,“什么话都叫你说了,你这张嘴啊。来,快过来本宫身边坐下。有些日子没瞧见你,倒是想你了。” 陆菀道,“臣妇也想皇后娘娘呢。” 陆菀要坐下时,眼尖看到了那皮褥子,“那不会就是皇帝舅舅给皇后娘娘的皮褥子吧?” 姚皇后道,“就你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过来摸摸,可软和呢。” 陆菀道,“我可不敢摸,皇后娘娘一定当宝贝了。” 姚皇后笑着指了指她,道,“你这丫头,快喝点茶暖暖身子。” 陆菀坐了下来,姚皇后观察她一下,道,“你这袄子真好看,这么嫩的颜色,我都不敢穿了。还有这耳坠子,这发簪,真是羡慕人。你怎么保养的这么白的?这颜色真是衬你。” 女人家到了一起,聊八卦,聊穿着,总能轻易的找到话题。 陆菀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道,“方才皇后娘娘还夸臣妇会说话,现在到底谁说话?臣妇是甘拜下风了。” 姚皇后一笑,道,“与你说话心情都好了。叫我觉得这宫里都也是有声有色的。” 陆菀谦虚道,“那是臣妇的荣幸。” 两个人吃了茶点,随便聊了些话。 原以为姚皇后虽温婉,却也是高高在上的。这般在一起聊了天,竟发现是个很随和,也很爱说话的一个人。 陆菀看她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心下也宽慰。能在宫中找到自己,也是件十分不易的事情。 一会儿,姚皇后便把话题转到了上次说到的那件事。 她对陆菀道,“今日找你来,也是要告诉你。有关你和高大人和离的事情,我昨晚才和皇上提了。你也不要怪我,这段时间皇上一直忧心刺客的事情。” 陆菀忙道,“皇后娘娘真是折煞臣妇了。皇后娘娘主动愿意帮臣妇,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刺客的事情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对了,皇帝舅舅的手臂眼下痊愈了吧?” 姚皇后道,“那对他来说是小伤的。但我其实见不得血,想起来也后怕。” 陆菀笑道,“可臣妇怎么听说当晚皇后娘娘稳如泰山,还训斥了哭哭啼啼的诸多嫔妃呢。” 姚皇后莞尔道,“我也是信任皇上。且那些人哭哭啼啼的反而有失体统,扰了皇上的心绪。全靠自己硬撑呢,幸亏是没叫人看出来。” 陆菀被姚皇后逗笑了,连身边一贯不苟言笑的姑姑也笑了。 姚皇后又说回来。 昨日宋彻来她这里。自西山之行结束之后,宋彻除了在紫宸殿的内殿宿下,得了空便来翊坤宫。便是如今姚皇后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宋彻也愿意留在她这里,哪怕是相拥着说说话也好。 又觉得这段时日宋彻的确需要发泄一下,姚皇后也不劝他去别处,用了别的法子帮他。这些在出嫁之前,有专门的教养姑姑教的,有图有文字。宋彻身子帝王家,其实这类接触的并不多,初开始,倒也有些新鲜感,竟不想姚皇后还有这一面。帝后之间的感情又有增进。 姚皇后既然给了陆菀承诺,便心中一直记着这个事。只这些日子,宋彻因为刺客一事,情绪一直不大好,姚皇后也没提。直到前两日,王允奏了景宁帝,那刺客是西齐人,只那些刺客计划周密。王允和沈冽还在查这件事。 至少已经不是无头苍蝇乱查,景宁帝也算松了一口气。因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 昨日,姚皇后倚在景宁帝的肩头,便说了这件事。 景宁帝听完,颇有些吃惊,“竟有此事?那二人不是情投意合,夫妻和睦吗?” 姚皇后道,“亏你还是她舅舅呢,竟不知道菀菀的性子?她是那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么?还是自己的婢子,要是臣妾,也受不住的。” 景宁帝握着姚皇后的手道,“知道你受委屈了。” 姚皇后道,“臣妾没委屈。因臣妾是皇后,与普通的妇人不同的。皇上放心,臣妾不会乱想这些不切实际的。” 景宁帝动情,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姚皇后身体都软了,只现在还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她剪水双眸看着宋彻道,“皇上答应臣妾的请求了吗?菀菀她帮了臣妾不少,也是她将臣妾劝好了。且她又是你的外甥女,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呢。” 宋彻双眸微黯,又抬眸道,“你这话说的也没错。菀菀这孩子,打小便招人喜欢。如今她与高辙既没法走下去,和离了也好。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朕也不好好端端的插一脚。对方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定国公若是问起来,朕该如何作答?” 姚皇后温柔道,“臣妾也愁这个事。一时没想到,便把这个难题抛给皇上了。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有什么可怪的?菀菀的事情其实也是家事。你能跟朕直接说,也不绕什么弯子,朕觉得很好。” 姚皇后心中也很暖。 景宁帝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道,“朕来想办法吧。” 因得了宋彻的承诺,姚皇后便高兴的将陆菀叫到宫里了。 陆菀听完,忙福了身子道,“臣妇这点事,本不想麻烦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瞧瞧,叫你们为难了。” 姚皇后道,“别说这些,都是自家人呢。上次殃及长公主的事情,我也有些歉疚的。那事情本就与长公主无关的。” 陆菀忙屈膝行礼道谢。 姚皇后又留着陆菀吃了午膳,去御花园遛弯,才放了陆菀离开。 姚皇后回到翊坤宫,额头上出了些汗。姑姑拿着帕子替她擦了,道,“皇后娘娘今日心情好。” 姚皇后道,“美人叫人看了心情愉悦,何况还是个有趣的美人。” 突然有个内侍官匆匆走来。 姑姑厉声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那内侍官忙跪了下来,将一些话说了。 姚皇后闻之立刻脸色变了,惊道,“这些都从哪里听来的?谁再敢说,撕了谁的嘴!” 214 我不拆穿,更不会帮她 这段时日,沈冽一直忙着查刺客的事情,连回侯府的时间都少了。 前两日有了些眉目,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城内执金吾先查着,他难得回去歇一日。 早上起来打了一套拳,洗澡换了衣服,又用了早饭,沈冽便去了那间杂物房。 那琴虽然做好了,但沈冽得了时间便会擦一擦,当做至宝似的。 这段时日忙,倒也没再见过陆菀。只听说陆菀腿脚已经完全好了。 他正想着那张娇俏的脸庞,听了外面冬雪说话,“侯爷,外面有人找。” 沈冽将琴小心用布盖好,起身走到门边,问道,“是何人?” 冬雪道,“是豫王府家的小郡主。” 沈冽微微蹙眉,宋宁怎么来找他了? 当下沉声道,“知道了,将小郡主请到花厅,我随后就到。” “是。” 沈冽走出房间,将房门锁好,随即理了一下衣摆,又拢了衣袖,这才往院子外走出去。 出门便遇到了温暖暖。 温暖暖自那晚的事情之后,便收敛了许多。若沈冽没记错的话,温暖暖自那晚之后,再没踏入过他的院子。 温暖暖行了礼,问道,“听说姐夫来了客人?是否需要暖暖去备些什么?” 沈冽道,“不必了。她应该一会儿就走。” 说罢,便举步朝花厅而去。 果然是小郡主宋宁。 宋宁瞧见沈冽,忙走上前笑道,“你终于来啦?” 宋宁没什么拘泥,更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想法,见了沈冽,便格外的热情。 因宋宁与陆菀十分亲昵,且沈冽对这位小郡主的秉性也有所了解,对她便也态度不错。 沈冽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问道,“小郡主今日怎么来了?” 宋宁道,“我来送马车呀。” 宋宁笑着说道,“借了你的马车,到现在还没还你呢。今日特意给你送过来了。” 沈冽看她一眼道,“不过是辆马车而已,不必小郡主亲自送来吧?更何况,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本侯都快忘了。” 这话说的宋宁脸一沉,嘟囔道,“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真没意思,一个个都太聪明了,也不给我一点面子。” 沈冽不由一笑,道,“小郡主有什么直说无妨。” 宋宁撇撇嘴,道,“我有阵子没见到王允了,想见他。” 沈冽蹙眉不解。 宋宁道,“我自己去,大理寺的门都进不去的。我知道他平日里听你的话,想叫你带我去。” 与沈冽料的差不多。 宋宁道,“上次崴脚的事情他发现了,自那之后就没见到他了。我怕他生我气了。” “他没有。” 当时王允就知道宋宁是装的,不过是给她些面子没有故意拆穿。更大一个目的,就是王允对所谓的秋猎本也没什么兴趣,正好可以离开,又给沈冽和陆菀腾地方。 宋宁却不信,道,“可他一直躲着我,就是生我气了。侯爷,你带我去见见她吧。” 可怜兮兮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 沈冽起身道,“我正要去大理寺……” 宋宁欢喜的跳起来,道,“太好了。侯爷你真是个大好人,难怪表姐也愿意与你来往。” 沈冽微微勾唇。 不一会儿两人便出了门,沈冽亲自驾了马车带着宋宁去了大理寺。 侯府大门内,温暖暖问张妈道,“张妈,你先前就说过姐夫有个喜欢的女郎,是不是那位小郡主?” 张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 当时对陆菀的第一感觉就是惊为天人。但日子久了,也逐渐淡了。 她方才被温暖暖拉着过来看,又不能靠太近,眯着眼睛看宋宁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侧脸。宋宁与陆菀是表姐妹,有那么一点想象。 张妈看了几眼,皱着眉头,不大确定的口吻道,“瞧着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温暖暖心里急了,又不好不耐烦催促,只耐心又道,“您好好看看。” 张妈道,“当初看着也是非富即贵的。气质上与这位小郡主倒也相似。看侯爷与她亲密的状态,许是她没错了。” 温暖暖心中一凛,原来沈冽爱慕之人,竟是这个宋宁。 张妈看一眼温暖暖,温言劝道,“你也对侯爷收收心吧。听说皇上都是有意赐婚的。” 温暖暖眼眸低垂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拿姐夫当姐夫的。只姐夫真要再续弦,我也希望姐夫找一个待他好的,能照顾他的人。” 二人正说话,突然听到一个清脆有力的声音,“娘……” 张妈和温暖暖闻声看过去,门口一人骑着一马。马上青年皮肤黝黑,却精神抖擞,尤其一双眼睛十分有神。 张妈眼眶立马一红,声音颤道,“我儿,我的丛儿回来了……” 陆菀回到定国公府,因从姚皇后那里得了准信,心中便颇为愉悦。此事若是宋彻出面,便十分简单了。只陆菀也知道,毕竟还要碍于定国公府的身份,这事也不能急这一时半会儿。 待到了院中,徐妈妈忙把陆菀拉着到榻前说话了。 “出什么事了?”陆菀笑着问道。 徐妈妈道,“上午,赵姨娘去找绿锦了,想将她赶出府去。” 陆菀也不吃惊,因赵姨娘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陆菀问道,“绿锦应当不会直接就走了吧?” 徐妈妈继续道,“绿锦去找了高夫人,不过高夫人也不帮她。只说不是她院里的事情,这事赵姨娘,姑爷,还有小姐你们做主就好了。” 陆菀道,“她倒是会省事。” 徐妈妈问道,“小姐看,这事绿锦还有希望吗?” 陆菀道,“妈妈不要忘了。赵姨娘就高辙一个儿子。若是事先没有得到高辙的首肯,她如何会擅自做主去办?” 徐妈妈不由吃惊,又觉得陆菀说的有理,叹口气道,“虽说她有错在先,若此时被赶出去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芍药在旁边听了半天了,忍不住问道,“那件事要说吗?” 陆菀看她一眼。 徐妈妈问道,“怎么回事?” 陆菀便小声将她今日得知的事情告诉了她。 徐妈妈惊道,“这件事竟也是高夫人所为?” 陆菀点头。 “那小姐……” 陆菀道,“我不说。上次发热,我不过是看在星辰的份上救了她。可自我知道素萝一事,便知道她无可救药了。我不拆穿她,自然不会再帮她。” 215 打错了如意算盘 徐妈妈听了点头道,“小姐这样本也没错。所谓的什么主仆情分,小姐早就仁至义尽了。” 陆菀道,“我回房躺一会儿。星辰呢?” 徐妈妈道,“早上就说去找王平媳妇玩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陆菀道,“她什么时候和翠嫂子走那么近了?许是去哪里玩了?妈妈可得管管她。” 徐妈妈去给陆菀脱身上的袄子,笑道,“这小丫头鬼着呢。也就怕你了,老奴一把年纪了,平日里能照顾下小姐就不错了。” 陆菀一笑,却注意到徐妈妈鬓边的白发又多了许多。 她自己将袄子接过来放下,对徐妈妈道,“我要你照顾做什么?你现在跟着我就该享清福了。以后这些活都不要干。芍药和星辰谁不听话,尽管与我说就是了。” 徐妈妈满目慈爱,扶着陆菀到床边坐下了。 正要躺下,星辰便回来了。 她咬着嘴唇站在槅门外,想进来,又不进来。 陆菀看她一眼,道,“怎么回事?该不是惹祸了吧?” 星辰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陆菀道,“你要不说,我可就睡下了。” 星辰忙眼睛看过来,道,“奴婢有话要对小姐说。” “进来说吧。” 星辰便举步走进卧房,看一眼陆菀,突然跪了下来,道,“小姐,奴婢想让小姐替奴婢做主。” 陆菀不解,问道,“做什么主?” 星辰道,“奴婢要和顺哥成亲。” 陆菀激动的从床上站起来,指着星辰问道,“他欺负你了?” 星辰咬着嘴唇道,“没有的事,都是奴婢自愿的。” “自愿?你们,做什么了?”陆菀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 星辰眼眸垂的很低,嘴巴动了动发出些声音。 陆菀急道,“声音大些,我听不清楚。” 星辰道,“便是做了男女之间羞羞的事情。” 陆菀一听,便道,“将汪顺给我带过来,我非阉了他不可。” 星辰被吓住,忙道,“小姐,小姐息怒,奴婢真的是自愿的。” 陆菀冷静了一些,道,“在哪办的事?” “啊?” “啊什么?总归有个地方的,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么?” 星辰便道,“就,就在他屋中。他屋里的人正好值夜,没有旁人。” 陆菀睨了一眼星辰,招手,“你过来。” 星辰便乖乖的过去。 陆菀用力的在她的脑壳上弹了一下,疼的星辰忙捂住了,却又不敢躲。 陆菀道,“就是叫你长点记性。喜欢就喜欢,怎么就先做了那样的事情?若那汪顺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星辰忙道,“他不会的。他说要娶奴婢呢。” “美得他。以为和你睡了就能娶你?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星辰道,“就是来问小姐的意思的。他怕小姐,所以奴婢先来的。知道小姐最好了。奴婢遇到个真心爱慕的人,小姐一定会成全奴婢的。” “少来。”陆菀撇撇嘴,道,“这事先不急下结论,你让我缓一缓。” 星辰道,“小姐不同意也不行了,奴婢已经有喜了。” 陆菀差点厥过去。 徐妈妈将她扶着,对星辰道,“你糊涂!” 星辰道,“奴婢也知道冲动了,但,既然已经有孩子了,奴婢便想着成亲,然后把孩子生下来,还请小姐同意。” “这个兔崽子!”陆菀气的拍了床板。 又想想这段时日,星辰的确经常不在屋中。宫里不愿去,秋猎也不愿去,敢情都是和汪顺厮混到一起去了。 陆菀看着星辰,实在是觉得她不争气。 她没好气道,“汪顺若是打着如意算盘,觉得把你肚子搞大,就可以把你娶进门,他就错了。你别一点脑子都没有,马上就要对人家死心塌地。这件事,得由我说了算。你先退下去吧。” 星辰还要说什么,徐妈妈朝她摇摇头,星辰只好退出去了。 陆菀捂着胸口道,“真是要被她气死了。竟是把肚子搞大了才叫我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托非人。” 徐妈妈道,“这也不难,去查一查这个汪顺就行了。” 陆菀道,“我正是这个意思。星辰万一看人不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徐妈妈道,“那老奴去查?” 陆菀点头。 徐妈妈沉稳,这件事交给她自然放心。 又对徐妈妈道,“有些补品叫小厨房给熬上,叫那丫头别到处乱跑了,好好在屋里待着。还有,找个大夫再给她瞧瞧,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了个庸医弄错了。” 明明就是担心星辰,却还这般嘴硬心软。 徐妈妈会意,道,“这就去办。小姐也先歇一歇吧。” 陆菀气道,“哪有心思歇,被她气着了。” 徐妈妈忙叫芍药去给她泡了菊花茶祛火,又叫芍药多陪着陆菀说话。 徐妈妈赶紧去办汪顺的事情了,因星辰已经有孩子了,这事便不能再耽误。 到傍晚的时候,汪顺的事情还没着落,院子里却不请自来了一个人,那便是绿锦。 此时陆菀正在用晚饭,听芍药说绿锦来了,倒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对芍药道,“你去告诉她。她在定国公府的处境,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会做。不会踩,也会帮。她自离开我身边,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星辰点头。 走出去将陆菀的话转达给了绿锦。 陆菀何等聪慧,她自然知道绿锦来是为了什么。 因要把她赶出去,既然那些人都不帮她,绿锦能想到只有陆菀能帮她。以陆菀的身份,和在高辙心中的分量,只要她摇个头,绿锦就能留下。 绿锦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可以用尽一切手段,这里面也包括回过头来去求陆菀。 只可惜,陆菀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她。 绿锦拉住芍药的手,哀求道,“你让少夫人见我一面,我有话对她说。” 芍药道,“薛娘子还是回去吧,少夫人并不想见你。” 绿锦哭起来,道,“我是没有办法了,少夫人不能见死不救。” 绿锦原本拿希望寄托在高辙身上的,可突然传了消息过来,高辙这几日公务繁忙,要宿在国子监那处了。 绿锦一下子就明白了,高辙知道这件事。因不想面对她,干脆躲着不回来了。 到底,高辙还是弃了她。 芍药没再多说,转身走了。绿锦待要追进去,却被李坚拦了。 216 风风光光 第二日,徐妈妈便把汪顺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陆菀翻着话本子听徐妈妈介绍汪顺的情况。星辰坐在她下首。因有孕了,陆菀便不叫她站着。 星辰偷偷去看陆菀的神情,因她能不能嫁给汪顺,都是陆菀说了算的。 如果陆菀不愿,星辰并不想完全忤逆她的意思。 这个汪顺家里其实很穷,父母早亡,还有一个弟弟,是他们的婶子把他们养大的。汪顺的年纪比绿锦大了一轮。到现在没娶妻,也是因为家里穷。 徐妈妈打听过了,这汪顺平日里人挺仗义,性格不错,人倒是不差。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有时候会去赌。 听到这里,陆菀的眼睛不由一抬。 星辰也紧张的抓紧了帕子。 汪顺赌这一点,星辰之前并不知晓。 陆菀看她一眼,道,“你现在可别紧张。一看你这神情,便知道先前不知情的。” 星辰垂头道,“奴婢的确不知。” 声音不由都小了起来。 陆菀哼哼两声,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把自己托付给别人了。” 星辰头垂的更低。 徐妈妈道,“若只是小赌,也不能认定就是坏人。小姐也别说这些话吓她了。毕竟有孕在身。” 陆菀又看一眼星辰,道,“你到我榻上先躺着。我也有几句话要问你。” 星辰先是觉得不妥,徐妈妈过去将她扶了,道,“关上门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做什么都可以的。你一切都听小姐的便是。” 星辰便上了榻,陆菀拿过去一个引枕叫她靠着。 陆菀看着星辰问道,“赌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我若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星辰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虽然信顺哥,也怀了他的孩子。但奴婢是小姐的人,奴婢信小姐,小姐若不叫奴婢嫁,奴婢便不嫁。” 陆菀道,“好在还有点脑子,知道谁的话该听。” 徐妈妈轻轻碰一下陆菀。 陆菀知道徐妈妈的意思。陆菀因生气星辰做出的这种事情,便是为着她好,说话的语气也生硬的很。徐妈妈叫她不必如此。 陆菀自己调整了一下,道,“温的银耳莲子羹呢?叫芍药端上来给她喝了。” 星辰小声道,“知道小姐疼奴婢,便是骂几句奴婢,也是应当的。” 陆菀想要回嘴,还是忍住了。她对徐妈妈道,“你叫李坚把汪顺给我找来,我会会他。” 又看向星辰道,“一会儿你去卧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许出声。” 星辰点头,“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 没多久,汪顺便来了。在院子里给陆菀行了礼。 陆菀坐在榻上,闲闲看他一眼,没说话。 汪顺心里没底,只好站着。 站了一会儿,陆菀嗤笑一声道,“呵。我不说话,你也不说话?既没有话说,那你走吧。” 汪顺忙道,“少夫人,小的有话说。” 说着,双膝跪了下来,铿锵有力,“小的想向少夫人求娶星辰。” 陆菀莞尔一笑,问道,“求娶星辰,你凭什么?凭你那点微薄的月银,还是你那好赌的性子?” 汪顺心中一凛,可见陆菀是已经调查过他了。 汪顺道,“小的保证一定待星辰好。小的月银虽少,但都会给星辰管。还有,小的可以向少夫人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赌。” “空口无凭?你说这些话,我凭什么可以相信?” 汪顺想了一下道,“少夫人就在定国公府,也是小的主子。若星辰在小的这里受了半点委屈,全凭少夫人处置。” 这话倒也没错。有她在一日,断不会叫星辰受委屈的。这一点,汪顺心里也清楚。 陆菀又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星辰有孕了?” 汪顺垂了眼眸,声音都低了,道,“小的知道。” 陆菀道,“兔崽子,竟欺负到我头上了。” 汪顺道,“男欢女爱,小的一时没忍住,少夫人责罚。” 陆菀道,“你该不会是想着她有孕了,我便不得不将人嫁给你吧?” 汪顺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叫星辰受委屈的。小的一定好好待她和孩子。” 陆菀和徐妈妈对视一眼,看汪顺的态度,倒也不错。 只陆菀还不大放心,叫芍药提前写了一份保证书。 “你把保证书签了,按个手印。若以后星辰在你这受了委屈,我便叫她与你和离。还有,你若是敢沾赌,我便剁了你一根手指头。” 汪顺毫不犹豫的签了字按了手印。 陆菀笑道,“你还会写字?” 汪顺道,“只会写自己名字,因经常能用到。” 陆菀将那保证书收了,道,“这东西在我这里。只要你以后敢犯,我便按照上面的做。” 汪顺连连点头。 陆菀又道,“星辰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丫头。虽只是个婢子,却与我情同姐妹。所以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 汪顺一听,大喜道,“不少不少,小的一样都不少。” 陆菀又道,“日子我给你选好,你只管办你该办的事情。” “谢少夫人成全。” 待汪顺走了,星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张脸通红。 她屈膝行了礼,道,“谢小姐。” 陆菀道,“该给你裁嫁衣了。” 陆菀翻着黄历,问道,“哪个日子比较好?哎,又不能拖到年后,到时候肚子都快看出来了。” 徐妈妈道,“事事都有人办,也没那么复杂。越早嫁了越好。若不然,定国公府流言蜚语也多,对星辰不好。” 陆菀点头,“是这个理。” 于是日子便定在了五日后。 虽然赶了些,但汪顺保证,一切都能来得及。看他一副急着把媳妇娶进门的憨憨模样,陆菀不由笑了。 陆菀这边便忙着给星辰准备嫁妆。 除了真金白银,她手上也有地的。那是她成亲时,景宁帝赏的。她给汪家多了两亩地。多了怕他们飘了,还是希望他们一家踏实过日子。 地契叫星辰好好收着,也是自己的一份保障。 又把手上的一个金镯子撸下来送给她。 星辰不要。 陆菀道,“拿着收好,偶尔拿出来可以显摆一下。汪家人难免会欺软怕硬,有这些不会给你脸色看。况且真的遇到急事,也可以当了应急。”说完,又自己呸呸两下。 “我又不戴这些,老气,压箱底多可惜,拿去就是了。” 星辰没再推辞。 217 最后,她终于后悔了 隔日,陆菀风风光光的把星辰嫁出去了。 高辙高启陆绯都道了贺。 这份荣光,在定国公府还是头一份。没有哪个下人办喜事,能这么风光的。大家都羡慕汪顺,觉得这小子猴精的,竟把少夫人跟前的红人勾到手了。 汪顺别提多开心了。 家里婶子和弟弟也开心。这哪是娶了个媳妇,简直是抬进了一个财神。她背后的主子可是个大大的有钱人。见到了星辰,便是看到了钱罐子。 迎亲的队伍到定国公府门口迎了星辰。 不是侧门,而是大门。 这是陆菀要求的。 她就是要星辰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待人被接走,陆菀叹口气,转身准备回屋。 这一回头,便看到了不远处回廊上站着的绿锦。 她眼中如此复杂的情绪,陆菀还是头一次见。 怅然若失,有欢喜,有羡慕,也有一丝后悔。 昔日的主仆二人遥遥望了一眼,陆菀便别过视线,由芍药扶着走了。 绿锦终是求到了高辙,用眼泪,用哀求,求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高辙到底心软,应下了。叫她在定国公府过了年再离开。高辙也有些打算,这期间,给她谋个去处。到底不枉费与绿锦这一场。 待看着陆菀走了,绿锦忏悔的泪水落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先前星辰对她说的话。 于陆菀而言,若她不背叛,便是她的姐妹。而她在小姐和少夫人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而星辰,始终拿着陆菀当小姐。她不负陆菀,陆菀自然不会负她。 绿锦自嘲的笑了。 高辙在远处看过来,她对那张脸突然并不贪恋了。转身缓步离开。 陆菀回到屋中,便一人去了卧房。徐妈妈自是知道她情绪不对,推开槅门去瞧她。陆菀忙别过脸去。 徐妈妈知她是偷偷抹眼泪了。 徐妈妈安慰道,“没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 陆菀道,“就是可惜一颗好白菜让猪给拱了。这汪顺算什么啊?哎……” 徐妈妈道,“……” 又把芍药叫到跟前教导了一番,“你以后看上什么男人,一定要先和我说,替你把了关,再跟人家牵手亲嘴那啥那啥。” 芍药不懂,“少夫人,什么是那啥那啥?” 陆菀道,“到时候你就懂了。总之先听着。” 芍药点头,道,“奴婢还年幼呢,不想那些事。专心伺候少夫人。” 陆菀撇嘴道,“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到时候少女怀春,眼睛就知道盯着男人看了。哎,收丫头有什么用,都是给别人养着呢。” 徐妈妈无奈的一笑,嫁个丫鬟弄出了嫁女儿的感觉了。 徐妈妈宽慰道,“等星辰生了孩子,再把她请回来,留在身边也是可以的。” 陆菀道,“哪能?你没看到翠嫂子?有了丫丫之后,可还能干别的事?不想了不想了,想了就难过。现在知道当初娘把我嫁出去的感受了。女儿家为什么要嫁人呢,嫁的还是别家,还得经历那些是非,过的又不开心,真是不知道图了什么。” 徐妈妈道,“行了。芍药将来也要嫁人的,你别吓她。” 陆菀叹口气,不说话了。 芍药便道,“方才我们来时看到薛娘子了。怎么瞧着人不一样了?脸上瞧着一点气色都没有,好像老了许多。” 陆菀不由想起了不久前对视的那一眼,道,“随她吧。总归是她自己走的路。” 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扣门,声音很急。 陆菀披衣起来,没有开槅门,只问,“芍药,怎么了?” 芍药道,“方才是香儿,她说,说薛娘子在池塘里淹死了。” 陆菀不由一惊,推开了槅门,问道,“怎么回事?” 香儿还在外头候着,陆菀便将她叫了进来。 香儿跪在那里将事情说了。 因绿锦年后便会被赶出府去,因此她后来就直接搬到了和香儿一起住。受尽了冷眼和嘲笑。 半夜里,香儿起夜,发现绿锦并不在身边。一摸被子,都凉了。 她想起睡觉前,绿锦情绪都不大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便担心事情不对。香儿胆小,赶紧把事情告诉了高辙。 高辙披衣去找了一圈,结果没找到。正打算回去,突然听到有人大喊,竟是在池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高辙忙过去,等把尸体打捞上来,的确就是绿锦。 高辙愣在原地。 此事很快惊动了整个定国公府。因那池子就在上院的后面,发现的也是上院的一个下人。很快就把宋玫和高远都惊动了。 有下人声称在这之前看到了绿锦,只以为她睡不着,到处溜达,便没有搭理。 她不曾呼救,现场也没有被人推下去的痕迹,加上她的情绪不稳定,很快便有了定论,绿锦是自尽的。 只这地方选的真是微妙。 赵姨娘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这绿锦寻死,真是寻了个好去处。这是故意要给宋玫添堵呢。 因绿锦毕竟和陆菀主仆一场。高辙便叫香儿来报了个信。又说尸体还没安葬,若陆菀想看最后一眼,可以去看一眼。 陆菀听了香儿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便道,“人既然死了,便早些安葬吧。我与她主仆情分早就尽了,不必去看了。” 香儿点点头,要走时,又想起高辙说过的一句话,对陆菀道,“二公子说,薛娘子被打捞上来时,穿的是当婢子时候的衣裳。” 陆菀的眼眸垂了垂,微微有些湿润。但到底已经到不了落泪的境地。 她道,“知道了,去吧。” 香儿便福了身子,退了出去。 徐妈妈听了这些,叹气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了?竟还穿着以前的衣裳,可见是后悔了。” 陆菀没说话。 或许这一世,绿锦终于有了后悔的一刻。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所有人都会抛弃她,而她自己抛弃了这世上愿意对她好的人。 或许在死前的那么一刻,绿锦也曾幻想过,如果她没有痴心妄想的非要去勾搭高辙,也只是嫁了一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人。她出嫁时,陆菀也亲自送了,备了丰厚的嫁妆,叫她好好过日子,承诺会罩着她。也曾转身偷偷为她落泪。 但这一切,被她自己都毁了。果然那些本不属于她的,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218 吓死才好 星辰第二日下午的时候,便从汪顺嘴里得到了绿锦自尽的消息。 汪顺这几日休沐,中午出门和自己的朋友吃了一顿酒,这其中便有同在定国公府的兄弟。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件事。 星辰听说之后,不由落了泪。 汪顺忙柔声宽慰了,又劝她,此时身子要紧,不能这般大喜大悲的。 星辰逐渐止了哭。 她是觉得绿锦最差不过是离开定国公府,可没想到她选择了这条路。可见她的执念太深,已经没法接受得而复失的那份荣华。 擦干了眼泪,叹了口气,对汪顺道,“我不哭了。我如今嫁了你,要听小姐的嘱托,好好与你过日子,其他的事情都不管了。” 汪顺欣慰,便笑了。 婶子端了鸡汤进来。 这婶子一直带着笑,早上做好了早饭,过来喊了绿锦。中午也是做好了午饭来喊她。下午又端了鸡汤找她。什么活也没叫她做。 汪顺把汤接了过来,婶子忙叮嘱道,“小心烫。” 陆菀和徐妈妈交代的话有些不同。 陆菀怕这家人欺软怕硬,叫她端着自己,也把嫁妆都抓在手里。这样汪家的人便不敢给她脸色看。徐妈妈年纪大些,便叫她和家里人处好关系。因一家人都要帮衬的,说不准谁就有什么事了。 星辰两头的话都听着,但还是觉得徐妈妈说的更有道理。 她又不是什么小姐命,哪里能学着陆菀端架子?星辰觉得自己和汪顺是一样的人,两个人没有谁高谁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见婶子对她好,她心里高兴,忙道了谢,“婶子别拿我当孩子看,晚饭我学着做。只我没做过,婶子不要嫌弃。” 婶子忙道,“哪里能叫你做饭?我一个妇人在家没事,做这些事应当的。你肚子里有汪家的孩子呢,好好养着就是。其他的活都交给我们做。” 汪顺也道,“你只管享福,其他的都不要管。” 星辰心里头暖的很。 婶子出去了,汪顺出去帮忙劈柴。 婶子把他拉到一边道,“顺儿你有福气,娶了这么个人。嫁妆带了不少吧?你可有清点一下了?” 又笑了一下,道,“我可不是惦记着。但家里的日子清贫管了,若手上有钱了,也可以过得好些。你弟弟还能长点身体呢,你媳妇也得养身子。” 汪顺道,“她的嫁妆她自己管着。我的月银不都给婶子了吗?够家里用的了。若是不够,你再和我说,我想办法。” 婶子暗地里撇撇嘴。不知道把钱财拽在自己手里,真是没出息。看来又是个被媳妇拿捏的主。 她想着,这星辰看起来也不像是多聪明圆滑的人。待与她关系亲近了,她自己去找她讨要银子去,省的过得紧巴巴的。 劈了柴,回到屋中。 星辰准备了一个木盒子,递给汪顺。 汪顺打开一看,竟都是些银子。 星辰道,“我知道家里不富裕。婶子给我煲鸡汤,买肉,都是要银子的。这些银子就拿出来贴补家用吧。婶子也不必过得扣扣索索的了。” 汪顺把盒子塞回到她手里,道,“这些是你的嫁妆,你自己留着。我一个男人,自己挣钱给媳妇补身体,不要你的银子。” 星辰笑道,“你个傻子。我们是一家人呢,我的还不是你的?” 汪顺道,“我的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就这么说了。” 星辰心里甜的像吃了蜜。 男人大点也有大点的好,会疼人。 几日后回门,去了一趟定国公府,把家里的事情和陆菀都说了。 陆菀故意道,“这才去几日?人心还没看清呢,就掏心掏肺了?我可告诉你,留着点心眼。” 星辰面上答应了,心中却有了主意。还是觉得徐妈妈说得对。 待星辰走时,她特意把徐妈妈喊到了院子外面说了话。 “小姐对绿锦什么态度?我害怕,没敢问。” 徐妈妈道,“小姐倒没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星辰点头道,“虽绿锦不对。但毕竟姐妹一场。我想头七的时候给她上柱香,烧点纸钱。但我现在有孕呢,说出去当家的肯定不让,而且小姐知道也会责罚的。” 徐妈妈道,“到底是嫁人了,想的周全些了。” 星辰一笑。 徐妈妈道,“你别操心了,又不知道绿锦葬在哪里的。到时候我让芍药去一趟。小姐虽然嘴上不说,头七给绿锦上香,她也不会怪罪的。” 星辰道,“那就有劳妈妈了。” 徐妈妈点头,道,“身子还没稳呢,别到处跑。能偷懒便懒些,以后有你干活的时候。现在不要逞能。” 星辰点头,道,“家里人都对我很好呢。妈妈放心吧。” 说完,目送了星辰离开。 绿锦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了,但上院却没怎么安宁。 宋玫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气色立马就差了。 高远高辙因担心她,就说要不要把后面的池子封了,然后宋玫暂且换个院子住。 宋玫拒绝了。 过了两日,门口路过一个僧人,突然指着定国公府振振有词,说是有邪祟。 守门的护卫不敢耽误,忙将这事告诉了管事的。 管事的也不敢松懈,将这话传到了上房。 宋玫半夜里没睡好,便是喝了静气凝神的药,也没什么用。好不容易白天里在榻上眯一会儿,又被人给吵醒了。 刘妈妈将事情和宋玫说了,又道,“或许是听说了那小蹄子的事情,妖言惑众的要来讨点银子呢。夫人也别在意了。” 宋玫扶着额头道,“他若真是胡言乱语,叫人乱棍子打了认出府去。若是真能说出什么来呢?指不定就是来解救我的。” 刘妈妈会意,亲自去将那僧人请进来了。 那僧人一下子就指出了邪祟所在之地,说是冤魂不散,若不及时祛除,恐有灭顶之灾。 这话被宋玫给吓着了,忙问可有解救之法。 僧人便道,请个高僧做一场法事,早日将那冤魂驱走,让她去投胎,危机便可解除。 待说完,也不要任何赏银,直接走了。 这让宋玫对这僧人的话更加的深信不疑。当下便叫刘妈妈去找高僧了。 此事很快传到了赵姨娘处。赵姨娘乐开了花,不枉费她找了人天天晚上在池子边幽幽的叫。最好能把她吓死才好! 219 话是不是你传的 绿锦死后,高辙还算有些良心,给她立了碑,又和陆菀做了保证,给绿锦守一段时间的妻孝。 至于守多少时间,那都是看男人自己的心情。更何况还是个妾室。自古以来,没几个男的正经守的。前脚说守妻孝,后脚可能就把女人拥在怀里了。 陆菀随他去,总之别来烦她就行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陆菀想着和离这件事能在年前办妥。只这段时日,姚皇后也不找她了,她也不能去催。 因一早下了一场初雪,天一下子仿佛就凉了下来。 陆菀穿了厚厚的袄子。今年专门做了一件红色的,陆菀年轻可爱,穿起来同个福娃娃一样,叫人看了就心情好。 陆菀回一趟镇国公府,徐妈妈给她拿了手炉,又给她披了厚厚的披风,这才叫她出门。 等到了镇国公府的门口,下了马车,便看见一辆马车从对面过来。 陆菀一看,那也是镇国公府的马车,便停下来等了等。 柳依依从马车上下来,见到陆菀,闪过一瞬的惊讶。 陆菀上前亲热的唤道,“大嫂。” 柳依依也是一笑,道,“方才见了,还以为是个福娃呢,竟是小妹你。今日穿的这般喜庆呢?” 陆菀道,“穿的喜庆心情也好些呢。大嫂这是从哪里来的?穿的这般少,可别着凉了。” 柳依依道,“我身子热,冬天不怕冷的。方才出去看了几家铺子,娘不是把中馈交给我打理了吗?也叫我学着打理铺子。” 陆菀道,“这种体力活就该叫大哥去的,这么冷的天,叫大嫂去跑,该打。” 柳依依一笑,道,“你知道他志不在此的。更何况他这几日正痴迷于一套拳法,好像是侯爷教的。我本来就做过这些,只镇国公府家大业大,比我先前的那些要复杂些,在学呢。” 陆菀道,“大哥被大嫂给惯坏了。” 两个人说着话,便进了府。 柳依依便对陆菀道,“我身上出了汗,先回屋换身衣裳。还要整理一下账册,先不陪你了。” 陆菀叫她去忙,自己去上院找宋瑜去了。 今日轮到陆詹休沐,陆菀也是知道这个事,特意回来的。 只刚到上院,便瞧见苏娟鬼鬼祟祟的正在屋子外面听墙角。 陆菀对出身没什么意见,可苏娟有时候做起事来,小家子做派太明显,有时候连赵姨娘都不如。 陆菀轻咳一声,把苏娟吓了一跳。 苏娟脸色白了白,扭着腰走到陆菀跟前。 陆菀道,“苏姨娘有什么事怎么不进去?” 苏娟不大自然的说道,“你爹娘在说话,我来请安的,一时间不知道进去还是不进去,刚巧叫你碰到了。” “是么?”陆菀扯了扯嘴角,道,“我来了,正要进屋,苏姨娘也不必犹豫了,与我一道进去吧。” 苏娟嘴角抽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就不去了。松儿正在读书呢,我得看着他些。你先过去吧,告辞了。” 陆菀问道,“苏姨娘真的不去?” 苏娟摆摆手,“不去了不去了。我叫厨房加几个菜,菀菀会留下吃午饭吧?” 陆菀微微颔首,“有劳姨娘了。” 苏娟笑笑,便走了。 陆菀哂然,随即进了屋。 陆詹和宋瑜像是在说什么话,见陆菀进来,都立刻止了。且神情略显慌张,气色看起来也并不大好。 陆菀走过去行了礼,便嘟嘴道,“你们两口子说什么悄悄话呢?见我进来,竟不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宋瑜道,“能说什么?还不是进来声都没有,我和你爹都快被你吓着了。” 陆菀在榻边坐下,道,“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还吓着了?” 宋瑜用手指去戳陆菀的脑门,道,“没大没小的。” 陆詹的神情已经有所缓和,捋着胡子道,“你娘骂的对。” 陆菀哼一声。 随即想起柳依依的事情,便对二老道,“你们也说说我大哥,别什么事都叫大嫂去办。他一个大男人却闷在院子里,真是不像话。” 陆詹道,“你那大哥谁说得动?我是觉得儿媳妇嫁过来,应该想着赶紧生孩子。可他们不听的。” 陆菀道,“还是你儿子不好。我去说说他。” 陆詹道,“你去说。他还能听点你的。” 陆菀便起了身,对宋瑜道,“我要吃桂花鸭的,娘别忘了。” “就知道吃。” 陆菀笑着便先出门了。 待陆菀走出了院子,陆詹往外看了看,吁了一口气,道,“她该没听到什么吧?” 宋瑜道,“便是听到就听到了。” 陆詹皱眉道,“叫她听到做什么?瞧她现在开开心心的,也迟早会和高辙和好。那些事情不叫她知道了。” 宋瑜道,“老爷也别愁了。总归是些流言蜚语的,过几日就没了。” 陆詹点点头,心里却有别的念想,到底没和宋瑜明说。 陆詹道,“我去看看松儿,你想想桂花鸭的事情吧。” 宋瑜不由一笑,道,“哎,还得去给她弄鸭子去。你快去吧。” 待陆詹走了,宋瑜那原本轻松的神情立刻便收敛了。她其实并没有她表现的那般轻松。 生于皇家,有些东西,就是根刺,拔不拔的都在那里的。 陆詹的确是去了苏娟院中。进院子里时,便听到陆松郎朗的读书声,陆詹心情好了一些。 待他走进屋中,苏娟瞧见他,忙迎了过来,又叫陆松行了礼。 陆詹摸了摸陆松的头,交代了几句,便叫苏娟去卧房说话。 苏娟进了卧房,便问道,“老爷是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 陆詹看她一眼,问道,“有关夫人和皇上之间的那些事情,你是不是同旁人说起了?” 苏娟眼神闪烁一下,立刻否认道,“老爷说什么呢?妾身怎么会乱说呢?妾身时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与旁人说啊?” 陆詹看着她,有些怀疑。 苏娟挽了他的手臂道,“老爷,你知道我的,不是多嘴的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詹道,“没什么。既不是你说的就行了,记着我的话,这些话不能传出去。” “知道了,老爷,放心吧。老爷要不要教松儿读书?他如今书院里已经开始读孝经了。” 陆詹此时并没这个心思,只道,“他聪慧,不必我教。苏娟,你好好培养他。” 苏娟应下。 220 有事瞒着我 陆菀去了陆青院子。他刚练了一套拳,满头是汗。 见陆菀过来,忙迎了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菀道,“就是想你们了,便过来瞧瞧。”陆菀左右看了一眼,道,“大嫂呢?” 陆青道,“她去账房了,和管事的一起弄账。” 陆菀瞥他一眼,道,“大哥真是福气,什么事情都叫大嫂去做,你倒是什么都不做了。” 陆青挠了挠头,拉着陆菀进屋,道,“我不是这方面的材料。自小到大,数这一科,我就没有叫先生满意过。何况,依依本来就做过那些,很快就上手了。” 陆菀笑道,“借口!” 陆青也不解释了,只道,“她开心呢。在府上,也没什么事做。今日还从库房那里拿了钥匙,去看了我们家的几处宅子。” 陆菀不解道,“怎么还看起宅子来了?” 陆青道,“她去看看,说有些宅子老了,又不住了,不如租出去,或者当库房。” 陆菀捂着胸口道,“吓我一跳,以为要分家呢。” 陆青瞅她一眼,“瞎说什么?你大嫂是这种人吗?” 陆菀笑道,“大哥你是捡到宝了?有这么能干的大嫂,爹娘也可以省心。只爹娘现在就盼着你们生个孩子呢。你也抓点紧。” 陆青扶额道,“我正努力呢。” 陆菀掩嘴笑。 陆青看了看她,又问道,“绿锦的事情也算是过去了。你和高辙打算怎么办?照我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他真心悔改,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他也不差,上次还听爹夸他了。说是在国子监十分受器重,可能很快就能高升了。” 陆菀道,“管他呢,又不是我当官。没了绿锦,再有个红锦,黄锦的,我要累死。大哥,你就别操心了,我有数呢。” 说着,很自然的转了话题,道,“我方才去上房,见爹娘说着话,我一去,便不说了,总觉得有什么事。大哥,最近府里一切都太平吧?” 陆青想了一下道,“一切都好啊。估计是正在说你的事呢,所以瞒着你。你不省心。” 陆菀噘嘴道,“我那么好,怎么不省心了?” 陆青笑道,“你还叫人省心?” 陆菀道,“我自然是比不过二姐的。她在定国公府厉害着呢。” 陆青又笑道,“你与她不同的。”又不由垂了垂眼眸,神情黯了黯,道,“到今日了,还没听她叫过依依一声大嫂呢。” 陆菀宽慰道,“日子久了就好了。” 陆青点头,又问道,“听说你婆婆受了惊吓,可好些了?” 陆菀道,“是被吓着了。绿锦自尽就选在她上房后面的院子里呢。要我,也会有点胆怵的。” 陆青道,“这就是做了亏心事了。不是说你婆婆对她并不好么?” 陆菀不由一笑,道,“大哥什么时候对这些后宅的事情也感兴趣了?” 陆青道,“你婆婆不好,阿绯就得跟着忙。” 陆菀自然明白。若非与陆绯息息相关,陆青才不会过问这些事情呢。 陆菀道,“其实二姐也还好。上院那边已经请了高僧了,从明天开始连做三天的法事,二姐稍微张罗一下就好了。” 陆青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便被叫着去吃午饭了。 因陆菀回来,大家便都坐在了一起用了午饭。 陆松非要挨着陆菀坐。一家人一顿饭吃的十分开心。到下午这才回了定国公府。 翊坤宫内,姚皇后正作了打算,叫陆菀这两日进宫来玩。 景宁帝正好来了,气色十分不好。 他一进来,便一掌拍在了榻几上。 姚皇后给了身边姑姑一个眼神,姑姑便将屋内的内侍官和宫女都撤了出去。 姚皇后递过去茶盏,问道,“皇上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 景宁帝接过茶盏,看着姚皇后道,“阿瑶,宫里的流言你都听到了吗?” 姚皇后不解,问道,“什么流言?” 景宁帝道,“有关朕与皇姐的。” 姚皇后背不由直了一下,道,“都是些流言蜚语,皇上不必在意。臣妾已经止了这流言,怎么还有人乱传?” 宋彻道,“朕今日杀了个传谣言的人。” 姚皇后微愣。竟然能气到直接杀人,莫非传言并非是假的? 只帝心高深莫测,姚皇后自不会蠢到要去查探这件事的虚实。更何况,宋彻今日来问,她在翊坤宫去止流言的事情,他一定是知晓的。 姚皇后道,“杀了也好。杀鸡儆猴,不然有些人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宋彻点头道,“是该如此。阿瑶你怎么不问问朕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 姚皇后道,“既然是流言,臣妾又怎么会在意?流言大多都是假的,臣妾更不会去细听了。” 宋彻看了看姚皇后,眼中露出些赞赏来。 他道,“当初朕在诸多弟兄当中坐上这个皇位,外头的传言一直很多。说朕弑兄杀弟,不近人情。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最后能让朕稳坐皇位的还是皇姐的支持。” 姚皇后默然,她没想到宋彻会和她说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说法,的确是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就是,宋彻挟持了当时先帝唯一的嫡女,利用当时老臣的支持坐上了皇位。但后来看宋彻对镇国公府的态度,被姚皇后自己否定掉了。 宋彻道,“当时的确是靠皇姐,但皇姐是真心的支持朕。朕的几个皇兄,要么年纪大了,要么毫无建树。在那些人当中,皇姐不过是选择了一个最能担任皇位的人。但这件事,朕一直感激皇姐。是以朕对镇国公府格外器重。” 姚皇后道,“世人都长了眼睛,能看到的。皇上不必为那些流言蜚语忧心。流言止于智者,很快就会过去的。” 帝心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晚上,宋彻宿在了紫宸殿的内殿。 一个噩梦将他惊醒,守夜的内侍官忙上前询问。 透过帐幔,一只手伸了出来朝他招了招。 内侍走过去。突然脖子被人掐住,直接拖进了帐幔之中。只见景宁帝怒目圆睁,眼睛充满着红血丝,整个人杀气腾腾。 不消片刻,那内侍官的脖子被拧断,尸体被一脚踢出了帐幔。 景宁帝光着脚走出帐幔,头发散乱,衣襟敞开。他轻蔑的看着那具尸体,阴冷的笑了起来。 221 谁也不能赶她走 因张丛回来,沈冽这几日也将公事稍稍往后放了放,尽量多了些时间回到侯府。 张妈和老张因为张丛的归来,一天到晚都合不拢嘴的。 整个侯府的气氛一下子欢快了起来。 张丛回来是办公事,但还是到书房和沈冽谈了谈。 沈冽正好也想从一个信任的人口中获悉一下北疆军营那边的事宜。 沈冽身边一共有六个副将,在他看来,无论谁从里面走出来,成为北疆将士的首领他都觉得都是能力所及。 但张丛的话叫沈冽皱了眉。 原来自他交了兵权几个月之后,景宁帝先派了一位老将去稳定军心。那老将毕竟不是北疆长起来的,到了那处,很难服众。加上几个副将居功自傲,跟着沈冽不知道打过多少仗。已经练得一副鼻孔朝天,一双眼睛只能看到沈冽,其他人看不到了。 因此底下几个副将对这位老将的表现不大相同。 渐渐的,各自有了各自的盘算。 如今北疆将士表面上还算团结,但私下离着四分五裂已经不远了。 说到这里,张丛跪了下来道,“侯爷,姜副将知道属下与侯爷的关系,所以此次回来搬运粮草和军费特地吩咐了属下,一定要把那边的情况告诉侯爷。还望侯爷能回去重新把军心给拢回来。否则,若日后遇到北疆战事,恐怕北疆之军会不堪一击啊。” 沈冽拍了桌案道,“莫不是我不在,北疆将士一个个成了棉花蛋子,软了?” 张丛愣住。 沈冽在军中一向有威信。 沈冽道,“你回去告诉姜胜利,但凡有谁有异心,我回去砍了他们。叫他们记着,北疆的将士不是他们个人的,是大晋的。他们此生唯一的任务就是给大晋守着疆土。若是在他们手上丢一寸国土,我第一个不饶他们!” 张丛叉手应下,“是!” 张丛回到屋中,张妈十分担心,怕他惹了沈冽不高兴。 听张丛说了,张妈才放下心来。 张妈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已经十九了。若是想娶妻生子,和侯爷说了,回来也可以的。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我们也想你在身边啊。” 张妈平日里是个乐观的人。反倒是儿子回来了,她愁的生了许多头发。 见不到想,见到了反而更想。 张丛却志不在此,他道,“我要学侯爷,建功立业。叫爹娘都过上好日子。” 张妈道,“傻孩子,我们现在就是过得好日子呢。侯爷待我们极好的。” 年轻的男人志向高远,听张妈这么一说,便道,“那我以后就叫侯爷跟着我过好日子。” 说的张妈笑起来了。 但他十三岁就跟着沈冽去了北疆。走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看起来,是个精壮的男人了。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叫你愿意相信。 张妈顺着他道,“好好好,我们以后都指着你。但你早点成亲生孩子吧。生了孩子,随便你在外面怎么样。” 张丛脸红了。 张妈觉出不对来。 直到第二天看到张丛偷偷摸摸看着温暖暖。被温暖暖发现的时候,都羞怯了,连说话都结巴了。 张妈有喜有忧。 她原本就想撮合张丛和温暖暖的。 可她也知道了温暖暖其实是喜欢身沈冽。张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对。她要年轻个几十岁,她也喜欢沈冽。 张妈觉得温暖暖好,又怕张丛真心错付了,两个人没有缘分。 谁知道张丛走时,温暖暖给他送了帕子,送了棉鞋。 两个人原来悄悄定下终身了。 张妈乐开了花。 只张丛傻,非要建功立业再回来娶温暖暖,气的张妈只拍大腿。但好在这事也算八字有了一撇,以后张妈就打算拿温暖暖当儿媳妇看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沈冽耳中了。 沈冽把温暖暖叫到了书房。 这还是那晚之后,温暖暖头一次踏入属于沈冽的院子。 温暖暖温柔问道,“姐夫找我来有什么事?” 沈冽开门见山问道,“你与张丛是认真的?” 温暖暖立刻回道,“自然是真的。” 顿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问道,“姐夫不相信我?在姐夫眼里,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么?” 说着,眼泪便簌簌落下了。 沈冽道,“我没这个意思。张丛是张妈唯一的儿子,我拿他当弟弟。所以我问问你。” 温暖暖质问道,“所以呢?张丛姐夫当成弟弟,我在姐夫这里只是个外人吗?难道被姐夫拒绝之后,我就不能再喜欢上别人吗?我承认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张丛。他比我还小一岁呢。可他待我好,一双眼睛里只有我。女人不就是想找这样一个男人么?” “他若是同意,我随时可以和他成亲的。可他非要让我等他,他要建功立业回来娶我。我答应了。不管他以后有没有出息,只要他说要我等,我便等他。若姐夫怀疑我这份真心的话,我可以搬出去,我找一个去处,等着我的丛郎回来娶我。” 说到动情之处,那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沈冽多有不忍,抿了抿唇,道,“你们既然是真心,日后便好好在一起。哪一日你们成亲,我给你置办嫁妆。” 温暖暖破涕为笑,嗔道,“姐夫惯会哄人。一会儿凶我,一会儿有哄我了。” 沈冽道,“你出去吧。日后拿着张妈老张当自己爹娘孝敬。” 温暖暖道,“姐夫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张丛走时,把二老交付给我了。我胆子比姐夫重呢。若日后这府里的事情没张罗好,姐夫可不要怪我。” 沈冽浅浅一笑,点头。 温暖暖便福了身子,道,“那我出去了。本来给张丛缝制一件袄子的,没来得及。只能改一下,给老张了。” “去吧。” 温暖暖温顺又乖巧的退了出去。 转身的那一刻,嘴角浮现得意的笑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余光瞥一眼书房,志得意满。 男人么,用些手段,总能轻易的掌控住的。 她从此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侯府了,谁也不能赶她走。 222 没想到他如此大胆 定国公府迎来了怀恩寺的一位高僧。 刘妈妈扶着宋玫亲自出来迎了。 当宋玫看到眼前两位高僧时,微微一愣。 为首的便是怀恩寺的住持了如大师。一般人都是请不来的,还是高远亲自去请的。 他身侧站着一个年轻俊俏的僧人,竟是了然。 他十分正经的跟在了如大师身边,同他一道对宋玫等人行礼。 宋玫道,“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大师用过茶盏再行法事不迟。” 了如大师胡子花白,看起来慈眉善目。他单手立在跟前,颔首道,“一切都听夫人安排。” 宋玫浅笑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唤了陆绯。 陆绯正出神,被宋玫一唤,忙跟了上去,将两位大师先迎到了花厅用茶。 待歇息了片刻,了如大师便到了上院,做法事。 宋玫则被要求到屋中等候。 了然大师走到陆绯跟前,双手合十颔首道,“世子夫人带贫僧到处看一看。以免邪祟还藏匿于别处。” 陆绯想要避开他,可他的理由实在叫人无法拒绝。 她看一眼身边的琳琅道,“我叫琳琅带大师去。” 了然大师道,“世子夫人像是不大重视贫僧。邪祟狡猾,来时师兄便已经交代贫僧,细细观察整个定国公府。” 刘妈妈一直在一边看着,自了然大师去找了陆绯说话,刘妈妈便竖起了耳朵听着。她对宋玫的事情一点不敢马虎,反倒是觉得陆绯不大上心。 听到这里,便插了话,道,“既然请了高僧来,自然是要将邪祟清除掉的。何况两位大师如此用心,咱们定国公府应当全力配合才是。叫个丫鬟过去,岂不是怠慢了大师?别怪老奴多嘴,世子夫人亲自带一趟吧?可别叫老奴还得去请示夫人。” 陆绯微微垂首,道,“我带大师去就是。” 刘妈妈点头,道,“世子夫人去忙,老奴在这边守着。” 陆绯便带着了然和尚走出了上院,引着他走在前头,与他介绍府上的情况。 了然和尚一开始十分正经的问了绿锦的事情,又到处看了,问了不少问题。 陆绯一颗心却一直提着,并不能松懈下来。 事实上,当她站在门口看到了然和尚出现时,她手心的汗就没有干过。她见到他就会紧张,也不知道这一回为什么他会过来。 好在琳琅一直跟在身后,陆绯才能放心一些。 到了一处,了然和尚指着院子问道,“那是何处?” 陆绯道,“那是我与世子的院子。” 了然和尚抬眼望了一眼,皱了皱眉。 琳琅忙问道,“大师,是不是这院子有什么问题?” 了然和尚皱眉道,“还得容贫僧去看看。” 琳琅忙请了了然和尚进去。 陆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她的婆婆一直噩梦缠身,或许真的是绿锦冤魂不散。因她先前听说了,绿锦死前那段时日,去求过宋玫的。但宋玫没有帮她。她走到那一步,估计是心中对宋玫有怨的。 陆绯也不敢不信冤魂之说,忙跟着进去。 了然和尚到处看了看,瞧了瞧中间的正屋,又抬头看了看,问道,“平日里世子夫人与那位薛娘子有来往吗?” 陆绯道,“她是妹妹身边的贴身婢女,在娘家时便相识。不过到了定国公府,也不过是打个照面的关系,平日里没什么来往。” 琳琅道,“她不会来找咱们世子夫人吧?要找也该找……” 只话没说出来,大家都明白。 了然和尚道,“冤有头债有主,兴许她主子对她有恩呢。世子夫人毕竟是嫡子的夫人。” 这话也没什么错。 琳琅忙道,“大师忙给看看。大师道法高深,还得帮我们把邪祟祛除干净,还府上一个安宁。” 了然和尚谦和道,“这本就是费内之事,女施主不必如此客气。” 了然和尚虽然是个出家人,但长得俊俏,年轻,说话又温和,琳琅自然不设防。 了然和尚道,“这正屋上边一团黑雾,可见冤魂停留此处。贫僧得想办法做法驱除。” 琳琅紧张的看一眼陆绯,脸色都变了。 陆绯宽慰道,“既有大师在,便不必担心了。” 琳琅点头,小声道,“难怪最近这些日子奴婢总是心慌,半夜总能听到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话说的陆绯都有些害怕了。 了然和尚对琳琅道,“只贫僧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做法事的器具都在我师侄那处……” 琳琅忙道,“我去给大师取。是不是在夫人院中?” 了然和尚点头,“施主去取,他们自会给你的。” 琳琅忙去了。 陆绯还没说话,了然和尚径自走到了正屋的门边,陆绯立马觉得不妥起来。 了然和尚一派自然的推开门走进去,陆绯忙跟了过去。 了然和尚仔细看了看,道,“我得到处看看,也好彻底清除邪祟。” 陆绯只低声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毕竟是在定国公府,陆绯心里给自己打气,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了然和尚绕了一圈,便去了卧房。 陆绯犹豫一下没跟过去。 突然听了然和尚问道,“敢问夫人这是什么?” 人已经到了槅门的侧边,陆绯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便举步跨过槅门正要抬头去看,腰身被人一揽,很快被人搂入怀中。 陆绯不及反应,身后的槅门被那人用被给顶上了。 陆绯入鼻都是那熟悉的檀香味。觉得好闻,却又叫她紧张。 了然和尚搂着她的腰,紧紧的,眼眸低垂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的,这才是他本来的真面目。 “我好想你啊。真是用尽了办法,才能见到你一面。” 陆绯紧张的身体都绷直了,一听他这话,吃惊道,“什么叫用尽了办法?你做了什么?” 了然和尚道,“就是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府里死了人,就叫我师弟过来说了一通。然后又说服了我师兄过来帮忙。怎么样,我的小乖乖,知道我内心有多么渴望见你了吧?” 陆绯竟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 她怎么也不能想到了然和尚如此大胆。 这可是在定国公府啊。 陆绯扭着身子,道,“你放开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如此待我?我要是喊人,你会死。” 了然和尚轻轻吹一口气,吹得陆绯脸颊麻麻的。 223 他竟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温柔道,“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了,也许我会死。但你呢?你以后还能当这个世子夫人吗?听说你婆婆,很不好说话的啊,凶巴巴的。” 这的确说到了陆绯的痛处。就算是现在了然和尚这般轻薄于她,她也不敢叫出声。 了然和尚继续道,“你别扭。小东西被你碰到会难受的。” 早经房事的陆绯被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动了。 她看着了然和尚,只好服软,问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是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很多。” 了然和尚轻笑,温柔道,“我想要你啊,小乖乖。银子对我来说算什么?” 陆绯啐道,“你疯了吗?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是有夫之妇啊。” 了然和尚继续笑,“就是因为有夫之妇,我才喜欢呢。悄悄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囡囡。我那时候看到你,就觉得身体燥热。现在又热起来了呢。” 和尚也是男人。 男人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他喷出的气息也变得灼热了起来。 陆绯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因有时候高启也会这样对她。 那是一种欲望。男女之间独有的欲望。 雄性渴望占有磁性的欲望。 跑! 陆绯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跑出去,不管外面会不会有人看到什么,只要她避开他,结果不会更糟。 陆绯已经看了那槅门。 可是有个人看着她。早就洞悉了她想的一切。 了然和尚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所以我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小乖乖,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绯还没想明白,眼前闪过一些粉末。她一吸入,便觉得神思飞了。 在昏迷之前,她才知道,了然和尚对她用了药。 接下来的事情对她而言便是空白了。 她只知道自己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她脑子空白了一会儿,坐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衣服完好无损,可是她的身体…… 行房过后身体残留的反应,她再熟悉不过。 到底是被他…… 一瞬间屈辱的泪水落了下来。 想要大声哭出来,可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在定国公府。在自己的屋中。 陆绯重新躺下来,看着帐顶,眼泪无声的落下。 她用牙齿咬住被子,身体因哭泣而颤抖,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突然听到屋外有琳琅和高启的声音。 陆绯惊得连哭声都止了。 高启问道,“夫人可在屋中?” 琳琅回道,“先前有高僧进来看了,说院子里有邪祟。却不想没一会儿世子夫人便受了惊吓睡下了。好在高僧用了药,说这个时辰会醒。” 高启道,“哪位高僧?竟还会用药?” 琳琅道,“便是怀恩寺的一位高僧。今日请了过来做法事的。” 高启知道此事,虽不赞同,自然也不敢反对。若能叫宋玫心安,他自然也乐意。 琳琅道,“那位高僧说连做三日法事,邪祟便没有了。世子不必担心。” 高启道,“那我去看看阿绯。” 陆绯在屋内听闻,忙擦干了眼泪,将鼻子也擦了擦。 待高启进来,走到床边,看见陆绯已经醒了,眼眶却是红的。 高启忙问道,“怎么哭了?” 陆绯道,“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了绿锦,吓着了。” 高启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轻笑道,“不要乱想。她的死与你又没有半点关系。我是不想做什么法事的,本来没事,也人心惶惶的。” 陆绯有苦难言,垂着眼眸道,“若能叫母亲安心,身子安康,夫君也不要反对了。” 高启温柔的摸了一下她的脸,道,“只是怕你多想。也怪我,这些日子国子监内事情多。我这两日找老师说一说,留在家中陪你。” 陆绯心虚,忙道,“不必了,夫君。我其实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不过也就三日的法事,待法事做完,府上便风平浪静了。” 高启点头,“我是担心你。” 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倒也不烫,是不是吓着了?千万别怕,梦都是反的。我的夫人心地善良,便是有鬼魂,也不会来找我的阿绯的。” 温柔宠溺的样子,叫陆绯心中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那个了然要对她做那样的事情? “夫君,谢谢你。阿绯真是有福气。” 高启捏了一下她的脸道,“说什么傻话呢,娶了你,也是我的福气。我想好了,与你叫你在家经常受母亲言语的压力。我明年便走动走动,还是调到外地去。到时候带你一道过去,如此我们二人自由自在,你也能真正轻松了。” 陆绯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夫君,其实……”陆绯张了张嘴,因高启的温柔,有那么一刻,想和他坦白了然和尚的事情。 她绝非自愿,高启或许会选择原谅她。 可只是那么一瞬,陆绯把自己否定掉了。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这世上有几个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子占有了身体呢?即便高启可以原谅,她的婆婆,她的公爹呢? 这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脸面大过天的地方。 她一个庶女,于宋玫高远来说,算什么呢? 高启问道,“阿绯,你要同我说什么?” 陆绯努力扯出一个笑意,道,“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高启被她逗笑了,道,“马上叫琳琅去备晚饭。我先去母亲那里看一眼,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用晚饭。” 陆绯点点头。 高启又摸了她的脸,道,“快起来吧,等用了晚饭,我陪你到院子里走一走。” “好。” 高启走到门口,吩咐人去备晚饭。琳琅正要进去伺候陆绯,被高启叫到了一边问道,“夫人身上有股檀香味。屋内也有。那位高僧进屋了?” 琳琅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去拿东西了,等回来时,那位高僧是站在院子里的。不过他做法事的时候燃了香的,大约那时候留下的吧。” “知道了。你进屋伺候阿绯更衣吧。” 琳琅应了是,忙进卧房了。 待要给陆绯更衣,却听陆绯道,“给我备热水,我要洗澡。” 琳琅不确定问道,“现在吗?不等用了晚饭再……” 陆绯沉声道,“就现在!我要洗澡!” 224 人间竟有如此殊色 隔日,为了避开了然和尚,陆绯称病没有出现。 待高启一走,陆绯又叫琳琅给她备了热水。 昨日陆绯洗澡时辰便有些多,直到高启回来,才出来。 今日一早,陆绯竟又要洗澡了。 琳琅关切道,“世子夫人还是不舒服吗?奴婢去请个大夫吧?世子爷走之前特意交代了的。” 陆绯摆手,气色的确是不大好。她说话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温柔,只道,“叫你备热水,就备。等洗了澡,你就在外候着,我要歇息。” 琳琅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应下去准备去了。 陆绯在里头泡澡,便泡了一个多时辰,中间又叫琳琅加了几次热水。 对于昨日的事情,陆绯虽然没有任何印象。可一想到,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个和尚不知道对自己做了什么,陆绯就气的胸口疼。 她握紧了手,闭着眼睛,恨不得将自己身体都换一下。 昨日与高启睡在一张床上,陆绯特意侧开了身子,离着他远一些。趁着高启熟睡,陆绯一个人在那抽泣。手指塞到了嘴里,都快被咬破了。 她如何对得起高启?对得起自己? 一整夜都没睡着,直到早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后来高启起来,陆绯又立刻醒了。 陆绯把头闷在了水里,想象着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感觉自己快要断气,陆绯从水里出来,本来打算再叫琳琅加点热水。可一抬头,突然看见一张脸,惊得陆绯顷刻间就把身体紧紧的贴在了桶壁上。 一双紧握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个了然和尚虽然长着一双桃花眼,皮肤白,脸俊俏,可在陆绯看来,却是一张最可怖的脸。 陆绯看着他,声音颤抖,“琳琅呢?” 了然和尚笑道,“她去办事了。我来给世子夫人却邪的。” “你胆敢进来?滚出去!” 了然和尚道,“别动气啊,小乖乖。我是专门过来疼你的。” 了然和尚脸凑近,看着陆绯。 陆绯却无处可躲。 且她也不能逃。她在浴桶里呢,一丝不挂。 了然和尚眼眸低垂,露出邪恶的眼神。 陆绯一手捂住,一手去打了然和尚,“你给我滚!” 了然和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撩了水,由着水从指缝中流下,滴到浴桶中,泛起点点涟漪。又用手伸入水中,来回波动。 水浪忽高忽低,陆绯胸前也若隐若现。 “了然,你给我滚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叫,却又压低了声音。 陆绯就是这样的性子。 了然和尚就是看中了这一点。陆绯小心翼翼的拥有着现在的东西,因为庶女的关系,其实如履薄冰,她做的,就怕别人不满意,从来也不会想自己满不满意。 了然和尚道,“嘘,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该不是你那个小丫鬟来了吧?” 了然和尚肉眼可见陆绯身体绷的更紧了,嘴唇都不动了。 了然和尚勾了勾唇角,心想她还真是好控制啊。 了然和尚突然凑近,扶住了她的香肩,道,“昨晚贫僧一夜未睡,对夫人十分想念。想及昨日种种,欲罢……不能……” 陆绯的身体又颤抖起来,看着他,又不敢直视,“你到底想干什么?了然,你是想逼死我吗?” 了然和尚声音低沉道,“你死,我可舍不得。你不是一直没个孩子吗?我给你一个好不好?兴许,就是你男人不行。我昨天检查过了,你一切都很正常。” 这么露骨的话说的陆绯无法接下去。可她偏偏又说到了自己的软肋。她不是没想过是不是高启不能有孩子的。但她的想法不能有,被宋玫强烈否定过了。她也在告诉自己,只能是她的问题,不会是高启。 “昨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小乖乖,要不然,今日我们……” 了然和尚伸手要去摸他的脸,陆绯突然一把抓住,用牙齿紧紧咬住。 了然和尚嘶了一声,却又十分陶醉的看着陆绯。 简直就是个变态! 陆绯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了然和尚问道,“是在这里?还是你更喜欢软和的地方?今日我们不用药好不好?” 陆绯死死的瞪着他,用手去拍打他,“你给我滚,滚啊,滚啊……” 便是这样的求生,却还带着一份隐忍。 了然和尚又如何能轻易放过了她。 用手一捞,将她直接抱了起来,“你要是乖一点,咱们就好好享受。但你若是不听话,我也只能故技重施了。你自己选哦。” “我选你去死,了然,你去死。” 了然和尚邪魅的一笑,“没有这个选项哦,小乖乖。” 说着已经走出净室,直接奔着床榻而去。 将她往床上一放,撅住了她的手腕。 羞耻,隐忍,痛苦,让陆绯快要疯了。 而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怜悯。 一段时辰后,了然和尚整理好衣裳看着她。这个人甚至没有脱下自己的僧袍,也不给陆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机会。 了然和尚是个老手。他不知道用这样的方式,害了多少无辜女郎。 他有计划,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他找的或许都是些良家妇女,会忍气吞声。他又算是怀恩寺的得道高僧,人们第一反应都是会相信他的。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了然和尚志得意满的松开手,马上迎来了陆绯的一巴掌。 了然和尚也不生气,温柔道,“我要走了。你乖乖把衣服穿好。指不定谁就进来了,我是为你好。” 陆绯盯着他。 了然和尚笑了笑,理了僧袍便出去了。 陆绯还想哭一会儿的,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的警惕性立刻起来,慌张的赶紧去拿衣服换了。 外头是陆菀,听说陆绯身体不适,便过来瞧瞧。结果一到这里,便遇到了了然和尚。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了然和尚待陆菀去屋中,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人间竟有此绝色? 陆菀不见琳琅,径自走了进去。 瞧卧房的门关着,便去敲门。 陆绯从里头走出来,不叫她看到背后的情形,但只是这一瞬间开门关门的时刻,陆菀好像闻到了一股栗子花的味道。 225 哦,知道了 在卧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陆菀收回视线,并没有说什么。 她与陆绯坐下,问道,“二姐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可有瞧过大夫了?” 陆绯因为心虚,现在谁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了。 她道,“我没事。只有些累了。” 陆菀道,“大哥走时,到了我院子前找了我,叫我过来看看你。二姐若真有哪里不适,便说出来。你我姐妹之间,没什么不能讲的。” 陆绯抿紧了嘴唇,然后抬头看向陆菀,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陆菀便问及了了然和尚,道,“方才我来时见到了一个僧人?也是这次来做法事的?” 一听到陆菀提及了然和尚,陆绯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又避开视线,道,“是。是怀恩寺的了然大师。娘请过来做法事的。” 陆菀又问道,“他怎么来了这里?” 陆绯道,“绿锦阴魂不散,我这院里也不安宁。大师便来驱邪的。” 陆菀也没再问了。 又与陆绯说了几句,便打算走了。 走到门口,突然见陆绯喊她。 陆菀回头问,“二姐还有事?” 陆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明日我去你院里坐坐。我不想一个人一直在屋子里躺着。” 明知陆绯像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陆菀也没多问,欣然应下了,“二姐去我院里,不必与我打招呼啊。反正我明天哪里也不去,就等着二姐来了。” “好。没事了。” 陆菀便走了。 等走到院子门口,又忍不住驻足回头看。 芍药问道,“少夫人,世子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陆菀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咱们回吧。” 又想起来什么,问芍药,“这法事要做几天?” 芍药回道,“三天。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 “哦,知道了。回吧。” 第三日,又做了一场法事,怀恩寺的人便回去了。自此之后,上院那边也消停了。整个定国公府像是恢复了平静。唯有陆绯,一颗心始终提着,惴惴不安。常常半夜惊醒,高启安抚,也没什么用。 陆绯怕高启看出什么端倪,后来连害怕都不敢表现出来。只高启是枕边人,明显察觉到陆绯似是有什么变化。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 陆菀早就叫徐妈妈,芍药他们开始准备过年的衣裳。虽她心中有些期待,希望能回到镇国公府过年,在这之前与高辙能和离。可如今,姚皇后那里迟迟没有任何消息,陆菀便觉得此事暂时估计没有希望了。 徐妈妈看出她眉宇间隐约有些不悦,在无人的时候便劝道,“这种事情也不好急得。兴许皇后那边也是想着快过年了,坐那等事情不大好。” 陆菀道,“或许都是再等一个由头。其实这件事,也可以我自己办得。” 徐妈妈皱眉。 陆菀道,“过些日子,定国公府也该添个人了。利用她或许我可以叫高辙主动与我和离。原本想等到她的,因我真的碰到她头疼。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有等她来了。” 徐妈妈完全被陆菀给说糊涂了。这来的人是谁?陆菀又如何知道她会来?而且听陆菀这话,像是先前已经与那人接触过似的。可她一直跟在陆菀跟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在? 陆菀笑了笑道,“徐妈妈到时候就知道了。定国公府很快就热闹了。” 算算日子,那赵玲玲也该到了。 星辰胎像已经稳定下来,由汪顺送了到院子门口,到陆菀的房中说话。这期间,刘翠也带着丫丫来过,见了星辰的身子,便与她说了许多注意的地方。 星辰原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如今听刘翠说那些的时候,听得格外认真。果然当了娘的人是不同了。 刘翠坐了没一会儿,便带着丫丫回去了。 陆菀又拿了给星辰做的新袄子。 星辰瞧了,忙道,“小姐都给奴婢做了多少新衣裳了?更何况奴婢一天比一天胖,这衣服穿不了也是浪费。” 徐妈妈道,“专门做大了的。便是有身子了,过年也得穿的漂漂亮亮的。这是小姐的原话。” 星辰忙谢道,“小姐待奴婢真好。如今奴婢感觉到真是幸福。” 陆菀看她气色,言谈之间都是轻松,可见在汪顺家中过得挺好的。 陆菀心中很放心,可见汪顺为人还是不错的。 虽如此,陆菀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凡事不能看表面,日久才见人心。你总值把你该守的东西守住,可别傻呵呵的一股脑把东西都给别人了。” 星辰面上应下了。 实则这一段时间,星辰隔三差五便给婶子一些银两贴补家用。到了开春,星辰便打算把那几亩地拿出来,叫婶子和小叔子一块中了,这样家里就更宽裕了。她觉得自己不是当家的料,婶子一直打理家里,交给她正合适。 只这些,只能瞒着陆菀了。若不然,又得被她说一顿。 芍药已经把给星辰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满满的两箱子。 星辰见到都吓坏了,道,“怎么那么些东西?奴婢带都带不走的。” 陆菀道,“你跟我几年了,头一次不在我身边过年。过年该有的东西都给你备了。你当家的那个情况,肯定也没啥好东西的。反正我现在还有钱,就给你了。以后若我落魄了,指着你救济我一下呢。” 星辰不由一笑,道,“小姐怎么也不能变成穷人的。” 陆菀莞尔道,“这可说不准。行了,到时候我叫李坚帮你送回去。吃的用的都有,你们也过个好年。也当我给你压岁钱了。” 星辰眼眶都红了,道,“小姐待奴婢太好了。等过了除夕,奴婢来给小姐拜年。” “得了得了。你们也有人要走动的。你毕竟成家了,又大着肚子,别到处乱跑。今日我不知道你要来,要不然肯定不叫你来。昨日下了雪呢,今日路上滑。这汪顺也不想到这一点。” 星辰道,“是奴婢非要来的。奴婢想小姐了。” 陆菀唇角弯了弯,也没说什么。 星辰还没走,高辙便来了。 他明日休沐,今日还能早些回来。 他与赵姨娘说好的妻孝还没结束,因此来陆菀这里也不多。 见高辙过来,其他人行了礼。 徐妈妈叫芍药奉茶,自己则是安排李坚去把星辰的东西给收拾了。 226 荒谬至极的传言 高辙在屋内坐下,看了一眼出门的星辰,问陆菀,“她几个月了?瞧着还没反应呢。” 陆菀道,“才三个月,到哪里显怀去?” 高辙赧然,道,“我也不懂。” 陆菀揶揄,“你一个男人不必懂这些。” 自绿锦死后,高辙过来,倒也不显刻意。陆菀因自己逐渐从上一世的事情里走出来,对高辙额的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漠。 她现在只盼着和高辙能够和离,二人实则不必像个仇人一样。毕竟这一世,她对高辙彻底无爱,自己并没有付出什么。 可这不冷漠的态度,却给了高辙一点希望。 想着他与陆菀迟早能恢复如初。 高辙喝了一口茶,道,“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的。只你听了,也别紧张,因事情已经过去了。” 陆菀不由笑了一下,道,“你有什么话就说。这一会儿紧张,一会儿过去的。” 高辙也失笑,道,“是我说话迂腐了。” 陆菀端起茶盏喝茶,高辙道,“前阵子宫里头有了传言,和岳母大人有关。” 陆菀的手顿住,忙将茶盏搁下,问道,“与我娘有关?又是什么传言?” 高辙道,“你果然是不知道的。你在镇国公府长大,也不曾听岳母岳父大人提起?” 陆菀急道,“高辙,你有什么话就说,啰里啰嗦的。” 高辙被陆菀这么一斥,愣了一下,随即道,“前些日子,宫里头传,当初皇上的皇位,是从岳母大人那里求来的。” 陆菀的心一沉,立刻问道,“荒谬至极!现在如何了?” 高辙道,“我一开始听到也和你一个反应。想着实在是太荒谬。好在圣上很快把这事给压下来了。宫里头赐死了人。” 高辙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这事现在没人敢再提了。前段时间刚出来时,怕你听了害怕,便没告诉你。如今过去了,才敢与你提。但毕竟有关皇上,咱们说这一遭,以后也不能提了。” 陆菀点头,又对高辙道,“谢谢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我这边也不能再留你,我得出门一趟。” 高辙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你是想回镇国公府?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菀菀你还是……” “你不懂。” 陆菀一直想不到为什么上一世,镇国公府遭了那样的事情。 可这一世,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陆菀不由得要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不管是不是因果关系,陆菀都想回去问个清楚。 因她觉得,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若不是事实,那就是有可能有人故意传出来陷害她的母亲。 陆菀吩咐芍药赶紧给她找来披风,衣服也顾不得换了。 徐妈妈赶紧拿过来一个手炉递过去,自己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去了。 高辙倒是有些后悔将这事告诉陆菀。 因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原先刚知道的时候,没告诉她,便是怕她担心。如今她知道了,没事,却还是这般反应。早知道,倒不如不告诉她了。 等走到门口,又想起李坚给星辰送东西去了。 徐妈妈打算找旁人去赶马车,高辙正走出来,道,“马车和人都给你找了。瞧你火急火燎的样子。岳母大人并没有什么事的。皇上是仁君。” “谢谢。”微微福了身子,便赶着去镇国公府了。 她在车上细细想了一下,当日去镇国公府,兴许宋瑜与陆詹隐瞒她的就是这件事。当时他们已经听到了传言,却没有将此事告知她,也是怕她多想。 如今流言已经过去,陆菀才得知,心中却还是隐隐不安。 向来帝心难测,这件事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又或者说,到底是谁在有意的陷害镇国公府吗? 想了一路,这边已经到了镇国公府。 陆菀到上房的时候,宋瑜颇为惊讶。 因天气凉了,宋瑜怕冷,冬日里到床上早。她本来已经换了衣裳,打算去床上了,没想到陆菀来了。 此时头发披散,瀑布一般,显得人格外的温和。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怕不是又和高辙吵架了?” 说着话,人已经往榻上去了。 因冬天,都烧了地龙,榻上也是极暖和的。 陆菀无奈道,“娘也不盼我点好?我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么?” 宋瑜浅浅一笑,招呼她坐下,道,“那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总不是闲的吧?” 陆菀关心宋瑜,特意赶来,竟还被埋汰了。 想想自己这张嘴,还真是遗传自己的娘亲。 陆菀坐下,道,“好歹给我杯热茶喝喝。” 宋瑜直接道,“有什么话便说,喝了茶晚上睡不着。” 陆菀实在是无奈,只好听话坐下了。 她对乔妈妈道,“妈妈,我与娘说几句话,你们先退下歇息吧。” 乔妈妈点头,福了福身子,将屋内的人都撤去了。 宋瑜见她神色认真,语气也不似方才不正经,问道,“出了什么事?” 陆菀问道,“前些日子宫里头有关母亲的传言到底怎么回事?” 宋瑜先是一愣,随即道,“你已经知道啦?我以为这么久你不来问,应当是没听说。现在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你提起来了。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这树大招风,也不知道是我招的,还是你爹招的。” 陆菀忙问道,“娘的意思是那些都是假的?有人凭空捏造,想陷害我们镇国公府?” 宋瑜道,“瞧瞧你担心的样子?哪有多大的事情?有人传就有人传,总归没有真凭实据,能将我们镇国公府如何?” 想及上一世种种,陆菀怎能不担心,说道,“娘不可大意。这一次两次倒也无妨,三次四次呢?流言多了,自然就有人信了。更何况,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招数?” 宋瑜摊手道,“那又能如何?总不能不出门吧。” 陆菀顿了一下,道,“或许是因为娘和爹这身份尊贵。如今我与大哥二姐都有家室,爹可有想过辞官,安享晚年?” 宋瑜愣了一下,随即道,“你爹想过这事了。毕竟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与皇上提过一回,被拒了。” “拒了?” “叫你爹再帮他几年。他根基尚且不稳,不想你爹辞官。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爹有分寸的。其实他这个位置的人,时常都会有人背地里穿小鞋的。” 227 灭顶之灾 陆菀从镇国公府出来,却一直不能放心这件事。 或许上一世也是早有苗头,只是她没有发现。就像宋瑜想的那般,朝堂之上,总会有些尔虞我诈,也不是一定会如何的。 可经历过上一世,这些事情,便不只是想的那般简单。 陆菀坐在车上还在想着她临走时问的宋瑜的话。 “娘,你与我说实话,当初皇帝舅舅登基称帝,娘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宋瑜只是笑了笑,道,“我能参与什么?当时诸位皇子藩王相争,我不过是觉得皇上最适合坐这个位置,便选择了支持他。若说一个江山的帝王是由我一人定的,那真是太抬举我了。” “可母亲是嫡公主。先皇和皇后唯一的孩子。” “那又如何?我无官职,无兵权,我一个女流,能做什么?”说着,又指了指陆菀道,“你这想法可不能有。不然没有事,也能生出事来。” 宋瑜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担忧来,只很快被她掩去了。 就是那一点点的担忧,让陆菀知道,宋瑜也不是她表面表现的那样淡定从容。又或者,她或许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陆菀没再多问,离开了镇国公府。 等回去,听闻李坚早早回来了。 陆菀吩咐芍药道,“叫李坚给定北侯传个话,我明天想见他。” 第二日,陆菀在沈冽的那间酒楼的一个包间见到了他。 阔别多日,沈冽十分想念,只没有任何缘由,他也无法见到她。昨日竟听李坚来传话,陆菀要见他。一向沉稳的他,一直兴奋失眠到后半夜。 今日特意洗了澡,刮了胡子,才出门的。 “用过饭没有?”沈冽问道。 陆菀道,“侯爷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蹭饭才来的吧?” 沈冽道,“若只是为了蹭饭,少夫人也不会专门叫李坚知会我了。可见是为了别的事。” 陆菀撇嘴。不得不说,沈冽是个很细腻的人。 沈冽请她坐下,道,“喝杯茶,慢慢说。若饿了,先吃饭也可以。” 陆菀道,“饭我就不吃了。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麻烦侯爷。” “尽管说。” 尽管来时陆菀已经打好了腹稿,可其实这件事要对别人说起,还是显得有些荒唐。 沈冽给她添了茶,道,“有什么尽管说,我这里,没什么能说不能说,只有 少夫人愿说不愿说。” 陆菀听他这话,也没了包袱。本就决定来找他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陆菀便开了口道,“侯爷是简在帝心的人。这些日子,我也听了一些传闻,王大人和侯爷与皇上是过命的交情,情感深厚。” “菀菀……” “嗯?” “不必如此刻意。王允,或者沈冽,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这话倒把陆菀说的不大好意思了。 陆菀道,“你这人。我毕竟是来求你办事的,自然态度要好点的。” 沈冽道,“你平日就很好。” 话越说越暧昧了。 陆菀把话题拉了回来,道,“我是觉得,侯爷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不要被一些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而蒙蔽了双眼。还是该相信平日里所看到的。我爹和和我娘都是忠君爱国之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沈冽微微蹙眉,“是因为上次宫中流言的事情?” “侯爷原来也知道。或许大家都知道了,只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冽也是出于担心陆菀,并没有叫李坚将这事传给陆菀。 沈冽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他不至于因为一些传言而对大长公主有什么芥蒂。” 陆菀道,“没有最好。” 话却是不信的。 因他们都知道,这世上帝心难测。 陆菀道,“我还是愿意相信皇帝舅舅会擦亮双眼,不会受小人蒙蔽。我找侯爷,也是希望若有朝一日,皇帝舅舅有迟疑,有怀疑,侯爷可以劝一劝皇上多查证,仅此而已。” 陆菀站起身,福了身子,道,“不知侯爷能否答应。” “自然。你快起来。” 陆菀放心了许多。因她觉得沈冽一是个能在宋彻跟前说得上话的人,二也是个能辨别是非的人。 有这样的人在,总归好一些的。 待送了陆菀离开,沈冽眉头微蹙。其实他也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放的消息,传言并非全是假的。但好像陆菀并不知道当初事件的全部。 宋瑜或许是在保护她。 沈冽一直在着手去查这些流言的出处,但因为宋彻杀鸡儆猴,宫中人人自危,流言已经被止住,想查到源头,很不容易了。 这些,沈冽并没有向陆菀提及。 在他们之间这段谈话之后的十几天内,有些事情接连发生了。 先是腊月二十,定国公府迎来了几个客人。 高家宗族的两个女郎,高敏和孙慧。跟约好了似的一起到的,还有高辙的表妹,赵玲玲。 高敏是宗族选出来参加明年的选秀的。 孙慧是高远一个同族表妹的女儿,在众多女眷之中属于佼佼者。 二人到了定国公府,便留下了。 当陆绯看到孙慧的那一刻,隐约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因前些年有一次,她跟着高启回过老家,见过这些宗族之人。其中孙慧,她印象很深刻。 因她含羞带怯的看着高启,分明是中意于他。有次吃饭,听其中的一个婶子提起过,想着将孙慧许配给高启的,没想到高启在京都城中已经娶了妻了。为了此事,孙慧哭了好几天。 当陆绯再看到孙慧的时候,她出落的更加落落大方又美艳,让陆绯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 而赵玲玲的到来,也让乔妈妈明白了当日陆菀口中的人是谁。 因她一来,便十分理所应当的到陆菀的房中把高辙给叫走了,还直接说出了他们俩一直分居的事情。实在是个能搬弄是非的人。 陆菀对此并不在意。她还想利用赵琳琳把自己打倒,好和高辙和离呢。来了正好。 晚上,芍药一边打络子,一边还在念叨府里一下子多了几个人热闹的时候,李坚匆匆而来。 他急急敲了几声门,把陆菀的心一下子给提起来了。 芍药开门,李坚不顾主仆男女之嫌,进了屋,叉手将事情简短一阐述。 手中茶盏脱落,陆菀晕了过去。 上一世镇国公府的灭顶之灾,还是来了! 228 定北侯奉旨办事 这一日晚上,镇国公府厨房养的一只狗一直叫,叫的人心烦躁。 厨房管事的披了衣服去制止,自己摔了。 年纪大了,一摔,爬不起来了。 那狗还是叫,叫声吸引了外面的野狗,都开始一唱一和,整个镇国公府都被狗叫声围住了。府里的人也都开始烦躁起来。 正当管事的要叫人去把狗轰走时,镇国公府的大门被拍的山响! “快开门!禁卫军办事!” “快开门!禁卫军办事。” 管事的忙不迭的去开门,已经派了人去到上房找陆詹和宋瑜。 因大家被狗叫吵的心烦意乱,都睡得不大好,可这拍门声,还是叫人不由一惊。 门打开,禁卫军向潮水一样涌进去。 一个禁卫军粗鲁的推开略显碍事的老管事。 老管事往地上一倒,一下子没起得来。 “都站住!” 有人沉声命令。 禁卫军十分有秩序的停下前行的脚步,很快分成了两列。中间分出一条道来,有人迈着步子走过来。 镇国公府的人一瞧,竟是沈冽。 沈冽扫视了一眼众人道,“这是镇国公府,只办案,不许伤人。” 禁卫军声音齐齐应下。 陆詹宋瑜和陆青都赶过来。 陆詹尚未开口,陆青上前一步问道,“沈兄,这是怎么回事?” 沈冽眉目严肃,道,“奉旨办案,还请国公爷和长公主配合。” 陆青还要说什么,却被陆詹止了,他道,“既然侯爷亲自替圣上办事,要查什么便查,要问什么便问,我一定配合!” 沈冽微微颔首,大手一扬,道,“搜!” 整个镇国公府都亮起了灯火,禁卫军涌入了镇国公府的每个房间。包括上房,妾室的房间。 有杂乱的声音传出来,好在他们只是在搜寻什么,并未再伤人。 站在陆青身边的柳依依,面色惨白,手心冒汗。 陆青握起她的手道,“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只这话,他都快不信了。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堂堂定北侯,如何会带着禁卫军闯入镇国公府? 可他们到底在找什么?陆青一头雾水! 苏姨娘搂着陆松已经吓得腿都哆嗦了。苏姨娘平日里不在宋瑜和陆詹跟前时,还是可以耀武扬威的。可如今看到这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配着冷兵器,她连大声说话的胆量都没了。 在她的认知里,镇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又有宋瑜这样的皇亲国戚,是不可能遭遇这样的事情的。一旦遭遇,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苏姨娘去拽陆詹的衣袖,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我害怕。松儿还小啊,一定要保全他啊!” 陆詹拂了衣袖道,“先别哭哭啼啼,一切总会有个解释的。” 他看一眼宋瑜,宋瑜眉目清楚,面色沉稳。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好像对某些事情已经有了共同的猜想。 陆菀晕了过去,很快被掐了人中醒过来。她睁眼便看到了高辙,一脸焦急的模样。镇国公府的事情她不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第一反应便是要赶紧去镇国公府。 起身便要去,却被高辙给拦住了。 “高辙,你放开我。”陆菀冷然的看着高辙。 高辙道,“菀菀,你别急,我先去打探情况!” “我要自己去。”陆菀推开高辙,却因为自己身体虚软无力,再次跌在地上。 芍药赶紧将她扶了,哭道,“少夫人,你现在是出不去的。” “怎么回事?” 芍药看一眼高辙,然后道,“我们的院子外面被人围了。徐妈妈和李坚也被关起来了。因奴婢一开始就是定国公府的人,也是二公子发了脾气,才把奴婢留下来的。” 陆菀听完,看着高辙不由冷笑道,“高辙,你们定国公府又要撇清与镇国公府的关系了是不是?也是,上次就因为流言弄过一回了。这次见事情大了,更要撇清了。这次用了多少护卫?一百,还是两百?既是怕受牵连?现在就与我和离,你我之间没有半点关系,这脏水就不会泼到定国公府身上了。” 高辙劝道,“菀菀,你别气。我先去打听情况。如今这个时候,你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的。何况,就算真的,真的镇国公府出了什么事。罪不及外嫁女,你也不会获罪。我……” “高辙!”陆菀斥道,“你是叫我当缩头乌龟,明知家中出事,却不管不问?高辙,你们今日都别想拦我,便是死,我也要与我的爹娘死在一起。” 陆菀说着,便提了裙裾要奔出去。 高辙忙将她的腰抱住了,陆菀推他,打他,咬他,高辙愣是不松手。随即将她直接抱起来,放在了榻上,道,“我知你担心岳父岳母,可我是你的夫君,我也要保证你的安全。菀菀,你冷静一些。” 陆菀哪里冷静的下来? 尽管上一世已经经历过最糟糕的情形,以为这一世,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心理准备了。可是事情真的到了跟前,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冷静呢? 陆菀余光瞥到一把剪刀,那是芍药打络子时用到的。 她趁高辙不备将那剪刀一把夺了过来,放到了喉咙边。 高辙被她吓得立刻脸色都变了,忙安抚道,“菀菀,冷静些。” 陆菀道,“我知你也是为我好。你还不至于是那种完全自私自利的人。看在你我也算夫妻一场,放我出去。否则,我便死在你跟前。” 高辙小心翼翼的看着那把剪刀,道,“菀菀,你冷静。我也想让你出去。可如今那些护卫,我也无法调遣。便是我同意,我也没法带你出去的。你先把剪刀放下,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没有时间了。高辙,我若是不去,我爹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陆菀害怕,同上一世一样,她连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陆菀又道,“我知你做不了主,你不用管我。我一人出去,我不信他们会叫我死在定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事情还没着落。定国公府就要当一只不敢出声的鹌鹑,毕竟两个儿媳妇都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所以陆菀赌他们现在不敢闹出什么事来,何况还是人命。 高辙害怕陆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想拦不敢拦。 眼见着陆菀已经将他逼到了门边。 “想死吗?那就死在这个院里好了。” 229 我不叫你说话,你就闭嘴 一拨人走了进来,直接到了陆菀跟前。 宋玫轻蔑的一笑,看着陆菀道,“不要妄图拿这种事威胁别人。在定国公府面前,你的命不值得一提。我绝不叫你连累了定国公府。你想死就死,总之你别想着现在出这个院子!” 见宋玫如此的态度,陆菀知道,镇国公府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不知道那边到底情况如何了。 可是定北侯带着景宁帝的命令半夜去了镇国公府,若非天大的罪责,莫非有了铁证,又如何会如此? 宋玫知道镇国公府要完,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自然,她不能叫陆菀此时出去,以免连累了定国公府。 陆菀看着宋玫,问道,“若是死了?你打算如何向外面交代?镇国公府的事情还没定论呢?你若是叫我死了,是不是有点心虚的意思?” 宋玫看她一眼,走到榻边坐下,扶了扶臻首,道,“你若真死了,有谁知道?待事情过去,便说你因为伤痛,投湖了,或者上吊了。总之自尽还有有很多方法的。在这之前,我敢保证,没有人知道你已经死了。” 陆菀咬牙道,“卑鄙!” 宋玫呵呵一笑,道,“你一个小辈,无需这般评论我。我只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定国公府。你那个二姐就很听话,此时躲在屋子里一点也不敢出来,也不必我浪费什么护卫看着了。倒是你这里,实在是叫人烦。” “总之呢,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要死要活都随你。等事情过去,你是死是活,那也是你的事情了。你若还想活着,便活着。到时候就叫高辙休了你,由着你自生自灭就好了。” 这话陆菀还没接,高辙却无法认同了。 他拱手道,“母亲。我与菀菀之间的事情,与镇国公府不该相提并论。更何况,若镇国公府真的出了事。我也不会做出无情无义之事,将菀菀抛弃。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我若不愿意,你们也不能勉强我休妻。这件事,就不由母亲费心了!” 宋玫看着高辙道,“这件事你以为由得了你?你与她早就名存实亡,成亲这么久都不圆房,分明是不替定国公府考虑。这般的人简直枉为人妻。我是当家主母,我若叫你休妻,你就必须休妻。” 高辙硬刚道,“母亲尽管管着大哥和大嫂就是了。我与菀菀的事情不劳母亲费心。若母亲当真看不惯菀菀,届时我带着菀菀另外开府就是。” “混账东西!”宋玫一巴掌毫不犹豫的扇在了高辙的脸上,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竟还想着儿女情长!定国公府比你的命都重要!既分不清主次,我替你那个不会教你的娘教训你一下!” “别以为自己有了功名就了不得。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庶子,永远都是个庶子,我不叫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高辙虽是庶子,从小也受高远喜欢。赵姨娘得宠,宋玫顾大面,从不会刻意给他什么脸色看。且他自小就优秀,天生便自信,从没有觉得自己比高启少了些什么。 可这一巴掌却把他打醒了。原来嫡庶就是有尊卑之分。无论他如何努力,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小妾生的孩子,永远上不了台面。到了这种时候,他这个庶子便一文不值。 就因为是庶子,他没有办法满足妻子的恳求,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甚至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尊严。 他如今已经有功名在身,宋玫竟也能扇他一巴掌。 宋玫当下也有些后悔了。 因她本不想打破这份平衡。这些年定国公府一直相安无事,是因为她知道高启是自己唯一的嫡子,这高辙再怎么优秀,以后定国公府也是高启的。所以她不如大度些,也不管那些鸡零狗碎,只要不影响高启和她的地位,一切都说得过去。 她给足了高辙面子,实则也给足了高远面子,是以高远一直在她和赵姨娘跟前也寻求平衡,对赵姨娘的宠爱也有分寸。外面再有女人,也不会带到宋玫跟前来,顶多也就是弄几个漂亮丫鬟在自己跟前晃一晃。 可今日,她被高辙的糊涂脑袋给气到了。 反正打也打了,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宋玫把手收于袖中,起身拢了一下衣袖道,“高辙,你平日里挺聪明的,此时不要做糊涂事。这个院里的人,但凡敢与镇国公府沾边的,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宋玫走出了院子。 又吩咐护卫将这院子看的更牢一些。。 陆菀已经知道了宋玫的决心,她把剪刀放了下来。看着高辙脸上的红印,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毕竟高辙也是因为自己受了这一巴掌。 高辙抬眼看了一眼陆菀,笑了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陆菀心中不是滋味。好像这个时候,高辙才有了一个丈夫该有的担当和责任。可是迟了呀。 高辙道,“我去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我知道,如果你见不到岳父岳母,会是你一辈子的遗憾。真的,我知道的。” 陆菀眼眶泛红,没说话。 高辙转身便大步走了。 芍药过来把剪刀放好,道,“二公子其实尽力了。谁也不能想到夫人竟会这么做。” 陆菀苦涩的一笑,道,“倒是我连累你们了。妈妈如今被关在哪里?可有受什么委屈?” 芍药道,“妈妈只是被关在她自己的屋子里,被锁起来了。只是李大哥,因为护着少夫人,想带少夫人出去的,和那些人起了冲突。毕竟李大哥只有一个人,所以受了点伤。但二公子来得及时,伤的不重。” 陆菀心中叹息,对李坚颇有些歉疚。 经过宋玫这么一闹,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如今硬拼是不可能了。她又没有长翅膀,能飞出去。 所以只能智取。 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一个法子,又懊恼道,“高辙现在跑什么?芍药,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但芍药刚出了院子,就被护卫拦回来了。 陆菀道,“只能先等一等了,盼着高辙能赶紧回来。” 没过一会儿,赶紧回来的并非是高辙,而是高启。 高启过来,竟还带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230 弄巧成拙 只进来时,还是受了小小的一番波折。 高启到时,被护卫拦住了。 高启一个书生,反手就给了那人一巴掌道,“混账东西,我是你能拦的吗?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我是谁?” 这一打,果然有了效果。 高启可是世子,谁敢再拦? 可护卫看一眼旁边站着的刘翠和怀里抱着的丫丫,道,“世子爷,您别叫小的为难。夫人刚打过招呼,不能叫少夫人出去的。” 高启斥道,“什么出去?不过是叫人过来陪陪她罢了。少夫人平日里待下人都极好,你们这时候倒忘恩负义起来了?” 王平跟在高启身边多年了,十分受器重,因而在府内也有一点的威望。这些护卫私底下有不少人和王平关系不错,自然对刘翠也称一声嫂子。 加上先前陆菀在府内的口碑的确很好,这话也是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一个护卫小声碰了碰另一人道,“只是进去看看少夫人,也不是叫少夫人出来,不算违背夫人的意思。” 让开一些,由着高启和刘翠带着丫丫进了院子。 高启此时也顾不得避嫌,直接进了屋。 当陆菀看到高启还有刘翠时,便知道高启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她压抑住自己的激动,看着高启问道,“二姐她没事吧?” 高启道,“她有我呢,弟妹不必担心。你与王平媳妇赶紧把衣裳换了,然后你抱着丫丫与我一道出去。” 果真是与陆菀想到了一起。 陆菀原想就是这么个法子,只是她想到的是用高辙找一个女郎进来替换掉她,然后她逃出定国公府。没想到高启找了刘翠。依照刘翠与她平日里走动的关系,更不会引人怀疑。 陆菀看着刘翠道,“翠嫂子,谢谢你。我虽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 刘翠笑了一下道,“我一直想着报答少夫人。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责无旁贷。不瞒少夫人,世子爷和二公子一提起这个,我们当家的就说了我,我自然也没二话,抱着丫丫就来了。” 原来这件事,是高辙和高启一起想出来的。而王平是主动请缨的。 刘翠继续道,“我当家的和我想的一样,一直想报答少夫人的好。只我们都是奴才,哪有这个机会。如今有了,少夫人可千万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比起少夫人对我们的好,我们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高启道,“谢不谢的,以后再说。弟妹快去换衣裳吧。” 刘翠将丫丫交给了芍药,与陆菀进了卧房。 不一会儿出来,二人已经换好了衣裳。 刘翠把丫丫交到了陆菀手中,道,“这孩子平日就和少夫人亲,不会露馅的。” 陆菀点头。 高启又交代刘翠,道,“一会儿你进卧房躺着。虽现在事态严重,但不至于有人敢擅闯弟妹的卧房。” 刘翠道,“世子爷就放心吧。” 陆菀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便与高启一道出了门。 陆菀垂着头,又被丫丫挡了许多,护卫并没有任何怀疑,放着她与高启一道走了。 等到了一处,二人停了下来。因高启不便送了陆菀去后门。 陆菀担忧道,“丫丫怎么办?” 高启把孩子接了过来,道,“弟妹放心,有王平呢。是她爹,又不是旁人。” 陆菀这才放心,对高启道,“大恩不言谢,大哥。” 高启一笑,道,“你我都是一家人。阿绯她出不去,你出去也算是代她出去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家里这边我替你顶着。” “好。” 高启道,“快去吧。二弟已经在小门那处等着你了。” 事情十分顺利。 陆菀到了小门,马车在那已经备好了。高辙见她过来,可见是计划成功了。他马上迎了过去,准备扶着陆菀上马。正当两人准备上马车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一声,“站住!” 陆菀的背僵直。 身后宋玫陆詹还有赵姨娘赵琳琳都赶了过来。 高辙握紧了陆菀的手,小声道,“别紧张,大不了我替你挡着,你先跑。” 陆菀失笑。他们又不是没带人,她一个女郎能跑得过那些壮丁? 陆菀实在是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快。 其实也是巧了。 赵姨娘一听说宋玫打了自己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宋玫是正妻,可赵姨娘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受委屈。 当下赵琳琳与她便去了陆菀的院子。 谁知道房间里七躲八藏的,愣是没见到陆菀本人。赵琳琳冲进了卧房,然后就揪出了一个生面孔。 赵琳琳不认识,可赵姨娘认识啊。一看是刘翠,事情就明了了。再一问护卫,知道是高启带来的。便觉得这事是高启筹划的,想着正好给宋玫一个下马威,就把这事报到上房去了。 谁知道宋玫高远带着人来时,高辙也在场。赵姨娘感觉自己脑子真是蠢到家了,竟没想到这事是兄弟二人一道办的。气高辙不争气,差点厥过去。 赵姨娘还没开口,宋玫便斥道,“高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带着人离开!” 赵姨娘马上道,“姐姐,你这话可得说清楚。这帮着菀菀离开的可是世子。守着的护卫可都看见了。” 宋玫不满道,“那也是高启顾念兄弟之情帮忙而已。” 赵姨娘反驳道,“顾念兄弟之情能理解?顾念夫妻之情就不可饶恕?姐姐这道理可说不过去。” 赵姨娘平日里哪敢反驳宋玫,如今是要护犊子了。 宋玫冷笑一声道,“要护要看怎么护。拿着定国公府的安危护,可就另当别论了。” 赵姨娘还要回嘴。她吵架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不过是平日里敬着宋玫三分而已。如今撕破脸就撕破脸,谁还怕谁? 高远不耐烦的将人止了,道,“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像泼妇一样,成何体统?” 赵姨娘只好闭嘴了。 高远看一眼陆菀和高辙,道,“镇国公府的事情自然会有个定论,这个时候是敏感时期,你们就谁都不要去了。现在回去。” 高辙握着陆菀的手,二人没动,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 高远见状,便招手,示意护卫上前。 就在此时,有整齐的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马上一人风光霁月,尤其一双桃花眼,格外招人。 231 通敌叛国 谁也没料到,大理寺卿王允会来。 高远与王允同朝为官,虽然二人来往不多,但高远知道王允也是简在帝心的人,是不能得罪的权贵。 高远自是不知道王允私下与陆菀之间的交集,并没有将二人想到一起去。 见王允过来反倒心中生起一些紧张来。因现在这个敏感时刻,实在是不愿意见到这些宋彻跟前的红人。 高远担心镇国公府的事情牵连到了定国公府,当下便对两个儿媳妇不满起来。 高远笑脸相迎道,“什么风把王大人给吹来了?” 王允连马都不下,只是看了一眼高远,回道,“一股子邪风吧。” 说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高远一贯知道王允是个不能招惹的人,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不快,也只能忍了。面露尴尬,道,“王大人就别与我开玩笑了。王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明示。是不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话到最后,已经是十分小心翼翼了。 王允道,“我的确来是有事的。”然后一指陆菀道,“我要带少夫人去协助调查。” 果然是与镇国公府有关。 高远心底慌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回应。 宋玫更加沉稳些,便上前一步浅笑道,“王大人是为了镇国公府的事情来的吧?我们不敢窥探案情,只想王大人给个准话。” 顿了一下才道,“这事该不会连累到定国公府吧?这陆菀若是做了什么事?也与我们无关的。陆菀有违妇德,我们已经要休妻了。赵姨娘,你说是不是?” 宋玫瞥一眼赵姨娘。 这个时候了,竟把自己拉出来了。赵姨娘暗地里咒骂宋玫,面上也只好道,“确实,有这件事。” 高辙气的说不出来话。 王允勾唇一笑道,“定国公府卸磨杀驴,趋利避害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们也别着急,只是奉旨办事,一切讲究真凭实据。与少夫人无关的事情,绝对不会给她扣帽子。少夫人,请吧。有我护送少夫人一路过去,应当是没人敢阻拦了。”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了。 王允一开始还给他们点面子。如今宋玫和赵姨娘说出那等话,王允心中气不过,干脆挑明了。我就是来找陆菀的,怎么滴吧。 “多谢王大人。” 陆菀上了马车,高辙也立刻跟上去,赵姨娘想拦都没拦住。 “菀菀,我陪你一道去。” 高辙去不去,陆菀不在意。可就是为了膈应一下定国公府的这些人,陆菀同意了。 等人走了。宋玫不由道,“赵姨娘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关键时刻,只顾美色,全然没把这个家放在心上。” 赵姨娘想去找高远解释,高远不耐烦道,“平日里纵容他了,竟分不清主次。和高启那边也说一声,再敢参与镇国公府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黑着一张脸甩袖走了。 宋玫跟在后头。 赵姨娘气的直跺脚。 一边的赵琳琳赶忙安抚道,“姑母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表哥也是被美色迷惑,姑母回头再劝一劝吧。” 赵姨娘道,“平日里多听话的,这个时候非要忤逆我的意思,我要被他气死。这要是受了牵连,他的前途可就毁了。” 赵琳琳道,“事情也没那么糟。只这件事结束之后,容琳琳说句不当讲的话,这少夫人是不能留下了。饶是夫人也不会乐意的。” 赵姨娘叹气。 她这个儿子对陆菀可是一往情深啊。 先不想了,人都出去了,她想那么多干什么。头疼。 马车上的陆菀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飞过去。 幸亏是沈冽多了个心眼,自上次差点刘妈妈带人动手之后,沈冽便多安排了两个人在定国公府门口守着。就是让李坚传消息更快,又或者李坚受困,他们也能很快得知消息。这次便派上了用场。李坚还不及传消息,院子便被团团围住了。这么大的动静,沈冽的人在外面自然也知道了,于是将这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允那里。 王允便带着人堂而皇之的抢人了。 到了镇国公府门口,陆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将头发披散了下来。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可她却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 马车停下来,陆菀素衣披发,走到镇国公府门口。那里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定北侯沈冽。 寒风猎猎,她尚未出声,沈冽已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 他转身看她。 她一步步走过去,青石板铺成的路上,洒了一地的月华。她似是踏着月光而来,身姿轻盈,像是随时会飞走一般。 “侯爷……”她屈膝行礼,声音喑哑。 这种时候,她不如不要来。沈冽微皱眉头,他以为定国公府定然大门紧闭,绝不沾染这里的。沈冽并不知道是王允把她带来的。 “你说。”沈冽说道。沈冽面色沉沉,他心中隐约猜到陆菀要说什么。 陆菀起身,看着沈冽道,“我想见我爹娘。” 沈冽盯着她道,“皇上有命,审讯结束之前,谁也不能见。” 陆菀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看着沈冽道,“请侯爷念在骨肉之情,高抬贵手。” 沈冽看了她半晌,道,“抱歉,菀菀。” 他想帮她擦拭掉眼泪,但沈冽知道,后面那辆马车里面还坐着另一个人。那是陆菀的夫君,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为她拭泪之人。 陆菀一边落泪,一边问,“侯爷能否告知所为何事?” 沈冽道,“通敌叛国。” 四个字犹如雷击一般,将陆菀提着的一口气顷刻间打散了。 怎么会是通敌叛国? 沈冽不忍,简短道,“上次西山猎场的刺客在镇国公府的宅子中被找到。且在府内搜到了与西齐刺客来往的书信。” 这已经算是证据确凿了。 只是怎么可能呢?镇国公府怎么会私通西齐之人呢? 陆菀知道,多余的沈冽不能再说。他对她说的已经够多了。 她瘦削的肩膀轻颤,努力强忍着自己情绪的崩溃。 沈冽道,“夜里凉,回去吧。” 陆菀抿唇点头,又屈膝行礼,道,“谢侯爷。还望侯爷,记着我曾经的嘱托,明察秋毫,不让镇国公府蒙受不白之冤。” 想说你放心,却说不出口。这承诺太大,沈冽也无力。 232 沈冽,我委身于你 陆菀只能转身。 这个男人尚存理智。 不是她披散一下头发,掉几滴眼泪,他就会心软的。他有当为,和不当为。 转身之时,听到沈冽道,“待审讯结果出来,我着人去府上告知。” “多谢侯爷。” 她转身往前走,眼泪一直往下落。 高辙跳下马车,将她的手牵了,温柔的替她擦去眼泪,“菀菀,别哭。” 陆菀忍不住,一直落泪。 高辙便牵了她的手,先扶着她上了马车。他回身,看到沈冽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这边。待他看过去时,那个男人很快把视线移开了。 陆菀一走,很快有禁卫军的人出来将搜到的东西尽数呈到了沈冽手里。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禁卫军摇头,“已经都翻遍了,就这些。” 沈冽沉思片刻,道,“将镇国公府所有人带到大理寺。此事皇上有交代,不必经过三司会审,直接由大理寺卿王大人与我协同调查。” “是!” 陆菀的马车尚未走远,她叫停了马车。终究是不放心,遥遥的看着镇国公府。 很快便看到举着火把的禁卫军潮水一般又从镇国公府走出来,而他们中间簇拥着便是镇国公府的那些家眷。 高辙道,“这一定是要带到监狱中审讯了。这么大的案子,必然是要三司会审的。我回去与大哥商议一下,找一找刑部中人周旋一下。” 陆菀却若有所思。 若景宁帝有意彻查镇国公府通敌叛国一事,他不会通过刑部。上次湖广水患一事便是个例子。毕竟这些老臣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景宁帝并不敢完全信任。 所以陆菀觉得,这件事只会交由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办理。 那就是王允和沈冽。 陆菀对高辙说道,“高辙你先回去,可以和大哥商量对策。我要先去个地方。” 高辙立刻问道,“你去哪里?这个时候了,你该不会是要进宫吧?” 陆菀扯出一点笑意道,“这种时候,皇上和皇后都不会见我的。我自有别的去处,你不要问了。办妥之后,我会回府的,你不用担心我。” 高辙却还是不放心。 陆菀道,“高辙,你我都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该有自己的担当。我会为了我的家人付出所有,你不要试图阻止我。听我的,你回府。” 陆菀一旦打定了主意,便很难改变。 高辙沉思了一会儿,点头,“我知你有你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拦你。我在家里等你。你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住你的。” 陆菀没接话。 陆菀下了马车,自己往她要去的地方而去。 她想了许多。人一旦遇到事情的时候,思绪是极快的。就像在马车上,她其实也就是那么一瞬做出的决定。可那个决定,却叫她想了太多太多。 一大帮子人被带到了大理寺的监狱。 沈冽却没有立刻提审他们。 按照惯例,这种时候提审,人的防备心是最松懈的。可沈冽还是吩咐了狱卒叫镇国公府的人休息几个时辰。 待他把那些事情交代完,便去了大理寺休憩的房间。 王允早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见沈冽眉头紧锁,气色差的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觉似的。 王允知他心中定然十分痛苦,也不拿他快玩笑了,上前严肃问道,“哥,你打算怎么办?若你不便,明日我来审也可。镇国公两朝元老,我有分寸不会多动刑的。” 沈冽却没说这个,而是把搜到的东西递给了王允道,“你办案有经验,先看看可有什么遗漏或者疑点。” 王允看了一眼,问道,“这书信从谁那里搜出来的?” 沈冽道,“陆青的屋子。” 这并不好到哪里去。陆青如今是世子,一举一动也是关乎镇国公府存亡的。 王允道,“我知道了。明日先提审他吧。” 沈冽道,“不,先提审陆青的夫人,柳依依。” 王允不解。 沈冽道,“你还记得湖广水患是牵扯到的一条隐秘的商业线吗?西齐的人有组织的以高价大量购买粮食,等到水患时,物价被哄抬,引起百姓骚乱。我们到时,他们已经撤离,并没有查到什么。” 王允一点就通,惊道,“你是怀疑那个柳依依就是……” 沈冽道,“她出现的过于蹊跷。而且陆青的为人我信得过。” 王允以拳击掌,道,“也算是有些眉目。行吧,我就从她入手。哥,你太累了,先歇一歇吧。什么事都放到明天说。无论结果是什么,少夫人明事理,也不会怪罪哥的。” 沈冽抿了抿唇,没说话。 王允退出了屋子。 沈冽能歇息,他可不能。他得从头到尾把案子都梳理一遍,若能救得了镇国公府一家子,对沈冽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沈冽守护陆菀,他来守护沈冽。 王允刚出去没多久,便有大理寺的人敲了沈冽的门。 沈冽哪里睡得着,一直坐在案前沉思。 听到有人敲门,便应了,问道,“何事?” 那人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定国公府的少夫人求见。侯爷见还是不见?” 因这种时候,陆菀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大理寺的。 沈冽也犹豫了。他没想到他们方才碰了面,他明明把她先劝回去了,可她这个时候又来了。 顿了一会儿,沈冽道,“叫她过来吧。” “是。” 没多久,陆菀被人带着到了沈冽跟前。 才片刻不见,陆菀一下子憔悴了许多,眼睛已经红肿,可见一直在哭。 “你为何又要见我?”沈冽问道。 “沈冽,我委身于你,你救我家人。”陆菀咬紧了嘴唇,缓慢的脱下她的外衫,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的手在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沈冽看着她,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陆菀觉得很羞耻,这种拿自己身体去换取的事情是她所不齿的。 “穿上。”沈冽凉凉的说道,“莫要轻贱自己。” 陆菀嗤笑一声,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可以和侯爷交易的东西。镇国公府若没了,我也会一无所有。身体归属谁,谁还在意呢。” “我在意。”话音落下,陆菀只觉身体一暖,沈冽已经将那大氅展开直接将她身体裹紧。 身体一下子被他的气息气味包裹住。 陆菀愣愣的抬眼看沈冽。 233 她知道沈冽喜欢她 沈冽替她拢好大氅,扶着她的双肩在凳子上坐下。 他站着,看着陆菀,严肃道,“无论何时,无论你置于何种境地,我都不许你这么轻贱自己。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菀被他这么一说,更加无地自容起来。她强撑着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只能利用这一点。我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她颤抖着嘴唇,强忍着泪水。肩膀抑制不住的轻颤。 她何尝耻于做这样的事情?她这样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爹和娘? 可他们现在在大牢之中呢。她除了能委身沈冽之外,还能干什么?她知道沈冽喜欢她,所以还是没有完全切断和沈冽之间的来往。因沈冽的权势和地位,尤其是在宋彻心中的地位,陆菀用了点心机。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沈冽伸出手,轻柔的为她擦去泪水。她的脸颊娇嫩,吹弹可破。他的手粗糙,掌心有许多老茧。 他道,“别哭。”然后又道,“镇国公府的事情太复杂。” 陆菀懂了,她含着泪嗤笑一声,道,“是我天真了。侯爷还不会因为我的身体和眼泪冒如此大的险。” 她说的是真话,也是假话,是激他的话。眼泪是真的,她知道,女人的眼泪有时候很有用。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沈冽道,“镇国公府的事情我尽力,你先回去。” 陆菀屈膝行礼,“谢侯爷。” 可她到底还是贪心,问道,“我能否见一眼我的爹娘?” 沈冽不像先前一样直接拒绝。他道,“你先回去,我想办法安排。” 末了又添了一句,“陆菀,现在情况特殊,你要谨言慎行。” 陆菀点头道,“我知道的,我不是那等冲动之人。做了什么,不过是把自己搭进去,于我爹娘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不傻。” 沈冽心下放心,点头,“好。我找人送你回去。” 陆菀点头。 待送了陆菀,沈冽直接去了王允那处,与他一道梳理案情。 王允正伏在案前,见他过来,抬了眼,道,“哥,不是叫你歇息吗?这边我来就行了,熬夜是常态。” 沈冽到了他跟前,看了看摆在案前满满当当的卷宗,道,“你不该叫陆菀知道这件事的。” 王允都快忙晕了,虽然那时候还没开始查案子,但知道镇国公府出事,他比沈冽还急,急得嘴里都起泡了。 沈冽在跟前忙,王允一时也没将陆菀的事情告诉他。方才他一心扑在卷宗上,也不知道陆菀来了。 王允把手上的卷宗放下,道,“哥,你不知道,得亏我去了。少夫人都快跟他们干架了。定国公可真是老奸巨猾,一家子要把她软禁了,不叫她管镇国公府的事情。这哪有女儿不管家里的?就这么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呢。” 沈冽道,“定国公府那边有人看着,不会叫她出事。她知道镇国公府的事情也是白白难过。” 王允道,“你不叫她来,她更是干着急,一个人不知道乱想什么。她见了哥,兴许能好点吧。总之,这个案子,我一定竭尽全力的。” 沈冽一手搭在王允的肩膀上,道,“阿允,这件事拜托你了。” 王允一笑,道,“哥,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么?” 到了第二日,镇国公府的人其他人虽都一夜未眠,但第二日,狱卒还是端来了不错的早饭。可陆詹宋瑜他们哪里有心思吃早饭? 陆松毕竟年纪小,窝在苏娟怀里睡了一夜。 苏娟睡一睡,醒一醒,醒了就提醒吊胆,这一夜也是折腾。 陆詹看了看眼前的早饭,道,“大家都吃一点。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没必要在这绝食,伤了自己的身子。” 众人不说话,苏娟嘟囔道,“命都快没了,哪里吃得下?老爷,我昨晚吓了一夜呢。还以为他们晚上就得对我们用刑了。” 宋瑜看她一眼,道,“少说这些丧气话。孩子还在呢,也得给他点信心。老爷既然说了,该吃就吃。我相信大理寺不会颠倒是非黑白,冤枉好人的。” 苏娟道,“东西都搜出来了,还能有假?陆青这是犯了大事了,他是要害死我们整个镇国公府啊!” “闭嘴!”陆詹发火道,“要你吃早饭就吃,再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宋瑜端了碗筷递给陆詹,道,“老爷莫要动气,吃点东西。”又对陆松道,“松儿是不是饿了?来,吃个包子。” 因怕他们串通供词,陆青和柳依依的牢房离着他们远一些,并不能相互看到。 此时牢房里,陆青靠着墙坐着,一言不发。 柳依依一直低垂着头,想着什么,也什么都没说。 直到牢门打开,王允站在跟前,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陆青抬眼,马上起身,走到跟前问道,“我爹娘如何?” 因为沈冽的那层关系,王允对陆青还算恭敬。他道,“他们二人都没事。只不过,职责在身,本官不得不提审你们。” 陆青道,“要审我吗?我随你们去。” 王允摇头道,“不,我要审的是她。” 陆青一愣,转头看向柳依依。 柳依依站了起来。 陆青走过去,握住了柳依依的手,将她抱住,然后小声道,“别怕,什么话都不要说,不是你做的,千万不要认。我们再想办法。” 柳依依点点头,走出了牢房。 按照陆青所叮嘱的,她果然一言不发。 王允看着她,问道,“你是西齐人?” 柳依依只摇头。 王允又道,“是你与西齐的刺客串通,计划了西山猎场的那场行刺?又是你帮着他们离开了猎场,藏匿于镇国公府名下的宅子内?” 柳依依摇头。 王允问,“这件事镇国公府可有其他人参与?” 柳依依继续摇头。 王允叹气道,“你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件事迟早要对圣上有个交代,不如你把知道的实情说出来。” 柳依依抿紧了嘴唇。 王允道,“你不说的话,我只能提审镇国公府的其他人。” 柳依依眼眸有了一丝丝变化,她看着王允终于开口道,“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你不能冤枉了他们。” “那就是与你有关?” 柳依依又不说话。 案子参杂了个人情感,就会被掣肘。王允头疼。 234 是谁先发现的 对柳依依的审讯持续了半个时辰,就把她放回去了。 陆青看到柳依依完好无损,心下大安。 王允却很头疼。如果大家都不说话的话,对案情并非是件好事。 他对沈冽道,“我得用点手段了。” 沈冽皱眉,没说话。 王允忙道,“你别担心,我没说是用刑啊。就是用些计谋。这陆青现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什么都不说,咱们就查不到什么,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到最后是一定要有个交代的。” 沈冽道,“他从未涉政,不懂其中的门道。” 王允撇嘴道,“所以啊,其实是个愣头青,我得点醒他了。” 接下来,王允依次提审了陆詹,宋瑜,和苏娟。 结果都在王允的意料之内。 陆詹和宋瑜都是十分义正言辞的说明不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这件事是有人栽赃陷害。 苏娟倒是先把责任推到陆青身上了,又是哭又是闹的。王允吓了她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最后,王允又提审了陆青,将他提审其他人的事情告知了陆青。 陆青明显有些紧张担心。 王允道,“陆青,你要知道通敌叛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便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也得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这样一句话不说,于事无补。这不是哪只阿猫阿狗死了,最后不了了之。不瞒你说,来到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以完好无损出去的。” 陆青开口道,“镇国公府是冤枉的。我爹是两朝元老,对皇上忠心耿耿。母亲更是大长公主,不会做有辱国体之事。王大人,你要明察秋毫。” 王允道,“我相信他们的清白,包括你,也相信你的为人。可是除此之外呢?你的夫人柳依依嫌疑很大。那些书信是从你们屋子里搜出来的。刺客在镇国公府的宅子里找出来,你要如何证明这件事与镇国公府毫无关系?” 陆青辩驳道,“书信可以有人栽赃。刺客也可以。” 王允道,“那宅子我亲自去看过了,并没有被人破坏门锁的痕迹。而且里面还有残存的粮食,可见是有人藏匿其中许久,且一直不断有人送去粮食。试问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陆青眼眸低垂,想起来前段时日,柳依依突然问库房要了外头几处宅子的钥匙。他当时自然不会起疑,可如今…… 王允细细观察陆青的眼神,便知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王允继续道,“我哥曾经与我说过一件事。那就是去湖广治理贪官时,他查到了一条密线。西齐的人假扮商人在那一带长期以高价收购粮食。待后来水患来临,那边的商户哄抬物价,导致百姓骚乱。我哥到时,西齐的人已经趁乱逃走了。西山猎场的那场行刺,我们可以大胆猜想,若他们其实没有走,而是辗转到了京都城周围,伺机而动呢?尤其是这其中一人,可以借着救了你的性命,而名正言顺的进入京都城,甚至是镇国公府,便可以十分顺畅的来安排西山猎场的行刺。” 陆青心惊不已。 这所有的一切被王允联系到一起,简直骇人听闻。 陆青的脸色都白了,咬了咬牙,道,“不。依依就是我们大晋人,她救我纯粹只是偶然。她绝对不是西齐的奸细。按照你说的,她如何能算出我会落水?如何能算出我会娶她?” 王允道,“我承认,救你纯粹是偶然。当她得知了你的身份时,或许计划才正式开始。依照她的身世,再依照世子你的磊落仗义,她跟随你到京都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算到了京都城,你不娶她,她也可以以你的身份作为掩护而在京都城内安顿下来。世子,你到底是在劝服我,还是在劝服你自己?” 陆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允耐心的等着。 陆青总要做出抉择,是选柳依依,还是保全整个镇国公府。 良久后,陆青又开口道,“我相信依依。王大人,那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王允也没泄气,他会有足够的耐心等着陆青做出选择。 陆青被重新送回牢房。 柳依依见他回来,忙去查看他是否无恙。 陆青扯了嘴角一笑,道,“我没事,王大人还算顾些旧情,没对我动刑。” 柳依依点头,随即看着陆青道,“夫君,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这样下去,是不是镇国公府真的会被满门抄斩?” 陆青摸了她的脸,道,“傻子。怎么会呢?我爹一生廉洁,忠君爱国,母亲更是先皇的嫡长公主。无论如何,皇上也不会黑白不分的。别担心,依依,这件事会过去的。” 柳依依落下泪来。 这还是陆青头一次见到她掉眼泪。 陆青将她揽在怀里,道,“依依,嫁给我,你后悔么?我这个人其实就是会投胎,有个好爹,其他什么都没有。” 柳依依摇头道,“我怎么会后悔呢?夫君你为人光明磊落,又仗义。我遇到你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陆青笑了笑,又道,“你是个好儿媳妇。爹和母亲对你都很喜欢。日后,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的孝敬他们的。” 柳依依皱了皱眉。 陆青又道,“我一向不太听话,不是爹很满意的儿子。好在还有松儿,他自小就聪明,以后镇国公府一定能靠他光耀门楣。我呢,其实还是放心不下阿绯和菀菀。不过菀菀她有主意,不会叫自己吃亏的。想想阿绯也有个好夫君,高启为人温和正直,也不会委屈阿绯的。只是现在镇国公府遭了大难,不知道他们二人处境如何。” 陆青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说,柳依依一直在听,眼泪一直在流。 陆青叹气道,“哎,与你时间太短了。早知道,那时候你忙着家里的事情,我也该给你帮忙。也答应过带你出去到处游历,食言了。我这个人啊,真是没办成一件有用的事情。” “夫君,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牢房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一直说到了后半夜。 沈冽和王允却没有睡。 王允有了发现,立刻找了沈冽,道,“你看,这有一个案底,与镇国公府有关。” 沈冽接过来一看,问道,“阿允,你知道是谁先发现的西齐刺客?” 235 关键的问题 那一晚突然有禁卫军的人叩开了定北侯府的大门。沈冽穿了衣服,匆匆见了他们。他们带来了景宁帝的圣旨,说镇国公府通敌叛国伙同西齐刺客行刺皇上,叫沈冽办理此事。 沈冽自然不能犹豫,当下带着景宁帝给他指派过来的几百禁卫军去了镇国公府。 事后,沈冽只是知道在镇国公府名下的宅子里,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发现的这个刺客,皇上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王允把卷宗拍了拍,道,“或许这里有答案。” 两个人坐下来,一起看了那份卷宗。 王允办案,有个习惯。就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谁第一个发现西齐刺客,又是如何发现的这件事情,其实也是个关键点。王允便调出了与镇国公府有关的任何卷宗,谁知道还真叫他发现了一件。 这卷宗是在京兆尹那边调过来的。 大约是在十日前,有人报官,说镇国公府名下的宅子里私藏了贡品。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镇国公府,京兆尹官职不高,没敢擅自行动,此事因此请示了景宁帝。景宁帝便示下,可以去查。只不能声张,以免事情是假的,而伤及了镇国公府的面子。 于是京兆尹就带着人秘密去查了那几处宅子。 所谓的贡品没找到,却在里面找到了西齐的刺客,还有粮食衣服等平日里用得上的东西。确定这是西齐刺客的关键就是在里面还找到了兵刃。 这件事便直接上报给了圣上。 景宁帝便将这事又交给了沈冽来着手处理。 王允道,“这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是又觉得太过巧合。第一,是何人举报的镇国公府?第二,发现的刺客到底有几人?其他人呢?若其它人可以走,为什么剩下的人却不逃?” 沈冽问出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些被找到刺客如今在哪里?” 王允道,“这件事,只能去问皇上了。京兆尹上报之后,皇上便将此事交给了你,至于刺客的行踪并未透露。” 沈冽沉吟片刻,道,“你我二人分头行事。我去宫中找皇上,你去查那个报官之人。” 二人立刻分头行事。 到第二日早上,事情便有了一些眉目。 王允还不及与沈冽碰头,也不及去找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却有底下的人过来告诉他,狱中有人主动要见他。 待王允到了牢房前,陆青正附手站在那里。 他似是特意整理了衣衫,也罢头发理了理。 一边的柳依依还睡着。 “世子要见我?” 陆青点头,神情很平静,“我有话要对你说。关于西齐刺客的真相一事。” 王允心中一喜,陆青是终于想通了吗? 只陆青扭头看了一眼柳依依,对王允道,“无论如何,希望王大人尽全力保全我镇国公府其他人,陆青感激不尽。” 陆青叉手郑重其事的行礼。 王允察觉到不对劲,道,“陆青,你不会是傻到要?” 陆青道,“我是这个家的长子,这件事理应由我担下。” 王允气道,“你糊涂!” 陆青道,“王大人尚未娶妻,不懂夫妻感情。试问一个男人不该保全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妻子吗?” “那你也……” 陆青打断他的话,道,“王大人不过是要一个真相。我给王大人一个真相。王大人,咱们走吧。” 王允实在是没想到这是陆青的选择。 为了其他人,他想要自己扛下所有。 王允道,“你先闭嘴,我还有别的事。我告诉你,你现在可别乱说。有些话说出去就不能收回去了。” 陆青还要说什么,却见身边一直躺着的柳依依却起来了。 这一夜,其实她也已经有了选择。 她起身,走到陆青身边,看着王允道,“王大人已经猜到了许多,由我把王大人不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如您所想,我的确是西齐人。就是为了有机会来京都城,才故意接近陆青,甚至嫁给了他。陆青不过是我利用的工具,而镇国公府的其他人全然不知情。” 陆青急道,“依依,你休要胡说。” 柳依依浅浅一笑,道,“戏已经被拆穿了。我也该做回我自己了。我在大晋当细作已经数年,习俗语言都已经融入进来,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漏洞。嫁给你,纯粹只是为了任务方便些。陆青,你就别傻了。你以为你扛下来,镇国公府就没事了吗?你别忘了,你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你若有事,也会牵连整个镇国公府。” 王允想,柳依依毕竟是干过大事的人,事情的严重她比陆青拎得清楚。 既然她自己主动承认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王允道,“那你先随我走吧。” 陆青一把拉住柳依依的手,道,“依依,我知道那些话都是假的。你是为了我,和整个国公府才说这些话的。” 柳依依抽出自己的手,道,“世子爷现在最好和我保持距离,否则我还是会连累到镇国公府的。为了我,赔上整个国公府,值当吗?” 陆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为了国公府赔上自己的性命,可他没办法为了自己的感情把国公府赔进去。 “陆青,我的确是西齐人,西山猎场的行刺我知道,也是我把人藏在了宅子里,好让他们免逃追杀。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与我撇清关系。” 陆青抿紧了嘴唇,盯着她不说话。 柳依依移开视线,对王允微微颔首道,“王大人,我们走吧。” 牢门被打开,柳依依跟着王允离开,这期间,不曾再回头。 等到了审讯室,王允如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如同王允和沈冽推测的。 柳依依当时带着人并没有离开大晋的打算。而是她与其他人分头行事,以免招人眼球。结果柳依依阴差阳错的救了陆青,利用她顺利到了京都城。只是她没想到,陆青喜欢她,要娶她。柳依依在深思熟虑之下,同意了这门婚事。 “所以,西山猎场的行刺,你参与了吗?” 柳依依道,“我只是知道这件事。但具体如何实施,我并不知情。他们只是不断的写信给我,西齐那边也有人催促我。他们的确希望我在这件事里面起到一定的作用。” 王允道,“但他们行刺失败,是你救了他们。” 236 难逃干系 柳依依没有否认,道,“当时猎场出现刺客,我猜测就是他们。当时一片混乱,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只是他们突然出现,要挟我帮助他们。否则他们就直接将我的身份揭穿。但我对西山地形并不熟悉,帮不了他们。” 王允接话道,“所以他们其实不是要求你帮他们离开西山,而是要你帮他们留在京都城。” 柳依依点头,“我把安排在了镇国公府的一处宅子里。也给他们准备好了盘缠和粮食,分批将他们送出城去。” 柳依依停顿了一下,看向王允道,“这就是事情的全过程。陆青不知道我的身份,镇国公府更与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请王大人明鉴。” 王允微微蹙眉道,“可你如今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镇国公府与这件事又如何能撇清关系?” 柳依依激动道,“可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是我欺骗了他们,他们顶多也只是被我蒙蔽而已。依照镇国公和夫人的人品,又如何会做出这些事情呢?还有,那些书信中,可以看出来镇国公府并没有参与,而是他们言词之间要挟我。王大人,这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请不要连累镇国公府。” 王允道,“你把这些都担下来,你不后悔?” 柳依依自嘲的一笑,道,“有什么可后悔的?若后悔也是镇国公府后悔。我想他们肯定恨死我了。” 柳依依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 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对王允道,“王大人,在给我定罪之前,我有个请求。” “你说。” “我已是戴罪之身,按照规矩,王大人应该要给我另外一间牢房吧?” 王允道,“你不愿再见陆青?” “有什么可见的?便叫他恨着我吧,是我给镇国公府带来了灾难。若可以,叫陆青休了我。” 王允失笑,道,“现在休妻,实在是于事无补了。” 柳依依也笑了一下道,“是我天真了。” 柳依依被安排带下去,王允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柳依依,你说那些人被你分批送出去了。一个都没剩?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柳依依当细作多年,也十分机敏。 她事先也对这一点有点起疑,只不过她认为王允和沈冽都是宋彻跟前的人,根本不会为了这些细枝末节而纠缠。 柳依依便把那些人的情况都和王允说了一遍。 既然已经说了,柳依依便不怕再多说一句,道,“王大人,我想不出来,那些人走了之后为什么去而复返,而且我在这之后并没有收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所以说,如果西齐真的有什么计划,也是抛开了你。或许他们已经不信任你了。” 柳依依道,“这不可能。我嫁进了镇国公府,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他们不会现在就把我抛开。” 王允沉思了一下,对柳依依道,“我知道了。” 柳依依便被带走了。 王允一走,很快沈冽就到了。 他从景宁帝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那两个刺客已经死了。京兆尹那边去搜人的时候,他们起来反抗,被京兆尹带过去的人当场给杀了。 从刺客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 王允把方才柳依依说的告诉了沈冽,道,“现在的情形,虽然有疑点,但柳依依的罪行是定下了。柳依依是陆青的妻子,这件事镇国公府很难不受牵连。” 沈冽问道,“那个报官者找到了吗?” 王允道,“我正要去呢。结果两口子争相要认罪。这个陆青真是糊涂了,他以为自己认罪,别人都没事了。他要是认罪,那镇国公府才是真的完了。” 沈冽道,“你查到什么了?” 王允道,“你一定想不到是谁叫人报的官。” 说完,高深莫测的一笑。 王允和沈冽一道去了牢房处。 宋瑜和陆詹,便是身处大牢,但风貌犹存,尤其是宋瑜,那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尊贵,一览无余。 见到王允和沈冽一道过来,几个人的视线立刻扫过去。 因不在一起,所以陆青和柳依依那边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情。 陆詹问道,“王大人还需要问什么吗?” 王允道,“的确是有些问题要问。不过并非问国公爷,而是你的那位姨娘……” 苏娟一听王允提到自己,马上抱紧了陆松道,“还有什么要问我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些事情我又不知道的。” 王允道,“苏姨娘别紧张。既然你不想走,我们就在这问。十天前,有人去报了官,说镇国公府的宅子里有人私藏了贡品。这件事,你知道吗?” 苏娟一听,忙否认道,“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呵,难道我自己报自己家吗?” 王允道,“是啊,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呢。不过那个报官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他证实,是你身边的丫鬟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去报官。所以,苏姨娘,你是为了什么呢?” 苏娟连忙道,“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做了这种事?”又赶紧去看陆詹道,“老爷,你别信他,他这是要陷害我。” 陆詹倒还沉稳,没有理会苏娟,而是问王允道,“我不明白,这件事与如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王允道,“说来就巧了。要不是苏姨娘找人报官,京兆尹也不会带人去搜宅子。若不搜宅子,也不会找到西齐的刺客。” 陆詹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马上去看苏娟,质问道,“苏娟,真是你?” 苏娟哭喊道,“不是我啊,老爷,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我不认识什么西齐刺客啊。出了事,是要灭九族的,我怎么会害了老爷和松儿呢。” 苏娟说的不无道理,王允一开始是有些怀疑她,但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她不至于做出那等事情。 王允问道,“你与西齐刺客认不认识,我会去查。现在你回答我,报官那件事是不是你安排的。若你不说实话的话,我只能动刑了。” 苏娟吓得腿都抖了,她拉住陆詹的手臂道,“老爷,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镇国公府这样的。” 陆詹道,“那你就说出实情。” 苏娟眼神闪烁。 宋瑜道,“还不说实话的话,谁也帮不了你。” 苏娟没办法了,只好道,“是我叫人报的官。” 237 他终究是来了 听到这话,陆詹气的说不出话来。 宋瑜问道,“你这是为了什么?” 苏娟道,“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了。我看陆青当了世子,家里头的家业都交给柳依依打理了。我担心以后我和松儿没有好日子过。就想着报官,让官府的人给柳依依定罪,到时候老爷和姐姐就不再信任他们两口子。我就从中获利。老爷,我是一时糊涂了,老爷,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西齐的刺客啊。谁知道他们找出了刺客啊。这一切都怪那个柳依依。” 苏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道,“我一直觉得那个柳依依来历不明,老爷,咱们家就是被她害了呀。这都怪陆青被美色所迷惑,害了咱们镇国公府啊。” “够了!”陆詹气的说道。 宋瑜也训斥道,“你为了荣华富贵,竟不惜陷害自己家人。现在依依的事情尚且没有定论,你又何敢怪罪陆青?” 宋瑜轻易不训斥人,但一旦训斥,那大长公主的皇家威严便出来了。 苏娟吓得不敢说话。 宋瑜转而看向王允道,“这是家丑,叫王大人见笑了。但苏娟的为人我们还是知道的,她断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她还没那个胆子。王大人别忘了,她自己还有个儿子,也姓陆呢。” 王允颔首道,“这件事如夫人所说,应该就是苏姨娘所描述的那样。况且,柳依依那边已经招认了。她承认了自己西齐细作的身份,并且明确表示镇国公府并不知情,你们不过是受她蒙蔽。” 陆詹一个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好在宋瑜反应快忙将他扶了。 自宫中流言四起,陆詹就时常犯头晕的毛病,不能急,不能燥。如今知道自己的儿媳竟是西齐细作,自然是无法招架。 王允看陆詹气色不大对,忙道,“我给国公爷请个大夫去。” 说罢,忙命人去了。 陆詹被宋瑜扶着,摆摆手道,“有劳王大人了。只这件事,依依她真的认了吗?” 王允点头,“千真万确,证据确凿。” 陆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苏娟马上拍着大腿哭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竟真的娶了个西齐细作到府里了。王大人,你明察秋毫,这件事真的与我们国公府无关。我们都事先不知情的。” 宋瑜斥道,“老爷需要安静,你不要再哭喊了。” 苏娟却还是道,“我们都被连累成这样了,还不叫我喊冤吗?姐姐,当初我就觉得那柳依依不像好人的,现在该怎么办呀?可怜我的松儿,才八岁啊。老爷,你一定要想办法保全我们母子啊。” 陆松走过来拽了苏娟的衣角,道,“娘,我与镇国公府共存亡。我与爹娘死就死在一起。” 苏娟一听,扬手就给了陆松一巴掌,“混小子,你瞎说什么?谁敢叫你死。” 宋瑜看不下去,道,“打孩子做什么?我看松儿比你有风骨多了。” 苏娟被噎了一下。 宋瑜问王允道,“此事会如何?” 王允道,“柳依依虽自己担下这罪责,但按照程序,下官还是得查下去。” 苏娟吃惊道,“你这什么意思?不是已经认罪了吗?她都说了与镇国公府无关,你还查什么?” 查自然要查。 因不能听信柳依依的一面之词。 柳依依即便是担下所有,也要看高位者到底信不信。 王允道,“几位,我先告辞。一会儿大夫会过来给国公爷看一下。” 说罢,王允便离开了。 他找苏娟就是来求证苏娟报官的目的。如今搞清楚了,却更加疑窦丛生。 西齐刺客去而复返,又被京兆尹的人发现,到底只是巧合,是镇国公府时运不济,还是有人暗箱操作? 第二日一早,王允被景宁帝叫到了紫宸殿。 王允将自己所查到的东西都叙述了一遍。 他安静等着景宁帝的意思。 若景宁帝觉得柳依依可信,镇国公府不过是受蒙蔽,那镇国公府可逃过一劫。可若是景宁帝觉得柳依依只是在保全镇国公府,那继续查下去,镇国公府便很危险。 宋彻听完之后,问王允,“依你看,国公府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大不大?” 王允垂首道,“国公爷两朝元老,大长公主乃是皇上的皇姐,依微臣看,柳依依所言可信。” “王允……”宋彻叫了他的名字,道,“朕记得,自你任了大理寺卿一职,朕问你有关案子的猜想,你从不说明。因你说只相信证据,你的猜想只有得到了证据的证明,才算是对的,否则多说无益。” 王允心中微微一凛,他的确是说得多了。 宋彻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朕将这件事交给你和沈冽处理,便是看中了你们背景简单,会公平对待这件事。王允,你明白朕的苦心吗?镇国公府无论是清白,还是受人蒙蔽,朕都要确凿的证据,如此才能服众。” “微臣明白。” 王允从紫宸殿退了出来,回到大理寺与沈冽碰了头。 王允面色沉沉,道,“皇上的意思还得继续查下去。” 沈冽抿唇不语,神色也很严肃。 继续查下去,能查出什么来,实在是不好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镇国公府是极为不利的。 王允道,“刺客已经死了,柳依依知道的也不全面,这还是我头一次觉得这么棘手。瞧着吧,这几日朝廷里头先前看不惯镇国公的人一定会趁机弹劾。到时候处境更加不好。” 沈冽皱眉。 接下来两日,王允继续提审柳依依。柳依依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如果王允相信了她所有的话,那这件事应该要进入结案阶段了。可王允却还在查,还在问。 那只有一个可能,她的话,他们没有完全采信。也就是说,他们还在怀疑这件事与镇国公府有关。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柳依依做了一个决定。 狱卒发现柳依依的尸首时,尸体还没凉透。她用自己的腰带上吊自尽,身边一封自白书。 柳依依以死明志,说明了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镇国公府无关。 陆青得知柳依依的死悲痛不已。而陆詹和宋瑜也明白,柳依依是在用自己的死来保全镇国公府。恩怨已经算不清了。 王允过来见宋瑜,“夫人,有个人想见你。” 他终究是来了。 238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宋瑜被带到了大理寺的一间屋中。 见到了那个要见她的人。 宋瑜屈膝行礼,“臣妇见过皇上。” 宋彻本来负手而立站着,听到身后宋瑜的声音,匆忙转过身,将宋瑜扶了,“皇姐……” 这一声唤,急切之中带着恭敬。 宋瑜起身,微微颔首道,“臣妇当不起皇上这般。” 宋彻收回手,言辞恳切道,“皇姐受委屈了。” 宋瑜道,“不过是公事公办,只要能还镇国公府一个清白,臣妇便是受点委屈也甘愿。” 宋彻没接话,做了个请的姿势,“皇姐请坐。” 宋瑜坐了下来。 宋彻问道,“狱中条件艰苦,但朕与王允打了招呼,叫他们必须以礼相待。皇姐是否吃得好,睡得着?” 宋瑜缓缓道,“承蒙皇上关切,一切都还可以。” 宋彻舒了一口气,道,“看皇姐气色还可以,朕也放心许多。” 宋瑜浅浅颔首。 他们虽是姐弟,但其实来往并不多。若说皇家的姐弟感情,其实淡的很。 这般的寒暄持续了片刻,便继续不下去了。 宋瑜顿了一下,道,“皇上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若只是来看看她,也是看过了。更何况这种时期,除了王允和沈冽,谁见她都不合适。 宋彻叹了一口气道,“王允已经把调查的事情与朕说了。你的儿媳,柳依依虽然说此事是她一人所为,镇国公府并不知情。但她毕竟是世子夫人。很难服众啊。不瞒皇姐,朕手上的折子已经堆成山了。朕也想相信镇国公,也相信皇姐,但朕也很为难。” 屋内的这一对姐弟沉默了一会儿。 宋瑜一向蕙质兰心,许多事情她不说出来,不代表她没有想到。更何况她身在皇家,这里头千丝万缕的微妙关系,她不难想到。 该说的总归是要说的。 宋瑜抬眸看向宋彻道,“皇上其实不放心臣妇对不对?” 宋彻微微一愣,随即失笑解释道,“皇姐这说的哪里话?朕如何不信皇姐呢?” 宋瑜道,“或许是皇后小产的事情?又或者是宫里头的那些流言蜚语?皇上既然来了,有些话不如挑明了说。” 宋彻眼睫毛垂了垂,随即抬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笑意不似方才亲和恭敬,变得有些凉。 宋彻道,“朕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朕一直没有儿子?而皇后怀上了儿子,皇姐一去孩子就没了。” 宋瑜心中一凛。 她其实觉得或许宋彻会介意,可是他却把这些事都归咎于她。 宋彻继续道,“朕只是想,朕当初求你的那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那这些流言又是如何传出去的?” 眸子深如寒潭,泛着都是幽冷的光。 这世上不会有一个帝王,手上不沾染鲜血,心中不灭人欲。 便是对宋彻有恩的宋瑜,也难幸免。 因当初的事情,始终是帝王心中的一个污点。 宋瑜其实明白了今日宋彻来的目的。 什么刺客,或者是西齐,对宋彻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他要的是那些流言,和那个污点永永远远的消失。 手中紧握,指甲嵌进肉里,宋瑜面上依旧保持一派从容和冷静。 她浅浅一笑道,“皇上是觉得,皇上生不出儿子,是因为臣妇。而那些流言是臣妇处心积虑传出去的。臣妇为了什么呢?” 宋彻看着她道,“你是父皇和皇后唯一的嫡公主。” “呵。”宋瑜忍不住笑了一下,道,“皇上是觉得臣妇想做……” 女帝两个大逆不道的字,宋瑜都不能说出口。 宋瑜道,“圣上实在是高看我了。当初皇上登基,实则大势所趋,我一个人女人又能左右什么?不曾想皇上竟如此介怀这件事。” 她还是天真了呀。 宋彻起身,看着宋瑜道,“皇姐,朕所求不多,只想安心。” 安心么? 这份安心需要她一个女人给他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宋瑜道,“我知道了。我会叫皇上彻底放心的。” 宋彻看着宋瑜,突然哭了起来,道,“皇姐,朕被噩梦缠身许久了。梦里面,一个女郎手执长剑在斩龙。皇姐,朕害怕极了。” 他害怕惶恐的样子像是一个孩子。这是景宁帝心底的秘密,这个秘密连沈冽都不曾提及过。他们知道宋彻被噩梦缠身,却不知道里面是个女郎在斩龙。而那个女郎的面孔时不时会与宋瑜的脸重合。 “皇姐,我保证,我会保全镇国公府的其他人。皇姐,我谢谢你了。” 这一幕何其熟悉。 当初几个藩王皇子实力不相上下,皇位的角逐情况尚不明朗。宋彻身边有幕僚便提议他去找宋瑜。这位先皇和先皇后唯一的嫡公主,她的话抵得上上万人的话。于是宋彻深夜到了镇国公府。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给宋瑜跪了下来,求得她的支持,也和她保证了,他会当一个明君,不叫宋瑜和大晋的百姓失望。 宋瑜看在他诚意拳拳,且他在诸多藩王之中的确也更有一些贤名,于是便应下了。实则宋瑜觉得自己并非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她答应宋彻,也并不代表宋彻一定能登上帝位。不过,后来的确是因为她的支持,京都城内的百姓一呼百应,拥着他登上了帝位。 她想着这一份恩情在,镇国公府总会好好的。直到年纪大了,她便觉得帝王终归是帝王,这种事情很难不介意。于是她已经开始深居简出,不出风头,便是陆詹,也叮嘱他谨言慎行。她甚至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庶子,为的也是庇护她。 宋瑜偶尔能想起当日的情形,有时心惊,有时感叹。若景宁帝是个明君,只会感激涕零。若他…… 宋瑜闭了闭眼,明君也是男人。何况他还是整个大晋最尊贵的男人。 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不会再想着下来了。要成为明君,首先要是君。所以那些会阻碍他成为君的障碍,哪怕是微乎其微的障碍,他也要亲自清除掉。 宋瑜已经不会被眼前这个流眼泪的男人打动了。 她起身,神情淡漠,语气冷淡,“皇上,臣妇知道该怎么做了。臣妇现在想回去看一看老爷。” 宋彻点头,眼泪还在流,顾不得擦。 “臣妇告退。”宋瑜像个高贵的公主一般离开。 239 我把菀菀托付给你 宋瑜回到了牢房之中,陆詹忙要和她说话。可他身子不舒服,起来有些困难。 苏娟叫他先躺着,自己走过去问宋瑜,“姐姐,到底是谁见你?是不是我们都没事了?” 宋瑜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朝陆詹走过去。 宋瑜温柔的看着陆詹问道,“老爷,你感觉怎么样了?” 陆詹摇摇头道,“就是些老毛病。不要担心。” 宋瑜道,“不服老不行的。日后许多事情都不要逞能了。也别瞎操心了,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 陆詹笑了笑,道,“是啊。等平安出去,我就辞官了。也不在京都城待了,回老家去,弄一处宅子,种种花,养养草,再教松儿读书认字,也是很惬意的。” 宋瑜瞥他一眼道,“总算是想通了,就怕你闲不住。” 苏娟听着两个人拉家常,没了耐心,问道,“姐姐,你方才说我们没事了?姐姐,你把话说清楚啊,我都急死了。老爷这身子在这种环境下也养不好呀。” 宋瑜道,“很快就没事了。苏娟,你就放心吧。” 苏娟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宋瑜给打断了。她道,“叫老爷先睡一会儿,你先别说话了。” 苏娟也不多问了。这宋瑜又不是什么说大话的人,既然她说没事,就一定没事。指不定方才就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莫非是皇上? 苏娟心头一喜,感觉苦日子就要结束了。 她也不拉着宋瑜去问了,忙道,“我不吵了,叫老爷休息。” 宋瑜便陪着陆詹休息。 陆詹刚才吃了药,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陆松也靠在苏娟怀里睡着了。 宋瑜起身,轻声喊了一声苏娟。 苏娟也已经昏昏欲睡。因为知道很快可以出去,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听到宋瑜喊她,迷迷糊糊应了。 “我与你说几句话。” 苏娟忙把陆松放好,站起身跟着宋瑜到了牢房的角落。 “姐姐,你要同我说什么?”顿了一下,道,“姐姐,你如果要说报官那件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为了松儿做那种糊涂事的。” 宋瑜道,“这事情你本来就做的不对。若是在外头,我定要好好责罚你。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况陆青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他怎么会不善待你和松儿?大宅里头最忌讳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弄得家宅不宁。” 苏娟虚心受着。 能出去,要她怎么样都行。 宋瑜道,“老爷身体不好,你好好照顾他。别再做那些小动作惹他生气。如今家里要靠陆青撑着,你再想松儿以后如何也得忍着。松儿他天生聪慧,以后是个可造之材,你这好日子是不会少的。” 苏娟被说的不好意思,点头道,“姐姐说的我都记住了。姐姐就放心吧,我是受到教训了。” 宋瑜觉得苏娟有些小心思,但也没坏到什么程度。她照顾陆詹还算尽心,以后有她在,宋瑜也能放心。 她又看了一眼陆詹,对苏娟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去睡下吧。” 苏娟哎了一声,然后道,“姐姐也赶紧歇息吧。” “我知道了。我还有点事,办完了就睡。” 宋瑜说着,便去找了狱卒。 没多久沈冽便见了她。 不久前景宁帝见了宋瑜,而很快宋瑜就要求见自己。 沈冽带着诸多的困惑,见到了宋瑜。 “夫人找我有事?” 宋瑜看了看他,道,“我知侯爷是个英雄,为人磊落,若不然陆青也不会与你称兄道弟。” 沈冽颔首道,“夫人谬赞了。” 宋瑜道,“我找侯爷来,其实是倚老卖老,有个不情之请。” 沈冽忙道,“夫人言重了。” 宋瑜轻笑一声,道,“侯爷,我想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 沈冽讶然。因高辙才是陆菀的丈夫。他心中再有意陆菀,这话也不该从宋瑜的口中说出来。 宋瑜道,“当初看中高辙温文尔雅,殊不知他实则软弱无能。镇国公府如今遭难,菀菀在定国公府的日子定然不好过。高辙护不了她。更重要的是,菀菀已不喜欢他。”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菀菀。” 沈冽在镇国公府的长廊上遥遥望着陆菀,宋瑜看到了。 后来陆青成亲,他们二人在后院相遇,宋瑜也看到了。 宋瑜是过来人了,沈冽看陆菀,明明在压着自己的情愫。 沈冽并没有否认,道,“我对令千金的确有倾慕之情。” 磊落坦荡,是宋瑜想看到的。 她继续道,“若侯爷真心喜欢菀菀,便图之。在她的亲娘跟前,你已经过关了。我知道侯爷有这个能力和手段。望侯爷得到菀菀之后,护她爱她,保她一世周全。最好,离这是非之地远远的。” 宋瑜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竟对沈冽说出这番话来。 沈冽道,“一切还是要顺其自然,我并不能勉强她。” 宋瑜道,“菀菀这个孩子呢,你只要真心待她,便是用了什么手段,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叫她嫁给高辙,实在是委屈她了。高辙身上犯得错误,你可不能再犯。” 沈冽觉得奇奇怪怪的,在这个地方,与宋瑜谈论这个话题。 “慢慢来吧。总之你先答应我,会竭尽全力帮她。” 沈冽坚定道,“定当竭尽全力。” 宋瑜笑了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后面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叫菀菀参与。我只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的。镇国公府的这趟浑水菀菀不能趟进来。你应该明白。” 沈冽点头,“我明白。” 宋瑜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劳烦侯爷这个时候过来见我一面了。” “夫人言重。” 宋瑜便道,“那我回去了。” 看着宋瑜离开去牢房,沈冽内心隐隐生出不安来。 他想了一下,既然陆菀如此想见到他们,不如趁今晚把陆菀叫过来。 于是安排了人去请陆菀。 宋瑜回到了牢房,几个人都已经睡下了。 陆青是个男人。陆詹有苏娟照顾。陆松还小。高启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的小女儿。她高贵美丽,应该过得自由自在的。嫁给高辙是个错误,好在现在有沈冽了。希望沈冽不辜负她。 宋瑜想了一下自己的一生,过得任性顺遂幸福。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240 这不是你的错 沈冽走到了房间,和王允研究手中的卷宗。可他心神难安。过了片刻,沈冽对王允道,“我可能做错事情了。” 王允不明白,道,“怎么了?哥,你压力别太大,我在着手查那两个刺客的事情了。我总觉得他们去而复返,事情有些蹊跷。” 沈冽没听进去,他搁下手中的册子,脚下生风一般便要出门。 刚出去,便听闻陆菀已经到了。 沈冽出去迎了陆菀。 几日不见,陆菀消瘦了许多。形容憔悴,眼窝都陷进去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担心和煎熬,短短几日,把陆菀折磨成这样子。 陆菀她很听话,便是那样,她听了沈冽的话,没再定国公府闹,也没有再提见镇国公府那些人的意见。她信了沈冽的话,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陆菀见到沈冽的时候,沈冽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陆菀知道,这个人一定也因为镇国公府的事情好几夜没好好睡过了。 “我可以见他们吗?”她问的小心翼翼,声音都喑哑了。 因为哭了太多场,她嗓子已经哑了。 沈冽点头。 陆菀道,“谢谢你。”眼泪又流下来。 她这段日子,眼泪特别的多。 “我带你去。” “好。” 陆菀跟着沈冽一道进了牢房。 还没到跟前,有狱卒匆匆过来在沈冽耳边说了几句。 沈冽单手拦住了陆菀,神色变得格外肃穆,“陆菀,你先别过去。” “出什么事了?”陆菀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先去阿允那里,我过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块去。沈冽,无论发生什么,你不能再瞒我。” 沈冽犹豫。 陆菀道,“该我面对的,就要面对。沈冽,你能瞒我多久呢?” 沈冽的手垂了下来。 沈冽带着陆菀到了牢房前。 狱卒刚刚把宋瑜的尸体放下来。和柳依依一模一样的死法,上吊了。 因为是深夜,大家都睡了,没人注意到。 等到有人注意,已经迟了。 陆詹和苏娟陆松都被叫醒。陆詹看到宋瑜这样子,一口血吐了出来,又昏过去了。苏娟吓得抱紧了陆松,不叫他看,自己也不敢看。 陆菀看着宋瑜的尸体,只觉浑身冰凉。 “陆菀……”沈冽看着陆菀惨白的脸,眼睛睁的大大的,唤她却也没有丝毫反应。 沈冽便伸手去拉她。 陆菀身体一晃,倒在了沈冽的怀中,晕过去了。 陆菀这一昏,昏的有点长。她也是好久没好好合过眼了,在大理寺的房间里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呆呆的望了帐顶一会儿,便起身。 次间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冲了进来。 王允出面,把芍药和徐妈妈都叫了过来。他们一直守在陆菀身边。 陆菀要下床,因为身体虚软无力,头脑一片昏沉,险些栽倒。 芍药和徐妈妈进来,正好将她扶了。 “妈妈,我母亲怎么样了?”抓住徐妈妈的手腕,陆菀语气急促却无力。 徐妈妈听陆菀一问起,眼眶便红了。 陆菀没再说话。 徐妈妈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叫芍药给陆菀去倒水。 徐妈妈喂着陆菀喝了几口水。 陆菀再也不想说话,只是心头难受的像要被撕裂了一样。为什么两世都要经受同样的痛苦呢? 徐妈妈轻声唤她,“小姐,你别难过了。” 陆菀还是不说话。 徐妈妈没办法,对芍药道,“给小姐弄些吃得来。” 芍药点头出去了。 刚出去,便听她道,“侯爷。” 没一会儿,便见沈冽走了进来。 大理寺不比别处,沈冽也没那么多男女之别,便直接进来了。 徐妈妈已经将陆菀扶着靠在了床上。 陆菀见到沈冽,神色有了一些反应,撑着身体想要起来。 沈冽走上前道,“你躺着别动。我有话对你说。” 徐妈妈便识趣的退出去了。 陆菀安静的躺着。 沈冽道,“你母亲过世,是我没有提前预料到,是我的疏忽。” 陆菀道,“这不是你的错。于镇国公府,你已经做了许多,我知道的。” 沈冽却不能因为陆菀的宽慰而好一些。因许多事情沈冽不能和陆菀明说。 沈冽在听到宋瑜自尽的那一刻,顷刻间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更加明白了宋瑜的话。尤其是最后叮嘱的,不能叫陆菀牵扯进来。无论发生什么,陆菀都不要去追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抿了抿唇,道,“因为高夫人以死明志,堵了悠悠众口,皇上下了圣旨,确定此事镇国公事先并不知情。但柳依依是世子夫人,镇国公府难逃株连之罪。皇上下旨,镇国公府男子刺配军中,女眷流放。罪不及外嫁女,你不会有事。” 只是流放,不为奴为妓,免去了受辱。 陆菀道,“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能如此,已经是皇上法外开恩了。” 沈冽道,“军中一事,我还能说上几句话,国公爷和陆兄的事情你不必忧心。” 陆菀扯出了一个笑意,颔首表示谢意,“有侯爷这句话,我便安心了。”顿了一下,又问道,“我爹他们何时动身?” 沈冽道,“就这几日。到时我安排你去送行。” “多谢。” “侯爷,这几日,我想留在这里。” 沈冽想也不想,便点头应下了。又道,“这几日他们都可在这个院子里自由行走,你们可以家人团聚。” 这于陆菀来说,是莫大的恩赐了。 “多谢。”仿佛除了这句,她也说不出旁的了。 她又问道,“我母亲,下葬了吗?” 沈冽道,“安排在三日之后,以公主葬。” “好。” 沈冽余光看到芍药已经端着饭菜到了次间。 他对陆菀道,“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事情已经发生,还得继续往前。你母亲之前对我说,希望你平安顺遂,自由自在。” 陆菀看着沈冽道,“她和你说过这些?” 沈冽点头。 陆菀道,“看来母亲也相信你。我听母亲的话,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沈冽点头,却有些痛心。 沈冽走出卧房,回头看她一眼,这才踏出了房间。 这一走,差点和王允撞个满怀。 “哥,我查到了一点东西,那两个刺客……”王允激动异常。 沈冽却按住了他的手。 王允心领神会,没有再说下去。 241 靠时间慢慢抚平 二人到了一间屋中,房门关上。 王允不解,“哥,你不想我查下去了?” 沈冽道,“无论你查到什么,现在都不是说的时候。我们私下继续查,再等合适的时机。” 王允皱眉道,“可是如今镇国公要被刺配军中了。与少夫人相隔万里,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沈冽神色严肃道,“阿允,陆夫人自尽前,见过皇上。” 王允先前没往别处想。 宋瑜是宋彻的皇姐,来见她并非是什么稀奇事。可如今沈冽这么一说,王允便想的深了一些。 这一想,便立刻明白了。 王允道,“我知道了。现在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我们查到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沈冽道,“未必没有用。皇上现在是对镇国公府不放心。如今他们刺配军中,或被流放,皇上终会安心。等到风平浪静之时,咱们再替镇国公府翻案,皇上亦可欣然接受。” 王允道,“哥真是深思熟虑。不过眼下这个案子查到哪一步,还不能确定呢。” 沈冽道,“你上点心,顺着线查下去。还有,要一切小心。” “哥,你放心吧。” “这件事千万要对陆菀保密。” “我知道。” 接下来两日,陆菀得以和她的家人聚在一起。 苏娟一见到陆菀就哭哭啼啼的。她自知道要被流放,就一直在哭。如今见到陆菀,便求她。陆菀本就心烦,被她这一哭,更加烦。 陆詹气色更差,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宋瑜的死,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了。只是见到陆菀的那一刻,老人的眼眶终于红了。手微微颤抖之下,将陆菀抱了。 “爹,我们不哭,好好的活下去。”陆菀替陆詹擦去眼泪。 陆青过来帮忙扶着陆詹坐下。 陆詹点头。 陆菀又找过来陆松,摸着他的头道,“我们松儿是不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陆松点头道,“当然啦。母亲一直说我是个男子汉了。” 陆菀心酸,又想笑,她夸赞道,“那以后要保护好爹爹知不知道?” 陆松点头如捣蒜,道,“我会好好练剑,将来保护你们所有人。” 陆菀欣慰的点头,道,“男子汉呢,吃点苦没有什么的。我们松儿会很坚强,不会哭的对不对?” 陆松有板有眼的说道,“书院先生教过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我们的松儿好棒啊。” 陆菀看向陆詹道,“爹,你有两个好儿子呢。” 陆詹看着陆松,眼中也露出些欣慰。 芍药进来扶着陆詹去吃药,苏姨娘和陆松也离开了屋子。 陆青话很少,一直看着地面,视线却没有聚焦。 陆菀看着陆青道,“大哥,以后爹就交给你了。大嫂的事情,过去了。” 陆青在听到提及柳依依的时候,抬眸看向陆菀。 陆菀惊讶。 陆青满脸泪水。 “大哥……”陆菀也顷刻间哽咽。 陆青用手直接把眼泪一抹,抓住了陆菀的手,道,“菀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菀的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若说陆菀他们是因为宋瑜的死而难过,而陆青承受的更多。他的妻子,他敬重的母亲都死了。而这个西齐细作,是他亲手带回来的。 陆菀难以想象这几日陆青面临的煎熬和折磨。 他瘦了许多,眼中再没有光,不是那个阳光磊落的青年郎君。 陆菀宽慰道,“大哥,这不是你的错。大嫂她,纵然有错,但她也做了她能做的。” 陆青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菀。 陆菀点头道,“真的。这件事难以再说大嫂的功过。但我相信,人心换人心,真情换真情。大嫂先是西齐人,再是大哥的妻子。前者是大嫂不能选择的,后者,大嫂做了她的选择。大哥,不必为此事感到愧疚。我们活着的,应该为了那些死去的,好好的活着,不是么?” 陆青在陆菀眼中看到了坚强。 他因为陆菀的话,肩上的那个重担终于松了一些。 他看着陆菀道,“我是这个家的长子,理当担下来的。菀菀,你说得对。只有我们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依依和母亲。” 把陆青从里面劝出来,是陆菀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他必须要坚强,刺配军中,前途未卜,陆詹能仰仗的只有陆青,而陆青也要将陆家撑下去。 陆青道,“我会好好照顾爹。你一向聪慧机智,我不担心。反倒是阿绯,我反而会担心她被身份所累,最后将自己牢牢锁住了。若能,你劝劝她。” 陆菀觉得,很多时候,什么样的人生是自己选的。陆绯早就深陷其中了。 但她现在不好打击陆青,毕竟是一奶同胞,陆青自然担心她。 陆菀道,“我尽力。你该知道,如今我这身份,在定国公府恐怕还得仰仗二姐了。” 陆青想笑,笑不出来。 兄妹两个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 内心的伤痛,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或者三五天,就会消散。 这些,只能靠着时间慢慢的抚平。 两日后,陆菀送了他们离开。 苏娟还在哭,可她哭也改变不了什么。陆菀的确是最担心她,因为她还带着陆松。但这世上有些事情靠钱就能打通。 她给足了银子,这一路,苏娟和陆松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她送陆詹和陆青的时候,再没掉眼泪。 陆詹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隐忍着情绪,道,“菀菀,好好的。” 只是简短的几个字,却包含了一个父亲太多的感情。 陆菀浅浅一笑,道,“爹放心。我还在这等着爹和大哥回来呢。” 陆詹笑笑,终于和陆青一道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冽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陆菀道,“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很累。” 沈冽道,“若你愿意,就在大理寺住上。” 陆菀不由道,“案子都结了,我还住在那里不合适。”又抬眸对沈冽道,“你别担心我,我回定国公府又不会怎么样。” 沈冽嗯了一声道,“回去好好吃饭。你瘦了许多。” 陆菀道,“没什么胃口,也不能勉强。” 沈冽道,“那也得吃。” 陆菀道,“我有数。” 沈冽不好再说什么,前头高辙来接她了。 242 她表情淡然,却叫人心中酸涩 沈冽停下脚步,高辙朝他们走过来。 定国公府不让高辙出来相送,高辙只能等到这个时候才过来。 他也有几日没见到陆菀,知道她在大理寺,能陪着自己的家人,心中也觉得欣慰。 “菀菀,我来接你回家。”高辙走过去,将她的手牵住。 沈冽的目光在上面流转一下,自然的移开。 陆菀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他牵着。 高辙朝沈冽微微颔首道,“这几日,有劳侯爷了。” 沈冽也是颔首示意,淡淡道,“分内之事而已。” 高辙准备拉着陆菀离开,身后高启策马而来。 他还没到跟前,就下马走过来。 先是和沈冽打了照面,然后看向陆菀,问道,“弟妹,岳父和大哥已经走了?” 陆菀点头,看了一眼沈冽道,“承蒙侯爷照顾,一切还算妥当。” 高启向沈冽叉手道,“大恩不言谢。” 沈冽微微颔首,随即道,“你们忙着,我还有事,先告辞。” 眼神从陆菀身上轻轻移过,丝毫不刻意,随即他便策马而去。 几个人目送沈冽走远,高启回过头来,对陆菀道,“有大哥在,岳父大人不会有事的。事已至此,弟妹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们回去吧,阿绯在家等着你,我们今日大家吃个团圆饭,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 陆菀恍然,“今天……” 高启点头,道,“今日便是除夕了。” 陆菀的眼泪便立刻落下来。 她这几日已经昏了头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日子。可怜镇国公府的这些人,竟在这样的日子,却要背井离乡,戴罪离开。 高辙忙宽慰道,“你别哭,你还有我呢,你还有家。” 陆菀只是流眼泪不说话。 高启道,“二弟说得对,定国公府也是你的家。还有阿绯,她更是你的亲人。阿绯想过来的,但今日家中要办家宴,她手上事情多。其实叫她忙一些,也好些。” 陆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我知道的。谢谢你了大哥。” 三个人一道回府。 在门口,刘妈妈却沉着脸带着两个人将陆菀拦住了。 高启要问,刘妈妈先开了口。她朝高启高辙行了礼,道,“夫人吩咐了,少夫人从那种不干净不吉利的地方回来,为了定国公府的安宁,要先去去晦气才能进府。” 高辙冷着脸道,“哪来的臭规矩?你说什么地方不干不净的?这是在骂菀菀吗?” 刘妈妈不卑不亢的颔首说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二公子不信最好也不要否认。事关定国公府的事情便是大事,马虎不得。” 高辙竟一时被刘妈妈给噎住了。 高启道,“弟妹正是伤心的时候,有些事情能免则免了。此事我与母亲去说,你且让开吧。” 刘妈妈却回道,“世子爷年轻,这些事情不太知道。还是听老奴的吧。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总有道理的。” 高启实在是觉得这刘妈妈拿着宋玫当挡箭牌有些过分了。他也因为镇国公府的事情难过,此时心中便有了怒意。 反倒是陆菀浅浅开了口,道,“这习俗我也是知道的。大哥不必为我争论什么了。当初大哥从湖广回来,受了伤,也被认为带了晦气过来。当时便是躺着没法起来,还被府里的人用柚子叶洒了水呢。” 她说起来的时候,还有点笑意,看着却叫人一阵涩然。 陆菀对刘妈妈道,“刘妈妈,来吧,我也想去去晦气,以后都顺顺遂遂的。” 刘妈妈颔首表示了谢意,吩咐身边的两个老嬷嬷上前。 二人一个端了柚子叶煮好的水,一个手中拿着柚子叶。 两个人走到陆菀身边时,高启对两个老嬷嬷道,“意思一下就行了。” 毕竟是世子,在府上说话还是又有些威信的。两个人点头,又不由去看了一眼刘妈妈。 高启和高辙退到了一边,一个老嬷嬷用柚子叶沾了水在陆菀身上撒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洒在了陆菀的脸上,又顺着脸滑进了衣领。水已经煮了许久,寒冬的时候,早早的就凉了。那些水很快凉进肌肤,叫她不由一颤。 仪式的时间却进行的有点长,陆菀的头发湿了,脸颊也湿润,看起来有些狼狈。可她不发一言,抿紧了嘴唇,神情也十分淡然。 高辙心脏如同被捏着生疼,再看不下去,上前抬手拦住了那老嬷嬷的手臂,“够了!” 老嬷嬷道,“时辰还不到,晦气便驱不干净,二公子见谅。” 高辙怒视着她道,“你这个狗东西,还要弄到什么时候?有本事你把凉水泼在你身上试试。” 说完,将她的手甩到了一边。 老嬷嬷也被吓住了,没敢接话,去看刘妈妈。 刘妈妈刚要开口,高启道,“我看也差不多了。今日是除夕,还是要和和气气的。刘妈妈,你和母亲复命去吧。” 刘妈妈迟疑了一下。 高启正着神色道,“莫不是在刘妈妈心中只有我母亲?母亲也没有教你做事不懂得分寸吧?那盆水,是要我亲自去倒了吗?”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而且宋玫交代的事情也算是办成了,看陆菀此时可以说是狼狈不堪了。 刘妈妈道,“老奴一向敬重世子爷。世子爷既然说了,那便按照世子爷说的办。那老奴先告退了。” 说完,带着两个老嬷嬷离去了。 高辙去看陆菀,道,“菀菀,你没事吧?” 陆菀摇摇头,“没事。母亲也是不想我连累定国公府而已。行了,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陆菀径自进了院子,高辙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在燃起来。 院子外面的护卫已经撤去了。陆菀回去便见到了芍药和徐妈妈。 两个人将她迎了,在软榻上坐下。徐妈妈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脸上身上怎么都湿了?” 忙叫芍药拿了干的毛巾过来。 陆菀道,“没什么,去了去晦气。” 徐妈妈便明白了,也没多说,又叫芍药去熬点姜茶。 况且屋子里头烧了地龙了,一会儿身体就该暖起来了。 徐妈妈看了陆菀,想问又不敢问。但终究还是关心镇国公府的那些人,开口问道,“人走了吗?” 陆菀点头,“已经走了。路途遥远,天寒地冻,希望他们能一路保重。” 243 谋划我自己的事情 徐妈妈将叹气放在了肚子里,点头道,“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小姐也不要伤心难过了。” 陆菀看着徐妈妈,握住了她的手道,“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我哭过了,事情也成了定局。从现在开始,我要谋划我自己的事情了。” 徐妈妈不明白。但看她能表现的如此坚强,心中也十分欣慰。 徐妈妈没忍住咳了几声。 陆菀拉着她坐下问道,“妈妈身子如何了?可曾吃了药?” 徐妈妈有体寒的老毛病,到了冬天,身体一受凉,便容易咳嗽。因为镇国公府的事情,徐妈妈被关在屋子里几日,没有烧地龙,没有烧炭,寒气入体。那几日便咳嗽的厉害,有一次,陆菀还看到她咳了血。只那些日子,她一心只有镇国公府的事情,只交代了芍药好好照顾徐妈妈,也没有多过问。 现在看到徐妈妈气色差了许多,咳嗽似是也没有缓解,心中又惭愧,又担心起来。 徐妈妈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道,“小姐不必担心老奴,老奴这都是老毛病了,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就好了。” 陆菀道,“也不能大意,该吃药吃药,该休息就休息。”认真的凝视着徐妈妈道,“妈妈,就算为了我,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不能丢下我。” 徐妈妈温柔的摸着陆菀的脸,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宋瑜死了,徐妈妈就是她另一个母亲。 徐妈妈道,“放心,老奴一定陪着小姐的。好孩子,快去换身衣服吧。” 陆菀去洗了澡,换了衣裳。 虽还是从从容容的,但徐妈妈看着她,仿佛身上的精气神被抽去了许多,脸上的光黯淡了下去。 心中微疼,可也知道,只能慢慢来。 陆菀对徐妈妈吩咐道,“虽然只我们三个人,该有的东西不能少,一会儿包了两个红包,你和芍药一人一个。” 徐妈妈点头,“包三个,小姐也拿一个,压岁保平安。” 陆菀一笑,“听妈妈的。”又道,“一会儿要去吃饭,你与芍药不必跟着了,这院子没人看管,你们两个除夕夜自在些。我想想能不能买些烟花来呢,想放一放。或许大哥和高辙那里有,一会儿吃饭我问问。” “好。” 陆菀侧了脸道,“我有没有听错?像是有人在唱戏。” 徐妈妈眼眸垂了垂,道,“小姐没听错。今儿个定国公府请了戏班子进府唱戏,小姐洗澡的时候,刚开始。” 大户人家有这些讲究的。 在镇国公府过年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请个戏班子,或者杂耍的过来热闹一下。下人们也可以站在一边围着看,等结束了,当家人开心,还会每个人分派红包,讨个好彩头。 想想还真是热闹。 如今镇国公府的门都已经被封上了。人走茶凉。 徐妈妈道,“小姐先去歇一歇吧,离得远,声也不大的。” “好。我就等着吃饭了。” 说罢,进了卧房。 前院里头,搭了戏台,一个老生在台上唱着。底下的人看的兴致盎然。 高辙如坐针毡。他刚回府,就被赵姨娘叫到了屋子里,一直陪着她和赵琳琳说话。等到戏要开始了,又被赵姨娘拉着坐到了台前。 高辙左右望了望,又等了等,一直不见陆菀过来,可见是没有叫她了。 高辙心中不满,便打算起来去找陆菀,却赵姨娘给按下了,问道,“要去哪里?” 高辙道,“我去找菀菀。全家人都到了,偏偏不叫她,那叫什么全家人?” 赵姨娘道,“她刚从大牢里面回来,往这里跑什么,就不怕有什么晦气?” 高辙反驳道,“娘,你怎么也说这个?” 赵姨娘道,“怎么不能说?总之对我儿子不好的,我都可以说。” 高辙道,“我有什么不好?她是我的妻子,难道我还嫌弃她不成?她如今正伤心难过,娘你不要落井下石了。” 赵姨娘被噎住,随即道,“我落井下石什么了?你也不想想,她现在这处境,来这里做什么?一来大家都不开心了,二来谁会给她好脸色看,还叫她自己难受。你若朕关心她,便叫她先在屋里好好歇着。反正晚上年夜饭都是要喊她的。” 高辙还要再说,赵琳琳轻轻拽了他的袖子,道,“表哥,你别着急。嫂子刚回来,一定很累,还不如先歇息一会儿。更何况姑母也是为了你好,大过年的,还是别叫大家都不开心了。” 高辙心想,把陆菀叫过来,看着那些人的脸色,她兴许也不开心。还是等晚上一块吃年夜吧,于是便作罢了。 赵琳琳又拽了拽高辙的衣袖,道,“姑母不高兴呢,你去哄哄。”又嗔道,“过年呢。” 高辙轻咳一声,对赵姨娘道,“娘,是我错了。” 赵姨娘撇撇嘴。 高敏和孙慧这对表姊妹坐的稍微远些,正在桌边咬耳朵。 孙慧看见了陆绯没有看戏,正在给宋玫和陆詹添茶。陆詹这种场合一般会坐一会儿,体现以下当家男人与民同乐的态势。 孙慧便道,“这是世子夫人呢,竟在这里端茶递水了。” 高敏一针见血,道,“你我要是娘家倒台,自己又不争气,也是这个下场。” 孙慧努嘴,道,“那也得看有没有个疼惜的夫君。” 高敏顺着视线看过去,竟看到高启从陆绯手里拿过了茶壶,亲自给宋玫斟茶。宋玫自然不想自己儿子做这些,便叫二人都落座。 高敏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道,“在老家时,便知道你喜欢堂哥了。” 孙慧叹气,“喜欢有什么用?他心里只有绯娘呢。” 高敏用帕子遮了嘴,问道,“那我问你,若是叫你当妾,你可愿意?” 孙慧脸一红,道,“这问题你路上就问过了,怎么又旧事重提?” 高敏道,“当时你说不愿。可现在见到本尊了,兴许该主意了呢。” 孙慧脸更红了,道,“我不与你说了。” 脸一转,却不由去看高启。高启正剥了核桃和瓜子,放到一个小碟子里,推到陆绯跟前叫她吃。 看得久了,被宋玫一转头便瞧见了。 她轻轻碰了一眼一边正跟着戏腔摇头晃脑的高远。高远看她眼色,也回头一看,便心领神会,叫了身边的人,把高敏和孙慧请了过来。 244 这个家还能安宁吗? 两个人走过来,便看着养眼。 年轻,漂亮,得体,穿的也明艳,脸上有女郎的朝气,叫人看着便愉悦。 高远满眼慈爱,道,“你们二人坐的那么远做什么?高启身边还有位置,坐下吧。” 高敏道,“二伯,这坐的远,才能看得远呢,坐近了,就光听到声了。” “这要是像我眼神不好的该如何?少说这些,赶紧坐下。”高远假装有些威严的命令道。 高敏福了福身子,道,“二伯平日里温和的很,一直惯着我,二伯难得提个要求,那肯定恭敬不如聪明了。” 话说的高远乐呵呵的。宋玫也高兴。 她这几日观察了高敏,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这种女郎进了宫,景宁帝一定喜欢。怪不得高家宗族那边把她推选了出来。就等着来年开春的好消息了。 高敏便拉着孙慧坐下了,因知道孙慧喜欢高启,还特意把离着高启近的位置让给了她。孙慧羞得抬不起头,再看高敏,已经假模假样的看戏了,气的孙慧暗自跺脚。 正在此时,听到宋玫喊自己,“慧慧,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高启表哥。这戏,他看了多少遍了,早就倒背如流了。” 孙慧忙应了,道,“我知道了,舅母。” 一台戏结束,管事的给戏班子的人都派发了红包,众人带着妆道了谢,这才离了定国公府。 众人歇一下,花厅内就该传菜了。 赵姨娘刚余光看一眼高辙,他已经一溜烟跑了。 赵姨娘叹道,“我这儿子啊,被那个丫头迷得死死的。” 赵琳琳道,“姑母也别担心,如今嫂子正伤心呢,表哥紧张也是应当的。” 赵姨娘道,“自己不和我儿子圆房,还不乐意他纳妾,这种善妒的儿媳妇可不好。琳琳,还是你好。” 赵琳琳甜甜的笑了。 如今陆菀身份不同往日了,还能再拦着高辙纳妾么? 高辙奔着院子里跑去,走进屋子,张望了一下,问芍药,“菀菀呢?” 芍药道,“少夫人躺在里头看书呢。” 高辙又问道,“下午可睡了一会儿?有没有吃点东西?” 芍药道,“睡倒是睡了,只没吃什么东西,总说没有胃口。” 说着,不由担心起来。 高辙道,“我知道了。我去找她。” 高辙走到卧房门口,推开了槅门。 陆菀并没有靠在床上,而是穿了一身素服倚坐在窗下的榻上,一头青丝垂于半边肩头。屋中还没点灯,夕阳的光透过窗纸,朦胧又浓重地洒在她的脸上。 高辙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从没见到过的陆菀。 他走过去,扶住了她的双肩,道,“菀菀……” 陆菀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来啦。” 高辙道,“一切已经过去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陆菀没接话,目光落在榻上,却没有聚焦。 高辙道,“换身衣裳,我们去吃年夜饭吧。下午知道你要休息,便没叫你去听戏了。” 陆菀知他意思,道,“高辙,我如今有孝期在身,你是叫我要穿的艳丽些吗?” 高辙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她这一身实在是太素了,他也是担心,陆菀一旦去了,又叫旁人说闲言碎语。他看了看陆菀,还是道,“罢了,都知道你如今孝期在身,也该理解才是。菀菀,我们去吧。” 陆菀便与他一道出门,走前又对高辙道,“高辙,一会儿你安排厨房送些饭菜过来吧。我如今这身份,怕是叫不动厨房了。” 高辙心中涩然,忙道,“他们不敢。我在一日,你就是定国公府的少夫人。我这就去安排,看谁敢给你们脸色看。” 出了院子,便叫了身边的一个小厮忙去办理了。 陆菀与高辙出现在花厅,陆菀那一抹素白,出尘的像是一朵洁白的莲花,不染纤尘似的。 高敏和孙慧也不是小门小户里没见识的女郎,他们自己也是优秀的人,眼光很高的。如今见了陆菀,也不由得心生感叹,这世上竟有如此气质出尘的女郎。难怪高辙如此迷恋她。只是可惜了,家中遭逢大难,如今这朵莲花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的绽放。 想到此,又心中不免觉得遗憾。 他们二人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又与陆菀无冤无仇的,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妒忌来。 而坐在赵姨娘身边的赵琳琳,那眼中的妒忌丝毫不掩饰。 陆菀一眼扫过去,已经将她的神情放在眼里。 呵,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呢,从碰面,就会因为同一个男人,而相互看不顺眼。 不过这一世,陆菀不会因为高辙看她不顺眼,而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郎不顺眼。 陆菀入了座,宋玫一张脸便臭着了,道,“你有孝期在身,按理不该参加这种宴饮的活动。也是看在你如今孤苦无依,只你也穿的太素了些,不知道的以为是我们府上有什么不好的事呢。” 陆菀眼眸垂了垂,随即道,“母亲实则说得对。只孝大于天,我能做的不过如此。若母亲看我不惯,我现在离开就是。” 眉眼温顺,语气更是柔柔的,仿佛变了一个似的。 宋玫不由打量她几下。 平日里这陆菀一副千金小姐的做派,便是在她跟前,也不会卖什么面子。如今突然这般乖巧,倒叫她有些不习惯了。 高辙见陆菀这般说,便站出来护着,“母亲若叫菀菀走,那我也退下吧。我也该给岳母守孝的。还有大哥和大嫂,不如我们都散了吧。” 宋玫立刻不悦道,“你这耍的哪门子的脾气,要来威胁我么?” 上次的事情赵姨娘已经忍了,如今除夕家宴,宋玫还要训斥自己的儿子,赵姨娘可不能忍了,立刻回嘴道,“我看高辙就没说错。不过是照着姐姐的意思说罢了。高启和陆绯也都是为人女儿和女婿的,自然也有守孝的道理。他们都走了,留下几个年轻的女郎陪着,姐姐或许吃的就开心了。” 宋玫磨牙。 她身为皇族,有时候反而会被这种市井小民给噎住了。 高远身为一家之主,发了话道,“行了,吃顿饭还在这吵吵。陆菀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早早吃完退下就是了。除夕夜还吵架,这个家还能安宁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 陆菀落座。 245 陆菀的身份一落千丈 有人踢了她一脚,陆菀不由往一边歪了歪。 赵琳琳忙笑着致歉,却没一点真诚的意思,“哎呀,我没看到嫂子。这位置是给表哥留的,表哥坐吧。” 高辙道,“按照规矩,我挨着娘做,菀菀挨着我坐,有什么问题?” 赵琳琳一脸抱歉道,“对不住了表哥,我对有些气味过敏,嫂子那气味我就闻不惯,不然一会儿会一直打喷嚏的。” 高辙稍稍为难。 赵姨娘便道,“琳琳是有这个毛病的。这样吧,反正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琳琳,你挨着我坐,叫高辙坐你旁边,高辙媳妇再坐他旁边就好了。” 这样一来,陆菀已经快坐到了属于客人的位置了。 高辙还是觉得不妥,陆菀却道,“娘这安排极好,我们就这么坐吧。” 吃了饭,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那放烟花。那几个孩子都是府里下人的孩子。因为是过年,图个热闹,便叫他们过来了。 宋玫看着几个孩子,感叹道,“这大过年的,感觉非得有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才算有点年味。可惜了,咱们府上是多久没有小孩子了?” 宋玫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从陆绯身上一扫而过。 陆绯垂了垂眼眸,一只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 陆绯抬眸看着高启正对她浅笑。 高远道,“大媳妇正在孝期呢,想要孩子也得等等。” 话刚说完,脚就被宋玫踩了一下,疼的叫了起来。 宋玫道,“老爷你喝多了,不如回屋歇着吧。” 高远的确是多喝了几杯,竟说了这么正确的话。于宋玫而言,镇国公府就是死绝了,也不能耽误她抱孙子。 高远讪讪一笑,找了个漂亮丫鬟把他扶走了。 宋玫便摆着当家主母的架势,道,“哎,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这个命。这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定国公府连个新丁都没有。这该努力的还得努力啊?”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陆绯和陆菀现在都不适合有孩子。 若要努力,那只能另加人了。 宋玫就差把纳妾这件事放到台面上说了。 虽然很多事情上赵姨娘看不惯宋玫,但这件事上,宋玫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本来陆绯肚子一直不争气,赵姨娘还能搏一搏,把希望放在陆菀身上。如今来个守孝,加上陆菀身份也一落千丈,赵姨娘就彻底放弃陆菀了。再加上府里突然来了个孙慧,明摆着是给高启准备的,赵姨娘便想着要抓紧把赵琳琳的事情落实下来,这样就还有和正房抗衡的筹码。 两个长辈小九九一大堆,底下的几个当事人却事不关己的架势。 高启想着,叫我纳妾,我是绝不会的。 高辙想着,这宋玫在说什么呢?要催大哥纳妾了吗? 话说完了,宋玫便起身道,“年纪大了,不陪你们年轻人折腾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母亲,我扶你回去。”陆绯起身,手已经伸了出去。 宋玫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陆绯的手,朝孙慧招了招手,道,“慧慧,你扶我回屋。我喜欢同你说话,小嘴甜。” 孙慧忙应下了。 怕陆绯失望,高启拉着自己小娘子的手,低声宽慰道,“你别介意。娘不喊你正好。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去,街上热闹的很。” 再多的失落也会被温柔的男人给抚平,陆绯垂着眼眸点头。 小两口正打算手拖着手走,却见刘妈妈突然来了。 “世子爷,夫人叫你过去。” 高启皱眉道,“这个时候了,母亲找我还有什么事?” 刘妈妈道,“夫人说,叫你带孙小姐出去转一转。她在京都城人生地不熟的,这些日子事多,实在是忽视了两位小姐。” 高启大过年的也不想闹得家人不愉快,忤逆了宋玫的意思。反正两个人去玩也是玩,四个人去也是去。到时候支开他们,与陆绯再单独转一转也无妨。还想着叫上陆菀和高辙,但看陆菀的情绪,肯定是没这个心思了。 这般想着,高启道,“那便四人一道同行吧,我的确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妈妈却又道,“夫人说,世子夫人正在孝期,不宜玩乐。何况,家宴结束,还有诸多事宜需要世子夫人安排,世子夫人应当留在府上。” 高启有些不快,直接负气道,“那我也不去了。叫他们自己去玩吧。” 陆绯看一眼刘妈妈,怕她将这些话又告诉宋玫,便拉着高启的衣袖劝道,“其实母亲说的也没错。你看小妹连素服都穿了,我却什么表示都没。如今还要出去玩,实在是不应该。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忙,我就不陪你们出去了。夫君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小玩意回来就行了。” “阿绯……” 陆绯却已经把她推开,道,“趁着不晚,赶紧出去玩吧。再晚了,外头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刘妈妈颔首道,“世子夫人深明大义。” 高启只好带着孙慧和高敏出去玩。结果到了门口,却只见了孙慧换了衣裳出来,原是高敏贪了几杯,如今有些困倦,便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高启岂不明白高敏的用意,只孙慧也是他的亲人,除夕夜,不好失信,便带着孙慧一道出去了。 刘妈妈看着二人出去,回去告诉了宋玫。 宋玫听了,道,“高启是个好孩子。” 刘妈妈道,“看来两个年轻人也是看对了眼。若将孙小姐娶进门,夫人抱孙子便指日可待了。” 宋玫点头,道,“老爷也是糊涂了,自己给陆绯台阶下。不过他也没说错,便是能怀,我也不叫她怀了。这个时候有孩子多不吉利,可别害了我们高家。” 刘妈妈道,“世子夫人心中有数,所以并没有反对孙小姐与世子爷走近。” 宋玫哼一声,道,“她如今还敢说不?若不听话,便叫她这个正妻都做不成。”又吩咐刘妈妈道,“你再取些酒来。” 刘妈妈道,“做什么还喝?方才家宴上便喝了不少。” 宋玫道,“我开心啊。那时候人多,我当家主母不好喝多的。宋瑜死了,一大家子人都被流放了,你说我能不开心么?这宋瑜处处要压我一头,如今呢,还不是我笑到了最后?正好除夕,你就由着我多喝几杯。” 刘妈妈无奈,给她取酒去了。 246 要少夫人和你吃糠咽菜? 镇国公府的事情告一段落,镇国公被削去了爵位,贬为了庶民,宋瑜也已经自尽,风光一时的镇国公府大厦已倾,快的叫京都城的百姓晃了眼。 这期间景宁帝哭过好几回。得知宋瑜在狱中自尽的时候哭过一回,在镇国公府定罪的时候哭过一回,在宋瑜下葬的时候又哭了一回。 这其中两次,都是在翊坤宫姚皇后跟前哭得。 第四次,是景宁帝在宫中的宴会上。 大年三十,景宁帝也在宫中设宴。皇亲贵胄都参与了,大家吃的好好的,景宁帝突然间就落了泪。他举着酒杯,眼含热泪,久久没有说话。 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景宁帝最后站起来,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贵妃和几个妃嫔在那窃窃私语,讨论皇上怎么了。 姚皇后起身跟了过去。 贵妃不由露出不屑的神情。 宋彻见姚皇后跟上来,握了她的手,拍了拍道,“皇姐不该自尽的。今日这情形,朕很想她。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 姚皇后觉得宋彻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因为宋瑜的死,他哭了好几回了。 宽慰的话,姚皇后也说了多次。 “皇上莫要伤心了。皇上与长公主姐弟情深,长公主自然也不愿见到皇上这般的。” 宋彻点头,眼泪还在流,对姚皇后道,“皇姐待朕不薄。当初朕登基,就是皇姐支持的朕。若没有她,朕如今怕是不能坐在这个皇位。” “皇上,如今镇国公府一家都被流放。但京都城中,还有两个女儿在。皇上若感念长公主,不如圆了菀菀的心愿吧。” 姚皇后明显感觉到了宋彻握她的手紧了紧。 而他此时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宋彻松开了他的手,因为还有鼻涕,他用手背抹了一下,道,“菀菀如今只能仰仗婆家了,现在叫她离开定国公府,她怎么活?” 姚皇后道,“咱们可以帮帮她。” 宋彻看向姚皇后道,“阿瑶,你与菀菀不过接触几回,如今感情这般深厚?” 夜色如墨,景宁帝的眼神也晦涩不明,姚皇后莫名的突然觉得一阵寒风顺着她的脖子灌进身体。 姚皇后张了张嘴,却知道,现在她不该说话。 她道,“皇上说的也没错,是臣妾思虑不周。” 景宁帝又拖了她的手,道,“除夕夜,你陪朕到御花园里走一走。” “是,皇上。” 侯府内,也吃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 张妈稍微有些遗憾,毕竟自己的儿子张丛晚走一些,就能陪着老两口了。可老张安慰她,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年轻也聚过了,该知足了。 张妈心里好受些,又看着温暖暖,穿的喜气洋洋的,心里更高兴。或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喝儿媳妇的茶了。 沈冽素来没那么多讲究,在北疆时,也是与底下的将士同吃同住。这顿饭,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也不分什么主人下人。 年夜饭吃了一半,王允就来了。 王允一看这情形,转身就要走,“我就说不来了,你们吃了一半了,我来反倒是打扰你们了。” “坐下。”沈冽喊他。 王允转头看他一眼,却没动。 沈冽看着他。 温暖暖马上起身,叫人拉了一张椅子,就在沈冽身边,又添了碗筷。 张妈过来拉着王允道,“你孤家寡人的,到哪里吃年夜饭去?赶紧过来。方才还念叨你呢,侯爷说你大理寺还有事。这种时候了,大家都该修修才是。” 王允被张妈拉着已经在沈冽身边坐下,他道,“张妈,我不干活可就没有俸禄,到时候谁养我啊。” 张妈笑呵呵的说道,“你就骗我老婆子吧。咱们侯爷才怕以后没人养呢,一点也不知道攒银子。我当家的想管个库房都没得管。” 王允笑道,“可不是么?幸亏我还给他置了一些铺子什么的。” 张妈指了指王允道,“王大人是个女人就好了,咱们侯爷也就又着落了。” 王允看了一眼沈冽道,“我也很不得自己是女儿身,这样就把我哥紧紧拽在身边了。侯爷,奴家这姿色你满意不?” 沈冽凉凉瞥他一眼,道,“赶紧吃饭。” 王允笑了两声,大家又吃起了饭。 等结束,温暖暖给每个人都派了一个红包。 张妈笑的合不拢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该给你们派红包的。怎么还让你弄呢?” 温暖暖道,“我也是擅自做主了。就是讨个彩头,里面没什么银子。姐夫,你也拿着,还有王大人的。压岁的,以后一年都是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张妈笑呵呵的收下了,又对沈冽和王允道,“暖暖的心意,吉利,都收下,收下。” 沈冽和王允也都接了过来。 温暖暖便道,“我不打扰姐夫和王大人了。张妈,咱们出去转一圈去吧。” 张妈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好呀好呀,去热闹热闹。” 看着张妈和温暖暖挽着胳膊走了,王允不由道,“他们处的和母女似的。而且这个温暖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呀。” “有吗?”沈冽随意看了一眼。 王允道,“当然有啊。没觉得好像她变得更得体,还和你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吗?” 沈冽问道,“这样不好吗?” 王允撇嘴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觉得奇怪。前阵子不是还对你……” 秋菊上了茶,沈冽端起来,才道,“她和张丛好上了。” “嗳?”王允吃了一惊,还被茶烫了嘴,用袖子擦了嘴问道,“真的,假的?” “嗯。” 王允还要再问什么,沈冽道,“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你不必多过问。” 王允的话被堵了回来,随即道,“我以前每年都在大理寺过,也没什么除夕过年的。今年托了哥的福,竟吃了顿团圆饭了。” 沈冽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搁下,道,“以后你逢年过节都过来。我不富裕,管你一顿饭还是可以的。” 王允失笑,随即道,“知道自己不富裕,以后就想着存点钱。” “万一哪天把少夫人娶进门了呢?跟着你们吃糠咽菜?” 沈冽顿了一下,道,“你说得对。我名下的东西你好好替我管着。我想着下次找皇上要栋宅子。” 王允,“……” 247 唯一的牵绊名存实亡 大年初一的早上,晚辈们都去给长辈们奉茶了。 大家都穿的格外喜庆,唯有陆菀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等敬了茶,各自散去。陆菀特意去了陆绯院子里。 大年初一,高启高辙也都休沐在家。 高启见了陆菀,忙招呼道,“弟妹快入座。你们姐妹聊着,我去找二弟下盘棋去。” 说着,高启便走了。 陆绯招呼了陆菀坐下,叫琳琅奉了茶。 陆菀看着陆绯道,“我昨日和今日一直在等着二姐来找我。” 陆绯道,“无事找你做什么?昨日也见了,今日也见了。” 她说着,端起了茶盏。 陆菀道,“家中遭了大难,我知二姐身不由己,无法相送。可如今我在,二姐不应当找我么?” 陆绯的手一顿,眼眸垂了垂,却没说话。 陆菀又道,“大哥和爹离开时没见到你,都有些遗憾。他们走时亦有些话交代了我,二姐要听吗?” 陆绯道,“不过就是那些话。叫你我二人相互扶持,莫要为他们忧心罢了。” 陆菀浅浅一笑,道,“二姐倒是都想到了。” 陆绯嗤笑一声,道,“为人父母和兄长,大约也就是这点期盼。其实他们不必担心的,我一直在努力叫自己过得好。” 可她过得累。 陆菀本来其实不想管陆绯的事情,他们二人姐妹情分很淡,加上陆绯有她自己的选择,陆菀也不必过问。可陆青先前多有嘱托,陆菀既应下了,便想着对陆绯的事情提点一下,怕她太过苛责自己,反而得不偿失。 陆菀道,“二姐其实心里明镜似的。但我想提醒二姐,二姐不必为了镇国公府的事情而觉得自己不比从前。二姐只要相信大哥的为人,顺心而为,二姐的日子便不会难过。”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绯才开口。 “陆菀……”陆绯抬眸看向陆菀道,“我知道这次镇国公府的事情,因为你的母亲,救了爹和大哥,以及其他的人命。对此我很感激。爹和大哥被刺配军中我也难过。说实话,我哭也哭过了,可能有什么用。他们走了,事情成了定局,我在这府里的生活却还要继续。陆菀,你我都得好好活着不是么?” “为了自己的事情都快忙不过来了,陆菀,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也该顾好你自己。” 陆菀微微一愣,饶是没想到陆绯会和她如此坦诚布公。 镇国公府如今没了,她与陆绯之间唯一的牵绊也名存实亡。日后,便是陆绯是陆绯,陆菀是陆菀。 陆菀起身,微微欠身道,“二姐的话,我记住了。我也希望二姐能过得自在开心。” 陆菀说罢,便走出了屋子。 陆绯又端起了茶盏,那泪滴珠子似的落进了茶杯,泛起了点点涟漪。 她不是陆菀。 她的人生也不需要陆菀来决定。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陆菀可以帮她?明明这么久,都是她靠自己在走。 “世子夫人……”琳琅走进来,陆绯忙用帕子擦了眼泪。 “何事?”侧脸对着琳琅,不叫她看到自己的双眸。 “世子爷和二公子在水榭下棋呢,那几个女郎蝴蝶似的都拥过去了。一个个都没出阁,真是不害臊。尤其是那个赵小姐,就差坐到二公子腿上了。” 琳琅自然说的是家中来的那几位客人了。 陆绯道,“他们都是亲人,又是客人,在一处玩也没什么不是。还有,琳琅,那位高小姐可是宗族选出来参加选秀的。你平日里可不要得罪了她,日后定然是个贵人了。” 琳琅撇嘴道,“奴婢才不稀罕呢。若论贵人,能贵的过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吗?世子夫人只要和贵妃娘娘打好关系,还管什么高小姐啊。” 陆绯耐心道,“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些好,莫要得罪了你不该得罪的人。琳琅,我可告诉你,必须管好自己的嘴。” 琳琅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是是是,奴婢绝不做对世子夫人不好的事情。不能说高小姐,总能说那位孙小姐了吧?昨日里就缠着世子爷出去逛,今日就见她离着世子爷近,听说又指手画脚了。” 陆绯知道孙慧颇有才名,琴棋书画都有些造诣。 陆绯道,“她与世子爷下棋了吗?” 高启喜欢下棋,但陆绯在这方面技艺太差,不能与他切磋。上一次去宗族老家时,她就知道孙慧是能与高启一较高下的。 琳琅摇头道,“这个奴婢倒不知道。夫人若想知道,奴婢去打探打探。” “不必了。府里不是要给下人们准备春装么?还有几个样式我还没定下,要和母亲商量一下的。” 看陆绯还是这般不温不火的,琳琅都急了,道,“夫人,你没听说吗?这个孙小姐过来,就是要许配给世子爷的。夫人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要是她抢了世子爷该怎么办啊?” “你今日怎的这么多话?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琳琅嘟囔道,“奴婢就是为世子夫人抱不平。这府里头的人已经开始背地里说世子夫人的坏话了,得亏世子爷护着,若不然……” “若不然如何?” 琳琅没敢说下去。 陆绯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琳琅先退下了。 陆菀这厢从陆绯这里出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便瞧见刘翠带着丫丫,还有星辰也来了。 陆菀见到自己在意的人,不由的笑了一下,道,“你们二人这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走过去,捏了捏丫丫的脸颊,道,“我守孝呢,不好乱跑,要不然,就去找你们了。芍药,把给丫丫备的红包拿过来。” 刘翠忙道,“少夫人说这些做什么?本该过来看你的。少夫人还得节哀。” 陆菀看刘翠哭丧着一张脸,再看星辰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忙道,“做什么呢?好好的,可别把我惹哭。今日大年初一呢,今日哭了,倒霉一年,一个个的可别乱来。” 刘翠笑了笑,道,“说的是呢。本就是开心的日子。” 坐了一会儿,刘翠便带着丫丫走了。 星辰一直不发一言,刘翠一走,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陆菀将她拉着到了榻前坐下,替她擦了眼泪道,“别哭,有孩子呢,哭了对孩子不好。” 星辰还是哭。 248 我反倒成恶人了 方才见到她,便看到星辰眼睛是肿的。可见这几日哭得不少。 “傻丫头,快别哭了。把我惹哭了,我可为你是问。” 徐妈妈端了些点心过来,对星辰道,“都是你爱吃的,吃了可就别哭了。” 两个人都拿她当孩子哄。 星辰总算是止了下来。 她那几日知道镇国公府的消息,也担心的不得了。可那时候定国公府管得多严啊,她想见陆菀都见不到。 后来听说了宋瑜的事情,便在家里哭。半夜不睡觉,也在哭。 婶子和汪顺都被吓坏了,一直劝,好不容易才劝住了。 昨日陆菀回来,星辰便想过来了。但汪顺说昨日是家宴,不方便。这才今日来的。 她一直担心陆菀,如今见了陆菀,虽然气色差些,但说话倒不显得虚弱,她心下也放心了许多。 用手擦了擦眼泪,道,“奴婢不哭。奴婢不能惹了小姐哭。” “就是。快吃一块。就当是个孩子吃了,他还没出来,我也什么都不能给他呢。” 星辰道,“就算出来了,小姐也别惯他,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要能吃苦。” 陆菀轻轻敲一下星辰的头,道,“你的孩子我乐意惯着,你可管不了我。” 星辰挠了一下头,道,“小姐这力气真大,奴婢都疼了。奴婢疼,孩子也跟着疼的。” 陆菀看一眼她,道,“嘿,还知道拿着孩子来威胁我了。” 气氛总算是欢快了些。 徐妈妈在一侧,也觉得欣慰了许多。 陆菀与星辰拉着家常,因觉得陆菀不太关心他们这些普通人家的生活,便说的很少。谁知道陆菀却一直追着她问。 昨儿个有没有在一起吃饭,可有多加点菜? 婶子作为长辈,可有发红包? 又说要给星辰多几亩地,想一想,二亩地少了些。镇国公府虽没了,但她手上的东西还是属于她的。 星辰忙道,“小姐,奴婢不要了。你给过奴婢了。那些钱财土地小姐还是留在身边的好。” 陆菀道,“给你你就拿着。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可得想着以后。” 星辰眼眸垂了垂,又抬眸看向陆菀道,“小姐,那地我不想租给别人,还不如自家种,收成好的时候,比租金要多。顺哥说他不在府里忙时,可以打下手,婶子和小叔子都可以种地的。小叔子年纪不大,但能干活呢。” 陆菀察觉出不对来,观察了两眼星辰。 星辰被陆菀看的心虚,头垂的更低,视线被自己宽松的衣服当了些。因已经过了四个月了,开始显怀了。星辰穿的衣裳便十分宽松了。头一垂,眼睛就盯在袄子上那朵花上了。 “星辰,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把手上东西都给他们了?” “没,没……” 陆菀道,“说实话。” 星辰只好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奴婢平日里给了婶子一些银两。奴婢这段日子吃的都是好的,婶子那里又没什么银子,便拿出一点贴补了。奴婢有数的,只每月拿出一点。” “地呢?” 星辰心虚的觑一眼陆菀,然后道,“除夕奴婢想让大家高兴,便把地拿出来了。过了年,正好婶子和小叔子便可以种地了。婶子和小叔子可开心了。” 陆菀撇嘴,道,“他们自然开心,这天上掉馅饼,能不高兴么?还有吗?” “没了。” “真没了?你好好说,当初给你办嫁妆的时候,芍药那边都记了账。你若是说的对不上账,我就去找汪顺算账。” 星辰被陆菀这么一说,忙道,“小姐,你别找顺哥啊。顺哥也不是有意的。” “什么不是有意的?” 星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垂头道,“没什么。” 陆菀一想,问道,“他该不会是又去赌了吧?” 星辰立刻抬眸惊道,“小姐,你怎么知道……” 陆菀眼一横,道,“他还真的赌了?让李坚把他逮过来。” 星辰忙将她拦了,道,“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奴婢对你说。” “不管怎么说,赌了就是不对。他可是答应过我的。” 徐妈妈去看星辰,星辰道,“这事是顺哥不对。但他也是事出有因。他几个成了亲的兄弟,过年的时候都给媳妇打了银镯子银戒指,还买了绸缎。可他手上的钱在和奴婢成亲时都拿出来了,而且家里也要用。他觉得委屈了奴婢,就动了心思。加上被几个兄弟一找,没忍住就去了。” “结果输光了,还欠了是不是?” 星辰嘟囔道,“小姐你怎么又知道?该不是找人看着奴婢了吧?” 陆菀哼一声道,“十赌九输,这些人进了赌场,不输的当裤子就不会出来。” 星辰道,“顺哥有数的,欠了几十两银子,见势头不对,便收手了。回来之后,一直唉声叹气。也不和奴婢说。后来那要债的一早上就来了,奴婢才知道。顺哥哭着给奴婢说了这事,就差跪下来了。奴婢就把银子给他还了,总不能不过年吧。” “你就是傻!这银子不该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星辰拉着陆菀的衣袖,小声求道,“小姐,顺哥知道错了,他和奴婢保证过了。而且今日,来这院子,府里人不让的。也是顺哥找了自己兄弟说尽了好话,奴婢才进来的。” 徐妈妈劝道,“小姐也别生汪顺的气了。男人嘛,有时候也会争强好胜,他也是想让星辰过好日子。” 陆菀黑着一张脸道,“过好日子就得靠自己,走这些旁门左道有什么用?” 星辰去找徐妈妈求救。 徐妈妈又道,“人也不能一竿子就打死了,也得给他个机会。” 说着给星辰使了眼色。 星辰忙道,“顺哥答应奴婢了,不会再有下次了。再有下次,奴婢亲自把他绑了过来找小姐。” “呵,你有这本事么?” 星辰道,“顺哥是好人,这些日子,他对奴婢真的是百依百顺的。”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星辰也没傻到不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小姐,你给汪顺一个机会,也是给星辰和孩子一个机会不是吗?真要砍断了手指,这星辰以后娘俩怎么过?” 陆菀扶了扶额道,“怎么反倒是我成恶人了?” 星辰撒娇道,“小姐是顶好的人了。” 陆菀故意不去看她。 249 侯爷他开窍了 星辰一走,陆菀还是不大放心,对徐妈妈道,“这汪顺叫我心里不踏实,还得叫过来提点提点。” 徐妈妈道,“要提点也别这两日。大家都团团圆圆喜庆的过节呢。” 陆菀点头,“也是。等过几日再说吧。也当是看看汪顺的表现了。” 两人正说话,高辙便进来了。 他中途来过一回,知道星辰和刘翠都在,便先走了。他对陆菀十分不放心,有人来陪着,他安心许多。 在这期间,他专门去找了汪顺,叫他没事带自己媳妇过来陪陪陆菀,汪顺忙应下了。 进了屋中,高辙坐下来。 芍药奉了茶。 高辙便问道,“这两日街上热闹,又觉得你在丧期,怕是不便。想要什么,你与我说,我替你去买来。” 陆菀不出门,头发便披散着,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娴静。 她浅浅道,“也不缺什么。” 高辙知她没这个心思,又问道,“早上可曾好好吃饭?” 陆菀道,“也不是有意,只是没什么胃口。” 高辙心疼道,“那也该多吃一些。可是菜不和胃口?我给你去买桂花鸭?” 陆菀浅笑着摇头道,“不必了。” 高辙坐近些,看着陆菀道,“菀菀,你这样我很担心。” 陆菀看着他,眼中平静无波,“高辙,你是真的担心我吗?” 高辙道,“自然是真的。” 陆菀道,“那么放我走吧。” 高辙微愣。 陆菀道,“如今我在这府上身份尴尬,你不如放我走了吧。或许我会过得好些。” 高辙深情道,“你是担心母亲那边待你不好吗?你放心,我在呢,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陆菀看着高辙道,“我自是知道你对我好的。可如今这情形,我也不想叫你为难。你我和离,你也不必受我牵连。我如今没有娘家撑腰,下人们见到我都是躲着走的,更不必说公爹婆婆那边了。高辙,我亦是有尊严的呀。” 情绪到了这里,陆菀稍稍调动,眼泪便落了下来。 一见陆菀落泪,高辙便心疼的不行。 “乖,不要乱想,你在这个府上永远是少夫人,我不会叫别人欺负你的。”高辙拥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有多久了,他不能这样拥着她。他们俩不能好好的说话。 终于,他等到了陆菀需要他的时候。 这一次,他要紧紧握住。 陆菀泪水涟涟的看着高辙,道,“高辙,你若做不到呢?” 这话把高辙给问住了。 陆菀道,“倘若有一天,你无力保护我呢?我该怎么办?不如放了我走,我在外头……” “你在外头孤身一人又能仰仗谁?”高辙打断了她的话,道,“大不了我就另外开府,我现在虽然官职不高,但养活你没有问题,菀菀,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想要的。” 陆菀没接话,却还是掉眼泪。 待高辙走了,徐妈妈走过来给她添了热茶,换了新的手炉,“今日是年初一,小姐怎么就和姑爷提了这件事?更何况树倒猢狲散,小姐不如等外头稳一稳,再离开。” 陆菀将眼泪擦拭干净,道,“妈妈,我知道高辙不会同意,我只是要点他一下而已。” 陆菀喝了一口茶,道,“总有那种时候,高辙会主动与我和离的。得叫他知道什么叫努力也无能为力。以前是我傻了,非要与他正面刚。其实知道他的弱点,就该奔着那个去才是。” 徐妈妈刚要说话,又转过身去咳嗽了几声。 回转身便对陆菀道,“已经熬了药了,一会儿就去喝。” 陆菀忙叮嘱道,“你快去,我这里也不要人伺候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侯府里的人也都起了个大早。几个人在一起吃了早饭,相互说了些吉利的话。 待吃完,温暖暖问沈冽道,“姐夫有什么打算?听说今日许多人出城去踏青呢。我与张妈准备一道去呢。” 沈冽问道,“今日很多人会去踏青?可这天怪冷的。” 温暖暖噗嗤一笑道,“天冷也不怕呀。人多了就热闹了,谁还怕冷啊。这是张妈与我说的,姐夫你还不如我知道的多呢。城外热闹着呢,不必昨儿个晚上。” 沈冽嗯了一声道,“你与张妈去玩吧。” “姐夫要一道去吗?” “我还有事。” 说着,便举步去了自己的院子。 张妈和温暖暖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见了沈冽出来,换了一身衣裳,手里抱着一把琴。 张妈啧啧嘴,“咱们侯爷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活脱脱的衣服架子。这衣裳像是新的吧,深红色呢,侯爷极少穿的。” 温暖暖一双眼睛已经移不开,叹道,“姐夫的确穿什么都好看。” 沈冽正好走近,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张妈笑嘻嘻的道,“以为女人家穿的喜庆才应当,没想到侯爷穿红色的更叫人移不开眼。” 沈冽被张妈夸得微微有些赧然,道,“皇上赏的,想着过年,便穿了。” 张妈道,“就该这样,平日里穿的太暗沉了。” 沈冽扯了一下嘴角。 张妈又道,“侯爷手里抱着什么?这也是要出门?” “嗯,有点事。我先走了。” 两人目送着沈冽上了马,策马而去。 温暖暖道,“张妈可知道姐夫是去哪里?” 张妈道,“我哪里知道?不过看着像是去办私事去的。” 温暖暖眉目一挑,露出些俏皮来,“张妈想不想知道姐夫办什么私事?我可告诉你,他手里抱得是一把琴呢。兴许是给哪个姑娘去送的。” 张妈喜道,“还知道给姑娘送东西了,真是开窍了。” 温暖暖道,“那咱们去看看是哪家姑娘好不好?我也好奇呢,张妈也想早日有个侯爷夫人吧?” 张妈也是女人,女人就会八卦,又被温暖暖这么一磨,便稀里糊涂上了马车,跟在了沈冽那匹马的后头了。 便是被撞见了,就说是去买东西的,沈冽总不至于因为这个与她置气,更何况车上还坐了一个张妈。 过了大约一刻钟,前头沈冽下了马。 马车离着沈冽还有段距离,并不起眼。 她掀开帘子往前面看了看,发现沈冽就站在豫王府的门口。 他像是和守门的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便见宋宁走了出来。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沈冽便将手中的琴交给了宋宁。 250 你喜欢陆菀吧 宋宁将琴接了过来,问道,“侯爷怎么还买了琴?” 沈冽道,“你将这琴交给你表姐。她这几日定然痛苦,又不便外出,若能抚琴,也可排解一下情绪。” 宋宁气色也一直不大好。平日见她都是娇俏明艳的,今日见了,虽也会笑,但总觉得蔫蔫的。 她因为宋瑜的事情也难过了好几日。但因为形势太微妙,豫王直接把她关在府里,叫她不许过问镇国公府的事情。她也是宋瑜下葬时,才跟着豫王一道出席了。可之后,豫王又把她关起来了。直到今日,才允了她能自由行走。 宋宁道,“你比我想的周到。我一直想着今日就去看表姐,应该想什么法子叫她开心些。你这把琴倒是来的是时候。表姐很喜欢抚琴的,说琴能叫人静心。” 沈冽之所以初一大早上就来找了宋宁,也是因为听了温暖暖说他们要城外踏青。他怕宋宁也早早与手帕交一块去了,因此赶紧赶过来了。没想到宋宁根本没打算出去,是打算要去看陆菀的,倒是他多想了。 沈冽道,“你与她姐妹情深,有琴相伴,有亲人相陪,她应该会好受些。” 宋宁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刚要打算出门呢,你就来了。” 沈冽顿了一下,叮嘱道,“这琴就说是小郡主在坊间买得,不必提及我了。” 宋宁点头道,“我知道了。”又道,“我现在特别着急见她,侯爷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打算走了。” 沈冽一笑,道,“小郡主请。” 宋宁便叫人牵了马车过来,又将手中的琴交给身边的丫鬟先抱着放在了马车上。宋宁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到沈冽也准备上马。 她突然转过身,小跑到了沈冽跟前,抬头看着沈冽,一挑眉,“侯爷,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姐?” 沈冽微微一愣。 在王允跟前可以承认,在宋瑜跟前也可以承认。可在旁人跟前,他若承认,只会给陆菀带来麻烦。 刚准备否认,宋宁便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有数了。大家都是为情所困,相互理解的。” 沈冽,“……” 宋宁又道,“侯爷,你今日这衣裳穿的好看。下次若有机会见到我表姐,也这么穿。我表姐喜欢人穿的喜庆些。” 说完,宋宁小跑着去上马车了。 沈冽看着那身影,不由扯了扯嘴角。 不远处的温暖暖,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张妈也张头过来看了一眼道,“还真是送给女郎的。看来侯府添个夫人有指望了。” 温暖暖将目光收回来,幽幽道,“是么?若真是这样,真该替姐夫高兴呢。” 张妈只顾自己乐呵呵的笑,哪听出来温暖暖话外别的意思。 当下叫车夫赶了马车,出城去了。 宋宁这边赶着马车到了定国公府门口。 让丫鬟上前自报了家门。那护卫一听,便道,“此事得叫管事的告知了夫人方可,还请小郡主等候片刻。” 什么时候少夫人见个人,还得通传当家主母了? 宋宁当下就不乐意了,抱着琴上前道,“哪来的破规矩?是不是我表姐喘个气还得叫你们夫人同意?” 那护卫道,“是夫人吩咐下来的,小的也没办法。” 宋宁立刻斥道,“别和我说这种话。我现在就要进去见我表姐。我可告诉你,这个时候不放我进去,日后便是请我进去,我都不会再进去。叫你家夫人别后悔。” 那护卫十分为难。 管事的瞧见了,忙过来赔笑脸,又当着宋宁的面给了那护卫一巴掌,道,“瞎了你的狗眼了,不知道这是咱们的小郡主吗?她来咱们府上,还要通传夫人做什么?” 护卫被打,也只能受着。 管事的忙道,“他是新来的,不懂事。小郡主赶紧里边请,要不先去花厅喝杯茶,小的叫人去告知少夫人一声。”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她。” 说着,便抱着琴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管事的白了一眼护卫道,“你这一巴掌挨得不冤。这小郡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爹豫王和皇上关系好着呢。你就不知道先把人放进去,然后再去禀告一声夫人么?” 护卫只好受教了。 宋宁去找陆菀的时候,正好高辙从院子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高辙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中抱着的琴。 “我是糊涂了,竟忘了给菀菀再寻一把琴来。” “那是你无心。若有心,什么想不到?”因方才被护卫拦了,宋宁心里很是不快活,因此看到高辙,语气也不好。 高辙被她这一说,也只认了,依旧和气道,“菀菀就在里头,你帮我好好劝劝她,她这几日吃的太少了。” “知道了,我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么?” 说完,抱着琴去院子了。 陆菀听说宋宁来了,喜出望外。 招呼宋宁坐下之后,陆菀便道,“我真是有福气,这大年初一的早上,来了几拨人看我了。” 宋宁道,“可有谁像我一样还知道带东西来的?” 陆菀调侃道,“那还不是属你最有钱?快给我瞧瞧,带了什么来?” 宋宁其实有点心虚,因这琴也不是她的。不过好在她专门叫人早上就去排队买了一份陆菀最爱吃的糕点,勉强还算她的一份心意。 芍药忙把榻几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宋宁便把那把琴给放上去,又掀开了上面裹着的布。 陆菀细细瞧了,问道,“你这把琴买过来多少银子?从哪里买来的?” 好在陆菀正看着琴,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宋宁道,“怎么了?就找了一家铺子买的。” 陆菀又用手在琴身上摸了摸,又在琴弦上弹了一个音,道,“琴身粗糙,像是个新手做的。不过上头的花纹倒也精致,可见用了些心思。琴弦倒是上品,不过尚未调过音。顶多也就算是普通的一把琴。我怀疑你是不是买贵了。” 宋宁糊弄过去,道,“贵不贵的有什么关系。你也说琴弦好,调音你自己调不是更好?我就是想让表姐有些事干干,不要胡思乱想的。” 陆菀重新坐好,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虽说不是出自名家,但你这礼物送到我心坎里去了。谢谢你,宋宁。” 这声谢谢宋宁承的更加心中有愧。 251 心意是无价的 宋宁道,“你先收起来,想弹的时候就弹。” 陆菀嗯了一声,叫芍药把琴抱到次间去了。 宋宁道,“我来时被气着了,这守门的狗眼看人低,竟还叫我等着,说什么夫人同意了,才能叫我见到表姐,我恨不得没上去给他一巴掌。” 宋宁当时的确这么想了,只她知道不能图了自己一时痛快,等她一走,那些人该把这笔账算在陆菀头上了。 陆菀道,“是这样的,你也别在意。” 宋宁道,“我有什么可在意的。我在意的是表姐你。可见表姐的日子如今不好过。那个高辙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媳妇也保护不好。” 陆菀道,“你怪他也没用。我如今娘家没了,这些事情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你不必替我抱不平了。” 这些话,豫王也和宋宁说过。 豫王毕竟是过来人,知道陆菀自此后日子不会好过,又怕宋宁性子冲动,要替她强出头,便已经做了提点。 陆菀已经嫁了人,冷暖自知,都是自己的事情。宋宁再想帮,这个手也伸不出去。豫王劝她一定要忍住,免得到最后反而给陆菀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宋宁知道这话在理,但方才被护卫一闹,便觉得十分憋屈。她的表姐,也是尊贵的女郎,自小到大都是被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当下便撅了嘴,强忍着眼泪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委屈。 陆菀失笑,伸手去捏了她的脸,道,“又不是你受委屈,嘴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宋宁道,“我替表姐不值。这般受委屈,不如离开这里。表姐若不介意,便住到豫王府去,叫这些人势利小人都到一边去。” “你往别的方面想一想,人一旦落了难,更容易看出人心。很多时候都看不透的人,一下子就明朗了。也叫你一下子知道了哪些人可以交好,哪些人需要离得远远的。” 宋宁还是表情难过道,“就表姐还能往这些方面想。” 陆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道,“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别为了那些小人置气。你难得来一次呢,咱们姐妹好好说会儿话。” 两姐妹脱了鞋坐在了榻上,榻上烧了地龙,也不凉。 有宋宁陪着,陆菀说话明显声音都有精神了一些。 等要走时,宋宁却忍不住道,“表姐,我有事瞒你了。” 自上次帮着王允约她出来之后,宋宁就觉得欠了陆菀的。也暗自告诉自己,不再帮着外人欺瞒陆菀了。 虽然答应了沈冽,但她毫不犹豫的就要把沈冽给卖了。管他呢。 “何事?” 宋宁道,“今日侯爷来了王府找我,想叫我过来陪陪你。我那时就打算过来了,谁知道他来了。他还带了一把琴,要我交给你,还说不要告诉你是他送的。” 陆菀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琴是沈冽送的。 那说明,那琴,是他亲手做的。 枉她方才还大肆评论了一番,此时陆菀惭愧不已。 委实叫一个提刀的大将军做出一把好琴来,是对别人的苛责了。更何况,重要的是那一番心意,心意是无价的。 陆菀扶额道,“你早该同我说的。我那番话全收回了,你可别传出去。” 宋宁一笑,道,“还有表姐后悔的时候。他这人看起来是个粗糙汉子,没想到心还挺细的。我告诉你,表姐,他今日穿了枣红的衣裳呢,别提多精神了,原来男人穿红也这么好看。我一定要王允也穿,他穿了肯定更好看。” 提了王允,宋宁又露出花痴样来了。 陆菀忙赶人,“去去去,去找你的王大哥去吧。我这里不留你了。” 宋宁笑了笑,又道,“我过两日就来看你,你要有什么事,就找人给我传个信。姑母虽然没了,还有我和我爹在呢。” “知道了,你去吧。” 等送了宋宁离开,陆菀去了次间,去打量了那把琴。 芍药问道,“这把琴可是有什么不对?少夫人若觉得不好,再去买一把新的好了。” 陆菀评论琴的时候,芍药在场。 后来宋宁与她说这琴是沈冽送的时候,芍药不知道,因此不明白其中缘故。 陆菀道,“有时候评论琴的好坏,不能只论它琴身选用的木材好不好,琴做的够不够精致,琴弦够不够好,而是要看到其他的。” 芍药被说糊涂了,问道,“那要看什么?” 陆菀莞尔道,“自然还要看做琴人的心思。要看做一把琴,倾注了多少心血在里头。” 芍药还是不大明白。琴好,不是才算好吗? 陆菀只笑笑,也不解释了,只叫芍药将琴收好。 又过了两日,陆菀就发现了问题。 她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徐妈妈和芍药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李坚自然除外,因他的职责并非是伺候陆菀。 芍药和徐妈妈刻意瞒住了陆菀,不叫她看到他们干院子里的杂货。这毕竟生活在一个院子里,陆菀如何能看不见?这一问,才知道下人都被撤走了。本来大家各司其职,芍药和徐妈妈只要近身照顾陆菀就好了。现如今他们二人不得不身兼数职。 陆菀心中难受,拉了二人到跟前道,“院子里的事情能简单就简单,没那么多讲究。尤其是妈妈你身子不好,千万不要逞能。你要有个什么,我便是要哭晕过去了。” 徐妈妈忙道,“老奴有分寸。” 陆菀又看芍药,“什么都量力二位,院子里脏一点乱一点也无妨。总之你们俩都好好的,千万别为了我累垮了。你们自己不心疼,我心疼着呢。” 这话说的芍药和徐妈妈眼眶都红了。 因知道这种日子不过是刚刚开始。 刘妈妈走到屋子跟前的时候,看到主仆三人都红着眼眶围在一起。 她轻咳一声,徐妈妈和芍药立刻散开了。 刘妈妈道,“夫人请少夫人过去,有要事要说。” 陆菀应下,“我这就过去。” 刘妈妈道,“少夫人别久了,一大帮子人都等着呢。” “知道了。”陆菀温顺的应下了。 刘妈妈扭头先走了。 芍药和徐妈妈心里都没底,有些担心。 陆菀道,“怕什么?她又不能把我吃了。兴许正要做我期盼的事情呢。” 陆菀就怕宋玫由她安心在府里继续稳稳做这个少夫人。 252 将陆菀休了吧 陆菀到了宋玫的院子,进了屋,行了礼。 赵姨娘,赵琳琳,陆绯,还有孙慧。 高敏听闻在屋中读书,宋玫并未叫她。 高远父子仨人已经正常入朝供职。 陆菀落了座,宋玫淡淡的看她一眼,随即开口道,“这已经年初五了,有些事情该说也得说,也顾不得什么过年不过年了。” 赵姨娘暗自咋舌,也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事,把几个人都叫到了一起。 面上却笑道,“姐姐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这里又没外人。” 宋玫戳了一口茶,道,“开春了,该办的事就得办了。先前陆菀她违反家规,忤逆长辈,但当时顾念镇国公府一事,便没有追究。如今事情已经定下,陆菀,此事你可知错?” 陆菀起身屈膝道,“儿媳因为担心家人,是以冲动了些。儿媳知错了。” 宋玫对陆菀的表现反倒一时愣了。她都已经准备好了陆菀在那振振有词,她好坐实了她无视长辈的罪名,没想到她竟然乖巧认错了。 顿了顿,宋玫道,“既然是知道错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抬眸看一眼刘妈妈道,“你来说吧。” 刘妈妈走前一步,严肃着一张脸,道,“少夫人犯了七出之条中的两条,一是不顺父母。在镇国公府出事之时,丝毫不顾全大局,伙同外人忤逆夫人的意思,强行出府,将定国公府至于危险之中。二是妒。因为少夫人的妒白白害了素萝和绿锦两条性命,弄得家宅不宁。便是这两条,夫人便有权利将少夫人大归,离开定国公府。” 刘妈妈的话说完,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陆绯的情绪不明,因她没工夫去可怜同情陆菀。镇国公府倒台,她早就知道或许会有那么一日,只没想到宋玫快刀斩乱麻,将这事如此迅疾的就决定了。 孙敏自然是觉得有些尴尬,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坐在一侧看戏也不对,同情又谈不上,真是叫她如坐针毡了。早知道也和高敏一样躲在屋子里看书了。 赵琳琳自然是高兴的,那洋洋得意的眉毛挑了挑,就差欢呼出声了。 而赵姨娘内心却十分不满。一来,毕竟是她房里的事情,这宋玫也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就说要把陆菀给休了,实在是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二来,她知道自己儿子那个德行,是万不会同意将陆菀休了的。赵姨娘疼自己儿子,自然也不想儿子因为这件事苦恼或者冲动到要和宋玫高远顶嘴,横竖都不讨好。 赵姨娘暗自磨牙,宋玫这一出,还真是一举多得。 赵姨娘笑了笑道,“这事情也不能就这么决定了吧?未免草率了些,也得问问孩子们的意见。若孩子们夫妻感情深厚,姐姐这样就有点棒打鸳鸯的意思了,大过年的,不大好吧?” 宋玫也笑了笑,道,“知道妹妹你心疼高辙。休了陆菀,再娶一个就是了。妹妹不是把现成的人选都选好了吗?我看琳琳姑娘乖巧可人,成为你的儿媳妇,那可就是亲上加亲。” 赵姨娘皮笑肉不笑,道,“姐姐真是替我考虑周全了。可毕竟不是咱们成亲,还得看孩子们的意思。姐姐在阿绯这件事上如此大度,怎么到了咱们菀菀身上就显得稍稍苛刻了些呢?若论七出之条,这无所出可是重头戏啊。姐姐这未免是有点护短了吧?” 宋玫也不和赵姨娘正面反驳,另辟蹊径去问早就按捺不住的赵琳琳道,“琳琳,我是觉得叫你做妾未免委屈了你。可没想到,你姑母好像想不通,更偏袒别人呢。这个事,我可是煞费苦心了呀。” 赵琳琳一听忙起身道,“我知道的,夫人都是为了我好。夫人的大恩大德,我已经……” “嗯哼……”赵姨娘用帕子掩着嘴角在那咳嗽,最后忍不住干脆踩了赵琳琳一脚。赵琳琳再想当这个少夫人,也不能完全忤逆赵姨娘的意思,只好笑了笑,安静坐下来了。 陆菀气定神闲的坐着。 她一个当事人被当成空气似的,也无所谓。反正你们演你们的戏,我奉陪就是了。 孙慧时不时的去观察这位少夫人,觉得颇有些意思。 她是听说过陆菀的,是个大小姐,平日里虽说不是嚣张跋扈的,但绝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像她这种人,便是娘家倒台了,按理说身上的风骨是一点不会少的。可她怎么又表现的如此文弱呢? 是彻底向现实低头了? 宋玫道,“这事我已经定下了,老爷那边也没什么意见。我不好出面说了,这事劳烦妹妹与高辙说了。这强扭的瓜不甜,先前陆菀便迟迟与高辙不愿同房,便是无心成为我高家的儿媳妇。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全了她,将她休了吧。” 赵姨娘继续磨牙,她就知道宋玫会拿这事来说,也怪自己不争气,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赵姨娘去看陆菀,她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怎么今日不说话了? 赵姨娘道,“菀菀,你没什么说的?若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姐姐是你的姨母呢,你如今娘亲没了,姨母也该多照拂你才是。” 赵姨娘已经余光瞥到宋玫神色沉了沉,她心里得意,扳回一程。 陆菀起身,声音柔柔道,“菀菀心知当时都是菀菀的错,如今母亲要因此休了我,我也没什么怨言。可怜我母亲尸骨未寒,刚过头七,夫人若有时间,请给我娘上柱香吧。” 宋玫被绿锦的事情弄得有阴影了,被陆菀突然提这么一出,心里变不大痛快,脸色更绿了。 她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此事便这么定下了。你们自己院里商量着何时休妻,也商量下何时把琳琳姑娘娶进门,办个喜事,扫一扫那些晦气。” 多说无益,众人只好都退了出去。 赵姨娘绿着脸,快步往前去了。赵琳琳忙跟了上去,又不忘转头瞪了一眼陆菀。 屋内陆绯也打算要走,却被宋玫给叫住了。 “阿绯,我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慧娘,你也留下听听。反正也与你有关。” 孙慧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只好又坐了下来。心中犯嘀咕,不知道又要听些什么叫她尴尬的话。 宋玫喝了一口茶,问道,“阿绯,你觉得慧娘如何?” 253 也能落个贤名 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从宋玫开口说陆菀和赵琳琳的事情,陆绯便一直想着也会轮到自己。只宋玫还顾念大房的面子,不会将这件事当着赵姨娘的面说出来。 孙慧也是愣了一下,宋玫这话问的已经很是直接了。 她更尴尬了。 陆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可还是要回答宋玫的话。 她抬头道,“孙小姐知书达理,年轻貌美,自然是十分优秀。” 宋玫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也温柔贤惠,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我是很省心的。可如今,你也算有孝期在身,算起来又是一年了,传宗接代这件事便不能一直耽误下去。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拖到今日才与你说了这话。因绝了高家的后,不仅是我这个主母的不是,也是你这个世子夫人的不是。” 这这这…… 孙慧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宋玫道,“慧娘与高启也算是青梅竹马,先前其实两家便有意。只可惜离得远,这事一被耽搁,便造成了遗憾。慧娘也是个好孩子,若你们两个都在高启身边伺候着,我也安心了。阿绯,你不会有意见吧?” 陆绯怎么会没有意见? 可是宋玫把这么血淋淋的问题非得逼着她现在回答,她能怎么说? 说不同意,便是如同陆菀一样,善妒了,且她三年无所出了,早就犯了七出之条了。 孙慧忍不住看了一眼陆绯,率先说了话,道,“舅母,此事还是不要为难嫂子了。我与表哥之间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舅母这般就算是乱点鸳鸯谱了,别闹得大家都不愉快,那我可没脸面在这里住下去了。” 宋玫温和道,“你这孩子,我且问你,你难道不喜欢高启?” “我……” “你可别说不喜欢,你那双眼睛可骗不了人。也怪当初小时候,双方只是口头上说了声,没有立下什么字据,若不然,你早就是我的儿媳妇了。” 孙慧越发尴尬了,笑了一下道,“感情这东西讲究你情我愿,舅母这样我干脆收拾了东西,明日就走了。” 说罢直接起身了,便打算要走。 宋玫忙笑着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了。毕竟是女儿家,害羞了。行了,那你去找敏敏玩去吧。我与阿绯交代几句话。” 孙慧行了礼,这才出去了。 刚出了院子,便大大的吸了一口气,那场景还是先跑了再说吧,实在是没法待下去了。当下赶紧去找高敏去了。 待孙慧走了,宋玫道,“慧娘她毕竟害羞,有些话也不好当着她的面说。阿绯,你是个明白人,这件事为娘对你期望很大。” 陆绯垂着眼没说话。 宋玫道,“哎,你也知道的。这些年了,我知道高启与你夫妻恩爱,也不想给你们小两口插入点什么,所以也不曾提起过叫高启纳妾的事情。可是已经三年了呀,如今是第四个年头了,人生有多少个四年可以等。镇国公府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定国公府了。你难道想着定国公府到时候连个后都没有吗?” 宋玫说着,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我和你公爹年纪都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能等几年。” 陆绯垂首道,“是儿媳没用,叫爹娘操心了。” 宋玫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心里也有压力,子嗣的事情你也尽力了。阿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的。有些事情,也要看缘分的,你懂吗?” “儿媳懂。” “你懂就最好了。” 陆绯抬眸看向宋玫道,“母亲想叫夫君收了慧娘,儿媳不反对。” 宋玫却不满足于此,她道,“我知道你通情达理,不会反对的。可是高启这孩子,性子却比较倔。他一贯最疼惜你,也听你的话,这件事还得你出面。若你出面,也能落个贤名是不是?如此一来,你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也更稳当。” 陆绯嘴巴张了张,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宋玫极有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陆绯终是点头道,“娘,我知道了。只夫君不一定会听我的劝,到时候母亲……” “只要你努力,你一定能把他劝好的。娘相信你。” 赵琳琳跟着赵姨娘回到了院子,赵姨娘一坐下,便横了一眼赵琳琳。 赵琳琳嘿嘿一笑,亲自奉了茶递过去,道,“姑母别生气,我事先也不知情的。” 赵姨娘哼一声道,“便是不知情,就该跟我站在一个阵线。一听说叫你做正妻,你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高辙?” 赵琳琳吐了吐舌头,道,“可我就是喜欢表哥嘛。我爹来时就说了,姑母一定帮我成为表哥的妻的。难道姑母不希望我成为你的儿媳,在你膝下孝顺你吗?” 赵姨娘道,“你是不是傻了?我自然是帮着你的。你我都姓赵,你若是成为我的儿媳妇,我自然是高兴的。可你不能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赵琳琳初到定国公府,对这里的形势还了解的不清楚。因她一心就想着能嫁给高辙,今天听宋玫这么一说,还不高兴的恨不得摇尾巴。 赵琳琳听赵姨娘这口气,走到她身侧给她捏肩,道,“姑母同我说说,我不知道呢,若说错了什么话,姑母别怪我。我还能站到别人那里去么?” 赵姨娘道,“好在你还知道收敛。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想借机打压你表哥呢。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堂姊妹,明明就是面和心不合。镇国公府一倒台,你看她多急着把陆菀赶出去?你表哥那么喜欢陆菀,她这么一说,你表哥肯定是要去闹的。到时候难免会触怒你的姑父。就算闹了,还是要把陆菀给休了,总之是吃力不讨好。” 赵琳琳想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听,问道,“不过现在表嫂子这身份,的确是有些配不上表哥了。表哥日后前途无量,这样一个罪臣之后对表哥仕途不利吧?” 赵姨娘道,“我何尝没考虑到?但你表哥就是喜欢她啊。你瞧着吧,回来一听说这个事就得和我闹。也不知道陆菀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254 有什么法子? 赵琳琳一向不服气,她自己也是心高气傲的,才不觉得陆菀有什么。于是嘟囔道,“那个陆菀有什么?以前还有个身份在,如今便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表哥还稀罕她什么?” 赵姨娘偏头看她一眼,“这话在你表哥跟前就别说了,免得她讨厌你。” 说着,拉了她的手,叫她到了自己身前,道,“琳琳,我知道你喜欢高辙,我也想让你做他的正妻。但眼下还不是时候,高辙那里,得叫他一步一步来。所以暂时先委屈你一下,让你做个小妾,你不要怪姑母。” 妻跟妾身份相差万里。 赵琳琳看着宋玫颐指气使,赵姨娘身为妾室就算是心中有气,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赵琳琳自小被家里惯着,心高气傲的,她这次来,本就是奔着当高辙的妻子来的。原以为有些困难,可没想到老天都帮她,陆菀的娘家倒台了。她离着胜利已经很近了,结果又卡住了,赵琳琳心里哪里乐意? 可又不好明着忤逆赵姨娘的意思,只好面露乖巧,又表现出隐忍的样子,道,“我一切都听姑母的,我就是喜欢表哥,做妾也愿意的。”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相信姑母,姑母会帮你的。你只要嫁给高辙,先生下头一个孩子。别说这高辙的正妻了,便是那世子夫人的身份以后也不如你的。” 赵琳琳点头不说了。 这边孙慧回到高敏的院子里,高敏正娴静的坐在窗前榻上的看书,还没回头,就听到孙慧长叹了一声。 高敏把书放下,转头去看她,道,“叹什么呢?不是从婶子那里回来的吗?” 孙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把先前在宋玫屋子里的事情说了,然后看着高敏道,“这不是叫我尴尬吗?我活了这么十几年,头一次这么尴尬。也不知道舅母怎么想的。” 高敏道,“把话说开了,除了尴尬点,也没别的坏处。至少叫你一下子知道婶子什么想法,那陆氏绯娘又是什么态度。” 孙慧道,“我可不能在那一直待着。这不赶紧回来了吗?我毕竟还是个外人呢,有些话不该我听的。” 高敏道,“你这样想也是对的。这最怕内宅是非多,你这还没过门,有些事情少沾惹比较好。” 又道,“既然话已经挑明了,你怎么想?” 孙慧看着手中的茶杯,道,“我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了。先前见到这陆氏绯娘,便生不出嫉妒来。因觉得两个人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就是喜欢,也不能横插一脚。可这几年了,我一直想着表哥,借着陪你过来,便又动了心思,想着哪怕见一眼也好。” 高敏看着她,笑道,“你呀,天生就是个痴情的人。自从当初见了堂哥,心里边容不下旁人了。这也说不上好事还是坏事。只我问你,若此生不能嫁给堂哥,你就不遗憾?” 孙慧叹气道,“既是情根深种,又哪能说没遗憾?可他们两口子……” 高敏蕙质兰心,却已经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她道,“你也不要光看表面,有些事情跳出来看。这堂哥与陆氏绯娘就真的幸福?我看未必。他们成亲三年多,一直无所出,婶子那性子,能容陆氏绯娘到今日也是不易了。定国公府是个什么人家,岂能容陆氏绯娘一人绝了门户?所以,堂哥纳妾是早晚的事情。既然是逃不开,为何不叫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过来?你孙慧也不比陆氏绯娘差什么,自然能嫁。只你得想清楚,若只是当个小妾,会不会委屈了你?” 孙慧道,“若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实在是一大幸事,又哪里有什么委屈?只我觉得表哥他未必乐意。” 高敏重新将书本拿起来,道,“这事你只要点头,就好办了。婶子自有她的办法,你也别瞎同情,只要想想,叫你和堂哥永远不能在一起,你乐意不乐意就是了。” 高家宗族之所以把高敏推出来,也是看中她凡事看的透彻,也知道轻重,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被感情左右。这种人,进宫再合适不过。 孙慧被高敏劝了,一下子都通了。 傍晚的时候,高辙就回来了,他前脚踏进府上,便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忙不迭的奔着赵姨娘的屋子去了。 高辙去了赵姨娘屋里,整个人火急火燎的,也不行礼,撩了衣摆,在椅子上坐下,直接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赵姨娘装糊涂道,“你这没头没脑的,什么怎么回事?” 高辙气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了。那边竟要叫我休了菀菀?” 赵姨娘道,“是有这事。我先说好,我可没这个意思,也是今日才知道,与菀菀一块知道的。” 高辙蹭的站起来道,“为什么要我休妻?菀菀是我明媒正娶娶回来的,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她的妻子,她凭什么叫我休妻就休妻?” 赵姨娘撇嘴道,“说的有板有眼的,说陆菀犯了七出之条。忤逆父母,还善妒,闹的家宅不宁。她这话其实也没说错。” 高辙道,“我与她理论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给我坐下。”赵姨娘冷了脸道命令。 高辙没动。 赵姨娘道,“你这冲动性子,过去了,就能叫她听了你的?人家有凭有据,又是当家主母,叫你休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又嘟囔道,“如今都已经入朝为官了,竟还这般性子!” 高辙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下道,“娘,这简直太欺负人了。菀菀刚刚失了娘亲,该是夫家庇护的时候。这个时候却叫我休妻,这种还是人做的事情吗?” 一想到那些话是当着陆菀的面说的,高辙又心疼又生气。 赵姨娘道,“你喝口茶顺顺气,这事又不是没得补救了。” 高辙敷衍的喝了一口茶,忙问道,“娘说有什么法子?” 赵姨娘也端起了茶盏,慢悠悠的拨动着茶盖,道,“她宋玫叫我们休妻,我们就休了?真当我们院子里这么好欺负呢?这要是事事都听她的,还不爬到我们头上拉屎撒尿?” 高辙皱了眉头。 赵姨娘道,“话糙理不糙。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 高辙道,“娘有什么法子,就赶紧说吧。” 255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赵姨娘喝了一口茶才道,“宋玫那些理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敢以这个理由强迫你休妻,那首先就得把世子爷那边的陆绯给休了。无后为大,她都几年了。” 顿了一下又道,“这说到底,还是得了了定国公府的第一大事,那便是子嗣。菀菀这情形,在孝期呢,要孩子是不可能了。所以娘的意思,你同意纳妾,先生出个一男半女来,打了宋玫的脸,她就没资格再提休妻之事了。” “纳妾?” 赵姨娘道,“只要你同意纳妾,其他的事情娘替你摆平。但你总是要有所表示,又不愿休妻,又不愿纳妾的,娘就不好办了。” 高辙犹豫问道,“我纳妾,娘就能保证不休菀菀?” 赵姨娘冷哼一声道,“这府里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老爷才是这府上当家的男人。” 高辙明白了。 从赵姨娘那里出来,便赶紧去陆菀的院子了。 只是到了院子门口,又踟蹰了一下,终究有些话难以开口。 但到底要面对,还是进了屋。 在陆菀跟前坐下。 陆菀道,“今日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高辙点头。 陆菀道,“我知道你也无能为力,我只一个请求,若真要我离开,我们便和离,权当是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镇国公府倒台了,我不想陆菀沦为一个弃妇。” 高辙张了张嘴,道,“菀菀,我不会弃你而去。”他顿了一下道,“其实也还有别的法子,若我纳了表妹,这事……” 纳赵琳琳为妾,就能避免她被休妻,这主意一听就知道是赵姨娘出的。她倒是会见缝插针,了解自己儿子秉性。 陆菀看着他道,“你若纳妾,你便纳。” 高辙肩头一松,却又听陆菀道,“只高辙,你若指着我亲口跟你说,纳个妾,我办不到。素萝和绿锦的事情你应该没忘,我陆菀宁愿和离,也不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陆菀隐忍着,抿紧了嘴唇。 高辙将她的下巴抬起,那泪珠子恰到好处的从眼睛里滚出来,一颗一颗的从脸颊滚落,滴到他的手上,是滚烫的。 高辙心疼道,“我知道,委屈你了。” “高辙,与我和离吧。以后你娶妻纳妾都好,再也没人干涉你了。” “你如今除了我,还有依靠谁?”他紧紧抱住她,“我会保护你,菀菀,用我的性命发誓。” 陆菀道,“你拿什么保护我呢?母亲说要休了我的时候,你能如何?娘说要你纳妾的时候,你又能如何?如今这是在折磨我,在践踏我,高辙,你明白吗?” 话说着,眼泪决堤似的,一直往下落。 高辙将她紧紧拥住,道,“菀菀,我另外开府去,我们不要住在这里。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什么定国公府,什么前程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陆菀只是掉眼泪,不说话。 高辙拥着怀中的人那种无力感将他包裹着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高辙又宽慰了陆菀几句,这才回去了。 待高辙走了,徐妈妈走过来想宽慰陆菀,没想到陆菀自顾自的把眼泪擦了,吸了一下鼻子,叫过来芍药道,“我今日与高辙说的这话,你传出去,尤其是要传到赵琳琳耳朵里去。” 芍药不解。 陆菀道,“你按我说的做就是。” 芍药应下了。 第二日,这话就传到了赵琳琳耳朵里,赵琳琳气的去找赵姨娘。赵姨娘一听说儿子宁愿搬出去另外开府,也不愿纳妾,差点气死。 赵琳琳道,“那个陆菀真是不识好歹,她就是仗着表哥喜欢她,真是得寸进尺。姑母,这样下去表哥会被她害死的。” 赵姨娘也有些愤愤,道,“如今这个时候了,她还端着郡主的架子呢,镇国公府都没了,我还以为她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赵琳琳忙接话,气呼呼道,“就是,简直就是不识好歹。就是仗着表哥人好呢。姑母,你说这事怎么办啊?她真不同意,就叫表哥休了她得了。” “你傻呀!你表哥那种话都说出来,还叫他休妻,你真把你表哥逼着出府去啊?” 赵琳琳嘟嘴,“那怎么办?” “叫她不得不答应,让她知道,不答应也改变不了什么。” 赵琳琳一听道,“我去和她说。” 原先赵姨娘还忌惮陆菀身份的,如今也没什么可忌惮的了。何况赵琳琳早晚进门,如今气势上压她一头,叫她收收性子看清现实,也没什么不好。 赵姨娘道,“去吧,注意些分寸,闹大了事就不好了。” 赵琳琳一笑,道,“姑母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赵琳琳摩拳擦掌的带着人奔着陆菀的院子去了。 一进到院子,便看到陆菀正在教芍药读书。 今日是个好甜,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陆菀便叫芍药端着椅子在院子里坐下。她躺在躺椅上,躺椅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子,手里还握着一个手炉。远远看过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似的。 这叫赵琳琳更加妒忌。 她都要被休了,凭什么还这么气定神闲的在这里过着这么好的日子? 赵琳琳气呼呼的走过去,冷哼一声道,“表嫂子好清闲啊。” 陆菀抬眼看了看她,又指了指书上的诗句,道,“你自己看着,别被旁人影响。” 赵琳琳直接被忽视了,脸更加臭,道,“陆菀,我同你说话呢,你是瞎了,还是哑巴了?” 陆菀道,“呵,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就这么闯进来,还指望旁人对你以礼相待么?” “你……”赵琳琳被噎了一下,道,“你拽什么?你都要被休了,以后流落街头。这地方以后可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陆菀悠悠问道,“是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撒泡尿照照自己。芍药,你说赵小姐比起素萝和绿锦相貌如何?” 芍药不敢抬头看,只低声道,“素萝是咱们府里最好看的丫鬟了。绿锦也不差。” “可惜不是死了么?”又抬眼看一眼赵琳琳,道,“赵小姐,得惜命啊!” 一个是通房丫头,一个是妾,两个都自尽死了,这对赵琳琳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她被气到了极点,扬手就给了陆菀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自己还是谁?”说完,便气呼呼的走了。 256 你别怪我 高辙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直接就进了陆菀的院子。 因这事没瞒过半日,芍药便把话传到了高辙的书房那处。平日里忠心的小厮不遗余力去了一趟国子监。若非公务缠身,高辙当下便想赶回来。 他到院子里的时候,陆菀正坐在窗前的榻边,看着窗外出神。 春风还有些料峭。 高辙走过去,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疼吗?”高辙心疼的看着她肿着的半边脸。 “你都知道啦?”陆菀摇摇头,却别过脸去。 高辙道,“这个毒妇,竟下那么重的手,我去找她。” 陆菀一把将他拉住,道,“找了有什么用?你此时护我,等你一走,他们便变本加厉。你能说赵小姐,也能说当家主母吗?” 高辙皱眉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陆菀道,“没什么。” 高辙哪里能信,当下便叫过来芍药,问道,“夫人是不是对少夫人又做了什么?” 芍药支支吾吾的,拿眼去看陆菀。 高辙急道,“叫你说,你便说,在你眼里,我还是不是二公子了?” 芍药忙道,“二公子难道没发现,院子里已经没旁人了吗?夫人把人都撤走了,整个院子里就奴婢,妈妈还有少夫人三个人了。昨日里开始,碳也不给了,白日里还熬得过去,可晚上怎么办?还有院里的伙食,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二公子别看着少夫人还能吃一盅燕窝,那都是先前剩下的。平日里少夫人哪吃过以前剩下的,那都是最新鲜的最好的东西都往这里送的。” 干脆一股脑说出来了,道,“二公子以为把这事拖着,可夫人明摆着是要把少夫人逼走呢。这也太欺负人了。” 高辙听得已经火冒三丈。 陆菀道,“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我如今这身份,谁都能欺负到我头上的。” 高辙道,“你是我高辙的妻子,是这定国公府的少夫人,谁能这么肆意欺负你?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去。” “高辙,你别逞能。这种无力感,我现在再熟悉不过了。” 高辙心一痛,还是走了。 芍药问道,“少夫人,是奴婢说多了吗?” 陆菀微微一笑,道,“不,你说的很好。” 芍药微微皱眉,私下同徐妈妈道,“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少夫人变了?” 徐妈妈道,“哪里变了?” 芍药认真的想了一下,道,“说不上来呢,就是感觉少夫人对二公子的态度不一样了。以前两个人到一起,说几句话,少夫人就要赶二公子走,一点也不想见他似的。如今呢,少夫人愿意和二公子说话了,还在他跟前哭,就是不一样了。” 徐妈妈咳嗽了几声,停下来才道,“小姐有她自己的打算呢。你按照她的吩咐做就是了。” 说完,又开始咳嗽,用手一捂,竟看到掌心有血。 她忙将手掌握了,又叮嘱芍药道,“我年纪大了,腿脚又没你快,小姐的事情,你多跑跑腿。眼下,小姐也只能指着你了。” 芍药也没觉出不对来,点点头。 高辙气势汹汹的先奔着赵姨娘的院子去了。他是知道赵琳琳此时一定在赵姨娘这里的。 “赵琳琳!”高辙冲进去,看到赵琳琳,便指着她厉声喊她的名字。 赵琳琳头一次看到高辙满目凶光,吓得忙躲到了赵姨娘身后。 赵姨娘忙劝道,“你也别气了。琳琳也是一时冲动,她已经知道错了,我也说过她了。” 赵琳琳道,“表哥,你别护着她,她说话难听着呢。她拿我和那两个死了的丫鬟比,这是咒我死呢。” 高辙气道,“菀菀一向温婉讲理,若非被你们欺负到了头上忍无可忍,又如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她爱我,不想叫我纳妾,有什么错?娘,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上有主母,爹身边还那么多漂亮丫鬟?” 赵姨娘差点被气晕过去,在说着陆菀和他的事情呢,竟说起她的痛处来了。真是亲儿子。 赵姨娘道,“行了,就为了一个女人,难道你还要打你自己的表妹给她报仇不成?” 高辙道,“她敢打菀菀,我为何不能打她?” “你敢!”赵姨娘正色道,“你以前因为陆菀跟我闹也就算了,如今什么形势了?再为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再闹,就是幼稚。你这样难怪事事要被高启给比了下去。” 高辙道,“娘,你也瞧不起菀菀了是不是?” 赵姨娘道,“我瞧不瞧得起不重要。你也别想着再去找大房那边闹,我告诉你,你闹得越凶,只会坚定她叫你休妻的念想,到时候我就算想帮你也没法帮了。还有,另外开府的那些话要是叫你爹听到,你腿都被打断。你以为就凭你这点本事,你爹拿你没辙?还有人家陆菀锦衣玉食惯了,能跟你出府过苦日子?” 一番话把高辙训斥的哑口无言。 赵姨娘又道,“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做事也得思虑周全一些,一味的冲动能做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能斗得过大房去?” 高辙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我管不了那些,总之我不会休妻的。” “那就按我说的做,纳了琳琳为妾。我知道,陆菀脾气倔不愿同意,可现在是她不同意的时候吗?她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着你呢?我只问你,你是想休妻呢,还是想保住她?” “我自然是要保住她。” “那不就行了?你纳妾她不过不高兴几日。等久了,便知道她如今能稳坐这个少夫人的位置已经是我们对她最好的恩赐了。等想通了,感激你都来不及。还计较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高辙沉默了一会儿,道,“娘真的有办法不叫我休妻吗?” 赵姨娘道,“我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有假?你只要同意纳琳琳为妾,这事娘一定替你摆平。我也知道陆菀在你心中的分量,难道我不替自己的亲儿子考虑?” 高辙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娘,我可以同意。” 赵姨娘和赵琳琳都一喜。 高辙又道,“但这事娘先替我瞒着菀菀,至少叫她晚些时候知道。” “这没问题,我懂。” 高辙想,菀菀,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能护住你,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257 身体康健好生养 高远从朝堂回来,打算先去书房那处,换一套常服便去正院里和宋玫吃晚饭。 他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再一看,两个妙龄女郎款款走过来,脸颊粉嫩,眼含春水似的。竟是一对双生子。高远一看两人,心不自觉的痒痒起来。 “你们二人是新来的?” 他抬了手臂,由着二人给他宽衣解带。 那女郎靠近过来的时候,连头发都是香的,偶尔有发丝擦过他的下颚,便叫他酥酥麻麻的。 一人道,“我们是今日刚进府的,专门过来伺候老爷的。” “好,好,好……”高远笑呵呵的连说了三个好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等换好了衣服,一人上了茶,高远接过来的时候,去摸了摸那人的手,软软的,滑滑的。 “这皮肤真好,没干过重活吧?” 那女郎点头。 高远便道,“那以后就留在书房,没什么重活的,最多给我研磨,整理书籍。” 两个女郎屈膝行礼。 步调一致,语气一致,连眼神都一样,看的高远晕晕的,是那种幸福的晕。 他喝了一口茶,当下问道,“是谁把你们送来的?” 其中一人道,“回老爷,是赵姨娘。” “是她啊。我就说,我那正妻才不会主动往我这里塞人呢。还是她有心啊。”又看了看眼前两个赏心悦目的人儿,这才不舍的起来,道,“今日也不去正院了,我得去陪陪我那有心人去。” 赵姨娘瞧见高远进来,嘴角噙了一抹笑意。她忙叫身边的人给高远沏了一杯毛峰。待高远过来,上前将他迎了,道,“老爷看着红光满面的,这是遇到喜事了?” 高远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道,“那也是多亏了你。” 赵姨娘道,“我可不敢邀功。” 正好丫鬟把茶端过来了,赵姨娘接过来,递给了高远,“老爷用茶。” 高远道,“我的喜好,你总记得清清楚楚的。” 赵姨娘道,“妾身就是伺候老爷的,不记清楚,岂不是失职了?” 高远笑笑,道,“我今日就在你这用晚饭了,你与下人说一声。” 赵姨娘道,“妾身可不愿留你了。老爷来我这坐一坐,喝杯茶,也就行了。毕竟屋里头还有红颜知己等着。” 高远呵呵一笑,道,“什么红颜知己,你才是我的红颜知己。” 赵姨娘见高远还不大好意思承认,便道,“那两个女郎,可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是不是瞧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不仅如此,请棋书画都样样精通,而且还颇为擅长床笫之事。” 这世上有那些专门调教出来,送到大户人家去伺候的。也不要名分,只求个荣华富贵,去之前,药也吃的够够的,不怕有孕,大户人家的女主人也放心,男主人又喜欢,实在是皆大欢喜。 高远老脸红了一下,道,“我都这个年纪了,他们又那么小。”话锋一转又道,“他们那么小,哪能擅长什么?” 赵姨娘笑了笑道,“这是他们生存的本事,便是本事小,也学了不少。老爷不信,去试试便知了。只注意着分寸,可别闪着自己的腰,有些动作不能做就别做了,明儿个还得上朝。” 高远嘿嘿笑着,对赵姨娘道,“还是你待我好啊。什么都还想着我。”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趁着高远开心,赵姨娘自然要把话说了。 “老爷若真的觉得妾身好,有件事还得老爷做个主。” 高远的确在兴头上,便道,“你与我还这般生分做什么?” 赵姨娘嘟嘴道,“老爷知道,妾身除了伺候老爷,心中也就只有儿子。妾身这辈子就围着你们两个男人转了。” 高远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这不是很幸福么?” 赵姨娘道,“可现在姐姐不想叫我幸福呢。” 高远便会意,道,“你是指老二休妻的事情?” 赵姨娘点点头,道,“按理说,姐姐是当家主母,既然发了话了,妾身也不该有什么怨言。可老爷知道,这高辙与陆菀两口子感情深,高辙又是个痴情善良的孩子。这突然间要休妻,将陆菀抛弃,高辙哪里做得出来?虽说了些任性的话,叫妾身给骂回去了。可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开心,我这当娘的也是心如刀绞啊。” 高远道,“成大事的人不该拘泥这些情爱。老二这一点得要改一改了。” 赵姨娘顺他的话,道,“改,自然是要改的。可他不是还年轻么,等大些,许多事情不点自通了,老爷不要这般着急啊。路总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更何况,老爷,妾身妇道人家,说点浅见,老爷别笑话。” “你说就是。” 赵姨娘道,“这镇国公府是没了,可到底陆菀与皇上的亲缘还在那里呢。这皇上还是陆菀的舅舅呢。那位长公主便是自缢了,不也是公主葬么?听说皇上还为此哭过好几回。若此时咱们定国公府直接将人休了,皇上该怎么想?外人也会觉得咱们定国公府无情无义,过河拆桥。镇国公府的事情弄得人人自危,咱们还是得谨慎行事才好啊。” 高远认真的思虑了一番赵姨娘的话。 赵姨娘见有戏,继续道,“妾身知道老爷担心子嗣的事情,眼下两口子都松了口,允许高辙纳妾。到时候老爷也可安心了。” 高远觑一眼赵姨娘,道,“这陆菀不是善妒出了名了?她竟能同意老二纳妾?” 赵姨娘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想同意也得同意了。” 高远道,“说的也是。她如今怕是对老二的态度也不同了。” 赵姨娘伏在高远肩头道,“老爷,念在我疼惜儿子心切,高辙也争气,在国子监名声很好,咱们也不好拖了他的后腿是不是?你就同意了吧。” 高远没立刻同意。 赵姨娘晃着他的胳膊嗔道,“这孩子就是个情种,还不是随了他爹?若不然我怎么那么迷恋老爷呢。” 高远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道,“你呀。行了,你一向不求我什么事的。今日表现这般好,便应了你吧。叫高辙争点气,也赶紧让我抱上孙子。” “老爷就放心吧。琳琳她身体康健的很,一定能很快怀上孩子。” 高远撵着胡须笑起来。 赵姨娘得意。 258 若该出手,便出手 王允沈冽二人忙完了手头的事,在花厅喝了一会儿茶。 王允借机便将这几日定国公府的事情都说了。 因李坚觉得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便不打算详细与王允说。谁知道王允问的十分仔细,和平日里办案似的。 等听完,已经气得握拳头。 等到了沈冽跟前,便又添油加醋对沈冽说了一遍,就怕沈冽不心疼。 沈冽听完便是一阵沉默。 王允道,“哥,我告诉你啊,如今这大晋能叫我生气的没几个人了。这定国公府算是头一号了。竟这么欺负少夫人,你能看下去?” 沈冽问王允,“你想叫我如何?她如今是高辙的正妻,我能做什么?” 王允道,“那便不做他的正妻。这明里暗里的方法用起来,也不是办不到的。” 沈冽没接话。 王允急了,挪了一下身子,凑近沈冽道,“哥,换做以前,少夫人有身份,至少不会受人欺负。哥你说叫她自己做主,那便算了。可如今呢,少夫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已经身居高位,若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那这侯爷当了有什么意思?” 沈冽望了他一眼。 王允道,“哥,你别看我。你看我,我也是这么说的。若我有个心爱的女郎,就算是用些卑劣手段,也要抢过来。这喜欢一个女郎,难道不想守着她,不想叫她过好日子?” 沈冽瞥他一眼道,“我倒不知道你是个情圣。那怎么不见你寻个女郎?” 王允道,“寻了太麻烦,还得叫她过好日子,还得守着她,我忙着呢。” 沈冽,“……” 王允喝了一口茶道,“哥,你不心疼?” 沈冽听后,沉默了片刻,道,“好好看着。若该出手,便出手。” 王允以拳击掌,道,“哥,你早该这么办了。我一定帮你把少夫人抢过来。” 沈冽看着王允道,“你这几日帮我去找一下宋宁小郡主,我去找她总不方便。” 王允毫不犹豫的回道,“我也不方便。我忙死了,哥。” 沈冽看着他。 王允心虚道,“我是真的不合适。我和小郡主又没什么交情。” 沈冽继续看他。 王允无奈道,“我去还不成吗?为了哥,我也只能豁出去了。” 陆菀的话说完,便问到了镇国公府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王允道,“正拿着那几个人的画像多方查探呢。只要他们真的去而复返,就一定有痕迹。我上次在那宅子附近走访,听说有个人多次去过宅子附近。只是那柳依依已经自缢了,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她的人。” 沈冽道,“我记得先前柳依依都是自己过去的。何况这件事过于危险,她不该假手他人。” 王允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且按照当时柳依依说的,她并不知道他们去而复返,所以我也怀疑那人是别人的人。这就有点复杂了,难道说咱们京都城还有人在和西齐人合作?” 沈冽道,“也不是不可能。既然柳依依没有帮忙西山猎场的行刺,或许内部有人接应,否则他们如何进去,又如何全身而退的。” 王允叹了口气,道,“如果从西山猎场那边去查的话,可就有得查了。那么多禁卫军呢,又都是皇上的人,不好查啊。” 沈冽道,“那就还从宅子入手,更容易些。” 王允点头,“那这事就暂时不和皇上说了。我派出去的人传消息回来,一路上国公爷和陆青都挺好的,你别担心。” 沈冽点头,然后道,“叫小郡主把这消息告诉她,她也好安心。” “我知道。” 贵妃娘娘出来省亲,林俪特意把陆绯叫到了尚书府,陪着贵妃娘娘说了话,还用了午饭。等回来的时候,又带了许多贵妃娘娘从宫里带来的东西。 陆绯刚回到府上,也没先进自己的院子,直接带着东西奔着上院了。 宋玫正和高敏和孙慧两姐妹说话,远远的就听到宋玫的笑声了。 陆绯只微微垂眼,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来。反倒是琳琅心中不满,小声嘟囔道,“不如不去了。” 陆绯没理会,进了屋。给宋玫行了礼,又与那二人打了个照面。 因为被高敏劝通了,孙慧此时见到陆绯也不尴尬了。总之这事情什么走向,也不是她控制的。她姑且先把自己当个局外人,那才看得清。 “贵妃娘娘赏了些东西,叮嘱了有母亲一份。我也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尽数都搬过来了,看母亲喜欢什么拿了便是。” 宋玫笑了笑,道,“知道你有孝心。贵妃娘娘那些东西也都是皇上赏赐的,定然都是年轻女郎喜欢的。我一个老太婆就不装嫩了。不如看看你们两姊妹可有喜欢的?这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着。” 孙慧去看高敏。 高敏道,“我可不要。我们都是乡野来的,可不能用这些好东西,把我们惯坏了,日后眼高手低的,回去叫爹娘训斥。” 孙慧忙附和道,“我家也是。虽说家中有些钱财,可自小便说要节俭。何况这是贵妃娘娘赏给嫂子的,我们姐妹俩可不能夺人所好。这要是被贵妃娘娘知道了,我们俩成了什么人了?嫂子就别和我们客气了。” 陆绯道,“都是自家人,便不该说这些话。我平日里极少出门,这些东西我哪里用得上?” 高敏轻巧的转了话题道,“嫂子平日里与贵妃娘娘走得近?” 陆绯道,“就是能聊得来,其实平日里来往也不多。那等贵人也不是我们常能往来的。” 高敏道,“人家在宫里呢,遇到个投机的人就更不容易。” 宋玫道,“行了,你们两个人被我拉着说了半天话了,出去转一转吧。” 高敏和孙慧便起身行了礼,先出去了。 宋玫见人走了,才问道,“贵妃娘娘此次出来,可带了什么喜讯?” 陆绯立刻明白过来,道,“瞧着她并没有忌口,应当是没有的。” 宋玫道,“如今她圣宠一时,若有子嗣,便又更上一层楼了。你没事多与她走动,对高启是有帮助的。你本就有诰命在身,可以随时递个拜帖的。” 陆绯听了,道,“儿媳记住了。” 从上院里出来,陆绯松了一口气,宋玫没有提孙慧的事情呢。 259 替我谢谢他 陆菀一个人怔怔出神,她依旧着了素服,倚着窗台看着外头,眼泪便不自觉地落下。 镇国公府的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她用尽了心思想方设法要离开这里,可独处的时候,便会想起镇国公府的种种,眼泪总是止不住。 她时常想,她是因为上一世被高辙的事情占据了太多心思,导致眼泪流的不够。这一世总要流干净了才能罢休。 “少夫人,顺哥来了。”芍药隔着门在外头说道。 因春意料峭,大多时候,门还是关着的。 陆菀可没忘了汪顺,她不能当做事情都没发生过。所以便叫她和李坚一道去请了汪顺。之所以还叫了李坚,便是怕汪顺不拿芍药当一回事。看到李坚,汪顺便该明白陆菀的决心了。 陆菀用手背忙擦了眼泪,也不必刻意去掩饰什么,她起身走到门口,连门都不开,隔着门道,“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汪顺在外回道,“小的知道做了错事,但已经答应星辰改了。这些日子,小的再没犯过。” 陆菀听他语气倒还有诚意,却继续冷着声音道,“星辰纯良,可我却不是吃素长大的。我把话挑明了,你不要以为如今我娘家没了,星辰便没了倚仗。我知道,你也许听到些传言了,想着我或许连少夫人都不是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相信我,我有的是法子把你那一双手剁了去喂狗。” 汪顺忙道,“小的不敢违背少夫人的意思。” 陆菀道,“星辰奔着和你过日子去的,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你踏踏实实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想着不走正道,我便不会饶你。我也就警告你这么一回,再有下次,你那双手就别要了。滚吧。” “小的告退。” 不一会儿,芍药推门进来,道,“少夫人怪吓人的,奴婢看着顺哥脸色都变了。” 陆菀道,“吓人就对了。你以为学几声猫叫他会怕,就得老虎叫。他要是再犯,我可不会饶他。” 芍药心里暖暖的,如今她自己一堆事缠身,过得十分憋屈,竟还想着自己身边的人。 芍药扶着她坐下来,问道,“怎么这两日不见传二公子纳妾的事情了?而且夫人那边也没动静了。” 陆菀道,“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定下了。二公子有个好娘啊。” 芍药惊讶道,“定下了?可二公子不是还说……” “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你的二公子?他那些大话不过是在我跟前说一说,到最后,他还是会屈服。等着吧,不日里,府内便又有喜事了。” 午饭不过用了几口粥,和一些小菜,倒也爽口。 撤了碗碟,芍药担心的去和徐妈妈说道,“少夫人每日吃的也太少了。” 徐妈妈也担心,只能道,“少食多餐吧,过一个时辰,再给小姐上点心。” 芍药点头,又道,“现在厨房送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差了。这几日,便只有一点点肉糜了,更别说什么鱼肉,鸡肉了。” “以后每日清早,我们自行出去买一些鱼肉回来。切记要隐秘些,莫教人看到。等回来,咱们自己在小厨房做出来就好了。” 芍药点头。 陆菀懒懒的倚在榻上看了一会儿诗集,那是宋瑜生前很喜欢的。 没一会儿,宋宁过来。 陆菀忙将诗集搁下,亲自迎了过去。 两姐妹一块在榻上坐下。 天气逐渐转暖,宋宁又穿上了鲜艳的衣裳,看起来十分有朝气。而陆菀依旧着了素服。 自从镇国公府出事,陆菀变得格外的娴静,像是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宋宁马上把陆詹和陆青的事情告诉了陆菀。 陆菀听后,露出欣慰的笑意,又对宋宁道,“宋宁,你替我谢谢他。有这些消息,我心很安。天气越来越好,后面的困难便会更少些。等到了军中,便好了。” 宋宁点头,“这消息听了我也高兴呢。有人照应着,便不一样的。这个时候,知道权势的好处了。” 陆菀道,“权势本就是个好东西。” 陆菀示意宋宁吃些蜜饯,宋宁拿了一颗,道,“我怎么听说高辙又要纳妾了?” 陆菀道,“就瞒着我这里呢,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宁撇嘴道,“这么过分。拿姐姐当傻子呢?” 陆菀道,“都恨不得我是傻子呢。” 宋宁道,“这里不呆也无妨。要不我去求皇上,叫他下个旨,让你们和离吧。” 陆菀没说话。 宋宁又道,“表姐,皇上会照顾你的。姑母在大理寺时,皇上还去看过她呢。” 陆菀突然盯着她的脸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皇上去看过我母亲?” 宋宁道,“就有一次我爹说的。只他提了这么一嘴i,没多说了。怎么了?皇上去看姑母不是很正常吗?” 的确是很正常。 可为什么她却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是陆詹和陆青也不曾在她跟前提起过。 其实她一直觉得她的母亲死得有点突然。她自是知道宋瑜这么做是想保全整个镇国公府,可若早有预谋,为什么不生前留下些什么话呢。至少要见她一面啊。 当时镇国公府的案子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宋瑜为什么没有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除非是…… 有人逼着她不得不这么说。 这件事,她知道可以去问沈冽和王允。 但他们二人又会和她说实话吗? 她想起当时沈冽告诉她,叫她后面的事情不要再管了。面对皇权,他们又能做什么? 宋宁看着陆菀,她睫毛围产,似是在想着什么。 “表姐,你在想什么?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菀抬眼,看着她摇摇头,“你没说错什么。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还要操心我这后宅妇人的事情?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谋划。只我现在不便出门,外面若有什么动静,你随时告诉我一声。” 宋宁点点头。但又觉得如今镇国公府都没了,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又有什么影响呢? 宋宁还没走,院子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赵琳琳带着人冲进来,招呼也不打,礼也不行,十分粗鲁的就到了陆菀和宋宁跟前。这副做派丝毫不拿屋内的人放在眼里。 宋宁愠怒,陆菀将她的手按住了。 260 她也没那么喜欢你 赵琳琳扫视了一遍屋内,道,“都是些陈旧的东西,还老土,都给我换了。” 宋宁道,“你是什么人,这般放肆?” 赵琳琳冷哼一声,道,“我放肆?这院子以后就是我的了,陆菀,你趁早收拾东西,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否则叫我的人过来赶就不好了。” 宋宁气道,“你算什么?这是少夫人的院子,你凭什么过来住?” 赵琳琳挺胸道,“凭我不日就要和高辙成亲,夫人和我姑母都已经同意我搬进这个院子。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还有资格住在这里吗?院子旁边的那间小偏院,以后就给你住了。记着,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到这里来。以后没我的允许,也不许你见高辙。” 陆菀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她说。 有时候对手太冷静,或者不反抗,反倒叫她没法继续下去。 她撇撇嘴,道,“我限你两日内搬出去,我的东西马上就会搬进来。” 陆菀问,“你们还有几日成亲?” 赵琳琳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一开口竟问这个。 赵琳琳心想,反正不是她主动提的,不算违背了高辙的意思。 赵琳琳道,“还有五日。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以后看在高辙的份上,只要你乖乖的不争宠,我平日里会给你三分面子。” “行了,我很多事情要忙呢。” 赵琳琳说完,带着人走了。 “这哪里来没规矩的东西,竟敢这般与你说话。就算娶进门,也不过是个小妾,竟敢与你这个正妻这般说话?表姐,你也能忍?那高辙吃什么的,竟一点也不能管管?” 陆菀道,“你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就让她使劲闹,我还怕她不来骑我头上呢。” 宋宁心疼道,“表姐,你什么时候成了这般性子了?你莫要因为镇国公府没了就变得懦弱了。你是皇族,而且你还有我呢。” 陆菀拉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待我好。只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般。你放心吧,我自有我的理由。” 宋宁离开了定国公府,却交代了身边的丫鬟道,“找人给我盯着这个赵琳琳,她一旦出府告诉我,我替表姐收拾她一下。” 待宋宁一走,陆菀就找来芍药和徐妈妈,道,“把我们的东西收拾收拾,不要挑重的,要挑那种轻的,却又值钱的。不管去哪里,没有银子傍身是不行的。” 芍药难过的没说话。 哪有小妾把正妻赶到偏院的道理?这事传出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徐妈妈道,“一切就按照小姐吩咐的去办吧。东西多,可得收拾一段时间呢。” 芍药领命下去了。 陆菀道,“喊上李坚帮忙,妈妈可别搬什么东西了。” 徐妈妈点头。 晚上高辙回来,便先去了陆菀的院子,看到院子里摆了不少东西。 高辙不解,垫着脚有些困难的进了屋,见芍药和李坚还在往外搬东西,徐妈妈则是一边清点,一边记在册子上。 高辙到卧房找到了陆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菀道,“你很快要成亲了,自然要给你挪地方。” 高辙吃惊道,“谁要你挪地方了?你要挪到哪里去?” 芍药正好进来搬东西,没好气道,“还能是谁?总不能少夫人自己要去偏院吧?二公子既然要纳妾了,也好歹和少夫人说一声,也好过人家亲自过来说。” 高辙惭愧不已,正要向陆菀解释。 陆菀却温婉的一笑,道,“你不必说什么,我知道你尽力了。许多事不是你我想的那般简单的。” 便是尽力,却也不能如愿。 陆菀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了高辙的心头。 高辙道,“你就在这,哪里也不许去。她一个妾室,还要住到正室的屋子吗?简直就是笑话。” 陆菀语气很平静道,“别为了我再去与你的家人置气了。事情已成定局,你闹得了一次,又能闹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吗?我如今的处境,我自己知道。” 高辙抿紧了嘴唇。 他知道陆菀的话说的在理。 赵琳琳为什么敢做那些?一是因为陆菀如今落魄了。二是因为他的娘亲首肯的。三更是因为这当家主母的默认,她认定了陆菀在这个家中孤苦无依。而他身为她的丈夫,其实不能改变什么。 芍药也不说话了,又去搬东西。 高辙也陷入了沉默。 晚上的时候,高辙见了赵琳琳。 赵琳琳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含羞带怯的跟在高辙身后。 高辙突然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赵琳琳。 赵琳琳被吓了一下,低声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高辙看着她正色道,“赵琳琳,我告诉你,你以后若敢再欺负菀菀,你就别指望我好脸待你。” 赵琳琳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真是会告状,小人!” 高辙冷哼一声道,“你竟还敢说这些?你记好了,你不过是我纳的妾,而菀菀才是我的正妻,这辈子都是。你若是敬她三分,我也会给你些好脸色看。你若是对她不敬,我就敢让你独守空房。” 赵琳琳气的跺脚,“她有什么好?你这般护着她?” 高辙道,“我就是喜欢她,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 赵琳琳道,“可你还是伤了她的心。你有素萝,你娶了绿锦,这些你都忘了吗?你马上要娶我。表哥,你没那么喜欢她,她也没那么喜欢你,若不然早就同你圆房了。” “你闭嘴!”高辙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眸中像蕴了冰霜,吓得赵琳琳身体止不住抖了一下。 “记住我说的话,再敢欺负她,我绝不放过你。” 高辙说完,拂袖走了。 他不知道,这些话对赵琳琳而言不过只是暂时的威慑力罢了。她仗势可以欺负陆菀,也自然可以仗势不拿高辙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日,院子里还在收拾,赵琳琳带着人上前二话不说,用棍子把摆在地上的瓷器给打碎了,摆着的一些小物件直接踩在脚底下。 芍药忙过去阻拦,却被赵琳琳下命令把芍药打了一顿。 因不叫陆菀帮忙,她在院中又多有不便,是以她用过了早饭便去找了王平媳妇。 等有丫鬟看见了,念及陆菀平日里十分和善,悄悄的去找了陆菀。 等陆菀回来,被眼前的情形给惊着了。 261 陆菀,我带你走 她也顾不得这些,踩着碎片赶紧去看芍药。 芍药被打的腰都直不起连,也鼻青脸肿的。 芍药见到她,便哭起来,“少夫人,是奴婢没用,好好的东西都被糟蹋了。” 陆菀忙叫徐妈妈拿了药过来,亲自给她抹了,道,“傻丫头,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 “少夫人,是奴婢没用……” “别哭了。不然药可就白抹了。” 等给芍药背上抹了药酒,便叫她先趴着歇息了。 陆菀走到门口了,看着院子外面一片狼藉。 定然是昨日高辙去找过赵琳琳了,不然今日不会如此气急败坏。 徐妈妈表情有些难过道,“这府里的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外头好些人看到了,可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 陆菀笑了一下道,“无妨的。好在妈妈知道不逞能。” 徐妈妈道,“老奴是想上前的,可一直记着小姐的话呢。老奴惜命,才能陪着小姐更长一些。” 陆菀点头,又道,“只是没想到他们这般过分,竟动手打人了。芍药这傻丫头,不该冲上去的,砸了就砸了呗。” “也是护主心切。” 陆菀道,“我知道的,她和星辰一样,都是极好的。” 吸了一口气,道,“好了,也该对自己下手狠点了。” 她说完,走到院子里,找来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 徐妈妈在后面跟着不断叮嘱,“小姐小心些,小心些。” 很快陆菀已经拿着瓷片重新回到了屋中。 她坐在榻上,脱了鞋袜,比划了一下。 徐妈妈吓得脸色都白了,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陆菀道,“得对自己狠一点啊。” 说完,瓷片就要往自己的脚心去扎。 “小姐……”徐妈妈吓得惊呼一声。 陆菀停了手,无奈道,“妈妈还是到次间去陪着芍药吧。知道妈妈心疼。” 徐妈妈道,“就一定非要这样吗?” 陆菀道,“我越受委屈,高辙越心疼,这宅子就越不得安宁。妈妈,你快进去吧。” 徐妈妈知道,不狠心一些的话,便达不到陆菀心中所愿。 想了一下,还是进了次间。因她怕自己还是看不下去,会晕过去。 陆菀强忍着疼痛,把瓷片往自己的脚心扎进去。疼痛让她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徐妈妈从屋子里冲出来,一边给她包扎伤口,一边低垂着头默默落泪。 晚上高辙回来,得知此事,一句话没说,便直接去找了赵琳琳。 高辙昨晚才和赵琳琳说过,没想到她今日就变本加厉。 “你这个毒妇,菀菀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竟下如此重手?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了?” 赵琳琳反驳道,“我就是要欺负她,我就是看不惯表哥你心里只有她。她一副清高的样子摆给谁看?” 高辙被气到了,直接吼道,“赵琳琳,我就算娶了你,也绝不会碰你一下。我要让你独守空房,守活寡。” 赵琳琳嚎啕大哭起来。 赵姨娘在一边头疼的扶着额头。 高辙指着赵琳琳道,“你这种人娶进门,那就是家宅不宁,我宁愿当和尚,我也不会要你的。” 赵姨娘呵斥道,“高辙,你说什么呢?这好歹也是你的亲表妹。” 高辙直接回道,“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她,就不想娶她。这种女人,谁娶了都是个祸害。赵琳琳,你简直连菀菀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赵琳琳哭得更厉害,指着高辙道,“你不娶我也不行,那就让夫人把她赶出去,让她流落街头。总之,我在府上一天,我就和她死磕到底了。” 高辙气的给了她一巴掌。 赵姨娘也被两人吵得糊涂了,见他打了赵琳琳,扬手也给了高辙一巴掌,然后吼道,“菀菀,菀菀,这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表妹不要,娘不要,自己的身份不要,你简直就是个糊涂蛋。好,你打琳琳,你不娶琳琳,那你以后也别认我这个娘了。要我死了算了。” 高辙还在气头上,道,“娘,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要这个毒妇。” 说完,直接拂袖走了。 赵姨娘气的拍桌子道,“造孽啊!真是造孽!” 晚上的时候,赵姨娘在自己房里上吊,幸亏被人给发现的及时,救下了。 高辙匆匆过来的时候,赵姨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模样。 “娘,你这又是何必?” 赵姨娘无力道,“我能有什么法子?一个是我亲侄女,一个是我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高辙道,“娘,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和赵琳琳之间的事情,你……” 赵姨娘叹气道,“儿大不由娘。我既做不了你的主,又愧对自己的兄长,不如死了好,也可以去见你的外公了。” 高辙心中难受。 高辙只好道,“我娶她就是了。” “娶了又不与她好,还不是个摆设?我这个当娘的就天天看着琳琳哭,也难受。娘也不逼你,知道陆菀在你心中的分量。娘用这个法子结束,你们为什么要拦着啊。”作势又要起来去寻短见。 高辙忙拦住她道,“娘,我尽力待她还还不成吗?只要她以后不要为难菀菀。我们这个院里好好的相处不可以吗?娘,我也很累。” 赵姨娘道,“你该知道谁才是你该珍惜的人。那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你念念不忘做什么?你和琳琳早日有个一男半女的,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高辙默然。 那边那么大的动静,陆菀这边倒是平静。 因他们不知道那边院子的事。 只是很快有人打破了这平静。 外头李坚突然叩门,“芍药,徐妈妈……” 叩了两遍没人回应。 李坚正打算叩第三遍,听到里面有人道,“是李坚吗?” 那是陆菀的声音。 李坚道,“是我。” “有事吗?你进来说话吧。” 李坚知道陆菀此时腿脚不便。 李坚去看身后之人。 那人身上披着玄色的大氅,整个人融入在夜色中,周身一股清冷之气。 李坚让开一些,那人推门而入。 陆菀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脑胀,脚也疼得厉害。 突然有个影子将她罩住,眼前暗下来。 那人看着她道,“陆菀,我带你走。” 262 你懂还是我懂? 陆菀疼的感觉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精神还勉强撑着。 她看到眼前的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她实在是没想到此时沈冽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说出那句,我带你走。 陆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想说,你疯了?定国公府岂是他能半夜闯进来的地方。一旦叫人知道,罪名太大了。 沈冽道,“护卫里边有我的人,不过是安排了晚上值夜。况且,赵姨娘院子里出了事。” “出什么事了?” “她上吊了。” 陆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是老一套。” 沈冽皱眉看着她,道,“还能笑出来?” 陆菀瞥了他一眼,道,“我要是一直哀哀戚戚的,你又该劝我别哭了。” 这话说的沈冽无法反驳。 再见到她,总盼着她笑容要比眼泪多的。 陆菀这才把话题拉了回来,道,“就算是有人掩护,这里也不比别处。侯爷赶紧回吧。” 又怕沈冽再说什么,陆菀继续道,“我要走,也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你放心,我正计划着呢。” 沈冽却不能放心。 李坚传过来消息,知道了赵琳琳如何闹她,在听到她被瓷片直接扎了脚心之后,就再忍不住深夜赶过来了。 行军打仗最忌冲动,凡事都要深思熟虑,考虑周全。因为行动不当,就牵动着很多人的性命。可这一次,沈冽却顾不得那么多,脑中只有一个念想,把她从这个鬼地方带走。 见沈冽还不懂,陆菀无奈道,“你现在把我带走了,然后呢?我还是高辙的妻,你这可就是抢夺别人妻子了。” “我不叫他发现这事。” 陆菀道,“所以我得一直躲躲藏藏的活着?我一日担着这个妻子的头衔,一辈子都担着的这个头衔?我还活不活啦?” 沈冽道,“他们欺人太甚。” 陆菀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啦。被人欺负,只能证明自己太弱了。没办法,我现在有所求,只能委屈自己了。” 沈冽蹙眉,问道,“你是有意的?” 陆菀道,“不然呢?我为什么傻到扎自己的脚?很疼的。” 沈冽吃惊道,“你自己?” 陆菀点头,“是我自己。” 沈冽又吃惊,又心疼,又无奈。 她有自己的计划,她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沈冽不该勉强她。 他放弃了带她走的念头,道,“我看看你的脚。” 陆菀惊了一下,脚不自觉的就往被子里缩,忙道,“那可不行,女人的脚……” 她的话没说完,沈冽早就把她被子掀开了。 “你这人……”想想她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何况这一世的贞操还给了眼前这个人。她的脚看了就看了呗。 沈冽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对。 一来握着的那只玉足烫的厉害,二来血已经渗透纱布了。 他忙解开纱布,果然那一块都已经肿了,伤口还裂着,能看到脓。 沈冽气急了,道,“这就是你的包扎?你知不知道,很容易烂肉,一只脚就没了。” 陆菀被吓到了,问道,“会有这么严重吗?我没扎多深的。” 沈冽板着脸道,“你懂还是我懂?我会骗你?” 陆菀脸耷拉一下,道,“是我大意了,以为伤口抹了药就好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的脚还能保住吗?” 看她终于还知道害怕的样子,沈冽心下安慰了一些。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她已经开始起烧,若还这么放任下去,是会有危险的。 沈冽故意吓她一下,就是叫她知道下次不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沈冽道,“幸亏是我来了,否则就保不住了。” 陆菀还是害怕,道,“是吧?” 看她那副可怜样子,沈冽又觉得自己坏了点,不该这么吓她的。 只话说出来了,又收不回来了。 沈冽从怀中摸出了药。 他知道陆菀受伤,就已经备了药过来,就怕陆菀死活不跟他走。 沈冽重新给她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因为怕脚没了,陆菀就算是疼,也忍着,乖乖让沈冽给她上药。 等上完药,沈冽把药规整好放好,道,“药让人每日给你换一次。再开几服药让李坚拿过来,熬了喝下。” 陆菀连连点头,“知道了,能保住我的脚就行。” 沈冽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陆菀道,“一直都挺害怕的,我这人很怕疼的。” 这话一下子扎了沈冽的心,生疼。 王允说,若喜欢一个女郎,就该护着她,叫她过上好日子。如今陆菀在这里忍辱负重,任人欺负,他气的想杀人。 陆菀仿佛看穿了这个男人所想,道,“你这药真有用,我这会子觉得好多了。你怎么只带了这些过来?真小气。” 沈冽无奈道,“你还打算扎哪里?” 陆菀道,“你这人不盼我点好?我扎了一次知道疼了,下次不会了,真当我傻吗?” 沈冽道,“你自己知道就行。” 陆菀故意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沈冽这才安心。 沈冽拧了毛巾给陆菀搁在额头上,又坐在她对面。沈冽这人话不多,陆菀因为有些累,话也少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对坐着。 沈冽偶尔起来给她换毛巾,用手探一下她额头,没有更烫。 “快走吧,叫人看到就不好了。” 沈冽道,“很快就走。” 很快是什么时候?说了等于没说。 又坐了一会儿,陆菀道,“天就要亮了,人多你就不好走了。” 沈冽道,“等你睡着我就走。” 陆菀马上闭眼睛,“我睡着了,你走吧。” 沈冽忍不住勾唇。 他给她掖好被角,道,“我在这你也睡不着,我先走了。” 沈冽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还没出卧房,突然听陆菀问道,“我娘死之前,见过皇上对不对?” 沈冽的脚步一顿,宽阔的肩仿佛定住了。转不过去,也没法继续往前。 陆菀见他不动,小心的问道,“我娘的死,和皇上有关吗?” 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她紧张的在等着沈冽的一个答复。 半晌,沈冽才道,“陆夫人用她的死,保全了镇国公府。你好好的活下去,她的死才值当。” 他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 陆菀道,“我知道了。多谢侯爷。” 263 危难之时,方显珍贵 徐妈妈和芍药早上过来,丝毫不知道沈冽来过的事情。 芍药今日脸上已经好了许多,腰伤也没什么大碍了。等二人进屋去看陆菀,发现人还睡着。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瓶药。 两人也不敢再屋子里说话,都退了出来。 芍药道,“这药,不是咱们院里的。昨儿个有人来过?” 徐妈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小姐起来问一下就是了。你出去买个蹄髈回来,中午给小姐炖汤喝。” 说着,徐妈妈给她掏了银子。 身上的现银已经不多。这两日又被赵琳琳毁了好些值钱的东西。她正要打算问一问陆菀,可要拿什么不要的东西去典当了。 李坚提着药走进来,与二人颔首打了招呼。 他把药递给徐妈妈道,“这是少夫人吃的药,劳烦二位去煎了。” 房里的药,现在李坚又带了药过来,更让人起疑了。 房间里的可以等着陆菀醒了再问,可眼下这药却不敢乱要,毕竟是要吃到嘴里的。 徐妈妈问道,“这药,是谁叫你送来的?” 李坚道,“妈妈去问少夫人,小的有些话不便说。” 徐妈妈犹豫了一下,道,“芍药你留下来煎药,我与李坚出去买菜吧。” 芍药眼神也有些犹豫。 徐妈妈直接道,“小姐信任的人,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信?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芍药应下了,把药接了过来。 待徐妈妈买菜回来,陆菀这才醒了。 徐妈妈去净了手,过去扶她坐起来,拿了衣服给她穿上,问道,“昨儿个夜里有人过来了?” 陆菀看到了桌子上的药,点头道,“嗯。” “不会是二公子,是定国公府外的人。” 陆菀继续点头。 徐妈妈道,“小姐感觉怎么样了?脚还疼吗?” 陆菀摇摇头,道,“好多了。”又道,“妈妈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妈妈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半夜闯了定国公府吗?” 徐妈妈道,“老奴还不至于老糊涂,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选。小姐要听吗?” 陆菀道,“你说说看。” 徐妈妈道,“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胆量的,老奴只能想到定北侯了。” 陆菀笑了一下,“妈妈下次再敢提自己老,我可跟你急了。” 尽管已经想到了,但从陆菀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徐妈妈还是有些吃惊。 她道,“这定北侯真是胆大,若叫人看到,你们二人就都没脸面了。他一个男人竟也不知道避讳一下呢。” 陆菀道,“妈妈,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我的脚可能就保不住了。我早说过的,他对我没什么坏心思。于这种危难的时候,不落井下石,还愿意帮忙的人,妈妈怎么会责怪呢?” 徐妈妈叹口气,道,“老奴自然知道他好。镇国公府的事情他前后也帮了不少忙,老奴也不是瞎子。只是小姐的身份束缚着,避讳些,对小姐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的。他不会再过来了。” “先吃些早饭吧。厨房在给你熬着汤呢,中午多喝一些。” 陆菀的脚伤已经没什么大碍。 宫里头却传出来一个大新闻。 贵妃娘娘胆敢对景宁帝用催情药,被皇上直接打入了冷宫。景宁帝一查,这招是刑部尚书的夫人支的,药也是她在外面买了叫人送进去的。 刑部尚书一家立刻送了牵连,革职查办,说倒台就倒台了。 这消息传到陆绯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给高启的衣服熏香,不由把自己烫着了。 琳琅忙过来查看,手烫红了。正打算处理一下,却听到门外有人找,原是宋玫找她过去了。 陆绯也不管自己的手,忙去了上院。 宋玫见到她,开门见山道,“贵妃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陆绯点头,“儿媳也是刚刚听到。” “家里和贵妃娘娘有关的东西,能扔的就扔,实在值钱的,马上找个当铺给出手了。”宋玫井井有条的吩咐着。 陆绯点头应下。 宋玫又道,“谁知道说倒台就倒台了?陆绯,那个林俪难免会求到你头上来,你这几日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要见了。这个时候最忌讳和这些人沾上关系,只会引火上身的。” 陆绯应道,“是。” 宋玫看她一眼,道,“平日里虽然要巴结着贵人,但也得知道分寸。想你这种黏的太紧的,就很容易出事。这才刚过完年,便叫人提心吊胆的不能安生。” 陆绯抿了一下嘴唇,道,“是儿媳的不对。儿媳一定与林俪断绝来往,不牵连到定国公府。” “早该如此了。那贵妃就是凭着一点姿色在那勾引皇上。以色侍人,哪能长久?如今不是办了蠢事了?你再看看皇后娘娘,便是没了孩子,也没动摇她的地位。你若真想走动,就该去找她。我看你那个妹妹,就比你会看人。” 陆绯沉默不语。 宋玫道,“上次让你做的事情,你和高启提了吗?” 陆绯微微抬头。 宋玫自然指的是孙慧的事情。 陆绯道,“这几日夫君事务繁忙,儿媳一时间没……” 宋玫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道,“这二房那边都要办喜事了,你这边连提都没提。忙是理由吗?高启又不是不回来,又不是不睡觉。陆绯,该不是你自己不愿他娶慧娘,在这敷衍我吧?” 陆绯垂头道,“儿媳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行了。今日高启回来,你便与他说了吧。耽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早点成亲,才能早点有孩子不是?我看那慧娘也是个能干的,到时候进了门,你也有个人帮忙,你也轻松了是不是?” 陆绯点头。 “行了,你去忙吧。记着把事情办得干脆利落些,可别小家子气,什么都舍不得。”说完,又嘟囔了一句,“好在当初我们都没要你的东西,若不然更麻烦了。” 陆绯心里堵得慌,面上却还是恭敬道,“那儿媳先告退了。” 等陆绯走到门口,宋玫像是才想起来一样,道,“对了,这几日我好好想了一下,也和老爷商量过了。我们不打算叫慧娘当妾。依着她的家世和才情,再加上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委屈她了。我打算叫她当平妻,二人不分高低,一起伺候高启。你没意见吧?” “没有。” 264 拼命的留在他身边 晚上高远回来,到了上院。 宋玫给他端了茶,问道,“刑部尚书的事情没牵连到老爷吧?” 高远脸色沉沉道,“现在还不知道。我平日里和他来往太多了。” 宋玫道,“应当不会有事。” 高远叹气道,“先是镇国公府,现在是刑部尚书,下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了。” 宋玫心里怵了一下,又道,“咱们不犯事,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事呢。” 高远道,“那两个都是前朝旧臣了,我担心皇上是在……” 宋玫脸色都白了,又道,“老爷多虑了。老臣都没了,底下的又太年轻,他能仰仗谁去?前头两个都是犯了错在先的,又不能怪皇上。虽说这催情药,宫内的妃嫔偶然会用,但都是辅助用的。我怎么听说这贵妃是个没脑子,好像量用多了,皇上伤了身子啊。” “是这样。也是蠢。量都不知道把握好。皇上便给她降罪了。要知道,龙体可是大事。谁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能下催情药,下次就能下鹤顶红。” 这话听得宋玫都心惊了一下。 她抚了一下胸口道,“老爷也往好处想想。这马上选秀,贵妃的位置腾出来了,依着高敏的德行,不是没有希望。” 高远道,“这得看高敏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宋玫道,“这孩子心思玲珑的很,老爷相信我的眼光。若非是给皇上选秀,有更好的去处,我都想把她留在身边了。” 高远笑笑。 宋玫又道,“咱们府里也办喜事冲冲晦气。我想过了,叫慧娘当个妾委屈她了,不如叫她和陆绯做平妻吧。” 高远道,“怎么又成了平妻了?不是说当妾的吗?这事高启和他媳妇能同意?” 宋玫道,“当个妾确实委屈了慧娘了。她和高敏关系那么好,这么做也算是给了高敏面子了。那两口子的事情我来办妥,老爷只要负责同意就好了。” 高远道,“我有什么不同意?现在孙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以后老大兴许还能仰仗她家。” 宋玫喜笑颜开,道,“老爷同意就行了。咱们府上也办办喜事开心一下。” 高启在国子监也听说了贵妃的事情。贵妃的死活离着他太远了。可他突然听到有同僚问她,“尊夫人好像与贵妃娘娘走的有点近吧?可得小心些啊。朝廷一直不太平呢。” 高启觉得陆绯只是正常的与她来往,尤其是承了诰命之后。 但他一路上还是担心自己的娇妻因为这件事心情有起伏,所以一回来,也不去上院,先奔着陆绯那处去了。 谁知道进了屋,却叫他有些吃惊。 陆绯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饭,还有好酒。 陆绯迎过来,替他宽衣,道,“饿了吧?换好衣裳洗了手就吃饭。” 高启还有些愣愣的,问道,“你没有因为贵妃娘娘的事情不开心?” 陆绯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母亲已经交代过了,把该弄的东西都弄了,不会连累到咱们府上的。” 说着已经替他换上了常服。 又拉着高启去净了手。 等在桌边坐下,高启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乱想呢。” 陆绯道,“我没见过世面,母亲还没么?她很冷静的教我怎么做了,不会有事的。” 娇妻心情很好,高启自然安心了。 于是拿了筷子便打算吃饭。 陆绯给他斟了酒,道,“夫君,咱们喝一杯。” 高启把筷子放下,接了酒杯,道,“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吗?做了这么多好菜,还要喝酒。” 陆绯道,“就是想喝酒,夫君。” “为夫遵命就是。” 两个人喝了几杯酒,又吃了些饭菜。陆绯把琳琅给支出去了,然后她一边给高启布菜,一边道,“我想过了,我与夫君成亲几年都无所出,实在是我的不该。那孙家慧娘不论样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乘,她又心仪夫君,不如夫君娶了她吧。” 高启举着筷子,盯着陆绯道,“阿绯,你说什么?” 陆绯道,“或许是我命里无子,但我不能害了高家是不是?所以我恳请夫君你娶慧娘为妻。” 陆绯已经不敢正视高启,她道,“是妻,不是妾。若是妾,实在是委屈了慧娘了。夫君,你意下如何?” 高启把筷子重重搁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是不是娘逼你这么说的?阿绯,我还意下如何?我对你的情意如何你很清楚。我怎么可能同意纳妾呢?我此生此世,有你一个妻子就够了。娘那里我去说。” 说完松开她的手腕就要起身,却被陆绯给拦住了。 “夫君,我求你了行吗?” “阿绯?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绯抿紧了嘴唇,看着高启,暗自下定了决定,道,“是我求夫君的,不是娘逼迫我的。我只求夫君能同意,就算是为了我们夫妻俩。” “阿绯,你竟求我娶妻?”高启皱着眉头,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告诉你,你说再多没有用,我是不会同意的。” “母亲顾全大局,待我如己出,是以从未提出过休妻一事。可如今夫君这般决绝,是逼着我在母亲跟前无法做人吗?还是非要我出了定国公府,才能叫夫君你改变心意?” “陆绯,你爱我吗?” “夫君,我是定国公府的儿媳,是世子夫人,正因为如此,更要担起定国公府香火延续的重担。我既不能完成,也该促成旁人来完成。这才是我这个世子夫人该做的事情。” “所以,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比你的夫君重要。为了传宗接代,你要把你的夫君亲手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陆绯看着他道,“这是对的事情,夫君应该知道。” 高启笑起来,仰着头笑了好几声。 他看着陆绯道,“你同弟妹果然不同的。她因为二弟纳妾,到今日都不与她圆房。若爱,自然是要自私的想要独占。阿绯,我一直盼着你坚定些。没想到你头一次这么有主意,竟是对我。好,真好。” 说完,霍然转身,大步离去。 空荡荡的屋子剩了她一人,陆绯瞬间脸上布满泪痕,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能怎么做呢? 她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爱他,所以想要拼命的留在他身边啊。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她就知足了呀。 265 两相成全,两全其美 高辙与赵琳琳的婚事在即,赵姨娘自不必亲力亲为,可她这两日一直想着一件事情。陆绯院子里的事情赵姨娘也听说了。在这一点上,赵姨娘觉得宋玫其实做的挺绝的。竟能想到利用陆绯去说动高启,这样宋玫一点也不得罪自己的儿子。而且只要单方面施压,毕竟是外人,说点重话也没什么,压力都在陆绯身上了。 赵姨娘暗自感叹,有个听话的儿媳也是有好处的。 她以前太怵陆菀了,这个方法想都没想。 可现在赵姨娘有些犹豫了。如今陆菀身份不同往日,她这个婆婆有什么好怕她的?现在应当是陆菀害怕她才对。 赵姨娘自我打气,终于有了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成就感。 命了丫鬟给她换了件外衫,补了一点妆,便奔着陆菀去了。 陆菀的脚底板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只不过走路还是会疼,是以这两日她消停的很,一直在屋子里。 昨日已经搬进了偏院。 院子和正院是没法比的,小了许多,里面的家具也许久没换了。芍药和李坚花了一些时间才打扫干净了。 但偏院也有偏院的好处,那就是更安静。 赵姨娘来的时候,陆菀被芍药扶着坐在院子里懒懒的晒太阳。 阳光绚丽,暖暖的照在身上,整个人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赵姨娘笑呵呵的走进来,陆菀看她一眼,便要起来行礼。 赵姨娘忙将她按了,道,“你别动。脚可好些了?” 陆菀温和道,“好多了。” 赵姨娘露出些心疼的表情来,道,“你辛苦了。家里遭了变故,这府上又住的不舒心。我虽是你的婆婆,可也拿你当半个女儿看的,时常替你感到难过。” 赵姨娘说着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你要演戏,我陪着就是了。 陆菀稍稍酝酿,抬眼,眼眶就是通红的。她道,“娘怪别这么说,我也知道娘你身不由己的。上头毕竟还有夫人,这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的。” 赵姨娘帕子掩在眼角,嘴角抽了抽。这不是戳她痛处么? 赵姨娘道,“可不是么?难为你这么善解人意,还替我想着呢。” 徐妈妈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好一副婆媳融洽的画面。 她给二人奉了茶,退到了一边。 赵姨娘左右看了看,道,“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陆菀道,“住哪里都一样的,如今能有一间屋子住下就不错了。我不敢奢求许多的。” 赵姨娘等的就是她这卑微的态度。 赵姨娘道,“高辙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你好好的,日子总不会太差的。” 这是在敲打她呢。 陆菀和徐妈妈都听得真真的。 陆菀道,“娘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日子总要过下去,不如叫自己过得舒心些。只夫人那里看我不惯,休妻两个字便像一把剑一样悬在我的头上。我时常夜不能寐。” 陆菀说着,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赵姨娘认为陆菀的话正中下怀,心中不由得已,于是顺着她的话道,“夫人那是过于严苛了些,我也觉得有些不妥的。高辙那么疼惜你,她这么做,不是也在高辙心口捅刀子么?只这件事呢,不是光我们母子努力的。你也得拿出你的态度来。” 陆菀露出困惑的神情,问道,“还请娘赐教。” 赵姨娘道,“我与高辙定然是竭力保你的。便是如今没提休妻之事,也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自然这其中也不乏拿琳琳做了交换。你也知道,如今子嗣是定国公府的头等大事。你不愿生孩子,我也不勉强你。琳琳过了门,便叫她生。她要是生了孩子,咱们整个院子里就太平了。只菀菀,你还得好好的,千万别和高辙闹。不仅不闹,还得劝他好好待琳琳。你们都和和气气的,咱们团结一致,就不怕夫人那边使什么绊子了。你的日子自然而然就好过了是不是?” 陆菀一直觉得赵姨娘这个人太过小家子气,和家中苏娟差不多。今日竟思路清晰的说了这么一番听起来十分有道理的话,也是难为她了。 陆菀垂着头,没说话。 赵姨娘等了半晌,不由唤道,“菀菀,你这是怎么了?是我说的不对吗?” “娘没说错。”陆菀抬眼,已经是泪流满面。 赵姨娘看着,闪过一丝心疼。美人落泪,她一个女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那些男人了。也难怪高辙这么迷她。 “呀,你怎么哭了?好孩子,赶紧把眼泪擦擦,快别哭了。” 陆菀艰难的起身,因为脚疼,脸上露出些痛苦的表情。赵姨娘忙道,“快坐下,有什么说就是了,别起来了。” 陆菀这才又坐了下来,道,“让娘见笑了。娘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也曾想过。我理解娘的一番苦心,都是为了我们这些小辈好。” 陆菀擦了擦眼泪,又道,“可娘也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我自嫁过来,便只想与高辙一世一双人。为了素萝,为了绿锦,娘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的立场从未改变过。以前是我自私,只想着一人霸占着高辙。可现在经历过家里的巨变,我突然想通了。实际上是我不是。只我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也请娘不要为难我。” “菀菀,你……” “娘,你听我往下说。”陆菀打断了她的话,道,“既然我没法改变自己的想法,也不能耽误了高辙,耽误了娘对他的期待,所以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便是和离,两相成全,娘觉得如何?” 赵姨娘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她也没想到陆菀现在会提出和离。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应该紧紧抓住高辙才对啊。 半晌才问道,“你这是何苦?” “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既然不能得我所求,不如放手。我与高辙提过的,他不同意。其实我只要顶撞忤逆夫人就会被休。只我还有自尊的。实在是不想被扫地出门,当了个弃妇。若真的和离了,名声自然好些。以后再遇到合适的,能嫁便嫁。” 她这话再现实不过了,越现实,越容易叫人相信。 陆菀泪水涟涟的看着赵姨娘,恳求道,“所以娘,你帮帮我吧。” 266 小野猫变成了小白兔 赵姨娘给了赵琳琳许多银两,有些东西叫她自己看着喜欢的买,免得旁人置办的,她不喜欢。 便是成亲前一日了,赵琳琳还带着人在集市上闲逛。 她没注意到,已经有人盯上她了。 等她从一家古董铺子里出来,又是收获满满。掌柜的一看她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娃,属于那种人傻钱多的,便刻意将价钱提高,狠狠的赚了她一笔。 反正赵姨娘支的银子多。她是她亲侄女呢,赵姨娘不惜把自己的小金库都动了,也要叫她体面些。她爹娘已经来了,明日便可以参加她的婚宴。 按理说她今日应该好好待在客栈,不该出来了,可她就是还想买东西。 女人有时候购物欲上来,便是拦都拦不住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往自己的院子里塞。 正志得意满往回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赵琳琳抬眼一看,竟是宋宁身着艳丽的骑装,骑在马背上,手中握着马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赵琳琳不屑的看她一眼,道,“哪来的狗,竟敢挡我的道?” 宋宁毫不犹豫一鞭子挥出去,吓得赵琳琳连连后退两步,花容失色,吼道,“你疯啦,竟敢当街行凶?” 宋宁其实是挥了空鞭子,根本不会挥到她身上,只不过吓吓她而已。 宋宁骑在马上,笑了笑道,“又没真的打到你,怎么把你吓成这样?我就是教教你规矩,一个乡下来的村姑,还在这跟我蹬鼻子上脸了。别说你了,就是你以后的公爹当我跟前,我也不给他一点好脸的。” 赵琳琳愤愤看着她道,“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你在定国公府难道不是看我表姐如今落魄在欺负她吗?” 赵琳琳已经站定,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我说呢。自己没本事,拉着自家亲人来帮忙了。小郡主你也不是闲着的,做这等事有什么意义呢?你还能改变什么吗?关了门,她就还是定国公府的儿媳妇。有本事你也住到府里去。” 宋宁趴在马背上看着她道,“你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表姐那是让着你呢。只不过我表姐让,我可不让。” 赵琳琳感到不对,问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大街上,我可喊人了。豫王府的人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我又不对你做什么,你那么害怕做什么?你就要嫁给我那表姐夫了,以后咱们也有些亲缘关系了。我正好恭喜你一下呢。” 说着,坐直了身子,手一扬,道,“把赵小姐请到酒楼去。我要请赵小姐吃饭。” 一声令下,身边两个人上前就把赵琳琳给架了。 赵琳琳欲要反抗,宋宁道,“赵小姐可得悠着点,大喊大叫的伤的是你的体面。又或者我两个手下没轻重的,再把你这个准新娘弄伤了,明日该怎么上花轿呢?” 这话果然把赵琳琳给吓着了。 她想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呢,大家都知道宋宁把她给带走了,她可是定国公府的人了,宋宁才不敢对她做出什么来。反倒是现在一闹的话,叫她颜面扫地。 赵琳琳不怕宋宁,她一个小郡主能大得过定国公府? 她不反抗,人就被架着进了一间酒楼。 看热闹的的确都看到了,豫王府的小郡主带走了马上要成为定国公府二公子的小妾。 到了包间,赵琳琳被按在椅子上,不能动。 宋宁点了菜,搁在了赵琳琳跟前。 赵琳琳搞不懂宋宁,道,“你什么意思?” “请你吃饭啊。” 赵琳琳鼻子里吹出一股气,道,“你疯了吧?” 宋宁用鞭子指了指跟前的菜,道,“叫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赵琳琳看了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问道,“你……你……该不会是在里面下毒了吧?” 宋宁笑了笑,道,“你也不算笨嘛。” “你个毒妇,我不吃。” “不吃也得吃。”赵琳琳又在空中扬了一鞭子。 吓得赵琳琳忙捂了脸,但她还是道,“我就不吃,打死我也不吃。”说完话,嘴巴都捂起来了。 宋宁嘿了一声,准备叫身边的人给她强行吃下去。正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英俊的王允走了进来。 “王允?”宋宁见到他两眼就放花痴的光。刚才那一股子狠劲,立刻变得温柔似水。 小野猫见到王允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白兔。 王允走过来道,“就这么教训人?” 宋宁道,“要给她一个教训呢。我在菜里面放了许多巴豆呢,叫她拉个一晚上,明天连上花轿的力气都没了。” “就这?”小郡主张牙舞爪的要教训人,竟只是给人吃巴豆,王允都快被气笑了。 宋宁点头,“这还不够?” 赵琳琳捂着脸也惊了,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暗地里咒骂宋宁。 王允道,“教训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我在大理寺别的法子没有,叫人跪下来求饶的法子多得是。” 小郡主皱了眉,道,“太血腥了。她也不是犯人。” 又道,“我若也做那些,岂不是和她一样的人了?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而已。” 这话说的王允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这位小郡主从没有入过王允的眼。因她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王允没想过自己要成亲,要爱慕一个女郎。但他清楚的知道,若有一日成亲,绝不是宋宁这样的。 可这一刻,大概是血腥事情干多了,偶尔遇到一股清流,竟叫他有些悸动了。就像是阴暗里久了,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束光。 王允道,“你话也没错,那就叫她吃下去吧。” 宋宁道,“正这么打算呢,叫人给强行灌下去。” 王允道,“那多没意思,得叫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吃下去才有意思。” 王允还是坏,但这种坏,宋宁可以接受。 宋宁凑过去,挑挑眉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王允上前,看一眼赵琳琳道,“把手拿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怪温柔的,带着蛊惑。 赵琳琳真的把手挪开了,看着那张英俊的脸,道,“我是不会吃的。” 王允眨眼,道,“我知道,你又不傻。但,比起吃巴豆,你的命,或者你的脸,哪个更重要?” 赵琳琳还没反应过来,王允一把匕首直接稳稳的扎在了她跟前的桌子上。 267 我就不同了 赵琳琳吓得身体一颤,道,“你要干什么?我可,可是高辙的人,你敢得罪整个定国公府吗?” 王允道,“我大概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大理寺卿王允。” 赵琳琳没懂。 王允耐心解释道,“我就是专门干给人定罪的事。比如你现在如果不吃,我可以刮花你的脸,或者直接要了你的命,然后把你往死牢里一扔,到时候顶替一个问斩之人,你头一落地,谁也不知道你死了。” 王允越说,赵琳琳脸色越白,最后吓得身下一抖,她快要尿了,该怎么办? 赵琳琳强撑着没说话。 王允道,“小郡主呢,为人单纯善良,干不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宋宁忙侧目,这是在夸我?真的是在夸我?真的是哎。 王允继续道,“可我不同了。在我手上卸掉的胳膊大腿数不清了,当然也有熬不下去直接丧命的。赵小姐是想选哪一种?” 赵琳琳被吓哭了,道,“你们太欺负人了。” 宋宁跳出来道,“你别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在欺负人。今日也叫你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王允挑眉,拔出那把匕首,在赵琳琳跟前晃了晃,“还不吃?小郡主请你吃饭,这点面子不给?” 赵琳琳一边哭,一边夹着饭菜往嘴里送。 宋宁看的好欢喜,若是陆菀也在,一定也开心。 等吃的差不多了,赵琳琳眼泪汪汪的抬头道,“我都吃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王允用刀刃敲了敲盘子,“这里,还有一片菜叶子,浪费可耻。” 赵琳琳委屈巴巴的用筷子夹了放进嘴里,“这样可以了吗?” 王允转头去看宋宁。 宋宁道,“赵小姐吃饱了吗?” 赵琳琳点头。 宋宁道,“吃的可还满意?” 赵琳琳继续点头。 宋宁又道,“我这可是好巴豆,大夫说是最强的那种。到时候赵小姐拉的起不来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哦。” 赵琳琳忙点头,又摇头。 宋宁道,“那就给我记好了,再敢到我表姐那里作威作福,我就常请你过来吃饭。下次,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赵琳琳咬着牙点头,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宋宁摆手,“走吧。” 赵琳琳深吸了一口气,忙提起裙裾和丫鬟一道走了。 刚到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赵小姐……” 赵琳琳一转头,一把匕首朝她直直的飞过来。 赵琳琳两眼都睁大了,竟不知道躲了。好在那匕首不是完全朝着她人去的,一下子深深扎在了她身边的门框上。离得也不过是咫尺的距离。 王允道,“就是给你再长点记性,免得你不把小郡主的话放在心上。” 赵琳琳忙和丫鬟一道走了。 等从楼上下来,丫鬟闻着不大对。 “小姐,你闻到一股味道了吗?像尿骚味。” 赵琳琳横了她一眼。 丫鬟噤声,一垂头,又低呼道,“小姐,你鞋面怎么都湿了?” 说完,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忙捂了嘴。 赵琳琳匆忙上了马车,马车还没到客栈,肚子就在那咕噜咕噜,响屁放了几十个,丫鬟皱着眉,别过头去,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也不敢说什么。 “怎么还没到?你们干什么吃的?竟这么慢!没用的狗东西!”路上赵琳琳不耐烦的催促了很多次。 丫鬟是她带来的,但车夫却是本地的。车夫忍不住道了一句,“小姐惹谁都不能惹了那位大理寺卿。杀人不眨眼呢。” 赵琳琳强忍着听车夫说了王允的事情,暗自庆幸逃过了一劫。 终于到了客栈,赵琳琳忙提了裙裾,要往茅房跑。可刚一下去,提着的一口气直接卸了。赵琳琳又哭了出来,她直接拉在裤裆里了。身边的丫鬟终于忍不住,捏着鼻子走开几步远。 赵琳琳又羞又气,直跺脚。 屋子里,宋宁已经把赵琳琳教训了一顿,心情好得很。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心情更好。 她看了看王允道,“今日你怎么来了?” 王允道,“只是路过,听闻豫王府的小郡主当街掳人,十分嚣张,便来瞧瞧。” 宋宁不好意思道,“我又没做的太过分,便是叫人知道了,也无妨的。” 王允道,“你倒是提前考量好了。” 宋宁道,“我又不是那般无脑之人。” 王允撇嘴。 嘿,你撇嘴是几个意思? 王允考虑了一下,还是叮嘱道,“你小打小闹也就行了,别做出什么事来。把自己搭进去,也会影响你表姐。” 宋宁被说糊涂了,道,“我影响表姐什么?” 王允道,“你表姐平日里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如今这般反常,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宋宁一头雾水。 王允放弃了,道,“总之你表姐的事情你先别插手了,听我的没错的。” 宋宁点头,虽然没懂,但她相信王允的话。 两人一道下了楼,宋宁笑着道,“王大人有事就先走吧。我再逛逛。” 一副心虚的样子。 王允道,“我也不是很忙,你去哪里逛?我看看是不是顺路。” 宋宁拿手揉额头道,“不顺路,怎么会顺路,我就是到处走走。那我就先走了啊。” 正要走呢,身边没眼力劲的下属牵了马过来,道,“郡主,你的马。” 宋宁气的直翻白眼。 果然王允道,“能当街骑着马出行,看来自上次西山秋猎之后,小郡主的骑马技术越发的精进了。” 宋宁道,“不能和王大人相比。” 王允道,“唔,只要不从马上摔下来,就还算不错。” 宋宁,“……” 她就知道王允记着这事呢。 十分尴尬,宋宁手里拿着马鞭赶紧走了。 身后的人还牵着马往前追,“郡主,你怎么不骑马了?” 宋宁转头恶狠狠道,“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把你剁了喂狗。” 甩头继续走,身后的人继续跟。 看着眼前的情形,王允不由勾了勾唇角,失笑道,“明明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还学着旁人龇牙咧嘴了。再凶狠,也不过是只小白兔。” 王允看了看天,阳关正好,也没什么风,这是已经转暖了。 春天啦,真好。 王允背着手,走了。 268 仗着我喜欢她,惯着她 为着那日陆绯说的话,高启一气之下,连着在书房睡了两晚。其实国子监有个值班的名额,他本想留在那里住几日再回来的。可到底又怕把这嫌隙越弄越大,还是回来了。只回来了,去上院请安照旧,却只住在书房,远远的与陆绯碰见了,也没说话。 高启也是生气了,气自己的女人把自己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他虽然也气,但想了陆绯的处境,也知道她这般也无奈。可他不是圣人,理解归理解,心疼也有心疼,可还是气。几天把自己弄得跟个怨妇似的,到了国子监,大家都说他气色不好。 他这日回了书房,刻意将门开着。 陆绯带着琳琅刚把春装发了下去,又和账房的人对了一下账目,这才回来。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便看到了高启正在房中。 她看了看,抿了抿嘴唇。 她知道,高启生她的气呢。 可她能怎么办呢? 琳琅轻轻拽了她的衣袖道,“夫人,不去看看世子爷吗?世子爷已经好几日没进房门了。” 陆绯何曾不想过去,可她提着一口气呢,一旦卸了,她便心软了,那她先前说的话便都不作数了。 高启抬眼正看过来,他的身体微动,已经做好了要起来的准备。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陆绯带着琳琅转过身直接走了。 高启呼出一口气,说不出的难受。 她没有心的吗?不知道自己生她的气吗?竟一点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事了吗? 她竟还主动不理自己了?她仗着什么?仗着自己宠着她爱着她吗? 高启越想越气,那书上的文字看起来也碍眼,干脆把书本放下,径自出了书房了。 走到水榭处,本想着找高辙下一盘棋舒缓一下心情。可走近了,又想起来,明日高辙便要娶赵琳琳进门了。估计他也焦头烂额呢。 转身便要走,却瞧见了高敏正在亭子里打棋谱。 她抬眼便瞧见了高启,他便走了过去。 高敏起身行了礼,道,“我闲来无事,打个棋谱呢。慧娘被婶子叫过去了,只我一人,连下棋都找不到人。” 高启道,“我来陪堂妹下一盘。” “那是极好的。” 高启便撩了衣摆坐下来。 两个人便轮流落了子。 高敏看了一眼他,又落下一子道,“堂哥像是有烦心事,可是因为慧娘?” 高启道,“也不全是因为她。是我自己屋内的事情。” 高敏道,“那就是因为嫂子了。” 高敏说话慢慢的,柔柔的,像流水似的。 高启虽然与这位堂妹接触不过几次,但彼此也不觉得多陌生。高敏循循善诱,高启便忍不住向她开口牢骚几句。 他道,“阿绯竟叫我娶慧娘,说要做平妻。” 高敏道,“所以堂哥生气了?” 高启反问道,“我不该生气?若喜欢一个男人,怎么想着与旁人一道分享?” 这话一说出口,高启便觉得有些不妥了。因跟前这个人不日就要入宫,那是要和很多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 高敏却不在意道,“堂哥不必介怀,我当日应了爹爹过来选秀,便将男女情爱一事想的没那么重要的。我只觉得,能替家族争个荣光,是我的责任。” 高启道,“敏敏你生错女儿身了。” 高敏一笑,道,“堂哥,我们在说你的事情呢,可别打了岔。” 说着,落下一子。 高启道,“我是俗人,这事烦着我,叫你笑话了。” 高敏看他一眼,随即道,“嫂子这样做,其实我们当女人的也可以理解。堂哥你是个男人,许多烦心事烦不到你的。后宅那些事情,等你看到的时候,都是精心包装处理过了,那背后多少酸楚,你是看不到的。” 高启微微噎住。 高敏又道,“表哥想想二表嫂,如今她在府里是个什么处境。” 高启回道,“阿绯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叫人欺她。” “若是婶子呢?” 高启道,“我和母亲说明白。” “事情能这么容易说明白,二房那边不至于闹得这么凶了。其实如今表嫂的处境也尴尬,我想她也是自己想过了。她一直没有孩子,便是这无后为大就是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的。她若是如今叫你再娶妻,也能落个贤名。加上有诰命在身,这辈子这低位怕是撼动不了了。以后若是能自己生个孩子最好,若不能从你膝下的孩子抱养一个也是一条出路。总之是可以保全自己的。” “至于慧娘什么人,你也知道的。她断不会和嫂子产生什么矛盾的。每个人想法和所求都不一样,堂哥不能光站在自己的角度考量。” 高启一时间没说话。 高敏又转了话锋道,“堂哥,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可没给你什么主意。” 高启若有所思的走了。 等孙慧过来,高敏把事情都和她说了一遍。 孙慧道,“你怎么去劝他了?你不是叫我不管的吗?” 高敏道,“我也是忍不住了。瞧着你们几个人都难受,就开了口。其实我也有私心的,马上选秀,我必定能留在宫中。若你留下了,日后我也有人相伴。哎,你若是觉得我这样不妥,你怪我就是了。” 孙慧也叹气道,“我怎么能怪你?你这也是帮了我大忙了。只表哥那样子的人,越对绯娘痴情,越叫我着迷。先前只觉他有学识,有涵养,如今又看他温柔痴情,便更舍不下了。我若有幸成为他的妻子,他必然也会如此待我的。” 高敏道,“他知道权衡其中的关系,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我想他知道该怎么做,就静静等着消息吧。” 孙慧点了头。 高启回到院子里,陆绯那边的屋子已经点了灯。 难道一直不过去吗? 两夫妻感情多好啊,难道两人相互不理,就这样过下去了? 高启一路上想了许多,最终还是走到了那屋子里。 琳琅见到高启先是一惊,随即欢喜,她忙悄悄的从屋子里退出去了。 高启站在那里看着她,陆绯正在看账册,因过几天,府里那些人的月银又该发了。她看到高启站着,手也停在了那里。 高启凝视她片刻,才唤道,“阿绯……” 琳琅起身,看着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两个人没经历过这种情形,彼此都含着复杂的情绪。 269 你若怜惜,便放了我 二月初九,整个定国公府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又纳妾了。 芍药出个门,就看到旁边院子里热闹非凡,便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不过是纳个小妾,竟办得这般隆重,不知道的以为是迎娶世子夫人呢。” 陆菀表现的十分安静淡定,她递过去一个蜜饯道,“人家成亲开心,你在这发什么牢骚?是没要到喜糖,还是别人不给你喜酒吃?” 芍药嘟着嘴吃着蜜饯,道,“也就是少夫人脾气好。不过少夫人,那个赵琳琳可不是吃素的,如今离得这般近,指不定怎么找少夫人麻烦呢。” 陆菀道,“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她也就这点伎俩了,没什么可怕的。” 徐妈妈也从外头回来,因前两日出去买了些许补品回来,今日听了陆菀的吩咐给刘翠送了一些过去。 等回来时,却带回来一个消息。 “昨儿个赵小姐被小郡主给教训了,听说当街被带走了,喂着吃了好多巴豆,赵小姐拉了一路。” 陆菀呆住了。 倒是芍药先笑出声。 陆菀随即也笑了,道,“这个宋宁。” 徐妈妈道,“小姐是太讲道理了,小郡主这样做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陆菀道,“这个赵琳琳是个小人,怕宋宁被我连累呢。我都叮嘱她不要为我出头了。” 徐妈妈道,“反正都已经教训过了,也出了一口气。何况小郡主身后有豫王爷呢,小姐不用担心。” 陆菀道,“是了,我还是担心自己的事情吧。” 她给赵姨娘说过了,也从赵姨娘的眼中看得出来,赵姨娘其实也想叫她走,好让赵琳琳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正妻。只赵姨娘分得清楚,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侄女,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所以赵姨娘选择了前者。但陆菀给她的这个提议,叫赵姨娘没了后顾之忧。她就怕陆菀闹呢,如今她不闹,赵姨娘高兴还来不及。 虽然赵姨娘现在还没发力,但陆菀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她。 隔壁的院子里,新娘子已经被送进了洞房。 陆菀在看书,芍药也拿了一本浅显易懂的在看。徐妈妈本来在打络子,但眼睛对一会儿,眼泪就往下掉,她擦了擦眼,叹自己年纪果然大了,眼睛也不好用了。 又抬眼看一眼珍珠月华般的陆菀,心中有种无力感。 她的小姐还没从苦海中脱离,可她已经这样老了呀。以后谁来陪着她呢,芍药那个丫头虽然靠得住,可也只是个女郎啊。 陆菀抬眼正好看到徐妈妈在看她,又看她眼眶泛红,忙放下书本问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徐妈妈揉了一下眼睛道,“年纪大了,对着一会儿,眼睛就疼。” “那便不要干了。”陆菀道,“妈妈快歇歇。这些东西以后都不要再弄了。瞧瞧芍药都知道偷懒不弄了呢。” 芍药突然被点名,愣愣抬个头。 陆菀一笑,道,“没说你什么,继续看你的书。” 芍药又垂头看书了。 徐妈妈也笑了笑,道,“叫她多读点书总没坏处。书读的多了,想的事情都不一样,指不定日后还能给你拿主意呢。” 陆菀打趣道,“她能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可不指望她给我拿主意。只希望她将来找个心仪的男人,可别是个草包。” 徐妈妈知她意有所指,便道,“星辰和汪顺也不差,这次过来,不就没事了吗?” 陆菀道,“再看看吧,反正汪顺犯了一次,我是再不相信他了。” 徐妈妈也不劝了。 等到了晚上,这边已经吃了晚饭。那边院子里,新郎官被哄着到了新房前。有许多都是国子监的同僚,都年轻,喜欢闹。 芍药嫌吵,干脆把门关上了。 院子那边终于安静了下来,陆菀见时辰不早了,催促他们,“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别在我这耗时间了。” 知道芍药和徐妈妈都有些担心她。但其实他们现在担心什么呢?估计他们俩都不知道了。只是觉得今儿个她的丈夫在纳妾,他们两个人应该陪在她身边罢了。 两个人出去了。 因只是个偏院,实在是太小。次间摆了些东西,便空不出多少地方给芍药守夜了。何况陆菀也觉得不用守夜了,徐妈妈年纪大了不能守,每日都叫芍药守。她也吃不消。 二人出去,陆菀也去睡下了。 她昨日开始,终于不是每顿只喝一碗粥,而是开始吃一些米饭,也愿意吃些肉了。不是她完全想通了,而是她突然走路时,腿抖了一下。她开始害怕了,怕她会死在没见到陆詹和陆青之前。 她答应过母亲的,要好好活下去。 她快要入睡的时候,有人敲门。 陆菀道,“何人?” “是我。” 洞房花烛夜,高辙竟到这里来了。 陆菀披衣起来,走到了门口,却没开门。 两个人隔着门。 曾经他们如此的亲密,如今一道门,便将两人隔得远远的。 “菀菀,我又一次负了你。”高辙道。 “说什么负不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陆菀轻笑一声,语气却格外平静。 高辙想说他已经尽力了,可这话却难以启齿。 他说不出口,陆菀却替他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可很多事情,不是尽力就可以的。你现在不过是尝了一下无能为力的滋味,我知道,这滋味并不好受。可你想过吗?这样的事情可能以后还会继续。或许有一日,这偏院也不是我的容身之地。” “菀菀……” “素萝死了,绿锦也死了,他们的死,你难逃干系。这宅子里还要死多少人,你才会觉得你并非多情而是无情呢?” 高辙语塞,因他从没将那二人的死归到自己头上。可原来陆菀是这样的。 “高辙,但凡你还怜惜我一点,便放了我。镇国公府的事情已经叫我精疲力竭,我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再去对抗这后宅里的是是非非。我现在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 “你回去吧,你的新娘还在等着你。很晚了,我该睡了。” 他们之间没有必要再剑拔弩张,那样的日子在上一世便已经结束了。 高辙看着烛光下拿道身影逐渐消失,他的目光重新投下来,投在地上,投到令他刺目的红上。 270 是男人的过错 这次来给高辙道贺的还有一位杏林妙手。 这个人不是奔着高辙来的。他是高启的一位好友带来的。 明着是来道喜,其实私下想借这个机会介绍给高启的。 高启不好辜负朋友的好意,等吃了喜酒,便带着他准备去自己的院子。 这种高手若是给陆绯号一号脉,兴许会有收获。 可是等到了院子里,高启却迟疑了。 他的视线从那屋子收回来,又投到了自己的书房,突然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还请大夫替我诊脉。” 那位大夫从书房里出来,该说的话高启已经交代了清楚。等出了院子,那人还是问道,“还需要我为尊夫人请脉吗?” “不必了。她一向康健。” “好。” 大夫走了,神情却有些晦涩。 等遇到了带他来的那位年轻公子,那人着急问道,“怎么样?世子夫人没什么事吧?” 大夫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身体都康健的很。” 那人喜道,“我就说。世子爷,你也别担心了,孩子早晚能有的。你就那方面再努努力。” 高启笑笑。 等送了友人离开,高启重新回了院子。 因是二房的,陆绯出力不多。等喜宴开始,她走了过场,吃了饭,便早早回来了。 高启走到院子里,看着她坐在屋内,背对着她。 此时的陆绯眼眶湿润,只要眨一眨眼,泪水就会淌下来。 她看到高辙和赵琳琳的婚事,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自己的身上。她知道,宋瑜一定也会再找她。这份责任,她推卸不掉。 昨日高启来找她,她便知道,自己还是高启心中的唯一。 可她不得不利用这一份唯一,逼着高启改变心意。 她做了恶人,却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实则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想反抗,却不能反抗。她知道高启不愿娶孙慧,可她却不能忤逆宋瑜的意思,因她还是被她握在手里的。 如此一来,她备受折磨。 她也恨自己的懦弱。 高启狠了心几日不见她,也是气她的懦弱。 明明高启没说话,可陆绯好像感觉到了他在身后。 她擦了眼泪,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高启。 她的夫君一向清风朗月一般,叫她着迷。 她爱这个男人爱到了骨头里,所以才要不惜一切的留在他身边。 眼泪虽然擦了,眼眶还是通红的。 高启知她哭过了。 或许在他生气在书房的时候,她哭过很多回了。 高敏说得对,她也有她的苦衷,她也有她的立场。她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决定,并不轻松。 他心口很难受,像是溺水一样堵得慌。 如果他们能有一个孩子多好?这所有的一切都解除了。可偏偏造化弄人。 她的妻子因此受尽了委屈。 高启走过去,将陆绯拥在怀里,手插入她的发间,亲吻她的项顶。 陆绯靠在他怀中,默默的淌眼泪,也不说话。 高启一把抱起她,进了卧房。 如潮水袭来,忽高忽低,陆绯由着他掌舵身体随之沉浮。他今日十分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她不敢问。 她一向懦弱,现在更胆小了。自镇国公府倒台,自有了道然和尚的事情,她的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不敢去碰,生怕哪天弦就断了。 云雨过后,高启将她拥在怀里,轻柔的说道,“阿绯,我要叫你好好的过日子,不叫你再受委屈。” 陆绯嗯了一声。 方才的云雨,高启要了好几回,不似先前那般温柔,有一点粗鲁,像是在发泄。所以陆绯现在有点累。 高启又亲了一下她,道,“我会和娘说,我听你的劝,娶慧娘为妻。你如了娘的愿,就不会被娘为难了。” 事情没有陆绯预料到的那般轻松。她原以为高启答应她,她会肩头松,因这不就是她期盼的吗? 她的夫君因为爱他,终于同意了娶别的女人为妻。她的婆婆会满意她,再也不会为难她。她落下一个贤名,自此之后,人家不会再拿她生孩子的事情说她。 一切都很好啊。 只她心里难受的要死。 她终于有些理解,当初陆菀为什么那样容不下素萝和绿锦了。事情不到自己头上,就没资格谈什么感同身受。 陆绯的心脏像被捏住,她主动吻上高启的双唇,两个人毫无距离的结合在一起。 只有此刻,他们只属于彼此。 以后他们之间,会有另一个人插进来,不会再有现在了。 第二日,赵琳琳去敬茶。 新人新气象,拉了一晚上的赵琳琳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整,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因着赵姨娘的缘故,高远也亲自出席了,这给了赵琳琳莫大的荣耀。 公婆敬了茶,便到了陆菀这个正妻。 赵琳琳并没有从宋宁的教训上有任何害怕。她一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宋宁教训她,她报复不到豫王府,但是可以对付陆菀。 大不了,她就躲在定国公府不出去了,看这个宋宁能奈她何。 去给正妻敬茶的时候,一杯热茶,就这么不小心从手上滑了下来,洒在了陆菀的手上。 陆菀疼的收回手,立刻红了一片。 “快去拿药膏来抹了。”高辙一把推开赵琳琳,忙去看陆菀的手。 陆菀却把手收了回来,用袖子挡了挡,道,“妹妹在敬茶呢,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耽搁了。” 高辙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当时他纳绿锦为妾时,陆菀刁难绿锦,那时候她那么有精神,那么有气势。再看看现在,一双眸子安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她变得温顺,端庄大体。 这是一个妻子该有的样子,他该高兴的。他以前就盼着她这样。可当陆菀真的变成这样的时候,他却不高兴了。 因她本该不是这个样子,却活脱脱把她逼成了这样子。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变得不开心,失了活力,是男人的过错。女人就像花,男人没有悉心照料,浇灌,给她阳光和自由,女人就会枯萎,失去生气。 想到这里,高辙心疼,又生气。 高远轻咳一声道,“高辙你在做什么?琳琳还在等着呢?不过是洒了点茶水罢了,没那么娇贵。” 自镇国公府倒台,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高辙不是感受不到。 他垂了眼眸,应道,“是。” 抬眼便看到赵琳琳洋洋得意的神情。 271 再回不到从前 高启很快和宋玫说了他愿去孙慧为妻的事情。宋玫便是敛着,也难以掩饰嘴角扬起的弧度。 高启作揖,道,“我已经听了阿绯的劝,遂了母亲的心意。也请母亲答应儿子一个请求。” 宋玫道,“你说。” 高启道,“以后无论阿绯能不能生下孩子,母亲都不要拿这件事说她。还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休妻,我在一日,陆氏绯娘便永远是我的妻。” 宋玫已经被开心冲昏了头。她虽然不大满意陆绯,但也知道高启拿她当作心尖宠。这一点她和赵姨娘一样,知道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如今他愿意娶孙慧,陆绯占着这个世子夫人的身份也无妨。她对陆绯当这个正妻没有什么意见,何况她还有诰命在身。宋玫唯一在意的就是子嗣,是定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其他都不重要。 宋玫自然满口答应,“你娘的心也是肉做的,阿绯平日里敬重我,又孝顺,我是一直念着她的好的。你且放心吧,你只是娶了慧娘为妻,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变。” 高启便颔首退出去了。 刘妈妈道,“世子爷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宋玫道,“高不高兴的有什么重要?以后慢慢就通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刘妈妈道,“那老奴先恭喜夫人了。还是夫人这法子好用。如此一来,世子爷一点也不会埋怨夫人你。” 宋玫叹口气道,“看来这陆绯在高启心里分量很重啊。男人还是不要太重感情的好,否则视线就被束缚住了,看不远的。” 刘妈妈道,“兴许这样更能受皇上器重,名声出去了,比什么都好。夫人也别杞人忧天了。” 宋玫道,“是了是了,好多事情要忙呢,赶紧看日子去。” 孙慧知道了这消息,高敏先向她道了喜,终于如愿以偿了。 孙慧却道,“不知道怎么了,不是那么高兴。” 高敏道,“你呀,所求太多了。我要是像你一样,宫里都不要去了。人呀,还是得想清楚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其他的便没那么重要了。” 孙慧道,“你都能修道了,我和你不同。我去找他去,找了,我心里才踏实。” 孙慧说完就走了。 高敏看着,叹气。 世人都被感情所累呢,庸人自扰。 孙慧将高启拦了,两个人到了水榭的凉亭里。 孤男寡女,但马上要成亲了,也没人说什么。 孙慧问道,“你娶我是不是被逼迫的?” 高启反问她,“你明知我不想娶你,你却还留在府里,所求又是什么?” 孙慧说不出话来了。 高启道,“我没有怪你。因人都是俗人,都有贪念,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也是,我也是。” 孙慧张了张嘴,问道,“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高启道,“是我想守住的东西。慧娘,我其实敬重你,但你今日来找我,我便知道,你要的太多了。若你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也不瞒你,我能给你的不多,你便是要,也要不到。” 这是大实话,却太伤人了。 孙慧便后悔了,的确是该听了高敏的话,不该来找他的。 孙慧强撑着没在高启跟前哭出来。 因她觉得在高启跟前越光鲜亮丽,越自信美艳越好。那些不堪的,卑微的,落魄的,都不该叫他看见。 孙慧到了高敏那里,便哭出来了。那么久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高敏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因这事还得靠自己想通。 孙慧哭着道,“我有什么错?我要嫁他自然想他也喜欢我。两情相悦才是夫妻最好的归宿不是么?” 高敏道,“你错就错在,明明知道不是两情相悦却还要强求。他要是这般薄情的人,你也不会为他如此痴狂了。你自己在那矛盾纠结,跳不出来,坑的就是自己了。” 孙慧没法反驳了,只是哭。 高敏道,“你要是还这样,我就信封书信回去,叫家里人来接你回去。我看也别成亲了,我怕把你折磨的最后自戕了。” 说着,就要起身,孙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淌眼泪,一边道,“你这人,怎么遇到什么事都这么冷静?” 高敏道,“天生的性子。” 孙慧道,“我不哭了,你也别写信接我回去。我嫁,我糊涂了,现在要求这么多做什么?她绯娘都能为了自己把他推出来,我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好好的待他,总有一日,他也能把对绯娘的爱分给我一点的。” 看似想通了,又没想通。 但总算是眼下这一关过去了。 高敏推开她的手道,“我写信去。” 孙慧急道,“怎么还要写?我都说要嫁了。” 高敏用手指戳她的脑袋,道,“你糊涂了?既是要成亲,自然要把家里人接过来的。” 孙混失笑。 陆菀也得知了高启和孙慧的事情。 徐妈妈叹息道,“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原本一直羡慕二小姐和姑爷的感情呢,可也逃脱不了这些。子嗣,真是后宅的铁律啊。” 陆菀没说话。 她有点替陆绯难过。 虽她做不了什么,可她也是自己的姐姐,如今京都城唯一的亲人。她若能过得好,她心里也安,远在军中的陆青和陆詹也能心安。 徐妈妈看了一眼陆菀,知她不高兴,便道,“小姐也别操心了,都是个人的命。是二小姐自己求的二姑爷娶妻的。” 陆菀道,“她糊涂了。她虽然上头有婆母压着,可她忘了,她手上有把利刃呢,那就是大哥。大哥和高辙又不同,他是嫡子,是世子,以后这定国公府都是她的。她不和大哥合起伙来对抗宋玫,却早早缴械投降了,真是糊涂。” “到底性子不同。许是在苏姨娘身边待久了,抓住的,就不敢轻易放手了。也是怕失去吧。” 陆菀道,“妈妈说的在理。性子不同,面对同样的事情处理的态度和方式也是截然不同的。只是替她觉得有些可惜了。一旦有了平妻,心里就有了一根刺,她和大哥便再回不到从前了。” 徐妈妈叹口气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二小姐有她自己的命。” 陆菀道,“恨她自己看不透。算了,我还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吧,按理说赵姨娘那处该有动静了。” 272 别人送的东西应该珍视 成亲那晚,高辙在陆菀门口说了些话,是回了新房。可他却没有和赵琳琳洞房。高辙抱了被子,在外面的榻上睡了一晚。这件事,第二日赵姨娘便知道了,但将事情先瞒了下来。 赵琳琳气的直抹眼泪。 赵姨娘忙劝她,“你如今嫁进来了,得把性子磨一磨。别什么话都说,也别做冲动事。你可不再是家里的娇小姐了,我惯着你,上头还有当家主母呢。” 赵琳琳道,“我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我也想赶紧给夫君生个孩子,好扬眉吐气。可现在他都不碰我的。” 赵姨娘原先也是这种脾气的,后来在府里久了,便知道大多时候得把自己性子按下来,哪怕背地里再扎个小人去诅咒。因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当面抓到把柄。 看到赵琳琳,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赵姨娘气的直拍大腿,“你就不能冷静点?高辙是个心软的,你就不能哭一哭,求一求?那素萝和绿锦都能把他的心勾了去,你怎么不能?” 赵琳琳甩着帕子跺脚,“姑母,你怎么也拿我和那两个婢子比?” 赵姨娘只好哄她,道,“是我说错话了。可如今这个情形,你比不过他们,才更叫人笑话呢。现在丢的可是咱们赵家的人了,你好好掂量掂量。” 赵琳琳道,“这都怪那个陆菀,表哥心都被她勾走了。”想起那晚洞房了,他还到了偏院坐了一会儿,她就气的想杀人。 赵姨娘斥道,“这般没出息,管不住自己男人的心,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是比陆菀差,人家什么家世背景,什么修养,便是如今什么都没了,气质气度都摆在那里。你可曾看她哭过闹过?倒是你……” 赵琳琳被训斥了一番,就走了。 赵姨娘不知道,当初她自己有所感悟,再到把性子彻底按下来,也是花费了许多时日的。更别提赵琳琳如今的性子,比她当初跋扈多了。叫她马上就变得识时务一些,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赵琳琳把高辙对她的冷淡,全都怪在了陆菀身上。人生气的时候,有个软柿子可以捏,自然不会手软。 她前脚离了赵姨娘的屋子,后脚便奔着陆菀的偏院去了。 陆菀其实知道赵姨娘不敢冒险,要和高辙旁敲侧击和离的事情,也该等成亲,木已成舟。她还想着,要不要再烧点火,赵琳琳就来了。 本来主仆三个人在院子里,两个在看书,一个在给刘翠绣的荷包选样式,岁月静好。 这更碍了赵琳琳的眼。 赵琳琳过去,一把把陆菀手中的书夺过来,踩在脚底下。陆菀庆幸,今日看的不是母亲喜欢的那本诗集,而是随手翻出来的一个话本子。 “陆菀,是不是你还在勾引我夫君?” 徐妈妈和芍药要上前,被陆菀拦了。 陆菀道,“你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妾,我是他的正妻,你这话问的毫无道理。若在他那受了冷落,也该去找他问清楚,何苦来这问我?” “你少在跟我装。你假装大度,假装善良,就是叫表哥气我恼我。他便是娶了我,一颗心还在你这里。” “哦,那也不是我的问题。或许你可以想想法子勾引他一下。你连这个妾位都有办法办到,怎么没办法把他的心也勾到手呢?” “你敢这么笑话我?来人,给我砸,我要叫她在这里都过不下去。” 两个丫鬟冲进屋子,又是一顿乱砸乱扔。 陆菀将芍药和徐妈妈护在身后,只要人没事,她由着赵琳琳闹。 可赵琳琳身边的人却抱出来一把琴。 陆菀看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赵琳琳察觉到了陆菀的变化,心想这一定是她的心爱之物。 她夺她的心爱之人,她便毁她心爱之物,很公平。 “给我砸了……”赵琳琳立刻吩咐。 多少名贵的东西都被毁了,陆菀都不心疼的。可徐妈妈和芍药没想到,因为一把琴,陆菀毫不犹豫的冲进去了。 一把推开那人,就把琴给夺了过去。 两个丫鬟因为有赵琳琳撑腰,也不怕。当下过去抢。 徐妈妈和芍药见势哪还能袖手旁观,也冲了过去。 几个人围成了一团,混乱之中,有人被撞了头,直接晕了过去。大家这才停了下来。 原是芍药被人一推,正好撞到了桌角上,因用力,额角流了血,当场就晕了过去。 虽只是个丫鬟,赵琳琳也怕闹出人命,就叫人收了手。 刘妈妈听到了风声过来瞧了一眼。 赵琳琳忙上前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说着话,撸了一个玉镯子往刘妈妈手里塞。 赵琳琳现在是最富裕的时候,她成亲的时候,家里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宋玫和赵姨娘也都给了她许多贺礼。 刘妈妈收了,道,“高陆氏一向不大守规矩的,赵娘子约束一下也无妨。夫人说了,高陆氏有失妇德,在这院里头,其实拿着赵娘子当正室的。” 像是领到了尚方宝剑,赵琳琳鼻孔快翘到天上去了。 刘妈妈不屑的看一眼陆菀道,“少夫人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定国公府如今赏你一口饭吃,便该安安静静的吃。” 赵琳琳立刻附和道,“母亲大度,还留着你。你就该乖乖的给母亲端茶递水,孝敬母亲,当牛做马都不为过。” 刘妈妈和赵琳琳出奇的十分和谐。 也没人管芍药,大家先散去了。 陆菀和徐妈妈奋力将芍药抱着先在榻上躺下了,对徐妈妈道,“你叫李坚去请个大夫。” 如今到了偏院,李坚就被隔在外头了。偏院有什么动静,他都是事后才能知道。就算闹大了,叫他知道了。他也得过了正院那一关才能到那边去,有时候鞭长莫及。 徐妈妈赶紧去了。 请了大夫过来看了,喂了药,一时却没醒。 徐妈妈和陆菀坐在边上守着。 徐妈妈问道,“那把琴很重要么?小姐竟扑过去了。” 陆菀道,“旁人送的,自然要珍视。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却连累了芍药。” 徐妈妈看了看陆菀,没说话。她想,她或许找到了那个可以照顾陆菀的人了。 陆菀想了一下,对徐妈妈道,“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芍药醒了,也得叫她装的严重些。可千万别起来乱跑。” 徐妈妈,“……” 273 嫡庶有别,是一把剑 高辙回来进了偏院,芍药还躺在榻上没醒。 高辙见到陆菀神情落寞的坐着,心疼的不行。 “芍药她没事吧?” 陆菀只不说话。 徐妈妈道,“哪能没事?头上那么大个口子,流了那么多血。这能活下来,以后也留了一道疤,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以后如何见人?我们已经搬到了偏院,还要往哪里搬,往哪里躲?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姑爷这般对得起谁?” 高辙被徐妈妈说的脸色很难看。 高辙看一眼陆菀,转身出去。 赵琳琳不在屋内,高辙料想她做了错事又躲到赵姨娘那处去了。当下火冒三丈的去了赵姨娘出。 火已经到头顶了,可一到屋子里,没瞧见赵琳琳,反倒是看到赵姨娘在默默垂泪。 见到高辙,十分无力道,“坐吧,我知你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高辙有些懵,一边坐下,一边问道,“那个毒妇呢?” 赵姨娘帕子正在压眼角,困惑道,“哪个毒妇?”又反应过来,道,“你说的是琳琳啊?我也在找她呢,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高辙见赵琳琳不在这里,便打算去找她,刚要走,被赵姨娘举手示意按下了。 “你先坐下,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高辙道,“娘要说什么?我也不指望你帮菀菀,这件事我自己去解决。” 语气不太好,心底是有些怨恨赵姨娘的。 赵姨娘道,“你怪我也是应当的。可这件事我能做什么?” “这种事情自然先通报上房那处。可是主母都不发话,我还敢说什么?内宅妇人闹一闹,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高辙气急了,道,“都已经要杀人了,还不够大?” 赵姨娘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你朝我吼什么?我第一时间就冲过去了,好在是菀菀没事呢,也把我吓了一跳。” 说着叹息一声,“菀菀也是委屈。她虽然不跟你圆房,不给你生孩子,可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好孩子。夫人那里其实就是嫉妒她,你想想,她自己的儿媳妇不过是个庶出,而你却娶了嫡女。难怪处处为难她了。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菀菀真是受尽了委屈。我不过是一个妾室,平日里都说不上话的,又能护她什么?” 还是嫡庶有别。 这四个字,横在高辙的头上,像是一柄剑,摘不掉,还随时会落下来。 赵姨娘偷偷看了他一眼,拉着自己的儿子坐下,道,“我这个当娘的看着菀菀也心疼。所以我劝你一句,不如放了她出去吧。” 高辙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道,“我不是叫你休她。我都想好了,你们俩和离就行了。这样她的名声也没多少损失。至少,她落个自由,到了外头,再没人欺负她了。我也是无奈,我若是当家主母,又怎么会放任她离开呢?都是当娘的没用啊。” 说着,开始抹眼泪。 高辙的火因为那句和离都散了。 他看着赵姨娘道,“连娘也觉得我该和菀菀和离吗?我堂堂一个男人,竟护不住自己的妻子,要做出这等的抉择吗?” 赵姨娘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心疼菀菀,更应该放她走,总好过在这里让她受苦。这次受伤的是芍药,下次呢?会不会就是菀菀。” 高辙心惊。 他原以为不过是拌个嘴,吵个架,可现在已经开始动上手了。他常不在家,府里其实就是宋玫说了算的。宋玫既看不惯陆菀,那她的日子如何好过? 赵姨娘见他有些迟疑,觉得游戏,继续道,“今日你没听那刘妈妈说的话有多难听。叫菀菀安安静静的吃饭,因是夫人赏饭吃。这话说了还得了,底下的下人还有把她放在眼里的?琳琳虽然跋扈了些,可其实还单纯。她如今是被夫人利用了,正好来打压菀菀,你没看出来吗?” 高辙一时语塞。 因他的确反抗不了宋玫。 主母就是主母。 庶出就是庶出。 赵姨娘又叹气,道,“你好好想想吧。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就不心疼吗?” 高辙半晌没说话,随后起身道,“多谢娘的教诲,我先告辞了。” 待高辙走了,身边心腹丫鬟道,“二公子会同意吗?” 赵姨娘道,“反正是按照陆菀说的,我都和他说了。同不同意的还得靠他自己决定。” 从一开始陆菀想着要和离在她面前哭诉。今日出了事,她还没去,陆菀亲自过来一趟,把刘妈妈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让赵姨娘在高辙跟前说。赵姨娘总觉得好像被这个丫头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这不是在给她下套吧? 转念一想,套路就套路了吧。 反正陆菀离开定国公府对她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的。 高辙从赵姨娘院子里出来,去偏院的时候一路上想了许多许多。 越想越无力。 他一个大男人,竟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由着家宅不宁,由着那些人欺负她。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在自己跟前哀求过,放过她,还她自由。她所求的不过是安稳而已。 如今她娘家没了,只求一个安稳,是多么简单的所求啊。可他却给不了她。 高辙在水榭处的书房坐了一夜。按理说,功名有了,又重新纳了妾,怎么样也该搬到院子里来了。赵琳琳早就动了心思,可高辙却岿然不动。 他坐在那里坐了一夜,想了许多,一直想着与陆菀一路走来的种种。 天明后,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照在青年郎君的脸上,熠熠生辉。 他起身,叹了口气。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赵琳琳正站在门口,温顺乖巧的样子。 高辙看也不看她,直接从她身侧走过。 “表哥……”赵琳琳跑过去将他拦了,“我还以为你昨晚睡在偏院了,原来你在这里。” 高辙冷了眼眸质问道,“以为我在那边,你昨儿个是不是又去闹了?” 赵琳琳撇撇嘴道,“我也没闹,只是去找了你,没找到我就出来了。” 高辙冷哼一声道,“你会这么好?你敢再害他们院子里的人,我绝不放过你。” 赵琳琳回嘴道,“不过是个下人,表哥你也心疼?表哥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吧?” 高辙气的说不出话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随即一甩衣袖愤愤离去了。 274 生活的鸡零狗碎 天色好,婶子和小叔子一块去地里了。 星辰现在肚子虽然大了,但胎像稳了下来。她看日头不错,便将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晒了晒。 陪嫁的好多绫罗绸缎,她一直没舍得拿出来,便是婶子那里,她也只拿出了差一些的。她就想着等孩子出生,留着给孩子做衣裳,要一直长大呢,料子要用许多。 等她翻开一个箱笼,却发现自己的缠金镯子不见了。 她以为自己记错了,便又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 星辰也不傻,这东西应该是叫人拿去了。她除了去定国公府看一眼陆菀,哪里也不去。箱笼好好的放着,可见不会是外人了。 那这家里能拿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了。 星辰继续把东西晒了。 等到婶子和小叔子从地里回来,放下锄头,便看到了满院子的好东西。 婶子一直知道星辰还有好多好东西c着呢。可星辰也不小气,给她不少好东西过,若不是有星辰,有些东西她一辈子都用不上呢。可没想到,她那里还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一看到那些,婶子的眼睛都直了。 她上前摸了摸那柔软的缎子,道,“你怎么做这些了?应当等我回来的,当心动了胎气。我替你收了吧。” 星辰看了看她,虽说眼中有贪欲,但也是因为清贫惯了。人总喜欢好东西,羡慕自己得不到的。但这婶子从来也不乱拿什么,只旁敲侧击的要一要。星辰觉得,这拿东西的只能是她的枕边人了。 好端端的拿她的金镯子做什么?莫不是又去赌了? 星辰心不安起来。 婶子继续摸着缎子,道,“这缎子真是好,我这辈子见都没见过呢?你那主子用的东西真是不一般,到底是皇亲国戚啊。” 星辰知道婶子想要这缎子。若是别的,星辰直接就给了。可她想起陆菀的话,人是贪得无厌的。她给了婶子不少东西了,自己总要守着一点的。 星辰道,“是了,又软又轻的,我打算给孩子裁衣裳的。” 婶子尴尬的笑了笑,道,“这孩子的衣裳能用多少料子?更何况,顺子小时候的衣服都有呢,隔壁家李婶家孙子也不大,正好都给咱们家穿。这穿旧衣裳,有好处咧。” 隔壁李婶家那孩子整天坭坑里滚得,脸上一直黑乎乎的,手上也没干净过。星辰一想到叫她以后孩子穿他的衣裳,便觉得反感。 星辰道,“自己有衣裳穿,无需穿别家的。何况,府内翠嫂子家孩子也有许多衣服,真要要,我去讨要来了就是。婶子也累了,这些东西我来收吧。” 婶子心里不悦,背地里瞥了嘴,面上还是道,“我来我来,可不能把你累着了,不然顺子回来该说我了。” 等晚上汪顺回来,婶子先将他拉到一边说了许多话。 等汪顺回到屋中,星辰正拿着一匹料子在端详,决定给孩子先做两套小衫子和裤子。样式可以去问问刘翠。 汪顺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料子道,“婶子一直照顾我和二弟,吃了不少苦,星辰,咱们得知道感恩。” 星辰看着料子没说话。 汪顺又道,“这料子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因为这个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就不好了。我努力挣银子,以后再给你和孩子买可好?” 星辰抬眼看着他道,“婶子说我不给她料子了?顺哥,你说实话,我给了她多少东西了?就这几匹料子因是最好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用,是给孩子留的。怎么没给她,她就到你跟前告状了?” 汪顺立刻道,“哪有什么告状。婶子就是随口一说。你也不是小气的人,怎么几匹料子就舍不得了?还是你觉得婶子这出身配不得这些?” “我哪有这个意思?”星辰便觉得委屈了。 汪顺却不耐烦道,“行了,这事就这样吧。既不舍得,以后就别拿出来显摆。” 竟又说她显摆了。 星辰抿了抿唇,没再说料子的事情,而是问道,“顺哥,我问你,小姐给我的那个赤金镯子是你拿的吗?” 汪顺正准备脱鞋洗脚,听到她这么一问,手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拿的。前几日和兄弟们吹牛,知道你有这个镯子,都想看看,我就拿过去给他们看看了。” 星辰道,“好端端的拿给他们看做什么?财不外露,容易惹麻烦。更何况,你既然要拿,也该和我说一声啊。” 汪顺把鞋扔在地上道,“你这是何意?这东西是陪嫁来的,现在也是我们汪家的。我不过是拿给旁人看看而已,又不是不拿回来了。我还觉得你不给婶子是顾念孩子,现在看出来,是真的小气,不拿我们这些人当家里人。连我的兄弟也当贼防着。” 汪顺这话就有点扎心了。 星辰忍不住落了泪,道,“顺哥,你这话不讲良心。我若小气,那些东西能都拿出来吗?可日子总是要慢慢过,东西总不能一下子都用完了。我自嫁给你,可曾要你给我裁过新衣,买过什么好东西?怎么你还说我不好了?” 见星辰落泪,汪顺不忍。光着一只脚走过去哄她,“是我说错话了。我也是不想你们在家闹了矛盾。你有孕,婶子对我有养育之恩,两头都对我很重要。婶子那人,辛苦了半辈子,你对她好些不行吗?” 星辰听到这话更不乐意了,她哪里对婶子不好了。 她推开汪顺道,“竟还觉得我做的不好。你也别来哄我了,由着我一个人吧。我告诉你,明日你就把那镯子拿回来。” 说着,便直接进了卧房侧身躺下了。 满肚子的委屈,星辰一直落泪。 汪顺干脆也不进来了,就在外面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星辰正在吃早饭,见他将那金镯子直接砸在桌子上,把星辰吓了一跳。 他没好气道,“我看这些东西就是比家里人重要。你这么在意,与这些东西过吧。真是没有良心,枉费婶子掏心掏肺的对你。”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星辰本来睡了一夜,想着今日汪顺说些软话就过去了,没想到汪顺倒是生气了。满腹委屈,想去找陆菀,可又觉得陆菀那里也是一团乱,她就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275 这一刻,要来了 王允很少因为什么事情生气,因为向来许多事情都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他顾不上生气就给解决了。 但最近因为定国公府的事情王允被气的厉害。 每次传来消息,王允就先到沈冽跟前。 这一次听说了陆菀被赵琳琳欺负的事情,王允就很气。 等他说完,沈冽周身寒冰一样,冷的吓人。 心爱之人被人欺负,沈冽比王允还要气。 王允问道,“哥,咱们总得做些什么吧?” 沈冽道,“定国公府,她有她自己的计划,我们不干涉。但……” 王允见他转了话锋,便知道他要说的,绝对是自己想的。 沈冽道,“但赵家我们可以动一动。不能由着他们这么欺负她。” 王允道,“在这个赵琳琳出现之后,我就已经查过她家的底细,以防日后有用。她家只是个商户,做些生意,还算有点家产。” 沈冽道,“该怎么做,你比我懂。” 沈冽在军中惯了,有些市面上的手段不熟悉。但王允熟悉。 王允道,“这做生意有些合法,有些却是触犯律例的。我想着赵家离着运河不远呢,每年会有不少官盐运过去。他们家为了私利贩运私盐,正好被查到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冽道,“毕竟不在京都城,你这事好办吗?” 王允胸有成竹,“好办的很,我手里的把柄多着呢。正好有那里布政使的,交给我吧,哥。” “好。” 王允又问道,“办到什么程度?家破人亡,还是蹲几年大牢就行了?” 沈冽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允点头。 沈冽又问,“她身边那个丫头是个忠仆,伤无大碍吧?” 王允道,“李坚说没什么大碍,我不放心,已经开了上好的药送进去了,哥别担心。” 星辰出嫁了,徐妈妈年纪大,她身边可用的人就芍药一个,沈冽很清楚。 王允道,“要我安排女眷到她身边吗?” 沈冽道,“先不必了。培养一个自己信任之人并不容易。” 所以当信任之人背叛她,这滋味一定很难受。 王允点头,又道,“听说有一晚你直接去定国公府了?” 沈冽正拿了茶盏,闻言手顿了顿,随即道,“嗯。” 王允有些坐不住,问道,“既然去了,怎么没把人带出来?” 沈冽道,“她不愿。她有她自己的考量。实则我把她就这么带出来,也不合适。” 王允道,“也是。总不能藏起来,她这种身份的人,自然还是想着要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的。” 沈冽道,“所以,叫她自己来解决吧。” 王允觉得可惜,道,“哥你都迈出那一步了,我其实挺希望看到她跟你走的,不受那么束缚。不过也是我自己乱想了。” 沈冽道,“她不是个普通人。” 王允道,“我知道。我也提点过小郡主了。” “嗯?” 沈冽并不知道宋宁去教训赵琳琳的事情。 王允道,“她教训了一下赵琳琳。但其实这丫头心眼太少,弄不好就被人算计了。” 想到她恶狠狠的要教训人,就只是用些巴豆,便觉得有趣。 沈冽凝眸看他。 王允避开一些,道,“哥你看我做什么?” 沈冽道,“以往你说起她,总爱皱眉,今日,笑了。” 王允收了笑容,避开他的眼神,道,“没有的事。” 又赶紧起身,道,“我去办事了。” 快步走了。 沈冽喝了一口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高辙照常去了国子监,下午大家一道闲聊时,听说了一个消息,那便是刑部尚书家的儿媳妇林俪在流放的路上上吊死了。 说出来令人唏嘘,毕竟她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呢。 一人道,“这流放了,日子自然是天差地别了。路上什么人都有,也有随行的官差动了色心的。反正那些女眷也没翻身之地了。” 这话已经算是说的浅显了。这其中到底多少腌臜阴暗的事情都不好直接说的。 “是了,这妇人是世家女呢,平日里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我家夫人见过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可惜了,因为贵妃的事情受了牵连。” “一个天一个地,他们这些世家女,有受不住,不能接受的。自寻短见的,也不在少数。因他们骨子里,都有几分气节在呢,与生俱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高辙,被这一番话击中了心灵深处。 这些话,陆菀也说过的。 她有自尊,她不能任由什么人都能欺负她。可她如今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她只能在痛苦中挣扎。 若有一日,她被逼疯了,也和林俪一样呢? 高辙坐不住了,道,“我要告假半日,有急事要办。” “高兄,什么急事,这几个时辰都等不了了吗?” “不能等了,有劳了。” 高辙坐了马车打算回定国公府。 路上停下来,精挑细选了一只鸭子带回了府上。 他下了马车,径自去了厨房。一身锦衣华服,就蹲在那烫鸭子,拔鸭毛。 厨房的人都看傻了,这个时辰,他该在国子监当差才是。却蹲在这里弄一只鸭子。 足足在厨房待了两个时辰,自己看着火,自己添柴,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他挽了袖子,衣摆塞在腰间,毫无架子的做事。 厨房的人也不陌生,以前他在厨房不止泡了这些时间呢。 都明白过来,二公子又在给少夫人做桂花鸭了。好久没做了,怎么今日又做了? 桂花鸭出炉,香喷喷的。 高辙叫人看着,他自己先去沐浴换衣。很快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出来。熏过香的衣裳,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定国公府二公子,亲自端着桂花鸭去了偏院。 路过正院,香味飘到了屋子里。 赵琳琳正在和丫鬟们打牌,闻到香气,都往外看。 赵琳琳看到高辙马上欢喜的去喊他,高辙拿她当空气,直接路过。 赵琳琳气的跺脚,道,“又去陆菀那里。走,咱们去看看。” 丫鬟怕她惹事,道,“二公子在呢。” 赵琳琳想去,忍住了。反正高辙不在家的时候多,她可以尽情欺负陆菀。 高辙端着桂花鸭进屋的时候,主仆三人都有些微愣。 徐妈妈道,“小姐已经用过饭了……” “无妨。”陆菀道,“妈妈,再去备些酒菜吧。” 陆菀想,这一刻要来了。 276 陆菀,我还你自由 徐妈妈和芍药都退了出去,很快备了简单的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 两个人对坐在桌边。 陆菀素手提起酒壶给他倒了酒,道,“我母亲生前最爱喝的梨花酿。因父亲管得严,不叫她多喝。还是上次买的,放了许久了,香味许是淡去一些。” 高辙道,“无妨,很快又到梨花开放的时候了。” 陆菀道,“是了,花谢了还会再开的。你尝尝。” 高辙浅浅笑着点头,随即夹了一块鸭肉放到陆菀的碗里,道,“有些日子没做了,厨艺可能生疏了,你尝尝味道。” 陆菀点头,夹了放进嘴里,嚼了嚼,道,“味道还可以,就是还不够烂,火候上估计没控制好。” 高辙赧然一笑,道,“生疏了,以后改进。” 说出以后,心中有些酸涩。 哪还有什么以后? 陆菀道,“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以后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不必将就于厨房之中。我爹说,男儿该干男儿要做的事情。” 高辙道,“岳丈大人他对我一直有教诲,是我敬重之人。算算日子,许是该到了。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陆菀摇头,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高辙微愣,随即点头,“你说得对。” 他端起酒杯,也不和陆菀碰杯,自己先喝下了。 陆菀又给他倒了一杯。 高辙与她谈谈过往,谈了他们如何认识的,又谈了许多镇国公府的事情。 因知道最后的走向是哪里,陆菀心中十分平静的与他交谈。 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谈过了。 陆菀觉得,上一世,如果她好好争取,性子没有那么烈,没有那么拗,也许走向便会不一样。可到底她不是那样的人。高辙自有他的弱点在。 所以这一世,他们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好在这一世,陆菀对高辙没那么怨了。上一世就是上一世,因为爱,所以才被他所伤,带着怨气。这一世,她目标明确,便没有那么多爱恨纠葛了。 一壶酒已经见了底,陆菀一杯没喝,都是高辙喝的。 陆菀问,“还要喝吗?” 高辙摇头,道,“不喝了。你素来不叫我喝多。我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喝多了,正事也办不了了。” 陆菀道,“好。” 高辙眼光投在桌子上,沉默了半晌,随即抬眼,失笑,“我这人一向自负的,可有些事情到了头上,才知道自己真是无用。” 顿了一下,又道,“菀菀,我想过要把这世上最好的爱给你,要好好呵护着你,不叫你受委屈。可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我简直做的一塌糊涂。” 陆菀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必一味的纠结于过往。” 高辙道,“我知道。只这过往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难免不纠结。你也无需宽慰我,到底是我欠了你的。” 于陆菀来说,的确是高辙负了她。 便是重活一世,高辙欠她的,还是欠。只看陆菀想不要叫他偿还。 陆菀没接话。 高辙道,“欠了你,便想着要偿还你。可如今这定国公府,我说话算不了数。我无用,无法护着你。那些说过的大话,自己想来也可笑。所以,菀菀……” 高辙看着陆菀,眼眸紧紧盯着她道,“所以,我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你自由。” 陆菀一直平静的心,因为等了许久,高辙的这一句话叫她迅速的跳动了一下。 高辙从怀中拿出一封和离书,道,“上次我撕毁了你的那一封,这一回我自己写了一封。我已经签过字按过手印,只要你也签字按下手印,我们便和离了。” 他平静的说着话,明明路上已经酝酿好了。 可眼泪还是从眼睛里安静的淌出来。 “谢谢你,高辙。”陆菀接过那份和离书。 高辙道,“菀菀,我很爱你。可我更不愿看到你受伤害。所以我要放手了。” 陆菀道,“谢谢你的成全。” 高辙还在流眼泪,道,“我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一世一双人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陆菀道,“我们已经错过了,不必再纠结于过往。以后,你自有你的大好前程。” 至少她曾经也爱过他,高辙并非一文不值,他身上自有他的闪光点。 高辙低头抹了把脸,抬头道,“你签了吧,就自由了。” 然后又道,“你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带出去,我也给你备了一份。只我手上还没有宅子,不能给你。你自己花钱买一处宅子。不要小,也不要在闹市,你过得舒服最重要。若有什么事,以后不来这里,便去国子监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陆菀含笑应了,道,“好,我都记住了。你今日有些罗嗦了。” 高辙失笑道,“还是酒喝多了。” 陆菀便道,“那以后就少喝。” 高辙点头,“我都听你的。等你出去了,我来看你。” 陆菀这话没有接。 她实则不想和高辙多有来往了。 高辙看着陆菀,心脏像被捏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高辙起身,道,“你吃的太少了,还是我做的不和你的口味。” 陆菀道,“你已经尽力了,这世间很多事情不必强求。” 高辙道,“你说得对。可人如果不撞了南墙,又怎么知道回头呢?” 陆菀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辙道,“你收拾东西吧,明日天好,你离府。我安排人给你搬东西。” 陆菀点头。 高辙走了两步,到了陆菀跟前。 他看了看陆菀,她一向在他眼里是会发光的。当初他看她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从此便在心头永远的刻下了她的名字。 “菀菀,最后一个请求。” 陆菀却没等他说出口,轻轻的抱住了他。 只是个道别而已。 高辙需要一个道别,陆菀也需要。 与前世道别,与他道别。 那香气令他着迷,可很快就散去了。因为陆菀已经松开手,退开了两步。 “你收拾吧,我先走了。” “好。” 高辙举步走出了屋子。 陆菀看了他两眼,也不过是两眼,她便收回视线,将徐妈妈和芍药唤了进来。 两个人看到那份和离书也不由一惊。 陆菀道,“盼了那么久的东西终于到手了。” 她整个人肩头都松了,是由内而外的放松。 277 多看两眼,以后看不到了 徐妈妈看着那和离书,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不由叹道,“到底是爱你,还是舍不得。” 陆菀道,“我知道,但不重要了。” 徐妈妈只是闪过一瞬的惋惜,便没有了。她问道,“现在做什么?” 陆菀道,“自然要收拾东西。能带的就带,不值钱的,又累赘的,都不要带了。我想明日就搬出去。” 徐妈妈惊道,“明日?搬去哪里?总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陆菀道,“等不了那么久了。可以先搬出去住到客栈,然后再找宅子。总之,要不是有东西收拾,今日就想出去呢。” 徐妈妈失笑,道,“那赶紧收拾了吧。早出去也好,免得又有什么变故。” 陆菀便撸了袖子,道,“就是就是。今天咱们辛苦点,熬着夜也收拾出来,明日一早就走。” 徐妈妈,“……” 急也不是这么个急法吧? 高辙从偏院里出来,赵琳琳早就叫人在门口盯着许久了。见到人出来,忙告诉了赵琳琳。 赵琳琳便从屋子里出来。 高辙失魂落魄的从她前面走过,依旧拿她当空气。 赵琳琳过去拦他。 高辙正垂着头,看到那双绣花鞋,慢慢的抬起脸。 那双阴冷的眸子,把赵琳琳吓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高辙看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赵琳琳吓得连连后退,最后撞在了院墙上,后背有些疼。 高辙道,“以后你再也欺负不到菀菀了。以后这宅子便是你的噩梦,便是你的地狱,你将在这里饱受煎熬和折磨。” 赵琳琳被高辙吓到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高辙退后两步,目光依旧凉凉,随后转身出了院子。 只走到水榭处,他双手撑着栏杆,有水滴落到水里,泛起点点涟漪。紧接着,水滴越来越密集,高辙突然双膝跪在地上,指甲扣在木板上,任由眼泪决堤而下。 他与陆菀,彻底的结束了。 这事赵琳琳先知道的,因本来打算去偏院找麻烦的,结果看到他们在收拾东西。徐妈妈过去同赵琳琳说了,赵琳琳一时间欢喜的呆住了。 又怕这消息不准确,赶紧跑到赵姨娘那处去了。 见她跑过来,衣衫不整,赵姨娘扶着额头,这个赵琳琳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这般冒冒失失的,迟早给她找麻烦。 赵琳琳是跑过来的,现在气喘吁吁的,她顺了一口气,才道,“表哥,和,和那位,和离了。” 赵姨娘闻言一惊,身子往前一倾,问道,“当真?” 赵琳琳的气已经顺过来了,点头道,“哪有假?那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表哥看着也是乖乖的。” 赵姨娘知道这是真的了,重新靠在榻上道,“总算是定下了。你表哥难受就让他难受吧。这决定不容易,等这个劲过去就好了。倒是你……” 赵姨娘去看赵琳琳。 赵琳琳正高兴呢,因赵姨娘这眼神,便觉得不大好,她问道,“我怎么了?” 赵姨娘道,“她这个正妻走了,你自然而然就要成为正妻了。这以后不正妻该有正妻的样子,像方才那样冒冒失失的跑进来就不合适。万一我屋里有人呢?” 赵姨娘撇嘴道,“姑母屋里能有什么人?” 赵姨娘要被她气死,道,“你姑父不是人吗?他要是在怎么办?” 赵琳琳没敢说话。 赵姨娘又道,“高辙喜欢有才学的女孩子,有些小性子是无妨的,但也要识大体。这一点,你得跟着学一学。日后走路慢些,遇到事沉稳些,以高辙为主心骨,有事多与他商量,别拿着在家中那一套跋扈过来。用在自己男人身上,只会适得其反,将他推得更远。” 赵琳琳听得眼皮直跳,感觉还没做什么呢,就累的慌。 赵姨娘看她那神情,斥道,“可别打退堂鼓。我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现在传授给你,你便少走许多弯路。如今最大的绊脚石都没了,你再不能把高辙的心抓住,那可就是你没本事了。” 赵琳琳垂头道,“知道了,姑母的教诲我都记住了。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姑母提出来就是,我都改。” 刚说完,又想起高辙不久前的那个眼神。 真的是够吓人的。 等赵琳琳走了,赵姨娘松了一口气,喝茶都觉得轻松了,道,“好歹是送走了。以后咱们院里就和谐了。要是琳琳能赶紧生个一男半女的,我也就圆满了。” 一旁的心腹丫鬟道,“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赵姨娘笑笑。 高辙和陆菀这事自然瞒不住上院。 宋玫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扯了扯嘴角。 刘妈妈明白,问道,“只是和离,是不是轻了些?要不要奴婢……” 宋玫难得大度,道,“算了,随她去吧。明日高敏要进宫,许多地方要打点。婚期也越来越近了,府里忙得很。既然已经是丧家之犬,便给她留些颜面吧。” 刘妈妈应下。 又听宋玫道,“你去看一眼,可别叫她带了咱们定国公府的东西走。” “奴婢明白。” 刘妈妈带着人去看了。 被盯着虽然不大自在,但芍药和徐妈妈都忍了。明日就走了,就叫她再多看两眼,以后都看不到了。 好多东西都被赵琳琳的人给砸坏了,留下的也不多。只女郎家,衣服最多。以前每年都要裁新衣,去年的新衣还没穿完呢,今年的新样式又来了。箱子里都是衣服。以后这种日子自然不行了,徐妈妈便把那些衣服都规整好。也都是新衣,且她的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刘妈妈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收拾些衣服罢了,也就指着这点衣服了,还能有什么?于是便退出去了。 刘妈妈刚走,陆菀也出去了。明日一早就走,该见的人还得去见一面。 这厢刘妈妈到了上院,将那边的情况与宋玫说了。 宋玫手上正拿着一个册子,那是陆绯拟好的要请的宾客。 “嗯。你将册子给陆绯送去,就说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等晚上高远回来,宋玫将这事与他说了。高远自然不反对,只考虑了一会儿道,“这丫头是个嘴厉害的,便是出去了,也小心提防些。别叫她在外面坏了定国公府的名声。” 宋玫揉了一下眉心道,“还是老爷周全,我竟忘了。” 278 撑了那么久,就图这个 陆菀先是去了刘翠那里,因是下午,刘翠刚把丫丫哄睡着,正在绣荷包。 看到一个丽人走进来,刘翠先一愣,后一喜,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迎了过去。 她欲行礼,被陆菀按下了,问道,“丫丫呢?是不是睡下了?” 刘翠请她坐下,道,“睡下了。” 陆菀道,“我说呢,要不然老远就该听到她的声音了。” 刘翠笑了笑。 陆菀道,“今日来同你说个事。我与高辙和离了,明日便离府。” 按理说这和离,还是被休,对女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刘翠应当为她难过一下的。可看陆菀说话的口气十分轻松,那嘴角浅浅的笑意也是从内心溢出来的。 刘翠道,“看来是少夫人自己求的,奴婢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恭喜也不大合适,只希望少夫人出了府能过得开心自在。” 陆菀道,“翠嫂子懂我,我所盼也不过是这些。只这称呼该改一改了,以后莫要叫我少夫人了,你也无需再以奴婢相称。” 刘翠道,“一下子就改,倒不习惯。” 陆菀道,“那就慢慢来。我们日后还能常见面呢。等我把宅子定下来,叫人给你传个信,你以后带着丫丫常来找我。” 刘翠点头,又问道,“是留在京都城吗?” 陆菀道,“别的地方更没法去了。我在这,还算陆家剩了人。” 刘翠明白了。但那些事情她一个后宅妇人,其实明白的有限,所以也没不再多提,只问道,“等你定了,告诉奴婢。” 陆菀点头,想了一下道,“今日来,是来告诉你一声,总不能一声不吭的走了。还有个事,考虑了许久,决定还是告诉你。” 刘翠道,“少夫人尽管说。” 改起来的确不习惯,刘翠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菀道,“素萝的死,其中绿锦使了力。我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嫉妒的这么大胆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刘翠微愣,随即道,“都过去那么久了,绿锦也死了。这件事就算了。” 陆菀道,“这事你与王平说不说全在你。” 刘翠点头。 陆菀又问道,“家里公婆有消息了吗?” 刘翠摇头,神情变得有些难过,道,“当家的写了好几回信过去,一直没收到回信。这段时日等世子爷的婚事一过,当家的准备告假,带着我和丫丫回去一趟看看他们。不见到人总不放心。” 顿了一下又道,“这些年攒了一些银子,想买个小一点的宅子,把两个人接过来。丫丫逐渐大了,我也能空出手来照顾他们了。” 陆菀道,“一家人团聚也是极好的。” 从刘翠院子里出来,陆菀到了陆绯的院子跟前。 只要进去的时候,又犹豫了。 反倒是陆绯从后面过来,看到了她,先唤了她。 陆菀扭了脖子,转身,看到是陆绯,打了招呼,“二姐。” 陆绯这几日忙得很,她与孙慧接触多了,越发心安一些。只心里还是不能完全释然,常常无人之时叹气。 但到底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她也不想去多想了。 今日在拟要买的东西的册子,便从底下人那里知道了陆菀和高辙的事情。她当时挺吃惊的,却还是继续忙了手头的事情。 不想回来的时候,竟看到了陆菀。 “进去坐吧。” 陆菀跟着陆绯进了屋,丫鬟给奉了茶。 陆菀道,“明日便出府了,来和二姐道别。” 陆绯道,“你胆子很大,很有勇气。我知道你撑了那么久,争了那么久,其实就图个和离。” 陆菀垂了垂眼眸,道,“陆氏女儿,也只能求这个了。” 陆绯想的是,她保住现在的世子夫人的位置,以后或许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也是给陆家争脸面。 陆绯道,“都安排好了吗?” 陆菀道,“还没呢。等出去了再说。” 还是胆大,什么都没安排好,就敢出府。出了府以后什么都靠自己,她竟不怕。 陆菀又道,“天大地大的,我现在正好无拘无束了,哪里都可以去。想想都觉得轻松。”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可见是真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陆绯道,“毕竟是个女儿家,一切要小心。”又劝道,“出去莫要太张扬。若以后能遇到好的郎君,再做依靠。” 在陆绯心里,女人的依靠永远是男人。拼事业,拼感情,拼儿子。 对陆菀而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拼那么多,唯独把自己忘了,找谁说理去? 陆菀笑笑,假装去喝了一口茶。因观念不同,就不必相互强求。 他们姐妹二人素来感情淡,只寥寥几句又没话了。 又赶上管事的拿册子给陆绯看,像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商议。 陆菀也不留了,起身道,“二姐忙,我先走了。” 看着陆菀离开,陆绯心里蔓延出一股酸涩之意。 像是羡慕,像是她做了自己从来都不敢做的事情。 她永远是发光的。 而她永远只活在她罩下来的影子里。 “世子夫人?”管事的唤她。 陆绯又把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册子上。 她与陆菀终归是不同的。 陆菀转了一圈,该见的人都见了,便回了偏院。 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徐妈妈一向是个收拾的能手,许多东西经她规整一下,便十分整齐,且省了许多地方。 陆菀叫他们两个人坐下来歇一会儿,然后目光落在芍药身上,道,“芍药,你一直是在定国公府的。我明日便要出府,所以问问你,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留在府里。” 芍药都愣了。 陆菀道,“你怎么样都行的。你若要跟着我,也该知道,等我出了府,我便什么都不是了。日后兴许住的是小地方,吃的也不好,手头也会紧,月钱可能都发不出来,这些你都想好。” 芍药道,“少夫人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这回轮到陆菀愣住了。 芍药道,“奴婢这辈子跟定少夫人了。便是再说那些吓人的话,少夫人也赶不走奴婢的。” 陆菀,“……” 徐妈妈也道,“小姐也是杞人忧天,芍药的为人,怎么会还想着留在府上?若真留,你就不怕旁人再欺负她?” 陆菀扶额道,“我替这丫头考虑呢,竟成了我的不是了。不说了,哎,好人难当。” 279 我现在就去找她 隔日一早,陆菀便收拾好了箱笼,有人帮着往外搬。 高辙早早就来了,瞧着气色,像是一夜未睡。 他看着不过几口箱子,皱眉道,“就这么一点东西吗?” 陆菀道,“多了也是累赘,我总不能把房子都搬出去吧。该用的都带上了。有银子在手,不够的都可以买。” 陆菀这话没毛病,高辙没再说什么。 最后一个箱笼也被抬了出去,陆菀道,“我该走了。” 高辙道,“我送你到门口。” 陆菀觉得实在是没必要,可余光便看到了赵琳琳身边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趴在院子门口听墙角。 她差点忘了还有件正事。 “好。”陆菀点头应下了。 两个人一道往门外走。 今日府上的人并不多,宋玫带着人亲自送了高敏去宫中了,顺便打点一下。 他们安安静静的走着,一直没有什么话。 高辙时不时的转眼去看她,眉目静美,心中多有不舍。 曾经暗暗起誓,执子之手相守到老的,如今却食言了。 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便盼着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 可最终还是到了门口,那么短,那么快就到了,高辙眼中闪过失落。 “我该走了。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高辙微低头,道,“你说。” “娶妻当娶贤,我虽走了,你也该有个像样的正妻,这样后宅才能安稳。赵氏女郎,难堪重任。” 高辙道,“我知道。她若好好的,看在母亲的份上,还给她一切小妾的位置。只这妻位,她想都不要想。” 这话,陆菀是信的。 因高辙这人,看似多情心软,实则无情起来,也十分绝情。 知道赵琳琳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陆菀也就放心了。 “那我走了。”陆菀转身而去,没有什么后会有期的话。她走的没有丝毫留恋。 在看到陆菀登车的那一瞬间,高辙就后悔了。 他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陆菀从始至终做了那么多,就是骗他与她和离。 对,是骗。 这感觉越发的强烈。 她早就想离开他了。 她如今终于如愿了。 高辙脚下微动,想着要去追她。 赵姨娘伸手拦住了他,“要去哪里?已经和离了,还追着人家做什么?” 高辙看着马车远去,道,“娘,我好难受,我舍不得她。” 赵姨娘看到自己的儿子难过,心里也不大舒服。这样的女人让高辙太痴迷,走了才是最好的。 赵姨娘道,“难受都是暂时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高辙不敢相信的问道,“会好起来吗?” 赵姨娘也不能确定。 她如今能好起来,是因为她早就看清了高远是什么人,早就知道所谓的感情没有什么用。她现在只是要拼儿子,保住在这个府上的位置。 可高辙还年轻呢,又这么重感情,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好起来呢? 赵姨娘点头道,“当然,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陆菀与高辙和离,离开定国公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大理寺王允的耳朵里。 王允正在审犯人呢,当下把手上动刑的家伙扔了,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直接奔着外面而去。 属下的人问道,“大人,这犯人怎么办?” 王允心情大好,道,“今日赏个鸡腿吃,明日再审。” 身后的犯人差点幸福的晕过去。 王允拔脚飞奔,又叫了属下道,“快给我牵马来。” 他一路驰骋,到了定北侯府,从马上跳下来,直接奔着沈冽的院子而去。 现在是早上,沈冽正在院子里打拳。 拳拳生风,力道十足。 他虽然现在解了兵权,手也不能再提兵刃,但腿脚功夫一点也不敢放下。 王允跑过来喊他,气喘吁吁的,一手叉腰,一手去拍他。 沈冽正练的起劲,突然有人伸手过来,他一个转身就是一拳打过去。 一股强风迎面吹过来,还没打到呢,王允已经感觉到肉疼了。 好在是收住了。 沈冽皱眉,收手,转了转手腕,道,“大早上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说呢? 王允看了看天,天可真好啊。 沈冽目光沉凝,就差拿脚去踹他了。 王允垂头看着沈冽,眼中有些贼精的光,“哥,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 王允嘿嘿一笑,道,“少夫人和高辙和离了。” 这事情,王允比沈冽还高兴。自知道之后,高兴了一路了。 沈冽听完,空气都凝滞了。 “哥,你高兴的傻了吗?” 沈冽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王允又道,“少夫人和离了,如今是自由身了,哥,你的春天已经到了。” “嗯。”沈冽应了一声。 王允下巴都要掉了,道,“就嗯?哥,你现在不去找她?她现在可是自由身了啊,她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定国公府了。你们之间再没什么束缚了。” 沈冽道,“她刚和离,定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先不过去打扰她。” 王允气的对着空气挥拳,他快被沈冽气死了。 以前是陆菀有高辙,现在和高辙和离了,他竟然还能保持冷静,按兵不动。 王允道,“少夫人现在和离,镇国公府都没了,该往哪里去都是个问题?总不至于去找国公爷去吧?” 沈冽的眼睛抬了抬。 王允继续道,“她如今孤身一人,长得貌美如花的。这以前觊觎她的那些公子哥指不定都像苍蝇一样盯上去了。这女人和离,他们还不是当做弃妇一般对待,可怜的少夫人……” 一边说,拿眼偷偷去看沈冽。 沈冽沉声道,“别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话还说着呢,脚下已经动了,大步流星而去。 王允又被他气了,跟过去,“哥,你去哪儿?你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沈冽已经快他几步走出去,王允跟在身后碰到了张妈。 “着急干什么去呢?” 王允高兴,捧着张妈肉肉的脸,道,“张妈,你今儿个看起来怎么这么国色天香啊?出去一定迷死不少男人。” “有,有吗?”张妈老脸滚烫。 王允道,“等着吧,很快侯府要有女主人了。” 放开张妈的脸,王允跳着去追沈冽了。 张妈捧着自己的脸,无奈道,“这个混小子。”又反应过来,他方才说,女主人? 张妈欢喜的一拍大腿,哎呦一声,在原地转了两圈。 280 转身就富甲一方 人生的境遇其实很奇怪。 徐妈妈还在操心着在哪里买宅子,手上的银子够不够用。陆菀在想着,应该在哪个客栈住下,收拾好了,先吃点东西,然后出去转一转。 结果就有人将他们的去路给拦住了。 有人隔着车帘子恭敬道,“小姐,当家的有请。”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陆菀撩开帘子一看,可不就是佳偶斋的掌柜的吗? “是你呀。”陆菀面上一喜,又道,“这么说,是白叔找我?” 掌柜的点头,道,“当家的在佳偶斋内恭候小姐呢。” “好。我这就去。”虽不大明白为什么现在白若尘在等她,但白若尘是宋瑜的朋友,陆菀信他的。 马车便往佳偶斋去了。 芍药先下马车,扶了陆菀下来。 陆菀下马车又交代徐妈妈道,“妈妈就在马车内等着吧,许是很快就好了。” “好。” 交代完,陆菀便进了佳偶斋。 白若尘很快迎了出来,一袭白衣,翩翩出尘。 只他明显的眼窝深陷了许多,气色也不似当初见她的那般好。 “菀菀……”白若尘唤她。 这一声,明明听出了颤音。 这一声,陆菀压在心头的情绪又被渲染开。 她鼻子微酸,不由便想起了自己枉死的母亲。 “白叔……”她施施然行礼。 白若尘引着她进了屋,又叫掌柜的看了茶,这才道,“你母亲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京都城。等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入土为安了。” 言语间有些遗憾。 陆菀道,“母亲走得急,连我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白叔也算是有心之人了,母亲也会欣慰的。” 白若尘道,“她性子强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 在陆菀的认识里,宋瑜的确是个要强的人。可当她面对陆詹的时候,其实收敛了许多。当初宋瑜为了陆詹放弃白若尘,不全是因为陆詹对她好,也因为其实宋瑜也喜欢陆詹吧。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收敛和理解。 陆菀道,“母亲是为了保全整个镇国公府。事情已经过去,白叔也不要太难过。” 白若尘抚了一下衣摆,道,“是不该提这些不高兴的事情。我今日找你来,也是有件事同你说。” “白叔请说。” 白若尘道,“我知道你已经从定国公府里出来了。以后便留在这里吧。” 陆菀一愣。 白若尘道,“这佳偶斋,以及后面的宅子,其实都是你母亲的。” 陆菀更愣。 白若尘道,“不仅是这佳偶斋,在湖广一带,还有几处宅子,日后留着玩乐去的,至于京都城内,几家赌坊,几家酒楼,几家绸缎庄,几家瓷器店,包括一家青楼。” 白若尘抬眼示意,身后的掌柜的便拿出来一些地契房契。 白若尘道,“这些都是你母亲的。因不在她名下,所以镇国公府被抄,这些都安然无恙。” “我先前代为保管,如今都交给你。” 陆菀惊得下巴掉在地上。她这刚和离,又富甲一方了。 白若尘被她的神情弄笑了,道,“怎么?嫌自己太穷了?” 陆菀收起自己的下巴,道,“哪能啊?我还盘算着以后要紧巴巴的过日子,没想到突然又成了有钱人。这世上的好事真的说来就来。白叔,这馅饼也太大了吧?” 白若尘轻笑,道,“别贫了,叫人把东西搬进来吧。” 陆菀道,“我再想想啊,我还打算再买一处宅子呢。” 白若尘看她一眼,道,“放着这么大的宅子不住,你准备去哪里?实则,这佳偶斋我时常疏于管理,以后你住过来,便正好打理一下。” 陆菀脸一沉。 白若尘白她一眼,道,“自家的铺子,还不愿打理了?你以后不也是闲着了吗?” 陆菀,“……” 佳偶斋外面,马车被牵到了后面的门。实则那才是宅子的正门,只不过与前面的铺子相通罢了。 徐妈妈从马车里下来,一时间也没明白到底怎么了。 陆菀对徐妈妈道,“妈妈,我们有钱了。” 徐妈妈一怔,“有多少钱?” 陆菀洋洋得意道,“我还没算过。总之是很有钱的。等都收拾好了,我们再细细算一算。” 徐妈妈点头。 不远处,二人两匹马。 沈冽本来急着要去找陆菀的,可没想到突然停下了。王允跟上,就看到一个言笑晏晏的女郎,偏偏身边还有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王允啧啧两声,“这谁啊?嘿,少夫人笑的跟花一样呢。” 沈冽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王允道,“就叫你早点来吧,看,直接被人截了。这人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沈冽道,“她在笑吗?” 王允侧目。 沈冽道,“她好像和那人关系不错。” 王允继续侧目,然后发现沈冽握着缰绳的手变紧了。 王允道,“我替哥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不过眼下,哥,咱们还过去吗?” 沈冽仿佛没听到王允说的话,继续牙缝里挤出声音,“看把她高兴的,跟捡到钱似的。” 王允,“……” 眼看着东西都搬完了,陆菀拍了拍手,用帕子擦了擦身上,举步就要进去。 白若尘伸手去扶她,又挑眉。 陆菀不解。 白若尘轻声道,“那边有个人看你半天了。” 陆菀并没注意到,等白若尘一说,便转头看过去。 高头骏马,一人穿着玄衣,宽肩窄腰,剑眉星目,线条硬朗。 他消息知道的倒是快。 陆菀对着沈冽遥遥的颔首,浅浅一笑,随即对白若尘道,“堂堂定北侯呢,你可别惹他,要不然以后生意不好做。” 白若尘轻哼一声,道,“以后生意是你的,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干系?远远看着,也不过来,看来不过是个胆小鬼,菀菀,我们进去。” 硬生生把人拖进去了。 王允气道,“嘿,见到了,也不喊我们,竟直接进去了。哥,咱们还去吗?” 沈冽道,“她惯喜欢美男子,你觉得那人比之高辙如何?” “当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刚说完就捂了嘴,又道,“他和哥不是一个风格的,哥,你可别自卑啊。” 沈冽觑了他一眼,道,“回吧。” 王允难以置信。 沈冽已经调转马头,抬头阳光正好,低头路边的小野花已经要开了。 一切都好起来了,沈冽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281 做梦乐醒了 佳偶斋那边的宅子从佳偶斋的门去看,是看不到全貌的。等从正门看过去,才知道这宅子是个三进出的大宅子。 白若尘早早把她那个院子给留下了。陆菀安排了芍药和陆菀的住处。再来了人帮忙,将东西都规整好了。 晚上厨子做了些饭菜,他们在屋子里用了晚饭。 徐妈妈和芍药便开始整理白若尘拱手交出来的那些家产。 徐妈妈和芍药都惊呆了,不曾想手上握了这么多真金白银。 陆菀道,“很多?” 徐妈妈点头,道,“先前在国公府的时候,老奴虽然不参与这些,但也听管事的人提起过。这些,都快赶上国公府的了。夫人怎么会有那么多铺子宅子在外头呢?” 陆菀道,“你还真的以为都是母亲的呢?” 徐妈妈困惑。 陆菀道,“我不排除里头有部分的确是母亲的,不过也肯定是当初赠给白叔的。只白叔看起来像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但其实是个生意场上的高手。他知道如何钱滚钱,所以与其说是母亲的,不如说是他挣来的。” “那小姐……” 陆菀道,“我知道妈妈想说什么,觉得我不该接下是不是?白叔是那种贪钱财的人么?他因为母亲去世时不在身边,那份遗憾和愧疚都摆在脸上的。我收了他的东西,不过是叫他好受些。何况这些东西在谁手里都一样的,他要用他拿去便是。大家都直接一些,才不累。” 徐妈妈点头,叹道,“万想不到从定国公府出来,竟还有这样一位贵人。” 陆菀也叹道,“是了。也是托了母亲的福了。” 不由想到了宋瑜,徐妈妈又难过起来。 又说了几句,陆菀叫他们都去歇息了。 陆菀觉得睡不着,便走到了院子里。 白若尘正坐在院子里喝酒,一腿曲着膝弓起来,一手搭在上面,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月光照下来,这人像是随时会乘风踏云而去。 “白叔不仗义了,大晚上的在这偷喝好酒?” 白若尘把酒壶放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陆菀走过去坐下来,她没说,白天里与他碰面时,便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但看他神情专注,不像是刚喝过酒的样子。 现在看来,他是昨晚喝的酒。 昨晚刚喝过,今晚又喝。 白若尘道,“白日里也累了,怎么还不睡?” 陆菀道,“高兴的。” “嗯?” 陆菀道,“我突然这么有钱了,换谁睡着了都能乐醒的。” 白若尘哈哈一笑道,“你这性子倒是与你母亲相似。” 陆菀撇撇嘴,道,“我小时候父亲常感叹,我就是第二个母亲,不仅性子像,还神似。” 白若尘闻言打量了陆菀一番,道,“也不完全像。她年青的时候比你更张扬一些。” 陆菀道,“可不是么?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是嫡公主,她不张扬都对不起她的身份。” 白若尘又是一笑。 陆菀看他手里的酒壶,道,“你也给我喝一些给我助助眠。” 白若尘却把酒壶直接举高了,另一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陆菀摸一摸额头道,“怎么都管着我?” 白若尘仰头喝下一口酒,道,“你娘没了,你爹不在这,我便是你的长辈。我不管你,你能上天。” 陆菀心里颇不服气,看着白若尘,唇红齿白,英俊潇洒,忍不住问道,“白叔,你多大年纪了?” “瞧上我了?” 白若尘又轻轻弹一下她的脑袋,道,“我的年纪当你爹都绰绰有余了。” “嗳?你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吧,三十,三十不能再多了。” 白若尘哈哈笑起来,颇有疏狂之气,却叫人看着不觉得讨厌。 白若尘一个旋腿,从凳子上起来,手里依旧握着酒壶,对陆菀道,“不早了,去睡吧。” 陆菀追问道,“你真有这么老的话,怎么一点看不出来?你用的什么驻颜之术,快些教教我。” 白若尘莞尔,道,“天生的,没办法。” 陆菀,“……” 忍不住给他一个大白眼。 第二日醒过来,白若尘命人带她去了各个铺子逛了逛,又把近一年来的账册都给她看了。 陆菀累的靠在车壁上,对芍药抱怨道,“这个白若尘,我怎么感觉有种掉进贼窝的感觉?他怎么把什么都丢给我了?” 芍药道,“少夫人聪慧,这些事情难不倒少夫人的。” 陆菀戳她一笑脑门,道,“还少夫人,该改口了。” 芍药不好意思道,“奴婢一下子忘记了。一定改。” 陆菀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道,“这出来了,还没去瞧一瞧星辰呢。芍药,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吧?” 芍药道,“先前奴婢给送过一次东西,大约记得在哪个方位。” “好,那就去她那里,顺便蹭一顿饭。” 架着马车便去了星辰婆家。 刚到门口,便瞧见一个妇人正在和旁边的妇人说话。 “瞧瞧这缎子真是软和,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呢。你家顺子娶了个媳妇,真是有福气啊。” 婶子嗤笑了一声,道,“就这些,也能算上好东西?她那里还藏着呢,可毕竟不是一个姓的,不拿我当一家人呢,都藏起来了。” 另一个妇人道,“你家星辰看着挺和善的一个姑娘啊,平日里见到我家孩子,经常拿些糖果小玩意的,不像是小气的人。” 婶子道,“那都是骗人的。真正小气在骨子里呢。有些好东高原地得可深了。上次若不是晒东西,我还不知道呢。你瞧瞧她都嫁过来多久了,到底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你呀,知足些吧。我看星辰就很好了。” “好什么?自己也不过是个丫鬟,嫁到我们家,我拿她当姑奶奶供着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姐了。不过……”婶子得意洋洋道,“她有个赤金镯子呢,纯金的,咱们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金子呢。我改天拿过来给你瞧瞧。” 身边的妇人拽一拽她的衣袖,问道,“你家好像来客人了。” 婶子看过去,是一辆豪华的马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 婶子不解道,“咱们家没有这样的客人呐。” 妇人想了一下道,“会不会是星辰的?她的原主子不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吗?” 这话提醒了婶子。 282 男人的态度最重要 婶子差点跳起来,赶紧道,“一定是了。我不与你说了,我去瞧瞧。” 婶子擦了擦脸,拢了拢头发,笑眯眯的朝马车处去了。 陆菀本来打算下马车的,也买了些东西给他们一家子。可听到那妇人这么说星辰,心里马上不乐意了。 芍药偷偷透过窗帘子往外头看,见着婶子过来,对陆菀道,“人过来了,小姐,咱们要下去吗?” 陆菀却不说话。 那婶子到了跟前,笑呵呵的问道,“请问里头坐的是哪家贵人啊?” 陆菀没应。 婶子觉得奇怪,又问了一遍,道,“可是我那侄媳妇家的少夫人来了?” 陆菀还是不说话。 婶子便撇嘴道,“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估计是马车停下来歇息了。快走快走,我家大门口呢,不能叫你乱停马车的。” 说完,抬手便要催,手腕一把被李坚给抓住,稍一用力,一松手一推,婶子便连连后退了两步。 “你这人刚打人啊!”婶子撸了袖子就打算撒泼。 “婶子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贵人呢。”陆菀的声音幽幽的从马车内传出来。 柔柔的,却十分有威势。 要撒泼的婶子立马收敛了,变脸似的又笑了起来,弓着腰道,“我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冲撞了少夫人。少夫人请下来,屋里头坐。” “我就不下去了。劳烦你把星辰叫过来,我带她出去吃饭。” 那婶子忙应下,转身进屋把星辰叫出来了。她扶着大腹便便的星辰,道,“星辰身子重,我陪着一道去吧。” “不必了。我接她走,再送她回来。免得婶子吃的不好,私下又怪罪。我看家中的粗茶淡饭最配你。” 婶子跟吃了苍蝇似的,说不出话来。 这边芍药下来,将星辰扶了上了马车。婶子还想看一眼贵人的脸,给她的不过是一个车帘子。再看,李坚已经驾着马走了。 婶子翻了个白眼,道,“什么贵人,也不过是个小家子气的。带我去又如何?我能吃你几两银子?哼!” 再转头想跟隔壁妇人牢骚几句,人家已经进屋看孩子去了。 星辰没料到陆菀会突然来,忙问道,“小姐怎么来了?如今在定国公府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吗?” 可见是不知道她和高辙和离的事情。 许是昨日汪顺在府上值夜,并未回来,来得及将事情告诉她。 陆菀道,“我与高辙和离了,如今不在定国公府住。我现在住在佳偶斋后面的宅子里。” 简单的两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星辰原先思维还算敏捷,如今有孕之后,脑子便反应慢了。 看她表情也知道她还没反应过来,陆菀道,“这事一会儿就回过味来了,不用急。我先问你,你那婶子怎么是那等尖酸刻薄之人?平日里是不是给你脸色看了?” 陆菀这一说,星辰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没有的。婶子只是持家罢了,小姐知道的,顺子家里不富裕。” “真是如此?你傻呵呵的东西都给别人了,还不落好。她外头到处编排你,也叫持家?我早说过,不富裕,可以靠着自己双手把日子过好。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不偷不抢的,没人瞧不起。” 星辰垂着头没接话。 陆菀看着她道,“这事汪顺知道吗?” 因为在家里,其实态度最重要的是男人。 她婶子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家里靠汪顺撑着的,只要汪顺态度坚决,她婶子便蹦跶不了多高。 星辰想起了,那次的金镯子事件之后,汪顺隔日回来,买了点心,买了一只鸡回来。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星辰不理他。汪顺过来说了许多好话,又说自己糊涂了,因两边都是他重要的人,一下子没平衡好。 见他态度诚恳,星辰终究还是原谅了他,两口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甜蜜。 想到这里,星辰对陆菀道,“顺子对我很好的。这件事,他也站在我这边。只婶子是长辈,又辛苦将他们兄弟二人拉扯大,这份养育之恩便大过天。顺子叫我平日里忍让些,不与她有什么正面冲突就好了。” 陆菀看了看星辰,并不能完全相信。 随即道,“汪顺若是这样说,那便是好的。但凡他和他那个婶子一块欺负你,你便收拾了东西来找我。别看我已经不是什么少夫人,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星辰撒娇道,“知道小姐对奴婢好。有小姐这个后台撑腰,奴婢才不怕呢。” 等吃了饭,又买了些东西,便送了星辰回去了。 婶子原本心里还慌慌的,担心那时候许多话叫她听去了。谁知道汪顺回来后,便得知了陆菀已经不是少夫人的事情,心里便哼哼起来。原来不过是只拔了毛的凤凰,竟还到她跟前耀武扬威了。 等听到外面有动静,婶子也不去外面接了。 看着汪顺扶着汪顺进来,拿了好些东西。汪顺刻意找婶子去接,道,“少夫人买的,婶子快收起来吧。” 婶子过去拿眼瞧了几眼,都是好东西。可见手上还有些银子。可又怎么样呢?身份也不比她高贵到哪里去了。 星辰道,“婶子有什么喜欢的,拿去就是了。” 婶子嘬嘬嘴,道,“可是你叫我拿的,不是我问你要的。” 星辰十分无奈。 汪顺道,“是咱们求着婶子拿的,婶子赶紧笑纳了吧。” 婶子这才乐呵呵的,在那些东西里面挑拣了一番,把东西拿走了。这里头有支星辰极爱的簪子,她张了张嘴,想想还是作罢了。 等把星辰扶着回屋,她累了,便先在榻上歇息。 汪顺便准备给她打一盆洗脚水。 婶子瞧见了,把汪顺拉到一边道,“她如今没有人撑腰了,你也别像个祖宗似的供着她了。你是个男人呢,可不能丢了面子。” 汪顺道,“星辰有孕呢,我照顾她也是应当的。” 婶子道,“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的?就是个丫鬟出身,这点苦吃不得吗?” 汪顺的婶子也怀过孩子的,当时家里穷,她还要照顾汪顺两兄弟,孩子流掉了。其实流个孩子也没什么,只可惜她男人得病死了,她再没机会怀上孩子。 汪顺只好道,“我知道了。婶子去歇息吧。” 婶子不屑的看一眼屋内这才走了。 283 放手就放的彻底些 几日之后,选秀的事情告一段落。高敏才情样貌皆出众,毫无意外的被景宁帝看中,封了贵人。 定国公府上下都很欢喜。 宋玫这几日一直忙着高敏的事情,现在告一段落,身边有人将陆菀的消息告诉了她。 宋玫一听,脸色便不大好。 她没想到,竟是白若尘收留了她。 白若尘竟是如此痴情的种。得不到宋瑜,竟还想着眷顾她的女儿。 赵琳琳也知道了,在赵姨娘跟前揶揄道,“一个女郎,竟住到一个男人家里去了。她陆菀仗着一张脸,还真是不愁没有男人。” 赵姨娘扶着额头,觉得头疼。但对赵琳琳又不得不说,“这话你在我跟前说两句就算了,可别到高辙跟前说。” 赵琳琳道,“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成了弃妇,便该安分守己些。哪有这么快往男人那里跑的?” 赵姨娘忍不住拿起手边的一个核桃扔过去。 砸中了赵琳琳的脑袋,她嗔道,“姑母,你怎么打我?” 赵姨娘道,“我打你是轻的,给高辙听到你说这些话,叫你更难受。她如今都已经离开了,你还与她争个什么劲?” 赵琳琳语塞。 赵姨娘道,“你如今便该想着怎么留住高辙的心。我可是知道的,到现在你们都还没圆房呢。” 赵琳琳提到这个,脸就更臭了。她嘟囔道,“我倒是想圆房啊。可他不是宿在书房,就是宿在国子监了。我总不能去那边堵他吧。” 赵姨娘道,“那就是你没本事。当初素萝和绿锦都能把他的心拢住,你比他们还不如?” 赵琳琳脸丢到了地上。 因陆菀也拿她和他们两个婢子比,如今赵姨娘也这般说,赵琳琳实在是很丢脸。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等她从赵姨娘那里出来,赵琳琳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怪到了陆菀身上。 就算是陆菀不在府上了,高辙的心却还在她那里。 可她现在还能拿她怎么办?人都已经走了。像赵姨娘说的,她和陆菀还能争什么? 越想越气,正好碰上了高辙和高启两兄弟说着话回来。 赵琳琳满脸欢喜去迎。高辙看也不看他一眼,拿她完全当空气,与高启从她身侧走过去了。 身后还跟着小厮呢,赵琳琳一点面子都没了。 高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赵琳琳,道,“既娶了她,便好好待她吧。” 高辙道,“都是被她逼出来的。她把菀菀逼走了,现在又想我对她好,哪来这些好事?” 高启扯扯嘴角,问道,“可曾去看过菀菀?” 高辙眼眸垂了垂,道,“远远看过,知道她过得不错。” 高启点头道,“你做得对。如今与她和离,你们便该有男女之防了。日后,她也是要再嫁的。” 再嫁两个字刺痛了一下高辙。 他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又被扯开了。 高启看着他道,“不是还想着把她娶回来吧?” 高辙没回答。 高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看弟妹那性子离开了定国公府也不会过得差。她样貌性子在那,日后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的。你既放手,就该放的彻底些。” 听这话,高辙心底有些酸涩。 他低了低头,又抬头问道,“大哥这边怎么办?离着婚期越来越近了。” 高启反倒是有些轻松,道,“该成亲就成亲。慧娘不差,我好好待她。以后她与阿绯姐妹相称,也无妨。瞧瞧你我的母亲,不是处的很好吗?” 高辙见高启这般轻松,心里头不是滋味。因在他这里,从来没这份和谐。 他道,“大哥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高启点头。 转身打算回院子,被二管事请到了上院。 陆绯也在,孙慧也在。 宋玫并没有被陆菀和白若尘的事情影响什么心情。她府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宋玫见高启来了,便道,“按理说许多事情不该找你了。但毕竟是你自己的婚事。正好两个人都在,你们再商议好,慧娘住在哪个院子,又该添置些什么东西。聘书是早就送过去了,慧娘家里的人也在路上了,算算日子,也没多少日子就该到了。到时候高启你去接了人,安排好住下。” 高启点头应下,道,“劳母亲费心,儿子一定办好。” 宋玫欣慰点头,又对孙慧道,“你那边还有什么讲究的,尽管提出来,与阿绯说了,一并办了。” 孙慧道,“习俗大多相同,也没什么特别的。” 宋玫道,“总归有些地方不同的。可不能因为你如今在京都城就不顾及了。阿绯办事利索,你与她说了就好。” 陆绯便道,“慧娘你有什么说就是了,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说话直接些,以后处起来更轻松。” 孙慧笑道,“俗话说入乡随俗,我是真的觉得那些不大重要。不过既然绯娘你这般说了,那我私下再想想,实则我也是头一回嫁人,哪里清楚?” 这话把宋玫给逗笑了,“你这丫头……” 陆绯嘴角扯了一下,知道该笑的,却又笑不出来。 宋玫交代完了事情,几个人便一道离去了。 许是起来的急,陆绯刚一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黑。 高启眼疾手快忙去扶,陆绯直接晕倒在了他怀里。 等陆绯再醒过来,是熟悉的帐顶。 琳琅在一边守着,见她醒过来,忙欢喜对外头唤道,“世子夫人醒了。” 紧接着宋玫和孙慧走进来。 宋玫脸上挂着笑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对她的赞赏。 陆绯有些晃神。 孙慧也笑道,“恭喜你了,绯娘,你有孕了。” 陆绯呼吸一滞。 宋玫道,“你这孩子也是糊涂,竟有孕两个多月都不知道。好在是没事,若不然……”又忙捂着自己的嘴,呸了一下,道,“不说不好的。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别忍着,一定要说出来。” 陆绯呆呆的,摇摇头。 宋玫道,“谢天谢地,咱们高家终于有后了。阿绯,你是大功臣啊。” 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欢喜,来的太突然了,陆绯感觉像是假的。 她道,“大约这阵子忙,竟不记得月事的事了。” “真是糊涂,好在是没事。”虽有埋怨,却还是和善的。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她的婆婆这般和颜悦色的对她,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 284 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宋玫左右看了一眼,问道,“高启呢?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人了?” 孙慧道,“许是高兴坏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宋玫失笑,“这孩子,不过头一次当爹,难免慌张些的。” 宋玫和孙慧又在屋内留了一会儿,便走了,留着她好好休息。 等人走了,陆绯才有时间好好想想这个事情。已经两个多月了,算一算日子。陆绯不由咬紧了嘴唇。 这孩子…… 她滚烫的泪落下来。 琳琅正端了热饮子进来,看到陆绯落泪,忙道,“世子夫人怎么哭了?大夫交代了,可不能大喜大悲,对胎儿不好呢。” 陆绯用手背擦了眼泪,问道,“世子回来了吗?” 琳琅摇头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夫人已经派人去找了。” 陆绯说不出什么缘由,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她作势起身,道,“你扶我起来吧。” 琳琅忙道,“世子夫人还是躺着吧。” 陆绯道,“不知道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过的,没那么娇贵。” 琳琅道,“夫人早把事情安排下去了,由刘妈妈主持去办。如今世子夫人唯一的任务便是好好养胎。府里头真是喜事不断呢。求了这么久,世子夫人终于如愿了。” 琳琅的视线不由落在陆绯的腹部。 陆绯却用手掩了一下,对琳琅道,“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没必要因为这个孩子多有讲究。” 说着便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琳琅心中大为不解,怎么看着世子夫人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啊? 是不是高兴过头了? 琳琅也不细想,总之陆绯这孩子来了,马上态势就不一样了。这段时日,多少丫鬟去巴结孙氏慧娘。尤其是知道了高敏被景宁帝看上封了贵人,各个巴不得到她院子里就伺候。 如今陆绯这个世子夫人有孩子了,不管男孩女孩,都叫人见风使舵,又看这个院子里。因是定国公府的头一个孩子呢。 “世子夫人当心些。”琳琅忙去扶她。 却被陆绯直接拂开了,语气凉凉道,“不必如此刻意,我好得很。” 琳琅便不敢说话了,可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陆绯。陆绯现在可是她的祖宗,她但凡有点事,她的小命就保不住。 一直等到了晚上,高启还不见回来。琳琅也有些急了,拆了人去上院那里探了探口风,还去门口看了看。 一大家子都不知道高启去了哪里。 高启越晚回来,陆绯心中越不安。 高远应酬完,也知道了陆绯有孕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回来便刻意交代了宋玫待陆绯好一些。 宋玫早早就叫人安排去了,只是要送到她院里的东西还没买全,明日采买整齐了一块送去。 宋玫问道,“原想着大媳妇是个怀不上孩子的,没想到这个孩子现在来了。哎,现在倒是尴尬了。老爷,那慧娘……” 高远道,“你想让慧娘降为妾?” 宋玫道,“若阿绯生下的是男孩,长子嫡孙的。如今叫慧娘与她做平妻,便是给她找不痛快了。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怀孕,早知道这门亲事晚些时候再定了。” 高远抚了一下衣摆,然后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放下道,“这事改来改去的,显得倒是我们高家出尔反尔,势力了。何况如今高敏已经入了宫,他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的。就保持原样吧。” 宋玫还是有些担心。 因她要高启娶孙慧,本就是为了子嗣。如今陆绯有了,这个儿媳其实用起来很顺手,又想为她争取点什么了。 高远道,“这陆绯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实在是个妇人的典范,知道你疼惜她。她与孙慧姐妹相称,实是好事,以后就指着二人多给高家生儿子了。” 宋玫觉得高远的话无可厚非,没再多说。 一直到半夜,高启才从外面回来。 琳琅不敢睡死,因为怕陆绯会半夜叫她。 外头已经多添了两个女婢守着。知道陆绯有孕,院子里的人谁也不敢懈怠。 高启推门而入,琳琅便醒了过来。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琳琅只想着世子爷是因为高兴,竟跑出去喝酒去了。 她上前道,“世子夫人一直等着世子爷不回来,先到屋里歇下了。奴婢给世子爷备热水洗澡。” 高启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槅门,道,“不用。你先出去。” 琳琅退了出去。 高启准备直接进卧房的,可手触到了槅门,还是怕扰了她歇息,动作放的很轻柔。 等他走得近了,陆绯原本侧着的身子转过来。 她没睡。 高启不回来,她的一颗心一直提着。 “夫君……”她要起身,被高启按住了。 高启坐在床沿看着她,呼吸的时候,酒味扑过来。 很浓的酒味,他很少喝那么多酒。 “我叫人调给你煮解酒茶。”陆绯又要动,再次被高启给按住。 “我同你说说话。”高启开口,声音很轻,很无力。 “好。” 高启道,“阿绯,有这个孩子,你开心吗?” 陆绯的呼吸凝滞,不敢直视高启,微微垂眼,细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嗯。” “好。高兴就好。可如果……”高启突然转了话锋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你会难过吗?” 陆绯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夫君,你怎么了?” 高启却凝视着继续问她,“你会难过吗?” 陆绯只好道,“当然。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了。”高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把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勾到耳后。 他一直都这么温柔,陆绯遇到他,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你很不容易,阿绯,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一直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叫你能幸福。” 陆绯落下泪来,道,“我知道的,夫君。” “嗯。”高启站起来,那脸上的温暖突然消散。 他看着她道,“早些睡吧。” “夫君……” 高启按着她躺下来,又给她盖好被子,道,“睡吧。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他的语气像是呓语,像是哼唱着童谣。 陆绯躺在那里,看着他离开屋子。 半夜,一声长嘶打破了宁静的定国公府。 众人手忙脚乱的下了水,将人打捞上来。又忙请大夫过来看了,无果。 定国公府当家主母当场晕死过去。 这一日,定国公府的世子溺亡于水中。 285 他们一起杀了他 整个定国公府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下人们大气不敢出,便是忙碌也是手脚放的很轻。 宋玫得知高启的死,晕死过去,醒过来,又晕过去了。 高远一直叹息,不敢相信的眼睛。 孙慧捂着嘴,没叫自己哭出声,她去扶了脸色惨白的陆绯。 “要不,先回去吧。后事自有人料理的。你不要太伤心,还得估计肚子里的孩子。” 陆绯眼泪安静的滑落,道,“我去看他一眼。” 孙慧不好拦她。 陆绯一步一步走过去,当看到那个最爱她的男人安静的躺在那里的时候,她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定国公府里一团乱。 陆绯被人匆匆抬着回到了屋子里。 等她再醒过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帐顶,眼泪一直往下淌。 她是悔的。 她知道高启喝多了酒,终是不放心所以追出去了。 高启说了那么多话,她回想了一下,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按照日子来算,那段时日,高启并没有同她圆房。前一段时日,国子监那边忙碌。后一段时间,因为了然和尚的事情,陆绯心情很差。高启一直陪着她。 这是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她记得,高启自然也会记得。 他一定是猜到了这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才对着她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陆绯追出去的那一刻,是想过要和他坦白的。因她也不知道,她会怀上了然和尚的孩子。高启和她说的那些话,让陆绯觉得,或许坦白,一切还能回去吧。 所以她追出去了。 找了片刻,再发现高启的时候,是在池子边。 他喝了太多酒了,所以走路不稳。跌跌撞撞的,掉进了池子里。 可那时候,陆绯背转过去,还在纠结要不要走过去找他。如果坦白,高启到底能不能接受?毕竟有几个男人可以承认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苟合,还有了孩子呢? 便是高启如此爱她,她也没有把握。 高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啊。 若这件事走漏了一点风声,叫宋玫和高远知道了呢? 陆绯越想越害怕,完全没有注意到高启跌入池子里,正在拼命挣扎。 等她终于做了决定的时候,她转过身,却看不到高启的身影了。 她感觉不好,正要过去查看,便听到有巡夜的人呼救,紧接着便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接下来,便是被打捞上来的尸体。 陆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她不迟疑,如果她直接走过去,哪怕不是和他坦白,只是单纯的关心,叫他喝多了酒还是回去歇息。 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的迟疑,错过了高启求生的希望。 有些人是无意错过,却有人是有心当做看不见。 比如当时就在水榭处的高辙。 他听到了一点动静,很快就去看了。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大哥正在挣扎。喝多了酒的人,身体虚软无力,脑子也没那么清明。他的挣扎求生看起来很是无助。 高辙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救人,他已经打算跳下去了,却又犹豫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想了许多,手脚好像都被束缚住了,却不能动了。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高启已经在池子里快要断气了。 高辙当时有点傻了,被人一拉,拽到了一边。 那人不是旁人,而是赵姨娘。 不仅赵姨娘看到了,她还压住了身边的人没有叫出声。她的出现实在是一场巧合。她带着丫鬟去梨园听了一场夜戏,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些晚了。 她就想着从水榭处那里过,看一看自己的儿子睡了没有,这一看,就看到了高启落水的画面。 她倒没有高辙的迟疑,她当下便决定了见死不救。反正谁救都可以,这事叫她碰上了,她不会去救。 赵姨娘死死的拽住了高辙的手腕,母子二人就站在暗处,直到看到有人发现高启,呼救,再救人上岸,发现于事无补。 当得知高启已经溺亡的消息,赵姨娘的手终于松开,而高辙的手臂却颓然的落下。 他们谁也没有动手去杀高启,却一起合伙把高启害死了。 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 高启无心求死,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只他一时心情抑郁,难以接受现实,所以才喝多了酒。 高辙纳妾那日来的那位杏林高手给他看了,原来问题真的出在他的身上。他身上有隐疾,是不能叫女人受孕的。 高启当时也是懵了,放在那个时候,谁也不能接受这问题出在男人身上的。因不管男人女人,刻在骨子里的一个观点,就是生不生的出孩子是女人的问题,能不能生儿子是女人的本事。 可高启也不是那等无知妇孺,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虽有些难以接受,但最终还是信了那大夫的话。只说也不是药石无用,用药调理,还是有用的。高启便又重燃了希望。 但眼见着孙慧的事情就在眼前,高启不得不做出决定。他思虑再三,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实则一来是为了陆绯的处境着想,二来,若孙慧同样生不出孩子,或许宋玫便该相信这问题不是出在陆绯身上,而是在他。 可当这些都按部就班的在进行时,高启却知道陆绯有孕了。 陆绯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且他相信陆绯不是那等放荡的女人。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一个人。便是那个了然和尚。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和女人一样准,拿不出什么准确的证据来,却觉得事情就该是那样。 他喝了许多酒,一边喝,一边想着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是要接受这个孩子吗?不可以的。那不是他的骨血,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是要拆穿这个真相吗?也不可以的。如果揭露真相,陆绯该怎么办?她必定要被赶出定国公府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将那个孩子流掉,他和陆绯一切重新开始。 那个污点,他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样的决定不可谓不艰难。可他如此爱她的妻子,不想叫她受到一点伤害。怀着复杂的情绪,他一路走到了水榭处,因为思虑混乱,加上喝多了酒,他脚下踩空这才掉进了池子里。 或许是天要亡他吧,竟没有人发现他。 别了,我的阿绯。 286 幸事降临,怎么不接着 宋玫彻底被击垮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下,醒过来便是落泪,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高远也不好受,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一夕之间憔悴了许多。但他毕竟是这个家的男人,休整了一晚上之后,便开始吩咐人办理高启的后事。 赵姨娘带着高辙去看了高远,温言宽慰道,“老爷也别太难过了。你年纪大人,身体经不起折腾的。国子监那边高辙已经告了假,家里的事情便叫他来办吧。” 赵姨娘说着也垂泪,用帕子擦了擦道,“世子一直是个多温和的人啊,谁曾想遭了这样的难,实在是太可惜了。妾身也是一晚上没合眼了。” 高远看着温柔似水的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道,“如今宋玫饱受打击,一时恐难平复,大媳妇又有孕在身,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是得交由你上心了。” 赵姨娘忙道,“这不是应当的吗?老爷且放心吧,妾身不叫府里乱的。再难的日子,也能走过去的。” 高远点点头。 又去看一眼高辙,叹口气道,“你大哥就这么走了,以后这府上要靠你了。” 高辙却说不出话来。 赵姨娘用帕子去擦眼角的时候,垂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高远走了,赵姨娘便安排了下去。她看高辙一直面色不大好,便将他拉着到了自己的屋中。 “高辙,如今木已成舟,你若在你爹跟前表现什么,待他知道,该如何想你?” 高辙面露愧疚,道,“娘,大哥本不会死的。是我……” 赵姨娘道,“你也别怪罪自己了。就算当时你真的要跳下去,我也会拦着你。那是个多千载难逢的机会。高启一死,你便是这定国公府唯一的儿子了。你我母子翻身的日子便到了。平日里我可没干过杀人越货的事情,这些年叫宋玫骑在我头上,叫高启事事压着你,我也都忍下来了。可老天眷顾,有了这样的幸事,若还不接着,那你我母子岂不是就是个大傻子?” “可是娘,大哥平日待我不薄。” “又不是一奶同胞的,更何况又不是你害死他的,本就是他喝多了酒失足掉水里去的。高辙,你不该这么顾此失彼的。你想想宋玫平日里如何打压你我的,若非她苦苦相逼,你与菀菀能走到这一步吗?” 高辙的神情一滞,那原本的愧疚与痛苦慢慢散开了。 赵姨娘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一下子便抓住了要害。 高辙垂着头,一直没说话。 他当时的迟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他的无力,他对陆菀的放手,一切都是源自于他的出身。他不过是个庶子,因此宋玫说打他就打他,叫他休妻他便要休妻,他那么痛苦的要对陆菀放手时,他们正准备着高启和孙慧的婚事。 若不是因为他是庶子,一切的一切都不会不一样了。 见高辙似乎是想通了,赵姨娘道,“你自己能想通最后。以后我们娘俩的自在日子在后头呢。如今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了,你好好的表现,整个定国公府都是你的了。” 高辙道,“可是毕竟宋玫还活着……况且大嫂也有身孕了。” 赵姨娘冷笑一声,道,“丧子之痛,一定打压的宋玫再也站不起来了。就算能站起来,我也叫她站不起来。至于陆绯么,就看她的命了。若是生个女儿,她们母女便能衣食无忧,一辈子受定国公府庇护。若是生个儿子,敢动摇你的地位,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赵姨娘压了这么多年,那一头小兽终于因为高启的死而开始嘶嚎了。 陆菀得知高启溺亡的消息时,正在院中抚琴。风轻云淡,阳关正好,焚了一炉香,廊前的花已经含苞待放,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这是陆菀这一世重生以来,最安静的日子。 因心态完全不同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菀差点将一根弦弹断。 手指划了一下,陆菀一惊,忙将手指缩了回来。 徐妈妈在屋子里歇息呢,自搬过来,她格外的累。反正也无事,陆菀由着她去睡了。 芍药正在她跟前读书呢,忙把书本放下来去看陆菀。 来传消息的是汪顺的一个兄弟。 汪顺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陆菀,便叫自己的好兄弟过来传信了。 陆菀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她以为劝住了高启去湖广一带当官,他的死就能避免了。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他还是死在了水里。 陆菀想起来,就算她从定国公府搬出来,高启也曾差人来传过话。若她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帮忙。她虽不是高辙的妻子,却还是陆绯的妹妹,便也是他的小妹。 这个温柔如春日暖阳的男人,竟这么丢了性命,叫陆菀不由唏嘘。 她尚且难过,陆绯不知道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她问来报信的人,道,“世子夫人如今如何?” 那人回道,“家里一团乱,世子夫人因为有孕,知道这个消息便晕过去了,好在没大碍。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赵姨娘和二公子在打理。” “我知道了,劳烦你回去和汪顺道个谢,还知道给我传个信。” 那人笑了笑道,“虽说少夫人离了定国公府,但顺哥说,因为嫂子的存在,和少夫人还是一家人呢。” 陆菀点头。 那人走之后,芍药问道,“世子夫人现在一定很难过,小姐要去看看她吗?” 陆菀道,“按理说,她现在需要有个人陪着她的。可我现在这身份也尴尬,刚从定国公府里头出来,此时又回去。” 正为这事烦心时,门口来了马车。 王平从马车上跳下来,扣了门,这才进来。 “少夫人。” 陆菀道,“原来是王大哥。如今便不要再叫我少夫人了。” 王平道,“小的是奉了二公子之命,来请小姐回府一趟的。” “高辙?” 王平点头道,“知道小姐定然担心世子夫人,现在府内一团乱麻,世子夫人那边也需要有人陪着,是以二公子叫小的来请小姐过去一趟。” 她自己去,和别人来请,自然不同了。 陆菀道,“你容我换身衣裳就随你一道去。” 待换了衣裳,上了车,王平驾了马车,陆菀问道,“大哥怎么会溺亡?” 287 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汪顺的那个兄弟只能知道一个结果,至于过成什么样,一定不清楚。 王平是高启身边最信任的人,若有内情,他自然要清楚些。 因对陆菀来说,堂堂的世子溺亡在自己家的池子里,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王平对陆菀也没什么可保留的,听陆菀问,便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了陆菀。其实王平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只他是一个下人,有些话不该他说的,他绝对不能说。 若当家的都没有人起疑,他又算什么呢? 等陆菀听完,便觉得事情更加蹊跷了。 按理说,昨日陆绯被诊出有孕,实在是叫定国公府上下都欢喜的大好事。可那之后,身为孩子父亲的高启突然就找不着了。若真的高兴,也不该那么久不出现。等出现,却已经是喝多了。这简直就是有些高兴过头了。 依照高启宠妻的程度,再高兴,也不能喝酒喝到半夜把一个孕妇放在屋子里不管。这实在是奇怪。 陆菀想了一下,又问王平,“你说昨晚大哥离开定国公府先去了哪里?” 王平道,“是陈府,那位陈濂陈大人与世子同在国子监当值。” 知道自己妻子有孕,哪个地方不去,却先去了找了自己的同僚?难不成这陈濂有多重要,还要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他? 陆菀虽有疑虑,却没再多说,王平自然也不知道这陈濂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又问道,“大哥回府之后,便叫你回去了?” 王平点头,“世子爷既然回到了院中,小的也没什么事了,世子爷便叫小的先回去了。” 所以高启为什么又从院子里出来,而走到了池子边呢? 带着这些疑虑,陆菀到了定国公府。 府上已经开始布置灵堂,陆菀踏进去,便觉得世事无常。她才从这里走出去几天,今日便又回来了。而定国公府因为高启的死,便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上一世也是如此啊。 因高辙成了定国公府唯一的儿子,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这一世,到底还有些不同的。 陆绯有孕了啊。也算是对高启的一种宽慰了吧? 陆菀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发号施令的赵姨娘。赵姨娘也看到了她,两个人视线碰了一下,便都移开了。 陆菀由王平引着到了内院。 王平因是男眷,便不便进去,只送到了门口。 陆菀微微颔首道,“有劳王大哥了。我在这里拜托王大哥一件事情。” “小姐请说。” “我自是不能常来的。只我二姐在这里实不放心,希望翠嫂子无事过来替我看一眼,只要她无事便好。” 王平忙道,“小的一定照办。小姐请……” 陆菀便走进了院子。 琳琅正端着燕窝粥出来,见到陆菀微微有些惊讶。 她赶紧端着粥行了礼,陆菀走过去看了一眼,一点也没动。 问道,“二姐吃过饭吗?” 琳琅摇头道,“自昨日出事,到现在别说吃饭,一滴水都没进。奴婢急坏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陆菀道,“你别急。这粥先去温着去,我去劝劝。” 琳琅平日里有些讨厌陆菀的,总觉得陆绯一直活在她的影子里。只要她在,陆绯身上便没有一点光。可如今见陆菀第一时间过来宽慰,琳琅心中颇有些惭愧。 她道,“听少夫人的,奴婢给你沏茶去。” 陆菀走了进去,陆绯躺在卧房的床上。 她进去的时候,陆绯的眼泪还在淌。这种感受陆菀明白的。眼泪就不是自己的,一直在那淌,想止也止不住。 陆菀走到她跟前,看着憔悴的面容,不由心疼。她道,“二姐还得节哀,毕竟有个孩子,是个念想。” 陆绯像是没听见一样,眼光投在被子上,眼泪一直掉。 陆菀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大哥看了得多心疼?他平日里最惯着你了,我看了都觉得羡慕。” 提及高启的好,陆绯的眸光动了动,终于有了一些焦距。 她抬起眼眸看向陆菀,好像才发现来的人是陆菀。 陆菀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宽慰道,“知道二姐难过。我也不劝你马上好起来,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只你自己该劝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振作起来的。不然大哥在天之灵看到了,该多难过?” 陆绯哭出来,道,“是我害了他……” 趴在陆菀身上终于哭出了声。不是安静的淌眼泪,是放声哭了出来。 她说是她害了他…… 陆菀想追问的,可看她哭成那样子,便没问。 等陆绯哭着停下来,陆菀才道,“好好哭一哭发泄出来就好了。当时母亲走,我也和你一样。只我劝着自己,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活着的人却还得活着。不为别的,就为叫死了的人更安心。二姐怎么样都得照顾好自己。” 陆绯没接话。 陆菀道,“一会儿吃些东西。后面大哥还得出殡,你要出席的。送大哥最后一程,你不能缺席。” 陆绯抿着嘴唇点头,泪珠子又滚下来。 陆菀握了她的手道,“等大哥的事情忙完,你若是想找人说话,便来找我。你别忘了,你我都姓陆,我一直都是你的妹妹的。” 陆绯抬眸看了看她,只淌眼泪,却没说话。 自己不想通,旁人说再多也无用。陆菀陪了她一会儿,便退出来了。 出府前碰到了高辙。 “看过大嫂了?” “嗯,看过了。情绪很不好,你找人看着些。毕竟有孕,马虎不得。” 高辙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陆菀道,“那我走了。待出殡之日,再来吊唁。” “好。” 芍药扶着陆菀出了门,刚跨过门槛,陆菀突然回身看向高辙,问道,“这几日你还宿在书房吗?” 被陆菀一问,高辙一愣,不自然回问道,“怎么问起这个了?” 陆菀道,“听说大哥溺水的地方离着你的书房不远。只是想着,若你宿在书房的话,应该能听到动静。” 怕被陆菀一下子看穿,高辙眼神闪烁的立刻扯了谎,“没有。我那几日都宿在院子里了。” “是吗?所以说,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点。皆是命数。我走了,你也别太难过。” “嗯。”还是不敢直视陆菀的眼睛。 直到陆菀转过身去登车,他才敢追着那身影而去。 288 一人逗一次,扯平了 陆菀回到宅子,徐妈妈忙迎了过来。因徐妈妈在睡觉,陆菀便没将叫醒她。等徐妈妈醒过来,发现陆菀和芍药不在,还着急了一番。 陆菀先没将事情原委告诉徐妈妈,而是叫了李坚,叫他去帮忙查一件事情。 等交代完李坚,陆菀才把定国公府的事情告诉了徐妈妈。 徐妈妈听完也觉得十分惋惜道,“好好的人怎么溺亡了呢?所谓乐极生悲大约也是如此了吧?盼了这么久,终于有孩子了,人却没了。世事真是无常。” 陆菀点点头。 徐妈妈看了看她道,“二小姐如今怎么样?” 陆菀道,“能怎么样?自然是伤心难过,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徐妈妈叹气道,“二小姐和姑爷感情这么好,二小姐得该多难过啊。” 陆菀自然知道陆绯难过,可她却还想着陆绯的那句话,是她害了他……为什么明明高启已经回屋了,却又出来了,两个人是说了什么,高启却又独自一人去了水榭那处?那里离着院子可不算近。 傍晚的时候,李坚回来了。 在院子里告诉了陆菀他所查到的。 李坚道,“这陈濂陈大人平日里的确与世子走的近,因他们是同一科的举子,一道高中,一道进的国子监。” 关系再好,妻子有孕了,也不至于马上把妻子撇下去找兄弟报喜的。 陆菀道,“还有别的吗?” 李坚道,“这陈大人的妻子因为生头一个孩子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卧床不起。听闻这些日子陈府请来了一位神医,被奉为座上宾,一直在府上给夫人调理身体,据说夫人的病已经有起色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陈府也算得上是小门小户了,关系很清晰,这种人家稍稍查一查,便一清二楚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菀凝神想了一下,如果高启着急去见的不是陈濂,而是那位神医呢? 得知自己的妻子怀孕,第一时间去找一位大夫,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跷的。 正想着,李坚突然道,“听闻上次二公子纳妾,陈大人也带了这位神医去道了喜。” 这样就有关联了。 那位神医与高启高辙并没有什么交集,前去道喜,许是别有目的。 陆绯和高启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身边的人都知道。若有了这么一位神医,或许陈濂正好借那个机会给陆绯去瞧瞧了。 但算一算日子,又觉得不对。若真是神医,按照陆绯现在怀孕的日子来算,上次这位神医就该看出来陆绯有孕了,何故到现在众人才知道呢? 除非…… 想再多,也只是猜测。倒不如亲自去问一问。 陆绯马上写了一个帖子,递给芍药,道,“给人递帖子去。” 第二日早上,芍药出去递帖子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却来了两个客人。 “你们两个怎么一道过来了?”陆菀见到宋宁和沈冽一道出现,微微有些惊讶。 宋宁道,“我在路上看到芍药,知道她要给侯爷送帖子去。我在呢,送什么帖子那么麻烦,便直接进侯府了。谁知道侯爷不在,我就去大理寺找他了。又好奇表姐找侯爷做什么,就跟过来了。” 陆菀煞有介事道,“早知道这么巧,我应该多备一张帖子,好把王允也请过来。” 宋宁嘿嘿一笑,嘟囔道,“表姐现在请也不迟。” 陆菀白她一眼,道,“我这有正事呢。你要少女怀春,自己去大理寺找人去。” 宋宁委屈嘟嘴。 沈冽在一旁一直安静的看着陆菀说话,她说话有精神,表情也鲜活,可见这些日子过得顺心。沈冽看着她这般,心情也大好。他安安静静的站着,也不着急问陆菀到底找他来什么事。 等打趣完宋宁,陆菀叫芍药带着宋宁到宅子里各处转一转。实则是将她支开了。 宋宁言语上没什么忌惮,事情还没查清楚,怕她乱传出什么话来。 陆菀看向沈冽,眉目一笑,道,“侯爷这般小气!” 沈冽微蹙眉,不解陆菀为何这般说。 陆菀道,“那日瞧见我搬过来,只是远远看一眼便走了。如今几日了,我还等着你和王允两个送点什么乔迁之礼来呢。巴巴的等了几日,什么都没有。” 沈冽想笑,又觉得赧然。这张嘴,怪不得王允常说她不好惹。 沈冽道,“那日瞧见你搬进这里,便安心了。因你刚出来,就想着叫你清静清静,便没来打扰。” 实则是王允给他把白若尘的底细查清楚了。虽然白若尘能查到的东西很少,但有一条,叫沈冽就安心了。白若尘是宋瑜的知己好友。 宋瑜信任的人,沈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有个人照料着,他更能安心才是。 陆菀瞥他一眼,脸上写着不信。 那份俏皮从她粉嫩的脸上透出来,叫人喜欢。 沈冽问道,“你今日找我来,不该是为了要乔迁之礼吧?” 陆菀道,“差点忘了正事。侯爷请坐。” 引着沈冽在院子里坐下,沈冽正好观察了一下整个宅子。 徐妈妈去给他们奉茶。 沈冽看了一眼徐妈妈,觉得她好像老了许多,佝偻了,走路也无力了许多。 陆菀的话把沈冽的视线给收了回来。 “我这现在的身份,权贵都攀附不起了。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侯爷你这个身份能拿得出手了。” 沈冽以手作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你有事就说事。” 陆菀便道,“想叫侯爷帮个小忙,去一趟陈府,找一下陈大人。” “哪个陈大人?” “国子监当值的陈濂陈大人。” “找他何事?” “给你瞧病。” 沈冽,“……” 陆菀便解释道,“他们府上如今有个神医,听说医术了得。我想探探虚实。只我与陈大人素来无交情,过去实在是唐突,所以才想到了侯爷你。” 沈冽道,“我与他也没有交情。” 陆菀,“……” 一人逗一次,扯平了。沈冽道,“不过叫阿允帮忙应当方便。我来京都城时日不长,阿允对他应当熟悉。” 陆菀道,“交给你,交给他,我都放心的。” 沈冽点头道,“你安心等着,我去找他办。只……”面露难色一下,沈冽道,“我和阿允谁瞧病都不大妥当。” 陆菀莞尔一笑,道,“本就只是托词。” 289 真相令人唏嘘 陆菀继续道,“其实是希望能把这位神医请出来,若能请到我这里就最好了。给谁看病都行,我是有些话要问他。”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沈冽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便点头应下,“我这就去。” 起身时,徐妈妈正端着茶过来。 陆菀道,“你这人,怎么风风火火的?茶都沏好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沈冽从徐妈妈手中把茶杯接过来,掀开茶盖就喝。 陆菀一个“烫”字发出来,已经来不及,沈冽皱了皱眉头,赶紧把茶盏搁下了。可也没说什么,拱手赶紧走了。 等他走了,陆菀不由摇头一笑,道,“肯定是烫到了,也不知道舌头烫麻了没有。这些行伍出身的人,是不是都这么鲁莽?” 徐妈妈道,“老奴瞧着,侯爷倒有几分真性情,看着人不坏。” 陆菀侧目看她。 徐妈妈道,“瞧我做什么,瞧我他也是好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侯爷心里有你。小姐怎么想?” 陆菀忙道,“我能怎么想?我刚和离呢,妈妈就叫我想这个事?我成什么人了?” 徐妈妈笑笑不说话。 到了傍晚,有人来叩门。 芍药去开门,是沈冽。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王允,另一个是个老者。 沈冽道,“大夫到了,来瞧病。” 芍药便会意,先转身进去回禀了陆菀,得了应允,又赶紧回来,道,“小姐已经在屋内候着了,几位请。” 三个人进了院子。 王允办事效率高,陈濂的一个表叔曾经犯过事,落到过王允手上。陈濂因此与他打过几回交道。王允一上门提了这事,陈濂马上就同意了。 其实后面没王允什么事了。但王允觉得沈冽叫他请这个神医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是陆菀有什么事,沈冽肯定急得早就嘴里冒泡了。可见是为了别的事的。 王允便跟过来了,不为别的,就为看个热闹。 陆菀叫芍药安排出来一间屋子,里面弄了一下。然后陆菀就在里头等着,一张榻上,被屏风隔成了两边。 大夫进去看不到陆菀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一路过来,沈冽将他塞在马车里。到了宅子跟前才下了马车,直接带进来了。这大夫是外乡人,对京都城并不熟悉。现在就是个睁眼瞎。 大夫进屋之前,沈冽晃了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菜刀,对大夫道,“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有隐瞒,菜刀伺候。” 大夫只是个大夫,除了看病,别的不会。被沈冽这张凶凶的脸一吓,腿抖了一下。 王允在后面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等大夫进了屋,王允在身后问道,“哥,你不是不能提刀了吗?这菜刀用的可还顺手?” “吓吓他而已。” 王允,“……吓唬人我在行啊。” 沈冽凉凉瞥他一眼,把菜刀塞到他手里,道,“那你在这守着,负责吓唬他。” 王允,“……” 屋内,大夫只能依稀觉得屏风后面是个曼妙的身影,因这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呢。至于其他的,便是一无所知。 “姑娘并非为了瞧病?” 屏风挡的这般严实,便是号脉也无处施展。大夫自己判断道。 陆菀浅浅一笑,知他看不到,便又道,“的确是有件事要请教大夫。” 大夫回道,“姑娘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 陆菀道,“我听闻上一次定国公府的二公子纳妾,大夫也去道贺了。” 陆菀这一说,大夫便知道屏风后的人是冲着定国公府的世子来的。他也不傻,他来京都城走动不多,几乎都是留在陈府给那位夫人调理身体。而这两日听闻那位世子突然溺亡,这么快就有人将他“请”了过来,便觉得差不多就是为了高启而来的。 见大夫沉吟了片刻,陆菀觉得他已经猜到了,便道,“大夫想必已经猜到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问一问那一日大夫去了定国公府是否给世子夫人诊脉。” 大夫微微一愣,随即道,“这涉及两位贵人的身体,恕我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菀直接拒绝,“我今日请你来,便是奔着一探究竟来的。我这人也不放什么狠话了,只把你请来的两个人你也该知道是不好招惹的。便是你这条命在我这没了,就是陈濂也查不出什么来。我敢保证,他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大夫暗自斟酌。这姑娘家家的,放起狠话来可不含糊。 大夫可没忘记沈冽手中那把菜刀。虽说很少见到拿着菜刀威胁人的,但大夫可不敢掉以轻心。 陆菀又道,“大夫只要如实相告,出了这个门,没人知道你来过,也没人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大夫给人看病,救人性命,而我想知道的也是关乎着一条人命,还请大夫如实相告。” 大夫想了一下,叹口气。 人本就死了。说出来,又能如何? 大夫道,“我那日的确是去了定国公府,也给人诊了脉。只那人并非世子夫人,而是世子本人。” 陆菀身子微动,等着大夫继续说下去。 大夫道,“世子爷并不康健,而是患有隐疾。” “隐疾?” “这隐疾倒也无碍身体性命,只,只不便让女人受孕。” 陆菀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还是问道,“这事你能确定吗?” 大夫道,“我行医多年,这种隐疾也不是头一次遇到,并非什么疑难杂症。只大多数人从不会将问题归咎于男人身上,是以都耽误了。世子爷虽也一时难以接受,但事后表示想叫我给他调理一下。” 既然高启不能有孕,那陆绯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高启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跑到了陈府求证,然后喝多了酒,最后失足落入池子溺亡。这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陆菀虽然有些猜测,可也没想到最后事实的真相是这样,难免一时难以平复。只她很快冷静下来,一双眸子隔着屏风看着那道身影道,“如今人已经死了,可世子夫人还活着。大夫若是误诊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大夫早已会意,立刻道,“此事只世子一人知晓。陈大人当时知道的也是夫人和世子身体都十分康健。” 陆菀一笑,道,“大夫的话,我信了。我也相信大夫会平平安安。” 290 还不是你的女人呢 大夫被人送走了。 王允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着陆菀道,“给陆姑娘忙事情,晚饭没顾得上吃呢。” 这是要蹭饭了。 陆菀也不是小气的人,对芍药道,“叫厨房多加几个菜。” 王允笑笑,对沈冽道,“就知道陆姑娘不是个小气人。” 自陆菀与高辙和离,王允一口一个陆姑娘叫的十分顺口。因他这称呼在心里念叨许久了,只有是陆姑娘了,和沈冽才有走下去的希望。 “二位到花厅坐下,喝杯茶。我去换身衣裳。” 王允自是知道他们这些贵女生活奢靡的很,便打算与沈冽前往花厅。谁料想沈冽道,“你先过去,我上个茅房。” 王允便一人去了花厅。 陆菀这厢正往上院走,却余光看到有人跟过来。 她索性停下来,转身看过去,果见沈冽走过来。 陆菀道,“我那菜刀你给我还回去没有?” 沈冽失笑,道,“叫阿允还回去了。” 陆菀道,“是把好菜刀呢,砍人可惜了。” 沈冽赧然道,“不过是吓唬一下他而已。” 又突然反应过来,她既然将这些都听了进去,肯定也听到了王允说他手不能提利刃之事。只陆菀知道分寸,却绝口不提这一事。 沈冽问道,“你要问的事情问到了吗?” 陆菀点头,“问到了。” 沈冽又道,“你好像不大开心。若有事,便同我说。” 陆菀莞尔一笑道,“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开心的?” 沈冽道,“就是一种感觉。”也不细说,他道,“若复杂,交于我办。” 陆菀其实有些吃惊,她自认为她把高启和陆绯的事情掩在心中,出屋时,脸上的神情无懈可击。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她不开心的。 她自然是不开心的。 于陆绯,是她的二姐,她自然希望她好。 可高启又是那等谦谦君子,待人温和,是定国公府中最好的人了。他的死,叫陆菀颇为遗憾。 她实在是没想到她的二姐会为了子嗣和别的男人……这件事想起来,又是陆家之耻。 她知道这些事,哪里能开心? “没什么复杂的,我只是问了些事情,接下来也没什么要做的。侯爷先去喝茶,我一会儿就到。” 沈冽点头,由着她去上院了。 陆菀沈冽王允仨人一道用了晚饭。 王允道,“如今陆姑娘已经是自由身,我与我哥以后能不能常来蹭饭?” 陆菀道,“王大人的府上是少了厨子,还是侯府缺少使唤丫头?” 王允道,“陆姑娘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陆菀道,“我建的桥,我拆了怎么了?” 王允,“……” 王允在陆菀那里,就是讨不到一点便宜。 沈冽夹着菜往嘴里送,看着两人斗嘴。 等到吃完了饭,几人净了口,陆菀压着唇角,又道,“你们毕竟是男人,往我这里跑的勤也不合适。真想来,把宋宁也叫上,记着提前叫人传个话。临时跑过来,我这里还不够忙活的。” 王允不由一喜,竟不想这陆菀如此嘴硬心软,是个心中十分柔软的人。总算是除了美貌之外,又找到一点沈冽如此迷恋她的理由。 他拿眼去瞧一眼沈冽,沈冽脸上难得有个得意的小表情。两个人相识久了。沈冽也一眼看出来王允此时看过来是什么意思。 王允撇嘴,得意什么,还不是你的人呢。 等吃了饭,二人便要走了。 夜幕降临,两个男人留在陆菀这里也不合适。 陆菀亲自送了二人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对沈冽道,“李坚是你的人,他的去留权在你这。” 沈冽道,“他留在你这便是。” 陆菀一喜道,“还怕你们问我要人,他这人我用的顺手,想留下来呢。现在好了,你们两个一个是上级,一个是恩人,他不好推辞了。” 沈冽不由一笑道,“没那么复杂的事情,你想留便留下。” 王允道,“你想要是个李坚,我哥也给你弄来。” 陆菀道,“那我可养不起。” 王允道,“陆姑娘可别卖惨,能住得起这种宅子,又穿的这般华丽,说你穷,我可不信。” 陆菀道,“王大人这双火眼金睛留着去审犯人吧,可别用我身上了,害怕。” 这话把沈冽和王允都逗笑了。 趁着氛围好,陆菀又道,“我爹和大哥的消息还得劳烦二位上心,若有消息跟我说一声,我好安心。” 沈冽道,“这些话不必你说。” 王允也道,“吃人嘴短,陆姑娘放心。” 陆菀微微颔首道,“等我以后给你们酿些酒备着。” 沈冽好奇道,“你会酿酒?” 陆菀道,“打算学起来。要不然以后没点诚意的东西招待你们,过意不去。” 王允想着,求人办事,嘴巴就是甜。 他也不客气,道,“陆姑娘既然学起来,不如再学腌黄瓜和萝卜,我哥爱吃。” 陆菀去看沈冽。 沈冽道,“你不用听他的。想学什么,由着你自己的心意来,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沈冽掩嘴一笑,道,“王大人以后还是该多和正常人来往,否则日子久了,便不大会说人话了。” 王允被陆菀的话给噎住了。 沈冽用马鞭子碰一下王允,道,“我们该走了。” 两个人翻身上了马,陆菀道,“天黑了,骑马小心。” 温柔的叮嘱,像是认识许久的知己好友,叫王允和沈冽心头都不由一暖。 两个人一个一直与罪犯打交道,见到的都是世上最腌臜的事情。一个戎马半身,随身的都是冷兵器,见过的死尸比活人还多,早修了一副铁铸的心肠。 如今有个妙龄的女郎叮嘱他们小心,这感觉怪怪的,暖暖的。 “嗯,回吧。有事叫李坚给我们传信。”沈冽回道。 与王允相视一眼,两个人策马而去。 王允在路上忍不住道,“哥,我今日感觉怪怪的。突然觉得,哥你有个真正的家,有个知冷暖的人,挺好。我也跟着能沾光。” 沈冽道,“你跟着沾什么光?你也该成个自己的家。” 王允缩了一下脖子,道,“我就算了。” 沈冽没再多说,夹了马肚,又想起一事,道,“我记着大理寺那边也有女衙役。” 王允侧目看过去,“哥,你想干什么?” 沈冽勾唇道,“备乔迁之礼。” 说完,策马往前了。 291 嫩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目送完二人,陆菀推进院子里,叫芍药把门栓拴好。 她进了屋,洗漱完毕,换了中衣。 芍药去次间里准备些纸钱,带着去定国公府吊唁用的。 徐妈妈给陆菀端过来一盅燕窝,道,“吃了,晚上睡得好些。” 陆菀看了一眼,道,“妈妈又买上好的了?” 徐妈妈道,“你忘了名下就有间铺子卖的都是这些好东西。不用我去,今日白天里专门挑了最好的送来的。” 陆菀叹口气,伸了伸腿,道,“这有钱就是好。” 说罢,从徐妈妈手里接过来喝下。 擦了嘴,她拍了一下身边的床,道,“妈妈上来坐,我有话和妈妈说。” 是张很大的拔步床,只在徐妈妈的观念里,下人是不能上主人的床的。 陆菀道,“没那么多规矩,妈妈过来坐下,我真的有话对你说。” 徐妈妈没再犹豫,上了床,将帐幔放下来,里面点了一盏灯,很亮堂。 尽管是在卧房,陆菀还是把声音放小了一点,将事情告诉了徐妈妈。 这件事她不能一个人知道,她也想有个人商量一下,这世间论她最信任的人,现在只能是徐妈妈。 徐妈妈听完,十分吃惊,道,“这事准确吗?凡事有个意外,许是世子爷他……” 陆菀摇头,道,“那大夫既是神医,自然有点能耐。再者,若真有什么万一,二姐也应当可以和姐夫解释清楚。姐夫不是那等冲动之人,我想他应该是从二姐那里得到求证了。” “那二小姐怎么会?” 陆菀道,“其实我是相信二姐的为人的,不愿相信这件事是她主动所为。可一想到她这么多年因为子嗣的事情一直抬不起头来,又觉得她这样做也不是不可能。昨日我去看二姐,二姐说是她害了姐夫。” 徐妈妈道,“这是也不能去问清楚的。” “是啊,如今二姐自然是咬紧了牙关,不会说出实情了。何况我与二姐的情分,她肯定也不会同我说的。” 徐妈妈问道,“那小姐准备怎么办?” 陆菀道,“虽说姐夫死得叫人遗憾,可那边也是二姐呢。我若真做出什么来,二姐如何是好?更何况……” 陆菀转了话锋道,“不说最好。二姐也过得稳当。而且这不是对宋玫最大的惩罚吗?有朝一日,她若得知真相,或许会疯。” 想及宋玫对陆菀做的种种,陆菀这样报复回去,也没什么不妥。徐妈妈也没其他意见,只问道,“这些,侯爷知道了吗?” “他没多问。沈冽此人不是好管闲事之人,我若不说,他不会多问的。” 徐妈妈看她。 陆菀嘬嘴道,“妈妈瞧我做什么?” 徐妈妈道,“上一次见小姐这么夸一个男人,还是与姑,与定国公府二公子为成亲之前。” 陆菀嗔道,“好好的,怎么又提那些事做什么?如今想一想,高辙与沈冽压根就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呦……” 陆菀跺一下脚,道,“妈妈怎么今日这样,净拿我打趣。” 徐妈妈瞧过去,嫩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沈冽与王允在一处道别,各自回府。 沈冽回到侯府,见花厅还亮着灯,看过去,是张妈和温暖暖在。 张妈瞧见沈冽,忙起身过来,温暖暖也起身站在原地行了个礼。 张妈道,“侯爷怎么这么晚回来?还没用饭吧?厨房里还留着饭呢。” 沈冽道,“我在别处用过了。” 张妈眼睛一眯,道,“可是与姑娘家一道用饭的?” 沈冽微愣。 张妈道,“侯爷就别瞒着了,早上不就是一位姑娘来找侯爷的吗?府里的人都瞧见了。” 沈冽也不与张妈解释早上来的是豫王府的小郡主,而留他用饭的是镇国公府的小姐。 他问道,“张妈在做什么?” 这就是默认了。 张妈一张胖胖的脸都笑着堆到了一起,随即道,“丛儿来了信,以往都是找人来读。今年好了,暖暖在,便叫她看了。只屋内不够亮,便在花厅看了。这个小崽子,三句话不离暖暖,把爹娘都给忘了。” 嘴上骂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沈冽道,“张丛年轻有为,以后定有出息。张妈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张妈假装谦虚道,“丛儿怎么也比不过侯爷你。不过老奴容易满足,他早日成亲,给我生三五个孙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冽勾唇笑笑,道,“此事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张妈也哈哈一笑。 沈冽道,“你们早些休息,我回屋了。” “好。院子里有冬雪在呢,给您备热水。” 说着话,沈冽已经往自己院子里走了。 张妈笑眯眯的去找温暖暖,温暖暖已经红了脸,道,“张妈在姐夫跟前说那些做什么?” 张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了亲自然也要生孩子,这不是多害羞的事情。何况侯爷又不是外人,能说得。” 温暖暖羞得低了头。 烛光下,是个十分娇滴滴的美人。张妈越看这儿媳妇越喜欢。 可她不知道温暖暖想的却是别的。 今日宋宁来,她瞧见了。后来沈冽回来过一回,又出去了,竟到此时才回来。他与张妈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可见是在外头与宋宁用了饭了。 温暖暖假装转了话题,道,“姐夫既然有意中人,张妈也该上点心,问一问姐夫到底怎么想的。好女郎难求,应该早些娶进门才是。” 张妈道,“侯爷的事情我不好插嘴的。” 温暖暖挽着她的手臂坐下道,“在我看来,姐夫拿你当长辈,当母亲看呢。更何况这种事情,姐夫毕竟是个男人,很多事情还是女人家出面更方便的。我只恨自己年轻,没这个资格说这些话,若不然我先替姐夫张罗了。” 张妈道,“理也是这个理。我改日探一探侯爷的口风。若他真心喜欢,便去提亲就是。侯爷这身份哪家的女郎求不来?” 温暖暖眼眸微垂,道,“若姐夫再续弦,我与姐姐通报一声,也好告慰她在天之灵。” 292 坑惨了自己 定国公府的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 宋玫还在屋内不愿出来,刘妈妈一直陪着她,劝了许久,也只进了一点食。高远也来劝过了,都没用。 刘妈妈也是没办法了,对她道,“好歹世子夫人还留了个孩子。那可是世子的骨血,夫人为了这个,也该振作起来。” 宋玫的眼神有些些许聚焦,只还是无力。她问道,“阿绯现在怎么样了?” 刘妈妈道,“奴婢没有心思去看世子夫人,但也叫人去看过了。同夫人你一样,不吃不喝的就那么躺着,眼泪也快流干了。” 宋玫叹气,道,“他们夫妻感情一向很好。” 刘妈妈道,“夫人还得振作起来,日后世子夫人和孩子还得叫夫人照料。” 宋玫道,“再给我些时间吧。我现在好不了。” 刘妈妈心中叹气,面上道,“有夫人这句话,奴婢也就放心了。奴婢陪着夫人好起来。” 宋玫点头,又问道,“灵堂布置了吗?哪日出殡?” 刘妈妈道,“听院里的人说都是赵姨娘在张罗,明日出殡。夫人也该强打起精神送世子爷最后一程。” 宋玫道,“知道了。” 刘妈妈有些话又不得不说道,“夫人,这府里头向来都是你说了算。如今夫人丧子之痛,一时难以振作。老奴就怕赵姨娘趁机揽权。若不然如今她这般卖力又是图了什么?夫人莫要忘了,如今这定国公府可就二公子一位公子了。” 宋玫只无力的摆摆手,她现在根本心思不在这上面。她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出去吧,我一个人躺一会儿。” 待刘妈妈出去,宋玫又开始淌眼泪。 赵姨娘张罗着前面,也不忘叫人盯着宋玫的情况。得知她还是只吃了一点东西,连房门都没出,便心下大安。 二管事的过来询问,“府上到处都布置好了。只孙姑娘那处,原本准备成亲的,都是用了喜庆的颜色,是不是也要一并换了?” 赵姨娘道,“人都没了,还成哪门子亲?”又反问道,“可是那慧娘不愿?” 二管事的回道,“这两日孙姑娘都在屋内,想必是伤心,咱们也没上前询问。” 赵姨娘道,“那赶紧去办了吧。明日便出殡了,这府里头还有红色,岂不是叫人笑话?” 二管事的赶紧去办了。 孙慧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客人,又与定国公府订了亲,二管事的原本觉得不大好开口,谁知道去了院子里,刚一提,孙慧便应下了。 “死者为大,自然是要以堂哥的丧事为主。”孙慧也是个做事利落的,当下便把那些大红的东西都给扯下来了。 那些原本艳丽喜庆的红,如今都涩涩的从她之间滑去。 可她这般做了,又听有丫鬟窃窃私语,“人啊,就是现实。世子爷已经死了,巴不得离得远远的。难道没过门,就要守寡么?” “就是。年轻貌美,何苦吊死在一个死人身上。” 孙慧心中酸涩,想哭都哭不出来。 她快憋坏了,好在高敏懂她。 隔日出殡,高敏叫身边的姑姑过来吊唁,顺带把孙慧带到宫里去了。 孙慧一看到高敏,眼泪便落下来了。 她这两日在定国公府情绪十分复杂,因高启的死十分伤心,想为他哭一场,可想及自己的身份又觉得实在是尴尬,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哭了。这一憋,竟憋了好几日。 高敏见她哭完了,递了茶水过去,温言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孙慧摇头。 高敏道,“你既然摇头,看来是没打算走了。我还想着,你家中人正好都来了,也不好半路叫人回去的,显得不尊重死者。既来了,一家人把话说开了,然后把你带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孙慧红着眼眶道,“我舍不得。我想多陪陪他。” “你若是不想走,便留下。以你的姿色,在我这待机日,在皇上跟前晃几眼,他一定也会收了你的。” 孙慧忙道,“姐姐,我没这个念想的。高家大郎是多好的人,我以后怕是再看不上别人了。” 高敏道,“我那话听着像是无情,可我就怕你这样想。你与他还没成亲呢,不能他没了,你也不过了。绯娘至少还有个孩子当念想,你有什么?” 孙慧说不出话来。 因她不仅没做成高启的妻,连一点爱也没从他身上得到。 高敏道,“你听我的劝,总要有点什么转移一下。若是绯娘去殉情倒是有理有据,你替他守着寡算怎么回事?你是我妹妹,如花似玉的,我还舍不得呢。” 孙慧一边流眼泪,一边道,“我是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应该的。可我现在难过,他怎么就死了呢?我盼着当他的妻子盼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姐姐,我心里头委屈。” “知道,这些我都知道。”高敏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只我拿你当我的妹妹,不忍看你这般受折磨。你若是不跟着你家里人回去,在这里也是尴尬。这件事,你自己想好。” 孙慧点头,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姐姐,你给我一些时间。” “傻妹妹,素来不是我在逼你做什么,是这世道。你若不愿与我进宫为伴,我也不逼你。只你若要留下,你家里人不大会同意,你得想好了如何应对。” 孙慧抬眸道,“我想好了。我与高启虽然没有完成婚约,达成夫妻之实。但我爱慕他一场,又已经与他有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想替他守孝三月。三月之期一满,我便回家。日后种种,但看缘分。” 知她心意已决,高敏也不劝了。 当初笑言,许多事情不能将自己束住,要跳出来看。不曾想今日孙慧跳不出来,坑惨了自己。 景宁帝来高敏宫中,孙慧便离去。 孙慧行了礼,连头也不抬,辞别了景宁帝和高敏。 景宁帝在榻前坐下,端了茶盏问道,“那是何人?” 高敏道,“是臣妾老家表妹。原是和高家大朗订了亲的,如今人没了,她难过,被臣妾叫进宫来说话。” 景宁帝戳了一口茶道,“眼眶都哭红了,倒有些病娇西子之美。” 方才孙慧一直低着头,景宁帝竟也看的仔细。 高敏蕙质兰心,将景宁帝的话记在心里。 293 就是想对你好 陆菀早上用了早饭,看了一会儿书,便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把琴搬出来了。 芍药托着腮,听着袅袅的琴音。 她最喜欢听陆菀弹琴了。只叹自己身份卑微,若身在富贵家庭,想来也能这般博学多才。她羡慕陆菀,却不嫉妒。陆菀是她的光,怎么会有人嫉妒给她温暖和光明的光呢? 徐妈妈靠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芍药忙拿了一张毯子给她盖上。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不念过去,不想将来。 一曲罢,有人敲门。 芍药站起身,抚了抚裙摆,去开门。见到人,扭头看陆菀道,“是侯爷来了。” 陆菀道,“请他进来吧。” 芍药侧开身子,请着沈冽进门。 沈冽跨进院子,一身紫色华服格外抢眼。 美男,美服,又有好天气,便叫人看起来十分愉悦了。 陆菀坐在那处,颔首算是行礼了,“侯爷请坐。” 沈冽撩了衣摆在石桌边坐下。 芍药忙去给他奉茶了。 沈冽一眼便看出来那把琴,是自己做的那把。他在外面过来,听到琴音,不忍打扰,便在外头听了一曲才叩的门。当时还在想,她是不是用的自己那把琴。因琴送过去之后,他不曾知道她是否喜欢,是否顺手。 注意到沈冽的眼神,陆菀道,“当时你托了宋宁送过来的琴,我一直忘了当面感谢呢。” 沈冽问道,“用起来可还顺手?” 陆菀道,“琴弦我自己调过了,如今音色极佳。只琴身太过粗糙了,可怜了这一块好木头。” 沈冽轻咳一声,道,“我多年不做木工活了,难免生疏……” 陆菀眼露精光,笑道,“我就说。这一定是你亲手做的,今日从你这得到验证了。” 沈冽微愣。 陆菀道,“礼尚往来,我一定给你腌点小菜。我这人学东西很快的,一定好吃。” 见到陆菀明媚的笑意,沈冽的心情大好,神情不由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噙着浅浅的笑意。 陆菀打量他一下,道,“侯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因为穿了好看的衣裳?” “嗯?”沈冽不自然的拢了一下衣袖。 陆菀道,“我们女郎家就是这样。梳了好看的发髻,戴了好看的发簪,穿了好看的衣裳,这一天心情都极好的。侯爷也是如此吧?” 沈冽轻咳一声,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若徐妈妈听到,又觉得陆菀故意在逗老实人了。 陆菀噗嗤一笑,道,“前些日子宋宁与我说你穿了靓丽的颜色,格外好看。今日瞧了,所言不虚。” 沈冽赧然道,“府中一直都有,只我穿的少。” 后面有一句,你若是喜欢,我经常穿了过来。只没说出口。 陆菀道,“好看是好看。但你剑眉星目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与这衣裳倒也有些不搭了。” 沈冽道,“小郡主对我说你喜欢这些。” 陆菀掩嘴一笑,道,“我喜欢的东西多了,侯爷都要给我弄来?在我看来,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适合侯爷,侯爷觉得舒适最重要。” 沈冽心想,你看着喜欢,我便觉得适合,舒适。 只他也没说出口,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我日后还穿玄色。” 陆菀道,“你自在便好,我可不能管着你穿什么。” 芍药将茶奉上,沈冽接过来,颔首表示谢意。 他端了茶看一眼陆菀道,“阿允说你难伺候,我看这话不假。” 陆菀道,“竟敢在背后编排我了。” 沈冽笑一笑,戳了一口茶道,“你平日里喜欢喝些什么茶?我府里有一些,给你送来。” 陆菀问道,“侯爷不喜欢喝茶?” 沈冽爽朗道,“军中惯了,没有喝茶的习惯。渴了,能有一口水喝便不错。” 陆菀差点忘了,沈冽一直镇守在北疆,那一处天气恶劣,听说一年只能洗一次澡的。 比起陆菀奢靡的生活,他们这些镇守国门的将士实在是日子贫苦。陆菀为自己方才的言语觉得惭愧。 沈冽猜到她想着什么,感叹于她心底的善意,便轻松的转了话题道,“我今日来找你有事。” 陆菀道,“是何事?” 沈冽起身,又走到了门口,陆菀不解,片刻之后,沈冽再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女郎。 年纪看着也有二十出头了,相貌平平,但看一眼,便能察觉出身上的干练和眼中的精光。 陆菀困惑的看向沈冽。 沈冽解释道,“这是两个武婢,留在你身边用的。” 陆菀道,“我身边不缺……” 话被沈冽打断,道,“你身边就一个芍药,难免不够用。这二人身怀武艺,平日里干些端茶递水的活也无妨。你且放心,是阿允挑的人,能信得过。” 陆菀想了一下,徐妈妈年纪大了,芍药一人忙进忙出的确辛苦。她身边不是不缺人,只是有了绿锦的事情之后,要再培养一个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宜。 沈冽其实想的仔细,平日里既能帮忙,因为是午婢,也能保护她。 见陆菀还在犹豫,沈冽道,“权当是你的乔迁之礼。” “嗯?” “你重获新生,又搬入新宅,理当给你一份贺礼的。” 陆菀失笑,道,“你这人,分不清玩笑还是真话么?” 沈冽认真道,“分得清。就是想给你这些。” 陆菀心跳加速,呼吸一滞。 “他们,叫什么名字?”与沈冽打交道,不必扭捏,陆菀问道。 沈冽见她接受,便叫二人上前,“以后她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自己介绍吧。” 那两个女郎回道,“奴婢金盏。” “奴婢银盏。” 陆菀问道,“你们是姐妹?” 那二人没说话,沈冽上前道,“这二人是几年前盛极一时的金兰双盗,后来被抓了,送到了阿允那里。阿允把他们偷偷留下了。他们算是卖身给了阿允,签的是死契,所以你大可放心。” 沈冽当着几个人的面说出原委,倒也不用避讳。 把底细交代清楚,陆菀不必去猜测他们,反倒是好事。 陆菀失笑道,“王大人做事还真是不拘小节。” 沈冽道,“他不过是知道如何用人罢了。”在审讯犯人的过程中,除了极端暴戾的手段,偶尔也会用到女人。而这两个女人是王允十分看重的,人很话不多,用起来十分顺手。 陆菀撇嘴。 294 绝对不会心软 高启过了头七,家里该拆的东西都撤了。 高远已经从丧子之痛里面走出来,逐渐恢复了正常。只回到上房,见宋玫还是精神恹恹的,一句话不说。 高远劝过几回了,宋玫听也不听。 高远忍不住便到了赵姨娘那处抱怨,“人已经死了,日子总不能不过。她天天摆着这副死人脸,我见到她心情就不好了。” 赵姨娘柔声宽慰道,“姐姐也是难过。” 高远道,“谁不难过?可日子总还要过。家里没了一个人,整个家都散了不成?我现在都不愿去那里,看到她总会叫我想起高启,还不如不去。” 赵姨娘拿了蜜饯送进高远嘴里。 高远问道,“这是乌梅?” 赵姨娘点头,“知道老爷爱吃乌梅,特意叫人寻来的。费了一番周折呢。” 一面是满脸悲痛,爱答不理。一面是温柔缱绻,体贴入微。高远不由握了赵姨娘的手道,“这段时日幸亏有你。你忙前忙后,我都看到了。这个家,靠你撑着了。” 赵姨娘道,“这本是我该做的。不光是我,高辙也像是一下子长大了,有担当了。” “是啊。他兄长如今没了,我也年迈,便是他这一个男子汉了。你这个娘亲教导的好,老二一向听话的。” 赵姨娘羞赧的微微垂眸,随即道,“姐姐身体不适,悲痛难以,我实在是担心。这中馈我临时打理也还好,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盼着姐姐能早日振作起来。” 高远道,“中馈你先管着吧。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好起来。” 赵姨娘担心道,“这也不是办法,我实在是担心姐姐。姐姐不站出来,我心里头也慌。这两日我去多劝劝姐姐吧。” 高远欣慰道,“还是你有心。可见这些年,你与她能和睦相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患难之时,更显出你的可贵了。” 赵姨娘道,“老爷把心放肚子里。家和万事兴,妾身这点还是拎的清的。” “好,很好。” 赵姨娘这个年纪了,宽慰毕竟少,便叫高远去书房宿下了。那对双生子的女婢,一定更能抚慰高远。 高远刚一走,赵琳琳便急匆匆进来了。 每次看到赵琳琳没有仪态的乱跑,赵姨娘总皱眉。但这一次,她眉头没有那么深了,毕竟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头上那座山,眼看着就要倒了,日子快要完全轻松了。 “慢点跑,当心摔着。” 赵琳琳根本顾不得这些了,上前两步,便哭了出来,“姑母,家里出事了。” 赵姨娘忙扶着她,着急问道,“慢慢说,怎么了?” 赵琳琳一边哭一边道,“刚传来的信,赵家没了。” 赵姨娘只觉脑袋轰隆一下,精气神一下子都散了。 赵家一向做些生意,不算大富大贵,但在当地也算有些富足了。前些日子,突然在运的一船货物中,搜出了好多官盐。便被官府直接给缉拿了。 这案子根本不用审,算是人赃并获了。赵家一家变都被抓了,最后判了流放。流放的比较远,到了海边。 坐船走的时候遇到了大风天,船在海上翻了。赵家一家齐齐整整的走了。连尸体都没打捞到。 这消息晚了好些时日才传回来。 赵姨娘听了始末,差点晕过去,淌着眼泪,抓着赵琳琳的手问道,“你爹娘怎么这般糊涂?怎么做起那等事情来了?” 赵琳琳一向不管家里的生意,赵琳琳嫁出来多少年了,更不知道。二人只当是赵家利欲熏心,真的干了那种违反大晋律例的事情,自然也没去追究。 两个人坐在一起哭了一会儿,是赵姨娘先打起了精神。 她这个年纪,已经能接受这些生老病死。而且在定国公府久了,日日都揣着心思入眠,早就修了一副铁石心肠。便是有柔软的地方,也基本都留给自己的儿子了。 “乖孩子,别哭了。”赵姨娘给赵琳琳擦着眼泪。 赵琳琳是个没什么主见的,遇到这些事情脑子就慌了,她看着赵姨娘道,“姑母,我爹娘都没了。” 赵姨娘动容道,“你还有姑母,还有你的夫君。你已经与高辙成亲,这里就是你的家。” 赵琳琳咬着嘴唇点头。 赵姨娘拉着赵琳琳坐在自己身边,道,“你我的娘家算是都没了。日后便只能指着我们自己了。我也不能心软了,琳琳,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赵琳琳茫然的看着赵姨娘道,“姑母,你要做什么?” 赵姨娘道,“我做我该做的,你呢,主要就是留住高辙的心,其他的都不用管。” 因尸体都找不到,也没法办丧事。赵姨娘和赵琳琳说的是,过个几日,去一趟怀恩寺,做一场法事,立个牌位,以后每年过去上一炷香。老家的宅子都被收了,人也没了,他们去不去也没所谓了。 第二日清早,刘妈妈正在哄着宋玫喝些粥,可宋玫只躺在床上,侧过脸,根本不理。 外头进来一个人,带着浓重的香气,刘妈妈不由皱眉。 “姐姐还没起来呢?这个时辰了,还没用早饭?”赵姨娘扭着腰肢进来。 她一贯在宋玫跟前多有收敛的,今日却这般放肆,刘妈妈知道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刘妈妈起身行礼,道,“夫人需要休息,赵姨娘若没事的话,还是请先出去吧。” 赵姨娘故作关心道,“我特意来看看姐姐的。昨日老爷在我屋里一直在念叨呢,实在是担心姐姐的身子,叫我过来多陪陪姐姐说说话。” 刘妈妈神情还是很板正道,“夫人需要休息,赵姨娘的一番好意奴婢代夫人心领了,还是请……” 赵姨娘打断她的话偏头看她,问道,“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能代替姐姐?何况,你别忘了,我与老爷,一样也是你的主子。” 刘妈妈被噎住,刚要说话,又听赵姨娘道,“你弄那么清淡的,姐姐怎么吃得下?姐姐如今身子虚弱应当补一补。我叫人一早熬得滋补的汤,特意端过来给姐姐喝的。” 刘妈妈道,“夫人如今的身子不适合喝这些……” 话没说完,就被赵姨娘甩了一巴掌,道,“便是你这般事事做主,才把姐姐弄成这样。什么时候主子的事情轮得着你一个下人在这做主了?” 295 一切都是你活该 刘妈妈挨了这一巴掌,却还是要护在宋玫跟前。 她一个下人,不是没被打过,早就习惯了。 赵姨娘上前一步,刻意将刘妈妈推开,对着宋玫道,“姐姐,我特意来看看你。” 宋玫虚弱的回了一句,“滚。” 赵姨娘笑了笑道,“知道姐姐还伤心,这话我这个当妹妹的也不会计较的。只姐姐还是得想开些,这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世子夫人是不是?这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世子爷在天之灵都难安息啊。” 刘妈妈气道,“赵姨娘,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听话听音,宋玫翻了身子,凝视了一眼赵姨娘。 赵姨娘眉眼带笑,再也不是那个在宋玫跟前温顺的小妾了。 刘妈妈扶着宋玫坐起来,拿了引枕靠着。 宋玫道,“赵玉珠,你想干什么?” 赵姨娘的闺名,她已经好久没听到有人喊她了。她一直恪守本分,知道自己是个妾,顶着赵姨娘的身份,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赵玉珠。 “我只想与姐姐好好说会儿话。这不相干的人,还是不要在这的好。” 赵姨娘叫人端了张凳子坐下来,眼睛十分轻蔑的瞥一眼刘妈妈。 宋玫看刘妈妈一眼,道,“你先出去,我同赵姨娘说几句话。” “夫人……” “出去!” 刘妈妈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赵姨娘给身边人一个眼神,她的丫鬟便也跟着刘妈妈也出去了,便是防着刘妈妈留下来偷听。 宋玫嗤笑一声,看着赵姨娘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赵玉珠,这么多年了,你终于不装了?” 赵姨娘一笑,道,“我对姐姐还是很尊重的。这个家没有姐姐可不行。别看老爷最近总往我那跑,可我知道,没有你,老爷也有些慌。所以姐姐还是得好起来啊。” 宋玫道,“不必在这假惺惺的。我儿子死了,你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赵姨娘道,“开心是开心的。” 宋玫被她一气,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很虚弱,这一咳,全身都要散架似的。 “姐姐不要动气,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赵姨娘看了一眼宋玫,道,“以前看着姐姐精气神多好啊,如今这般,实在是叫人心疼。妹妹特意叫人熬的汤,姐姐喝一点。” 宋玫白她一眼道,“你才不会这么好心。指不定在里头下了毒,要毒死我。” 赵姨娘咯咯一笑,道,“我又不傻,把你毒死了,老爷不得杀了我。” 宋玫嗤笑一声,道,“你倒还知道收敛。” 赵姨娘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如今老爷将中馈交给我打理,我害怕姐姐哪一日振作起来呢。我只盼着姐姐一直这么躺着,一直这么悲痛下去就好了。” 宋玫惊愣的看向赵姨娘,道,“赵玉珠,你想干什么?” 赵姨娘道,“就是下了一点药,叫姐姐身体疲软,没有精神罢了。放心,这药绝对不会危及性命。姐姐还是这当家的主母,好日子还是过着。只是不该管的事情以后不能管就是了。” “你竟敢对我下药?你就不怕老爷知道这件事?” “怕呀。不过比起这个,姐姐应该更怕世子夫人出什么事吧?” “你什么意思?” 赵姨娘道,“世子已经死了。可他毕竟还留了一个骨血在。若是世子夫人此时出什么意外,不知道世子会不会死不瞑目?到时候,会不会责怪你这个娘,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 宋玫气的要起来去厮打赵姨娘,可她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身子刚往前倾,就被赵姨娘用手掌一推,就又跌躺在床上。 “给你下的不过是无害的药,可是给世子夫人下的可就指不定是什么了。姐姐最好想想清楚。” 宋玫气的在那咬牙,身体都颤抖起来。 “给夫人喂汤吧。” 赵姨娘一声令下,身边两个心腹丫鬟端着汤上前,一人按住了宋玫的肩膀,一人将一碗汤往她的嘴里灌。 赵姨娘从没看到过宋玫如此窝囊的一面。 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郡主,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真是叫人快活。 赵姨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碗汤灌下,宋玫喘着气无力的靠在引枕上。 赵姨娘上前,给她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嘴角,道,“管住自己的嘴,好好的养着,你的乖孙子才能好好的降世。” 宋玫死死的盯着她。 赵姨娘道,“你也别怪我,这是你活该。要不是你敢打我儿子,我也不至于这么对你。当然也怪你和你儿子运气不好,好端端的死了,我肯定要为我儿子谋划一下了。” 宋玫恶狠狠道,“你不得好死,赵玉珠。” 赵姨娘哈哈笑起来,道,“谁先死不一定呢,你可得好好活着看着。以后我的儿子成为世子,继承爵位,而我将会是这定国公府的女主人。” 赵姨娘说完,得意洋洋的出去了。 外头,果然刘妈妈想去喊人,被赵姨娘的人给控制住了。 宋玫这些年在府上自然有自己的心腹。只不过赵姨娘早有准备,先把刘妈妈控制起来了。 刘妈妈盯着赵姨娘道,“你对夫人做了什么?” 赵姨娘道,“姐姐好好的。不过你倒是好不了了。” 赵姨娘说完,有人端着一个木匣子,里头全是珠宝首饰。 赵姨娘道,“刘妈妈身为仆役,竟敢偷取夫人的东西,人赃并获。姐姐身子虚,我现在代管中馈,便将刘妈妈处置了。将她交给牙人卖了吧。” 这种牙人一般不要的,因已经年纪大了,不好卖。 赵姨娘是出了银子给牙人。这年纪大了有年纪大的好处,比如路上感染了什么病,可能就没了,直接往江里一扔,倒也省事。 刘妈妈就这么被人绑着带走了。 等晚上回来,赵姨娘还是颇为遗憾的将刘妈妈的事情告诉了高远。高远不管内宅的事情,但对这个刘妈妈一向不大满意,因她一贯板着脸,叫高远碰到过几回,对底下的人过分严苛。 高远道,“家贼难防,这等人处置了便处置了。以后这等小事不必与我通报,你做主便好。” 自那日之后,宋玫的饮食全都是赵姨娘叫人安排,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整日昏沉。 296 叫她知道天高地厚 姚皇后主办了一场春日宴,每年到了二三月的时候,宫中会举办这样的宴会,邀了贵女,夫人们一块来宫中热闹一下。 姚皇后早就听说了陆菀与高辙和离的事情。当时听到还替陆菀高兴了一番,想她终于得偿所愿。 只念及年初与景宁帝的一番对话,姚皇后便一直克制着没有去找陆菀。 如今春日宴在即,姚皇后也给她送了一份帖子。于众人之中便不显眼了。 徐妈妈问陆菀,“小姐去吗?” 陆菀道,“自然要去。我如今代表着陆家。就该叫他们看看,陆家好好的,我也是好好的。” 徐妈妈点头,道,“那便穿的明艳些。昨日新裁的春装正好取回来了。” 陆菀也是气势昂扬道,“再去前面铺子里选几样首饰,气死那些想看我陆家笑话的人。” 徐妈妈被她逗笑了。 定国公府也收到了帖子。姚皇后知道宋玫与陆绯都在丧期,且听闻二人精神不大好,他们定当是不会出席了。可她该做的也得顾及到,免得落了人话柄。 帖子到了定国公府,宋玫那处自不必问了,陆绯那处,赵姨娘遣人去问了一遍,得出的答案不在意料之外。陆绯婉拒了。 赵姨娘正准备吩咐人给宫里带个信,向姚皇后谢个恩。谁知道这事叫赵琳琳知道了,她便吵着要进宫去。 赵姨娘实在是不想让赵琳琳去,因她觉得赵琳琳不够沉稳,且那一批贵女里头,没有赵姨娘交好的,更别提赵琳琳一个都不认识了,去了难免孤立无援。 可赵琳琳一直闹,尤其是知道陆菀也会去,她便更要去了。 她就是要把陆菀比下去,没有比这种场合更适合的时候了。 赵姨娘拿她没办法了,想把她打发了,便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去问高辙。他若同意你去,你就去。” 赵琳琳便赶紧去书房找高辙了。 高辙正在教芸儿写字。 弓着腰,握着她的手,两个人看起来格外的亲密。 赵琳琳妒从心起,直接上去,夺了高辙手中的笔,一下子扔到了芸儿的脸上。 芸儿的脸上蘸了墨,黑了一块,赵琳琳哈哈笑起来,“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好丑。” 芸儿忙垂头,委屈的泪水落下来。 高辙把芸儿往身后一拉,斥道,“赵琳琳,你疯了吗?” 赵琳琳瞪着芸儿道,“我说表哥怎么不去我房中,一直在这书房窝着。原是有个骚狐狸在勾引表哥呢。” 高辙拂了衣袖,道,“我懒得与你说这些。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赵琳琳不屑的看一眼芸儿道,“还不下去?这副样子不知道碍眼吗?” 芸儿忙退出去了。 高辙走到椅子跟前坐下,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事就赶紧说,说完走。以后我这书房你不要来。这等俗人,简直辱了我这里的斯文气。” 赵琳琳像变脸似的,堆着笑意,撒娇似的凑到高辙身边,道,“表哥,我有件事想叫你同意。” 高辙抽出自己的手,道,“你有话就说话。” 赵琳琳看着高辙,嘟着嘴道,“宫里头皇后娘娘邀人参加春日宴,我想去。” 高辙看她一眼,满嘴不屑,道,“你不过一个妾室,既没诰命,又非正妻,如何去得?” 赵琳琳道,“我是妾室,可上头也没正妻啊,我还不等于表哥的妻子么?再说了,大嫂那里守丧呢,哪里有心思去?咱们谁都不去,岂不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何况我长这么还没进过宫呢,你就让我见识见识嘛!” “见识什么?你谁也不认识,宫中也没有进过,若是闹了笑话,也是败了定国公府的名声。你好好在家陪着娘便好。我事情多着呢。” 赵琳琳抱住高辙的脖子,高辙忙用手掰开,赵琳琳便死死抱住,道,“我怎么就给定国公府丢人呢。以后你就是世子了,我就是世子夫人,这些场合早晚要去的。我给你把拉拢些妇人,日后还能帮到你呢。” 高辙嗤之以鼻。 依着赵琳琳跋扈的性子,不与人当场打起来就不错了。 赵琳琳见高辙油盐不进,气道,“你是不是就怕我去抢了陆菀的风头,故意在保护她呢?” 闻言,高辙凝目去看赵琳琳,道,“你说菀菀也会去?” 赵琳琳道,“送帖子来的内侍官说了,皇后也请了陆菀,且陆菀表明自己会去。凭什么她能去,我就去不得。她如今不过是个弃妇。而我是要成为世子夫人的。” 世子夫人么? 高辙心想,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他斥道,“大哥刚过头七不久,你便一口一个世子夫人,置我于何地?若叫爹听见,该有多心寒?” 赵琳琳嘟囔道,“这本来就是事实。不过我听表哥的,不让说就不说还不行嘛?表哥,你就让我进宫吧。” 高辙道,“你就不能离菀菀远点?她都已经与我和离了,你还盯着她不放?” 赵琳琳道,“我就看不惯她。镇国公府已经没了,你也与她和离,她如今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凭什么宫中她能去得,我就去不得?我知道表哥心里一直有她,我就要盯着她。” 高辙被赵琳琳气道,简直不想同她说话。 可沉吟片刻,突然又望向她,浅笑问道,“就这般想去?” 赵琳琳点头。 高辙欣然应道,“好,那便叫你去。只你若丢人或是如何,万不可道出世子夫人四个字。最好,连定国公府的名号都不要报。” 赵琳琳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谢谢表哥。” 赵琳琳心满意足的走了,高辙看着她,勾唇一笑。陆菀先前进皇宫,如同进出自己家。她如今再不济,身上的气质不会差,她与皇后依旧是情同姐妹。便是你这个鲁莽之人,进了宫,怕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且叫你去丢人一回,方知道天高地厚。 赵姨娘一听高辙同意了赵琳琳去宫里,便觉得不大好,拆了人过来问,谁知道高辙却敷衍道,“她自己要去的,见见世面也好。” 这厢已经回了宫中,赵姨娘也不好反悔,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担心赵琳琳惹事。到了要进宫时,特地将身边的心腹丫鬟安排了,一路上也好提醒赵琳琳谨言慎行。 297 脸更臭了 高敏如今是景宁帝的宠妃,自然也是春日宴的主人之一。因为与高敏的缘故,孙慧也在受邀之列。 走之前,孙慧去看了一眼陆绯。 陆绯这两日气色好了一些,因她已经愿意吃些东西了,也愿意出来晒一晒太阳了。 只经常晚上的时候,一人睡在床上的时候,还是盯着帐顶默默淌眼泪。 “绯娘你要好好的,你这样叫人担心。” 孙慧本来要与她同侍一夫,再是圣人,也不可能完全以姐妹相称。但如今高启没了,陆绯见孙慧过来关心,言语之间都是真情实意,心下觉得有点暖,又觉得十分对不住高启。 陆绯落了泪,道,“总觉得对不住夫君,慧娘,我们本来可以一同伺候夫君,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 孙慧道,“许是我福薄。绯娘,我容易走出来,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更得走出来。” 孙慧看着陆绯的肚子道,“将来这肚子一点点大起来,你要是调整不好,孩子生下来不好。那才是真的对不住表哥。” 陆绯道,“我恨这个孩子,想把这个孩子打了。” 孙慧被陆绯的话吓住了,忙拉着她的手劝道,“你说什么呢?这是表哥唯一的孩子了。若真没了这个孩子,你指着什么活着?人总要有点念想的是不是?” 有些话不该孙慧说,可她实在是心疼陆绯,也许也是为了对高启再说些事情,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此时可不能糊涂。你如今有诰命在身,再有这个孩子,以后无论如何在定国公府的地位都保住了。若能生个儿子,日后便是长子嫡孙,你便是当家主母了。我来府上不久,却也觉得日后若叫赵姨娘当家,你的日子不会好过。到了这个时候,你自私些也无妨。” 孙慧的话点醒了陆绯。 若没了这个孩子,她或许就会和陆菀一样的遭遇,被扫地出门。可她这些年在定国公府得到了什么? 如今镇国公府已经没了。她又能仰仗谁? 自亲生母亲过世,她仰仗的只有自己而已。她这些年一直隐忍,事事顺着公婆和夫君的心意,还不是为了叫别人都满意,她的日子也好顺遂些。 如今高启没了,她该何去何从呢? 她自然要守在这里。 她这辈子是高启的妻,一辈子都是,谁也不能动摇她的身份。 她抬眼看着孙慧道,“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孙慧一喜,“我把你劝通了,也是我的造化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赵姨娘从门前过,从外面看到孙慧,一个窈窕女郎,安静静美。 她问身边的丫鬟道,“是不是孙家的人这两日就到了。” 丫鬟点头道,“最早后天就该到了。老爷打算亲自去接呢。” 赵姨娘道,“好好的姻缘,不该就这么断了的。孙家绯娘,是个讨人喜欢的女郎。” 赵姨娘心中有了别的心思,带着人走了。 孙慧这边告别了陆绯,陆绯唤来了琳琅道,“这几日母亲那里如何?” 她整日悲戚,只除了高启出殡那日出过这院子,其他时候都在院子里头,对外头的事情也漠不关心。 琳琅道,“夫人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据说是一直在院子里不出来的。前几日还出过屋子,这几日连屋子都不出了。还有一件事……” 琳琅顿了一下道,“夫人跟前的刘妈妈被牙人卖了。” 陆绯不由一惊道,“刘妈妈可是母亲的陪嫁丫鬟。” 是宋玫最信任的人。 琳琅道,“听说是偷了夫人的许多东西被当场抓住了。” 陆绯自然是知道刘妈妈的,她与宋玫打交道,免不了与刘妈妈打交道。刘妈妈这人平日里也会收些钱财,但说她背叛宋玫,敢偷她的东西陆绯是万万不信的。 陆绯道,“此事是母亲同意的?” 琳琅道,“哪里能?夫人已经许久不露面了。这件事是赵姨娘一手办的,不过也通报过老爷,老爷也点头了。” 陆绯立刻觉出不对来,对琳琅道,“你这几日替我好好查一查,如今照顾在母亲身边得都是些什么人。还有,母亲到底情形如何。” 琳琅问道,“世子夫人是在担心什么吗?” 陆绯莫名心慌起来,但愿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若是,那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她对琳琅正色道,“你去查就是。记着,放机灵些,不要叫别人觉得你在刻意打听。” “世子夫人放心。” 诸位贵女还有妇人们都按时进了宫,那正是盛大的社交场面。 一开始大家都在成群结队的说话,只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望过去,便瞧见一个女郎款步走来。 “她梳的不是妇人髻呢。那衣裳真好看,我嫁了人都不敢这么穿了,生怕婆母说我不够沉稳。” “不是嫁过人了吗?缘何看起来还这般年轻亮眼?真是叫人嫉妒。可看着脸,又只能自叹不如呢。” 有人娇笑,道,“脸是没办法一样了。但她的妆容和裙裳我们是可以效仿的。” 有人叹气,“脸输了别人一截,模仿的话估计也是东施效颦了。” 别人殷羡的目光,陆菀一览无余。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家都在猜着她这样一个贵女成了弃妇,如今连普通女郎都不如,该过得多么狼狈。可如今看她光鲜亮丽,丝毫不逊于他们这些有身份的女郎。 众人之中,有个不善的目光看过去,语气也颇为不善,“不过是弃妇,穿的这般招人眼球,也不知道收敛些,这是要为了勾引哪家的男人吗?” 贵女们其实自诩端庄得体,便是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尤其是皇后主持的春日宴,都争相把自己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好叫别人夸一句贤,或者雅之类的。 不曾想有人不合时宜的说出那些粗鲁的话来,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一看,竟发现十分眼生。哪里来的乡下女郎竟混进来了? 正在此时,姚皇后仪态大方的走过来,众人都屈膝行礼。 姚皇后浅笑看着众人,繁花似锦,美女如云,叫人心情愉悦。 她坐下,叫众人落座,目光一扫,又单独招手唤了一人,“菀菀,到本宫这里来坐。” 获此殊荣,人群中那双充满恶意的脸更加臭了。 298 别仗着自己脸大 姚皇后拉着陆菀在跟前说话,其他人都是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聊着,赏花,吃茶点,美女如云,繁花似锦,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景致。 “这陆家菀娘与皇后娘娘竟是情同姐妹啊。” “是了。皇后娘娘待人和善,越是这种时候,越看出真心来。瞧瞧二人关系多好。你家下个月婆母不是要过寿吗,可别忘了给陆家菀娘送帖子。” “一直记着呢。先前与她接触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见到,是个美丽善良的人。便是现在落魄了,也叫人讨厌不起来。我又不是那种喜欢拉踩的人。” “就是了。只我公爹与镇国公一向不太交好,家里若真有什么事情,我怕不好递帖子过去。” “你呀,可别表现的这么现实。真要自己想请,便拿了皇后娘娘出来说事就好了。都是内宅女人的事情,你公爹也不会管那么多的。” “你说得对,我竟没这么想。多亏你了。等一会儿我们问问她,那衣裳在哪一家裁的,我也想穿呢。” “不光衣裳,就拿绣花鞋,镶嵌了珍珠的,真别致。衣裳穿的不及她,鞋子是可以的。” 两个少妇掩嘴笑起来。 赵琳琳已经气得脸都绿了。 她今日是来看看陆菀如何被人奚落的,竟不想,春光打在她脸上,她竟成了这场上最亮眼的人了。 她在高辙身上输给她就算了,竟在外头也输给她。 赵琳琳当下站起来,身边丫鬟想拉,却被赵琳琳瞪了一眼。 “赵娘子还得三思,姨娘来时有交代……” “交代个屁,你少管我的事情。” 说罢,便不理会丫鬟,用讥讽的语气道,“这春日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女或者是妇人们。这上头坐的,好像是定国公府的弃妇,又是罪臣之女,岂不是污了大家的眼睛?” 此言一出,姚皇后的脸色便不大好。 陆菀轻声道,“皇后莫要生气。” 姚皇后问道,“这人是谁?” 陆菀轻声在她耳边道了一句。 姚皇后道,“原来如此,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她是如何混进来的?” 陆菀掩口一笑道,“许是顶着二姐那个帖子过来的吧。” 姚皇后眉头一皱。 赵琳琳道,“皇后娘娘,这等弃妇根本不该进宫来的。她在定国公府便是因为品行不端,才被逐出府去。皇后娘娘莫要被她这副面孔给骗了。” 姚皇后没见过这等无礼之人,正要发作,却见陆菀浅笑道,“既是冲着我来的,便由我来解决吧。” 姚皇后道,“你这张嘴比我能说,你好好教训她一下。” 陆菀便起身,缓步走过来,到了赵琳琳跟前。 赵琳琳一挺胸,道,“怎么?被我说的无话可说了?那你现在就应该从这里离开。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菀轻笑一声,看着赵琳琳,又扫视一眼众人,道,“忘了和众人介绍一下她。她么,就是定国公府二公子新纳的小妾,赵琳琳。” 众人便明白过来,怪不得出言如此不敬。 陆菀道,“我都与高辙和离许久了,你怎么还是妾?” 赵琳琳脸一沉,刚要狡辩,却被陆菀直接打断,道,“以前在府里,你妾,我是妻,你就该敬我。如今离开定国公府,我虽不再是高辙之妻,我家中也的确获罪。可我依旧还是皇族。我母亲过世,皇上赐的是公主葬,便是承认我母亲皇族的身份。我唤一声皇上舅舅,皇后也是我舅母。舅舅舅母待我好,叫我来参加春日宴,有何不妥?我若没有资格,你一个小妾就有?” 妾室,通房,伎子,其实在正统的关系里,都是被人所瞧不起的。 “再者……”陆菀缓缓道,“你说我是弃妇,说我品行不端,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有人忍不住笑起来。 赵琳琳气的咬牙。 陆菀道,“我与高辙乃是和离,我与他不过是缘分不够,才不能做成一世夫妻。他从未说过我品行不端,倒是你,用了什么法子逼迫着高辙娶你,到底是谁手段卑劣?” “若要讥讽别人,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别只仗着自己脸大。你既是代替定国公府来这里,便收敛着自己,否则丢的也是定国公府的脸面。”陆菀玉面含威,一双凤眸凛凛生光,说的话也句句在理,叫赵琳琳毫无招架之地。 有人奚落道,“一个小妾,哪里还会顾大面,所有的手段都用在勾引男人身上了。” 有人附和,“都是些乡野里来的,凭着狐媚子手段,就怕天下不乱。” “咱们身份在这里呢,不与他们计较了,不然失了咱们的身份。” 这里头那些妇人,极少有不在小妾上面受气的。如今公然来了个小妾在正妻跟前耀武扬威的,他们岂能看得过去? 一时间,赵琳琳成了众矢之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姚皇后道,“别为了一个不懂礼数之人扫了大家的雅兴。再传些糕点和水果上来。” 有人道,“再来些果酒吧,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呢。” 姚皇后也不扫大家的兴,道,“贪嘴的小馋猫来了,本宫岂能不满足。” 众人笑起来,便将方才赵琳琳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陆菀重新坐回去,与高敏眼神碰了碰,她微微屈膝,当是行礼了。 高敏是个人淡如菊之人,容貌虽也是上陈,却不扎眼,且她穿的淡雅,放在人群里,完全不喧宾夺主。 等陆菀坐下,姚皇后道,“你与敏贵人可还交好?” 姚皇后将她与高敏的招呼已经看在眼里。 陆菀从容回道,“敏贵人在入宫之前在定国公府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我也在。与她见过几次面,是个很温和淡雅之人。” 姚皇后道,“的确是个性子很好的人。” 这话里不完全是夸赞。 陆菀问道,“皇后娘娘烦心?” 姚皇后失笑道,“不瞒你说,找你来,也是为和你说说话。” 陆菀道,“皇后请说。” 姚皇后道,“皇上最近总往她那里跑。本宫自然心中有些嫉妒,不过一直记着你先前说的那番话,做好自己。只是担心敏贵人她……” 陆菀问道,“皇后娘娘是担心敏贵人会效仿贵妃娘娘?” 姚皇后道,“我就是怕她不效仿贵妃。” 陆菀微微心惊。 299 沈冽单手按门框,把路堵死了 虽然盛宠,但到底有私心,有手段,所以才会犯错。可若是高敏这种人,一切看得透彻,在皇上那里不求什么,对姚皇后来说才是威胁。 因她这品行,实在是皇后该有的。 那话里的意思陆菀玲珑心思立刻就明白了,只她也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戳了一口茶,没接话。 有人问道,“今儿个皇上会不会过来?” 因往年,景宁帝都会给皇后一些面子,到这里走一遭。这里头不乏有少女怀春的,当时选秀没选上,便想着再争个机会。 姚皇后浅笑道,“皇上昨日里批折子披累了,今日稍有不适,下了早朝,便去歇息了。” 一听皇上不适,便有人争相的关切。 姚皇后颔首表示了谢意,瞧着有些姑娘家脸上流露出失望来。到底年轻,心情都在脸上了。 姚皇后坐了一会儿,便先行回宫了,留了那些女郎会聊得更加自在。等到了中午,再过来入席,与众女一道用午膳。 有几个方才提起过的女郎,忙不迭的去找陆菀了。 因方才拿话怼了赵琳琳,叫众人刮目相看,一时间对她还有些唏嘘的人也都围了过去。 她命运不算顺畅,却依旧活的光鲜亮丽,叫他们看着心生钦佩又有怜悯,早没了任何瞧不起的念头。 瞧着陆菀被人群围在中间,成了最受欢迎之人,赵琳琳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高敏这头不时也有人过来说话,过了片刻,她对孙慧道,“咱们去别处走走吧。” 孙慧点头,又看一眼陆菀。 高敏道,“这女郎,高家二郎把她弄丢了,着实可惜。” 又不由看一眼赵琳琳。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孙慧与高敏一道去别处走走了,姐妹二人也要说些体己的话。 赵琳琳看准了时机,便叫了身边的丫鬟道,“你去替我办件事。” 丫鬟听了办的事之后,花容失色道,“这是在宫中,姨娘交代了……” 赵琳琳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道,“我管不了这些。她当众数落我,早就叫我颜面扫地。我不报仇,这口气咽不下去。你若不去,一出这个皇宫,我就叫牙人将你卖了。那是我姑母,你看她会不会心疼你这个婢子。” 丫鬟实在是退无可退,没想到弄了这么一个差事到身上。原先觉得赵琳琳只是冲动跋扈些。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 丫鬟只好按照赵琳琳的吩咐上去了。 众人说着话,时不时的有宫女过来添新茶,添果酒的。 因今日机会难得,便多饮了一些,便是回去,家里人问起,也是事出有因,不好怪罪的。 陆菀正在回答旁人的问题,问她的鞋子是什么样式,在哪里做的。 陆菀笑着回答那人,其余人都认真听着,好记下来,等回去也找了人做一双一样的。 “奴婢给诸位添茶。”一个侍女的声音传来。 陆菀只觉有些耳熟,却没多想。 岂料一杯热茶便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忙有人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 众人寻过去,只看到一个茶壶,却瞧不见人了。因这里人多,侍女也众多,有宫里的,也有自家带的,人来人往的,有人扎进去假装无事,也是不好找的。 陆菀道,“没事,我去换一件。” 有人道,“可惜了这鹅黄的衫子了,沾染了茶水,颜色都变了。” 陆菀娇笑道,“这是担心人,还是担心衣裳呢?若是衣裳,一会儿换下来,送你了。” 众女都笑。 她被洒了茶水,一点也不恼,竟还有心思玩笑呢。 有人催促道,“赶紧去换一件吧,总归不大体面。” 陆菀点头,“那我去去就来。” 春日宴的时候,皇后也会命人在一处殿中放上一些新的衣裳,就是以防有人需要。 陆菀对皇宫轻车熟路的,见芍药正与两个小丫头聊得开心,便没叫她。 她有些自己的圈子,以后有自己的朋友,也不是件坏事。 陆菀本来是奔着换衣服去的,可一路走过去,却发现这路与紫宸殿是顺路的。 她脑子飞快的闪过了许多事情,脚步就完全不跟着脑子走了,竟一路奔着紫宸殿去了。 今日春日宴来的贵女众多,那些内侍也是见怪不怪。还时常有胆子大的,偷偷来找皇上,就盼着被皇上看中。这后宫中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后面就更有人争相模仿的。于景宁帝而言,这般的相识,也有几分趣味。因此那些内侍偶尔也会放任女郎的出现。 陆菀到时,紫宸殿的大门正紧闭着。 她上前一看,竟看到景宁帝在大殿内,穿着中衣,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有些癫狂之态,像是魔怔了一般。 “杀!朕要将你们都杀光!妄想斩龙,朕可是真命天子!” “嫡出公主已经没有了,你们还能奈我何?” 嫡出公主?说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吗? 陆菀脚下微动,手攀在那窗棂之上。 想冲进去直接问个清楚。到底她母亲的死,是自愿,还是被逼? 沈冽和王允每月总要进宫几次,陪景宁帝练练拳脚,下下棋,喝喝茶。今日他同王允进宫,却听闻宋彻还在歇息,便准备打道回府。 途径御花园,远远便听见女郎们的笑声。 沈冽打算从别出走,只听王允幽幽道,“今日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办了春日宴,听说陆姑娘也在其列。” 前头那人步子一顿。 王允勾唇,指了指前头的一处亭子,道,“去那里,离着远,不用避嫌。地势高,正好能看看陆姑娘。” 沈冽没动。 片刻后,还是动了心,奔着亭子去了。 王允笑眯眯的跟在身后。 人群中,她十分耀眼,沈冽一双眼睛一直看着那窈窕的身影。 不过没一会儿,便瞧着她匆匆走了。 王允道,“陆姑娘该是去换衣裳了,哥,你跟过去,看看?” 沈冽侧目。 王允摇着扇子道,“不是叫你偷窥人家,是叫你防着陆姑娘被别人偷窥。那些内侍官虽净了身,男人喜欢的他们照样喜欢。” 话刚说完,只觉面庞吹来一阵风,沈冽已经闪过他跟过去了。 眼瞧着陆菀竟到了紫宸殿跟前,沈冽当即出手。纤腰一揽,几步一走,推门进入旁边的屋中。陆菀正要挣开,沈冽单手按在门框,将门堵死了。 300 沈冽,你属狗的吗? 陆菀粉面仰着,看着沈冽,正要开口,沈冽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陆菀没出声,便听到外面有人走过去的声音。 待脚步声远了,沈冽才垂眸看向陆菀。 陆菀被他已经逼得没有退路,身体抵在门框上,与他近在咫尺。心跳加速,陆菀屏住呼吸,随即道,“沈冽,你放开我。” 沈冽绷着一张脸,问道,“你也知道怕?” 陆菀心知沈冽不可能是突然出现在她跟前,一定是一路跟过来,发现她打算进紫宸殿,所以将她拦住了。 陆菀插科打诨,反问道,“沈冽,你跟踪我?” 沈冽一手还揽在她的纤腰上,听闻她还不知悔改,手一带,陆菀直接跌进了沈冽的怀中,鼻端全是沈冽的气息。 “沈冽,你放开我。” 沈冽道,“你大可以喊出来,在宫中有人冲出来,我还不敢造次。” 陆菀声音软软道,“你一直对我有恩,我何故害你?” 她声音一软,身体更是娇软,沈冽心便沉沦。 他没松开她,而是问道,“是想问皇上长公主的事情?” 陆菀没说话。 沈冽道,“你可知问了是什么结果?你指望从皇上那里得到什么结果?是你想的那样?还是叫皇上知道你在怀疑她?这弑姐的罪名无论真假,都轮不到你来怀疑。” 陆菀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知道沈冽说的有道理。 帝心难测。只要她问出口,就已经是犯了死罪。 陆菀咬了咬嘴唇,道,“是我冲动了。”她看了看沈冽,声音软软的,“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当时就是一时冲动走到了紫宸殿门口,正好不见有人,便想着进去问一问。” 看着那双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似的,说的每一句话,呼出的每一口气,都酥酥软软的打在他的心头,恰到好处。 “我知道你不死心。”沈冽觉得还是有必要严肃的提醒她,“但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你都不该追究下去。活着的人才重要不是吗?” 沈冽一直看着她,等着陆菀的一句话。 陆菀抬手抓住他的衣襟,道,“记住了。你好凶。” 沈冽为她这话,又将她抱得更紧些。 陆菀呼吸一急,身体微颤。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也有灼热的光,更吓人的是她感受到了某人身体的反应。 这人不会是在这想做什么吧? 沈冽慢慢垂下头来,突然就在她玉白的颈脖上咬了一口。 “你属狗的吗?” 男人的唇已经离开,心满意足的抹了一下嘴唇道,“算是你的惩罚,以后若有事直接来找我,莫要再冲动行事。” 陆菀道,“知道了。” 见她这么乖,沈冽终于松开了手。 真是不舍。 这娇软的身体就在自己怀中,多希望就把她再次占有。可还是要放手。 “衣裳湿了,赶紧去换了吧。”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又到了另一处殿中。 沈冽守在一侧,等着她换衣裳。 陆菀刚换好,便听到沈冽叩门。 “怎么……”话还没问完,就瞧见沈冽脚边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赵琳琳,一个是随行的丫鬟。那丫鬟陆菀也认得,是赵姨娘跟前的人。 只不过两个人怎么都晕倒了。 陆菀去看沈冽,沈冽便解释道,“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外头,不怀好意。我只好把他们打晕了。” 顿了一下补充道,“把你衣服故意弄湿的是她。” 沈冽指了指那个丫鬟,他一双鹰眼当时看的很清楚。 陆菀指着沈冽道,“你果然一直在偷窥我。” 沈冽,“……” 她是怎么突然跳跃到这上面去的。 好吧,的确是一直在看她。 沈冽表情闪过一丝不自在。 陆菀上前两步看了看两个人,然后对沈冽道,“你下手也……” 沈冽问道,“重了吗?” 陆菀笑着摇头,“还能再重点,最好昏迷个三五天,不出来作妖。” 沈冽被她逗笑。 陆菀道,“想着跟过来肯定又是为我出糗的。既然这样,也别怪我睚眦必报了。侯爷,劳烦搭个手。” 办完事,与沈冽道别。中午与众多女眷用了午膳,下午大家琴棋书画,又玩些女郎家的游戏,一直闹到了傍晚才离开。 等出了宫,芍药还意犹未尽,今日她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从未见过的世面。但陆菀赞她竟不怯场。原先还混迹于丫鬟们的圈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一句贵女的话,叫贵女们刮目相看,又把她拉进了另一个圈子。等着陆菀和芍药离开,不少人感叹,这主子是个美人,丫鬟竟也一点不逊色,真是嫉妒死人了。 芍药扶着陆菀上马车,这才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红印。因有些立领,不细看瞧不出来。芍药扶着她,她正好倾身,芍药便瞧见了,忙问道,“小姐脖子上怎么回事?” 陆菀道,“叫一只狗给咬了。” 芍药不由一惊,正要开口便瞧见沈冽也从宫里头出来。 陆菀道,“瞧瞧,狗出来了。” 芍药听完,四处找狗,竟没找到。 沈冽牵了马走到她跟前。陆菀还保持着登车的姿势,见了他,道,“侯爷到底是不放心我,一直看着我呢。” 沈冽道,“我是有事。” 到底是心虚,撒谎的时候不敢直视陆菀。 陆菀道,“那侯爷忙吧。” 说完,急急要上车。 “我也是怕你再想不通,又冲动了。”沈冽拿她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 陆菀道,“这多好,有什么说什么,我与侯爷来往,不想再费着脑子去猜。不过侯爷以后放宽心,我今日是真的一时糊涂了。再也不会有下次。我并不想母亲死得不值,活着的人才最重要对吗?” 沈冽欣慰的点头。 陆菀道,“那我回去了,天快黑了。”又对芍药道,“别找狗了,回去了。” 芍药忙应了,等陆菀登了车,又去问沈冽,“侯爷,你出来时见到一条狗了吗?” 沈冽正踩了脚蹬子准备上马,闻言转头看她。 芍药解释道,“小姐说,她脖子上被一条狗给咬了。” …… 沈冽正踩呢,闻言一只脚直接踩空了,身体一晃。 芍药还要再说,听到马车内陆菀催促道,“还不走,就把你留下了。” 芍药忙进了马车。 沈冽无奈的看着李坚架着马车而去,无奈摇头道,“这家伙,竟骂人……” 301 克夫的名声 定国公府赵姨娘着急的派了人去外面看了好几回,入了夜,也不见赵琳琳回来。赵姨娘担心赵琳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毕竟是在皇宫,她也没法拿这事央求高远托人去问一问。毕竟赵琳琳闹出什么事来,她面子上也挂不住。 孙慧早早就回来了,赵姨娘忍不住还是去问了一趟。孙慧也不知道赵琳琳在哪里,只说当时用午膳就好像没见到她人。但当时女眷众多,赵琳琳身份不高,没有人注意也是常事。 赵姨娘从孙慧哪里出来,心中更加不安。 她一开始是在屋内来回踱步,后来是耐不住困意,打起了瞌睡。只因为担心赵琳琳,一惊一乍的醒过来,又睡去。 急切的敲门声彻底把赵姨娘惊醒过来。 她披了衣裳,叫人去开门。 进门的果然是赵琳琳,还有她的心腹丫鬟。 赵琳琳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一见到赵姨娘便哭了起来。 赵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边的妈妈出门打听了一下,再回来,就把事情搞清楚了。 女眷们都走了,便有内侍官和宫女打扫御花园,这其中也包括给女眷们小憩或者换衣服的屋子。这一进去,便瞧见躺了两个大活人。也是问了半天,不知道是哪家的女眷。正准备直接以刺客交给禁卫军处置,有个宫女认出了她是定国公府的小妾。这认出来,还得仰仗她白日里和陆菀吵了一架,落于下风。那宫女正好在一旁侍奉,便记住了赵琳琳的脸。 赵琳琳被弄醒,没人愿意送他们出去。后来拿了头上的发簪,手上的玉镯子,才得以出宫。大家都笑话是赵琳琳没见过世面,所以进了那屋子,竟在那睡着了,一时传成了皇宫里头的笑话。 赵姨娘气的拍大腿,道,“我就说叫你别进宫,你一个人都不认识,去了也是丢人。” 赵琳琳一边哭一边委屈道,“还不是那个陆菀?若非是她,我怎么会当众丢脸?” 赵姨娘道,“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她一向都是皇族,与那些女眷交流来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孤身一人,谁也不会帮你,这岂不是白白叫人奚落去的?” 赵琳琳道,“我还不是为了给定国公府挣个面子?以后姑母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了,家中也常会宴请宾客,那些妇人我也都要有所来往的。” 赵琳琳委屈巴巴的哭着,赵姨娘心也软了,好在是人没事。其他的,已经发生了,也不去管了。等她成了当家主母,赵琳琳成了世子夫人,该有的身份有了,不愁那些女眷贴上来。 赵姨娘道,“行了,别哭了,叫府里的人知道更笑话你。你也是糊涂,怎么就在那边睡着了呢?” 提起这个,赵琳琳就气的跺脚,道,“姑母,我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睡觉呢?我是被人敲晕的。” “是谁这么大胆子?那可是在皇宫。” 赵琳琳道,“我也不知道,我都没看情人呢。我打算趁着陆菀换衣服的时候,把她的衣服都抢走,叫她没有衣服见人,谁知道……” “你呀,又是陆菀。你说你和她争什么?如今她早就不是定国公府的人了,你才是高辙的妻子。这一点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我看啊,被人敲晕,也是你该!好叫你长个记性。” 隔日高辙入了国子监,便听说了昨日春日宴上发生的事情。大家津津乐道的便是赵琳琳与陆菀之间的事情,尤其是后来听说赵琳琳大半夜宿在宫中,被人叫醒再送回去,完全传成了笑话。 只看到高辙本人,还是收敛一些。只听高辙道,“这事听着有趣,你们尽管说不必避着我。” 看高辙这态度,便想到果然昨日陆菀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小妾总归是小妾,上不了台面,也不受待见。正妻便是和离了,在高辙心中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这边定国公府迎来了孙家的人。 孙慧的爹娘还有家中两个长辈都过来,高远带着高辙亲自去接的。 一家人在府上安顿下来,晚上孙慧的爹在花厅和高远喝茶,孙慧的娘和自己女儿在房间里说话。 到底是女人家,觉得自己孩子委屈,搂着她便哭了起来。 母女两个人哭了一会儿,母亲心疼的给她擦了眼泪道,“好孩子,别委屈了。这两日就跟我们回老家吧。幸亏是没成亲,说出去虽然不大好听,但很快大家就会忘了的。老家你若觉得大家都认识,便叫你舅舅那边在外地给你说门亲事,总归不会差的。” 孙慧摇头道,“娘,我不打算现在就回去。我想在这住上两个月。” 孙慧母亲吃惊道,“怎么还要再住两个月?你如今不是这家儿媳妇了,在这也是尴尬。” 孙慧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孙慧母亲便问道,“你若在这住两个月,然后呢?你来时至少有高,有娘娘作陪,这回去,孤身一人叫我和你爹如何放心?” 孙慧眼眸垂了垂,道,“我也不知道。娘,我与你说句实话,两个月之后,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可我不想回去嫁人。” 这在孙慧母亲观念里是不对的。 与高启的亲事,家里都知道了。谁知道半路上高启死了,按照一贯做法,就该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免得被人说三道四。没过门,夫君就死了,很大可能就会落下个克夫的名声。 孙慧母亲忙劝道,“孩子,你这样可是不对的。我们孙家脸面不好搁啊,你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你弟弟日后还要考取功名呢。” 孙慧不由想起昨日在宫中高敏劝她的话。高敏是个把什么都能看透的人,孙慧原先不信,现在才知道,她若执意留下,回去若不嫁人,便回不去了。 孙慧还要说话,听见外头有人敲门,一听声音是孙慧父亲来了。 孙慧去开门,见母女二人眼眶都是红的,看样子是哭过了。 女人家就喜欢哭哭啼啼的。 孙慧父亲到桌边坐下,孙慧母亲上前道,“与高大人聊得可还好?” 孙慧父亲道,“按理说你虽然与高大人是同族的,可毕竟也有些远了。他如今又是定国公,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待我十分和善。今日更是亲自去接,给足了面子。” 302 喜欢不喜欢,不重要 孙慧父亲就恨自己读书不争气,没有考取个功名。自己经商虽然有些能力,家中还算富裕,可到底被官家是看不上的。 如今在高远这里得了敬重,心中便十分自得。 孙慧母亲道,“我这表哥一贯人很好的。只慧慧福薄,不能成为他家的儿媳妇。” 孙慧提了茶壶要给父亲斟茶,被父亲抬手拦了,道,“方才喝了好几杯了,再喝,晚上睡不着,还得起夜。” 孙慧便将手收了回去。 孙慧父亲左右看了看,道,“高家人对你可还礼遇?” 孙慧回道,“十分亲和,如在家中,不无自在。” 孙慧父亲捋了捋胡子,道,“那便好。慧慧啊,你与高家缘分未尽啊。” 孙慧母亲看过去,孙慧心中咯噔一下,隐约已经想到了什么。 孙慧父亲道,“夫人方才不是感叹慧慧不能成为这定国公府的儿媳妇吗?可夫人莫要忘了,这定国公府还有一位公子呢。这公子又刚好和离,正妻之位还空着。定国公与那位赵姨娘与我商议了,想叫慧慧做高辙的妻子。正好什么都是现成的,两家还是亲家,什么都没变。” 孙慧立刻站起来道,“爹,我不嫁。我明明要嫁的是大郎,他既没了,怎么又叫我嫁二郎呢?” 孙慧母亲拉着孙慧坐下。 孙慧父亲问道,“大朗既没了,你怎么不能嫁二郎?” 孙慧刚要开口,被她母亲按住了。 孙慧母亲便问道,“此事是老爷你自己提的,还是他们提的?” 孙慧父亲道,“自然是他们提的。实在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慧慧你不要不懂事。这二郎以后就是定国公府的继承人了,不比大郎差。” 孙慧还是道,“我不嫁,我不喜欢二郎,怎么能说嫁就嫁?何况大郎尸骨未寒,我转头就嫁给二郎,我成什么人了?” 说着鼻子酸涩,不由又落下泪来。 孙慧父亲道,“你还没过门呢,又不必给大郎守孝。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大郎刚去世,打算将这婚期推后一些日子。” “爹,我不嫁,说什么我都不会嫁的。” 孙慧父亲要发怒,被母亲给压下来了,“你先回去歇息,我劝劝慧慧。” 孙慧父亲气呼呼的走了。 孙慧母亲便对孙慧道,“咱们孙家能攀上这门亲事,以后好日子便在后头了。你哥哥嫂子,你侄子,你弟弟以后都能仰仗你了。你爹做了一辈子生意,还是被人瞧不起,你若是嫁过来,咱们在家里就都能抬起头来了。我听闻这二郎也是个极好的人,如今正妻之位空出来,高家也是不想委屈你。你便同意了吧。” “娘……” “你好好想想吧。你爹定下的事情谁能改?别到时候哭哭啼啼的上花轿就不好了。女人这辈子嫁个不错的人便该知足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等过上了日子就没那么重要了。” 孙慧母亲说完便走了。留着孙慧一人怔怔出神。 她原想着在这守着高启三个月,然后便出去。却没想到,爹娘又把她给套住了。只她身为女儿身,又能为自己做到多少呢?此时不由想起陆菀来,她为着自己,真是堪称勇敢了。 孙慧这里迷茫难过,陆绯这里却是心惊肉跳。 琳琅仔细去打听过了,得知宋玫院子里的人都被换掉了。 琳琅道,“这下人跟谁更亲,其实老爷不知道的。但奴婢时常在这些人中走动,便知道都是赵姨娘的人。” 随便找个由头,哪怕是直接将人换了,高远不管内宅事,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陆绯神情很是沉重,道,“夫人那边的饮食也都是赵姨娘在管着?” 琳琅点头,不由压低声音道,“听说夫人情况更严重了。前些日子还到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自刘妈妈被卖了之后,夫人便再没出过屋子。进去送饭的丫鬟出来,只道夫人精神恹恹,并不想出门。” 宋玫那么性子强的人。若是因为高启的死而郁郁寡欢一阵子,陆绯是信的,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可如今头七早就过了,陆绯走过这条路,知道艰难,但也逐渐走出来了。宋玫不可能放任赵姨娘在那作威作福,她却迟迟不能振作。唯一的解释就是,宋玫已经被赵姨娘控制起来了。她不是不想振作,而是不能再振作了。 想到此,陆绯不由冒冷汗。 赵姨娘为何软禁了宋玫,自然是为了这府中当家主母的地位。如今高启没了,她的儿子便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儿子,是个人都会为此谋划一番。 既是如此,那她自然也就不安全了。 陆绯不由看向自己的肚子。才刚过三个月,小腹还平平的。 琳琅注意到陆绯的视线,也是如临大敌一般的肃然道,“世子夫人是不是担心自身安危?” 琳琅是陆绯的心腹丫鬟,如今在这宅子里,她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她了。当下便点头道,“夫人若是被控制了,下一刻便是我了。毕竟,我怀着孩子,万一是男孩呢?” 琳琅道,“世子夫人打算怎么办?” 陆绯道,“她也不敢公然对我做什么,还是会碍于公爹的身份在。她不在意这个孩子,公爹还是在意的。只恨防不胜防。琳琅,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要害这个孩子的法子有许多种。孩子若真没了,赵姨娘死不承认,公爹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琳琅道,“毕竟是头一个孩子,老爷肯定会很在意的吧?” 琳琅苦涩一笑,道,“公爹不在意夫君吗?那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出门都是以他为荣的。可如今呢,不过刚过了头七。公爹便已经忘得差不多,书房里那一对双生子便又搂在怀中了。人死如灯灭,你还指着活人吊死在死人身上么?”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叫人心寒,可却是实打实的。 陆绯道,“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以后送来的饭菜都得验过毒才能饮用。只要赵姨娘有所动静,我还可以找公爹闹一闹,孩子还在,我们便有一线生机。” 琳琅不断点头,道,“奴婢一切都听夫人的。” 可现在赵姨娘执掌中馈,高远又被她忽悠的完全不管事,总还是心里没底。陆绯思虑一番,道,“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303 让我投怀送抱? 陆菀照着铜镜,不想那脖子上的红印子还在。 因她皮肤白,这些印子便格外清晰。 心中不由哂然,说他是属狗的,还真是不冤枉他。 徐妈妈过来,笑道,“被狗咬了,当真不去看大夫?可是会死人的哦。” 陆菀道,“这个芍药,竟多嘴多舌了。” 徐妈妈道,“这么大的事情,她能瞒我?她以为你是真的大意,不去瞧大夫,在老奴跟前念叨了好几次,就怕你有什么好歹。” 陆菀失笑,“是个胆小的。” 徐妈妈道,“芍药她还小不懂,老奴一把年纪了,不会看不出来。这是叫谁咬的?” 徐妈妈原是担心陆菀在宫中遇到了什么登徒子,被人轻薄了。可看陆菀语气轻松,脸上没有丝毫沉重之感,便觉得自己想多了。可到底不放心,想问一问。 陆菀避开她的视线,道,“不说了是狗?” 说罢,站起身,走到榻边拿了话本子。 瞧着神色,徐妈妈已经猜出了一二。若真叫什么登徒子轻薄了,她自然要报复回去的。她素来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若还能叫她这般受着,那也只有一个人了。 正看着话本子,门口有人说话。 是前头佳偶斋里的伙计。 “有何事?”芍药前去问了。 那伙计与芍药说了,芍药又回来对陆菀道,“小姐,顺哥来了。” 因着星辰的关系,芍药也唤汪顺一声顺哥。 陆菀心中不解,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第一反应便是星辰有什么事,忙将话本子搁下,道,“叫他去花厅等我。” 不一会儿,陆菀便去了花厅。 汪顺已经在那候着了。 汪顺来时已经拿眼看了四周。实在是没想到,镇国公府倒台,陆菀又和离,竟还能住上这么好的院子。虽然不比定国公府气派,但对于他们这等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天堂了。且里面的摆设,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汪顺不由想起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汪顺,可是星辰有什么事?”陆菀从外面进来,气质华贵,干净明艳。 汪顺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少,小姐。” 陆菀微微颔首,已经在椅子上坐下。 汪顺道,“不是星辰有什么事,而是,世子夫人,小姐的二姐叫小的过来传个话。” 陆菀心中存疑,面上淡淡道,“二姐叫你传什么话?” 汪顺道,“世子夫人约小姐明日在西街的茶馆碰面,说有事与你相商。” 陆菀点头,“我知道了。” 汪顺便打算退出去,又听陆菀问道,“星辰近日如何?” 汪顺道,“身子越来越重,婶子叫她多在屋中谢谢了。” 陆菀道,“这有孕了,也不能一直躺着,走动走动,以后好生产。你婶子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不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汪顺脸色不大好看,只垂着脸点头,“小姐说得对,回去便与婶子说。” 因上次的事情,陆菀一直不大痛快。想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你婶子不容易,但我把星辰嫁给你,也是图你能一心一意的待她。别看她在我跟前没大没小的,实则是个一点心眼都没有的姑娘。汪顺,这么好的姑娘,你若是辜负了,便没有了。” 汪顺忙道,“小的不敢,小的知道星辰好,一直真心待她。” “你知道就行。”这厢又吩咐芍药拿了好些珍贵补品给汪顺带回去了。 待汪顺一走,徐妈妈便道,“二小姐怎么突然找小姐了?” 陆菀道,“一定是出事了。没瞧见,她刻意找了星辰这层关系,叫汪顺来传的话,可见是格外用心的。我料想,定国公府现在许是变天了。” 因着上一世,陆菀是知道的。 自高启溺亡,宋玫的日子便不如从前。赵姨娘开始崛起,在定国公府耀武扬威。 徐妈妈道,“芍药出去买菜,碰到了定国公府采买的人,听说高夫人她一直卧床不起,整日浑浑噩噩的,说话都没几句。” 陆菀道,“或许是被下药控制了。” 徐妈妈惊道,“那二小姐……” 陆菀道,“她肚子里有孩子呢,赵姨娘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徐妈妈会意,可见是为了这件事来找陆菀的。 第二日临近中午,陆菀在茶馆的一间包间见到了陆绯。 陆绯刚一进来,陆菀便闻到了一股纸钱焚烧过后的味道。 看来是借着上坟出来,与她在这茶馆中见面,并不起眼。连见面都十分小心,可见陆绯在定国公府的处境并不好。 陆菀点了一壶茶,与陆绯对坐。身边两个丫鬟都到外头去了。 “二姐找我有何事?”陆菀开门见山问道。 陆绯看了看她,嘴唇抿紧,过了片刻才道,“我想找你帮忙。” 陆菀正端着茶盏,递到嘴边,闻言便顿了一下。 可见她想的没有错。 陆菀戳了一口茶,将茶盏搁下道,“你我是姐妹,二姐有什么话便说吧。只我如今在外,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忙。” 陆绯道,“除了你,我想不到旁人了。小妹,你帮帮我,和孩子。” 陆菀没急着开口,陆绯继续道,“我婆婆被赵姨娘控制起来了,她如今已经完全失势。赵姨娘不可能只奔着她,而不对付我。” 陆菀道,“你觉得赵姨娘会对你下手?” 陆绯道,“是。准确来说,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夫君死了,二弟就成了定国公府唯一的公子。倘若没有这个孩子,他会顺利成章的继承爵位。”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只是,你好像找错人了,我毕竟不在定国公府了。” 陆绯激动的拉住陆菀的手道,“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但我没有别的法子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法揭穿赵姨娘。公爹根本不会后宅的事情。我是担心有个一万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妹,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你。我想你,去找高辙。”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陆菀听到后还是有些失落。 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要她去找自己千方百计要离开的人。 陆绯又道,“赵姨娘唯一的软肋便是二弟,她一切都要指着二弟的。只要二弟能开口,她便不会动我。可二弟,只会听你的话。” 陆菀把手抽了回来,看着陆绯道,“二姐为了自己,打算让我对高辙投怀送抱吗?” 304 陆菀约了她前夫君 陆绯微愣。 陆菀浅笑一声道,“我已经出来,并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陆绯忙道,“不需要你投怀送抱。二弟素来爱你,只要你说出来,他一定会应允的。小妹,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他,也是你的外甥。我知道平日里我与你不够亲近,可你看在爹和大哥的份上,帮帮我。” 外甥,陆詹,和陆青,还真是陆菀没法拒绝的理由。 陆菀又啜了一口茶,道,“我是可以帮你,只二姐却要和我坦白一件事。这孩子,不是姐夫的吧?” 陆绯一慌,袖子拂到了茶盏,直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门外立刻传来琳琅的声音,“夫人,没事吧?” 陆绯回道,“没事。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陆绯重新整理好了衣衫,眼神却闪烁不定,道,“小妹,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孩子不是你姐夫的,能是谁的?” 陆菀道,“我既能问出这话,便知道些东西。二姐既不愿坦诚相待,又何以要求我帮你?人跟人,还是将心比心的好。” 陆绯抿紧了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陆菀道,“二姐既不愿说,今日权当只是你我姐妹二人小聚了一番。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小妹。”陆绯抬眸看向陆菀,眼中已经蒙了一层水雾,道,“小妹,你莫要逼迫我。我只能指着这个孩子活了。若非还有这个孩子,我便随着高启去了。我如今拼了命的,不过是替高启守着这个家。小妹,我不比你,便是没了二弟,也能活的光鲜亮丽。我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又有诰命在身,我这辈子都只能在定国公府了。” 陆绯走到今日,陆菀几乎是看在眼里。有时候性格决定命运,她已经被定国公府,被这个世子夫人禁锢住了。是人是鬼,都只能在那个牢笼里面。 陆菀心中唏嘘,又不得不想起陆青走之前的叮嘱。 陆菀到底是心软了,问道,“我不问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只给我一个答案,这孩子的确不是姐夫的是吗?” 陆绯沉默半晌,终于点头。 陆菀吸了一口气。 这孩子真的不是高启的。 人得到了一个答案,总会想知道更多。 陆菀又问道,“你为何背叛姐夫?姐夫待你那么好?只是因为一个孩子吗?” 陆绯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下,摇头道,“我没有背叛他,我有我自己的苦衷。小妹,你相信我。高启的死,我也不想。我就该追出去,不叫他喝了酒到处乱跑的。” 陆绯肩膀抖动,哭了出来。 陆菀手扶了她的肩膀,道,“二姐,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陆绯捂着脸还在哭。 陆菀叹口气,道,“我找高辙试一试,但我与他夫妻缘尽,他会不会帮忙,我也不知道。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陆绯移开手,满脸泪水的看着陆菀。 陆菀道,“总之我会尽力的,你别哭了。” “谢谢你,小妹。” 陆菀看着她笑了笑,又叮嘱道,“赵姨娘此人隐忍了许多年了,她颇有些手段。能趁着这个形势将宋玫拿下,可见心思也是缜密且歹毒的。你在定国公府一定要小心。” 顿了一下,又道,“你既用了汪顺此人,日后有事便托他去办。有星辰这层关系在,他当是靠得住的。” 陆绯擦了擦眼泪,道,“昨日我特意叫他去传信的。” 陆菀交代完,便道,“那二姐一切小心。我先走了。” 陆绯点头。 陆菀起身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然后出了门。 等回去,便将这事与徐妈妈说了。 徐妈妈道,“二小姐这次倒有些为难小姐了。既是和离了,再去找,又算怎么回事?” 陆菀道,“因为她怀的不是姐夫的孩子,其实我心里头不大愿意帮她。可她毕竟是我的二姐,她这般哭着求我了,我能见死不救吗?这般哪里对得住爹和大哥?” 徐妈妈叹气,道,“小姐说的也是理。这件事一定要小姐出面吗?总感觉与二公子不该碰面。” 陆菀道,“他又不是什么猛兽。何况都在京都城呢,迟早都能碰上面的。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了。我只能猜测,他其实还是那个虽懦弱,但却善良的高辙吧。” 陆菀不敢拖延,又不好直接送帖子去定国公府,便差李坚到了国子监的府衙门口等了高辙。 高辙得知陆菀想见他,喜不自胜。 第二日正赶上他休沐,高辙早上起来便洗了澡,换了一身湛蓝色的袍子,打扮的十分清爽干净。 这颜色,是他初遇陆菀时穿的。那时候,这一抹蓝也入了她的眼吧。 高辙掩饰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步态轻快的准备出府。 赵琳琳得知他今日休沐,便想着拉他到城郊外踏青。 谁知道远远的瞧见了,还不及打招呼,高辙已经绕道远去了。 丫鬟问道,“娘子还找公子吗?” “你没看他那样吗?像只开屏的公孔雀,八成是去见什么狐媚子去了。” 丫鬟道,“那娘子还不去管管?” 赵琳琳道,“管有什么用?你没瞧见姑母,姑父外头再有什么女人,或者家里有宠爱的丫鬟,她都不管的。只要稳住在府上的地位就行了。何况,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姑母叫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单独出门了。” 想及上次春日宴的事情,丫鬟垂首噤声。 赵琳琳恶狠狠道,“现在最让我头疼的是那个孙慧。谁能想到走了一个陆菀,又来一个孙慧?她自己运气不好,没过门夫君就死了,竟妄想着要抢我的夫君?关键是姑父姑母都喜欢她,真是气死我了。姑母到底站在哪边啊。” 丫鬟小声道,“听孙姑娘院里的人说,孙姑娘好像不大乐意,和她爹娘闹呢。” “闹有什么用?两边父母都同意了,她能说什么?不过她不乐意事情就好办。上次我进宫之时,打点了一个内侍官,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些,赵琳琳得意的一笑。 王允迫不及待的去见了沈冽,险些撞到了桌角,幸亏手先按住,停住了步伐。 看王允如临大敌,沈冽放下手中的兵书,问道,“有话慢慢说。” 王允吸了一口气,道,“哥,陆姑娘约了高辙。” 305 破镜重圆? 沈冽目光投在兵书上,又淡淡道,“许是有事,见个面而已。” 王允道,“高辙对陆姑娘明显是旧情未了。陆姑娘是一直躲着他,又用了计谋才与他和离。如今陆姑娘主动约见高辙,八成是改变心意了吧?毕竟,现在人高辙可能会继承爵位的。” 沈冽语气坚定,道,“她不会。” 王允抱着胸道,“这可说不准。当初可是陆姑娘一门心思要嫁他的。如今高辙风生水起,家里可以说了算了,兴许陆姑娘就愿意回去了呢。比起哥你这个大老粗,我是陆小姐,也喜欢长得俊俏又多学的高家二公子啊。” 沈冽的目光再次投到兵书上。 生怕沈冽不重视,王允又点火道,“两个人约了个包间呢。这吃吃饭,摸摸小手,最后就手拖手一块出去了。现在年轻人不都喜欢这样吗?” 沈冽抬头,看向王允。 王允道,“我可是把话传到这了。好不容易和离了,万一又跟着高辙跑了,那哥你就……” 沈冽已经起身,道,“我今日走过来,骑你的马出去一趟。” 王允心里大乐,道,“哥,我也……” 沈冽瞧他一眼,道,“大理寺这么多事,你往哪跑?” 王允,“……” 沈冽一路到了酒楼,这才清醒下来。 他相信陆菀,可被王允给激了。 但他到了酒楼跟前,冷静下来了。这地方一看就是陆菀选的,她真要与高辙有什么,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 但来都来了,他岂有再走的道理。 随即举步走了进去。 问了伙计,便知道高辙与陆菀在哪个包厢。高辙刚到没多久,伙计正在上饭菜。 “再添两个菜。”沈冽与伙计说了,伙计忙跑到厨房去了。 屋内,高辙与陆菀端坐着。 陆菀提了茶壶给他倒茶,高辙接过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陆菀道,“还算顺心。府内事宜都办妥了吗?” 高辙喝了一口茶,点头道,“基本都办妥了。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都是母亲在忙。” 陆菀便很自然的问道,“听闻高夫人自姐夫去世,身体便一直不适,再没出过上院。” 高辙和高远一样,其实都不管后宅的事情。一个赵琳琳就够高辙烦的,他一回来,就躲进书房。 听陆菀这么一说,高辙道,“像是这样,大哥溺亡,爹也再没心思举行家宴,我有阵子没见到她了。” 说完便又好奇起来,这宋玫待陆菀苛刻,陆菀此时怎么开始关心起她来了? 高辙顿了一下道,“菀菀,你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吧?但说无妨。” 正说着话,又上来两个菜。 陆菀微愣,这两个菜她并没有点。再一想,便明白过来,一定是那家伙来了。 她嘴角噙了一丝笑意,随即对高辙道,“我今日的确是有件事找你帮忙。” “你尽管说,我能办成的一定替你办。” 陆菀斟酌了一下,道,“实则定国公府里面发生什么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只其中还有我一位二姐,我担心她的安危,这才找了你。” 高辙蹙眉道,“我嫂子在府内好好的,怎么会……”又道,“她如今有孕在身,因为大哥的事情伤心难过,但听说已经振作起来了。你若再不放心,我多叫人去探望她一下。” “高辙,我并非这个意思。”陆菀凝视着高辙,眼眸闪烁,“我就是担心她的安危。她肚子里怀的是定国公府的长子嫡孙,我怕有人会害她。” “这怎么可能?”高辙立刻否认。 陆菀道,“你也不必急着否认我。如今高夫人到现在都卧床不起,你就不起疑?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去探一探虚实。依着你如今的身份,查得真相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等你查出来,也希望你能保我二姐平安无事。” 高辙心下便起了疑。 他不管后宅事,自然也没去细想。只现在想起来,宋玫这等强势之人到现在一直不出来主持家中事务,的确是有些蹊跷的。又想及先前赵姨娘的种种言语,莫不是赵姨娘已经在行动了? 陆菀继续道,“以后谁当这个世子,我并不关心。只高辙你想想,那是你的大嫂。你的大哥刚去世不久,也该给他留个念想。” 她眼神晦涩道,“或许是个女孩也不一定,那便完全无碍于你的地位了。” 陆菀这般直接,高辙心下有些羞愧。 “菀菀,我其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时赵姨娘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算不上磊落,倒也没有那么卑劣。” 没有那么卑劣么? 想及当初高启的死。 高辙的目光投在地上,沉默半晌。 在定国公府,他可以逐渐将高启的死忘却。可是到了陆菀跟前,他一直想以最好的样貌对她。若她知道高启的死,与他有关,是否会从心底里瞧不起他? 他今日来时本来就想好了,等适当的时候就和陆菀提两个人重新成亲的事情。毕竟如今府内形势不一样,他可以保护陆菀了。 可话说到了这里,高辙却没这个脸提出来了。 吃了些饭菜,两个人便要作别。陆菀起身送了高辙到门口,道,“我不与你一道出去了。毕竟男女大防,叫人瞧见不大好。” 高辙点头,道,“你放心,大嫂的事情我回去就办。若真如你所说,我可保大嫂无隅。” “有劳。”陆菀微微颔首。 鬓边一缕发丝垂落,高辙抬手,正逢陆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高辙呼吸一滞,手竟抬在半空中。他对陆菀的悸动不曾少一丝一毫。 陆菀自己用手将发丝勾起,道,“二公子慢走。” 高辙点头,又道,“你好生照顾自己,我再找你。” 陆菀颔首。 高辙又看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陆菀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进了屋。 她正整理了一下衣襟,却感觉背后一阵风,裹着一股雌性的味道。 她刚转身,便见男性强大的威势压了过来。 还没开口,却听沈冽直接逼问道,“陆菀,你想与高辙……” 陆菀已经沉静下来,一双眸子看着他,问道,“什么?旧情复燃?破镜重圆?” 见她语气这般轻松,沈冽便知道自己想的多了。可他们怎么还约着什么下一次?便是这话叫沈冽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306 就这样守着她也很好 陆菀笑了笑道,“他如今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公子,以后指不定就是世子,我与他……” “陆菀!”沈冽绷着一张脸,目光锋利,喊她的名字。 陆菀掩唇一笑,道,“逗你的。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终于与他和离了,怎么会再傻到跳进火坑呢?” “只是……”陆菀眉眼一挑,看着沈冽道,“侯爷,我与一个男子见面,你就急匆匆的过来,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你又不是我的谁!” 沈冽眸光收紧,突然步步紧逼。 陆菀步步后退,腰最后抵在了桌沿,退无可退。 “你这家伙,怎么总喜欢把人往死路上逼?” 沈冽双手撑住桌沿,将她围在自己的圈中,道,“行军打仗要的就是将敌人逼到退无可退,便能取胜。” 陆菀娇笑一下,“我如今倒是成了侯爷的敌人了。” 沈冽看着她道,“别打岔。方才你说,我不是你什么人?” 莫名有点心虚,陆菀强撑道,“我又没说错。” 沈冽身体前倾,凝视陆菀,道,“陆菀,我想把你成为我的什么人,只恐你不愿。” 陆菀大大方方回道,“要看是什么人。若是与侯爷结拜为兄妹,我是十万个乐意……” “陆菀!” 沈冽一把捉住她的手,握在手中。 陆菀想抽回,没抽动。 沈冽凝视着她道,“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你这么聪明,何故与我顾左右而言他?” 陆菀也不抽手了,抬眼看着他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若为兄妹,朋友,知己,都可。若为别的,我的确不愿。” 这是沈冽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失望。 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陆菀轻易的抽开了,只她没有用力把他推开。沈冽唇角抿紧,然后站直了身子退开。 陆菀看了看他,这人一贯不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的。可她此时却能通过那张死人脸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失望。 就像先前沈冽对她一样。 不是看到了,就是觉到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沈冽一撩衣摆,在凳子上坐下。 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陆菀去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侯爷与我虽然相识不久,但一贯信我是何样的人。今日这般闯进来,实是不该。” “我知道。” “嗯?” “我知道你找他是有事,并非对他旧情未了。” 陆菀掩口一笑,道,“知道你还这么欺负我?” 沈冽抬头看她道,“我就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有个机会能将她搂在怀里,探一探她的真心。 探到了,难免失落。 “喝口茶顺顺气。”陆菀端着茶杯,看着他。 嘴唇抿紧,眼含春光。 沈冽哪有什么气,将茶盏接过来,语气也沉了一下,道,“找他办什么事?” 陆菀道,“定国公府的事情。” “你二姐?” 陆菀愣然,随即道,“侯爷机智,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绝顶之人了。” 沈冽仰头喝下一口茶,皱眉看她,“陆菀!” 陆菀道,“你别这么叫我,我说的本就是实话。” 沈冽道,“你如今离开定国公府恢复自由,唯一的牵绊也只有你二姐。” 陆菀撇嘴,道,“所以说侯爷聪慧。” 沈冽把茶盏搁下,道,“饭菜都凉了,我叫人热一下。” 说罢,起身去唤伙计了。 等回到宅子,将这事与徐妈妈说了。 徐妈妈叹道,“你就这么把侯爷给拒绝了?” 陆菀道,“拒了。与他来往,便是要直来直去。他与我说的。” 徐妈妈问道,“他不难过?” 陆菀眼睛微垂,道,“好像,挺难过的。可我也没办法。” 徐妈妈道,“可惜了,小姐不该伤了侯爷的心。他对你一往情深呢。” 陆菀道,“妈妈你不知道我的顾虑。我若真的与他在一起,也是害了他。我与他现在也很好,若他日后要再娶妻,我会真心实意的祝福他的。” 徐妈妈完全糊涂了,只问道,“那以后怎么办?” 陆菀干脆道,“以后不见了就是。” 徐妈妈道,“欺负人。” 陆菀推着她出去,道,“妈妈去歇息吧。我也累了。” 待徐妈妈离开,陆菀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 这厢,王允忙完了手头的事,便赶紧来找沈冽。沈冽还在酒楼呢,一桌子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王允坐过去道,“哥,没事吧?” 沈冽抬头看向王允,道,“那一日春日宴,她险些进了紫宸殿去当面质问皇上。” 那时候的事情王允不清楚,他只知道沈冽跟着陆菀走了,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王允也是心惊,道,“没问成吧?”又拍了自己的脑门道,“我糊涂了,哥说的是险些。” 沈冽道,“被我拦下来了。她也与我承认,是为了长公主的事情。” “哥,你将长公主的事情与她说了?” “没有。只她这般聪明,许是已经猜出七七八八了。”所谓流言蜚语,一向都不是空穴来风。只要陆菀认定那些流言是真的,那宋瑜的死马上就能够成立。 “她今日拒了我。” 王允被一口茶水噎住,说话都结巴了,问道,“为,什么?” 沈冽道,“她有忌惮。” 王允皱眉,道,“能有什么忌惮?她已经和离,镇国公府的事情也与她无关。最重要的是,她也对你有情不是么?” 沈冽道,“阿允,我有点烦。” 王允拖了张凳子坐下,正经问道,“烦什么?” 沈冽道,“我知道她忌惮的是什么。是我的身份。” 王允困惑。 沈冽道,“我身为定北侯,是简在帝心之人。而她,因为镇国公府的事情对皇上或多或少有怨言。” 王允明白过来,道,“与你成亲,在所难免的与皇上多有关系。她是不想卷入这些复杂的关系之中去了?” 摸了摸下巴,道,“陆姑娘她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她从定国公府出来,本就想简简单单的。哥你和皇上的关系的吧,又……”突然想到什么,道,“哥,她不会将长公主的死也归咎到你身上吧?” 沈冽道,“她分得清楚。” 王允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心道,“若陆姑娘一直不同意与你……,哥,你打算怎么办?” 沈冽道,“就这么护着她。是我贪心了,也许现在这样就很好。” 307 你若动她,我会恨你 高辙因为陆菀的话,回到定国公府便直接奔去上院。赶上有人正在给宋玫喂饭。 高辙看一眼宋玫,走近一些,宋玫眼神呆滞,根本不看他。 若只是因为受了打击,应当只是虚弱。而宋玫这样子,显然不太对劲。 高辙到了院子里,等到丫鬟喂了饭出来,一见高辙还在,吓得脚步滞了一下。 高辙看着她,眼眸收紧。 丫鬟吓得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托盘险些掉落在地上。 在高辙几次逼问之下,那丫鬟跪在了地上道,“奴婢一切都是听赵姨娘的吩咐,还请公子饶恕奴婢,不要再逼迫奴婢。” “知道了。你下去吧。”高辙面沉如水,沉声道。 那丫鬟忙不迭的跑走了。 高辙再一次进了宋玫的卧房。 高辙的身份进入主母的卧房是不能的。可如今谁又敢拦他? 他看了看宋玫,原本有一点点的吃惊和怜悯,在片刻之后都消散了。 高辙不会忘了那一巴掌,不会忘了宋玫的苦苦相逼。若非宋玫,他也不会与陆菀走到那一步。她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做尽了龌龊事。 此时看着她,高辙的脑海里只蹦出两个字来,活该! 短暂的停留之后高辙转身离开上院,直奔赵姨娘那处。 赵姨娘和赵琳琳正在吃点心,早上叫人排队买来的。以前赵姨娘处处收敛,如今倒也是过上了当家主母的奢靡生活。 赵姨娘也是为了多宽慰赵琳琳,知她因为孙慧的事情心里不痛快。 高辙一进来,赵姨娘忙止了嘴。因孙慧这件事独独瞒了高辙一人。反正婚期要推迟到下半年,赵姨娘也是怕高辙闹,与高远商议之后,决定瞒着他。令行禁止的叮嘱了赵琳琳,叫她也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表哥……”赵琳琳欢喜的唤他,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道,“表哥尝尝。” 高辙面色沉沉道,“你先出去,我与娘有些话要说。” 赵琳琳道,“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我不走。” 赵姨娘心中叹,怪不得高辙一直喜欢不上她,哪个男人会喜欢一直和自己唱反调的女人?该进则进,该退也要知道退。 赵姨娘看一眼赵琳琳,朝她摆摆手。 赵琳琳收了这一眼,虽则不愿,但还是退出去了。因她答应了,要听赵姨娘的话,才能把高辙的心拢住。 赵姨娘用帕子擦了手,又喝了一口茶,道,“琳琳对你一片真心,你不要一直对她这么冷冰冰的。” 高辙坐下来,却没有接赵姨娘的话茬,而是直接道,“娘,你对夫人下药了?” 赵姨娘咳了一声,忙用帕子掩了嘴,眼神微闪,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话?叫我知道撕了他们的嘴。” 赵姨娘自己办自己的,把高辙摘出去了,也是为他好。 高辙道,“我去看过她了。” 赵姨娘一下子被噎住,看了看高辙,正打算解释一下,却听高辙道,“娘这样做,我不管。我权当不知道。” 赵姨娘一乐,道,“还怕你跟自己较劲,可见我儿子是想通了。” 只听高辙话锋一转,道,“但有件事我得叫娘答应我。” 赵姨娘道,“你说。” 高辙道,“你怎么对夫人我不管不问,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但大嫂那里,娘你不要动那份心思。” 赵姨娘微愣。 实则她这几日也在考虑如何对付陆绯。是想着现在趁孩子还小把他弄没了,还是干脆等孩子大一点,来个早产,到时候兴许就是一尸两命,一了百了。只还在犹豫,还没拿定主意,却不想高辙先把这事提出来了。 赵姨娘忙道,“儿子,你可不能心软。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对你我母子是个威胁。” 高辙却听不进去,语气坚定,眼神淡漠道,“娘,你若敢动大嫂,我会恨你。” 赵姨娘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高辙道,“娘,我不是玩笑。你敢动她,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碰赵琳琳一下。” 赵姨娘被拿捏住了,气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万一陆绯生下的是个儿子呢?” 高辙道,“那就等她生了再说。总之,现在不能动她。” 她的儿子一向温温柔柔的,可现在,眼里散出的光冰冷而锐利,叫她十分陌生。 赵姨娘同宋玫一样,唯一的仰仗是自己的儿子。 高辙既然这般说了,赵姨娘不得不同意,道,“行,那就听你的。那你和琳琳圆房……” “我会考虑。” 说罢,高辙直接起身,微微颔首作揖,便走了。 赵姨娘气的要拍桌子。 身边心腹丫鬟道,“二公子心软,也不一定非要听他的。” 赵姨娘道,“你懂个屁。他若真的恨起我来,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高辙有他懦弱,不果断的时候。可当他拿定主意的时候,那股子拗劲又是赵姨娘无法抗衡的。 赵姨娘叹道,“对旁人不见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在自己娘跟前。哎……” 这厢孙慧将自己的爹娘送走,一直郁郁寡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对她而言早就失去了色彩。 她走到了一处铺子跟前。抬眼一看,佳偶斋三个字映入眼帘。佳偶天成,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个多情之人。 不由想起了那个温柔的男人。虽不曾施舍她一点浓情蜜意,但孙慧却无法将他从自己记忆中抹去。 她抬脚走了进去。 宅子里无事,芍药偶尔会到铺子里帮忙。她如今是记账的一把好手,赶上铺子一个月一次对账,芍药便在前头铺子里忙着。 孙慧一进来,芍药便瞧见她了。 她忙上前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孙小姐。” 孙慧见到芍药也有些吃惊,浅浅一笑道,“你跟着陆姑娘离开,如今也是自由之身,不必对我奴婢相称的。” 芍药见过孙慧几次,是个极温和的人。 芍药道,“孙小姐是来看首饰的?奴婢先叫人给你奉茶。” 孙慧道,“不必忙了,我随处看看的。”一听芍药这话,便又问道,“如今这里是……” 芍药道,“现在这铺子是小姐在管着呢。她就在院子里呢,奴婢去通禀她一声。” 不及孙慧阻拦,芍药已经奔着院子里去了。 308 也不是全无转机 陆菀正在内院学着酿酒,听闻孙慧来了,微微一愣。来者即是客,她与孙慧无冤无仇的,还有几面之缘,便道,“将她请到院子里来吧。” 芍药忙去了。 不一会儿,孙慧便被请到了内院。 孙慧一路走过来,便都明白了。先前听说她在京都城中安顿下来,日子过得不差。今日一见,何止是不差,简直是幸福。 看到陆菀这般,孙慧不由想及自己,眼中的惆怅难以掩饰。 陆菀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活,金盏端了水盆给她净了手。待她擦拭干净,刚要开口,却见孙慧已经敛了眼中的惆怅,走过来道,“陆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陆菀笑道,“照本宣科,学着酿酒呢。也是闲的无事可做。” 孙慧看了一旁的梨花,道,“要酿梨花酿?” 陆菀点头。 孙慧道,“这酿酒的法子从来都不是在书中,而是在于口口相传,手把手的教。” 陆菀一喜,道,“一听这话,我是遇到先生了。” 孙慧掩口一笑,道,“先生不敢当。只我年少在家时,有个老管事便十分善于酿酒。我也是贪玩,便与他学了一阵子。略懂些皮毛而已。” 陆菀道,“你快教教我。”又显出苦恼的神情来,“我以为很简单的。结果看着书本学了半天了,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孙慧便卷了衣袖,又去净手。 陆菀问道,“可要给你换身衣裳,可别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孙慧道,“无妨的。” 于是便开始准备起来,一边准备,一边教陆菀。 陆菀自己一个人记着,又对金盏银盏道,“你们两个也帮我记一记,免得我忘了什么细节。” 两人点头,也不多话。 这一下子便忙到了中午。 陆菀看一看天,道,“时候不早了,我留你在这吃午饭。” 说着就叫人准备去了,又对孙慧道,“你也歇一歇。” 孙慧净了手,又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年数久了,有些生疏了,不知道陆姑娘记下来没有。” 陆菀含笑道,“记下了。若真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改日再问你。你可别嫌我烦。” 他们两个女郎说话,丝毫不扭捏,竟觉得十分舒服。 两个人先移到一边喝些饮子。 陆菀问道,“你喜甜吗?若不然,加些盐也是可以的。” 孙慧道,“都可。” 陆菀便给她调了甜饮子,递过去给她道,“喝些甜的,人心情好些。” 孙慧也不掩着了,苦涩一笑道,“叫你笑话了。” 陆菀道,“我笑话你做什么?这世上的人多少都是可怜人,谁笑话谁呀?” 孙慧垂头喝了一口,然后道,“你说得对。” 因觉得投缘,孙慧沉默了半晌,道,“我近日烦心的很。” 说着,不由将家中父母逼她与高辙订立婚约的事情与陆菀说了。 待说完,又道,“本不该与你说这些,只我郁结难受,这京都城内,也找不到什么人来倾诉。” 听完孙慧说的,陆菀心中也有些气。这赵姨娘简直就是如意算盘打尽。如今她在定国公府想必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孙慧爹娘也实在是现实,把自己女儿当货物一样就卖出去了。 原定的人刚去世没多久,就要把未过门的嫂子许给弟弟,这说出去,简直叫人又气又笑。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别说孙慧,陆菀这个局外人都有些愤愤不平。 陆菀看着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孙慧道,“我能怎么办?一直在府里住到下半年婚期。我也没有别的去处,爹娘拿着一家人压着我,我没有办法。” 他们这样的女郎,若遇到开明又有气节的爹娘,便能幸福安稳些。若遇到只顾家里,只顾男丁的,便免不了受委屈。 陆菀看着她道,“慧娘,你甘心吗?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就愿意被这些无理的思想给禁锢住了?” 孙慧呆住了。她没想到陆菀会站出来劝她抵抗。 孙慧抿紧了嘴唇,沉默了片刻,摇头,“我自是不甘心的。” 见她的眼神和语气,可见是真的不甘心的。 陆菀道,“你没法抵抗父母,抵抗有权有势的定国公府,那便找个更有权势的抵抗他们。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 看陆菀一双凤眸潋滟生辉,孙慧心中激动,连声音都颤了,“陆姑娘,你有法子?” 陆菀一笑,道,“此事就要看你的好姐姐,如今的敏贵人了。” 孙慧正打算找人进宫求见高敏,不曾想刚到府上,高敏的帖子就来了。 她想必是已经听到了风声,估计还要劝她入宫一事。 孙慧已经打定了主意,第二日,便进宫了。 高敏见了孙慧将她拉着一道坐下,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孙慧道,“当时爹娘在,看我看的紧。” 高敏道,“我想着最差也是把你带回去找个人嫁人,没想到他们倒是会就地取材。” 孙慧看她一眼。 高敏道,“这词我用的不对?我们又不是什么蛮族,你虽没有过门,也不能许配给哥哥再许配给弟弟。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孙慧道,“听闻是赵姨娘。” 高敏道,“无知村妇,给她多高的身份,也无济于事。” 又看一眼孙慧道,“也是你讨人喜。早说过,你是个香饽饽,这赵姨娘能放了你?她如今没了陆家菀娘,那赵玲玲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然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孙慧垂眸道,“我也是没料到。爹娘也同意,将婚约订下了。” 高敏道,“此事也不是全无转机。” 孙慧抬眸看她。 高敏尚不及说话,便听到内侍官提前传话,“娘娘,皇上来了。” 孙慧微愣。 高敏拉着她的手,一道朝门口走了几步,迎了景宁帝。 “起来吧。原来你有客人在,朕没打扰你们吧。” 高敏起身,道,“都是自家姐妹,无妨的。” 景宁帝在榻上坐下,将衣摆抚平。随即坐正,腰背挺拔。 年轻的帝王龙章凤姿,又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十分招女人喜欢。 宋彻看一眼孙慧道,“既是自家姐妹,便不必拘束。朕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高敏去看孙慧,给她一个眼神。 孙慧便知道,这是高敏提前安排好的。 309 这家伙,竟装作没看见 “谢皇上。”适当的抬眸,又垂下,声音柔软,像是细雨,温润绵绵。 宋彻不由多看了她两眼,问道,“你们姐妹二人聊什么呢?” 高敏原想简单的对宋彻说了,不想孙慧却又重新起身,屈膝道,“请皇上为民女做主。” 再抬眸,泪水涟涟,好一个我见犹怜。 高敏与孙慧是不同的两种类型,宋彻作为帝王,有他钟情的类型,但不是唯一。在高敏这里,与她高谈阔论都会觉得畅快,亦妻亦友。但孙慧这种温柔恬静型的,却也是男人想要沉醉的温柔乡。 景宁帝不由动容,道,“有什么话快起来说。” 孙慧却屈膝不起。 高敏道,“你起来说话吧,皇上一向宽厚待人的。” 孙慧这才起身,又坐下,缓缓将定国公府逼她又嫁给高辙的事情一并说了。 末了又道,“我只恨尚未出嫁,若为他妻,便陪着大郎一块去了。” 如泣如诉,叫人心生怜悯。 高敏在那适时的搭了一句腔,道,“慧娘是我妹妹,如此与逼婚无疑,叫臣妾不免难过。” 景宁帝看高敏哪里都顺心,此时又岂能叫她不顺心,当下便道,“虽说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约一事,也不能强买强卖。朕念你痴心一片,不忍强迫,不如你……” 高敏作保,景宁帝把她叫进宫来简直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谁知道孙慧此时却道,“谢皇上体恤民女一片痴心。民女一心只有高家大郎,如今只想远离这是非之地,天空海阔的到处走一走。这也是大郎的一个遗愿,还请皇上替民女做主。” 景宁帝到嘴的话被噎回去了。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有不解救孙慧的道理? 高敏在一旁,也知道孙慧是打定了主意,只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景宁帝正正衣襟道,“朕替你做主,取消你与高家二郎的婚约,还你自由。你家中人若对你有所为难,尽管来找朕。” 孙慧忙磕头谢恩。 景宁帝这厢没有抱得美人归,悻悻而归。 待宋彻一走,孙慧先告了罪,“姐姐原谅我。” 高敏看她一眼,随后无奈摇头道,“你既无心宫闱,我也不好强逼你。只是你既然退了婚,恐怕你爹娘一时不能原谅你。定国公府你更是不能再留。你有何打算?” 孙慧道,“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其实也不是为了嫁个人相夫教子把自己给束缚住了。只因为遇得良人,才愿意这样过一辈子。既然良人没了,我也不必束着自己了。” 高敏凝视着她。 孙慧不由一笑道,“瞧我做什么?” 高敏道,“瞧你脸上有花。” 孙慧掩袖一笑。 高敏道,“原先觉得你是内敛之人,心中竟有猛虎心性。只你一个女郎家,到底不安全,你可要想好了。” 孙慧道,“没什么好怕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作别了高敏。临行前,高敏赠了些东西给她,必要时候可以变卖成现成的银子。 又问道,“哪日走?我送你。” 孙慧道,“就这一两日,还有件事没做。不必送了,实没必要。” 高敏道,“我也不喜欢送别,哭哭啼啼的妆都花了。” 孙慧不由一笑,郑重道,“姐姐,那就就此别过了。” 高敏道,“到了一处,记着给我写信。” 孙慧点头,出了宫。 她所带东西并不多,先去了一趟陆菀处。 陆菀一听事成了,忙道喜。 孙慧道,“得亏有你出了这个主意,我以为不会成的,没想到却成了。” 陆菀道,“那得益于你是个美人。美人哭起来总是格外动人,尤其还是个痴情的美人。” 孙慧道,“若论美人,谁比得过你?” 陆菀道,“各有各的美。” 两个人都笑起来。 陆菀又问道,“定下来何时动身了吗?” 孙慧道,“就这一两日。” 陆菀点头,“总得准备一下。定国公府那边也得收拾一下。” 孙慧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留下是有别的事……” “嗯?” 孙慧道,“酿酒那事把你教会,权当是我对你的答谢了。” 陆菀忙道,“求之不得。那金盏银盏脑子还不比我,下午我问他们,都不知道记哪里去了。你再教我两回,我一定能记住。正好这两日,你便住在我这里。我这里宽敞着呢。” 孙慧笑着应下了。 等她回到定国公府,圣旨已经下来了。 景宁帝赞孙慧有情有义,不忍逼迫她嫁给高家二公子,令定国公府取消婚约,换孙慧自由之身。 圣旨都到了,高远哪还有强求的道理,当即把婚约取消了,又着人给孙家去传信。 赵姨娘看着孙慧又懊恼,又遗憾。 煮熟的儿媳妇飞了。 当下一想,心气这么高,还敢大着胆子到皇上跟前去,这种儿媳妇不要也罢,免得以后惹事。这么一想,赵姨娘的气又顺下来了。 有遗憾的,自然也有窃喜的,赵琳琳看着她收拾东西离开,得意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看来她给高敏传信没有传错。 孙慧没有和高远细说她自己的打算,高远叮嘱她几句,又赠了些盘缠。做不成儿媳,便成了长辈,言语之间还算关切。 孙慧当晚便离了定国公府去了陆菀那处。 等住了两日,便打算要走。 临行前,陆菀叫过来银盏道,“这是银盏。以前便在各处飘荡过,是个身怀绝技的人。我把她送给你了,一路有她,你也可保平安。” 孙慧忙要拒绝,却听陆菀又道,“知你想说什么。银盏是自愿的,她性子其实比较野,在我这总归憋屈了。我身边有她姐姐在就行了。改日你人用完了,要还回来,我还是要的。” 孙慧也不拒绝了,笑着道,“那我可就笑纳了。在你这,我算是捡到宝了。” 当下便带着银盏出门了。 陆菀望着他们二人上了马车远去,叹道,“谁能想温婉可人的孙家慧娘竟会如此勇敢呢?羡慕死人了。” 芍药道,“奴婢看,天底下小姐最胆大。连皇上都敢算计。” “瞎说什么?”收回视线的时候,远远瞧见街角处一人骑着马,身姿挺拔。 “回去了。”避开视线,直接进了门。 马上之人,唇角勾起,道,“这家伙,竟装没看见?” 310 沈冽的身体对你,才有反应 陆菀按照孙慧教的法子潜心研究如何酿酒,偶尔也会出去闲逛一会儿,去梨园听一场戏,过得十分自在。 只是这出门三五次,其中有一两次总能碰上沈冽。 京都城真是太小了。 陆菀见到人,当做没看见,钻到别处去了。 “还能躲一辈子?”徐妈妈绣了一个扇面,拿过来给陆菀瞧一瞧。 天逐渐暖和了,给陆菀弄一把扇子,摇一摇。 陆菀接过来瞧了瞧,上面有些针脚明显绣歪了。她道,“能怎么办?我怕他又与我说那种话呢。躲着也好叫他不乱想。” 又道,“妈妈这扇面绣的真雅致。就选这个了。一会儿别给芍药那个丫头瞧见了,不然又得央求着你也给她绣一个。” 徐妈妈却不给她转话题的机会,道,“这感情怎么能说淡就淡了的。他能淡,你也能?” 陆菀道,“我可从没说过我对他怎么怎么样。” 徐妈妈道,“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骗骗老奴就行了,还能骗自己吗?” 陆菀也不接话了,准备去打个棋谱。 芍药匆匆过来道,“小姐,侯爷来了。” 陆菀愣然。 徐妈妈努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以为人人都像小姐,甘愿当乌龟。” 陆菀嗔道,“妈妈……” 徐妈妈拿着扇面走到一边去了。 芍药问道,“小姐,要请侯爷进来吗?” 陆菀话到了嘴边了,就说她不在,芍药又添了一句道,“侯爷说边疆老爷有消息了。” 这家伙…… 陆菀道,“请他去花厅吧。” 陆菀起身理了理衣襟,抚平了裙摆,这才去了花厅。 沈冽又穿回了一身玄衣,正坐在花厅。剑眉星目,身材挺拔。 陆菀走上前,微微屈膝行礼,“侯爷来了。” 沈冽端了茶盏,闻言将茶盏搁下,道,“国公爷与陆兄已经到了军中,且已经安顿下来。” “哦。”陆菀垂首应了,然后道,“其实这消息派个人来……” 话没说完,就被沈冽给打断了,“难道就这么躲我一辈子了?” 陆菀没说话。 沈冽道,“我便是拿这个当个契机来见你的。” …… 陆菀想,侯爷你还真是坦诚。 “陆菀……”沈冽凝视着她,她垂着眸,只能看到她玉白细长的颈脖。一双耳朵,小巧的耳垂,粉粉的,是种诱人的颜色。 陆菀被他唤了,这才抬眸,老老实实道,“侯爷在逼我。” 沈冽打量她眉眼,道,“我没这个意思。” 陆菀道,“我既拒了你,却还不知道避嫌,倒显得我成了坏女人,勾着侯爷不放手。” 沈冽失笑道,“你不是这种人。” 陆菀道,“就是了,所以只好避避嫌,离着侯爷远一些。” 沈冽道,“菀菀,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刻意。当日的事情提了,便过去了。日后你我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顺其自然便好。” 顺其自然四个字正好打在了陆菀的内心。 “能……这样吗?”陆菀眼睫毛微颤,看着他。 “自然可以。人与人相处,贵在交心,相互看的顺眼。你与我之间,不想其他,也可以自然的来往。菀菀,我喜欢你这个人,但绝不会强迫你。” 沈冽这话说起来,是很君子了。 依着他现在的身份权势,便是强要她也未尝不可。 陆菀隐藏在心中的那些疑窦便又出来了。 送了沈冽到门口,他问道,“以后还能来喝茶吗?” 陆菀眉眼一弯,道,“自然。” 见她笑,沈冽心底却微微的失落。 拱手作揖,作别了陆菀。 这疑虑陆菀不解开,便难受。 于是找了王允。 王允接到陆菀递来的帖子,舌头卷了滚烫的茶水,烫的差点跳起来。 下午便按期赴约了。 两个人在茶馆碰了面,陆菀已经点了一壶茶,亲自给他斟了茶。 王允心里没底。 他面对陆菀的时候时常心里没底。大理寺那么多十恶不赦,心思歹毒的人他都能应付过来,唯独对陆菀他拿不准。 陆菀微微扬手,道,“王大人喝茶。” 王允去端茶盏。 陆菀道,“王大人是不是比我大两岁?按理我该唤一声王大哥了。” 好么?王大哥都来了。 王允茶都不敢喝了,悻悻放下,道,“陆姑娘客气了。陆姑娘今日找我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陆菀顿了顿。毕竟是女郎,这才稍显隐晦的问道,“我与沈冽之间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 王允来的时候,想了一下,八成是为了沈冽。可一想,最近沈冽因为陆菀对他避而不见已经着急上火的厉害了,按理说陆菀不该这个时候来找他啊。 王允道,“应该都知道。陆姑娘想问什么?” 陆菀道,“那我与他初次相遇的事情,你,知道吗?” 初次相遇? 王允脑子飞快的转了转。难道是在提那一晚? 王允以手作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知,知道吧?” 说着话,拿眼神觑着陆菀的神情。 陆菀倒还自若,道,“既知道,我便开门见山了。与侯爷处下来,觉得他还算是个磊落的公子。若他真要强求,以我之势,毫无招架之地。可他却不逼迫我,可见待我之心很诚,且,是个君子。” 王允撇撇嘴,可不是么?沈冽为了她,都快清心寡欲的成和尚了。 陆菀顿了顿,手不自觉的拽紧了帕子,声音也不由弱下来,道,“所以我不明白,为何他那晚要对我……我实在不觉得他是那种乘人之危之人。” 虽然这事关沈冽的名声,而且沈冽自己从没想陆菀提及过,便是不想提。但王允还是觉得应该和陆菀说清楚。她在沈冽那里特别之处,就该叫她知道。 “因你对我哥特别。” 陆菀抬眸看他,愣然。 王允道,“我哥他那方面,就,不大行……” “额……”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可能,但实在是不好想。可从王允嘴里说出来的这种可能,陆菀直接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王允干脆道,“他唯有对你,身体才有反应。” 陆菀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帕子掩着嘴咳了好几声。 王允揣着手道,“我当时知道,反应和你差不多。” 陆菀看他。 王允道,“我说的是实话。这种事情我能编瞎话吗?不是,你这是不信我吗?” “我信!” 311 我有什么好叫他念念不忘? 语气虽坚定,脸颊却绯红,到底还是个女郎。 陆菀叫自己沉静下来,道,“我既问你,便会相信王大哥说的话。” 王允道,“我怎么会骗你?我骗你,我哥也不会饶我。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不怕多说几句了。” 陆菀,“……” “李坚的事情就不说了,虽然是我擅自做主的。可他后面也同意了。听说你被高夫人为难,他又挑了几个好手在定国公府外守着,这样李坚传信也快,就怕你出什么事,救你不及。” 陆菀默然。 王允继续道,“就赵琳琳那事,我也被气着了,没见过这种不讲理的人。所以我和我哥一合计,把赵家端了。” 陆菀讶然。 王允道,“这事你还没听说?” 陆菀摇头,又问道,“端了,是什么意思?” 王允道,“嗐,本来就是拿个罪名按上去,叫赵家获罪的。谁知道他们运气不好,在海上的时候遇到风浪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走了,尸体也没找到。” 陆菀道,“运气不好。” 王允道,“是吧?我本想着找人动手的,我哥不让。他觉得赵琳琳对你为难,也还没到杀人全家的地步。” 陆菀道,“侯爷说的也没错。只她家人运气差了些。” 王允道,“不说赵家了。就是令尊和兄长的事情,其实也是我哥发动的关系。他这人坐上今日这个位置,都是自己实打实的打出来的,从不搞拉帮结派,溜须拍马这一套。为着那二位的事情亲自写了信去拜托旁人了。我哥这人,除了不和我客气,对旁人其实都是敬而远之的。” 这个陆菀能看出来。 王允瞥一眼陆菀,道,“还有些小事情,我就不说了。他从来不到你跟前邀功的。我劝他多少回了,用些手段把你抢过来得了,他不愿。非说你自己的事情由着你自己做主。” “我哥对你的好,他都藏着了,自己不说,也不叫我说。天底下没他那么傻的男人。” 陆菀道,“是了,就是这么傻。除了那方面,我有什么好叫他念念不忘?” 王允无语道,“这还不够?更何况,陆姑娘这种一等一的美色,没几个男人不心动的。我哥这眼光也的确高,还毒。” 勉强算是夸她吧,陆菀浅浅一笑。 陆菀以为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实则王允也没完全说。比如沈冽为什么那方面不行,又不是天生的。 但实在是家丑,王允不擅自作出宣扬出去了。哪一天,留着叫沈冽自己坦白吧。 临行时,陆菀素手端起茶盏,郑重其事道,“我知此事乃是侯爷的私事,你与他的关系,却肯将这些告诉我,是以我谢王大哥。” 王允谦和的一笑,道,“怎么也得对得起这一声王大哥。” 陆菀笑笑。 作别陆菀,到底心虚,这事沈冽从旁人那里知道,还不如从自己这里知道。 王允乖乖去侯府负荆请罪去了。 到内院的时候,瞧见沈冽正坐在长廊下喝酒。 他都多少年不喝酒了。因带兵打仗,最主要是头脑清醒。他手上连着那么多将士兄弟的命,所以沈冽从不敢放松懈怠。便是打了胜仗,底下的人喝酒庆祝,他也是滴酒不沾的。 今日怎么喝起来了? 王允碰了碰沈冽,示意他给自己腾个位置。 沈冽挪开一些,王允在她身侧坐下。 王允道,“哥,你怎么喝酒了?” 沈冽道,“就是想喝。” 王允道,“我陪哥喝。” 王允正要拿酒,被沈冽抬手拦了,“你大理寺事情多,喝了酒容易误事。” 王允收回手,道,“那哥喝吧,我陪着。哥若是喝多了,我把你扛回床上。” 沈冽一笑。 王允看了看他道,“有件事,我想和哥说。今天陆姑娘找我了。” 沈冽手一顿,看向他,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王允抱着胸说道,“哎,我被她套路了,一口一个王大哥,都把我叫晕了。” 话虽这样说,目光却有些狡黠,洋洋得意。 王允自然得意一下,沈冽在陆菀那里,一直是沈冽,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侯爷。他原先是王允,王大人,如今竟然升级成了王大哥。 沈冽无语道,“把你得意的。” 王允嘿嘿一笑,随即道,“我这未来嫂子,有事找我,嘴才甜的。” 沈冽道,“她惯会看人下菜的。” 王允撇嘴,“可不是么?” 看了一眼沈冽,王允说回了正题,道,“陆姑娘问我哥的事情,就那晚的事情。” “嗯?”很快又明白过来,沈冽皱眉道,“她,问你了?” 王允道,“哥很吃惊是不是?我也吃惊呢。你说她毕竟是个女郎,竟然主动问我那事。” “她问什么了?” 王允道,“她说她相信哥的为人,总觉得那一晚,哥不该做出那事。哪有这样的女郎,因为相信哥,所以问我,是不是事出有因。” 沈冽眼眸垂了垂,道,“她很明事理,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 王允道,“哥都夸了几遍了,知道陆姑娘好。不过她问了,我就说了。反正她知道也不是坏事。那件事,毕竟也是一根刺,叫她拔出来也好。” “嗯。”沈冽应一声,又去喝酒。 “就嗯?”王允探头过去,道,“哥,你不怪我啊?” 沈冽擦了嘴角的酒,道,“说便说了,有什么可怪的?” 王允松了一口气,他虽觉得自己没做错,但还是怕沈冽有他自己的打算怪他多事。 王允便道,“我只说了她对你比较特别,至于其中的缘由我没说。” “好。” 沈冽不再说话,又喝酒。 喝得多了,沈冽醉了。 王允头一次见沈冽醉。 他抓着王允的肩膀,眼神看起来有些迷茫,道,“阿允,我心里失落。” 酒后吐真言了。 王允道,“哥,我知道,因为陆姑娘。” 沈冽道,“她就在我跟前呢,我却不能把她带到身边来。你说她喜不喜欢我?” 这问题把王允给问住了。 若说不喜欢吧,看着也挺关心沈冽的。陆菀这种人,哪有几个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眼。既与沈冽交好,可见是有好感的。 若说喜欢吧,却偏偏有刻意保持了距离。 女人实在是搞不懂的。 王允道,“哥早晚能顺心如意。” “我查到重要线索。” 312 多个人多双筷子 一日,临近中午,沈冽正在练字。 张妈进来,道,“侯爷,有人送了些酒过来,就放在门口,什么话也没留下,奇奇怪怪的。” “什么酒?”沈冽读书全靠自己,练字也是。一幅字练的十分遒劲有力。 张妈道,“不认识,也不知道谁送来的,没敢拿过来,搁在前院了。” 又道,“闻着有股梨花香。” “知道了,退下吧。” “那老奴叫当家的处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侯爷,在里头下毒了。” 沈冽没多言,由着她去了,正要落笔,却想到了什么。 他搁下笔,叫住张妈,道,“张妈,你方才说有梨花香?” 张妈转头,点头。 沈冽从案前走出来,道,“我去看看。” 张妈跟着过去了,心里犯嘀咕,梨花香有什么不对? 沈冽走到前院,一个一个景致的小酒瓶摆在那里。 老张托着腮瞧着,一双眼睛看直了,可想是馋了。老张一直有心口痛的毛病,不能喝酒。这一点被张妈管得死死的。 沈冽走过去,老张赶紧站起来,道,“也不知道谁送来的,小的给侯爷尝……” 话还没说完,被张妈毫不客气的拍了肩膀道,“要你尝?真要有毒,你打算死我前头了?” 老张十足妻管严,忙不敢说话了。 沈冽拿起一个小酒瓶,晃了晃,拔了塞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仰头正要喝,被温暖暖止了,“姐夫,你怎么就喝了?还不知道谁送来的呢。” 沈冽笑道,“无妨。” 仰头便喝了一口。 味道差强人意,可见是没有完全发酵好的。更能确定了,毕竟是新手。 沈冽道,“将这些都送到我房里吧。” 温暖暖等人都一脸懵。 沈冽道,“我知道是谁送来的,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单纯想叫我喝酒罢了。” 张妈便唤了丫鬟,将那些梨花酿都送到了沈冽屋中。 沈冽进了屋,看了看,不由失笑。看了一会儿,又直接进屋内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他正出门时,见到温暖暖过来,道,“姐夫,该……” 沈冽道,“我出门一趟,午饭不必等我。” “姐夫……”温暖暖站在身后轻声唤他,沈冽大长腿几步迈出去,已经有些远了。 见沈冽在家,今日的午饭好几个菜都是温暖暖亲手做的,却不想沈冽竟直接走了。 芍药正摆好了碗筷,陆菀正净手打算用饭。 外头有人进来通传道,“侯爷来了。” 陆菀一愣,道,“这人,这个点过来,专门过来蹭饭的吧?” 芍药道,“多个人多双筷子罢了,小姐也别小气。” 陆菀道,“我酿好的酒就给他送过去了,怎么还说我小气?” 芍药掩口笑。 徐妈妈道,“也别在屋里了,金盏,搭把手,把花厅的桌子搬出来,这些饭菜都腾到那边去吧。” 也不理会陆菀,饭菜都挪过去了。 陆菀在花厅见了沈冽,没好气道,“早与你说了,来时,提前打个招呼。下次再这样,可没你的饭。” 沈冽道,“一时没注意是饭点。” 陆菀道,“现在知道了,那你可以走了。” 徐妈妈只好拿胳膊肘去碰陆菀。 陆菀别过脸去不说话。 徐妈妈引着沈冽坐下,道,“宅子里人说不多不多,说少不少,每日的饭菜是只做多不能做少的。以后侯爷过来,自然少不了你一顿饭。” 沈冽颔首道,“谢谢妈妈。” 陆菀哼哼两声。 徐妈妈道,“小姐差不多可以了。怎么说侯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芍药在那憋笑。 徐妈妈拉一下芍药的衣袖,与她一道退出去了。 陆菀看一眼沈冽,不满道,“你给他们银子了,一个个都帮你说话?” 沈冽道,“我胃口不大,若你怕我吃得多,我不吃就是,看着你吃。” 说完,还真的不拿碗筷,双手托着腮看她。 陆菀没想到一向严肃正经的沈冽,竟有这么天真好笑的一面,不由笑出声。 她道,“吃吧,我可没这么苛刻。一顿饭还是管得起的。” 沈冽道,“知道你是有钱人。” 陆菀又笑,道,“这些菜都不错,我自己选的一个厨子,你尝尝。” 沈冽举了筷子尝了起来。 吃了几口,陆菀小心翼翼的问道,“我送的梨花酿,你瞧见了吗?” 沈冽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沈冽道,“还差些火候。” 陆菀也不意外,道,“我这才尝试头一次,以后会好起来。” 沈冽道,“你一贯聪慧,会越来越好。” 陆菀也不谦虚,道,“你把酒都倒了,然后把酒瓶子还给我。我精挑细选的,值不少银子呢。” 沈冽失笑,道,“你头一次酿酒,我喝完再还给你。酒瓶子若碎了,我赔你。” 陆菀皱眉道,“不是说不好喝吗?” 沈冽十分自然的回道,“你酿的,就是毒酒,我也喝。” 陆菀,“……” 陆菀其实有小心思。 就像当初沈冽长驱直入拿着陆詹和陆青的事来找她,陆菀效仿,只委婉些。她自知道了沈冽的事情,尴尬了一阵。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后来逐渐放下了,便想着该见一见。可实在是没有个由头,赶巧梨花酿好了,便叫金盏送去了。谁知道金盏话简直没有,连说都不说放下酒就回来了,陆菀还担心直接被侯府的人给扔了呢。 陆菀的酒送到了,沈冽也来了。 陆菀这里,也不全是山珍海味,更的多是家常小炒。沈冽与她吃饭,吃出了一份烟火气,还有宁静感。 等吃了饭,两个人净了口,擦了嘴,便在花厅又喝些茶。 身边人被遣了出去了,陆菀开口道,“沈冽,你怎么不与我说实情?枉我一开始因为那事骂了你那么久。”若非后面种种,陆菀甚至会恨沈冽一辈子。这家伙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的。 沈冽道,“当时虽是事出有因,可事后想想也的确不该,又岂能以此作为借口给自己开脱?” 陆菀无奈道,“你这人,未免过于耿直了。” 此时两个人如此平静的谈论这个话题,可见那根刺在陆菀心间拔去了。 陆菀犹豫片刻,还是道,“所以上次王大哥并非戏言,你的手的确不能提利刃。那是怎么回事?” 313 所想所念皆她一人 陆菀一双眸子十分有灵性,她有些事情掩藏于心中不提不问,在适当的时候也不会顾虑。 沈冽沉默半晌。 陆菀道,“是我多嘴了,这本就是侯爷的私事。” “没什么可瞒你的,只传出去怕有有心之人乱传谣言。菀菀,你没猜错,我的确是不能再提兵刃。” 陆菀闻之变色,忙问道,“怎么,会?” 沈冽端起茶盏,拨动茶盖,嗤笑一声,道,“许是杀戮太多了,上天来惩罚我。” 说完,啜了一口茶。 看他有些涩然的神情,陆菀凝视着他。 沈冽道,“菀菀,别同情我。在我看来,男人最不需要的是同情。他有他该有的担当,这些并不能将我击垮。” 沈冽出身低微,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自然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因此这些挫折,也能叫他面不改色。 可上天太过残忍,那两样无疑是沈冽最重要的东西。 陆菀叹口气,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颈脖。 女人的体香充斥到鼻尖,沈冽只觉一股电流蹿遍了四肢百骸。他伸手保住了那温软的身子。 “菀菀……” “别说话。权当是朋友的宽慰了。哪有这么容易的,毕竟是个男人。” 沈冽赧然道,“我平日里对男女之事需求也没那么大。” 陆菀嗤笑一声道,“我说的是提利刃的事情,毕竟带兵打仗的,得多难受?” 沈冽神情凝滞,抬眼去看她。 陆菀娇艳的面庞,凤眸潋滟,对他明媚一笑。 沈冽便知道自己又被她给逗了。这人,总爱拿自己玩笑。 陆菀又道,“我只抱抱你,你可别多想。” 声音仿佛擦着沈冽的耳廓,酥酥麻麻的。陆菀对沈冽来说,就是最强有力的春药。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道,“那你该离开了。你知道我是男人,这方面靠不住。” 陆菀果然受惊似的松手跳开了。 身体突然间空荡荡的,沈冽怅然若失。 陆菀嘟嘴看他道,“你这人,竟吓我。” 沈冽失笑,“不是吓你,是真的。换作旁人,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行。” 陆菀道,“知道了。下次还得离着你远点。” 见她眼中狡黠的目光,沈冽也失笑。 这事情与陆菀提起,竟这般轻松。 沈冽在陆菀这里坐了不少时间,两人又不能大眼瞪小眼,沈冽突然想听她弹琴。陆菀便叫人搬着琴在前院给沈冽抚了一曲。 沈冽知足,起身抚了衣摆,拢了衣袖,道,“该走了。” 陆菀道,“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沈冽突然又坐下来,道,“原来又到饭点了。” 这个又字弄得陆菀忍俊不禁。 徐妈妈道,“厨房已经备了侯爷的饭了,侯爷若一走,怕是要剩了。” 徐妈妈又看着陆菀道,“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陆菀道,“这一下午多了两双筷子了。” 徐妈妈去看沈冽,两个人倒是相视一笑,随即沈冽起身道,“与你玩笑的,我该回去了。” 见沈冽往外走,徐妈妈对陆菀道了一声,“老奴去送一送侯爷。” 说着快步跟出去了。 沈冽已经踏出了门,也没料到徐妈妈会来送他。 他驻足转头道,“徐妈妈不必送了。” 徐妈妈上前道,“老奴想啰嗦几句。” 沈冽忙道,“徐妈妈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徐妈妈道,“老奴年迈,恳请侯爷一定不要放弃小姐。” 沈冽眉头微蹙。 徐妈妈道,“小姐前头一桩婚事未遇良人,所幸和离又恢复自由之身。但如今小姐没有镇国公府的仰仗,现在瞧着还算自在富足,可她总归一个女流。这京都城内不知道多少暗流涌动,老奴也是怕小姐一不小心被牵涉其中,不能自保。整个京都城,唯有侯爷待小姐一片赤诚之心。且侯爷是个磊落坦荡之人,老奴一直看在眼里,所以老奴多嘴,想叫侯爷留在小姐身边。” “小姐此人,有时候性子要强的。但老奴能看出来,她对侯爷有情,只,或许多有顾虑。侯爷也请理解,小姐毕竟刚刚和离。” 待徐妈妈说完,沈冽颔首道,“菀菀能有徐妈妈这样的忠仆在身边,也是她的幸事。徐妈妈尽管放心,在我有生之年,心中所念所想皆她一人。若她终是不肯嫁于我,我也会一世守在她身边,不叫她有任何危险。” 徐妈妈欣慰的一笑,道,“侯爷乃是人中龙凤,有侯爷这番话,老奴也放心了。” 沈冽嘴唇微动,觉得徐妈妈哪里不对。但徐妈妈已经颔首道,“老奴送侯爷。” 沈冽便走了。 等徐妈妈回去,陆菀问她,“怎么送了那么久?瞒着我与他说什么呢?” 徐妈妈道,“叫侯爷以后常来,毕竟小姐的酒也得有人尝尝咸淡。” 陆菀,“……” 又不是菜,尝什么咸淡。 过了两日,就瞧见沈冽把酒瓶子送来了,都是些晶莹剔透的翠绿瓶子,的确都是价值不菲。沈冽自然找了契机坐了一会儿。不过自那日之后,沈冽来这里,也不找什么理由了。陆菀后来问他来做什么,他也坦然道,就是过来坐一坐。 芍药整理酒瓶子,道,“小姐这瓶子比酒还贵呢。” 陆菀道,“我就是酿了自家喝的,自然都要样样好的。便是我这手艺,难道不值钱?” 芍药只吐吐舌头,也不敢多说。 但陆菀已经瞧出来什么,便拿了团扇要去敲她。扇面便是前些日子徐妈妈给她绣的那一个。 正要敲过去呢,有人在门外道,“小姐,前头铺子里有人闹事。” 白若尘前两日就走了,又去云游去了,铺子便交给了她。实则陆菀打理铺子没什么经验,只铺子里的掌柜的尊重她,大小事宜还是都来通传一声。 陆菀也都听了,基本叫他自己处理了。 陆菀一听,便走到院中见了那伙计。 原是铺子里有人来闹事,声称买的簪子太差,欺瞒客人。掌柜的一向谦和,本是笑脸相迎,却被人给打了。伙计见势头不对,还是赶紧来找了陆菀。 陆菀一听掌柜的被打了,岂能坐得住。叫了李坚和金盏,便朝铺子去了。 铺子里头有些乱糟糟的,外头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陆菀走过去打量一眼气势汹汹的妇人,便察觉出不对来。 314 打人,那就不对了 那妇人是带了帮手的,身边一个男人身形不算高大,但看起来十分强健敏捷。许是他动手打了掌柜的。 那妇人看一眼陆菀,挑眉道,“你便是这里的东家?” 陆菀笑容亲切甜美,道,“是了。这位夫人是哪家?看着面生。” 那妇人扭了一下身子,道,“你别管我是谁家的,你家的东西那么差,还要那么多银子,我就是来讨个说法的。” 陆菀依旧笑容可掬,道,“夫人莫要生气,有话先慢慢说。”随即吩咐身边的芍药,“把最好的茶叶给我拿过来。便是那日侯爷送来的,皇上赐的那一罐。” 芍药福了福身子便去了。 陆菀眼神瞧着那妇人的脸色变了变。 陆菀道,“这边坐。” 她十分有礼的请了妇人。那妇人动摇了一下,眼神却望向门外,随即道,“我不去,有什么话就在这说。这里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你今日得给我一个公道。” 陆菀看了看她,道,“好,不去那边坐也行。我是这里的东家,有什么话你对我说。” 那妇人便摊开手掌,在陆菀跟前晃了晃,道,“这是你们家的簪子吧?” 陆菀还没看清楚呢,那妇人便走到那些围观的百姓跟前,道,“瞧瞧,这佳偶斋里的东西竟这么差,好几百两的银子啊,我刚戴了一回,就断了,我打算找工匠补一下,结果发现上面镶嵌的珍珠原来是假的。就这个簪子,一两银子都嫌多,简直就是奸商,奸商啊。大家伙以后不要来这里了,都是骗子。” 陆菀依旧和气道,“夫人可否把那簪子拿给我看一下?” 那妇人道,“有什么可看的?总之就是你家的东西。难道你还想不认账?” 陆菀笑道,“没这个意思,便是我铺子里的东西,也该叫我看一看,不能随便什么人拿个东西就说是我们铺子里的。咱也不是冤大头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妇人叉腰几步到了陆菀跟前,“你什么意思?说我骗钱的吗?” 妇人还想再靠近一步,被金盏单手给拦住了。 身边的男人要上手,又被李坚给反手控制了。 妇人一见形势不对,便撒泼大喊道,“要打了人,不认账却还要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陆菀微微皱眉,怪不得掌柜的应付不过来。掌柜的毕竟是个温和的男人,碰到这种女人也是没法子。 陆菀也是女人,不怕她这样。 陆菀道,“咱们有事说事。你的人先动了手,我还没说什么,怎么还倒打一耙了?既是来这里,便自然有个解决的法子。你把东西给我看下,若真是我铺子里的,咱们再商议怎么办。你在这撒泼打滚也不是什么法子。” 妇人被说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眼神又有意的瞥了一眼铺子外头。 妇人收回视线,便将那断成两节的簪子没好气的给了陆菀。 陆菀看了看,示意李坚金盏还有掌柜的过来。 此时芍药已经泡了茶过来,陆菀亲自端了递给妇人,“夫人消消气,来者皆是客,先喝杯茶顺顺气。” 妇人接过来,多嘴问了一句,“这茶真是宫里的?” “如假包换,夫人品一品。” “好。” 陆菀带着几个人到了一边。 掌柜的道,“小的来瞧瞧,咱们铺子里不该卖出那样的东西,珍珠从来都是用的上乘的南海珠子。” 陆菀道,“不必看了。这东西不会是咱们铺子里的。” 掌柜的吃惊。 陆菀看他的脸,道,“这事我来处理,一定给你个说法,你先坐一边叫人给你敷一敷。” 掌柜的点头。 陆菀又分别对着李坚和金盏耳语了几句,妇人想偷听呢,却没听着。 待说完,那两人便要出去。 妇人忙拦住道,“这是要去哪里?可别耍什么花样。” 陆菀道,“夫人莫要误会。咱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夫人一走,我也得处理手底下的人。这批簪子刚到没几天,我叫他们两个人去查呢,看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其实这些与夫人没多大关系,咱们谈一谈眼下的事情吧。” 陆菀说的十分合情合理,妇人便由着他们二人走了。 陆菀便道,“我看过了,这东西不管是不是我们铺子里的,我也该给你一个说法。夫人当初是多少银子买的?” 妇人见陆菀这般好说话,便犹豫之下,伸出一个手掌,“五,百两。” 陆菀二话不说,对芍药道,“去支两锭金子过来。” 妇人大吃一惊,结巴道,“两,两,金子?” 陆菀问道,“难道还不够?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实在是抱歉,也想不到别的法子补偿,便只能拿金子来补偿一下,叫夫人消气。” 妇人垂首笑了笑。 等芍药把金子拿过来,递到妇人跟前,妇人眼睛都直了。 陆菀道,“夫人,笑纳?” “纳,纳,纳……”便要伸手去拿,眼中贪婪的目光暴露无遗。 陆菀却把芍药的手给推开了,妇人的视线便追着那金子而去。陆菀笑道,“这么说来,夫人是接受我的补偿了?” 妇人笑了笑,道,“接受了接受了。你这东家出手这般阔绰,可见是诚意满满。这事就这么算了。” 说完,手就要去拿金子,再次被陆菀给止了。 妇人道,“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陆菀道,“区区两锭金子而已,谈何后悔。只是这桩事了了,咱们之间却还有一桩事没了。” 妇人道,“何,事?” 陆菀道,“俗话说和气成才,我这地方是做生意的,向来都是笑脸迎人。夫人过来,生气,想讨个说法,我可以理解。不过,打人就不对了。” 话锋这一转,陆菀那笑意便敛了,陡然有了凉意。 那妇人理直气壮的气没了,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两锭金子。她活那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语气自然也和善了,道,“这事是我们不对。来,给东家道歉。” 说着,叫过来身边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上前,刚要开口,陆菀却道,“道歉就不必了。” 妇人一喜,又听陆菀道,“欠债还钱,这簪子的钱我数倍赔给了夫人。所以打人这事,就不需要道歉,打回去就是了。” “我也不为难你们,叫我的人打上三拳就可。” 315 报当日之仇 男人气的一动,被妇人拦了。 妇人给男人一个眼神,然后道,“不就是挨两拳吗?”努嘴看一眼金子,道,“该。” 陆菀道,“叫棍子来。” 妇人一听是叫棍子,便对男人小声道,“许是个骨瘦如柴的,瞧瞧这些人,三拳没什么的。” 没一会儿棍子被喊过来,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 棍子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智力上有所欠缺。一直被白若尘留在这边厨房里干些杂活。他没什么长处,就是力气大。他一口气能劈下几个月用的柴火,简直叫芍药目瞪口呆。 妇人和男人看到棍子,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三拳下去,怕不得一口牙都被打碎了吧? 但一想两锭金子,大不了去补牙呗,咬咬牙受了。 陆菀道,“那我的人可就打了哦。” 男人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道,“打吧。” 陆菀又叫来掌柜的,掌柜的已经敷了一下,此时好受了一些。 陆菀道,“掌柜的,你好好看着。下次就该知道,若有人真的欺负到头上来了,该还手就得还手。有什么事,我来兜着。” 掌柜的颇为感动。 陆菀又对棍子道,“拿出你劈柴的劲来,打坏了我来赔,大不了多给几锭金子。” 男人听了暗自胆颤,妇人心想,还有金子啊,那多打几下也无妨。 棍子使劲点头,他对白若尘和陆菀除了忠心没别的。 当先手握了拳头,在嘴边吹了吹,手臂抡了一拳,朝男人脸上打过去。男人被打的头晕目眩,一颗牙混着学从嘴里弹出来,整个人也是直接退出去几步坐在地上。 妇人惊得捂了嘴。 这棍子力气真够大的啊。 陆菀道,“起来,受棍子第二拳。” 男人勉强还能坚持。又站起来。 棍子要抡拳,妇人突然阻止道,“那个,你,你换一边。” 棍子点头,朝着另一边脸打过去,又是飞沫混着血喷出来,看的围观的人不由低呼。 光看,就觉得疼。 妇人去看,男人两边脸瞬间肿了,倒也对称。妇人咬牙道,“还有一拳,你坚持下。” 男人呜呜发出点声音。因肿了脸,说话费劲。 妇人道,“别说了,想想金子。我扶你起来。” 男人生无可恋,只好再站起来。 棍子很仁义,问道,“这回打哪?” 男人想,脸不能打了,再打一口牙就没了。他平日还练一练,身上比较结实。就扎了个马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棍子点头。 手臂再次转了一圈,对着他的胸口一拳抡出去,男人直接被打出去几丈远,撞在了门框上,直接坐倒在地上。 一委屈,吐出一口血水,哭了出来。 身后芍药掩嘴一笑。掌柜的也觉得十分滑稽,只还忍着没笑。 妇人将人扶起来,擦了眼泪,随即对陆菀道,“人打了,金子给我,咱们走人。” 妇人眼见着可以拿着金子走人了,突然见陆菀美目一凛,发号施令道,“将他们俩给我扣下来。这事,还没完呢。” 两个人不及反应,棍子带头和两个伙计上前把他们二人给扣住了。 妇人见状便大喊,“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乱抓人了。” 陆菀一个眼神,芍药拿起两块布,把两个人嘴巴都塞严实了。 陆菀注意到围观的人露出了异样的眼神,她笑道,“诸位既然已经看了开口,便该看一看结尾。这事还有后续呢,各位若有时间,不妨再看一看。” 大家都有了兴致,都想看看这位娇娘子最后要如何把这件事收场。 只见陆菀整理了一下衣裳,道,“棍子,你随我去喝茶。” 其他人听了都是懵,棍子不懵,他只管跟着陆菀过去。 等到了对面茶馆,墙角位置颇为隐秘,视线却正好可以扫视整个佳偶斋。 金盏在那已经恭候多时,陆菀走过去,正见她袖里藏刀。靠在赵琳琳身边站着。 陆菀笑着打招呼道,“赵娘子,好巧啊。” 赵琳琳给了陆菀一个白眼,欲要起身,金盏那匕首就挨着她近了近,赵琳琳优质好乖乖屁股坐在凳子上。 陆菀道,“赵娘子,你当我还是定国公府那个任你欺负的陆菀?我不找你,你竟主动找我的麻烦。我自问如今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了吧?” 赵琳琳眼神闪烁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喝茶而已。难道偌大的京都城抖死你陆菀的不成?笑死人了。” 陆菀道,“敢做不敢当就没什么意思了。找人败坏佳偶斋的名声,打我的人,这笔账我们得算算吧?” 赵琳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就得走,你再拦着我,我可就叫人了。” “随便你叫,我又没做亏心事,没什么好怕的。” 赵琳琳讥讽道,“不做亏心事?你一个弃妇,在这里还装什么良家妇女么?” 陆菀道,“白纸黑字的和离书,我怎么不是良家妇女?倒是赵娘子,如今还是娘子?我位置都让出来了,你还没坐上我的位置?这都多久了,该不会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小妾吧?” 赵琳琳脸色铁青道,“什么你让我的,分明就是你自己不守妇道。” 陆菀道,“不守妇道四个字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一个小妾,丈夫不满,又到大街上招惹是非,七出之条犯了两条,你离被休也不远了。” 赵琳琳气急,扬手就要打她,被陆菀一把抓住手腕,甩开道,“我早与你说过,我不是任你欺负之人。” 的确是不同了,简直是拍若两人。在定国公府陆菀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简直就是个软柿子,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可如今怎么突然这般强硬起来了? 赵琳琳还在起疑,突然脸上火辣辣的,竟是陆菀给了她一巴掌。赵琳琳想还手,金盏那里晃了晃匕首,已经抵在她的腰间。 赵琳琳吓得不敢动,她咬牙道,“陆菀,你别嚣张,我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陆菀笑了笑道,“怕是说反了吧,我才是在报当日之仇。你以为我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不过当日的事情已经了结,咱们算一算今日的事情吧。” 赵琳琳道,“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铺子骗人钱财,不过是被人揭发了而已。” “是么?”刚要开口,余光瞥见外面来了人。 316 护短,有错? 有人在前头开道,围观的人自觉将道路让开。 竟是官府之人。 赵琳琳实在是没想到陆菀竟把这事告到了京兆府。 陆菀笑她毕竟是小地方来的,不知道天子脚下,不是她这等无知之人闹事的地方。 陆菀道,“你不承认也无妨,反正这人被带到京兆府,严刑拷打问一问,实情也就出来了。到时候再去定国公府去请赵娘子去一趟。先是皇宫之中一睡,再到京兆府一游,赵娘子真是京都城内的名人,很快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谁要这种名人? 想起上次丢人,被赵姨娘训斥了一番,便叫她乖乖在院子里一段时日没出门。后来孙慧的事情解决,她心情大好,事情也过去一段时日,赵姨娘才松了口许她出门。 孙慧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赵琳琳便想起陆菀来。那一日高辙像是一只开屏的公孔雀似的,一定是去见她了。已经和离,却还要勾搭自己的丈夫,赵琳琳岂能饶她。她打听之下,才知道陆菀如今住在佳偶斋后头,便过来了。 还以为陆菀和在定国公府一样,用她跋扈的手段闹一闹,她也没办法,谁知道,栽了。 惹上官司,不仅赵姨娘会训斥她,那个公爹估计也会看她不顺眼。 赵琳琳识时务,便道,“你想怎么样?你也没有真凭实据的,得罪了定国公府你也没什么好处。” 陆菀道,“拿出点诚意来,兴许这件事我就不牵扯到你了。” 赵琳琳只好忍气吞声道,“你想我怎么做?” 陆菀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哦,很诚心诚意那种。” 赵琳琳气呼呼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屈膝福了福身子,道,“是我错了。” 行礼行的快,可见十分敷衍。 陆菀道,“不够诚心。我是不是该去找官府的人聊一聊了?” 赵琳琳忙道,“我知错了,不该叫人来找你麻烦。”说完,郑重其事的福了身子,堪称十分规矩。 陆菀看了看她,道,“这礼,我受了。” 说完,便对前头的官差道,“赵娘子已经承认了,你们带回去审讯想来会十分顺畅。” 赵琳琳难以置信的看向陆菀,气道,“陆菀,你说话不算话。” 陆菀轻笑,“我不过一届女子,说话不算话,又如何?” 赵琳琳气的脸色铁青。 那妇人和男人,加上赵琳琳被当街带到京兆府去了。赵琳琳还算机灵,把身边丫鬟支了感觉回去报信去了。 百姓们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是这赵琳琳气不惯陆菀,专门找人来惹事的。当下都赞陆菀机敏,也不辩解,一边与他们周旋,一边找人去报官了。 众人都散去了,芍药傻眼了,问道,“小姐如何知道那妇人是赵娘子找来的?” 陆菀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你没瞧见那夫人的装扮?我平日里好料子见太多了,她那一身实在磕碜。佳偶斋虽不是豪门贵女才来的地方,但里头卖的东西都是上品,且价格的确是贵了些。普通人家的妇人是不会买的。更主要的是,她几次要做决断的时候,都会看向对面的茶馆。可见是有人在看着给她眼色呢。” 陆菀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既是别人教唆,定然是贪财之人。她既贪财,便好办。我便用金子来诱她,叫她根本招架不住。也是在那时候,她不往对面看了,自己拿主意了。趁着那时候,我便叫金盏去控制对面茶馆之人,又叫李坚去报官。因事关佳偶斋的名声,报了官,还了清白才是正途。” 芍药被陆菀这一番操作直接给折服了,不由道,“小姐怎么想到这些的。奴婢还以为小姐真的吃哑巴亏给他们金子呢。” 陆菀笑道,“不过是诱饵而已,若不然怎么能叫他甘愿受了棍子三拳头替掌柜的出了气?” 想及那些,芍药便觉得解气。 经过这事,铺子里的人都对陆菀服服帖帖的。 陆菀对众人道,“咱们虽是做生意的,也不是跪着做的。咱们不惹事,但绝对不怕事。以后只要是你们认为不对的事情便可以反抗,出了事,我兜着。” 众人心里都暖暖的。 与赵琳琳这一番唇枪舌剑,陆菀完全占了上风。 她凤眸凛凛生威,面庞娇艳,看得路人移不开眼。对面酒楼,二楼的包间内,一人立在窗边,一直望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冽在大理寺那处看书呢。王允突然过来,将今日佳偶斋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不由勾唇问道,“后来呢?” 王允道,“后来人就带走了。那两个人吓一吓就立马招了,把赵琳琳拱了出来。按照大晋律例,教唆指使他人犯罪惹事,要判三月的。赵琳琳当场就哭起来了。” “给个教训也好。”沈冽道。 想及之前,虽是陆菀有心纵容,但这赵琳琳的确也是过分。 想了一下,沈冽突然道,“你身为大理寺卿,应当与京兆府多有来往吧?” 王允一挑眉,狡黠道,“哥的意思是……” “赵琳琳毕竟是定国公府的人,定国公捱不过家中妾室软磨硬泡必会出面。想来京兆府碍于他的面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只是件小事,豪门贵族有人走个后门打点一下,事情就过去了。犯事的人低调些,少出现,一段时日这事就没了。 沈冽道,“叫京兆府撑一撑,便是蹲不了三个月,也得意思意思蹲上一个月。至于在牢里……” 顿了顿,道,“只要不弄出太大动静就行,也该叫她知道,敢动菀菀,这事就不能轻易完。” 王允坏笑道,“哥,你这护短护的过了吧?” 沈冽道,“护短,有错?” 王允讪讪一笑,道,“自然没错。不过哥,这次我可想在你前头了。我既知道了这事,便已经和京兆尹打过招呼了。他与我关系不错,会顶下来的。” 沈冽看了看王允。 王允道,“别谢我,那可是我未来嫂子,我也得上心不是?” 随即又收了嘻嘻哈哈的样子,道,“这次算是出名了。那铺子在闹市呢,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去找麻烦。” 沈冽想了想,道,“她自己有分寸的。今日之事,实则是个特例。” 王允撇嘴道,“也是。” 317 羡慕你们有权有势的 高远臭着一张脸回了定国公府。 赵姨娘焦急的等了几个时辰,回头见高远一个人回来的,便知道事情没成。 丫鬟回了报了信,赵姨娘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后宅里头弄些手段她倒在行,如今涉及到官府了,她哪有什么办法?何况她本身就是个妾室,外头哪有人卖她面子,这事只能去找高远。 见了高远,便说陆菀耍心机给赵琳琳下套,才害了赵琳琳进了京兆府。 赵琳琳这事不管是谁惹出来的,高远都不大高兴。因这事最后定国公府都会损失颜面。 赵姨娘也没说错,若赵琳琳真的关起来了,那才是最大的丢颜面。高远不乐意,但还是腆着一张老脸去找京兆尹了。 去的时候,已经判了。赵琳琳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高远便和京兆尹坐下来喝茶,只说自己儿媳年轻不懂事,叫京兆尹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原以为事情能顺利,京兆尹却犯了难。最后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又说顶多减到一个月就送回定国公府。 高远哪能乐意。 京兆尹见他一直说,只好跳脚道,他也没法子,因陆菀上头有人呢。这事情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好放水。 只说上头有人,又不说是谁,高远猜了一路,也没完全定下来。 等见了赵姨娘,便没好气道,“我一张老脸都豁出去了,也只能办成这样。你那外甥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看,还得早早的给老二立个正妻好好管一管她。” 赵姨娘道,“这京兆府也是胆子大了,老爷的面子也不卖。这才多大点事,就在那装腔作势。” 高远斥道,“妇人之见。便是你这般想,这赵琳琳才敢任性妄为。这陆菀什么人?” 赵姨娘嘟囔道,“不过是最臣之女。镇国公府都没了,她还能有三头六臂?” 高远道,“她母亲虽没了,可也是长公主呢。她是皇族,皇上是她的舅舅。就这层关系,你们没事就别招惹她。” 赵姨娘道,“难道是皇上亲自出面了?” 高远道,“不可能。”高远路上也只想到景宁帝一个人,但又被他否认了。他道,“这件事还没这么快传到皇上那里去。若是皇上真的出面,别说三个月,牢底坐穿都有可能。” 赵姨娘困惑道,“那能是谁?皇后?” 这一提,发现陆菀能仰仗的人还不少。 她又道,“怪不得呢,一出去,就过得有滋有味的。听说一点也不比先前差。镇国公府都被抄家了,她哪来的那些钱?可见是有人背后帮助呢。” 高远瞥她一眼,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了吧?没事就别去招惹她。你们两个是在家闲着了吗?有这个功夫,不如给我生个孙子。” 赵姨娘被训斥的没脾气。 高远完全丢了面子,气呼呼的从赵姨娘这里走了,去书房找双生丫鬟去了。 被高远这么一训斥,赵姨娘也不敢再提去救赵琳琳之事了。只能等一月之后了。 赵姨娘心疼赵琳琳,便去找了高辙。 高辙听说赵琳琳惹了官司,也有些惊讶,道,“怎么回事?” 赵姨娘没瞒高辙,却也是言简意赅的说了,随即道,“这孩子从小也是蜜罐里长大的,哪吃过这种苦,想来已经哭成泪人了。你这两日探视她一下,她兴许会好些。” 高辙顿了半晌道,“是她惹是生非,如今获罪,也是理所应当。我一个读书人,那种地方岂是我去的?娘实在是糊涂了。” 被高辙这一说,赵姨娘也觉得有理。 高辙正有大好前途呢,去那种阴暗潮湿满是罪犯之地,实在是不吉利,当下道,“是我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些。” 高辙道,“娘也少去。娘不是有头疼的毛病么,那地方吸了污浊之气,怕是对娘身子不好。” 赵姨娘听后,不由扶额,都不能去,那只能赵琳琳一人受着了。 见赵姨娘心疼,高辙道,“娘不是对她期望颇高么?正好锻炼她一下,也叫她知道,定国公府也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不知天高地厚,谁也保不住她。” 赵姨娘知道高辙这话看似有理,实则也是高辙对赵琳琳并不关心。老子和儿子都一个样,薄情起来谁也不顾,难为他们这些女人了。随即赵姨娘只好悻悻去了。 赵琳琳的事情发生之后,佳偶斋的声音红火起来,许多人慕名而来。 店里忙不过来,陆菀打发芍药在前头帮忙。 陆菀不关心赵琳琳后来如何,因她觉得她只是想让赵琳琳当众出个丑,虽然人带走了,但后面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估计也就放了。 她不关心,佳偶斋里的人可是睁着眼睛盯着呢。 她正拿了几只酒瓶子在擦拭,见徐妈妈端来一杯热饮子过来道,“听说赵娘子的事情判下来了,本是三个月,后来念她年少初犯,叫她做一个月牢。” 陆菀微愣,看向徐妈妈,将热饮子接过来,诧异道,“怎么还判了一个月?” “这就不知道了。” 傍晚,沈冽过来,在前院坐下,抚平了衣摆。 陆菀看他一眼,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沈冽道,“从大理寺过来,路过这里,来瞧瞧你。” 陆菀掩袖一笑,道,“侯爷这谎撒的,我再不认识路,也知道大理寺到侯府,我这不顺路啊。” 沈冽面不改色,从容道,“想来瞧你,便顺路。” 陆菀只好道,“好吧。” 沈冽又问道,“酒酿的怎么样了?还等着喝呢。” 陆菀道,“你这人,哪有来要酒喝的。我纯粹是找点事做,你这么一催,便失了初心了。” 沈冽浅笑道,“那你随意,什么时候好了需要人试,便找我。” 陆菀想起徐妈妈的戏言,尝一尝咸淡,不由一笑。 她煎了茶,第一泡过滤,第二泡这才递过去给沈冽,问道,“赵琳琳的事情,你出力了?” 沈冽握了杯子,摇头。 陆菀皱眉道,“没有?” 沈冽喝了一口,道,“是阿允办得。” 陆菀失笑,“我就说。这才多大点事,赵琳琳不至于要蹲大牢。果然……王大哥这样,不怕得罪了定国公府?” 沈冽道,“他不怕,我更不怕。” 陆菀调侃道,“就羡慕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 318 我这人,气量小 闲聊了一会儿,看着又要蹭饭了。 陆菀也不说他了,蹭着蹭着就成习惯了。何况赵琳琳这件事上,他们出了力,陆菀也要答谢一下。 陆菀又不是什么圣人,赵琳琳若被救出来也就算了,若能吃几天牢饭,她也高兴。她那个性子,就得磨一磨。 徐妈妈早叫厨房去准备了,陆菀和沈冽喝茶闲聊。 陆菀便说起了陆松,道,“我爹有我大哥,加上侯爷托人照拂,我倒不是很担心。只陆松,他跟在苏娟身边,叫人担心。他这个娘心术不正,怕给陆松带歪了。” 沈冽对陆松这个孩子没什么印象,听陆菀谈及,感觉她很关心陆松。又想及苏娟办得糊涂事,便道,“我找人去看看他们。” 陆菀道,“他们是被流放的,你也能看到他们?” 沈冽道,“只要他们在人能去的地方。” 陆菀笑道,“那就先感谢侯爷了。” 沈冽道,“具体有什么交代的吗?” 陆菀想了一下道,“知道这有些困难,但还是要告诉陆松,便是生在逆境之中,也不能忘了读书,磨练出自己坚毅的性子来。他的路还长,不必被眼前的情形所打击。” 沈冽记下道,“话一定带到。你这个姐姐倒也上心。” 陆菀道,“他可是我们陆家的希望呢。这孩子没有随她母亲,秉性很好的。只可惜受了牵连。” 沈冽有些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再等一等吧,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徐妈妈走过来道,“别喝了,喝多了,一会儿饭都吃不下去了。起来动一动,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陆菀道,“不想动,最近特别懒。” 沈冽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妈妈道,“小姐就是单纯的懒。” 陆菀委屈道,“春困秋乏,怎么是我懒呢?” 沈冽看她天真烂漫的一面,不由勾起了唇角。 沈冽道,“这两日天气好,带你出去骑马。去城外。” 徐妈妈道,“可得带着小姐好好转一转,懒得久了,骨头都酥了。” 陆菀扶额道,“妈妈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徐妈妈道,“侯爷又不是外人。” 陆菀叹气。 正说着话,有人叩门。 金盏出去瞧了,不一会儿进来,手上有个帖子。 陆菀接过来,一瞧,微微皱眉。 沈冽问道,“怎么了?” 陆菀道,“邀我出去玩的,叫什么石瀚,侯爷认识吗?” 沈冽摇头。 他在京都城不久,那些小年轻根本不认识几个。 沈冽上前把帖子拿过来看了看,问道,“最近这种帖子很多?” 陆菀忙道,“不多不多,这大概是第……五个吧。” 沈冽,“……” 他没想到王允的话成了真,还真的引来了一批小蜜蜂。不,是臭苍蝇。 沈冽握着帖子,问道,“打算怎么处理?” 陆菀道,“都在你手上了,就凭侯爷处置了呗。” 沈冽面色变得柔和,将帖子收于袖中,道,“那我带出去扔了。”又问,“其他,四个帖子呢?” 陆菀瞪他一眼道,“自然是都扔了,留着过年么?你这人……” 沈冽道,“我这人有时候气量很小。” 陆菀又叹气。 徐妈妈在一旁看着心中十分欣慰。沈冽与陆菀,不全是谁在谁之上,他们相互敬重,相互宽容,势均力敌。 等吃了晚饭,沈冽要走,又单独将金盏叫到一边道,“以后这种帖子你提前看了,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便自行处理了。” 金盏道,“这事得问小姐。” 沈冽道,“这事听我的。” 金盏面无表情,道,“得问小姐。” 沈冽暗想,这王允找的什么人,只好道,“你去问。” 说完,便走了。 金盏回去,陆菀就问她,“找你什么事呢?” 金盏回道,“叫我把帖子扔了。” 陆菀噗嗤一笑,“这个家伙,心眼太小了。就是送帖子过来而已,我又不去。” 沈冽回到侯府却没将这帖子直接扔了,搁在了一边。 等第二日清晨去了大理寺,得空之时,假装无意间问道,“阿允,你可认得谁是石瀚?” 王允道,“石瀚?不就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石奇的小儿子么?” 上次因受贵妃娘娘牵连,兵部尚书一家被连锅端。新的兵部尚书没几日便又走马上任了。这个石奇以前带过兵打过仗的,其实沈冽知道。只他的小儿子是谁,沈冽不知道。 王允道,“哥怎么问起这个了?” 沈冽道,“这个石瀚,是个登徒子?” 王允失笑道,“登徒子算不上,这些高门大户家的公子都自诩风流些罢了。这个石瀚听说长得怪俊俏的,亲爹正好高升,一时间便出了些风头,身后有些年轻郎君跟着。” “知道了。” 王允继续问道,“哥,你和这个石家小公子有接触?” 沈冽道,“他给菀菀递帖子了。” 王允一副我就说嘛的神情,道,“陆姑娘这副样貌,定然有人动心的。只石瀚还是个毛头小子,陆姑娘不搭理就是了。” 沈冽也是这般想的。陆菀一向深居简出,这石瀚总不至于直接闯进去。 茶馆二楼的雅间,已经到了帖子上规定的时间,底下有小厮远远瞧了,不见陆菀的身影,可见是不会来了。 坐在上首的石瀚,脸色越发不好看。 一边的年轻人道,“这陆菀许是不回来了,竟不卖公子面子。” 又有人道,“不过是个弃妇,竟还有几分性子。” “公子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公子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 石瀚拍了桌子道,“便是什么样的姑娘都能找到,这个陆菀竟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们等着,等我把她弄到手,尝了滋味,便送给你们享乐。” 男人们聊起女人不免放肆起来,一人起哄道,“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到时候给我们弹琴听。” 男人们笑起来。 父亲正风光,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被人前呼后拥,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当下回到府上,便叫来了几个家丁。 陆菀虽然深居简出,但不是不出门。毕竟还是个年轻女郎,也爱去街上逛一逛,去戏园子里看看戏,也偶尔去看一眼星辰。 这一日她带着金盏出了门,便被盯梢的人看到了,立马将这事禀告了石瀚。石瀚便带着人去堵人了。 319 做我的入幕之宾 陆菀也没料到石瀚竟胆大妄为到当街掳人。 她今日路过宅子里的厨房,见着院子里的厨娘正在择菜,这其中便有小黄瓜。 陆菀便想起些什么,带着金盏出门了。 她已经算是小心了,带的是金盏,而不是芍药或者徐妈妈。 她下了马车,正在小贩那里看着小黄光,想问问他家里还有多少,都想买了回去腌黄瓜。 正在说话,便有人冲过来。 金盏和李坚都是练家子,可那些人也都是看家护卫,身手很好。 两个人与他们周旋之时,有人把陆菀给拖走直接塞进了马车。 陆菀不哭不闹,由着他们把她带走了。 马车在小巷子停下来,陆菀被架着进了后面的小门。 那是一处私宅,在石家的名下。 陆菀进了花厅,便见到了今日掳她之人,石瀚。 不过陆菀并不认得他。只觉此人年轻,有几分样貌,只眉宇间显得轻浮,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陆菀抚了抚衣摆,直接在椅子上坐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这般不折手段将我请来又是为何?” 陆菀从从容容,眉目间自有一股风流在,叫石瀚看的心里痒痒。 如今人已经到了,石瀚也不必耍狠,便笑眯眯道,“在下仰慕陆姑娘美貌,特意请陆姑娘过来一趟。前些日子,在下还给陆姑娘发了拜帖,只陆姑娘好像并不愿相见。” 陆菀歪头问道,“所以阁下是……” 石瀚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道,“在下石瀚,乃是兵部尚书之子。” 什么兵部尚书? 陆菀心里冷哼,不过是个斯文败类。 陆菀面上颔首道,“原来是石公子。不曾请教今日石公子找我来有何事?” 自然是明知故问。 男人当街掳女人,还能为了什么? 石瀚道,“想请陆姑娘做我的入幕之宾。” 这般下流的话被直白的说出来,陆菀都替他臊得慌。 陆菀道,“石公子如今可在书院读书?” 石瀚道,“去年还在家中,因今年父亲高升,初到京都城不久,还未安排我进书院。” 陆菀道,“那石公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了,怎么也作出这等无耻之事?” 她笑眯眯的骂人,反倒叫石瀚没法恼羞成怒。 人已经在手上了,由着她骂两句也无妨。反正越有性子的女人,才越有意思不是么?年轻人,总爱挑战。 石瀚道,“陆姑娘开心,随便骂。骂完了,我们办正事。” “正事?是指对我行不轨之事?”陆菀道,“你既说你是兵部尚书之子,做出这等事情,就不怕连累你爹?” 石瀚道,“你成了我的女人,男欢女爱再合适不过。这说到哪里,也不该灭人欲不是?” 石瀚料定她是个弃妇,本就名声不好,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被他怎么了,更不该声张出来,要不然她一个女郎还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了? 他自认他都已经想好了。等把陆菀睡了,便迫不及待的与身边之人炫耀。 石瀚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反正到了我这里,你插翅也难飞了。” 陆菀手心其实一直在冒汗,心底也十分紧张。但她不能慌,一慌就会乱。 陆菀从善如流,道,“也,不能在这里吧?” 石瀚见陆菀已经屈服,面上一喜道,“自然不是这里,后面就有卧房,早就准备妥当。” 急不可耐的样子,还真是欠揍。 “那,就过去吧。” 石瀚激动的过来便要牵她的手,却被陆菀给避开了,“公子沐浴过了吗?我可是有洁癖的。不仅公子要沐浴,我也要的。” 石瀚心想,哪有这么多毛病。但他也不是什么草莽出身,这般讲究也不是不行。 于是哄着她到卧房,又叫人去准备热水了。 石瀚看着陆菀娇嫩面庞,心中痒痒,道,“要不要和我一块洗?” 陆菀道,“公子忘了,我有洁癖。不能与人一道洗。” 石瀚笑嘻嘻的,“那你先等我。” 石瀚根本不担心陆菀跑,这是在他的宅子,外面都是他的人。陆菀一个弱女子根本跑不掉。他知道陆菀身边有金盏和李坚二人,所以特意从府上带的是几个好手,先将那额额人拖住了,其他的人便顺利的把陆菀给掳走了。 石瀚到了净室去洗澡。 陆菀快速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站着好几个人,趁机逃是不行的。看来不得不使用那个方法了。 陆菀深吸了一口,手握紧,又松了松。 掌心全是汗。 不一会儿石瀚洗好,穿了中衣出来,见陆菀端坐在那里,像是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女郎。 石瀚整颗心都荡漾了。 石瀚喉结滚动两下,张开双臂便要去抱陆菀,陆菀赶紧避开道,眼神含羞带怯,道“你洗过了,我还没洗呢。公子莫急。” 石瀚只好耐着性子道,“好,姑娘先洗。” 陆菀便迈着小碎步进了净室。 陆菀不怕他突然进来,就怕他不进来。 石瀚早就心痒痒,在外面搓着手。这个女人光看一眼,就叫他心潮澎湃,更别说要与她春风一度了。 石瀚想,不必拖延时间了,一会儿趁她在洗澡,脱了干净,他直接冲进去把人抱出来。正这样想着,突然净室传来娇软的声音,“哎呀,这水也太烫了,公子快帮我过来看看。” 石瀚正琢磨着进去呢,没想到陆菀先叫他了。当下也不犹豫,应了一声道,“姑娘莫急,我来看看。” 走过去,一把推开净室的门。 里头热气腾腾,视线并不十分清楚。石瀚往里头走,小声唤了一声,“陆姑娘……” 随着走到浴桶旁,便探头过去看。一瞧里头竟没人。 “公子……”身后突然有人唤他,石瀚被吓了一跳,一转身,突然被人用力推了胸口整个人栽进了浴桶。 石瀚喝了几口洗澡水,从里面站起来,便要怒吼,“你敢耍我……” 话说了一半,突然间就发现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胸口。 石瀚一愣。 他没想到陆菀身上藏了匕首。因看着她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姐,身边又有金盏和李坚二人护着,便没有搜她的身。 陆菀其实也没带匕首的习惯。只是那日,金盏拿着匕首对着赵琳琳,陆菀瞧见了,便动了心思。今日出门,便叫金盏给她带在身上。 320 我相信你 陆菀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运气好。 “陆姑娘,你一个大小姐,可不适合用这些,免得伤了自己。” 即便被匕首抵着,石瀚也没拿陆菀放在眼里。一个只会抚琴,握笔的人,连拿匕首的手都会抖。 陆菀的确不会舞刀弄枪,可不代表她胆小懦弱。 石瀚正试探着看着她,打算趁他不备便将她的匕首夺过来。谁知道陆菀提前洞察先机,突然转到他身后,一下子圈住了他的脖子,转而将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 石瀚也是一愣,没想到陆菀还会这招。 陆菀以前其实很懒,这一招还是无意间陆青教她的,只说这样挟持人可以更有保障。 陆菀声音冰冷道,“别乱动,我可是会杀人的。” 石瀚心慌了一下,却又笑着道,“你没杀过人。你这种女郎不会杀人。” “是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不要小瞧任何人。”她用刀尖用力抵近,明显有刺破血肉的声音。 石瀚看着胸口血渗出中衣,不由也慌了。 “现在相信我会杀人了?乖乖把我放了,否则我的手再用点力的话,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石瀚道,“你以为挟持我就能走?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就凭你能走出去?” 陆菀道,“你别小瞧了一个女郎对自己名节的重视程度。若我真走不出去,我便拉着你垫背。” 说着手下又毫不犹豫的用了力。 石瀚疼的嗷嗷叫了起来,只不过这里是在净室,离着外面更远,没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 陆菀其实知道石瀚说的话有道理,她这么挟持着石瀚出去,也不见得能逃出去。她毕竟只有一个人。其实她还有别的期待。 她相信金盏和李坚的聪明,他们见她不在,也不会与他们周旋,而是会想办法找到她。所以陆菀也打算先拖一拖时间,但愿能有一线转机。 事实上,陆菀等对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了动静。紧接着听到有人踢开门,陆菀紧张的看过去,是沈冽。 他宽厚结实的身影罩下来。 沈冽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眸子先是在陆菀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确定她一切无隅,然后投向石瀚。 目光冰冷,满含杀意。 在他脚步微动的那一刻,陆菀突然道,“侯爷……” 沈冽再次看向陆菀,目光不由柔和下来。 陆菀已经镇静下来,在她看到沈冽的那一刻起,心就安全定下来了。这个男人一出现,她就确定自己没事了。 陆菀看着他道,“我没事。他,在我这没占到任何便宜。反倒是……” 视线下移,落在她握着匕首的手上。 石瀚受伤了,拜她所赐。这是沈冽所意外的。他没想到陆菀勇敢到会伤人。想夸她勇敢,又心里难过。 他心心念念护着的女人,却陷于险境,逼着她不得不做自己从没做错的事情。 他心疼又后怕,若他晚来,她如何收场?单凭一把匕首,她如何能离开这里? 想到这些,沈冽握拳,一把上前揪住了石瀚的衣领,从陆菀手中夺过匕首,又将石瀚快速拉出了浴桶。 动作一气呵成。 沈冽手握匕首,指节发青,脸颊肌肉因为咬牙而变形。又见他满眼怒火,胸膛起伏的厉害。 陆菀清楚的看到那只握着利刃的手开始轻颤。 在那一刻,陆菀冲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我没受委屈。不要杀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冽没动。 陆菀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沈冽,你听话。” 沈冽的手终于松开,随即把匕首扔到一边。 石瀚见自己危机解除,便不要命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兵部尚书……” “你便是兵部尚书本侯也不放在眼里。现在就滚,若再叫我看见你,我便当街废了你。” 说完,对着石瀚胸口一脚狠狠踢过去。 这一脚正好踢在他的伤口处,疼的石瀚嗷嗷直叫。 沈冽牵了陆菀的手,道,“还能走吗?” 陆菀道,“以为我吓得腿软了吗?才没有呢。” 她笑颜明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冽心中更是苦涩,牵着她往外走,“我带你走。” 陆菀由她牵着出了门,然后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陆菀的手还被沈冽紧紧握着。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 陆菀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侯爷,已经没事了,放松点行不行?” 沈冽看向陆菀,看她笑,却开心不起来。 他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陆菀道,“侯爷要检查吗?我衣衫都好好的呢,哪会有事?” “胆大妄为!万一我……” “没有万一。”陆菀笑着道,“我又不傻。幸亏我有匕首呢,我用它拖延时间了,反正不会叫那个登徒子轻薄我。我相信李坚和金盏,也,相信你。” “我?” 陆菀点头,道,“李坚和金盏都是你们的人。他们或许找不到我,但是你和王大哥可以找到。尤其是王大哥,他可就是吃这碗饭的。” 沈冽的神情终于有些放松。 陆菀道,“他们当街抓人,一定有不少人看到了。加上他们本来就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个石瀚毕竟年轻,还没那么未雨绸缪,所以你和王大哥自然会去查兵部尚书的宅子,找到这里便也容易了。” 沈冽张嘴,刚要说话,被陆菀给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开始也害怕,可是害怕能做什么呢?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办。沈冽,没有什么万一,我如今平平安安的在你跟前了。你绷紧的那根弦,可以松一松了。” 沈冽叹气道,“我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女郎。明明刚刚遇过险境,现在就能谈笑风生。你真是,大胆!” 陆菀笑的妍眉风流,道,“大概笃定了有个人一定会来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吧?” “你真是……”沈冽无奈的看着她,终于唇角一弯,笑了。 等把陆菀送回了宅子,又确定她没事,这才离开和王允碰了头。 王允也有些后怕道,“这混蛋小子干的什么蠢事?幸亏陆姑娘没事。哥,你不会把人给砍了吧?” 沈冽绷着脸道,“他没死。不过石瀚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王允挑眉道,“哥,我来办。” 321 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陆菀在净室里洗澡,没叫人伺候。 时间一久,便觉得不对劲,不放心的进去看了看。 进了净室,才瞧见陆菀捂着脸,双肩微颤,这是哭了。 徐妈妈忙走过去,道,“小姐莫怕,已经过去了。” 怎能不怕? 所有的坚强只是在求生的那一刻一直撑着,等到真的获救了,那一口气就散了。她不愿在沈冽跟前哭,因她在他跟前素来都是轻轻松松的。她怕太多的软弱无奈展示在他跟前,便叫她更依赖他。 她更不能在芍药徐妈妈他们跟前哭,如今他们都指着自己呢,哪能表现的这般脆弱。 “傻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徐妈妈温柔的抚着她的脸,慈爱的目光让陆菀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陆菀仰起面庞看着徐妈妈道,“我只是不敢。” 徐妈妈道,“怕依赖,怕失去?” 陆菀点头。 这世上有多少关系是牢不可破的?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便不敢了。她与沈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越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她不敢。 “拥有了又何惧失去呢?这世上本就是不断获得,又不断失去的。更何况,小姐都不曾给过人家一个机会。又怎么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好好的保全自己,保全你们呢?” “小姐的心明明已经打开了,为什么不迎着他进来呢?” 可以吗? 陆菀并不确定。 陆菀调整了心态,道,“好多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我没事的。妈妈叫你为我担心了。” 徐妈妈心疼的看着陆菀道,“老奴是希望小姐能幸福的。镇国公府的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千万不要因为镇国公府的事情而累了小姐一生。” “怎么会?”陆菀笑的满脸轻松道,“我又没打算看破红尘,出家为尼。妈妈别担心我了,我不是今日遇到了事情么?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徐妈妈皱眉道,“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陆菀撇撇嘴道,“早知道小时候就不该偷懒,跟着大哥学个一招半式的还能防身。大哥若是知道,一定又是一顿数落。” 徐妈妈道,“可不是幸亏侯爷去的及时。他给你安排人在身边,真是一点没错。” “知道了。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说罢,便道,“我该起来了,泡久了,感觉一层皮都没了。” 徐妈妈颇为无奈,拉着她起来,伺候她擦拭身子,穿了衣裳。 等出来,芍药见了,陆菀与平日无异。 第二日,便有人敲门过来,原是来送小黄瓜的。 陆菀兴致盎然的忙去看了,又叫厨房的人帮着看一看,最后叫芍药给了银子,还叫他若有,再送来。 芍药看着一大筐子小黄瓜,愁眉道,“这么多,也吃不完啊。” 徐妈妈道,“你操心什么,又不是叫你吃。咱们小姐啊,这是又找事做了。” 而朝堂之上,也是这一日,御史的弹劾书就到了景宁帝跟前,弹劾兵部尚书之子石瀚当街掳人,强抢民女,目无法纪。 石奇才上任一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景宁帝当下就把人给叫过来了。 石奇过来,就痛哭流涕,说石瀚的确是贪图别人美色,但也是先发了拜帖,然后才将人请了去,谁知道对方发狠,竟将他儿子直接刺伤,如今重伤在身,卧床不起。 宋彻听完,不由发问,“只是这样?这参你的奏折上怎么说你儿子强抢民女,然后欲行不轨之事啊?” 石奇忙道,“微臣不敢。犬子一切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只是那女郎性子太过刚烈。犬子年轻,遇到年轻貌美的女子自然心生爱慕之情。或许是表达爱意的方式引起了误会,才有接下来的事情。” 景宁帝看着石奇,半晌道,“这么说来,你儿子反倒是委屈了?” 石奇可不敢得寸进尺,忙道,“委屈谈不上,毕竟是他风流惹来的事,只能说这是个误会,请皇上明察。” “这样啊!”景宁帝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想着什么。 这个对话告一段落,景宁帝也不问什么了,在那闲闲饮茶。 石奇跪在地上也不能起来,只战战兢兢在那想着。街上的那些小贩他都叫人打过招呼了,昨天跟着石瀚出去的人他也都安排藏起来了,除了陆菀本人的说辞,没有其他。 石瀚受伤是真,这件事若不是御史台那边多事,就可以直接了了。只就算被参他也不怕,他胸有成竹呢。 只不过石奇万万没想到,景宁帝此时不说话,其实是在等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允便来了。 他气定神闲的走进来,眼神与石奇碰了碰,石奇便觉得不好。难不成这件事还和大理寺卿扯上了联系? 石奇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因石瀚瞒了沈冽前往救人的事情。石瀚也是初到京都城,并不认识沈冽。但听他一口一个本侯,回去的时候,叫人一问,才知道是谁。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严重,叫石奇知道惹了这个大人物恐怕免不了一顿揍屁股,所以干脆瞒下来了。 所以王允的插手简直给了石奇一个措手不及。 王允给宋彻行了礼,然后道,“启禀皇上,臣不辱使命,人带来了。” 石奇正有些懵,便见石瀚被两个人押着走了进来,见到石奇,父子俩表情都有些精彩。 石奇给石瀚一个眼神,石瀚忙跪下来了。 王允道,“微臣去问过昨日街上那些人,证实都见过有人当街掳走了陆姑娘。掳走的那几个人微臣从石大人的一处宅子里给找出来了,核实过了,就是他们。供认不讳,指使者就是石公子。” 石奇能做初一,王允就能做十五,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他可比石奇熟。 石奇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开口狡辩,却被景宁帝直接拦在前头看了口,“然后呢?” 王允又道,“自然是奔着石大人的府邸去了。” “微臣刚去,府上的管事还说石公子重伤在身,卧床不起。等我冲进屋子,皇上猜怎么着,他正准备跳窗户呢。腿脚还挺麻利。” 说着去看一眼石奇。 石奇额头青筋跳的厉害,忍不住用手扶额。 景宁帝突然怒喝一声道,“石奇!这就是你所说的发乎情止乎礼?” 322 我脸都没有了 石奇颤悠悠道,“皇上,冤枉。不过是我儿想请那女郎,那女郎不从便罢了,还刺伤人。” 石瀚很配合的露出痛苦的表情。 王允道,“石大人,咱就别夸大其词了。来时,叫御医瞧过了,就是皮外伤。” 石奇嘴角直抽抽。 王允道,“石公子把人掳走,带到了私宅,洗了澡,换了衣裳,便打算行猥琐之事,人家女郎贞烈,以匕首自保。请问,何罪之有?石大人是什么地方上来的,竟忘了这是在天子脚下,也轮得着你们枉顾法纪?” 几句问下来,石奇呐呐,无法开口。 石奇终于松口,忙道,“皇上饶命。是我儿年轻气盛,一时冲动行事,念在他年幼无知,请皇上饶恕。” 景宁帝哼哼两声道,“还年轻?朕像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一位公主了。” 石奇语塞。 王允道,“石大人怕是不知道,贵公子当街抓走的人是谁吧?也是,你来京都城不久,那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已故嫡长公主的女儿,陆菀,陆姑娘。” 石奇身体都快僵硬了,实在是没想到石瀚给自己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屁股还没坐热,这下好了,要让位了。 果然,景宁帝凉凉扔下四个字,“革职查办。” 便叫那对父子退下去了。 王允拱手道,“恭喜二位了,这下石公子可以好好卧床休息了。” 石奇气的想咬人。 待二人被带下去,宋彻夸赞道,“你这办案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 王允道,“本就没什么可查的。石大人还以为给几个人一点封口费,这点事就没了。” 宋彻气道,“这些习气都被他们带坏了。这等人,朕还将他升了兵部尚书。简直就是个庸才。” 王允道,“好在才一个月。” 宋彻点头,“发现的不晚。对了,朕怎么听说当时是定北侯去救得人?” 王允反应机敏,道,“这不是刚好赶上了么?” 宋彻看着他道,“这么巧?” 王允道,“京都城才多大?” 宋彻道,“英雄救美。如今菀菀也是自由之身,不如将她许配给定北侯?” 王允忙道,“这事皇上可问不了微臣。” 宋彻无奈摇头,又问道,“菀菀没事吧?改日叫她进宫来。自嫁人再到和离,她来宫里倒是少了。” 这事王允不好接话,他现在在宋彻跟前的人设是我和陆菀不熟。 王允左右看了看,问道“皇上,侯爷呢?” “去内库了,说是想找个什么东西。” 王允,“……” “他找到了自然会过来。你陪朕下盘棋。” 王允被拉着陪宋彻下棋,过了没一会儿,果然见沈冽来了。 沈冽见到王允也不吃惊,三个人坐下聊了一会儿,有内侍官过来道喜,原来是开春选秀进宫的妃嫔中,有一人有孕了。 王允和沈冽忙先道了喜。 宋彻也开心,只没急着走。 王允道,“皇上还不去瞧瞧,咱们哥俩又不是外人。” 宋彻一笑,道,“那朕去瞧瞧。” 宋彻起身快步走了,走到门口,便听到王允感叹,“咱皇上还是厉害啊,播种插秧活真好啊。” 宋彻险些没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倒,好在身边的内侍官扶住了。 宋彻没好气转头看一眼王允,道,“口不择言的臭小子。” 这厢沈冽和王允也一块走,路上王允便和沈冽说了方才的事情,“兵部尚书是没戏了,不知道能降职到哪里去。” 沈冽道,“宁州那一带官职空缺较多,正好叫他们父子历练一下。” 王允侧目去看沈冽,啧啧道,“真是不能等罪我哥。我帮着你办了多少缺德的事情了?” 沈冽失笑。 王允又道,“方才皇上问起你与陆姑娘的关系了?” 沈冽脚步微顿,随即问道,“你怎么说?” 王允道,“我能怎么说?你们俩为这事不愿更进一步,我更不能添乱了。反正我在皇上跟前表现的是,我和陆姑娘不熟,哥和陆姑娘也就几面之缘的那种。” “嗯。” 到了门口,沈冽上马便对王允道,“我去菀菀那里一趟,你自己回大理寺。” 王允看看天,道,“哥,快到吃午饭……” 话没说完被沈冽给打断了,“你和她又不熟,别老想着蹭饭。” 王允,“……” 沈冽已经挥了马鞭策马而去了。 景宁帝器重沈冽,沈冽从来都不主动要什么赏赐,都是宋彻跟在后面赏给他。难得沈冽主动问他讨要什么,景宁帝便随他去内库寻了,毕竟那里面那么多东西,沈冽拿什么都可以。 不过最近沈冽讨要的好像有点多。 景宁帝从后宫回来,一时好奇,便叫了内侍官问道,“这一回定北侯拿了什么?” 内侍官回道,“一把匕首。” 沈冽下马,便进了前院。 徐妈妈见他过来,引着他到了内院。 昨日沈冽送了陆菀回来,不由分说非要抱着她进去。陆菀拗不过她,由着他抱着她进了内院。待还要进屋子,被陆菀给止了。 那屋子便是陆菀歇息睡觉的地方了,是女人家私密的地方。沈冽知她的顾虑,他们之间有些界还是不能越。 昨日到过一回,今日他便自然的进来了。 陆菀正靠着引枕,拿着什么看呢,见到院子里的沈冽,微微一愣。随即先是将手上的册子先藏在了引枕之后,随即又理了裙摆,套了鞋走出来,深深望一眼沈冽道,“你这人,怎么直接进内院了?妈妈也不拦着点?万一我此时衣衫不整呢?” 徐妈妈道,“便是磨磨你那懒散的性子,天一热,便脱了鞋袜到处躺。” 陆菀拿着团扇掩面,嗔道,“妈妈,我真是一点脸都没有了。” 徐妈妈一笑,对沈冽道,“侯爷坐着,老奴去给你奉茶。” 沈冽颔首,“有劳。” 陆菀在院子里坐下,沈冽在她对面坐下,问道,“方才在看什么?” 陆菀俏皮一笑,“不告诉你。” 沈冽也不追问,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搁在桌子上,道,“给你的。” “嗯?” “拔出来看看。” 陆菀拿过来,将匕首拔出来,锋利的光芒肉眼可见。 陆菀道,“太贵重了。”陆菀好东西见太多了,光这刀鞘上那么大的一颗珠子便简直连城。 沈冽道,“傍身之用而已。” 323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收下。”沈冽不给她再推辞的机会。 陆菀道,“那我收下了。” 金盏的那一把匕首在刺伤了石瀚之后,就被沈冽扔到了一边,根本没带回来。不过那上面沾了石瀚的血,陆菀也不想再用。 她这一次多亏了那把匕首,便想着还得去买一把,谁知道沈冽也想到了这一点,且办事效率之高,隔一天就给她送来了。 陆菀与他相处久了,便知道,沈冽这人对她好,就容不得她多拒绝。她就算推辞,沈冽也能把这匕首往这一扔直接走人。 端茶进来的不是徐妈妈而是芍药。 她刚从店里忙完,中午铺子里没什么人,她便又到这边伺候陆菀。 陆菀看一眼芍药,问道,“徐妈妈呢?” 芍药道,“好像是忘拿什么东西,匆匆回屋去了。” 陆菀也没多想。 与沈冽对坐着喝茶,她道,“石奇父子的事情又是你和王大哥办的吧?” 沈冽稍稍吃惊。 陆菀道,“我这里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什么都听不到。不久前,便有铺子里的人听到些消息,说是那石奇父子被皇上罚了,怕是官位不保。有百姓拍手叫好呢。据说才升任兵部尚书一个月,便置了好几处宅子。尤其是那石瀚,经常做些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 见陆菀提起石瀚时,语气轻松,神情也淡淡,沈冽心下大安。昨日的一场虚惊,陆菀该是调节过来了。 她又道,“本以为我的事情不至于惊动到御史台,不过知道这消息,便猜想一定又是你和王大哥。” 沈冽道,“叫他们去宁州,以后再没有进京都城的机会,菀菀,你不必想这事了。” 陆菀点头。她昨日做梦梦到了石瀚,本是一场噩梦,可后面沈冽又出现了,又成了一场好梦。等梦醒了,陆菀知道现实是如何,便彻底不怕了。 想到这里坐着欠身表示了谢意道,“不光是我,我也替那些百姓谢谢你和王大哥了。” 沈冽道,“该叫阿允一道来的。” “嗯?” 沈冽道,“他想来蹭饭的,被我止了。” 陆菀失笑,道,“你这个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霸道了些。” 沈冽扯了扯嘴角,心情颇好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等用了饭,便开始下逐客令。 “我有好多事忙呢,没工夫招待你。” 说着,便推着他往外。 沈冽被她逗笑,到了院子门口,才道,“说了带你出城转转的,你何时有空?” 陆菀道,“等我忙过这几日再说吧。” 沈冽道,“过两日阿允休沐,到时候也把小郡主喊上。” 陆菀,“……” 沈冽举步便要出门,又被陆菀叫住,她吩咐芍药去拿了一把伞过来递给沈冽,道,“天要下雨了,侯爷带上伞。” 沈冽接过来,又道,“下雨天凉,记得添衣。” 陆菀浅笑着点头。 两个人平平静静的说一些相互关心的话,又能十分自然的开着玩笑,这关系再舒服不过。 陆菀求之不得,沈冽也不急于一时要去再进一步。 沈冽前脚刚出门,便瞧见一辆马车过来,下来的正是方才提到的宋宁小郡主。 宋宁探出头来,看到是沈冽,也不叫人扶,直接从上面跳下来,小跑几步到了沈冽跟前,笑着道,“你来啦?” 沈冽点头,“嗯。” 宋宁左右看看。 沈冽道,“阿允没来。” 宋宁矢口否认道,“我又没找他。” 沈冽也不与她争辩道,“小郡主来找菀菀?” 宋宁点头,“我这几日与我爹吵了一架,又被他关起来了。不久前才知道表姐的事情,就赶紧过来了。” 沈冽想,宋宁与豫王吵架是家常便饭,她被软禁也是习以为常了。 沈冽道,“有你在,她定然开心。” 宋宁明媚的一笑,正要走,又听沈冽道,“过两日我们去城外走一走,到时候小郡主也过来。”顿了一下,才又添了一句,“阿允也一起。” 宋宁忙应下,“好呀好呀,哪一天你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备些东西带着。这方面我很有经验呢。” 沈冽道,“便是三日后。” “知道啦。”说完,便快速与沈冽福了一下身子,道,“我去找表姐啦。” “好。” 宋宁迈着欢快的步子进了宅子,很快就见到了陆菀。 她一见到陆菀便道,“我是听说那对父子被皇上给罚了,若不然我打算进去告御状呢。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色心起到你头上来了。” 想到王允和沈冽两个人合伙把那对父子给弄走了,陆菀心中揶揄。面上道,“恶有恶报,你也别气了。” 宋宁在陆菀身边坐下来,道,“听到这事我吓了一跳。只恨知道的晚了。” 陆菀拿团扇碰她一下胳膊肘,问道,“好些日子没来了,做什么去了?” 宋宁道,“和我爹吵架了。他又在给我找夫君,我不同意和他吵起来了。他一气之下,又把我关了几日。反正关几日又把我放出来了,无所谓的。” 宋宁没心没肺的倒也好。 陆菀道,“你怎么不和你爹提王允?万一你爹同意了呢?” 宋宁忙道,“算了吧,我可不想逼迫他,若不然,以后连面都没法见了。” 这种感觉陆菀也熟悉,又或许还没有宋宁那么深刻。 宋宁又道,“方才来时碰到侯爷了,他,常来你这里?” 看她眼光狡黠,便知道是在八卦了。 陆菀用团扇敲她一下,道,“少打听。” 宋宁道,“侯爷看起来很好的,表姐不考虑一下?” 陆菀道,“我才和离呢,还没玩够,不想这事。” 宋宁撇嘴,“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当心被人捷足先登。” 陆菀道,“侯爷说登就能登的?我才不怕。” 宋宁嘬嘴,“瞧瞧,这是吃定人家了,羡慕。” 陆菀失笑。 傍晚,宫里头来了人,是姚皇后身边的一个姑姑。 原是姚皇后请陆菀进宫。 陆菀以身体不适婉拒了。 徐妈妈问道,“不去,行吗?” 陆菀道,“没什么不行的。只怕去了,又与我说些不该我听得东西。该说不该说什么,这分寸都在一念之间,太累,不想费这个脑子。” 自开始怀疑宋瑜之死与景宁帝有关,陆菀也不能再像往常一样自在出入皇宫。那地方,她能躲则躲吧。 324 以后生孩子有经验 陆菀这两日忙的事,说起来怕外人都不信。 她正学着腌黄瓜呢。 只是还是缺个师父。 她倒是想出门找一个的,只徐妈妈和芍药轮番着耳边唠叨,不许她出门,陆菀只好拿着一本书在那学。 与酿酒一样,光看书是不行的,不如找个有经验的人教两遍。 陆菀只能靠自己研究,徐妈妈道,“可惜了这些黄瓜了,小姐不知道要试几次才能成功。” 陆菀道,“叫棍子再给我弄几筐回来,我又不怕失败。” 徐妈妈失笑。 她有事做,其实是好事。 院子里正热闹呢,陆菀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问道,“你们听见什么了吗?” 芍药和徐妈妈对视一眼摇头。 陆菀道,“我知道谁来了。” 匆匆净了手,赶紧往外走,路上用帕子擦了手,等走到门边,拉了门,果然看到了老熟人。 刘翠带着丫丫正站在门口,刘翠抬了手要扣门的姿势,见到陆菀,还没来得及放下。 陆菀道,“我就知道是丫丫的声音。快,让我抱抱。” 说着从刘翠手里把丫丫抱了过去,一抱,手一沉,道,“重了好些呢。翠嫂子,赶紧进来。” 刘翠忙跟着进去,几个人到了内院。 陆菀抱着丫丫坐在腿上,惊奇道,“长牙了呀?我看看长了几颗。” 刘翠道,“六颗牙了,有些东西可以咬着吃了。” 陆菀便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丫丫,丫丫放在嘴边自己咬,像只小仓鼠似的,十分可爱。 陆菀又问道,“是不是该要学走路了?” 刘翠道,“还得几个月,不过现在到处跑,皮着呢。” 陆菀笑道,“那才有意思。一会儿便叫人把榻上整理出来,叫她在上面怕了玩。” 刘翠点头,又问道,“小姐一切都好吧?” 陆菀道,“好得很。” 石瀚的那件事,其实虽然传开了,但被掳走的女郎是陆菀这件事却没有传开。自然,这里头也有王允的一份功劳,他与当初见过的那些人都打了招呼。 刘翠笑了笑道,“那便好。” 陆菀抱着丫丫坐了一会儿,芍药和金盏将榻上整理出来,便带着她去那玩了。 陆菀含笑着收回视线,道,“我也学一学,等以后星辰生了孩子,我也能搭把手。” 刘翠道,“算算日子,该有五个多月了吧?显怀了。” 陆菀道,“是呢。只她光吃不长肉,妈妈说,怕到时候没力气生。” 刘翠道,“个人不一样的。我当时吃得多,生的时候也没力气。当家的说我白吃了。” 陆菀团扇遮面一笑。 刘翠又道,“改日我与星辰见面,和她说一说,最主要是叫她别怕。该疼都会疼,生完也就好了。” 陆菀皱眉道,“都疼吗?” 刘翠道,“说了个人不一样的。也有生个孩子跟玩了一场似的,痛一下孩子就出来了,真是羡慕死个人。” 陆菀忙点头,“那真是羡慕死人了。” 刘翠望一眼陆菀道,“小姐也别害怕,到时候有了孩子生产的时候,请好的大夫和产婆,都会顺顺当当的。” 陆菀脸不由一热,道,“翠嫂子怎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刘翠笑了笑。 话题不由说到了王平身上,陆菀道,“如今王大哥如何?” 刘翠道,“世子爷过世之后,当家的因为平日里做事利索,被老爷叫到身边了。” 陆菀点头,“那也好。” 刘翠道,“老爷待他还算宽厚,月钱也涨了,只当家的不大开心。” “是因为姐夫?” 刘翠点头,“当家的是个重情之人,世子没了,他面上不说,我能看出来。” 陆菀道,“姐夫为人平和,拿着王大哥也当兄弟的。” “是呢。”刘翠叹了口气,道,“现在府上不比以往了,都是赵姨娘说了算了。夫人那处,怕是好不了了。听说最近几日,进食也少了。” “你去瞧过她?” 刘翠道,“当家的想去看一眼,为着世子去的。谁知道根本进不去,上院里的人都换了,这也是当家的没想到的。” 刘翠是个说话有分寸的人,她与陆菀对望一眼,有些话不用说出口,陆菀已经明白。 定国公府内,高远正在书房,他想拿一本诗集看一看,偶然间就翻到了一本书。那是当初高启很小时喜欢坐在他腿上,要他教他的一本书。 高启是高远的头一个儿子初为人父的喜悦是别的孩子比不了的。 高远叹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眼眶红了一下。随即他起身,便去了正院。 那一对双生子是赵姨娘买来的,自然要记着赵姨娘的恩惠。高远前脚刚走,其中一人便叫人赶紧给赵姨娘传信去了。 高远有段时日不来看宋玫了。 因宋玫昏昏沉沉,高远与她也说不了什么话。 进了卧房,见宋玫还是睡着。 高远看了看,问身边伺候的妈妈道,“夫人一直睡着?” 妈妈回道,“时而睡着,时而会醒。” 高远道,“一日三餐可有正常吃?” 妈妈忙回道,“赵姨娘交代了,不能怠慢,中午晚上都是有肉有汤。” 高远点点头,又问道,“可曾说过什么话?” 妈妈回道,“只偶尔喊过世子爷的名字。” 高远叹气,走到她床前,握了她的手道,“夫人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大郎虽然没了,你也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了。你想想大儿媳妇,还有你的孙子啊。” 高远一把年纪了,什么都经历过,心肠早就练硬了。只在知道高启溺亡,他一个人睡在床上偷偷抹了眼泪。 现在看到宋玫这副样子,忍不住又想掉眼泪。 他用手背擦了擦,道,“你好好歇着,我再来看你。” 正要走,手突然被宋玫拉住。 高远也是一惊,没想到宋玫此时会醒。 “老,老爷……”宋玫看着他,艰难的喊他。 高远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还认得我,你要好好的啊。” “老爷……”宋玫情绪激动的要起来,紧盯着高远似乎有什么话说。 赵姨娘听说消息,从自己的别院匆匆跑过来,进屋之前,又忙调整了一下,理了一下云鬓,抚了一下裙摆,这才缓步走进去。 刚进卧房,便听到宋玫拉着高远断断续续道,“老爷,赵姨娘和,高启害我儿子……” 赵姨娘一个激灵拧眉望去。 325 他什么都知道 赵姨娘脸色都变了,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呼吸也滞住了。 她正要走过去接话,突然听高远温柔道,“你这几日睡得糊涂了,高启是自己喝多了掉进池子里溺亡的,没有谁要害他。” 宋玫嘴巴张了张还要说话,高远又道,“你这些日子意志消沉,府里多亏了玉珠他们母子二人。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高启的事情了。” 说完,把宋玫的手掰开。 宋玫全身都是酸软的,根本没有力气。方才她清明了一刻,抓住高远的手,也像是用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此时被高远掰开,几乎没耗费他什么力气。 宋玫失去了依托,无力的躺下来。 高远给她盖好被子,是个温柔的丈夫,叮嘱道,“好好休息,早日好起来。还有大儿媳妇呢,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说完,又吩咐身后的妈妈,“好好照顾夫人,若有半点闪失,为你是问。” 妈妈忙应下。 赵姨娘心头舒了一口气,这才含笑过去告罪,“是我做的不好,没把姐姐照顾好。” 说话的时候,拿眼去觑宋玫,见她已经眼皮子眨的缓慢,又要睡了。 高远道,“不是你的错。她是刺激受的太大了。”看了一眼宋玫又温柔道,“你歇着,我改日来看你。” 说着对赵姨娘道,“我们都走吧。” 赵姨娘颔首,扶着高远出去。 赵姨娘心里还是不安,又对高远道,“姐姐那话,妾身听一听就算了。就怕高辙听到了心里难过。他前几日还在我跟前念起他大哥来,只恨自己不能提前洞悉。” 高远道,“他们兄弟感情一向深厚。只是可惜了大郎……” 高远仰头看了看天,吸了一口气,道,“她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是接受不了。你和高启如何,我心里有数的。” 赵姨娘忙屈膝道,“谢老爷。” 高远道,“大媳妇没什么事吧?” 赵姨娘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角抽抽,马上回道,“她现在逐渐好起来了,大夫也是定期来号脉,脉象很稳,孩子没事,老爷就放心吧。” 高远点点头,“大媳妇也是苦命。你们都是女人,你照顾比我方便。” 赵姨娘忙道,“都是一家人,老爷说这些客气话。” 高远道,“只盼着老二那里也赶快有个孩子。赵琳琳如果真的立不起来,便再挑一个适合的。你下个月不是生辰么,到时候家里办一场,热闹一下。到时候来一些大家闺秀,你也好好看看。” 赵姨娘欢喜应下。 下个月,赵琳琳也可以出来了。 高远自行走了,只他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绕到了陆绯住的院子。 站在门口看了看,却没进去。 儿媳妇和公爹共处一室,是不和规矩的。高远见到琳琅从屋内出来,便直接转身走了。 他一路走到书房的时候,想了很多。 宋玫的话,其实高远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可这种可能性就预示着唯一的人选就是那对母子,因他们是唯一有害高启的动机。但高启已经没了,他查这些有什么意义?他宁愿这件事就是意外,好过查出来是自己的亲儿子害了自己的另一个亲儿子,那定国公府就彻底完了。 所以这件事,只能是意外,不能有别的可能。 “王平!”等回到书房,高远把王平叫到了跟前。 王平叉手等着高远的吩咐。 高远道,“你挑两个你信任的兄弟,到陆绯院子跟前守着,没我的命令,里面的人员都不许换。你们确保她的安全,若有事可以动手。” 王平立刻应下。 等这消息传到赵姨娘耳朵里,赵姨娘后背凉透了。 看似高远不顾后宅之事,实则他什么都知道。他防着她呢,陆绯是彻底不能动了。 赵姨娘还在为这事有些忐忑不安,谁知道当天晚上高远就在她这留宿了。 等早上走的时候,高远道,“宋玫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上院代表着整个定国公府,再者那位置也不利于她休养。你把偏院收拾出来,让宋玫搬过去吧。” 赵姨娘便试探性的问道,“那正院老爷还会过去吗?若去,妾身那些东西便不动了。” 赵姨娘满怀期待的等着高远发话叫她直接搬过去,但高远却道,“里面的东西不要动了,偏院另外置办。” 赵姨娘垂首,心底微微失落。 高远穿戴好官服便去早朝了,心腹丫鬟走过来屈膝道贺,“恭喜赵姨娘,很快就能成为这个家真正的当家主母了。姨娘还是头一回在家设宴过生辰吧?” 赵姨娘也抑制不住的扬起唇角,她吩咐道,“下个月宴请宾客的话,这几天就该准备下来。你弄个宾客的册子过来,我看过了再一一去送庚帖。” 心腹丫鬟点头,又道,“夫人那边总归不保险。不如下点猛药,反正夫人这身子,死了……” 赵姨娘变脸似的严肃起来,横了她一眼道,“糊涂!这个时候,宋玫就更不能死。她好好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威胁。她越好好活着,老爷便知道我的确是在照顾她。反正这个家已经是我说了算,我还管她死不死呢。” 心腹丫鬟忙点头。 赵姨娘道,“只是这药该调一调了,不能叫她像昨日一样突然清醒过来。” 心腹丫鬟忙道,“奴婢这就去办,姨娘放心。” 赵姨娘急着把宋玫挪出去,即便她不搬进去,也能叫所有人知道如今定国公府什么形势。 不出一日,赵姨娘便叫人把宋玫抬着移到偏院去了。 高远随时会过来,底下的妈妈也不敢怠慢了她。每日梳洗,擦身子,将她照顾的干干净净的。 妈妈给她喂了饭,里面有新调的药。等喂完,给她擦了嘴,便先叫她靠在榻上了。 妈妈端着碗出去,宋玫原本无神的眼睛眨了眨。 她知道,高启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了之后,再不会有人拿他当回事。他怎么死的,都比不过活人来的重要。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便是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可药效一发作,她又昏昏欲睡,没一会儿便在榻上睡下了。 等妈妈进来,见她睡了,脸上还有泪痕。 妈妈拿了毯子给她盖上,叹息道,“糊涂一点好,清醒了有什么用?清醒了更痛苦!” 326 心里堵了什么 三日之后,宋宁准备好了东西去找陆菀,先到了侯府。 沈冽早已穿戴好走出来,利利索索的。 宋宁道,“我准备了不少东西,只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若想到什么,现在还可以去买。” 沈冽道,“小郡主安排妥当便好。” 宋宁道,“也行,现在天好呢,咱们一个时辰就该到城外,赶紧出发吧。” 两个人在门口说了些话便打算出门。 温暖暖正好看到,便过来福了身子行礼,又问沈冽道,“这位姑娘是……” 沈冽回道,“这是豫王府的小郡主。” 温暖暖又给宋宁行礼,道,“小郡主可要到里头坐一坐?” 宋宁道,“不去了,我和侯爷赶着去玩呢。侯爷,你这没事了吧?” 沈冽道,“你先上马车,我跟在后头。” 宋宁点头,正准备上马,突然又问温暖暖,“你是……侯爷的什么人?” 宋宁不知道侯府竟有个女人,她还想撮合陆菀和沈冽呢。若是有个女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温暖暖道,“侯爷是我姐夫。” 宋宁好像知道沈冽曾经娶过妻,不过那人死人。 宋宁听罢道,“你还没许人家?” 对于头一次碰面的人来说,宋宁这就问的多了。温暖暖也是一愣,她脑子里一转,便打算说一说自己的悲惨身世,谁知道刚摇头,就听宋宁道,“既还没有出阁,住在府上也不合适,孤男寡女的,对侯爷的名声不好。” 温暖暖脸都绿了,想说她和张丛的事情,宋宁却已经不听了,直接上了马。留着温暖暖张了张嘴站在原地,吃了一回哑巴亏。 见宋宁上了马车,沈冽看一眼温暖暖,颔首表示再见,温暖暖忙问道,“姐夫什么时候回来?要给姐夫备晚饭吗?” 沈冽回道,“不必了。” “姐夫,要玩,一天?毕竟……”毕竟孤男寡女没有说出口。 沈冽道,“若玩的尽兴,可能不止一天。” 他外头有宅子呢。 温暖暖惊住,快速调整了一下,道,“那,姐夫玩的开心。” 沈冽点头,随即翻身上马,追着那马车去了。 半路上王允就跟过来了,与沈冽一道去了陆菀那处。他们马儿跑得快,差不多和宋宁同时到。 陆菀正腌好了两个坛子的小黄瓜,封好,盖上盖的时候便听说来了人。 陆菀忙叫人端着放到别处去了,芍药给她端了水过来洗了手,手上还粘着许多盐巴。 芍药不太明白,若只是一时兴致便罢了,这腌时并不是什么干净的活,陆菀竟也都亲力亲为了。 她刚擦了手,便见那三个人一道进来了。 陆菀嘴角抽抽,说着要出去玩,竟还真的都来了。 她一眼便看到了沈冽。今日特意穿了暗紫色的骑装,华贵不失阳刚。 宋宁走过来道,“表姐怎么还没换衣裳,该出发了呢?” 陆菀道,“我忙着呢,你们玩就是了。” 宋宁道,“说好的啊,没有你,不好玩。” 陆菀瞥一眼沈冽道,“明明是你们说好的,我可没。” 宋宁道,“那就现在说。快点快点,我们等你。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吃的喝的,应有尽有。我好久没出去转一转了。” 徐妈妈道,“快些出去吧,在家就会瞎忙活。” 陆菀拢了一下额间的发,假装不情愿道,“那好吧。” 宋宁忙拍手叫好。 “那你们稍等,容我换了来。” 陆菀说着,转身进了内院,又进了卧房。 不一会儿再出现在二人跟前,已经穿了正红色的骑装,纤腰一束,干净利索,与她往日的形象格外不同。 沈冽正看得出神,宋宁已经催促,“赶紧走了。” 陆菀往前走,沈冽一眼就看到了陆菀腰间别着的匕首,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 王允看一眼,就猜到这是沈冽从宫里内库找来的,故意道,“呦,陆姑娘这匕首是上品啊?不知道哪里买来的。” 陆菀道,“捡来的。王大哥想要,自己打着灯笼找去。” 王允自讨了个没趣。 等出去,沈冽递过来马鞭,问道,“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陆菀其实跃跃欲试,但她还是道,“我还骑得不大好,路上人多,到了城外再骑。” 沈冽道,“也好。” 说完,陆菀和宋宁两姐妹手拖着手上了马车。 宋宁开心的像只小蝴蝶,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城外。 两姐妹到一起,便有私房话。 宋宁道,“表姐,我告诉你,这侯爷家里有个女人呢。” 陆菀语气轻松道,“我知道,是他亡妻的妹妹。” 宋宁道,“看着就不像什么善茬。自己没出阁呢,怎么能和姐夫住在一个府里?怕是怀了别的心思。” 陆菀转头去看宋宁。 宋宁不解。 陆菀笑道,“我看她也不舒服呢,就是打心眼里不太喜欢,不合眼缘。” 宋宁忙道,“是吧?”又反应过来,道,“你见过她?”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陆菀道,“就见过那么一回,说起来还是在佳偶斋呢。” 宋宁道,“那她肯定被你比下去了。侯爷该不会是准备纳了她吧?” 陆菀道,“侯爷要纳便纳,其实你我能说道的?” “可侯爷不是……” “什么?” “就是和表姐……” “和我什么?我与他什么都没有。” 宋宁也不提了。 陆菀只那次知道那个温暖暖喊沈冽姐夫,因为她再没出现在自己跟前,陆菀也没再想起这个人。加上本就是沈冽的家事,她怎么好多问。可今日宋宁一提,陆菀才知道,原来这温暖暖一直住在侯府。莫不是他们真的…… 这一想,胸口便似堵了什么,竟不大快活了。 等到了城外,马车停下来,宋宁欢喜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拉着王允一道把毡毯铺好,沈冽去找陆菀,便见她刻意避开他朝另一侧走了。 到了城外到处看看是正常的,可当事人却十分敏锐的能察觉到陆菀是在躲他。 等摆好,宋宁便提议道,“咱们坐着歇一会儿,然后便去骑马可好?” 众人没什么异议。 四个人便围着毡毯坐下来。 宋宁特意带了果酒,几个人轮番自己倒了。又吃些瓜果点心。 宋宁与陆菀说话,见她抿唇浅笑,肌肤盈盈生辉,似是没什么异常。 沈冽逐渐把目光收回来,想着自己大约是多想了。 327 她竟吃醋了 歇息了一会儿,四个人便打算骑马转一圈。 宋宁拉着王允就到了一边,严肃道,“你别碍事,一会儿我们一起。” 王允道,“我们不一起,也可以不碍事。” 宋宁小心思被戳破,当下委屈巴巴道,“这外头什么豺狼虎豹都有呢,你忍心把我一人丢下?” 说着像是要掉眼泪了。 王允只好道,“一起一起,你别哭。” 宋宁变脸似的立马笑起来,挽了王允的胳膊道,“就知道你最好了。待会儿咱们去哪呀?” 王允被她拉着走,道,“走归走,能不能别扯着我?” 宋宁回,“不能,我怕你又跑了。” 王允,“……” 沈冽给陆菀牵了马,又把马鞭递给她,道,“你在前头骑,我跟着。” 陆菀接过来,直接道,“我会,不需要侯爷。” 沈冽一愣,又想起方才来,她是对自己生气了? 沈冽脑子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陆菀直接上了马,在沈冽愣神的一瞬间,已经骑着马去了。 沈冽一看,便皱了眉。 马没控好,速度太快,这样会出意外。 他忙上了马追过去。 不一会儿便跟上了陆菀,沈冽还没开口,陆菀瞧也不瞧他,竟又奔着别的方向去了。沈冽无奈,又跟上。几回之后,沈冽也不光顾着追了。 自己控了马速,突然瞧准了时机,飞身一跃,直接跳到了陆菀的身后。 陆菀被沈冽吓了一跳,扭头看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缰绳和马鞭都被沈冽给夺了去。 陆菀气道,“你这人,好好的有马,骑我马上做什么?” 风呼呼的刮着,若不靠近,话根本听不清楚。沈冽已经贴近她的耳朵,双臂十分有力的圈着她,道,“怕你摔下来。你明显骑得不对。” “不要你管!”她扭着腰,后背与他结实的胸膛摩擦,有些异样的感觉。 沈冽箍紧她,声音沉沉,“别乱动。” 只三个字,陆菀便懂了。 他是男人啊。 两个人现在靠的那么近呢。 虽不动了,但陆菀也不说话。 身体贴的那么近,她鬓边的发被风吹了轻轻的擦过沈冽的面庞,像是女郎柔荑的轻抚。沈冽喉结上下滚了滚,自己身子往后微微一仰,与陆菀刻意保持了距离。 背后一空,陆菀自然察觉到了。她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沈冽正在清理心中的心猿意马呢,没注意到陆菀前头的坏笑。 等到了一处平地,沈冽松了她,下了马,牵着缰绳,缓步走着。 他走到一处小溪边,看着旁边水肥草美,便停了下来。 走到陆菀跟前,伸手,“马儿该休息一会儿了。” 陆菀横了他一眼,却还是把手给他,借着他的力下了马。 沈冽把绳子拴在一棵树上,转身时,陆菀已经找了小溪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了。 天空湛蓝,阳光正好,沈冽站在那看她一会儿,觉得这世间的美好都不比她。 他走过去,在陆菀跟前蹲下来,姿势十分的虔诚,“菀菀,你怎么了?” 陆菀不解道,“我,怎么了?” 沈冽道,“你不大开心,是有什么事?” 沈冽问她的时候,神情格外的认真。 陆菀轻咳一声,道,“我好得很,没有不开心。” 她现在说话又不一样了,倒叫沈冽糊涂了。 女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实则是陆菀自己想明白了。 她方才像是因为温暖暖心里有点堵,可方才跑了一会儿马,她自己就明白了。这温暖暖在沈冽和她之间什么都不是。 他们之间的事情其实仅限于他们俩。何况陆菀信任沈冽的为人,他绝不会是因为喜欢温暖暖,想纳她才把她留在府内。 沈冽的坦荡,陆菀就是很有信心。 但她不是圣人,方才心里难受也不是假的。只这种有的没的事情叫沈冽知道,要笑掉大牙了。 陆菀便露出铁齿铜牙,死活不会说了。 陆菀笑的眉眼弯弯,道,“我是真的开心。城外的空气真叫人舒服。” 那笑十分明媚,不是装出来的,沈冽便道,“以后常带你出来。” 话题便被轻易的换了。 陆菀指了指前头道,“那座山看着不高,是哪里?” 陆菀其实没怎么出过京都城。顶多也就是跟着去过西山猎场几次。 陆詹就怕她被陆青给带跑偏了,觉得她女儿家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当然也是因为她自小长得美,少出去,也是少惹了什么是非。 沈冽道,“其实近的很,那里依山傍水,夏天避暑很好。” 陆菀道,“那里有私宅?” 沈冽道,“有。” 陆菀道,“那就不去了,扰了别人家。” 沈冽刚想开口,陆菀突然道,“我瞧着宋宁好像带了烤架,劳烦侯爷猎点什么,咱们一会儿烤肉吃吧。若不然,下水抓几条鱼也可。” 沈冽便道,“好。弄只獐子,或者兔子,你在这……” 沈冽的话还没说完,陆菀突然吓得跳起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女人的体香扑面而来。沈冽幸亏是底盘稳,被陆菀这一扑,勉强一手撑地没顺着她一道跌在地上。 “有蛇……”陆菀吓得惊慌失措,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手指咬在嘴里。 沈冽偏头去看,一条小水蛇已经窜进水里,一会儿游得不见踪影了。 沈冽道,“别怕,只是一条小水蛇。” 陆菀惊魂未定,已经松开沈冽的脖子,道,“外头就这一点不好。” 沈冽道,“春夏的时候,这种蛇最多。只他们没什么毒性,也不会主动咬人的。” 陆菀脸还是白的,道,“那我也怕,不能看,看到就怕。” 沈冽怎么还能留她一人在这里。当下道,“我带你一道走。正好,也教教你如何射箭。” 上马,沈冽又坐在她身后。 看他搭弓射箭,能感受到他惊人的臂力。 猎了两只兔子,便回去了,王允和宋宁已经在了。 沈冽去一边扒皮,王允去准备烤架。 宋宁正在和陆菀拿了煮茶的器具出来,沈冽突然把她叫了过去帮忙。 沈冽从宋宁这里一打听,才知道早上什么事都没有,只除了与陆菀提了温暖暖的事情。 沈冽朝坐在毡毯上的女子看过去,她骑装散在毡毯上,像是开了一朵花。 沈冽勾唇一笑,她竟吃醋了? 328 当面问那么私密的问题 沈冽坐在烤架旁烤肉,撒些盐巴,还有孜然,动作十分娴熟。 陆菀明显看到他目光变得柔和,神情也温柔了许多,偶尔看过来,眼睛里像是藏着笑意似的。 陆菀坐到宋宁身边与她咬耳朵,一问才知道宋宁把马车上的事情与沈冽说了。 陆菀气道,“你怎么什么都和他说?” 宋宁还没反应过来,被陆菀这一说,不免声音大了些,“有什么不能说的?侯爷与她小姨子又没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王允和沈冽都同时看过来。 陆菀又羞又气,忙道,“你小点声。” 宋宁还不大明白。 陆菀干脆别过脸不去看她了。 王允觉得有事,走到沈冽跟前。 两个男人在那小声说着什么,又时不时朝陆菀看过来。 等知道后,王允笑起来,又故意大声问,“哥,咱这烤肉可以放点醋吗?” 沈冽头垂着,唇角勾了一下。 王允还嫌不够,又问宋宁,“小郡主,你带醋了没有?这里有人爱吃酸。” 宋宁终于明白过来,不由掩着嘴笑起来,“表姐,原来你……” 陆菀气的拿了一块糕点砸过去,“随你们笑。” 气氛一下子欢乐起来。 沈冽等烤好了肉,朝陆菀抬手,“匕首给我用一下。” 陆菀便把腰间的匕首扔过去。 沈冽片肉的手法也十分娴熟,那匕首又锋利,一会儿便片了一盘肉,递给了王允端过去。后面一支兔腿递到了陆菀跟前。 王允忙起哄,“哥,你这就有点偏心了。” 沈冽不理他,又晃了一下手中兔腿,对陆菀道,“没放醋,不酸。” 陆菀直接夺过来,道,“该放的,怎么不放?不都说我爱吃酸么?” 众人又笑起来。 “给我片好呀,怎么大,我直接啃吗?” 王允道,“我不怕啃,你给我……”要伸手过来,被陆菀作势拿手去拍,王允吓得又缩了回去。 陆菀仔细看着沈冽片肉,问道,“侯爷这手法真是娴熟。” 沈冽道,“习惯了。军营中难得吃上一次肉,若不管着,那一群小子像是狼一样等打起来。所以我片好,几个人一盘子,谁敢动手我揍谁。” 说起军营中的生活,沈冽话就多了一些。 陆菀心中有些微涩。 若他手还能提利刃,或许这个时候还在驻守边疆。 想起沈冽说过,不要同情。他这种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 看他片好肉,刀刃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随即匕首入鞘,又还给陆菀。陨铁所致的匕首,十分锋利,这东西沈冽没找错。 等大家饱饱的吃了烤肉,陆菀亲自给他们煮了茶,道,“去一去油腻。” 四个人品茶闲聊。 下午觉得困,两个女郎躺在毡毯上,王允和沈冽便直接席地躺下了。 陆菀难得这么轻松快活,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躺着,看的就是高高的天空,鼻子边还有青草的气息。 等休息了一会儿起来,几个人又一人骑了一马在附近转了一圈。眼看着天色快暗了,沈冽刚要说什么,宋宁抢在前头道,“该走了。回去晚了,我爹又得唠叨。他最近特别爱唠叨,我都烦死他了。” 王允道,“回吧。我晚上还得回一趟大理寺。” 沈冽那话便咽回去了,四个人打算一道回去。 东西收拾好,宋宁问陆菀,“表姐还和我坐马车吧?” 陆菀道,“我骑马。这会子街上人少了。” 一看就是还没骑够的。 还不怎么会骑,瘾倒是挺大。 陆菀上了马,对沈冽道,“我这次骑慢些,侯爷带着我。” 还算老实,沈冽应下。 几个人一道走时,沈冽忍不住望了一下四边那座小山。 这次没机会,等下次吧。 “侯爷在看什么?”陆菀已经骑在马上问他。 沈冽收回目光,道,“下次带你去再转一转。咱们走吧。” 到了城中,宋宁先回了,王允准备去大理寺凑合吃一顿也走了。只沈冽跟着陆菀一路到了她府上。 陆菀下了马,对沈冽道,“侯爷,我到了。” 沈冽嗯了一声却没走。 陆菀失笑道,“侯爷,该不是又打算蹭饭吧?” 沈冽道,“来时与府上打了招呼会在外用饭,此时回去,怕是没饭吃了。” 陆菀,“……” 因回来的晚,徐妈妈他们都已经用过饭了。不过就怕陆菀回来没用饭,厨房一直备着。 徐妈妈只没料到沈冽也跟着来了。 陆菀准备去换衣服,站在内院门口道,“我就说吧,你总是突然要蹭饭,哪里每次都有现成的?我这又不是酒楼。” 徐妈妈道,“厨房备着呢。就怕侯爷突然来,现在厨房每次都多备出一个人的饭菜来。” 陆菀当场被打了脸,摸了摸鼻子去换衣裳去了。 沈冽看她一眼浅笑一下,随即对徐妈妈颔首道,“有劳徐妈妈了。” 徐妈妈道,“侯爷先去花厅,老奴给你备水净手净脸,饭很快就好。” “多谢。” 没一会儿,陆菀便换了衣裳,被芍药拖着垂着一张脸过来的。 沈冽正在喝茶呢,见她这个表情,皱眉。 芍药道,“小姐又犯懒,竟想着在屋内直接用饭了,被奴婢给拖来了。” 沈冽去看陆菀,突然发现她走路姿势有些奇怪。 他骑马有经验,便猜到怎么回事。 陆菀不情愿的坐下道,“我骑马累死了,就想在屋子里用饭。都怪你,没事老过来干什么?” 一坐下来,便端了茶盏。这之前金盏已经奉上了。 沈冽突然问道,“你大腿内侧是不是磨破了?” …… 陆菀被茶水一呛,忙用帕子掩了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这人……”咳得脸都红了,话也没法好好说。 沈冽忙给她抚了抚后背,道,“这里又没外人。” 陆菀拿眼横他。 外人就是你,不仅是外人,还是男人,怎么好当面问那样私密的问题,真是丢死人了。 沈冽还要再说什么,陆菀道,“闭嘴,吃饭。” 沈冽也不开口了,安安静静的吃了饭。 陆菀吃完便起身要走,沈冽却上前直接将她抱了,然后奔着内院而去。 等进了内院,他一脚已经踏上台阶。若还要上去,便就要进陆菀的闺房了。 “沈冽,你真要进去?你可知那是哪里?” 去了屋中,隔在他们二人中间的屏障又被破了一层。 只,要不要破? 329 先吓我,又夸我 沈冽犹豫片刻,道,“特殊时期,没那么多讲究。” 当下便抱着她直接进了屋,好在没进卧房,而是把她直接在榻上放下了。 陆菀还没说什么,只听沈冽道,“骑马常有的事情,等以后磨一磨,起了茧子就习惯了。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你毕竟是刚学不久,不该叫你骑回来。” 陆菀声音小小的,道,“怨不得你,是我自己要骑的。” 沈冽温柔问道,“疼吗?” 陆菀道,“不走路还好,一走路擦着便疼。” 说完,又觉得那位置实在是私密,脸不由红了。 “破了没有,看过没?” 还看?更私密了,陆菀耳朵都红了,一对小耳垂透着蜜粉,格外可爱。她声音低低的道,“应该,没破。” 不是挨得近,沈冽根本听不清楚。 难得见她这么害羞,沈冽心中其实看着欢喜。 他道,“这几日记着不要碰水。你这还算好的,我们有时候追着敌军,日夜兼程,大腿皮都磨破。当时也顾不得疼,等下马,腿都没知觉了,两个腿根本合不拢,一揭开,肉都要烂了。” 陆菀脸色都变了,道,“沈冽,你成心的吧?” 沈冽看她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刮一下她的鼻尖,温言道,“你今日穿骑装很好看。” 今日看到她换了装,沈冽还没夸她呢。 陆菀被他逗笑,“你这人,刚吓完我,又夸我。” 想起她面孔红润,英姿飒爽的模样,沈冽由衷道,“就是好看。”想了一下,凝视她,又补了一句,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陆菀忙摆手道,“别夸了,我该害羞了。” 沈冽道,“那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去给你买药。” 说完,便已经大步出去了。 雷厉风行。 陆菀知道他随时会过来,也不敢洗漱去卧房,就怕这人直接冲进她卧房。 她靠在榻上已经打哈欠了,只强撑着拿了一个有趣的话本子看着。不过瞌睡虫打岔,她根本没看进去。 徐妈妈过来劝道,“既困了,便回屋睡吧。” 陆菀道,“我再看一会儿,正精彩呢。” 徐妈妈无奈摇头。 芍药拿着一个瓷瓶子进来,道,“小姐,侯爷给奴婢的,吩咐奴婢给小姐抹上。” 陆菀放下话本子问道,“他,人呢?” 芍药道,“已经走了。连院子门都没进呢,说就算小姐睡下了也得拉起来,这药管用,不出三日便好了。” 陆菀心想,这人粗中有细,还知道不进来了。 她道,“那快抹上吧,抹完我得睡下了,太困了。” 徐妈妈去给她收话本子,道,“方才不还在精彩的地方吗?这就不看了?” 陆菀捂脸道,“妈妈就别揭我短了。” 徐妈妈浅笑一下,吩咐芍药,“到床上去抹,抹了就睡下。” 两个人扶着陆菀去卧房。 陆菀起来一走路,便忍不住哎呦一声。 芍药道,“小姐也该量力而行,骑马这么好玩吗?竟把腿骑成这样。” 陆菀死鸭子嘴硬,道,“好玩啊,下次我也带你去骑一骑。” 芍药忙往后缩,道,“那可得多备点这药膏,免的不够。” 陆菀笑起来。 徐妈妈道,“别贫了。” 芍药便将陆菀的裤子脱了,瞧着两边都磨红了,离破皮也就一步之遥。 徐妈妈看了当下便心疼起来,道,“男人就是粗心,拿小姐身子和他们的比。小姐也不注意保护自己,这几日看你怎么蹦跶,疼的还不是自己?” 陆菀嗔道,“妈妈就别训我了,我这不是开心么。从没有那么畅快过。” 这畅快二字便值千金,徐妈妈也不说了。 抹了药,躺下,陆菀又吩咐,“我那骑装好好洗一下,下次还要穿呢。” 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 徐妈妈和芍药无奈对视一眼。 定国公府内,高远难得把大家聚到一起吃了晚饭。 坐在一个桌上,高远这才问了陆绯的情况。 陆绯一切都好。 那日高远在门口站了一下被琳琅瞧见,回头就告诉了陆绯。陆绯当时还不解,等到晚上便听说院子外有人守着。当时陆绯还有些心惊,可琳琅凑近一看,才知道为首的是王平,陆绯便心安了。 旁人信不过,王平跟在高启身边那么多年,值得信任。高启死后,王平就被调到了高远身边。王平到她这里来,定然只会是高远的授意。 这样一来,她可以睡安稳觉,吃安稳饭了。 陆绯答了一切都好。 她虽穿着宽松的衣服,但肚子已经看得出来有些隆起了。 高远又交代了几句,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 赵姨娘给他夹菜。 高远便趁机道,“下个月赵姨娘过生辰,家里正好热闹一下。你们也都开开心心的,那些伤心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赵姨娘笑道,“其实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妾身这个生辰过不过都行的。” 高远道,“叫你过便过。与那些大臣贵族妇人小姐的关系不能断,只你要多费点心,他们个人有个人的性格嗜好。” 赵姨娘道,“我正想这事呢,以往都是姐姐在忙,我这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阿绯又有身孕在身,我不好叫她劳累,要是……” 她本想趁机说把赵琳琳捞出来的事情,没想到被高远直接打断了,道,“什么事都得学,谁也不是天生都会的。不会可以多问,问一问大媳妇也不会多累她。” 赵姨娘悻悻闭嘴。 高远又对高辙道,“一直在国子监,也不是个办法。你这些日子随我一道多走动关系,争取把你先调到外地,两三年自能高升。” 高辙刚要拒绝,被赵姨娘私下踢了一脚。她笑道,“老爷替高辙考虑,高辙一切都听老爷的。他也会好好努力,不会叫老爷失望的。” 等吃了饭,高远回到书房,叫了心腹之人进来,竟将那对双生子都遣出去了。 高远肃着脸问道,“人还没找到?” 那人回道,“整个京都城都找遍了,也询问过并没有出城,只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哪里?” “牢房!” 高远眸光一凛,道,“他会在牢里吗?” 那人道,“老李头好喝酒打架,说不定……” 老李头跟在高远身边多年的心腹了,失踪了半个月。 高远道,“我不要说不定,安排人进去找。” “是!” 330 我要娶陆菀 大早上,几个人围在院子里,呼吸都止住了。 棍子抬头憨憨的问陆菀,“小姐,可,可以了吗?” 陆菀去看徐妈妈,问道,“妈妈,你说呢?” 徐妈妈无奈道,“好不好的,都得打开看看啊。” 虽然无奈,可她也有些紧张呢,真是被陆菀带的。 芍药也道,“开吧,奴婢手心都出汗了。” 又去看金盏,金盏也不说话,直接便要伸手。 陆菀忙止道,“金盏你别动,叫棍子来。” 棍子搓搓手,便伸手过去了。 几个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等看到棍子把盖子一一打开,陆菀不由失望道,“到底是烂了好多。” 徐妈妈每一坛子都看了看,道,“第一次,还有一坛子是好的就不错,小姐别贪心。” 芍药从一侧捞过来碗和筷子,道,“奴婢夹出来两根洗洗尝一尝?” 陆菀道,“我来夹。” 芍药把碗筷递过去。 陆菀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夹了两根小黄瓜。 芍药接过来,先拿去洗了。 陆菀起身,金盏忙去扶了。徐妈妈也跟着起来,陆菀伸手将她扶了,然后走到了桌边坐下,道,“这事弄得,没这么紧张过。” 徐妈妈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没一会儿芍药便回来了。 陆菀举了筷子看了看,又问跟前的人,“你们谁要尝一尝?” 徐妈妈笑道,“小姐自己尝,才知道该如何改进。” 陆菀便夹了一根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皱眉,芍药忙又递过去一只碗。 陆菀吐出来,道,“太咸了。” 徐妈妈道,“盐这个东西是最不好掌握的。慢慢就会好了。” 陆菀道,“咸的没法下嘴。你们也不阻止我,盐巴是不要银子吗?” 芍药回道,“小姐这话不讲良心,奴婢几个都没经验,不像小姐可是拿着书学的呢。要怪也只能怪那书上没写清楚。” 陆菀横她一眼,道,“嘴巴是越来越能说了,我都说不过你了。” 徐妈妈打趣道,“叫小姐认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芍药你不错。” 芍药乐起来。 棍子过来问道,“那些烂了的,我去倒了。那坛子好的呢?小姐若觉得不好吃,给我吧,我回去孝敬我娘。” 陆菀道,“不是我小气,老人家哪能吃那么咸的?你若孝敬她,弄些别的去。” 棍子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一坛子腌黄瓜走了。 徐妈妈道,“打算怎么办?扔了也怪可惜的。” 陆菀道,“扔了做什么?”目光狡黠,抿唇一笑,道,“给某人送去啊,他不是就爱吃这些么?” 徐妈妈也抿唇看她。 早知道是奔着沈冽去的了。那日王允一句戏言,陆菀便记在心上了。 芍药却傻呵呵问道,“某人是,谁啊?” 陆菀白她一眼道,“就是你喽,让你吃咸一点,省的一张嘴越来越厉害。” 芍药被吓着了,徐妈妈含笑道,“别吓她了,还是个孩子呢。” 陆菀也不吓她了,对金盏说,“你把这一坛子腌黄瓜给侯府送去。” 芍药才明白陆菀口中的某人是沈冽。芍药敲了一下自己脑袋,这某人除了沈冽,又还能有谁呢?也怪自己笨,才被陆菀给吓着了。 金盏抱着坛子便打算出门了,徐妈妈问道,“怎么还叫她去?她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的,肯定放下就走了。到时候,别给侯府的人当什么东西直接扔了。” 陆菀道,“扔了就扔了,他要是不知道,活该没得吃。以后我腌了喂狗。” 徐妈妈回道,“狗都觉得咸。” 芍药掩唇笑。 正巧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芍药走过去开门,嘀咕道,“莫不是金盏姐姐忘拿什么了?” 一开门,愣住了。 不是金盏,却是高辙。 芍药忙福了身子,“见过二公子。” 高辙一身湛蓝色的长袍,飘逸俊俏。 他问,“菀菀可在家?” 芍药点头,又忙道,“奴婢去和小姐说一声。” 说完,又把门给关上了。 高辙险些被直接撞了脸,好在躲避的及时。 芍药过来把这事告诉陆菀的时候,陆菀也愣了一下。自她和离搬到这里,高辙还没登门拜访过呢。 芍药刚才有些慌了,因高辙突然过来,她一下子便忘了自己是定国公府的人,还是已经跟着陆菀出来。角色转换并不自然,她显得有些慌张。现在想起来,方才门关的有点急,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给撞了。 徐妈妈也费解,问道,“他怎么来了?小姐见吗?” 陆菀想了一下,道,“不见了。” 既然和离了,她便打算和他离得远远的,尽量不要再有什么交集。 芍药道,“那奴婢去回了。” “去吧。” 芍药便又到门口回了高辙,以陆菀在歇息为由拒了。 高辙脸上失望的神情毫不掩饰。他顿了一下,才道,“叫她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来找她。” 又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来,“她爱吃的点心,我一早去买的。” 芍药接过来,欠了欠身子,“那二公子慢走。” 高辙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 他今日休沐,想着来见一见陆菀的。可她却不愿见他。 高辙带着失望回到了定国公府,就被赵姨娘身边的人叫去了。 赵姨娘拿了一个册子过来道,“以后很多关系都是为了你走动的,你把册子看一看,还有什么要添的人,一会儿自己写下来。就这两日,我就得把庚帖发出去了。” 高辙却没把赵姨娘的话听进去,突然看着她道,“娘,我不想离开京都城。” 那日家宴他就想对高远说的,却被赵姨娘止了。 赵姨娘一听这话,身体动了动,道,“你是糊涂了?离开京都城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高升啊。以前这些事情你爹都只为高启打算的,现在为什么要替你打算了,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是这府里唯一的儿子?” 高辙声音沉沉道,“我不想高升,不想离开京都城,我现在就很好。” 赵姨娘要被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气死了,道,“这事你和你爹说去,我做不了主。” 高辙没说话。 赵姨娘看他一眼,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我这个生辰其实是为你办得。到时候请不少贵女过来,你爹的意思是给你找个正妻,你自己好好看看,娘替你做主。” 高辙回,“我要娶陆菀。” 331 侯爷这人不讲究 赵姨娘气的手都抖了,她左右一看,抄起一个茶盏就砸在了地面上,呵斥道,“你想娶她,就把我杀了。” 赵姨娘没想到高辙转了一圈,心思还是在陆菀身上。 她本来已经为了定国公府打算牺牲赵琳琳了。赵琳琳什么秉性她知道,做这个正妻的确是不够格。更何况高远不喜欢她,如今有了牢狱之灾,就更不喜欢了。以后的定国公府的女主人怎么能是个坐过牢的呢。 赵姨娘知道,给高辙选妻,不是光为了高辙,也是给定国公府选以后的女主人。所以她只能牺牲赵琳琳,叫她做妾。 那些贵女里头,有几个她已经瞧上了,不过还得高辙点头。可没想到高辙心思还在陆菀身上。 高辙没见过赵姨娘发这么大的火,当下也没说话。 可他这句话别在心里很久了。 自高启溺亡之后,这念头就一直在高辙脑海里盘旋。他知道,高启刚过世,加上他和陆菀才和离没多久,时机还不成熟。可没想到,家中已经又要为他物色正妻,高辙无奈之下便提了出来。 赵姨娘见他不说话,叹气道,“你是要气死我。就不能让我顺一次心吗?” 高辙抬头问她道,“要如何才能叫娘顺心?大哥死了,我娶了赵琳琳。现在是不是要大嫂一尸两命,然后又娶一个大家闺秀回来,才算顺娘的心?那你何时顺儿子一次心?儿子什么都答应娘了,儿子所求不过是一个陆菀而已。自始至终只她而已。” 赵姨娘嘴巴张了张,随即道,“她如今什么身份,根本配不上你。你爹和我都不会同意的。” 她又看一眼高辙,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你们两个和离,是她求到了我跟前。叫我配合她。她如此坚定,如今重获自由,过得潇洒快活,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高辙惊道,“你说是菀菀她……” 赵姨娘笑了一下道,“她从来都不是你面上看到的那般软弱无能。她就是想离开你,你还犯傻竟要将她再娶回来。你的一片痴心早就被辜负了。” 高辙默然半晌。 赵姨娘苦口婆心道,“如今咱们家与她已经没有半点瓜葛。你也该彻底死心,为着自己考虑。重新娶个正妻,最好是在那离开京都城之前,带上她一起,夫妻和和睦睦的,我也好放心了。” 高辙继续默然。 赵姨娘道,“你难得休沐,自己找乐子去吧。只别忘了把名单给我拟出来。还有……” 赵姨娘看一眼他,又道,“过几日琳琳就要出来了,你没去看她,也该去接她才是。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人。你别忘了,当初因为陆绯的事情,你答应过我的。” “知道了。” 高辙回到书房,看着手上的册子怔怔出神。 他放手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叫她自由。 如今她自由了,他还要再强迫她吗? 便是她真心要离开定国公府,和着赵姨娘一起骗了自己,那又如何呢?她的处境,他一直都知道呢。 只是还是不甘心啊。现在他有这个能力了,若他拿着自己的仕途去威胁高远,他是可以逼着他同意的。那样就能再把陆菀娶回来了。 可她不会同意。 赵姨娘说的没错。 她连见都不愿见他,又如何会再嫁他?如今他身边还有个赵琳琳呢。 高辙很苦恼。 沈冽却不苦恼。 他心里美着呢。 金盏把一坛子腌黄瓜送过去了,还像上次一样,话也没留下。好在张妈对她有印象,又有上次梨花酿的事情,她把坛子抱进来了。 打开来一看,是腌黄瓜,便皱了眉。 这谁送东西,送腌黄瓜的? 也不敢扔,先搁下了。 沈冽回来,张妈便把腌黄瓜送过去了 沈冽一看是腌黄瓜,想也不用想,就猜到是谁送来的。只他猜到了,心中却还是惊喜。那日王允随口一说呢,她还真的认真去做了。 沈冽便道,“给我取碗筷来。” 冬雪取了碗筷来,沈冽夹着就往嘴里送。吃了一口,顿了一顿,又咽了下去。 张妈道,“这种很咸的,老奴给侯爷洗一洗?” 沈冽道,“不用,原汁原味的,清脆的很。” 一连吃了好几根,张妈皱着眉头,只觉得咸。 等吃完,沈冽理了一下衣摆,对张妈吩咐道,“这就放在我屋里了。以后用早饭,便吃上两根。” 张妈应下。 他又道,“我出去一趟。” 这是又不在家吃饭了。张妈嘀咕了一句道,“再喜欢,也不能一直找人家吃饭。女郎家偶尔也要矜持的。” 这话提醒沈冽了,他问,“女郎都矜持?” 张妈道,“自然。哪能没羞没臊的?” 沈冽便在府上用了饭。 沈冽到时,陆菀这厢也已经用过了晚饭。 知道沈冽过来,便猜想他知道那腌黄瓜是她送去的了。 陆菀在花厅接待了他。 沈冽道,“腌黄瓜我吃了,清脆爽口。” 陆菀才不信,问道,“咸不咸?” “还行。”沈冽道,“在北疆时,有时候囫囵吃点东西,盐巴都没炒开,吃起来嘎嘣脆,就算咸也都咽下去了。” 陆菀看他道,“你这样说我就能好受点了?” 沈冽道,“就是想告诉你,我这人吃东西没那么精细。主要是……” “什么?” 沈冽凝目望去,道,“主要是……你腌的。” 陆菀横他一眼,用团扇掩面,抿唇笑了。 沈冽又去喝茶,可见是齁着了。 陆菀叫芍药给他添茶,道,“那么咸,不能少吃点吗?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点。” 沈冽笑笑,道,“一时高兴。也是许久没吃过了。” 陆菀道,“你喜欢就行,那我可以再改进。” 沈冽欣然应下,“好。” 临走时,陆菀又道,“还有几日就是端午了,我订了一个包间,对着河,到时候可以看龙舟。侯爷也一道来,热闹热闹。” 沈冽点头,又问,“可要我带些什么?” 陆菀噗嗤一笑道,“侯爷带个人来就行了。我这里人多,不肖你做什么的。” “好。” 等沈冽走了,陆菀问芍药,“可记得添了几杯茶?” 芍药伸出一个手掌,“五杯呢。”又摇头,“不对,是六杯。那得是吃了多少啊,齁成那样。” 陆菀笑,“他闲的。活该!” 一语双关,芍药也笑。 332 侯爷的把柄在我手上 五月端午,天气已经有些热起来。 陆菀叫了人,好好的热闹了一下。 她专门叫金盏把星辰接了过来。 又嫌不够热闹,找汪顺传话王平,给刘翠带话。刘翠难得清闲,要把家里都打扫一下,她自然放心把丫丫交给陆菀。 陆菀亲自去接了。 这孩子和陆菀很亲,被她一抱,便开始用小手摸她的脸,抓她的头发,尤其是对她头上的发簪很感兴趣。 陆菀便开玩笑,“等丫丫大了,我送丫丫。” 又对徐妈妈开玩笑道,“白叔就不像安分做生意的料。我想好了,等以后我死了,就把佳偶斋给丫丫,叫丫丫有戴不完的首饰。” 徐妈妈沉着脸啐她,“小姐竟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陆菀抓着丫丫的手拍自己的嘴,道,“是我说错话了。” 丫丫肉肉的手指上蹭到了口脂,颜色亮亮的,便想往嘴里放,被陆菀止了,赶紧拿了块糕点哄她,叫芍药给她擦了手。 “小家伙,什么都往嘴里送。” 星辰笑道,“这口脂可不是自己吃的,都是叫男人吃了。” 陆菀扭头看她一笑,道,“这是被汪顺吃了多少?” 星辰脸发烫,忙道,“小姐别逗奴婢了。” 沈冽进来时,正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只他一进来,便觉得有些尴尬,清一色的都是女郎。 芍药过来请他进去,道,“侯爷别觉得不适,棍子去上茅房了,一会儿就来。若不是铺子里忙,小姐想把铺子里的人都请过来呢。” 沈冽这才坦然走进去。 走近,便瞧见陆菀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见陆菀面色红润,神情温柔,那眸子里都是喜爱。 沈冽便得出一个结论,她喜欢孩子。 其实她喜欢很多东西。 是个积极向上的女郎。 她心里一直有光,一直有善良。这是沈冽喜欢陆菀的地方。 宋宁今日却没来,因她被皇上叫去了。 今日有赛龙舟,皇上和诸位妃嫔大臣也会与民同乐。 在绝佳的位置搭了台子,设了御座。 景宁帝自然叫了王允和沈冽两兄弟的。王允素来不爱这些热闹,连着几年了,他一次都没去。至于沈冽,竟也拒了,理由便是王允那处需要他帮忙。 谁知道端午节当日,沈冽就弃了王允而去,王允气的对着空气踢了两脚。沈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重色轻友。 大家在一个包间里,吃了粽子点心,喝了果酒,又看了赛龙舟,十分热闹。赛到精彩的地方,大家都大声喝彩,声音大的根本听不到旁的声音。 赛完,人也没少下来。只稍微安静些了。 方才不用顾忌尊卑,大家都尽情玩闹。等结束,芍药他们自然也有了眼色。该出去闲逛的都出去了,只留了徐妈妈远远的站着。 金盏和芍药也陪着星辰出去了,顺带也把丫丫带着去街上看看热闹。星辰平日里出门少,正好与他们一道,后头还跟着棍子,她买些东西带回去。 路上和芍药打听沈冽和陆菀的事情。听说沈冽常来,也替陆菀高兴。 包间内,陆菀和沈冽喝茶。 她订了饭菜的,那群人出去玩一会儿,然后回来大家一起吃饭。 沈冽道,“听阿允说,这地方不好订。” 因是看热闹的绝佳位置,包房在端午节前一个多月就被订掉了。沈冽是不知道里面的行情,只是听王允提起,才知道还要提前订。 陆菀道,“我有经验啊。以前都是府上早早定了。现在镇国公府没了,可我还有别的法子啊。” 陆菀眼眸灵动,笑着对陆菀道,“我有钱。” “只要钱够多,总有人愿意把包间让出来的。” 沈冽失笑。 陆菀又问沈冽,“你呢?今儿个应该陪在皇上身边的吧?” 这包间没有正对着景宁帝那边的台子。但陆菀探出头去也能看到那边围满了人。皇上每年都会过来与民同乐,这是一个习惯了,显示国泰民安。 以沈冽这种简在帝心的人,一定会在其列的。 沈冽道,“我对皇上说大理寺太忙。” 陆菀笑出声,道,“侯爷这可是欺君。” 沈冽道,“你不多嘴,没人知道。” 陆菀又笑,“那侯爷这把柄可落在我手上了。” 沈冽抿唇一笑,端了茶盏去喝。 说把柄也是假的。龙舟一结束,景宁帝就摆架回宫了,再说什么欺君不欺君便是言过其实了。 放下茶盏,沈冽问,“外头热闹,你去不玩一下?” 陆菀摇头道,“不去了。我还是安分些。” 沈冽当她还记着石瀚的事情,便道,“石家父子早就上路了,菀菀。” 陆菀一愣,然后是一笑,道,“你当我是怕?其实是我……” 是她这两日身子不爽。好在这身子给面子,到端午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两日,疼的也不厉害了。只叫她活蹦乱跳还是不行。 不过月事太过私密了,见沈冽认真倾听等她的下文,陆菀突然娇笑一下,“不告诉你。” …… 只坐了一会儿,陆菀就赶人了,道,“宫里规矩我是知道的,皇上定要宴请的。你在我这坐一会儿热闹一下就行了,该去还得去。” 沈冽也不久留,叮嘱了一句,“你也别玩太晚,早些回去。” “好。” 好在是赶在端午节的时候,赵琳琳被放出来了。 高辙和赵姨娘去接的。 赵琳琳这一个月简直过得就是地狱般的日子,里面什么肮脏的人都有。好在是高远买通了一些关系,她不至于被羞辱。 人消瘦了一圈,狼狈不堪,再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 一见到赵姨娘和高辙,便哭了起来。 赵姨娘心疼不已,替她理了理头发,“好孩子,快别哭了。好在是端午节出来,咱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赵琳琳哭着和赵姨娘,高辙一块回府了。 高远要在宫中陪驾,回来的晚。 到了书房,心腹便来回话,“查到了,老李头与人打了架,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后来又与几个死刑犯打起来,被打死了。” “打死了?”高远原本有些微醺,温言酒意散了大半,“核实过了?” 那人回道,“死了好几天了,没人来认领,便被扔到乱葬岗了。属下去时,尸体都烂了。不过那衣裳是他的。” “再查查!”高远总不放心,这老李头知道事情太多。 333 我已经学乖了 赵琳琳回来几日,在宅子里教训一个下人,立了威,便没有人再敢说她什么事了。 实则这件事高远和赵姨娘也不希望下人传。毕竟是有伤定国公府的颜面。 赵琳琳知道过几日赵姨娘过生辰,便帮着她一起张罗。 看了邀请名单,赵琳琳冷冷的一笑,对赵姨娘道,“姑母,怎么没请陆菀啊?好歹也是原来定国公府的儿媳妇,叫了几个月姑母娘呢。” 赵姨娘颇为头疼,赵琳琳刚出来没几日,便又不叫人省心了。 可她转念一想,她本想着与陆菀井水不犯河水的。毕竟也是婆媳一场,他们二人之间倒也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可现在她知道了高辙的心意,怕是陆菀在一日,高辙的心就一直在她身上,重新娶正妻这件事也不一定能成。 私下一番思虑,赵姨娘便道,“请也是可以,暂不论她与我们的关系,便是她和你大嫂,还是姐妹呢。” 赵琳琳那心思根本不会多想,欢喜道,“谢姑母。” 赵姨娘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有这心思,还是多想想怎么对高辙。到现在还没圆房,说出去丢不丢人?” 赵琳琳嘟囔道,“他心里只有陆菀一个人,我能怎么办?” 赵姨娘道,“你觉得陆菀没了,你就能得到高辙的心?” 赵琳琳不假思索道,“至少得多五成的希望。” “好。”只说了一个好字,却没下文了。 只赵琳琳给陆菀送庚帖的事情很快就被高辙给知道了。 他直接奔着赵琳琳的屋子去了。 自成亲之后,高辙还没主动进过这个屋子。 只高辙进屋时,还有些恍惚。 这原来是陆菀住过的地方。先前的雅致变成了现在的奢靡,早就面目全非。 高辙对赵琳琳的评价只有一个字,俗! 简直俗不可耐。 赵琳琳见他过来,忙殷勤迎上去。高辙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在椅子上一坐,开门见山道,“是你要宴请陆菀?” 赵琳琳不满的撇了嘴。还以为是为了自己来的,却还是因为陆菀的事情才来的。 赵琳琳道,“是我请的。姑母过生辰,请她也没错。” 高辙气道,“你好端端的又去惹她做什么?上次的事情还没吸取教训?” 赵琳琳也不与高辙反着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惹她的?怎么我在夫君眼里这般坏?” 高辙哼哼一声。 赵琳琳上前用手去搭在高辙的肩膀,高辙一侧身,避过去了,道,“你与她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你就不能省点事?” 赵琳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高辙惊了一下,不耐烦的用手去掰开,赵琳琳耍赖似的,道,“我不放,你是我夫君,我就想这样对你。” 屋内的丫鬟忙识趣的退出去了,还将门掩上了。 高辙正着神色看她道,“你把手松开。” 赵琳琳却两只手紧紧拽在一起道,“我不松。” 高辙被她气到了。 毕竟是个文人,遇到耍赖皮厚之人,便没什么法子。 赵琳琳见他不说话了,眉眼温柔道,“我知道你们如今和离了。我请她来也是叫姑母开心一点,何况她也是大嫂的妹妹,也算是亲戚吧。请人家过来热闹热闹有什么不对?” 高辙道,“你会这么好心?” 说话时,却故意不看她。 因离得太近了,他若转头看她,两个人嘴巴就离得太近了,实在是太过暧昧。 赵琳琳眼神闪避一下,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我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早就知道错了。表哥,你也不要总是把我想的那么不堪。其实我做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喜欢表哥么?但凡表哥给我一点点的温柔,我也不至于做那些糊涂事情。” 说着,眼眶一红,泪珠子便落下来。 高辙察觉不对,转头看她,果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委屈瞧他。 高辙心一软,神情柔和下来,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清冷。 他道,“你别哭,我也是怕你惹事。那天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又是在定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定国公府的颜面何存?” 赵琳琳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头靠在他肩头道,“我没打算惹事,表哥,我这次学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小孩子犯了错,受了长辈教训,乖乖认错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高辙便道,“既学乖了,便不要请她了。你与她本就没什么交情,强行请过来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她也未必会来。” 赵琳琳道,“她是大嫂的妹妹呢。我和姑母的想法是,镇国公府虽然没了,可我们定国公府不能做拉高踩低的事情。把她请过来,也是叫其他客人都看看,如今陆姑娘过得很好。也叫旁人都知道她过得好,大嫂也过得好。如此一来,也好灭了府里府外那些不好的闲言碎语。” 这番话在高辙听来倒有几分道理。 高辙思虑一番,还是道,“算了,她的性子也不需要非得这么证明一下。你就算请她,她也不会来的。” 赵琳琳俏皮一笑,歪头道,“那我与表哥打个赌。若是她不来,便算了,若是她来了,表哥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高辙问,“什么条件?” 赵琳琳在他耳边呵气,说了两个字,“洞房!” 酥酥麻麻,把高辙弄得身体有些燥热起来。 他看一眼赵琳琳道,“倘若你日后好生在府上帮着母亲,安分守己,这个我自然能答应。” 赵琳琳欢喜的在他脸上印下一个红唇印。 虽与高辙没做什么,但这是成亲以来,高辙对她态度最好的一次。 看着高辙离开,赵琳琳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果然赵姨娘教的没错,高辙最是心软,只要她佯装温顺,再抹一抹眼泪,高辙对她的态度就会改掉。 帖子送过去,陆菀接了,果然是拒绝了。 赵琳琳那件事已经吃了教训,没想到竟还敢来找她。她是不想再与赵琳琳有什么瓜葛,这种人能远点就远点,就是个没有任何路数的恶人罢了。 谁知道,陆菀却没躲过去。 赵琳琳把这事告到了高远跟前,觉得陆菀是不给定国公府面子。高远这人好面子,深怕这事在圈子里传开,便叫人给陆绯传了话,要她去请一下陆菀。 陆菀到那一日,还是备了贺礼去了。 334 装进麻袋,交给牙人 因卖了陆绯这个面子,陆绯挺着肚子亲自在门口迎了。 陆绯其实也不想那样下去。 她虽有了高远的保护,可也不想与赵姨娘产生直接的矛盾。毕竟她上头如今没有宋玫,以后的日子其实还是要仰仗赵姨娘。赵姨娘虽与宋玫性子不同,但大宅里的妇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赵姨娘能隐忍,见机行事,坐到现在的位置,也是个有脑子的人。 要在这个家安稳的住下去,陆绯便不能把赵姨娘得罪了。 不仅不能得罪,还得顺她的心意。 像以前顺从宋玫一样。 因此她在迎接宾客时,亲自来了。 赵琳琳虽也在门口,到底和谁都不认识,加上前阵子的丑闻,那些贵女们见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陆绯与他们本就熟稔,便有几个初次见面的,聊几句,就聊到一块去了。大家问她的身子,又叹她如今不容易,一时间对她同情又爱惜,简直把她围了起来。 赵琳琳眼红,在那气的跺脚。 赵姨娘怕她生事,叫人把她喊到院内张罗了。 陆菀来的晚些,陆绯见了她,忙上前牵了她的手,道,“还以为你不来,没想到卖了姐姐这个面子。” 陆菀道,“姐姐亲自请了,哪有不给二姐面子的道理。二姐站多久了,也不累?” 一旁的人看到姐妹二人相互关心,都赞她二人有情有义。如今镇国公府没了,姐妹二人一条心,互帮互助,才是最好的。 几个与陆绯熟悉的年轻妇人也怕她累,拉着她一道进去了。 客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人便叫给管事妈妈了。 入了座,圈子便看得出来。那些平日里关系好的,便围在一起。这里头,还是陆绯那处人最多。她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被宋玫也练出来了,在招待这些人方面十分有经验。 加上她如今有孕,便有多了一个女人们爱聊的话题,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 赵琳琳几次想插入几个圈子,结果几句话下来,便被人看出来有几斤几两,都不大理她。那些被请来的人,都是名门贵女,偶尔有几个没读过多少书,不大会说话的,到了这种场合便学乖了,不像赵琳琳拿着自己当第二个女主人,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出来,白白叫那些妇人小姐们私下笑。 赵琳琳被笑一笑,赵姨娘也是没办法了。因她也是头一回以自己的生辰宴请旁人,她自己还紧张着呢。 担心自己各方面被宋玫比下去,还得多瞧瞧这其中没有出阁的女郎,好给高辙物色一下,实在是忙得很。 她坐在上首看时,不由看到了陆菀。 陆菀姿容无双,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今日虽然穿的清雅素净些,但还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 也许以后就不是了。 赵姨娘嘴角露出阴冷的笑意,随即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 大家好歹都是给定国公府面子,赵姨娘与他们打好关系,实则他们也是为了和赵姨娘打好关系。当家男人们之间也是那种相互可以利用的关系。所以这定国公府谁当女主人都无所谓,只要定国公府还在就行。因此那些妇人小姐们也都客客气气的给赵姨娘贺了生辰。赵姨娘一一受了,表示感谢。 一翻下来,暗自感叹,这活真是累人,笑的她脸都僵了。 随即招待众人入席。 陆绯毕竟有孕,没一会儿赵姨娘身边的妈妈便传了她的话,叫陆绯先去休息了。 陆绯也觉得累了,她人也接了,也在众人跟前露面了,实则任务已经完成,便与众人道别先回去歇着了。 等宴席结束,赵姨娘又给安排了茶点,又专门请了几个乐师和女郎奏乐伴舞助兴。 这其实是大雅之事,那些人对赵姨娘倒有些刮目相看。 赵姨娘心里乐,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便与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她自己小酌了几杯,便说自己不胜酒力,先去屋中小憩片刻,告了罪,先退了。 陆菀这边正与人说话,这其中有几个女郎都是她的手帕交,平日里见面少,但这种场合又能聊到一起去。 有个丫鬟过来对陆菀说道,“咱们世子夫人请陆姑娘过去小叙。” 陆菀道,“我二姐?她不是在歇息吗?” 丫鬟对答如流,“世子夫人已经歇息好了,只嫌这边过于吵闹便不过来了。想着与自家姐妹说些贴心话,便叫奴婢来请陆姑娘了。” 陆菀起身作别了几个女郎,便随着那丫鬟去了。 走了几步路离开了热闹的院子,陆菀便问道,“你是新到二姐身边的?以前没见过你?” 那丫鬟回道,“老爷怕世子夫人那边人手不够,调了奴婢过去伺候。” 倒也合情合理。 陆菀没有多想,跟着那丫鬟一道走,等走了一段路,便察觉出来并不是往陆绯那处院子去的。她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那丫鬟也不慌,回道,“世子夫人嫌在屋中闷,如今在亭子里呢,奴婢带陆姑娘过去。” 这两日也不知怎么回事,热的厉害。今日过来的女郎们,就有不少已经着了夏装。 陆菀也没觉得有什么,便继续跟着走。 没多久,亭子离着不远了。陆菀眼睛好,往远处一看,那亭子里哪有人? 她立刻停下来,问那丫鬟,“那边没有人?我二姐到底在哪里?” 那丫鬟看一眼陆菀,没回答。 陆菀便觉得事情不对了,转身便打算走。 谁知道那丫鬟突然冲上来,陆菀瞧准了,就给那丫鬟肚子上踢了一脚。丫鬟吃痛捂着肚子退后两步。 陆菀瞥她一眼,便打算离开,谁知道突然从暗处窜出来三五个男人。 陆菀哪里招架得住,一人从身后擒住她,用帕子捂了她的嘴,很快陆菀就晕了过去。 一个男人将她扛了迅速的在一条小路上走过。高辙本在书房读书,因被前院声音吵得静不下心,便出来四处走一走,正好看到前面有鬼鬼祟祟的人影,高辙忙跟了上去。 这一跟,便跟到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陆菀被直接放在了地上,赵姨娘吩咐道,“装了麻袋,交给牙人。” 高辙正不解,突然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陆菀,正要上前阻止,却见赵琳琳突然冲进去道,“姑母,先等等!” 335 趁机与我春风一度? 这是赵姨娘计划好的。 既然和离了都不能让高辙彻底死心,那么陆菀在的有朝一日,就是高辙的绊脚石。仕途会被影响,也不会好好的娶妻生子。赵姨娘便打算咬一咬牙,狠一狠心,把陆菀给除掉。 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先把陆绯支走,然后借陆绯之名把陆菀从席上叫出来,最后趁机将她弄晕。 她已经安排好了牙人,装了麻袋送到小门,登了马车,奔着渡口而去。 待陆菀醒过来,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牙人们会将她直接卖到海上,以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镇国公府都没了,赵姨娘便不必忌惮。她连宋玫都敢下手,还怕一个无权无势无人可依的陆菀么? 赵姨娘心中叹气,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只怪高辙对她用情太深了。她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赵琳琳其实也有个计划,只不过还没轮到她动手,却发现赵姨娘先动手了。陆菀一离席,赵琳琳就跟着了。一直跟到了赵姨娘这里,赵琳琳才知道赵姨娘和她想到了一块。 赵琳琳道,“姑母就这么把人送走了?” 赵姨娘道,“卖到海上为奴为婢,以后再不能回来,这样你还不安心?” 赵琳琳森森的一笑,道,“知道姑母是为了我和表哥好。不过在那之前,姑母我还得做件事。” 赵姨娘皱眉道,“你还要做什么?这件事得抓紧,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赵琳琳却不以为意,道,“这院子周围全是姑母的人,而且前院那些客人们在玩着呢,谁也不会注意到陆菀失踪的。” 赵姨娘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赵琳琳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道,“这是极猛的春药,我要给她服下。在卖出去之前,先叫那几个牙人们享用一下她的身体。” 年轻的面庞露出恶魔般的笑意,高辙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丑陋的女子。 高辙手紧握成拳,脚下已经动了,他要上前阻止。可是他突然停住了,又重新看向屋内。 赵姨娘道,“你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赵琳琳愤愤道,“姑母,我就要这样对她。她不是自诩清高吗?从不将我放在眼里。表哥拿她当女神供着,若是她成了残花败柳,看还有谁会怜惜她。表哥更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反正不这样做,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反正卖到海上,就凭着陆菀的姿色,也难逃男人的玩弄蹂躏。赵姨娘为了省时间,道,“那就赶紧吧,可别有什么意外。” 赵琳琳面上一喜,吩咐人将陆菀扶着坐在地上,然后又将那包春药倒入一杯茶水,和开,然后走到了陆菀跟前,冷哼一声道,“陆菀,以后你可再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说完,捏住她的嘴,将药灌入了她的口中。 被药一呛,加上她昏迷的并不沉,陆菀咳嗽几声正要醒过来,嘴里被塞入一团布,眼前一黑,赵姨娘的人忙不迭的用麻袋将她套住了。 麻袋一封口,赵姨娘忙吩咐人将麻袋扛在身上,赶紧出府。 待人被扛出院子,赵姨娘叫人把现场都清理一下,然后自己理了理衣裳,对赵琳琳道,“如今你称心如意了,咱们一道去前面吧,可别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赵琳琳一笑,挽了赵姨娘的胳膊道,“没了陆菀,表哥的心很快就会到我这里。我一定早日和表哥圆房,给姑母生个孙子。” 陆菀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绑了。 她虽然没看到眼前人是谁,但大抵也猜到是谁所为了。这定国公府和她有仇的不就是赵琳琳吗? 她实在没想到赵琳琳敢在定国公府做这样的事情。 她身体有些难受起来,已经不去想赵琳琳的事情,而是想着该如何脱险。那人扛着她,身体一颠一颠的,叫她更加难受。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那人突然停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是要把她交给谁吗?陆菀脑子紧张的思考起来。 “把她放下!”声音十分熟悉,是高辙! “二公子,这是赵姨娘……” 陆菀吃惊,这件事竟也有赵姨娘参与?她与赵姨娘之间本没有什么大的仇恨。 自然是为了高辙! “混账东西,敢在府上做出这等事情?是要我去告诉爹吗?” “可是……” “可是什么?如今我的话不管用了吗?你可知道你扛着谁?竟敢如此对她,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那人自然不敢得罪高辙。 赵姨娘虽是女主人,可高辙以后可是男主人啊。 高辙又叱道,“将人放下,母亲那里我不会出卖你,若有事,我来负责。”又威胁道,“若还不放人,我便拉着你去见我爹。是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色鬼在定国公府公然绑人,至定国公府的颜面于不顾。” 那人简直冤死了。这事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了。也是高辙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自己母亲牵扯进来。他不过一个护卫,到时候还不是一个替罪羊? 思虑一番,便把麻袋放下了。 那人道,“二公子,人小的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别说是小的放的人。” 高辙却解下身上的一个荷包,还有腰间的一枚玉佩道,“我不难为你,拿着这些走吧,真追究起来,也找不到你人了。” 那真是极好了。那人收了东西,谢了恩,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人一走,高辙上前忙不迭的将麻袋打开,又将陆菀嘴里的布取出来,道,“菀菀,你中了春药,我现在带你走。” 高辙语气急切,就要牵她的手,陆菀却站在原地,只手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冷漠道,“带我去哪?” 高辙张嘴,又听陆菀道,“你知道我中了春药?你也有参与?” 高辙忙否认,“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你呢?” 陆菀道,“那就是你看到了,那为什么不阻止?” “我……”因他有了龌龊的想法。 陆菀脑子转的很快,把高辙的心思揭露出来,“所以你看到了,却不阻止,就是等着在这救下我。然后带我去哪里呢?去你的书房,趁机与我春风一度?” 陆菀讥讽道,“反正我现在这样,药效一发作起来便控制不了自己,到时候便要求欢你的身下,是不是?” 336 沈冽,别走 “高辙,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卑鄙!”陆菀粉面含威,句句有力,说的高辙无言以对。 几句话,犹如当头一棒,高辙自惭形秽起来。 他动了现在就把陆菀送出府去找大夫的念头,他不想在陆菀心中变得这么不堪。 可是,舍不得。 目光投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又动摇了。 他早就卑鄙过了。 若不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哥溺亡。 如今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与陆菀行房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再把她娶回来,陆菀再也不会离开他。 想到此,他抬眸,再看向陆菀。 “菀菀,让我帮你。我会娶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不会欺负我?如今是你母亲和你的小妾对我做的这些,你还说你能保护我吗?” 高辙道,“我已经拦下来了,不是吗?他们打算把你卖了,是我救下了你。” 陆菀简直被高辙气笑了,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你我如今和离,你现在欲趁人之危,你以为你比她们又好得到哪里去?” “不。菀菀,我与他们不同。我是爱你的。菀菀,你相信我。”高辙伸出手要去触碰陆菀,陆菀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高辙,我真是错看了你。万想不到,你连读书人都不配!” 打吧,骂吧。 只要把她留在身边,他什么都愿意。 “菀菀,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现在为你把药解了,否则你会死的。” 赵琳琳用的药太猛,若不能及时解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高辙说完,便想直接抱住她。 谁知道陆菀弯腰从他腋下躲过,等再起身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把匕首。 陆菀已经养成了习惯,匕首不离身。 只不过今日多是女眷,陆菀不好把匕首直接别在腰间,而是专门穿了短靴,将匕首塞在短靴里了。她的裙子长,一挡,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高辙实在没想到陆菀会随身带着匕首,吃惊道,“菀菀,你怎么会带了匕首?快放下,会伤着你自己的。” 陆菀却握紧了匕首道,“我带着匕首便是防着小人的。我只没料到,今日要用在你身上。我以前也曾爱慕你的书生气,爱慕你的君子气,高辙,如今你面目全非,我替你感到羞耻!” 高辙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他眼里只有陆菀,其他的都不重要。 高辙觉得陆菀顶多只是头一次拿匕首,根本就不会使。他想趁机把它夺下来,于是又想扑过去。谁知道陆菀一直提防着他,侧身避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便刺破了高辙的手臂。 高辙疼的捂住了手臂,没料到陆菀真的对他动手。 陆菀道,“你若再靠近,我要么杀了你,要么就会在自己完全失控之下自裁。高辙,你想要一具尸体吗?” 高辙被她吓到了,忙道,“菀菀,你别冲动。” 陆菀匕首横在自己脖子间,道,“高辙,我没和你开玩笑。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得出做得到。士可杀决不可辱。” 说着,利刃又朝着自己的脖子近了一点。 那匕首削铁如泥,高辙已经看到陆菀脖子有血淌下来。 陆菀不是第一次这样威胁他。即便高辙不信她真的会自杀,但高辙也不忍心她伤害自己。 他看了看陆菀,那双眸子散出的光十分坚定。 高辙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道,“你走吧。再不走,你的药效真的要发作了。” 陆菀不放心高辙,怕她一松懈,他就扑过来。 她连连后退几步,确定是一个安全距离,这才转过身去,直奔后门而去。 高辙拦下陆菀和那人时,已经离着后门不远。所以陆菀很快就跑出了后门。 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一辆小油车,两个男人站在那。 一定是牙人。 陆菀惊了一下,那两个男人觉到动静也朝她看过来。 陆菀只是顿了那么一下,朝着与两个男人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牙人们只知道要卖个人,至于卖谁他们根本不知道。更何况那女郎在跑呢,他们若追过去,她喊叫引了人过来,那可就不好了。便放着陆菀走了。 李坚赶着马车停在定国公府附近。陆菀绕了一圈跑过来见到李坚,已经是筋疲力尽。 李坚还没开口,陆菀立刻上了马车,吩咐道,“快,去找大夫。” 声音听着不大对劲。李坚也不多问,赶紧驾着马去找大夫。 马车突然被人拦下来。 陆菀身体燥热的难受,马车一停,便不由紧张起来。难道是定国公府的人追上来了?可她现在全身酥软,连握着匕首的力气都没了。 车帘子被掀开,是沈冽。 他怎么会出现? 说来也不全是巧合。沈冽知道今日陆菀要来定国公府,前两日去她那里时,听她提起,还戏言,这一日不要过来蹭饭。今日在大理寺忙完,沈冽一人骑着马过来。原想着就在附近等一等,与她一道回去,没想到中途看到李坚驾着马车。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筵席还没结束。他跟过来才发现没看错,就拦了马车。 陆菀神情十分复杂。 这个时候,到底是盼着他能出现,还是盼着不要? 沈冽看到陆菀的时候,神情也复杂。 她一个人躺在马车里,手里还拿着匕首,很明显情况不太对。 沈冽立刻上了马车,他看着陆菀脸庞生辉,叫他喉咙干渴。只他的身体素来对她有反应,他早就习惯如何用理智压制自己。 再看陆菀一眼,沈冽察觉出不对来。 “菀菀,你……” 沈冽干渴,有个人比他还要干咳。身体燥热,燥的她心烦意乱,热的她身体快要炸了。 “我,中了春药。”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 看她这般隐忍,手中还握着匕首。很难想象方才发生了什么。沈冽一口怒气溢在胸口要喷发出来。 可现在不是时候。 “你坚持住,我去找大夫。”沈冽沉声安抚她。 这还不够。避免沈冽或者她做出什么来,他打算还是先离她远一点。 沈冽打算直接到马车外去,谁知道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袖。 眉目娇羞,面庞娇艳,嘴唇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沈冽,别走。” 身体的反应陆菀知道,已经等不及去找大夫了。 337 他们之间的屏障破了 “菀菀……”沈冽凝视着她,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滑动。 他不想再趁人之危。 在陆菀身上犯过的错,不能有第二次。这是他对自己和陆菀的承诺。 “你中了药,我们不能……你坚持一下。” 陆菀却依旧拽着他的袖子,似是央求一般,声音像只小猫似的,“沈冽,帮我,我,好难受。” 沈冽筑起的那座墙,被卸了许多砖瓦。 可到底墙还在。 就在沈冽还准备离开之时,陆菀突然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嘴角。 她已经意乱情迷,亲吻他的时候。慌乱,急切。 沈冽知道,药效已经发作了。 一只柔软的手正试图探入他的衣襟,火热的手触到他胸口的肌肤时,那一堵墙瞬间土崩瓦解了。 “菀菀……”沈冽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下来。 面对陆菀,要压制自己实在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沈冽,帮帮我……”她的声音囫囵听不清,只不断的亲吻他,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沈冽从一开始的被动,转而开始回应她的吻。 他突然扶住陆菀的肩膀,本来亲的很欢的陆菀因为停下来,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她软绵绵的又想扑过来。 “等我一下。”沈冽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完转头对着帘子外的李坚道,“驾马,我不说,不许停。” 李坚闻言,便立刻驾了马车,也不必管去哪里,总之不能停就是了。 跟前的小人儿已经迫不及待,一双眸子如狼似虎的看着他。 沈冽,“……” 这得是多强的药效? 他快速解开袍子,扔到了一边。 雪白中衣的带子也被解开,露出一片紧实胸膛。 陆菀最后一点意志力也被蚕食殆尽,她看着沈冽的身体,眼角越来越红。 不等沈冽主动,已经直接扑过去。 翻云覆雨,女郎家的低吟如同浅唱,悦耳动人。 李坚也是经历过事的人,他两个孩子了,如今妻子又有孕了。 他两耳不闻,只专注驾马。 待几番云雨,二人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内衣衫凌乱,春光无限,栗子花的香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 陆菀的身上只用沈冽的袍子覆着,玉白的小腿和脚都露在外面,实在迷人。 沈冽视线从那里移开,转而看向累倒在怀中的人儿。 要那么一次两次,她的药效便解了。后面的几次呢。 是她主动要的。 既是她理智存着却还要要,沈冽又如何能不给?不免又折腾了几次。直到这家伙终于累的眼皮子打架,软软的躺在她怀里。 他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细小的伤口,扯了自己中衣上的布条小心给她缠上了。方才他就看见了,只陆菀要的猛烈,根本不叫他顾及。 沈冽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机会问清楚。 沈冽将她搂在怀里,由着她睡着。目光所及,她的另一只手还握着匕首。 心被猛地抓了一下,生疼。 李坚在城里转了好几圈了,不等沈冽喊停。他没办法,又只好再转一圈,好在现在越发晚了,街上也没什么人。 陆菀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知道此时沈冽就在跟前,往他身上又挪了挪,温顺的像只小猫一样。 沈冽穿了中衣靠在车壁上,只还敞着,胸口有些抓痕,一条一条的,红的很,可见当时有多激烈。 “醒了?” “嗯。”陆菀作势要起来,沈冽捞了她,往自己胸口靠。丝绸的外套滑落,露出胸前一片春光。 陆菀忙伸手去扯了,啐道,“你这人自己穿好了,也不管我。” 沈冽打趣道,“有个人一直喊热,就这还是盖了几回才好。” 陆菀横他一眼,道,“你就骗人吧。” 沈冽凑过来,呵气,温热的在她耳边,“难道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菀脸一红,突然在他胸口咬了一下。 沈冽吸了一口气,道,“还咬人,我属狗,你属猫的?” 想起属狗那件事,陆菀笑起来,道,“芍药为这事,经常还念叨着叫我去看大夫呢。敢问侯爷这咬了人,要不要瞧大夫啊?” 沈冽道,“要不再咬了试试?” 将她翻身趴在衣服上,沈冽俯身轻咬她光洁的背。 火又被点起来,李坚在外头又听到那些挠人的声音。可怜他妻子如今有孕不足三个月,便是回去了,也不能怎么样,真真是折磨。 陆菀闹不过他,求了饶,才消停了。 陆菀喘着气,瞪他,“你一个行军打仗的,我体力如何与你比?” 沈冽道,“那你以后也练练。” 想起方才,脸又红,还要练练,以后这是要她命。 倚在一起一会儿,陆菀道,“累了,送我回去吧。好好洗洗,睡个觉。” 沈冽看她问道,“不打算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累了,过几天再说。你也别管了,需要你管的时候,我告诉你。” “好。” 又道,“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回去还是得抹点药。” “知道了。” 沈冽这才对外头道,“李坚,回家。” 李坚松了一口气,驾马回去。 陆菀已经累的不能动,还是沈冽给她穿的衣裳。 等到了门口,沈冽下来,直接将她抱了。陆菀也不反对了,由着他抱着她进了内院,又进了屋。 等要进卧房的时候,沈冽垂眸看她。 怀中的人正对她笑。 在徐妈妈和芍药吃惊的情况下,沈冽直接抱着陆菀进了卧房。 那一道坎踏过去,两人之间的屏障彻底破了。 “快走吧,他们都看着你呢。” “看就看,我又不好看。” 陆菀笑道,“谁说你不好看,我和谁急。你么,五官很好的,就是黑了点。” 沈冽问道,“你喜欢白的?” 陆菀顾左右而言他,道,“快走吧,我还要洗澡呢。太晚了。” 沈冽点头,叮嘱道,“好好休息,我明日一早来看你。” 陆菀道,“别太早,我没起。” 沈冽道,“不怕,我看你就行。” 开了口,就收不住了。 沈冽一走,徐妈妈和芍药这才走近。 那面上溢出的喜悦是不同的,眉宇间还有属于女人家的妩媚。不是姑娘,是女人。 徐妈妈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不是去了定国公府么,怎么会? 陆菀叫芍药去备热水了,徐妈妈过来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洗个澡,再和妈妈细说。” 338 二人该考虑下一步了 陆菀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叫芍药替她抹了药。脖子上有伤口,徐妈妈更起疑了。 拿了换下来的衣裳闻了,有股子味道。 芍药问道,“妈妈,这什么味道?” 徐妈妈忙道,“你还小,莫问这么多,赶紧去洗了吧。小姐这里,我伺候就行了。” 芍药便拿着衣服出去了。 徐妈妈进了卧房,陆菀已经靠在床上,靠着引枕,引枕下还放着那把匕首。不离身不仅仅是白天,晚上睡觉也不能远。 “妈妈……”陆菀本来在出神,看到徐妈妈过来,唤了一声,然后道,“妈妈坐那边,我和妈妈说说话。” 徐妈妈便在另一头坐下。 主仆二人相对坐着。 以前陆菀还小时,每到寒冬,都是徐妈妈给她把被窝暖好,陆菀再上床。 徐妈妈年轻时候身体性热,冬天像不会凉似的,陆菀就喜欢往她身上贴。 只她慢慢老了,身体查起来。自己冬天都手脚冰凉,就没再给陆菀焐热了。 主仆二人这么坐着,徐妈妈想起了许多往事,怅然若失。 到底是老了,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暗自叹一口气,徐妈妈温柔的看着陆菀道,“去了定国公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菀便把事情说了一遍,只说到赵琳琳给她下药,徐妈妈已经脸色惨白了。 陆菀笑道,“妈妈别害怕了,我如今好好在你跟前,就知道是没事了。” 徐妈妈懊恼道,“当初就不该去。这赵琳琳请小姐就不安什么好心。” 陆菀撇嘴道,“谁知道呢?何况还是二姐亲自来请的。” 又道,“我以为赵琳琳请我,为的是显摆自己的。毕竟是在定国公府,他们若做的过分,也失了定国公府的面子。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竟能坏成这样。” “还是小姐把人心想的好了。” “我知道人有善恶之分,恶的人便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我只是不能把世上的好人恶人分的清清楚楚的,把恶人往恶极了的地步想,便免不了会把好人也坏坏处想,岂不是太累?” 这话徐妈妈没法反驳,因这人心险恶,防是防不住的。 徐妈妈又问,“后来呢?” 陆菀道,“后来碰到了高辙……” 又说了后续,一直说到沈冽出现。接下来的事情,徐妈妈可以自行想象了。 徐妈妈惊道,“万想不到,二公子他……” 陆菀道,“是啊。感觉他疯了。不过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上一世,他也几次三番的腥红着眼找过她的。 他有疯魔的时候。 好在是在定国公府是虚惊一场,沈冽和陆菀的事情摆在跟前了,由不得徐妈妈不问,“小姐打算怎么办?事已至此,总不能不成亲,那侯爷也太没担当了。” 陆菀目光投在被子上,道,“妈妈,我没想那么多。当时,也是顾着自救。”声音越说越小,但显得心虚了。 徐妈妈问出了她许久以来的猜想,道,“当初那个人,是不是也是侯爷?” 知道已经瞒不住了,陆菀点点头。 是沈冽就好,反而是一件幸事。 徐妈妈苦口婆心道,“上次是意外,这一次虽说也是意外,可也是情投意合才使然。若不然,小姐也不会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对二公子,却独独留下了侯爷。” 陆菀没抬脸,也没接话,这是默认了。 徐妈妈道,“这也算是老天给的一个机会。小姐一直有诸多顾虑,不敢多走一步。看得出来侯爷听小姐的话,等着小姐。如今到了这一步,你二人也都该想一想下一步了。” “妈妈在我跟前说这个做什么?这件事总不能我开口吧?”陆菀说的,羞得脸一红。 这是松口了。 徐妈妈欣慰,眼泪便夺眶而出。 陆菀见她落泪,忙弯腰过去抱住她,道,“妈妈哭做什么?” 徐妈妈擦了擦眼泪,道,“老奴为小姐开心。以后小姐便有了可以依靠之人,老奴也就放心了。 放着陆菀一走,高辙就后悔了。 如果她没有来得及解药效会怎么样?会为了求生找个男人……还是自己结果了自己? 这任何一种结果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高辙忙追了出去,一路追到门口,正好看到李坚已经赶着马离开。 高辙按住了心口…… 怎么会这样? 隔日一早,天还没亮透,高辙顾不得先去国子监报道,匆匆赶了过来。 芍药把这事和徐妈妈说了,徐妈妈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没一会儿,门打开,一盆水直接朝高辙劈头泼过来。 高辙避闪不及,被泼了一身。 芍药忙道,“二公子在呀,我没瞧见。” 高辙知她是有意的,因为芍药知道他在门口。 毕竟是有愧,高辙道,“无妨。”作揖问道,“菀菀回来了吧?如今可好?” 芍药道,“小姐好得很,现在还睡着呢。二公子回吧,小姐与二公子早就划清界限,二公子再来,可就为难我们小姐了。孤男寡女的,二公子觉得无所谓,可小姐却是个要脸的人。” 高辙听出来她话里有话,实则自己做了亏心事,也不好反驳。但听闻陆菀一切都好,他便转身走了。 徐妈妈也没和芍药多说,只说陆菀脖子上的伤痕是拜高辙所赐。 高辙越想越觉得不对,那药效太强了,她昨晚要寻医怕是来不及,莫不是与谁…… 越想便越气,加上身上湿透了,他也顾不得去国子监,匆匆回了府。 赵琳琳陪着赵姨娘用早饭,说起昨晚如何好,尤其是陆菀被弄走了,心里畅快。 高辙气冲冲的进来,身上都湿透了。赵姨娘和赵琳琳惊愣他此时这般出现,刚要开口,却见高辙直接指着赵琳琳骂道,“毒妇,你就这么容不下菀菀?” 听这话,像是已经知道了。 赵琳琳道,“我就是容不下她,谁叫她狐媚子模样总是勾引你。” 高辙气急,直接把赵琳琳拖出来,掐住她的脖子。 “她若怎么样,我定不饶你。” 他的声音不大,因他一贯是个斯文的人。可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强烈,让赵琳琳,包括旁边的赵姨娘都心生恐惧。 待高辙走了,赵琳琳在那哭。 赵姨娘摇头叹了又叹,“魔怔了,为了个女人真是魔怔了。造孽啊!” 339 你知道,我体力真的好 高辙前脚刚走,沈冽就到了。实则他和高辙差不多时候到。只不过他看到高辙,刻意避开了。看到高辙被芍药泼了一盆水,沈冽也心情大好。 他一走,沈冽便抬脚过去了。 芍药见到沈冽,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忙引进去,又道,“小姐还睡着呢。妈妈交代了,侯爷早上来,先去花厅用早饭。” 待他如同家人,沈冽一早上便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实则这屋子里,陆菀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善意,进来宅子,便觉得温暖,才有那种家的感觉。 沈冽道,“你准备早饭,我先去看她一眼。” 芍药点头,抱着空盆去找徐妈妈要赏去了。 沈冽进了卧房,扑面而来都是淡淡的香气,这是她生活的地方。他昨日进来的急,一颗心都在陆菀身上,根本顾不得去环顾四周。 进了她的卧房,便与她更近一步了,彼此有了生活上的交流,与往日完全不同了。 她屋子里陈设倒十分雅致,不奢靡,也不简单,总之叫人看着赏心悦目,心情不自觉的也好了几分。 他走到床边,陆菀还睡着,呼吸均匀。 沈冽蹲下来,单膝跪地,十分虔诚的姿势。 他近距离看着她,睡颜都这么美。她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发丝柔顺的垂在肩头,看起来恬静柔美。 与昨日马车之上三番五次想要反客为主的风流妩媚模样完全不同。 沈冽神情,晦涩难明。 他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身体有些燥热。 这女人不能看,看一眼,就叫人心猿意马。 沈冽要起身,陆菀却侧着身子,一只手枕着,看着他,眼睛眨一眨,有狡黠的笑容。 沈冽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醒的?被我吵醒的?” 陆菀嗯了一声,道,“我一贯睡得不沉,你其实走的很轻了。” 沈冽道,“摇起来吗?” 陆菀摇头道,“不想动,全身都酸软。” 沈冽道,“我昨日……” “不许说。”料到了沈冽要说什么,陆菀嘟嘴止住他,脸上的粉变得浓了些。 知她是害羞了,沈冽也不逗她,道,“不说。脖子上的伤还疼不疼?” 陆菀抻了脖子,道,“抹了药,现在不觉得疼了。” “我看看。” 沈冽探出手去,指尖的温度触碰到她脖子上的肌肤,像是电流一样窜开。 注意到陆菀神情也是绷着,极不自然,沈冽唇角一弯,继续去看她的伤口。 伤口不深,抹了药已经愈合,并无大碍。 沈冽道,“等起来,再抹一次药。” 陆菀嗯了一声,道,“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又问,“你今日没事?” 沈冽道,“我体力好。” 陆菀道,“你这人,我问的不是这个。” 沈冽反问,“那是哪个?我体力真的好,你该知道。” 陆菀羞得扯了被子蒙了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你快走吧,我睡觉了。” 沈冽轻笑一声,道,“我走了。” 沈冽说着,便转身走了。 陆菀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探出头来,发现沈冽真的不在卧房内了,才完全把头露出来。 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还是很烫。 也不管了,实在不想动,又懒懒的睡去了。 沈冽在花厅用了些早饭,又叮嘱芍药要给陆菀抹药,还叮嘱她多备些流食,无需大鱼大肉,以清淡为主。 芍药没明白为什么沈冽这般吩咐。 沈冽交代完,也不进卧房再看她,生怕又把她给吵醒了。 他驾了马去了大理寺。 刚见了王允,王允便查出不对来。 沈冽脚步太过轻盈,面庞也柔和了许多,关键是嘴角,像是总会抑制不住的要笑似的,那精气神完全不一样。 王允放下手头的事,去问沈冽,“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冽否认,“没什么事。” 王允凝视他,随即揣着手,抿唇摇头道,“不对,不对,哥,你一定有事。” 沈冽嘴角不由上扬。 王允瞧了那笑,忙道,“就是这样,又笑了,哥,你自进来,一直在笑。哥,你一定有事。” 沈冽无奈道,“你很闲?手头上不是几个案子在忙?上次那个事,可稳妥?” 王允被沈冽待跑,道,“我办事哥还不放心吗?放心,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的。不是,哥,咱们先不说这个……” 竟又反应过来了。 沈冽却起身,抚了抚衣摆,道,“我去瞧瞧卷宗,你若不需我帮忙,那我去歇一会儿。” 王允觉得更奇了,沈冽精力旺盛的很,哪有白天听他说歇一会儿的时候? 王允凝眸,一双眼睛含了精光,以他断案的眸光紧盯着他。 沈冽道,“有这个闲工夫去办正事去,在我这瞎耽误什么时间?” 说完,大步走了。 王允越想越不对劲。沈冽从没这么爱笑过,笑的一股子骚劲,绝对是有事。还是大好事。 他左思右想,得不到求证,把他急得在屋子里打转。 完了,我失宠了。 完了,我哥不信任我了。 完了,完了。 下午,底下的人来报道说沈冽走了,王允甩了手上的东西,忙追了出去。等出了大理寺,瞧见沈冽已经驾马走了。 王允哼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休想蒙我,我可是小诸葛。” 王允牵了马,跟过去了。 沈冽心思都在陆菀身上呢,他在大理寺里休息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昨日的香艳的画面。 她光洁的肌肤,妩媚的神情,驰骋云端的快感…… 沈冽干脆起来,又奔着陆菀那处去了。 他中毒了,越中越深。 若是以前,尚能缓解。 过了昨日,深入骨髓,无药可救了。 他到了宅子前,金盏开了门,直接放他进去了。 沈冽进去时,余光看到一人,他顿了一顿,问了金盏道,“她起来了吗?”与金盏一道进去了。 沈冽看到的不是旁人,正是高辙。 高辙一样也心思都在陆菀身上,他心里就想确定到底药效是如何解决的。 当他看到沈冽时,高辙吃惊不已。 他素来不知道沈冽与陆菀很熟。唯一知道的一次,还是镇国公府出事,沈冽主事,陆菀不得已求到了沈冽跟前。 瞧着金盏迎他进去,明显态度亲和,与今日早上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难道…… 高辙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远处,王允目睹二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340 自然是要娶她为妻 沈冽进屋时,陆菀正在院子里喝茶,懒懒的倚在躺椅上,精神恹恹。 躺椅搁在树下,天气虽然热起来,但树下还是荫凉。 沈冽走过去,在她跟前坐下,抚平了衣摆,视线却没移开她,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陆菀埋怨道,“没到中午就被拉起来了,还非要到这里躺着,不许我沾床。” 沈冽道,“身体舒展一下总没坏处。” 陆菀撇嘴。 沈冽又问,“中午吃了没有?” 陆菀道,“不想动,没食欲,只简单吃了些。” 沈冽道,“一会儿饿了再吃些。” 陆菀懒懒道,“再说吧,还是想睡。” 昨日她药效太重,加上又几番折腾,估计身上气力都被抽走了,今日这般,也可以理解。沈冽没好意思告诉她,他都在大理寺歇了一会儿。 事关男人的雄风,沈冽可得咬紧了牙关。 不过他也暗叹自己怎么了?体力一贯很好的,莫不是昨日过度了?还是他太久没这般耗费体力了? 陆菀自是不知道沈冽此时心里想着什么,抬眸看他一眼道,“你早上来过了,怎么又过来了?你倒是个闲散侯爷,羡慕死人了。” 沈冽道,“不放心你,就想过来看看你。” 陆菀没好气道,“看我被你折腾成这样,你开心了?” 沈冽笑了笑,道,“没这个意思。上药了没有?”赶紧把话题扯开,免得陆菀又说他。 陆菀道,“上过了。” 芍药奉了茶过来,沈冽接过来。 与陆菀又随意聊了一会儿,看样子又打算在这用晚饭了。 徐妈妈已经叫芍药去吩咐厨房了。 两人还在说着话,突然听芍药过来道,“小姐,王大人来了。” 沈冽皱眉,这人还追到这里来了,便道,“与他说,今日主人不见客。” 芍药去看陆菀,“王大人身份尊贵,奴婢不敢拦。” 芍药知道王允私下帮了陆菀很多,她恩怨分明,记着呢,才不会那样对陆菀的恩人。 陆菀不知道王允来的目的,道,“你能来,他不能来?搞什么特殊?帮我把王大哥请进来。” 这王大哥叫的十分亲密。 没一会儿王允摇着扇子进来了。 他在外等了一会儿了,原想着沈冽出来时,把他拦了。可没想到,他等了那么久,沈冽一直不出来。他索性也腆着脸进来蹭饭。 沈冽没好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允笑了笑道,“哥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又去看陆菀道,“我来瞧瞧陆姑娘。”定眼一瞧,愁眉道,“陆姑娘瞧着气色不大好啊,生病了吗?” 陆菀横了一眼沈冽,道,“还不是被你哥给气的?三天两头来我这蹭饭,都被吃穷了。” 王允笑道,“这是我哥不对,下次我哥来,叫他交伙食费。” 陆菀也横他一眼,道,“我差点忘了,你们俩就是一丘之貉。” 王允笑起来,道,“陆姑娘这里一定有个特别厉害的厨子,若不然我哥怎么总往这里跑?只他不够义气,还刻意躲着我,陆姑娘你帮我说说他。” 陆菀道,“你们自家兄弟,打打闹闹的一会儿就和好了,我可不上你的当。” 王允摆手道,“哪有哪有?” 沈冽怕王允扰了陆菀,便起身道,“今日不用饭了,你好好歇着。” 说完,就把王允拽着走。 等到了门口,王允道,“哥,你瞒我的事和陆姑娘有关是不是?” 沈冽不理他,打算去牵马。 王允站在那不动,道,“哥,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自己去问陆姑娘了。” 沈冽手一顿,实在是拿王允没办法。王允是个凡事要求个真相的人,这已经成了他的职业习惯。 沈冽道,“去酒楼。” 王允欢喜应下,“好嘞。” 自家的酒楼,包间内,上了酒菜。 沈冽简短的把事情和王允说了一遍。 王允气的拍了桌子,“这也欺人太甚了吧?谁下的手?” 沈冽道,“她没说。我也没问。左不过那几个人。” 王允道,“要我去查一查吗?” 沈冽道,“这事一定做得十分隐秘,事情一过,恐怕人都安排好了,想起查也不好查了。还得问菀菀。” 王允道,“陆姑娘情绪还好吧?” 沈冽道,“她倒没事。她一贯坚强,我并不担心。这件事再等等吧,看看她什么意思。好在是她没在那边受什么伤害。” 王允道,“哥,我不夸张。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带人把定国公府给围了。” 沈冽凉凉道,“不用你出手,我先把高辙的头拧下来。” 凉意令人不寒而栗。 一件事问完,就该到第二件了。王允把凳子挪的近一点,生怕别人听到似的,道,“所以哥,你和陆姑娘,在马车里……” 沈冽侧目,“这些事情不该你打听。” 王允道,“我又不打听细节,你别紧张。只是马车里,未免空间狭小了点,哥你也不怕伤着自己。” 沈冽瞥他一眼,道,“不与你说,就是怕你多嘴多舌。” 王允嘿嘿一笑,道,“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这不是关心哥么?更何况,我也就在你跟前多几句嘴,放到别人跟前,我嘴巴比什么都紧,哥,你是知道的。” 沈冽嗯了一声,随后道,“我昨日也是放纵自己了,一时没收住。” 王允道,“陆姑娘可以理解。上次事情不都说通了吗?不过……” 王允话锋一转,转到了他最在意的事情上,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上,“上次算是陆姑娘委屈,这一次怎么说也是一半一半吧。我觉得陆姑娘这是松口了。” 这也是沈冽愿意和王允说的一大原因,他需要有个人帮他一起分析。 沈冽问道,“你觉得她愿意,其实是因为喜欢……我?” 王允点头,“那是自然。陆姑娘与哥已经接触一段时日了,若这种情况下还愿意的话,那只能证明陆姑娘喜欢哥,且愿意迈出那一步了。” 王允想到这,欢喜的笑了一下道,“若真是这样,还得感谢定国公府那帮混蛋了。” 谁说不是呢,沈冽扯了扯嘴角。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哥,你打算怎么办?” 沈冽目光投在桌面上,沉默半晌,随即抬眸道,“自然是娶她为妻。” 王允欢喜的跳起来,抱着沈冽亲了一口。 341 人不风流枉少年 高辙越想,越觉得他想得那种可能性很大。 若是因为赵琳琳坏事,却叫陆菀和沈冽做了那等事,高辙便懊恼不已。 这种事,他还能去问本人么? 越想越懊恼,也不想回府了。 赶巧路上碰到了两个友人,约着一道去酒楼饮酒去了。 文人宴饮,还请了名妓作陪。 一时间众人都诗兴大发,饮酒作乐,好不快哉。 酒过三巡,文人们衣襟敞着,仰头喝酒,顺着嘴角滑入衣襟,别有一番风流。这里头属年轻俊美的高辙最为养眼。 他眼神迷离,样貌风流,早惹了一旁作陪的伎子芳心暗动。 那伎子伸出雪白柔荑,轻抚高辙的脸颊,发出邀请,道,“大人,喝多了,不如奴家扶着去屋中歇息吧。” 友人投过来羡慕的目光,起哄道,“高大人比我等长得俊俏,就是受欢迎些。如今美女相邀,高大人不如更风流一些吧。” 夜色里,高辙眉间几分醉意,细细打量眼前的伎子。 媚眼如丝,樱桃小口,是个不错的容貌。 尤其是那双眸子,笑起来一弯,月牙似的,特别像…… 陆菀! 他的菀菀! 他挑起那伎子的下巴,道,“风流又如何?” 当下便起身,由着那伎子扶着走了。 到了屋中,伎子亲自为他解了衣裳。高辙将她拦腰一抱,往床榻上而去。 人不风流枉少年。 他今日也尝一尝这风流的滋味。 等第二日醒来,高辙看到躺在身侧的女郎。便是欢愉过后,容妆有些淡去,那伎子还是面容姣好,颇有几分韵味在。 待她醒过来,钻入高辙的怀中。高辙轻抚她的脸颊,手指移到她下颚处,挑起她的下巴。 那双眼睛,真的有些像。 不仅是眼睛,现在看起来,她不施粉黛,有了几分清丽,容貌更有三分像她了。 高辙轻吻她的嘴角,随即道,“我纳了你可好?” 妓院伎子,是男人享乐之物。如今得了定国公府的公子垂青便只是个小妾,也如同重新投胎了。她自然喜不自胜,娇嗔道,“公子。” 一个翻身,将高辙骑在身下。 愉悦男人的手段她多得是,便是给他的奖励了。 一直到中午,高辙才从床上下来。伎子趴在床上,雪背陈着,媚眼如丝的看着高辙。 他们都有技术在身,是看家的本事,便是与男人多几次,也不嫌累。因这里头的姿势技巧,他们掌握的极好。 “公子……”伎子唤他。 高辙正准备唤人进来给他更衣,闻言便扭头看她。 伎子道,“公子说话可算话?” 妓院女子,一心谋生存,如今得到了高辙的垂青自然不能放弃。怕他只是意乱情迷许下的诺言,伎子还是问了一遍。 高辙道,“你等着我。” 伎子微微颔首,算是表示了谢意。 高辙出了卧房,唤了人,重新穿了衣裳。走时,又进来看着伎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伎子道,“奴家枝枝。” 高辙点头,“枝枝,你等我带你回去。以后你的身子只属于我,这几日不许再接待旁人。” 枝枝道,“奴家记住了。奴家就等着公子来接奴家。” 高辙昨日下午就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上午高远也着人去国子监问了,他并未过去。一时间赵姨娘和赵琳琳都着急了。 高辙从来不夜不归宿了,若真是有事,也该找人回来知会一声。这般不声不响的不回来,着实令人着急。 赵琳琳担心道,“姑母,表哥不会出事了吧?” 赵姨娘横她一眼,道,“别瞎说。” 赵琳琳又道,“那就是表哥生气了,故意不回来的。” 赵姨娘不免叹气道,“还不是你横生枝节?听我的,早早弄出去卖了多好?如今倒好,不仅人好好的没事,高辙也与你我置了气,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姨娘也不傻,高辙来撒了气,她便派人去打听了。果然,还是高辙出手破坏了他们的好事,如今陆菀已经好好的回去了。 经过这一遭,想对陆菀动手是再没可能了。 两个人还在说话,就听到下人来报,原来是高辙回来了。 赵琳琳先是问,“表哥他安然无恙吧?” 那人道,“没看出哪里不对。” 赵琳琳松了一口气,道,“姑母,我去看看他。” 赵姨娘阻止她,“你就算了,他在气头上呢。还是我去看看吧。” 赵琳琳咕哝道,“表哥也生姑母的气。” 赵姨娘不免扯了嗓子,道,“我是他娘,再生气,也是我生的,他能怎么我?倒是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将你休了,别怪我保不住你。” 赵琳琳被训得哑口无言。 赵姨娘整理一下衣裳,便去了水榭书房处。 待看到高辙,见他正靠在床前的软榻上看书,姿势倒是慵懒。 的确是无事。赵姨娘放心些。 她走过去道,“昨儿个去哪里了?一夜未归,我和琳琳都急坏了。” 高辙眼睛不离书本,回道,“我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娘不必担心。” 赵姨娘道,“你一向懂事,没做过夜不归宿的事情,是不是……” 高辙抬眸直接道,“我昨晚宿在一个伎子那里了。” 这话一出,赵姨娘愣住了。 眨了一下眼,抿了一下唇,才道,“你也不小了,偶尔这般也无妨。只不过伎子到底是伎子,难登大雅之堂,这事就无需传开了。” 高辙道,“我打算纳了枝枝。” “枝枝?” “对,昨日伺候我的那个伎子叫枝枝,我答应她将她纳为小妾。” 赵姨娘完全呆住了,愣了一下才道,“高辙,这事万万不行的。” 高辙语气依旧淡淡的,道,“娘不必操心了,爹那里我会去说的。至于娘这里,同意不同意不重要。毕竟我喜欢不喜欢,娘从来也不在意。” 说完,又把目光落在书本上。 这是拿定了主意,不想与赵姨娘再多说了。 赵姨娘只好回去,赵琳琳一听这事,又闹起来。 赵姨娘被她吵得头都疼了,道,“别哭了,有什么用?高辙这是在告诉我们呢,他就是不听我们的,就是不如我们的愿。他脾气拗起来,你就是上吊死在他面前,他也不管的。” 赵琳琳低低抽泣。 赵姨娘思虑片刻,吩咐心腹道,“把那个叫枝枝的伎子给我找出来。” 342 沈冽想把该有的都给她 得了沈冽那一句话,王允一下子就忙起来。 他忙起沈冽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还上心。底下的人打趣,到底是沈冽要娶妻,还是他娶妻。王允一脚踹一个,叫他们都滚开了。 只一个个知道沈冽要娶妻了,却连是谁都不知道。 王允铁齿铜牙,根本咬紧了不开口,沈冽更是寡言少语要他说出来,比登天还难。 只成亲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王允没接触过,不知道。一接触,才知道有多麻烦。 先是提亲,再是成亲,这方面王允一点经验都没有。 身边好些都是单身汉,定然也没经验。王允专门把手底下成过亲的人找了过来,围坐在一起开小会。结果一个个都是甩手掌柜,这些事情都是家里操劳的,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王允气的拿脚踹人,叫他们一个个回去问清楚了再来报。 属下一个个乖乖回去问了,到了跟前才知道,光是提亲就得备了礼品,带了媒人上门。 王允便叫人赶紧去找这京都城最有名的媒人。 媒人请好之后,王允气喘吁吁的去找沈冽,“哥,我需要你和陆姑娘的生辰八字,给你们合一合。免得相克相冲。” 沈冽却不以为意道,“我不信这些。难道相克,便不成亲了?” 王允道,“这不是走个过场么?就算不管这个,也得按照生辰八字看黄道吉日呢。你总想着要和陆姑娘长长久久,圆圆满满吧?” 沈冽道,“我的生辰八字我现在写给你,她的,我得去问问。” 沈冽想给陆菀一个惊喜的,在提前之前,不打算告诉她。因此单独去找了徐妈妈。 徐妈妈一把年纪了,他一问生辰八字,便知道是奔着什么去的。 徐妈妈道,“小姐的生辰八字老奴一直记着呢,弄个纸笔写下来。” 沈冽道,“妈妈说,我能记下。” 徐妈妈于是把生辰八字报给了沈冽。 听完,便惊道,“菀菀她很快就要过生辰了?” 徐妈妈道,“估计也不会过了,毕竟给她母亲守丧呢。” 这话提醒沈冽了。他一时高兴,竟把守丧期这事给忘了,当下便犹疑起来。 徐妈妈看出他所想,道,“你与小姐走到今日不容易,该争取便要争取。大可先提了亲把婚事定下来,一年丧期满了之后,再成亲不迟。” 沈冽颔首表示谢意,“是我迂腐了。” 徐妈妈欣慰道,“小姐如今有侯爷陪着,老奴可放心了。” 话虽如此,沈冽心里还有个遗憾。 若是提亲,定下日子,按理说是需要父母之命的。 沈冽无父无母倒也无妨,可沈冽却尚有高堂的。 王允宽慰,“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你不知道我为你买这些礼品跑的腿都要断了,谁知道这么麻烦?” 这话一点不假。因东西都讲究个吉利,王允不仅要买吉利的,还要买最好的。短短几日,把整个京都城逛了好几遍了。 见沈冽没说话,王允又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把人捞回来?哥不是说现在不是时机吗?” 沈冽拧眉道,“不仅不是时机,而且还少了一个契机。国公爷离开的时间还太短,我们操之过急,只会触犯皇上逆鳞,到时候恐怕很难收场。” 至于契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沈冽还得徐徐图之。 王允撇嘴道,“所以说,这个事得等。但哥和未来嫂子的事情不能再等了。我对你们俩总不放心,不定下来,我寝食难安。” 沈冽不想委屈陆菀,该有的都要给她,一件都不要落下。 见沈冽似乎还在犹豫,王允道,“这样吧。不是说婚期可能要到明年开春吗?那个时候,国公爷的事情也可以办一办了。这个父母之命到时候咱们给未来嫂子补一下。” 沈冽侧目看他,“这种事情也能补?” “怎么不能?”王允言之凿凿,“就我底下有个叫老六的,他老丈人离得远,成亲时摔断了腿,没能来,后来再补上的。还有那个,叫杨四,也是这个情况。” “老六,杨四?你确定?” 王允目不斜视,道,“当然。哥,你才来。他们成亲好几年了,那些事情你都不知道。总之就听我的吧,我又不会害你。” 沈冽半信半疑了。看好了日子,打算去上门提亲。 说实话,沈冽开始紧张了。 这厢赵姨娘很快找到了枝枝。 赵姨娘约了她在茶楼见面,一见到枝枝,便知道了高辙为何对她垂青。这枝枝放到女郎中间,是个庸脂俗粉,从头到脚都显得廉价不入流,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自带的标签。 高辙是个多清高的人,一向不将这些伎子放在眼里的。 谁知道竟要纳了她呢。 实则高门大户里头,狎个伎子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可赵姨娘恨的是一来正妻未定,他与赵琳琳迟迟没有圆房,而高辙就是为了故意气他们才要狎伎子。如今见到本人,又添了一条赵姨娘不得不阻止的理由,长得像陆菀绝对不可以。 赵姨娘道,“我是高辙的生母。” 开门见山,先把威严立好,随即道,“我知道你陪高辙睡了一晚。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和你们这种场合的女人睡一觉很正常。买卖关系罢了。以后再有些来往,也能凑合。只,想着登堂入室,你可就越界了。” 枝枝道,“是高公子主动提出来的,并非是我强求。” 赵姨娘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一时意乱情迷,说了那样的话,你听过就算了。你也是经过世事的人,男人嘴里的诺言怕是听得多了吧?还能天真的都信了?可别这般说与我,因我也不信。都是女人,你那点心思,我明白。” 枝枝依旧低眉顺眼道,“的确没想过高攀,只我对公子一片痴心。公子若不愿,我也不能强求。” “睡了一晚,便一片痴心?你是对定国公府一片痴心吧?” 枝枝道,“夫人误会我了。” 赵姨娘也不与她多啰嗦,当下叫人扔过来一包银子,道,“里头的银子足够你赎身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我只一个要求,离开高辙,叫他不再提纳你之事。” 说完便起身,高高在上道,“若是不聪明点,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枝枝垂首不语。 343 隔靴搔痒 赵姨娘虽然也有卑劣手段,但到底也是有些家世的人。后来嫁到定国公府,身上的习气也被改了许多。到底与这些不入流的人是不一样的。 枝枝就不同了。摸爬滚打,她最注重的便是生存之道。 如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又岂是赵姨娘三言两语一点银子能打发的? 枝枝见过的男人太多了,陪着高辙睡一晚,便对他有所了解了。若赵姨娘真能说服高辙,也不至于屈尊降贵的来找自己。 枝枝银子收下了,很快叫身边的人去通知了高辙。 直接去的国子监。 高辙听闻是枝枝,也没直接回府换衣服,穿着官服便去见了枝枝。 枝枝把银子如数奉上了,道,“夫人认为我下作,配不上公子,其实奴家也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可奴家也不是生来就想干这个的,只是因为八岁就十两银子卖进了妓院。奴家一介女流,生如浮萍,只想着活下去而已。试问公子,这有错吗?” 抬眸,已经泪如雨下。 高辙道,“没错。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说完,温柔的替她擦拭眼泪。 枝枝道,“银子我还给公子,公子以后也不要来找我。权当那一晚,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奴家亦是人,也有感情。公子若是以后做个恩客过来,奴家怕管不住自己的那颗心,所以绝不会接待的。也算如了夫人的愿,你我再不相见了。” 说完,又开始安静的淌眼泪。 她这样哭得时候,和陆菀一样。 陆菀难过的时候,也这般安静淌眼泪,从不像赵琳琳一样放声大哭,叫人心烦。 看到她哭,便觉得是陆菀在自己跟前哀哀戚戚。 高辙心早就软了,又成了多情的公子,执着她的手道,“我既许诺与你,便一定会娶你。你给我几日,我来周旋此事。在此之前,我娘若来找你,尽量躲着。你能躲吧?” 枝枝破涕为笑,语气像是撒娇,“奴家会躲,奴家可会躲了。” 高辙也是一笑。 待他回去,也不找赵姨娘,直接去找了高远。男人之间在狎伎子方面却有共同语言。先前高远外头也有相好的伎子,只碍于宋玫,从不往家带。后来那伎子被旁人赎身,高远还难过了一阵。 男人好色,多几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高远看中的还是高辙的仕途。 高辙在高远跟前做了保证,只要他顺心如意,其他的事情也都会听从高远的安排。父子之间便达成了共识。 高远点了头,此事就好办了。 赵姨娘听闻之后,也没法再说什么。 赵琳琳要去修理枝枝,赵姨娘拉住劝了,“娶回来就娶回来,不过是个伎子而已。到了府上,你我联手,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如今老爷同意,高辙执意,你再闹,反而叫他们更气你。现在狎个伎子都受不了了,日后高辙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你岂不是要气的吐血?” 赵琳琳怎么能不气?她还没把高辙弄到手,又出来一个伎子与她抢人,她反正一点脸都没有了。 因是伎子,不好大办,只草草的从侧门迎进来了,住进了陆菀曾经住过的偏院。赵琳琳摩拳擦掌,打算教训这个枝枝。 高辙狎伎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陆菀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芍药道,“幸亏是和离了。二公子如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了。”只还不知道高辙对陆菀做出的事情。 陆菀闲暇之余,又腌了几坛子小黄瓜。 六月宫里传来喜讯,高敏有孕了,当下便升了妃位,位列四妃之中。 也就是在沈冽打算好了与媒人上门提亲的前两日,陆菀那处迎来了贵客。 姚皇后亲自登门了。 因不想扰民,以朋友的身份过来,没叫陆菀他们出来行大礼相迎。 待到了花厅,姚皇后一路看了看,道,“你这处倒是雅致,我是白担心你了,你才不会过得不好。” 陆菀道,“不过是普通日子罢了,倒也安逸。” 姚皇后叹道,“安逸已经是难得。” 因家中母亲身体不适,姚皇后出来探视,回宫时便来找了一趟陆菀。 陆菀道,“皇后乃是中宫之主,就别羡慕我们这等小百姓了。” 姚皇后道,“外头看着风光,实则冷暖自知罢了。” 这是话里有话了,高敏有孕的事情陆菀也听说了。姚皇后来找她,许也是为了此事。 先前在宫中,陆菀没接话。后来姚皇后来请,她又没去。如今亲自来了,躲是躲不掉了,陆菀道,“皇后永远是皇后,只要皇后坐稳如今的位置,拿着皇上当皇上,当夫君,诚心待之。皇后于皇上便永远是皇后,是他唯一的正妻。” 姚皇后苦涩一笑,道,“不怕你笑话。自高敏入宫,皇上来我这里便少了。如今她有孕,皇上日日过去,他已经一个月没有主动来找我了。整整一个月没来了。这后宫的日子,真是难熬。” 陆菀道,“皇后娘娘又多想不该想的了。后宫的妃嫔应该多给皇上生孩子,皇上如今没有儿子呢。” 陆菀知道姚皇后的顾虑,旁人无所谓,却不能是高敏。 高敏这人心中有丘壑,实在是姚皇后的一大威胁。偏偏姚皇后经过那次小产之后,很难有孕。 这些其实讳莫如深,陆菀也只能假装看到表面在那隔靴搔痒。 她说的话其实没什么用,后宫又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姚皇后不过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做什么,不做什么,她自己总会有决断。 “羡慕你过得洒脱。我只怕有一日自己想不通,成了不该成的样子。” “皇后娘娘聪慧,自然能悟透其中的道理。民女是一顿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哪能叫皇后娘娘羡慕?” 姚皇后失笑,道,“你呀,何必妄自菲薄?” 说了一会儿话,姚皇后便走了。 陆菀叹息,以后怎么样,谁能知道呢?便去内院了。 姚皇后来时,徐妈妈就在院子里躺椅上睡下了。陆菀见她睡,也没叫她。此时回来,徐妈妈竟还睡着。 这都睡了多久了?晚上还如何睡? 当下便去叫徐妈妈。 等叫了几声,便觉出不对来。手颤悠悠的去探了徐妈妈的鼻息,惊得缩回来。 她……没有呼吸了。 344 知道她能走出来 陆菀惊得退后两步,险些没站稳,扶住了身后的石桌。 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了石桌旁。 芍药过来,就要扶陆菀。陆菀目光无神,似呢喃道,“芍药,妈妈没了。” 芍药捂住了嘴,没叫自己哭出声,但眼泪已经滑落。 她先是扶着陆菀起来坐在了石凳上,又步履艰难的走到徐妈妈跟前,到底还是探了一下。缩回手,芍药安静的淌眼泪。 她转身去找陆菀,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陆菀神情木讷,目光虚无缥缈的不知道投到了哪里。良久,她才回过神来,道,“这几日安葬了吧,叫李坚寻一副好棺木,寻一处好地,埋了。” “是。” 芍药担心陆菀,实则她也伤心难过,怕自己办事办不好,便把李坚和金盏叫到了一起。 “李大哥,金盏姐姐,如今我也是六神无主,小姐那里更不该叫她操心了。只能委托你们二人把徐妈妈的丧事准备了。” 李坚去买棺木,寻墓地去了。 金盏则是去找沈冽了。 这个时候,陆菀需要有个人陪着,以免她胡思乱想。 金盏找到沈冽的时候,他正和王允在一起。王允给他顺话,免得沈冽到了提亲的时候突然成了哑巴。虽然大多数话都交给媒婆了,但男人说些好听的,更加管用。 金盏说了这话,两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王允张了张嘴,去看沈冽。 顿了一下,才问道,“哥,现在怎么办?”他就知道没那么顺畅,这几日眼皮子老是跳。 人死在跟前了,王允也不能再说出那么没人性的话。 沈冽沉吟片刻道,“与媒人说一声,东西先都放好,此事先搁置。我去看她。” “那哥赶紧去吧,定伤心呢。” 沈冽匆匆去找陆菀。 他到时,已经有人给徐妈妈换了入殓的衣裳,此时已经安静的躺在她那张床上,等着李坚把棺木找来。 厨房的老妈子并不忌讳什么,帮着徐妈妈收拾遗物。 她和徐妈妈关系好,因为年纪相仿,很能说到一起去。 她偷偷擦了眼泪,把收拾好的东西拿给陆菀看。 陆菀看一眼,道,“到时候都一块葬了吧。” 徐妈妈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她跟着陆菀那么久,从没有主动要过什么。人死了,自然也没留下什么。她一直清贫,唯一的职责便是照顾陆菀。 “接下来的事情拜托你们了。”陆菀郑重其事的施礼,叫老妈子受宠若惊,想要去扶,又碍于自己的身份,涩涩的把手收回来了。 “小姐放心吧,老奴送过很多人了,知道怎么办。她也不冤了,死得没痛苦,一辈子不做坏事,到了阴间不会遭罪,还能投个好胎呢。” 陆菀苦涩一笑道,“你说得对。” “小姐想开点,莫要太伤心了,上了年纪,便有走的那一日。没留下什么遗憾便最好了。” 陆菀点头,转身走了。 徐妈妈应当是没遗憾了,这几日说的最多的便是,有沈冽照顾她,她放心了。念叨那么多遍,大约是知道自己要走了。人啊,对这种事情感觉很准的。 陆菀回内院的时候,沈冽正快步走过来。 沈冽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扶住了她的双肩,皱眉问道,“菀菀,你还好吗?” 陆菀没回答,看着他道,“你来啦。妈妈可喜欢你了,每日总念叨你,比对我还好,总想着给你做好吃的菜。” 沈冽道,“她待我的确很好。” 陆菀继续道,“她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只她从来没和我说起过,我竟也没发现,实在是不该。若我早日知道,妈妈她……” 一边说着,眼泪淌下来。 “别哭。”沈冽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道,“人总有死得时候。妈妈她至少走的很安详,了无遗憾。” “你们都这么说。但我舍不得,她也不舍不得。”陆菀抬眼看着沈冽道,“沈冽,我舍不得,她像我的母亲。” “我知道。”沈冽将她轻轻的搂进怀中,道,“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办。” 陆菀点点头,“我没力气了,交给你了。” 沈冽直接将她横抱起,抱进了屋子里,放到了床榻上。 沈冽问她,“需要我陪你吗?如果需要,我就在这不走。” 陆菀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管我。” “好。”沈冽退了出去。 面对痛苦,消化悲伤的方法有很多种,有些人只是需要独处,然后与那些达到和解。 王允和沈冽帮忙,三日后徐妈妈下了葬。 陆菀穿着素衣,在躺椅上躺着,轻轻摇着团扇,双目无神。有时候一躺就是一下午。 芍药看到过好几回,陆菀拿着团扇挡着面,在哭。 扇面是徐妈妈亲手绣的。 沈冽知道她能走出来,但看到她这样还是很担心。 他走过去看着她道,“天已经热起来了,我在郊外有处别苑,你去那休养一阵子,也可以避暑。” 陆菀看他道,“好。” 简单的收拾了,第二日便带着芍药和金盏一起过去了。 那处别苑是景宁帝赏的。 以前沈冽从不要这些,可那一次景宁帝要赏他什么,沈冽便开口要了这个。上次几个人出来游玩,便打算在那住一晚,只后来大家都在当天回去了。 城郊外有成片的别院,都依山傍水而建。离得较远一处,地势最好的一处,便是景宁帝的离宫。每年景宁帝也都会过来避暑一阵子。 就算来了,也不必担心,离得远,他这里也安静。 陆菀便在里面安心住下了。 里面风景优美,又十分僻静,实在是绝佳的休养之处。 沈冽也不是每天都来,但得了空便策马过来,也不论是多晚。 就算是晚了,他也不留宿,和陆菀说几句,便趁着夜色又回去。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陆菀已经慢慢从里面走出来。 到了七月,天已经完全热起来。 景宁帝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到离宫来避暑了。高敏有身孕,怕她太热,也陪在圣驾。因景宁帝过来,许多重臣也都跟着过来。这些大臣也都有别苑在附近,拖家带口的也一块避暑了。 都知道定北侯在附近也有一处别苑,却不知道如今别苑里头住了人。是以那些人来了,对陆菀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345 我给的都是我愿意的 这一日傍晚,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院子里霞光万丈,璀璨夺目。。 因沈冽随时回来,大门一直虚掩着。这里安全得很,尤其是景宁帝来离宫避暑,附近更不敢有什么闲杂人等靠近。 沈冽站在门口,看到一朵小花随风飘落,打了个卷,稳稳落在她发间。婉约静美的女郎,仿佛是画中人。 沈冽看的痴。 “我发现侯爷一贯有偷窥我的毛病。”陆菀摇着团扇,似笑非笑。 沈冽以手作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缓步走过来,道,“就是不忍坏了这幅美景。” 陆菀看他一眼,身上有些尘土,道,“脏兮兮的,换身衣裳,一会儿用饭。” 沈冽点头,“我去洗个澡。” 没一会儿便干干净净的出来了。 沈冽这个人,行伍出身,走路一向板正,看着便十分有精气神。身材样貌又都是上佳,看着不免有诸多遐想。 “看什么?”沈冽注意到她的目光,拢了衣袖在她跟前坐下来。 陆菀想起方才刹那的遐想,眼眸微垂,暗自吞了一口唾沫,道,“没什么。” 又忙转了话题,道,“给你调了饮子,是咸的。你风尘仆仆赶来,正好解解渴。” 说着把饮子推给他,沈冽端起来一饮而尽,陆菀又替他调了一杯。 沈冽连喝了三杯,才真正解了渴,随后问道,“今日用饭了没有?” 陆菀道,“用了粥,还有些爽口的小菜。” 沈冽又问,“用了几顿?” 陆菀微愣。 沈冽道,“一顿喝些粥,总归要多吃几顿。” 陆菀失笑,道,“侯爷管得真宽。” 沈冽也笑,又问道,“吃的什么小菜。” 陆菀颇为无语,道,“记不得了,我把芍药叫来?” “倒也不必了。” 陆菀看他一眼。 芍药端过来冰饮子,陆菀接过来,喝了一口。 沈冽拿眼去瞧那饮子。 陆菀问,“瞧什么?” 沈冽问,“那是什么?” 陆菀道,“西瓜冰饮。就是把西瓜用勺子碾碎,西瓜子取出来,再用冰块冰镇。” “怎么不给我喝这个?” 陆菀瞪他一眼,“你又不说?何况这是甜的,谁知道你能不能喝的惯?” “不过是西瓜,有什么喝不惯。” 陆菀拿他没办法,道,“那我叫芍药给你也弄一杯来。” “我喝你的就好。”说完,伸手过来。 陆菀把冰饮子递给他 沈冽一口气喝完,透心凉,十分舒服,用手背擦了擦嘴。怪不得她喜欢喝,怪会享受的。 “别动。”陆菀突然起身。 沈冽坐在那里没动,陆菀倾身过来,用帕子把他嘴角的西瓜汁擦了擦,道,“莽夫一个,都不注意这些的。” 沈冽笑了一下,道,“男人无所谓这些。” 陆菀道,“你要是白一点,估计样貌在京都城数得上。” 又提这个。 沈冽便问道,“你喜欢白的?” 陆菀团扇掩面一笑,道,“我喜欢……” 故意把语调拉长,害的沈冽一阵好等。 眼见着答案呼之欲出,芍药上了饭菜,陆菀便道,“先吃饭。” 沈冽便开始吃饭。 陆菀见他吃着,便道,“你这几日天天都来,其实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沈冽想起陆菀刚搬到别苑的时候,每天都是躺在躺椅上,似睡非睡,没有丝毫生气,像是那些白了头发的老妪。 可现在陆菀愿意多说话,也愿意安静的看一会儿诗集,看一看话本子。尤其是与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也逐渐丰富起来。 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沈冽知道,她已经慢慢走出来了。 她其实很坚强,经历过镇国公府的事情,也几次涉险,她都可以自己走出来。 沈冽也不把话题往沉重的方面带,对她道,“这几日皇上在离宫。” 陆菀便明白了,道,“原来如此。那皇上知道你每日过来?” 沈冽道,“他叫我宿在别苑,我只说侯府有事,每日来回并不耽搁。” 如此一来,便没有人把视线移到这一处来了。陆菀这里与往日无异。 又补充道,“我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陆菀左右看了看,道,“你这里是很好。我打算把它买下来,侯爷你开个价。” 一副有钱人的讨厌做派。 沈冽道,“多少银子都不卖。” 陆菀撇嘴,“小气。” 沈冽却道,“你喜欢,便送你了。” 陆菀一愣,随即轻摇团扇道,“我才不要,欠你太多,以后在你跟前说话都不硬气了。” 沈冽凝视她道,“你不欠我什么。都是我愿意给的,菀菀,你别这样想。” “知道啦,知道啦。”陆菀摆摆手。 等吃了饭,又聊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陆菀道,“明明宅子就是你的,你却要每日两头跑。不如今日就留下来吧。” 沈冽看她。 陆菀含笑道,“你可别想多。你这里房间多着呢,随便睡一间就好了。” 沈冽还是走了,踏着星辰月光策马而去。 定国公府,高远带着高辙也陪在圣驾左右。赵姨娘素来都是怕冷不怕热,她对避暑一向没什么兴致。 更何况如今枝枝在了,赵琳琳心思都在她身上,赵姨娘也得坐镇把关,免得把事情闹大。 王平安排了守在陆绯院子的人,自己回了自家的小院子。 刘翠已经蒸好了包子放在灶台上,王平过去伸手要拿,被刘翠拍了一下,缩回去了。 “洗手再拿,脏不脏?” 王平便去洗手,刘翠道,“一会儿我去给那老婆子送包子,等我回来咱们就开饭。” “你还在送?” 刘翠道,“她每日过来,就给她送了,怪可怜的。” 正说话,丫丫颠颠的过来求抱抱。丫丫前两日开始能走路,是两口子的一大惊喜。 刘翠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道,“丫丫乖。” 王平洗了手,道,“你在家等着吧,我去送,我腿脚快。是这一盘子?” 刘翠点头,道,“你可以吗?别把她吓跑了。” 王平笑道,“他们有饭吃还会跑?” 说着端着包子去后门了。小门打开,果然看到角落蜷缩着一个老妪。身上破破烂烂,远远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是刘翠当家的……”他的话没说完,那老妪突然惊得看过来。 根本看不清楚脸,只是那一眼,王平手中的盘子从手中脱落,“娘……” 346 想叫我做什么,我都在 老妪一瘸一拐的撒腿就跑,可腿脚本就不便,加上王平年轻力壮的,没一会儿王平就把老婆子给抓住了。 老婆子背对着王平不肯转过身来,双手慌乱的把头发扯着挡住自己的脸。 王平看她这般,突然跪下来,哭着唤道,“娘……我是王平啊。” 听到王平低声哭泣的声音,老妪犹豫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颤抖着双手去抚摸王平的脸颊。 温热的眼泪落下来,正好打在王平的脸上。 “我儿……”声音喑哑,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可怖。 太久了,她连话都不敢说,就怕被人认出来。 “娘……”母子二人相拥在了一起,皆哭成了泪人。 王平要把王老婆子带回定国公府,王老婆子死活却不愿意。王平便把她带到了客栈,趁她洗澡的空档去街上买了干净的衣裳回来。 王老婆子洗了澡,换了新衣裳。脸上好几处伤,还有一处是新伤。 王老婆子道,“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总会容易摔倒,都快好了。” 王平点头,亲自给她梳头。头发早就结成块,王老婆子道,“别管了,都剪了,戴个帽子,方便。” 王平点头,道,“也好,以后还能长。” 心中却涩然。 王老婆子对王平道,“你家媳妇是个好心人,虽没认出我,却给我送吃的。我看到丫丫了,可可爱爱,和你小时候很像。” 王平道,“她没认出你来,要认出来一定早与我说了,娘别怪她。” 王老婆子笑笑,道,“怎么会怪她呢?是个好孩子,我儿有福气。” 王平走到王老婆子跟前,问道,“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老婆子却不愿说。 才相认,王平不想逼迫她,将她安顿好,又说好了第二日带着刘翠和丫丫一起过来看她,王平这才回去。 刘翠早就等的急了,以为出了什么事,看到王平平安归来,这才安心。 刘翠道,“孩子饿了,先给她吃了,如今睡了。我去给你端饭菜。” 刘翠要走,却被王平拉住了手腕,“翠儿,我有话和你说。” 刘翠见他有事,便点头,两个人在榻边坐下。 王平便把今日遇到王老婆子的事情说了,一边说,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刘翠也被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会?那是娘?王平,我,我不知道,若知道的话,我一定……” 王平道,“这不怪你。你不是那种人。对一个陌生人你尚且如此心善,何况是自己的婆母呢?” 刘翠还没从惊愣中完全走出来,道,“娘怎么会变成那样呢?她既还在京都城,为何不与你我相认?” 王平道,“娘不愿说,她有事情瞒着我。爹已经过世了。这其实怪我,我应该早日回去找他们的。” 王平是早就有了打算告假回去一趟的。迟迟没有爹娘的消息,他心里一直难安。可是正好赶上高辙溺亡,定国公府一团乱。后来他被调到高远身边,没多久又负责陆绯的安危,事情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下去了。 刘翠想了一下道,“娘不愿说,咱们也别逼她了。等日后她想说的时候就说了。对了,你怎么不把娘带回来?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怎么还能让娘露宿街头?” 这话也是王平正想说的。 他道,“娘不愿回来,我把她安置在客栈了。明日我们一家三口都去看她。” 刘翠点头。 王平又道,“我路上想了一下,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尽管说。你我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平便道,“我想过了,在外头买一处宅子,先叫娘还有你和丫丫住过去。等世子夫人顺利产下孩子,我也住过去。你觉得如何?” 刘翠点头道,“自然好。老人家最主要是舒服,娘既然不愿搬进来,那我们肯定要搬出去的。这些年手上还攒了一些银子,先买个小点的宅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王平心下感动。 只他素来话不多,只傻傻看着刘翠,也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 刘翠噗嗤一笑,道,“犯傻做什么?我去给你端饭菜去。今日无论如何与娘相认,是好事。” 王平点头。 这一日,沈冽上午就来了。 上午来,还是头一次。陆菀有些吃惊,她刚用了早饭,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沈冽一身骑装,松了松手腕,道,“来吃早饭。” 陆菀去看一眼芍药,芍药忙去准备了。 沈冽坐下来道,“早上陪着皇上打猎去了,没顾上吃早饭。” 陆菀道,“我也是刚起没多久。” 沈冽道,“想睡便多睡一会儿。” 陆菀从没这么自在过。便是以前过得也自在,可到底一直身边有人看着管着。到了这里,身边除了芍药和金盏再无旁人。她一下子身心都放空了,做什么事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意。 陆菀道,“不能这么放纵自己。” 沈冽道,“怕你不愿。” 一会儿芍药已经端着早饭过来,一碗粥,一些小菜,还有些面点,都十分精致。 沈冽吃了早饭,问道,“今日有什么打算?” 陆菀笑了一下,道,“能做什么?不过是在园子里走一走罢了。” 沈冽问,“想做点什么吗?” 陆菀不解。 沈冽道,“我想教你几招防身之术,至少再遇到什么危险,自保周旋,争取一点时间总是好的。” 陆菀凝视他。 沈冽问,“看我做什么?” 陆菀道,“你从没问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冽道,“可以想象。” “怎么不向我求证?” “若你不愿说,我何必问?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你,若你想说,或者想叫我做点什么,随时,我都在。” 陆菀歪头凝视着他,随即眉眼含笑,“陪我走走,早上吃的有点多。” 两人并肩,悠悠然走着,闲庭细步。 景宁帝洗了澡换了衣裳,去瞧了高敏,她懒懒还在睡着,景宁帝便没打扰。走了几步,又问内侍官,“定北侯走了?” 内侍官答道,“皇上去沐浴,侯爷便走了。” 景宁帝道,“每日来回,从不在别苑住下,那他找朕要个宅子当摆设的?走,看看去,这家伙现在也会骗人了。” 说完,便带了一个人奔着沈冽的别苑去了。 347 为什么他们在一起 走到水塘边,那里挂着琴。 陆菀给沈冽弹了一曲。 一曲罢,意犹未尽。沈冽问,“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陆菀叹了一口气道,“没想过。这些日子脑子都放空了,什么都没想。” 沈冽道,“那就别想。” 如果她就在这里一辈子,他也乐意。 沈冽道,“匕首带着吗?” 陆菀点头,“一直随身携带,不敢懈怠。” 沈冽道,“我教你。” 陆菀把匕首拿出来,道,“这就开始了?” 沈冽问道,“难不成还得洗个澡,换套衣裳?” 转念一想,陆菀失笑,“侯爷说得对。” 两个人在水塘边练起防身术来,却不知道外头景宁帝已经大驾光临。 因沈冽随时来,这宅子门一贯是虚掩着。景宁帝瞧见门没锁,便笑言,“就说这家伙在骗我。我就不信他没来。” 说着,便推门进去了。 还没走出去几步,便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内侍官小声道,“莫不是侯爷他……” 景宁帝扬手止住他说话,又示意他在原地等候。 景宁帝准备亲自前往,怪不得沈冽迟迟不愿娶妻,也不叫他安排,原是在这别苑里头金屋藏娇了。怪不得一直瞒着他,说不在别苑留宿,这是怕他过来扰了他们呀。 景宁帝一心准备去逮沈冽,好好说叨他一番。 顺着那笑声,景宁帝走到一处院子。 只看到一个妙龄女子,翠绿色的裙裳,挽着裤管,坐在一张凳子上,脚下是一个木盆,盆里头泡着被子。 她一边踩着,一边嘴里哼唱着歌谣,自己唱一会儿,乐起来,自己笑一笑。 在这炎炎夏日,竟叫人眼前一亮,觉得舒爽。 那歌谣像是唱进了人的心里。景宁帝站在那,看着这个天然去雕饰的女郎,心中有些异样。 这便是沈冽藏着的女郎?姿色一般,算不得惊艳,但一双眸子倒是看着十分灵动,有些灵性。 看打扮不过是个丫鬟。 莫不是留着红袖添香的? 芍药趁着早上不算热,把被子洗了。陆菀和沈冽到水塘边散步去了。她唱着有点节奏的曲子,脚跟着节奏踩着被子。 踩得差不多了,她听了哼唱,起身。 景宁帝正打算进来问一问她沈冽在何处。 院子里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不等景宁帝开口,芍药吓得脚下一滑,直接坐进了木盆里,身上衣服也都溅湿了。 夏装料子薄,这一湿,芍药忙捂住了身子。 景宁帝忙告罪,还别过身子,道,“我实在无意吓到姑娘。我是此间主人沈冽之友,今日特意来寻他的。” 芍药惊慌失措呢,没想太多。何况那人衣着华贵,还知道转过身子,可见也是个正人君子。 她道,“侯爷在水塘边呢,公子去那处寻吧。” 景宁帝道了谢,转身走了。 只走了两步,又不免回身。 只见芍药懊恼的看着自己身上,忙跑着去换衣服了。 景宁帝收回视线,奔着水塘边去了。 只还没走近,便看到水塘边有两人。 纠缠,进攻。 宋彻万万没料到,他在这里能碰到陆菀和沈冽二人。 陆菀手中拿着的那把匕首,宋彻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他内库中的贡品。那刀刃是陨铁所致,削铁如泥。 原来沈冽当初要过来,是给了陆菀了。 他们二人什么时候? 景宁帝满肚子的疑惑。 此时听到沈冽直接道,“向我进攻,挥刀,不必手软。” 沈冽一个侧身,陆菀听着他的话,转身,手握匕首,朝沈冽狠狠刺过去。 凤目含威,隐隐有些杀气。 那眼神和杀气分明不是对自己,可景宁帝看着时,竟有一种朝他而来的错觉,叫他惊得退后了一步。 他收了视线,匆匆转身,一直出了别苑。 一路回到离宫,一言不发,隐约有些不安。 景宁帝自回到离宫,心情便不大好。 高敏得知他先前去看过她,又过来找他,结果景宁帝没见。高敏也没多问,反正景宁帝不高兴不是她惹的。她又不争宠,才不到跟前非要关切,万一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呢? 到了晚上,景宁帝烦躁不安的睡下了。 中途因为热又起来洗了一次澡,叫人换了冰盆,慢慢才睡着。 结果半夜又做了噩梦。 梦里有一女人执刀斩龙。眼前模模糊糊的,女人的脸就模糊,只注意到那双凌厉又好看的眼睛。 陆菀的那一双眼睛完全遗传了宋瑜的。 那刀斩过来时,景宁帝惊醒,身上一身汗。他急促呼吸,一直回忆着那个梦。 或许当初一直斩龙的并非宋瑜,而是陆菀? 又或者两个都是? 若不然为什么陆菀要和沈冽走到一起? 越想越多,景宁帝直接翻身起来坐在了床沿。 外头突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十分骇人。 内侍官进来检查门窗,突然一道闪电,印照出披散着头发的宋彻,一双眸子看过来,眼睛通红,入了魔一般,内侍官被吓得叫了一声。 “你怕什么?”景宁帝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他赤着脚一步步逼近那内侍官。 内侍官吓得瘫坐在地上,景宁帝过来,他屁股挪动颤抖着往后退,“奴才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朕就这么好骗?嗯?该死的东西!”景宁帝抽出一旁的匕首,魔怔了一般,朝那内侍官砍去。 砍成了六段。 他坐在那里,血流了一地。 随后景宁帝起来,十分冷静的唤来了人。当看到那砍成几段的尸体,不敢抬头再去看沈冽的脸。默不作声的清丽干净。 景宁帝冷漠的看了一会儿,招来了禁卫军,以离宫蚊虫太多,连夜回宫去了。 钦天监被连夜叫入宫中,夜观星象,竟有灾星降临,威胁大晋命脉。 离宫内侍官的死自然成为绝密,无人敢提。 景宁帝连夜离开的消息很快惊动了整个离宫。宫女叫醒了高敏。高敏知道景宁帝连夜回宫了,也有些吃惊。 “娘娘,咱们也一道走吗?” 高敏道,“我不走,这没有蚊虫。这里凉快,我再住些日子,住到皇上叫我回去。” 又对惶恐不安的宫女道,“你别管了,不论发生什么与我们无关,皇上不会迁怒我们,快去睡吧。” 宫女这才安心退出去。只觉这夏日的天气真是奇怪,方才还电闪雷鸣好生吓人,这会子却已经完全停了。 348 占你的便宜我会直接占 练防身之术,最后以陆菀手腕被沈冽握住带入怀中结束。 两人保持着暧昧的距离,陆菀香汗淋漓,头发黏糯的贴在脸颊上,透着一股子妩媚。 沈冽目不斜视,看着她道,“力度还得练练,具体的动作每日睡前揣摩一番。勤加练习便好。” 陆菀问,“我这个学生你可还满意?” 沈冽认真回,“资历一般,勤能补拙。” 陆菀哼哼一声,“我觉得你这个老师也一般。” 沈冽似笑非笑,“哦?” 陆菀白他一眼道,“我怀疑你就是借机占我便宜。” 沈冽道,“要占你便宜,无需借机。” 说完,便直接吻了一下她的红唇,然后道,“我会直接占。” “坏人!”陆菀啐他。 芍药晒好了被子,走过来,正看到二人暧昧的姿势,轻咳一声。大白天的,这事一点不担心外人了么? 陆菀推开他,站定。 芍药道,“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就该用午饭了。” 两人皆出了汗,陆菀去洗澡换衣裳。等出来,便准备吃午饭了。 可看着沈冽神色却不大对。 “怎么了?” “没事。我们吃午饭。” 实则在陆菀洗澡的时候,芍药问起了沈冽有没有见到他的那位朋友。经芍药一描述,沈冽便认定了来者就是景宁帝。心底隐约觉得不安。 他既然是看到了,却没出现,是为何? 长公主的事情还没叫他完全安心吗? 在陆菀这里吃了饭,沈冽就直接走了,也没说是什么事。 芍药问,“侯爷怎么了?感觉走的挺急的。” 陆菀道,“谁知道呢?他又不说,我懒得猜了。” 芍药道,“许是见朋友去了。方才来了,大概不好打扰小姐和侯爷,侯爷追着去了吧。” “什么朋友?” 芍药又说了一遍。 若是别人,依着沈冽的身份,一定会提前来报。这世上不报就敢闯进来的,除了王允便只有一人。 王允根本不会转身就走,那就只有那个人了。 “小姐……” 她不管了,皇上的事沈冽叫她不管的。陆菀抿唇一笑,道,“没什么事,下午我教你一首诗。” “谢谢小姐。” 沈冽离开陆菀那处,直接回了城,去找了王允。 王允忙的焦头烂额,知道他来,也抽出空去找他了。 “哥,我不说你也自觉点。未来嫂子已经好多了吧?你也该过来帮帮我了。” 沈冽坐在那没说话。 王允走过去,坐下,问道,“出事了?” 沈冽抬眸看向他,“皇上知道我和菀菀的事情了。” 王允愣了一下,随即道,“嗐,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呢。早晚也会知道的。难道提了亲,还能瞒住?” 沈冽又没说话。 王允道,“我知道哥在顾虑什么。可事情已经过去了,长公主已经过世。你与陆姑娘男未婚女未嫁,皇上没必要有什么意见。自镇国公府倒台,皇上也从不曾为难过陆姑娘不是?我看是你和陆姑娘都想多了。想的少些,早就成亲了。” 沈冽却道,“皇上看到了,却直接走了。” 若全然无所谓,不至于不露面就走了。 王允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有点说不通。 景宁帝总不能因为激动或者是不乐意沈冽娶妻而生气离开?除非是问题出在陆菀身上。 王允安抚道,“先别想了,反正都看到了。” 沈冽嗯了一声,道,“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明日我便去找皇上。” 王允看他。 沈冽道,“反正都看到了,我明日与皇上明说。” 王允道,“我支持哥。要我一块吗?” “不必。” 第二日一早,沈冽刚要出门,已经有内侍官过来宣旨。 景宁帝赐婚定北侯沈冽与豫王府小郡主宋宁,择日完婚。 王平已经去看宅子了,他想赶紧看好,哪怕贵一些,也赶紧搬进去。如今一家团聚,总不能叫自己娘亲一直住在客栈。 总算是看中了一处,接了王老婆子去看了。 王老婆子看到王平在与人谈价格,等回来,与刘翠合计。 刘翠道,“手上银子还差一点,若不然找人借一借?这地方挺好的,够大,娘住着舒服。” 王平道,“我可以找老爷提前预支几个月的月钱。” 刘翠道,“我这些日子多做些香囊送到佳偶斋。” 王老婆子道,“就没有小一点的了吗?” 王平道,“娘,你无需操心银子,最主要我们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 说罢,就带着王老婆子去客栈吃了饭。见王平去付银子,王老婆子看着十分心疼。只没表现出来,抱着丫丫逗着玩。 刘翠和王平先回去了,王平今日轮值,给陆绯院子守夜。 刘翠也早早陪着丫丫睡下了。术前还在说着,过两日就和奶奶住到一起了。 入了夜,一切都很安静。 可就在此时,别院却起了火。 火势正是宋玫所处的院子。 现在热起来了,看着宋玫的妈妈怕热,就不爱在宋玫跟前待着。如今高远在别苑避暑,府中事情少。宋玫反正是一天到晚都在睡。妈妈便偷了个懒,到府里另一处稍稍凉快点的地方找自己老相好去了。 正因为如此,有人趁机潜了进去。 因为是府里的老熟人了,摸到宋玫那处十分轻易。 她进了屋,拴上门,走进卧房,看到了宋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等了这么久,就是等今日。她如今这副样子,报了仇,也不必再连累自己儿子了。 于是她咬咬牙,流下眼泪,点了一把火。 等发现的时候,有人推门却推不进去,竟从里面锁起来了。 等大家手忙脚乱推开门的时候,冲进卧房,只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 一具大家自然能判断是当家主母宋玫,那手上还带着翠绿的镯子。 另一具却不知道是谁。 照顾的妈妈听说失火,赶紧过来了。知道宋玫死了,吓得晕了过去。宋玫一死,她的命还能保住吗? 既不是这妈妈,也无旁人失踪,那里面是谁,却不知道。 有经验的人进去查看了,确定火直接是从卧房起来的。再加上门被里面拴上,可见是奔着宋玫去的。 为什么要杀宋玫,也不得而知。 此事只能等高远回来来主持大局了。 王平两口子匆匆赶来,他一下子便猜出来那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当下要冲过去,却被刘翠拉住了。 349 沈冽,你要抗旨? 或许是命里注定,一阵风助长了火势,加上别院偏僻,高远又打了招呼闲杂人等不能靠近打扰,才至了发现的时候太晚。 刘翠抓住了王平的手腕,对他摇头。眼中甚至带着渴求。 王平犹豫片刻,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终是没冲过去认了自己的娘亲。 别院跟前自有人在张罗,赵姨娘赶过来也被吓了一跳。宋玫死不死,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她只怕宋玫一死,这事反而扯到自己头上来。当下先命人清理现场,又叫人匆匆去离宫给高远高辙传信去了。 别院处用不上王平。原本围满了人也逐渐散开各司其职去了。 等回到了屋中,刘翠赶紧先去看了一眼丫丫。小孩子睡觉就是沉,外头动静那么大,丫丫还睡得好好的。 确定丫丫没事,刘翠掩上了房门,走出来。 王平坐在桌边,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目光投在地面,一言不发。 刘翠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道,“当家的怪我绝情,便怪吧。只那时候我若放任当家的过去,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便不必过了。我不能只想着你,我也得想想丫丫。” 说着话,眼泪已经落下来。 王平沉默半晌,抬眸看她,拉着她坐下,替她擦了擦眼泪,道,“你做的对。母亲其实奔着死去的,若不然,她早将实情告诉我了。如今想想夫人的为人,当初妹妹之事应是她背后谋划,只害了妹妹性命,还将爹娘赶出府去。爹爹惨死途中,娘隐忍乞讨为生,等的或许就是今日。她如今报了大仇,其实心愿已了。” 说着,豆大的泪珠子掉落下来。 到底是男人,忙用手背擦了。 刘翠将他抱住,道,“娘命苦,实不该为了仇恨放弃自己的性命。只恨当初没认出她,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 “这不怪你。若真要怪,也怪我这个儿子无能,早早回去的话……”声音哽咽,却说不下去了。 刘翠伏在他肩头又哭了一会儿。 情绪平静些,刘翠道,“娘的尸体不知如何处理,你到时想办法弄出来,安葬了吧。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正好与绿锦葬在一起。” 王平点头,“这件事我会去办。” 刘翠红着眼睛又看了看他,问道,“以后我们怎么办?” 王平道,“这府上我不想待了。娘虽然不在了,还是按照我们说好的,这几日便搬出去。以后找个行当谋生,我有手有脚,不会叫你们娘俩挨饿受冻的。” 刘翠道,“你不是要等着世子夫人产下孩子吗?” 王平道,“是我们这些下人多虑了。世子夫人怀的是长子嫡孙,自有老爷保护,我在不在又有何妨?欠了世子的,来世再还吧。” 刘翠点头,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 定北侯府,沈冽跪在地上听完内侍官宣旨之后,迟迟没有伸出双手去接。内侍官怕他,耐着性子等了等。他还不接,内侍官只能小声催促,“侯爷,接旨吧?” 接了旨该如何? 应了他与宋宁的婚事吗? 沈冽跪在那里还是没有动弹。 身后跪着的侯府的人都不敢抬头,只心中嘀咕侯爷怎么了? 张妈倒是高兴,却想着侯爷怎么还不接?不是就盼着今日么? “侯爷……”内侍官大着胆子又唤了一声。 沈冽突然抬眸,内侍官被吓了一跳。 他笑着说道,“奴才只是来传旨的,侯爷接了旨,也好叫奴才回去交差。” 沈冽起身,将衣摆抚平,单手从内侍官那里把圣旨接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操作? 内侍官都懵了。 沈冽道,“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内侍官继续懵,但也不敢问,也不敢说,颔首,便走了。 谁知道马车还没行出去一段路,就突然有一匹快马超了他,定眼一瞧,正是定北侯沈冽。 他怀里揣着圣旨直奔皇宫而去了。 景宁帝因为彻夜未眠,加上许多重臣昨日夜里根本没来得及回来,是以早上休了一日。 沈冽来时,景宁帝还穿着中衣,一人坐在大殿内。 衣襟敞着,头发散乱。 难以想象他如何叫人拟了圣旨。 内侍官匆匆迈着碎步子进来,道,“皇上,定北侯求见。” “叫他进来。”猜到他要来,并不意外。 内侍官不小心抬了一下头,又赶紧低下去,道了声是,退了几步,这才转身退出去。 没一会儿,一双云靴踏进来。 走到离着景宁帝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下来,拱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景宁帝抬头看他,拍了一下身边的台阶,道,“过来坐。” 沈冽却站在原地没动。 宋彻抬眸看他。 两个人对视半晌,彼此都没有什么神情,对方想着什么都不明朗。 随即宋彻一笑,道,“朕的圣旨收到了?朕思来想去,觉得宋宁最适合你。她虽比你年幼几岁,但秉性纯良,又古灵精怪的,与你实在是登对。” 沈冽道,“多谢皇上一片美意,但微臣已经心有所属。” 宋彻问道,“陆菀?” 昨日是他入了别苑无疑了。 沈冽面色坦然,点头承认,“是她。” 宋彻饶有兴致的问道,“何时的事?” 沈冽道,“微臣对她一见钟情。” 宋彻皱眉问道,“自你回京都城?陆菀那时候还是定国公府的少夫人?” “是。” 宋彻失笑,随即一道凛冽的光射过来,“所以当初你说无心娶妻,为亡妻守丧都是骗朕的?” 这个是绕不开的。 沈冽道,“当时微臣的确无心娶妻,陆菀她也嫁人,微臣不敢有何非分之想,并无欺骗。她现在既已和离,微臣又爱慕,便想许她以妻位。” 宋彻道,“陆菀年轻貌美,姿容无双,你对她动心,朕倒不是意外。男人么,总有几次心动的时候。但,有些女人是可以娶得,有些女人远远看着就好。” 宋彻吁了一口气,道,“娶妻还是门当户对,性格相投,朕替你物色了宋宁。沈冽,朕当你是兄弟,自不会害你。” 沈冽微微抿唇,道,“微臣谢皇上一片好心,但微臣已经……” 宋彻不耐烦的打断了沈冽的话,他起身,几步走到沈冽跟前,帝王之气笼罩而来。他凝视着沈冽,问道,“沈冽,你现在是打算抗旨不遵?” 350 我今晚在这留宿 暗流涌动,有些人不必动刀动枪,就已经有了肃杀之气。 沈冽脚步微动,嘴巴微张,话已经到了嘴边。 却见一人一身正红色的官袍快步走进来,道,“微臣见过皇上。” 来人是大理寺卿王允。 他的官服是景宁帝赐下的。 宋彻觉得王允最适合穿红色,因他皮肤白,又俊俏,实在没有比红色更适合他的颜色。但王允不爱穿,景宁帝期待了多久,他都没穿过。 今日他竟穿着过来了。 王允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宋彻唇角勾起,道,“你们二人是商量好一前一后过来的?” 王允笑吟吟,“微臣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设计皇上?正好手上有两个案子要和皇上说,便进宫了。进来才知道,原来侯爷也在。” 宋彻白他一眼,他信王允才怪。 王允今日来给自己一个人设定位,死乞白赖。 他继续笑吟吟,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瞧着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咱们三个人私下可是好兄弟,还没见过你们俩红过脸呢。” 王允话说完,宋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勾了王允的肩膀,笑道,“你说得对。我在和沈冽说事情呢。我今日做了回月老,给他和宋宁牵了红线。这家伙竟还不乐意,你快帮我说说他。我气得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王允假装惊讶道,“皇上叫侯爷和小郡主成亲?小郡主乐意吗?” 宋彻道,“她有什么不乐意的?这个事,朕和豫王说了,他嘴都乐歪了。” 王允道,“小郡主性子纯良,配侯爷倒也绰绰有余。” 沈冽微微侧目看他。 宋彻道,“是吧?那你说说他,年纪不小了,还敢挑三拣四的?真把自己当个香饽饽了。” “谁说不是呢。侯爷还拿自己当年轻小伙子呢。”暗地里给沈冽使眼色。 沈冽却直接忽视,拱了手道,“皇上,微臣……” “微什么臣?”王允打断了沈冽的话,拍了他的手,道,“正和皇上谈兄论弟呢,你还微臣什么?” 王允在堵他的话。 王允道,“皇上既然赐婚了,侯爷肯定乐意接受。只侯爷性子沉闷,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小郡主。” 宋彻道,“有什么委屈?沈冽秉性如何,我再清楚不过,将宋宁交付给他,我最是放心了。” 王允道,“那就好了。” 沈冽退出来,到了宫门口。 王允和宋彻说了正事,也退出来。 在宫门口看到沈冽,也不吃惊走过去。 “哥,幸亏你没说下去。我已经和皇上拿出兄弟感情说话了,他还执意赐婚,可见是铁了心了。你若是还敢抗旨,皇上一定生气。” 沈冽道,“我知道。” 王允道,“实在是没想到皇上突然赐婚。哥,你打算怎么办?可不能再像今日一般直接去抗旨。我真是吓死了,幸亏去的及时。” 沈冽看着他,声音沉沉道,“那我该如何?” 王允道,“再如何,也不能直接冒失抗旨。哥你不想想,你我追随皇上多年,都尚且不敢懈怠。因我们当初跟着他,看到了他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何等的手段。皇上眼睛不眨一下的杀了多少人,哥这些年你在边疆不知道,我却清楚。哥,皇上念你战功赫赫,又拿你当兄弟,或许不舍得杀你。那陆姑娘呢?” 沈冽心不由一惊。 王允道,“便是长公主,是皇上的皇姐,先帝的嫡公主,又是什么结局?更何况是陆姑娘?哥若叫她过得安稳些,实不该当着面忤逆皇上的意思。” 沈冽眼眸微垂,半晌才道,“你说得对。” 王允拍了一下沈冽的肩膀,道,“伴君如伴虎,哥,越是有想守护之人,越是束手束脚。” 沈冽道,“那我该如何?” 王允道,“哥身为局中人,倒是被蒙了双眼了。哥忘了,不仅哥不愿意,小郡主也不会愿意。她那个性子,怎么会乖乖就认了这门亲事呢?” 沈冽却拧眉。 对此事并不乐观。 王允又道,“当初豫王可是头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这些年,豫王一直被皇上保护的好好的。若此事豫王不点头就有转机,就看小郡主会不会闹了。” 沈冽却还是有担忧,道,“没有小郡主,还会有旁人。如此并不是办法。” 王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要不你赶紧叫陆姑娘怀个孩子,然后公诸于世,皇上总不能再棒打鸳鸯了吧?” 沈冽语气有些起伏,“阿允,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王允道,“我没开玩笑啊。”又看一眼沈冽的神情,道,“知道了,陆姑娘的名声重要。这次先把小郡主那边办好,皇上再找别的女郎,总得需要时间。可见皇上对陆家还是不大放心,我看最主要就是叫皇上彻底放心。” 王允皱眉想了一下道,“我觉得问题就出在后宫。” 沈冽道,“你是指……” 王允道,“还不是儿子?若是皇上多几个儿子,许是就不会乱想了。” 沈冽道,“这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王允笑道,“不光是你我,连皇上都决定不了呢。反正哥先别急,咱们过一关算一关吧。” 沈冽点头,“倒是我一时脑子转不过来了。” 王允道,“知道。哥也是太在意这件事了。你这刚和陆姑娘有进展,就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发生,权当是好事多磨了吧?不过,圣旨已经下了,哥,这事要告诉陆姑娘吗?” “不说。”又补充道,“她如今在别苑,消息传不进去。” 王允凝视着沈冽,道,“哥,你怕她知道了想跑?毕竟当初她的顾虑如今成真了。” 沈冽没说话。 王允也感觉头疼,不仅头疼,牙也疼,他多希望他哥能找个心爱的女郎厮守一生,过平淡的小日子。 陆菀听说景宁帝连夜回宫了,离宫那处虽还有人,但也已经撤了大半。 天色已经晚了,芍药因为上次景宁帝闯进来的事情有了阴影,问道,“小姐,要栓门吗?” 陆菀想了一下,沈冽前阵子虽每日来的时间不同,但从没这么晚过来,便道,“栓吧。” 芍药便打算去栓门,谁知道沈冽突然来了。 陆菀正在院子里纳凉呢,见他,有些吃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我今晚在这留宿。” 351 沈冽,我喜欢你啊 闻言,陆菀手中的团扇一顿,“你说,什么?” 芍药道,“侯爷说宿在这里。” 陆菀白她一眼,道,“叫你多嘴。” 芍药捂着嘴偷笑,转身退出了内院。 沈冽利落的撩了衣摆,在陆菀跟前坐下,道,“芍药没听错,我说今晚宿在这里。” 陆菀看了看他,道,“好。”又道,“这宅子本就是你的,你的为人我信得过,没什么好怕的。” 沈冽扯了嘴角,道,“你向来都不怕我。旁人都说我一脸凶相,我的确也是杀戮太多。可你并不怕我。” 陆菀道,“看面相判断一个人好坏,实在是过于草率。何况,这世上最怕的本就是人心,那种你以为了解,却出人意料使坏的人才叫我怕。” 她意有所指,沈冽听得明白。 陆菀道,“房间都是现成的,你自己去看着住。” 沈冽嗯了一声,明显有倦容,不像往日见他那般眉宇轻松。 陆菀便又问道,“看你挺累的,用过饭没有?” 沈冽摇头。 陆菀道,“我叫芍药给你准备饭菜,吃了去洗个澡,然后歇息。” 沈冽却道,“不想歇息。” 像是个很困,却又不愿睡下的孩子。 陆菀失笑道,“那就先吃饭。” 没一会儿芍药端了饭菜过来,陆菀伸出纤纤素手,给他递了碗筷。 沈冽用了饭,净了口,芍药将碗筷都撤去。陆菀给他又倒了一杯凉茶。 她这里静的很,沈冽过来,心也静了下来。 陆菀摇着扇子看他喝茶,一言不发。 两个人安静了不少时候,陆菀便道,“既什么都不愿说,那就早点从我这,该睡觉睡觉去。” 沈冽道,“定国公府别院起了一场火,高夫人没了。” 还是不愿把赐婚一事告诉她,沈冽只好顺嘴说了定国公府的事情。 陆菀果然有些吃惊,道,“宋玫?是人为还是天灾?” 沈冽道,“说是有人抹黑闯进了别院,栓了房门放了火。但那人是谁,却无人知道。” 宋玫一直是内宅妇人,早不管外头的事情。若有人对她怀恨在心,也该是内宅之人。若说是谁,还真是不好说。 赵姨娘如今已经得势,不至于还要杀人灭口。 陆菀道,“不想了,反正恶有恶报,也是件好事。” 沈冽嗯了一声,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菀忍不住道,“你这人,说留宿,该不是要在我这留宿吧?” 沈冽忙解释,“自然不是,你怎么这么……” 说着去看陆菀,便知她是故意在逗自己。 陆菀道,“既然不是,那怎么赶不走你?” 沈冽便道,“就是想在你这多坐一坐,看看你。” “我有那么好看?” “有。” 陆菀团扇掩面一笑,眉眼有几分妩媚。 她突然起身,走到沈冽跟前,伸出手。 沈冽抬眸看她,有些诧异。 陆菀道,“既不走,便带你回卧房。男人么,有些话不必你非得说出来。” 沈冽十分无语,道,“我说的是真话。就是看看你,没打算做什么。” 陆菀道,“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你想听吗?” 沈冽点头。 陆菀重新坐回去,轻摇团扇,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慢悠悠的说道,“你当日知道我受伤,深夜闯入定国公府说要带我走,其实我很感动。我没告诉你,其实那时候我想过直接跟着你一块走了。镇国公府没了,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你这人又那么靠谱,我一定不愁你委屈我。我这一辈子,能遇到那么一个男人,为了我放下所有,义无反顾,对我来说多么可贵啊。” 沈冽知道,这后面一定有个转折。 果然,陆菀继续道,“可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呢。我还是旁人的妻子,难道就这么偷偷摸摸一辈子?我一个女郎不计较,你一个堂堂的侯爷一直担心着旁人戳你脊梁骨吗?我就想我的事情我得自己来,我若跟你走,就清清白白的跟你走。索性我和离了。” 陆菀摇着团扇的手停了一下,道,“只是天不遂人愿,却又叫我知道我母亲的死其实是碍于皇权。那时候我便又退却了,你是简在帝心的人啊,到底我和皇上在你心中孰轻孰重?又或者,我怎么能非要叫你在二者之中选择其一呢。我也胆小,就怕跟了你,麻烦就不断。我这人就想过清闲日子了,实在不想费脑子。可谁知道,后来又出了定国公府那档子事。我和你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我这人便信命了。” 沈冽被她说的全身都热起来了。 陆菀继续道,“妈妈问过我的,总要往下走。我那时觉得这种事情肯定得你一个男人主动。她因为知道有你守着我,也十分放心了。等了这些时日,不曾听你提过只言片语,其实我心里挺失望的。” 沈冽张了张嘴,忙想解释。 陆菀却突然吐吐舌头,道,“骗你的。我其实没那么在意这些东西。若在意,当初也不会留你在马车上。我一直同你说,你长得俊俏,就是黑了点,然后你问我,我是不是喜欢白的。我现在告诉你答案。” 沈冽莫名紧张起来。 陆菀凝视着他,眉眼一弯,道,“我不喜欢黑的,也不喜欢白的,我喜欢你啊。” 沈冽微微一愣,随即激动起身,上前将陆菀抱住,“菀菀,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担心自己听错了。” 陆菀抬眼看着他,笑道,“你个傻子,我说我喜欢你。” “你对我那么好,家中又无妻妾,洁身自好。相貌好,秉性好,又有权势,只除了话少些。我若是还不喜欢你,我就是傻子。” 沈冽抿唇一笑。 “我这人,别看我年轻,好像你比我多活了几年,就显得我幼稚些。但其实很多东西我看的很透,也知道沉着面对,所以你不要担心我。若真的有什么事,你大可以告诉我,我能扛住。” “沈冽,别拿我当一个柔弱无能的女郎来看。” 沈冽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垂首吻上她的红唇。 他终于明确的知道了陆菀的心意,且他知道陆菀从来不是什么怕事的人。她会有勇气和他面对一切。 可于沈冽而言,他喜欢陆菀,便想护着她,给她一切最好的。既然要守着她,至少得保证她的安危。 沈冽还是打算不把这件事告诉陆菀。 352 陆菀是真的生气了 隔日一早,沈冽离开别苑。 后脚,陆菀便叫芍药收拾东西。 芍药一脸不解,问道,“好好的怎么要走?侯爷赶我们了?” 陆菀其实是生气。 她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沈冽却还是不和她说实情。是不信任她,还是根本觉得她不值当? 陆菀道,“不赶我们就不走?我那么不自觉吗?住到别人赶,还有没有脸面了?” 芍药嘟哝道,“侯爷才不会赶小姐呢。” 陆菀横她一眼道,“你若舍不得,继续住下去。” 芍药忙去收拾东西去了。 下午便回了宅子里,竟还和李坚和金盏打了招呼,这几日此间主人不见客,谁来都不行。 芍药担心陆菀,她与沈冽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只能看出来,陆菀是真的生气了。芍药虽是忠于陆菀,但陆菀于她还不到那种完全可以交心的地步。 先前有徐妈妈在,陆菀什么都愿意跟她说。如今徐妈妈没了,芍药担心陆菀把话都憋在心里。 芍药趁着白日里去买东西,便去了一趟星辰那处。 见到星辰时,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只是见到芍药,忙用帕子擦了擦。 芍药道,“姐姐怎么哭了?” 一边的身子上前碰了一下星辰的肩膀笑道,“这怀孕的人嘛,总是容易感伤,我那会子眼睛都不好,没来由的就掉眼泪,不必大惊小怪的。” 星辰也道,“方才觉得眼睛疼,揉了揉,便红了。” 芍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没经历过,听星辰这么说,她也没想多,便对星辰说明了来意。 星辰便道,“那我随你去一趟。” 那婶子忙道,“你月份大了,就不要到处走了,随时会生怎么办呀?” 星辰道,“我离着生还有一两个月。何况你不是叫我多走动走动?” 婶子没法反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又道,“那你路上小心着点。你要是有什么事,顺子回来可得骂我。你们两个过小日子,以后我就搬出去不和你们住了。日子都是你们两个的。” 芍药听着这话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这婶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星辰道,“婶子在家住的好好的,若是搬出去了,倒显得是我们小辈不懂事。婶子安心住着,我和顺哥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忘记婶子。” 婶子笑笑,又道,“去了,你家小姐给你什么好东西,也别客气。你得多补补呢。这一旦生了孩子,身子虚着呢。” 星辰只轻轻嗯了一声,明显不大愿接话,与芍药一道走了。 路上又对芍药道,“今日见到听到的,还请你回去不要和小姐说了。谁家都是这样,不必去烦小姐。” 芍药点头。 星辰又问,“小姐是出了什么事?” 芍药便把她知道的事情和星辰说了说。 星辰听完,道,“我也是笨得很,不必徐妈妈贴心,又经过许多事情。我过去,也只能看一看小姐,怕是什么也帮不了。” 芍药道,“帮不上也无妨,只想叫小姐说说话,免得憋坏了。我跟着小姐日子短,比不得姐姐和徐妈妈。” 星辰看着她,握了她的手道,“你这话不对。我与徐妈妈的确是比你早跟着小姐。可如今,我嫁了人,徐妈妈也走了。小姐能倚仗的是你。我若是小姐,定然信你超过信我。小姐也不傻,你若是不好,她如何会留你在身边呢?只要你对小姐真心,人心换人心,小姐也会真心待你的。” 芍药点头。 徐妈妈去世的时候,星辰去了一趟。后来再想去看陆菀,得知她到城外别苑去了。星辰这身子也不好过去,便没过去。 星辰其实也是一肚子苦水。 婶子越发的过分,总问她要银子,一会儿说要买这个,一会儿说要买那个。星辰但凡不想给,婶子就去找汪顺。拿着话呛汪顺,说汪顺怕老婆,说男人手上银子没有女人多就是不行,就被老婆骑在头上。汪顺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倒也没找星辰。星辰颇感欣慰,可后来又发现汪顺回家的时间短了,有时候连着几天都不回来。 星辰已经有所怀疑,但一直没有证据,她总不能大着肚子找人。直到有一次叫她发现家中的银子又少了。陆菀给她的银子,星辰记得很清楚,少一锭银子她都知道。星辰便问了汪顺,谁知道汪顺矢口否认,还将责任推到婶子身上。 这后面便是几日不回家。 星辰的确是容易感伤,芍药来找她的时候,星辰正独自难过。婶子那话也是说给她听得,叫她不要在陆菀跟前说什么。这婶子虽然泼辣,可看到陆菀还有些胆怵,知她如今虽不是什么少夫人,也不是什么镇国公府的千金,但她好像也还是神通广大的,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星辰觉得丢人,这些事情又哪好意思说给陆菀听。 等去了陆菀处,星辰只字不提,只陪着她谈谈心。 留着她吃了午饭,便叫李坚送她回去了。等走了之后,她算了算日子,对芍药吩咐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生了,你这些日子去打听一下这方面有经验的产婆和大夫。” 想了一下又叮嘱道,“这事要多问几个人,你我都年轻,什么都不懂,这事得多听听老人的意思。” 不免又想起徐妈妈,若她在,此事便不需要她操心。 下午,刘翠来了。 原是把丫丫送过来让陆菀照料一会儿的。本不想麻烦她,可因为搬家实在是忙不过来。 陆菀把丫丫立刻抱了过去,道,“这点事情有什么麻烦的?只是怎么突然搬出来了?” 刘翠道,“出来一切都自由些。我当家的也打算谋点别的行当。” 王平是个忠仆,突然要离开定国公府,并不寻常。再看刘翠,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陆菀也没多问,只道,“你们忙你们的,丫丫放在我这里尽管放心。要是缺人手,我叫李坚帮忙去。” 刘翠忙道,“照顾丫丫,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我们东西不多,忙得过来。” 又道了谢,便忙去了。 陆菀抱着丫丫去榻上玩,后面又带着丫丫去铺子里转一圈,小孩子都喜欢人多,和闪闪的东西。 谁知道刚进铺子,便听到有人道,“皇上给定北侯和豫王家的小郡主赐婚了。” 353 杀了我都是我活该 豫王府,如同王允所料,宋宁知道赐婚的消息闹了起来。但她怎么闹,豫王拿她都有法子,大不了把她关着,一直到成亲那天再放出来。 宋宁不知道怎么闹,因她骨子里还是个很爱自己父亲的人。 她正苦恼,有人送饭进来。 宋宁没好气道,“都说了不吃了,送多少也不吃,饿死我算了。” 那丫鬟推门进来。眼前一片狼藉,宋宁耍脾气,把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豫王也不管,反正家里有钱,砸完了再换。只要人没事就行。 宋宁见丫鬟进来,气道,“我说的话没听见吗?你还进来做什么?” 那丫鬟走近,弯腰把宋宁跟前的碎瓷片捡了,声音传过来,“是王大人叫奴婢来的。” 宋宁愣神,忙小声问道,“王允?” 丫鬟嗯了一声。 宋宁欢喜道,“你竟是他的人?” 丫鬟道,“奴婢不是王大人的人。是他担心小姐,所以叫奴婢传个话。” 宋宁知王允关心她,忙道,“他叫你说什么?” 丫鬟小声说了两句。 宋宁犹豫道,“这样可以吗?” 丫鬟道,“王大人说他都安排好了。只看小姐有没有这个魄力。” 宋宁动了动身子,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我什么法子都试了,我爹他根本不搭理我。不过这法子我没试过,能成吗?” 丫鬟道,“王大人说能成。老爷疼爱小姐,老爷会想办法。” 宋宁想了一下,便定了主意,道,“我都听他的。” 丫鬟点头。 王允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他给宋宁在城外安排了一处别苑,到时候宋宁逃出来,住进去。让豫王干着急。女儿表示了拒婚的决心,少则住个三五日,多则哪怕住几个月,豫王自然是心疼自己女儿,只能去皇上跟前去哭求退婚。 宋宁的确是很多法子都试过了,可她骨子里还是只小白兔,做不出更狠的事情。 王允只能充当坏人,教宋宁学坏一点。 晚上,王允买通的两个丫鬟给宋宁换了装,来了个偷梁换柱。 王府见惯宋宁闹了,都不当回事。何况宋宁平日里待下人好,便是有人看到宋宁了,也假装没看见。看天看地看空气,反正没看到小郡主。 闹呗,闹几天就和王爷和好了,小郡主不闹,府里还没有生气呢。 王允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小门外,宋宁提心吊胆的上了马车。 马车走起来之后,宋宁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她头一次干这种事,心跳加速,蛮激动的。 王允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宁也完全放心。 她现在有些小雀跃,好像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到时候王允肯定会经常过来看她,她就可以和王允多接触了。说不定两个人的关系…… 她家老头子,她不怎么担心。她怎么闹,豫王都那样。两个人血脉相连呢,等婚退了,她就回去了。 宋宁正对后面的事情充满想象,却没注意到几个人携了兵刃正悄悄跟着她的马车。 宋宁不知道,自从赐婚的事情下来,就有人一直盯着豫王府的大门和小门。所以当宋宁从小门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王允考虑了很多,唯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因王允觉得宋宁出城这件事不会有任何危险。宋宁人畜无害,又是小郡主,从这里出城不过一个时辰,何况他还安排了两个人护送。 结果等出了城,那群人便动了手。 来者有五六个人,那二人双拳难敌四手,宋宁被他们直接掳走了。 这二人一人受了重伤,一人是轻伤。轻伤之人赶紧回去找王允了。 王允当时一听,也是变了脸色。 他这个人素来处变不惊,很多时候和沈冽有点像,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来。 王允正要走人,豫王却已经过来大闹大理寺了。 豫王很快就发现了离开的宋宁。那两个丫鬟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豫王毕竟也是一把年纪也有察言观色的毛病。 察觉出来宋宁不在府上,两个丫鬟一逼问,稍微严厉些,丫鬟们就把事情全盘托出了。 豫王气的吹胡子瞪眼,立马就怒发冲冠的奔到大理寺去了。 豫王上前就甩了王允一巴掌。 堂堂大理寺卿,连景宁帝都不曾态度不好过,豫王这一巴掌甩的他属下都懵了一下。但他们皆是训练有素之人,手中兵刃在下一刻就出鞘。 王允抬手一拦。 那些人退后一步,刀却没有回鞘。 “王爷……” “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宁宁虽然调皮,但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竟然把她教的离家出走了。说,人在哪里?” 王允顿了顿道,“她被人劫持了,我正准备去找她。” 豫王一听,险些晕过去。 王允道,“人从我手上被劫的,我来负责找回来。” “怎么,怎么会,被劫持呢?” 豫王就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捧在掌心。事实上宋宁被他教育的也很好,虽然有时候显得跋扈了些,但骨子里是个纯良的好姑娘。 如今得知宋宁被劫持,豫王立刻魂都没有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王爷,事情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带人去现场。”说完便打算立刻找人,顿了一下,又对豫王道,“我一定把人找到,王爷先回王府等着。” 王允说完,带着人匆匆出门去了。 属下跟着,不由道,“王爷老当益壮,这一巴掌一点也不含糊啊。” 王允神色严肃道,“人不找到,他杀了我都是我活该!” 而豫王哪里呆得住,忙吩咐身边人,道,“把府里能调动的人都调动起来,去找人。” 王允带着人直接出了城,到了被劫持的现场,王允查看了现场。 如今是晚上,视线不好,勘察起来十分不易。而且他们选择的位置也很微妙,四处很空旷,可去的地方很多。 最关键的是,王允并不知道是哪一路人要抓宋宁。不知道是谁,便猜不出动机,就是瞎子两眼一抹黑。 王允一直拧着眉。 除了沈冽的事情,底下的人还没看到过王允为什么事这么愁眉不展过。 王允站在原地想了想。 既然要抓人,自然要先藏起来。因他们劫持的是豫王府的小郡主,乃是皇族,便知道肯定很快会有人追过来。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个合适的地方躲起来。 354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城里不会去,守城门的人会检查,他们会有暴露的危险。那就只会在城外。 城南奔着官道去的,一路都很开阔,除非他们想把宋宁运到远地方去。 城北是村子,好躲。城西那边大部分地方都是达官显贵的别苑,但除了别苑,也有好几处林子,躲起来也方便。 王允想了一下,便安排人兵分三路。他只希望人没有奔着远处走,不然追起来就麻烦了。 别苑那处时常会有护卫,因为这个时间段,还有不少夫人小姐在避暑,去那里未免引人注意。 所以王允把重点放在了城北的村子。村子里常有废弃的宅子,好藏人。 他安排了两路人分别去官道和城西处。而他自己带了人奔着城北而去。 一行人点着火把很快到了村子。王允仔细看了路,这段时日并没有怎么下雨,因为天热,比较干燥。 王允俯身蹲在地上,很快发现了一处车辙。 看来是没找错。 他叫人挨家挨户的去盘查,又安排人专门去找废弃的宅子。 时间越久,王允心里越担心。 这种掳人,要么是为了钱,要么就是为了……色。 若是为了钱财。人被掳走的那一刻,应该有人已经给豫王爷送信去了。但看豫王爷的反应,显然没有收到要钱财的书信。 那就只能是奔着本人去的。 时间越久,宋宁的危险就越高。 想到这些,王允的步子不由都加快了。 看到王允这般,底下的人也不敢松懈,各个加快了速度。 王允在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发现了一辆马车,王允立刻叫人熄灭了火把,几个人准备悄无声息的冲进去。 可那一群人也十分谨慎,留了一个人放哨。当他看到有火把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立刻通知了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也不管了,要钱也得有命,马上就从后门逃了。 王允听到里面有些动静,赶紧冲进去。 王允在满是灰尘的床榻上发现了宋宁。 “人没走远,去追。” 王允一声令下,先叫其他人退了出去。 王允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脚下有血迹。而宋宁蜷缩在墙角,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王允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做了大理寺卿那么多年,什么肮脏事情恶毒之人都见过,已经无动于衷。这种紧张感,已经阔别许多年了。 “宋宁……”王允试探着唤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 宋宁没有反应。 王允不由抿紧了嘴唇,缓步走过去。 等他走到了床榻边,王允又唤她,“宋宁,是我,王允……” 宋宁终于有反应,却突然激动的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王允松了一口气。 衣服都还是完好的,看来是没有来迟一步。 可是血,是谁的? 王允心下一急,脚下却还没来得及动。 正在此时,有人直接将他的手臂拉着推到一边,快步走到了他的前头。 来人正是豫王,他快步走过去之时,脚下一个趔趄,膝盖直接撞在了床沿上。 “宁宁,是爹来了。” 宋宁听到豫王的声音,才转过头来,可是双手捂着脸,手上全是血。 她一把扑进豫王的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别怕,孩子,爹来了,没人能欺负你。” “叫他走,叫他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他。”宋宁所指自然是王允。 豫王转头看一眼王允,语气冷硬道,“王大人,你没听到小女的话吗?王大人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王允看一眼二人,顿了一顿,拱手作揖,随即出了房间。 只他刚踏出去,便听到了豫王的哭声。 隐忍着声音并不大,可到底离得近,还是听得真切。 很快豫王和宋宁出来,宋宁戴了一顶帷帽,二人脚步匆匆到了门口,豫王吩咐了身边人几句,那人已经骑着快马走了。 豫王这才又扶着宋宁上了马车。 宋宁隔着那一层轻薄的纱看向王允,随即对豫王又低声说了什么,这才上了车。 豫王站在原地片刻,然后走向王允。 王允看着豫王,他一向精神矍铄,可此刻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是大理寺卿,这件事也因你而起,所以现在你必须查清楚给宋宁一个交代。” 王允颔首。 豫王又道,“宋宁她……” 声音哽咽,一时顿住。随即他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道,“宋宁她被毁了容。” 王允神情一滞。 原来血真是宋宁的,是来自她的脸。 “我这就去安排大夫……” 豫王打断了他的话道,“请大夫的事情就不劳烦王大人了。这件事我对你有怨恨,以后见到我也别指望本王给你什么好脸色看。但宋宁说,她不怪你。只是以后,你们俩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话已至此,豫王甩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去。 直到马车离去,王允站在原地都没动。 毁容,是王允怎么也没料到的。 他出于私心,替着沈冽考虑给宋宁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利用的不过是知道宋宁喜欢他,信任他,且单纯。 可也因此叫她赔上了自己的脸。 王允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中紧握成拳,夜色中,神色冷峻,叫人不寒而栗。 属下匆匆来报,道,“大人,抓到了一个。” 王允声音凉凉的传过来,“带回去,审!” 沈冽匆匆赶到的时候,王允已经把那人打的遍体鳞伤。 属下之人到了沈冽跟前,小声道,“大人不大对劲。以前没见他这么动过手。” 沈冽看着王允,对他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先退下。” 几个人退出了大牢。 沈冽走过去,道,“我方才去过王府了,宫中的御医都过去了。只豫王对我也有恨,没叫我入内。” 王允道,“王爷杀了我的心都有。他就一个宝贝女儿,是我自作聪明了。” “阿允……” 王允看了他一眼,道,“哥,你不用安慰我。那傻丫头都说不恨我,我也没什么的。现在就是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要伤害她。” 说完又冷冷的看向被绑在那里的男人。 那人被打的全身都快废了,他是早就想开口了,可王允不给他机会啊,就是一直打。 这会子终于歇下了,他可以说话了,疼的也没力气,支支吾吾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355 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只要那人开口,大理寺的人办事雷厉风行,不管那些人提前说好事成之后往哪走,都逃不开他们的手掌心。 有当场在家中被捉住的。也有自己一个人跑,把家里老娘留下的。大理寺就把老人请了过去,没几日,人乖乖来了。 三日之后,六个人乖乖的都到了王允的跟前。 根据他们所说,王允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 这六个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入过行伍,有些拳脚功夫。经常聚在一起,帮有些大户人家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只负责收银子,其他不多问。 这一次也是有人找了他们,叫他们守在豫王府的门口,只要见到宋宁出来,就将人带出城。 原先的目的不光是为了毁容,还要毁了她的清白。 只那几个人当时产生了分歧,因这个年纪,家中都有老小,尤其有个还是被老婆管得严。当下觉得毁容已经残忍,就不要再做毁人清白的事情。 因几个人争执了一番,给了王允他们追过来的时机。 察觉到来了人,他们赶紧跑。放哨那个人手脚慢了点,头一个被王允的人抓住。这一抓,就像是撸糖葫芦似的,一串都给逮住了。 细细盘问之下,那几人的确不知道是何人指使的。 那人一直戴着帷帽,与他们也保持一定距离。 只听声音是个女郎。 京都城的女郎那么多,这要从何查起? 其中一人突然又想起来,那女郎腰间挂着一个荷包。荷包上绣了两只交颈而卧的鸳鸯。因样式好看,他这才记住了。 王允动过刑了,又修了一双厉眼,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当下把人交给了属下,叫他们按照大晋律法去办。 王允一人骑马出了府。属下很是担心。这三日来,王允几乎没合过眼,东西也吃的极少。他一门心思都想着把这件事查个清楚。 王允策马去了豫王府,只是离着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马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王允的视线一直落在那高高的匾额上。 身后有马蹄声,王允知道是沈冽来了。 御医早就用尽了法子,只能叫脸上的伤疤看着浅一些,但几处刀伤严重,毁容是不可避免的了。 自此以后,娇俏可爱的小郡主便要伴着一脸的刀疤过日子。 “阿允……”沈冽唤他。 王允自嘲的一笑,道,“我从没这么挫败过。” 身为大理寺卿,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的心肠早就硬了。这世上,唯有沈冽的事情能真正牵动他的心。可没想到,时至今日,因为宋宁,他有了彻底的挫败感。 事情的真相可以查出来,可是一个女郎的美貌,自信,他要怎么补偿呢? 王允道,“她就该离我远远的。” 王允本就是书香门第,八岁时便已经博闻强记,熟读诗书,只那时家中受案件牵连,全家人都枉死。 因当时与还是皇子的宋彻交好,宋彻保下了他。 自那之后,原本清俊疏狂的王允,脸上的笑意再不似以前自然,脸上永远戴着一层面具似的叫人看不清。 他这一生,除了要对宋彻报恩,除了和沈冽兄弟相称,再不愿付出多余的感情。是以他从未将宋宁看在眼里。 本就要离她远远的,却因为沈冽和陆菀的事情,他把她拉近,终究是害了她。 “不说了,哥,我回去找人去。京都城这么大,我翻个底朝天,也把人找出来。” 沈冽道,“自那日回去,小郡主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豫王爷今日派人去请了菀菀。” 王允点头,“他们感情好,陆姑娘会说话,可以劝劝她。” 两人还骑在马上,陆菀的马车便过来了。 陆菀下了马车,也没料到碰上两个人都在。 陆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道,“先别急着走,在这等着我出来。” 命令似的说完,便进王府了。 一进去,陆菀见到了豫王,忙行了礼,“见过舅舅。” 豫王最近多愁善感的厉害,看到陆菀一请就来,心中有些歉疚。因当初宋瑜一事,他未免引火上身,便躲得远远的。 豫王道,“宁宁在屋里,你好好劝劝她。” 陆菀点头,“舅舅放心,我这就去见她。” 陆菀转身时,又听豫王咳起来。 她又叮嘱道,“宋宁只你一个至亲在,舅舅还得保重好身体,凡事都能过去的。” 豫王欣慰的点头,道,“你是好孩子,快去看看宁宁吧。” 陆菀去了宋宁的房间。 宋宁坐在榻上怔怔出神。 她脸上还用纱布缠着,因伤口深,这几日还得敷药。 “宁宁……”陆菀走过去,看到宋宁这般,自己的眼眶就先红了。 这件事王允经手在查,又事关豫王府小郡主,所以消息基本被封锁起来了。陆菀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知这个消息还是豫王派人过来找她。 这其中的缘由,她大约猜到了,所以赶紧过来。 陆菀坐在宋宁身边,握了她的手,温柔道,“哭出来吧,会好些。” 宋宁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焦距,慢慢的看向陆菀,道,“表姐……” 陆菀忍不住落下泪来,道,“是我害了你。你哭出来吧,宁宁。” 宋宁摇摇头道,“我在心里哭了三天了,一直在哭,现在没有眼泪了。” 陆菀更加难受。 宋宁道,“表姐,别哭,这件事不怪你。其实,也不怪王大人,他不知道会这样。我们谁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现在无法面对而已。真的,你们谁我都不怪。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没有人想害我。” 陆菀为她的懂事和善良难过。 她轻轻的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道,“有些话我来说显得过于轻松了,因我没受你这份苦。但这世上的人千万,便是你如今这般,只要你愿意,也能活的光鲜亮丽。这人的善恶,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本就不是凭着一张脸,而是一颗心。你永远是宋宁,我活泼可爱的表妹。我相信你能走出来。” “镇国公府出事,我同高辙和离,那时候我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过街老鼠见不得光的,可那又如何?日子从来都是自己过得,不是给旁人看的。那些爱你的,在意你的人,还是会在你身边。宁宁,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356 这种事情不好开玩笑 陆菀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好像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宋宁。 宋宁沉默了良久,像是在思考着陆菀的话。然后她伏在陆菀的肩头大声的哭了出来。 哭过之后,陆菀叫人传了膳食进来。 豫王得知宋宁用了饭菜,用袖子擦着眼泪。 天色晚了,陆菀离开豫王府,离开时豫王相求,“你这几日多来陪陪她,她听你的话。” 陆菀点头,“我明日就过来。过两日,我再试着带她出去走一走。” 豫王道,“不强求,随她的想法。” 陆菀颔首,道,“那舅舅,我先告辞。” 见陆菀要走,豫王不由道,“菀菀,你母亲的事情,你别怨我。” 陆菀脚下一顿,随即道,“舅舅多虑了,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菀菀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 豫王见她小小年纪如此沉着冷静,心中颇为感慨。 王允和沈冽还在对面等着。 陆菀走过去看了他们一眼,先把宋宁的事情说了,道,“哭出来了,也吃了饭,会慢慢好起来的。” 明显王允的肩头松了松。 陆菀转了话锋又道,“你们两个平日里看起来怪精明的,怎么办起这种糊涂事情来了?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定北侯,想的法子不如一个三岁孩子,简直幼稚至极。” 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定北侯,如今被一个弱女子训斥的一句话不敢回。 见两人不说话,陆菀道,“王大哥,你就做你的老本行,把人给揪出来,不管是谁,都得给宁宁报仇。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了,你也管不了。豫王见到你肯定一肚子火,你就别来了。” 王允拱手道,“她就拜托你了,我先走。” 说完驾着马走了。 沈冽见王允离开,这才道,“他心里有苦。” 宋宁自然是难过,可王允的那份难过不会少多少。 陆菀道,“谁心里都苦。可你们办得蠢事摆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沈冽全然不知情,可王允是为了他。 沈冽被陆菀训斥几句,也没办法回嘴。 陆菀道,“你什么都不说,便是这么个解决办法?早知你这样,我一开始便和你挑明,我不同你有什么,你和王大哥也不必做这样的事情。” 说罢,气呼呼的转身要走。 陆菀自然是生气。 生气沈冽什么事都不告诉她,试图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 如今又和王允想出这馊主意连累了宋宁,陆菀就更生气了。 沈冽拽住她的手。 陆菀垂眸看一眼,又看向前方。 沈冽道,“是我错了,你若是能消消气,打我骂我都好。” 语气软软的,竟像个小受气包。 “我是想打你骂你,恨不得咬你。你们男人办事情,是不是都想女人站得远远地,就怕我们碍了你们的事?” 沈冽想反驳,又没法反驳。 陆菀训斥完了,叹了口气,道,“你和王大哥现在肯定都难过自责。宁宁她很懂事,而且会走出来的。你们两个也别太愧疚了。” 沈冽道,“阿允很难走出来。” 陆菀道,“那就让他把精力都集中到查真相上面去吧。” 沈冽点头。 陆菀抬眸看了看他,终于彻底转过身来,走了一步到了沈冽跟前,温柔问道,“你几日几夜没睡觉了?眼睛都熬红了,像只兔子一样。” 王允查真相。沈冽也没闲着。他到处去寻大夫,名医去了。光着三日便出城了好几趟,马都跑残了好几匹。 “我没事。” 陆菀白他一眼,道,“你又不是铁打的。走,我带你回去。” 说罢拉着沈冽便去上马车。 “菀菀……” 沈冽却没动。 陆菀气道,“沈冽,你到底要怎么样?事情我们不能一起面对吗?你如果现在不跟我走,我就放手。以后你做什么都不必管我,我权当没认识你这个人了。” 沈冽神情晦涩不明,道,“菀菀,我得回去换条裤子。磨破了。” 陆菀,“……” 两个人分开走的。 陆菀回去之后,便吩咐厨房备好了饭菜。 没多久沈冽便到了,看了满桌子精致的饭菜,心头一暖。 他吃了一些。 陆菀摇着团扇问他,“大夫找的怎么样?” 沈冽道,“打听到了一些偏方,正在收集,到时候把人请过去试试。” 陆菀道,“偏方不一定有用的,别到时候越弄脸越烂,还得谨慎。” 沈冽嗯了一声,道,“我问过御医,口子有点深。不过诊治的及时,用了药,兴许还能恢复到以前的六七成。” 陆菀道,“个人不同的。以前府上有个丫鬟,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一年下来竟看不见了。” 沈冽道,“御医也这么说。若小郡主是那种体质,兴许过个两三年脸上就没那么明显了。” 陆菀点点头,“但愿能这样。我当时劝她,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在说大话。哪有那么容易走出来的,她又不是个老妪。” 沈冽沉默了一会儿。 陆菀又问,“王大哥那里查的怎么样?我路上仔细想了一下,也想不到谁对她下手。这个节骨眼,只有一种可能。” 说着看向沈冽。 沈冽道,“我不知道是谁。” 陆菀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节骨眼,对宋宁动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招惹的什么烂桃花,不想宋宁嫁给你,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沈冽又凝目看陆菀。 陆菀撇嘴,“你看我做什么?” 沈冽道,“听起来你最有嫌疑。” 陆菀拿团扇拍他,道,“这种事情不好开玩笑的。” 沈冽正经起来,道,“我平日里没有与什么女郎来往。” 陆菀道,“那也不代表没人对你芳心暗许。你简在帝心,又是单身,定然很多女郎想嫁给你。皇上这个赐婚,自然把人的恶毒那一面给激出来了。” 叹口气,道,“我们分析来分析去,也全然没有头绪,叫王大哥去查吧。他就是干这个的。” 沈冽点头。 等吃完了,陆菀便赶人,“回去早点歇息,别把身子熬坏了。” 沈冽却道,“想在这多看看你。” 虽然不该,但沈冽难以想象,万一暗处那人得知他对陆菀爱慕,掳走的是她呢? 陆菀道,“别了,叫人看到,对我要下手了。” 沈冽肃然道,“菀菀,这种事情不好开玩笑。” 357 叫你承欢膝下,俯首称臣 宋宁虽然还是话少,但至少每日吃些饭菜了。都是按照御医要求的,对她脸上的伤有好处。 陆菀每日过来找她,陪她说说话,陪她在园子里走一走。 只陆菀提过两回带她出去走一走,宋宁不愿。陆菀也不勉强,总归要一步一步好起来。 豫王一直担心宋宁,没别的心思。 倒是景宁帝亲自过来看了一趟宋宁,主动提了赐婚一事。 豫王当场落了泪,道,“恐怕宋宁要有负圣恩了。” 景宁帝叹气,道,“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朕也是好心想为宋宁寻一门好亲事,没想到会这样。皇兄不必想这些,叫宋宁养好身子,再把心情调节好。赐婚的事情便作罢吧。” 豫王叩谢圣恩。 景宁帝去看宋宁,赶巧陆菀也在,两人皆行了礼。 宋宁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每日坚持涂抹药膏。几条疤痕,看起来的确可怖。可因为真心相待之人,便也不觉得害怕。 景宁帝见宋宁精神尚好,也放心许多,又对陆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陆菀垂首,眼睛看着地面,道,“都是民女应该的。” 这句民女刺了一下景宁帝的心窝子。 景宁帝看着这个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不由想起了她的母亲宋瑜。当初她坚定的站出来,向众人宣布宋彻可堪重任,那时候他唤她皇姐,她拉着他的手请他登上帝位。 恍惚间将近十年了。 宋瑜向他求过什么呢?又做了什么叫他痛恨之事呢? 什么都没有啊,只有那个梦。 景宁帝在清醒,不受梦魇之时,还是可以想到别人的好。 他当下伸出手亲自将陆菀扶了起身,道,“你母亲的谥号尚在,你不是什么民女。朕今日封你为无忧郡主。” 好一个无忧。 陆菀在心底冷笑。 面上却沉静道,“民女虽是皇族,却无心这些。皇上若真想民女无忧,便不叫民女有这封号的束缚,真正自在。” 傍晚,沈冽到陆菀这里来吃晚饭,说了这事。 沈冽问,“你怎么说的?” 陆菀道,“我没接受。我如今不需要这些,有了这些看似傍身,其实害我。” 沈冽感叹陆菀把这些看的十分清楚。 陆菀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自然是指宋宁的事情。 沈冽摇头,“毫无进展。阿允这段时日就没回过府上。” “是他该!不查出来,我都不想见他。” 沈冽也没接话,拿出些东西来,一个匣子里全是些小物件,木头雕刻的小鸟,还可以动,像是要飞一样,还有竹蜻蜓之类的。 沈冽道,“阿允发现的一个木匠,做这些东西很好,明日你给小郡主送过去,叫她解解乏。” 又补充道,“别说是阿允送的。” 陆菀收了下来,道,“要是说了,指不定直接砸我脸上了。” 沈冽唇角弯了弯,随即道,“如今虽无婚约,但我还不能和皇上直接去求。菀菀,你再等等我。” 陆菀道,“我不着急。现在时机不对。不瞒你说,今日他要给我郡主封号的时候,我想拿和你的事情和他交换来着。想想还是算了,好不容易赐婚撤去了,我可不能再得寸进尺。” 景宁帝是多疑之人。他可以主动给,若叫旁人求,他免不了又得多想。 沈冽道,“你做得对。这件事我来筹谋。” 陆菀看他,道,“又是你?” 沈冽尴尬了一瞬,道,“这次尽量把事情都提前告知你。” 陆菀拖长了尾音道,“尽……量?” 沈冽点头。 陆菀白他一眼,起身道,“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说着,也不管沈冽走不走,径自进屋去了。 刚准备进卧房,余光便瞥见沈冽跟上来了。 她转过身,想要快速的关上槅门,却不想沈冽快他一步,用手挡住了槅门。 陆菀笑看他,问道,“侯爷今日不打算走,要做我的入幕之宾?” 夏季本就穿的薄,她又面带微笑,妩媚风流,沈冽身上就烧起来。 陆菀道,“我自知拦不住侯爷,不如侯爷,请……” 说罢竟侧开了身子由着沈冽进来。 沈冽看看她,道,“你别总拿这话激我。我若是控制不住,也不是不能进。” 陆菀道,“我赌你是个正人君子。” 沈冽道,“我先是个男人。” 陆菀歪头一笑,团扇掩面,“是吗?” 随即伸出一只手,勾了沈冽的衣襟。 沈冽顺势便踏进了卧房。 陆菀团扇搁在一边,走近两步,轻轻的抱住沈冽,“我其实……” 沈冽的喉结滚动,身体僵硬的不敢动。 陆菀道,“我其实很想就这么抱抱你。” “生你的气,却也知道你是为了我。想这么抱抱你,告诉你,你一贯不是一个人。你可以信任王允,也可以信任我。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已经为你打开,就永远给你留着位置,沈冽,你明白了吗?” 沈冽呐呐点头,随即声音沉沉道,“菀菀,你别勾引我。” 陆菀噗嗤一笑,松开他,道,“被你发现了。好啦,就是逗你一下,看来你的自制力还可以。” 若非两人还未成亲,沈冽看她这使坏的样子,便想直接抱着她压到身下。 “我走了,你早点歇息。”转过身,匆匆出去了。 还能听到陆菀的笑声。 沈冽气的握紧了拳头,偏偏拿那个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着吧,总有一日,叫你承欢膝下,俯首称臣。 第二日,陆菀把那些小玩意去拿给宋宁玩。宋宁果真是喜欢。 得知宋宁喜欢,每日王允都叫人送东西过来,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陆菀不遗余力的往宋宁跟前送,有一日见宋宁看着东西出神,便走过去道,“你也不是傻子,也别拿我当傻子,既知道东西不是我送的,还一直不说,到底怎么想的?” 宋宁道,“以前总盼着他对我好,哪怕理我一句,我也开心。如今……我反倒开心不起来了。” 她看着陆菀道,“因我不想要这份愧疚和怜悯。我说过不怪他的,他做这些干什么呢?” 陆菀宽慰道,“兴许就是想对你好。人呢,其实有时候很奇怪的。好好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总要有点什么事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宋宁道,“可我与他已经无缘无分了。” 358 处处都是平淡的美好 王允和宋宁之间的事情陆菀不好多说。到底王允是因为歉疚,还是因为出了事认识了自己的内心,她不得而知。毕竟是两个人的私事,能不能往下一步走,还得看缘分,半点都强求不得。 如同她和沈冽,便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她完全没有刻意去做些什么。 宋宁已经好了许多,便不叫陆菀日日往她这里走。陆菀心想,她的确也不能陪着宋宁一辈子,她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走出来也快。 便想着隔三差五的看看她就行了。 刘翠来了好几回都扑了空,今日过来,总算是碰到了陆菀。 “怎么不见丫丫?不知道我想她了吗?”只见到刘翠一人,陆菀故意瞥了嘴。 刘翠赔笑道,“丫丫睡着了,叫隔壁的一个婶子照看了。我今日过来送些荷包放在铺子里卖。” 陆菀招呼她坐下,问道,“你们一家三口如今如何?” 刘翠道,“虽说手头有些拮据,但过得很踏实。当家的已经从定国公府出来了,帮着打些散工,回来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陆菀看刘翠,的确瞧着比往日面上轻松些。 毕竟是在深宅大院,他们是下人,言谈举止都受了束缚。 陆菀问道,“平哥其实拳脚功夫不错,不如叫他来我这里当个看家护院的吧?” 刘翠忙道,“哪里敢劳烦小姐?” 陆菀道,“有什么劳烦的?我这里只有李坚一人,他也是拖家带口的,万一有个事,便忙不过来。有他们两个一道,彼此都方便,我这也踏实。我反正一直想着再找个人的,你当家的不来,那我只能找旁人。可找个人也不容易呢,万一招个贼进来可怎么好?我现在手头钱财多,好多铺子要打理呢。” 最后一句,像是玩笑,却是真的。 刘翠道,“那我回去问问当家的。他若愿意,在小姐这里做事,我其实是求之不得的。” 陆菀问道,“你那宅子买在哪里?离着我这里还有几处宅子是空着的,不如我买下来,叫你们搬过来?这样以后也方便。” 刘翠哪里能承陆菀那么多情,忙道,“我们已经住下了,邻里街坊都熟悉了。承了小姐这么多情,反倒是不踏实了。” 陆菀也不勉强,道,“也好。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刘翠忙应下。 两个人又约好去看一次星辰。 去时,婶子正好不在家,去地里干活去了。 陆菀玩笑道,“幸亏是不在家,若在,我又得给她脸色看。” 星辰道,“小姐这嘴从不饶人。” 陆菀笑,“岂能叫她欺负了你?” 又忙对刘翠道,“她眼看着快要生了,你快教教她。” 刘翠道,“那时候突然就要生了,然后就光顾着疼了,疼的快死了,要问我还记得什么,那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星辰和陆菀都笑起来。 陆菀故意横她一眼道,“我叫你来教教她,安慰她,怕她害怕的。你倒好,直接说疼死人,我真是找错了人。” 刘翠道,“小姐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怎么安慰都没用,到时候该怎么疼还是疼。只不过,疼完就好了。几天就能下床,慢慢就恢复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陆菀道,“总算是说了些有用的。” 几个人一起笑,又一起吃了些茶点。 外头婶子听到里面有笑声,又见到了马车,知道是陆菀来了。一看身上都是泥,便想着换身衣裳迎接一下。 没想到陆菀知道她回来了,便对星辰道,“我与她不对付,看到她的做派心里不舒服,先走了。” 星辰道,“妇人家都这样,因为要愁着柴米油盐,把人磨得斤斤计较起来了。奴婢以后也会这样的,岂不是小姐不搭理奴婢了。” 陆菀道,“那就叫你不用愁柴米油盐。我养着你们母子。” 星辰心下感动又惭愧。 刘翠打趣道,“瞧瞧,有钱说话就是硬气。你呀,好福气。就别想其他了。记着多吃饭,别到时候生到一半没力气了。” 说完,与陆菀一道走了。 婶子换了衣服出来,还专门抹了香膏子,结果发现人不见了。 气得她翻了个白眼。 陆菀刚回去,见到沈冽已经在府上等着了。 芍药给她奉了茶。 陆菀走过去,芍药忙给她准备冰饮子去了。 她出了汗,用帕子擦了擦汗。 沈冽先把自己那杯茶递过去,道,“凉了,先喝一口。” 陆菀看一眼,还是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沈冽唇角勾起,拿了她的团扇给她扇了扇,问道,“去哪了?” 陆菀道,“去瞧了星辰。她快要生了,我喊了翠嫂子一道去看看她。” 沈冽眉头微皱。 陆菀解释道,“就是定国公府王平的媳妇。先前镇国公府出事,是夫妻二人帮着我出来的。是很好的两个人。如今他们搬出来了,就能常走动了。上次端午节,她也来了的。就是丫丫的母亲。” 沈冽有那么一点印象,又想不起来。 陆菀道,“你这记性也太差了。” 沈冽道,“我记人脸不行,尤其是女郎。唯对你,记得都清楚。” 猝不及防的被沈冽说了几句情话,陆菀道,“怪热的,你还说这种暖人心窝子的话。” 沈冽笑一笑,又给她摇扇子。 芍药端了冰饮子过来,陆菀接过来,问沈冽,“你要喝吗?” 沈冽摇头。 她喝一口他喝过的茶,他替她摇扇子,她喝的冰饮子也问一问他,处处透着简单的美好。 陆菀喝了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沈冽却问道,“最近还腌黄瓜吗?” 陆菀回道,“不腌了。上次腌的全都烂了,心疼死了,不想弄了。” 沈冽道,“这些都是经验累积起来的,不必着急。” 陆菀点了点头,又问,“你今日来真的没什么事?” 沈冽顿了顿。 陆菀无语道,“你这人又这样?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说不说的,急死我了。” 沈冽这才道,“有件事要跟你说。” 眼神有些晦涩。 陆菀便将芍药支走,问道,“是什么事?” 沈冽道,“我找人去见了苏姨娘和陆松。他们一切都好,只……” “嗯?” 沈冽道,“苏姨娘流放之地,有个乡绅瞧中了她,她便跟了他。” 359 沈冽不再只是浅尝辄止 说着,去看陆菀的神情。 陆菀倒也不意外,流放之人,也没人在意她先前什么身份。 陆菀道,“她本就是夹缝里求生存的人,绝不会委屈自己的。那乡绅什么年纪了?” 沈冽道,“已是不惑之年。” 陆菀失笑,道,“那苏娟算是年轻的了。毕竟还不足三十。” 沈冽道,“许是为了陆松。虽然被流放,那孩子还在坚持读书。” 陆菀道,“她指着陆松呢,自然不敢放弃了。罢了,她在那里也是生活艰难,总会为了自己做出些牺牲的。如今她在那处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这件事别叫我爹知道了,肯定被气吐血。” 陆菀没想着有朝一日陆詹还能再回来,至少现在不敢想。或许苏娟永远要留在那个地方了,她为了自己好过点,也无可厚非。 只…… 陆菀肃了神色,对沈冽道,“有件事要拜托你。苏娟在那怎么样我都不管,但陆松不能跟着别的男人姓。” 沈冽道,“陆松年幼,等日后找个由头把他接回来。” 陆菀点头。 他们才走没多久,许多事情要谋划都得再等等。 时间越久,越容易叫人淡忘,再回来,也不那么扎人眼了。 沈冽留下用了饭。 陆菀对他道,“苏娟的事情,包括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许多事情我都经历过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沈冽道,“我知道了。” 吃完饭,漱了口,碗碟撤去,又换了茶。 两个人到了院子里,满天星辰,虫鸣悦耳。 芍药在一旁熏了艾草,两个人靠在躺椅上,仰头便是星空,垂眸就是彼此。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随意聊了些家常,沈冽便起身要走了。 想起前几日被陆菀戏弄,沈冽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转回过去。 陆菀本来起来要意思一下送他一下的,没想到沈冽突然转回过来,两个人突然就脸对着脸,睫毛颤一下,似乎就能碰到一起。 陆菀一时愣住,在她不及反应之时,沈冽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芍药偷笑一下,转身忙溜走了。 “你这人……”刚移开,陆菀便想啐他,谁知道沈冽卷土重来,又重新撅住了她的红唇。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那么简单。 陆菀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住了他的脖子。等反应过来,身体都软了。 沈冽移开,看着她,有一丝狡黠的目光。 陆菀岂能叫他获胜,趁着沈冽得意之时,突然上前,一口咬住了他的喉结,随即移开,哼一声道,“叫你欺负我。” 沈冽轻笑一声,手捏捏她的脸,道,“一点也不服输。走了,早些歇息。” 出门,正要牵马,余光瞥到对面有人。 他眸光一凛,手微微握起。 停顿半晌,沈冽脚下转了方向,直奔对面而去。 一棵树后面,那人原先是要躲得,想想又不躲了,正面迎过去。 这是沈冽和高辙头一次正面相见,以往不过是在诸多人群中见过几回。沈冽常在宋彻跟前的,又一贯冷峻,旁人一般不敢轻易靠近。 高辙只觉得这是个人物,看过几眼。 反倒是沈冽,因为陆菀的关系,对他有些关注,但也都是暗地里的。 如今高辙与陆菀和离,沈冽名正言顺的过来找他,倒也不避讳与高辙正面碰头了。 高辙自那日看到沈冽进了陆菀的住处,便一直想着那日定国公府的事情。万般猜想涌上心头,却也无处查证。 他后面便偷偷来看过几回,虽说不是次次都能见到沈冽,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今日更是特别。 他瞧着沈冽进去的,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如今天都黑了,他才出来。孤男寡女,可见关系是不一般的。 高辙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沈冽,像是争夺雌性的猛兽,遇到了自己的劲敌。 高辙直接问道,“侯爷这个时候还在菀菀那处,就不顾及她的名声?” 沈冽看他一眼,分明他什么都没说,可一身的戾气朝高辙压过来,叫他呼吸都不大顺畅起来。 沈冽道,“定国公府一事,高公子考虑过她的名声?” “你,你知道?”到底是心虚,高辙鲜少与沈冽这样的人打交道,被他气势一压,竟不打自招了。 沈冽眸光微冷,心中想着,果然是与你有关。 沈冽道,“当日的事情,菀菀叫我不管,我便不管。可如今你若再敢找上门,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你可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高辙想辩解一下,可该怎么说? 当时他就是存着侥幸,想把陆菀再弄到自己身边来的。 沈冽道,“你与她也算夫妻一场,不要叫她觉得她当初看上的人竟如此不堪,那是在打你自己的脸。” 高辙只觉胸口疼,压得说不出话来。 沈冽看一眼高辙,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与菀菀,就到这里。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跟前。” “这不是建议,这是警告。”上次是他大意,再有一次高辙敢伤害陆菀,叫他试试。 “她喜欢我,她曾嫁于我,你算什么?”高辙突然开口反驳。 这话他自己都没底气,却还在强撑着。 沈冽看着他,似乎有些怜悯的目光,声音轻轻的,“曾经而已。” “他难道会喜欢你这个武夫?”读书人天生的优越感呈现出来,骨子里他并不认同那些只会舞刀弄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 “你说呢?” 轻笑一声,沈冽转身离去,很快上马,绝尘而去。 高辙像是一缕气被抽走,脚下不稳,赶紧扶住了身边的树干。 他叫她菀菀。 他在护着她。 而这一切,一定是陆菀默许的。 他们在一起了。 他与陆菀的一切只是曾经,陆菀对他已经无爱了。 屋内,陆詹正咬牙切齿,这家伙越发的过分了。以前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会停。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如今倒是知道主动了。 男人果然是更喜欢掌控。 她不知道屋外正剑拔弩张,又躺了一会儿便回卧房睡下了。 谁知道梦里便梦到了沈冽。 两次实战,内容便丰富真实起来。 沈冽的胸膛劲腰,他的驰骋掌控,再醒来,一片潮热。 陆菀拍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竟也对他的身体贪恋起来了。 360 自断了她的活路 高辙回府,便听说赵琳琳又闹。 自枝枝入门,赵琳琳就一直找她麻烦。 原先赵姨娘也帮着一起,后来发现这枝枝其实是个聪明的人。赵姨娘实在觉得无所谓了,便不帮着了。枝枝这种女人,定然早就不能生孩子了,于赵琳琳实在是没什么威胁。不过是输在身份上,赵姨娘的确也不喜欢。 赵姨娘不帮着,也默许赵琳琳继续闹。 只叫她注意分寸,事情不要闹到高远那处就好。 谁知道赵琳琳有时候收不住,叫高辙碰到过几回。 高辙其实也不管了,内宅的事情,他觉得心烦。两个女人闹起来,谁也不是完全对的。 只他因为陆菀,却不免同情起枝枝来。 他到了枝枝的房中,温柔的将她揽了,道“委屈你了。” 枝枝却面色如常,不曾有半点委屈之态,道,“妾身无事,夫君不必担心。” 高辙道,“赵琳琳就是个妒妇。”说到这里,却又叹气。 赵琳琳尚且如此会妒,当初陆菀呢? 枝枝道,“姐姐其实想多了,总归她是姐姐,先入的定国公府。” 言语对赵琳琳却没什么恶意。 高辙奇道,“枝枝,你不妒?” 赵琳琳简直妒到了骨子里,但凡他身边有个异性,赵琳琳就不高兴。 以前陆菀也妒,他那时候要纳妾,她就不高兴。 可如今枝枝却不哭不闹,十分的平静。 枝枝笑了一下,起身走到高辙身后,替他捶肩,道,“夫君想让我妒?其实我是妒的。可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呢。” “我呢,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好些年了,对于驾驭男人,其实还是有些心得。男人不喜欢女人为他妒,男人希望女人乖乖的,做什么都不要管他。我是仰仗男人高兴存活的,又怎么能断了自己的活路呢?” 高辙道,“可你如今是我的妾了。” 枝枝道,“只是妾啊。夫君莫笑我贪心,当了通房,就像当妾,当了妾,还想当妻,谁都贪婪的。只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个妾尚且当得不够安稳,我还贪心求着别的,这府里便没活路了。何况……” 枝枝温柔的说道,“我这身子夫君该知道。早些年就坏了,不能给夫君生孩子的,这方面总归是亏欠夫君的。只有我乖乖的,不给夫君惹麻烦,夫君总会在府里给我留下一席之地,这样就足够了。” 枝枝说的话实在是太有理了。是高辙把她娶进来的,她不同赵姨娘对抗,不同赵琳琳争,只要高辙护她,她就不会有事。 这一点她看的很通透,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样其实也给高辙省了很多麻烦。 可高辙却高兴不起来。 按理说,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的人陪着,是他的幸事。 可他却又奢望着她爱他,为他嫉,为他妒。但枝枝呢,其实所求,不过是生存。生存大于对他的爱,这是她的原则。 有的人把爱看的比命重要,所以才会有嫉妒。 高辙明白了,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陆菀,把她的心伤透,才叫陆菀最后毫无留恋的离开。 “你很好。”高辙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以后就在我身边,我在一日,你在府上便能一世无忧。” 枝枝看着他笑了笑。 枝枝其实喜欢高辙。遇到这样温柔待她好的男人,她不可能不动心。 可因为见过太多男人,也因为现在太美好,她不敢贪心,反倒是小心翼翼起来。因她输不起,输了就重新回到妓院。 她如今都多大了,再回去,都只会看她笑话了。 她在府里待久了,才知道,她的这份美好,其实是拜高辙原配所赐。 她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与那原配有几分相似。 他的原配是陆菀,镇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京都城内一流的美人。枝枝当然听说过,只是没见过。他们存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枝枝不配踏入陆菀的世界,陆菀不屑进入枝枝的世界。 两个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高辙而有了意思交集。 枝枝很好奇。 去了佳偶斋。 她想看看这个让高辙如痴如醉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枝枝过去,眼神便在铺子里转悠。 掌柜的眼明心亮,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年轻妇人不是奔着里面的首饰来的。又因为上次赵琳琳暗箭伤人的事情,掌柜的便多了个心眼,叫底下的伙计盯紧了她。 枝枝看了一会儿,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你们东家。” 掌柜的回道,“东家去云游了,不在家中。” 枝枝恍然一下道,“菀姐姐云游去了?” 一声菀姐姐把掌柜的弄懵了。 他想着或许是陆菀旧相识,见眼前这年轻妇人举手投足倒也不像小门小户的,忙道,“我糊涂了。如今东家换了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夫人认识我家陆姑娘?” 枝枝道,“旧相识了,许久不见,想见见。” 掌柜的道,“我这就去通传,夫人先喝茶。” 枝枝叮嘱道,“就说我是以前院子里的人。” 掌柜的连连点头,叫人奉了茶,亲自去找了陆菀。 陆菀一听,也有些困惑。 细细一想,既是以前院子,那只能是定国公府。因镇国公府的人基本都散了。 又问了掌柜的那人品行相貌看起来如何。 掌柜的道,“看起来温柔有礼,长得好看,与姑娘有几分相似。” 陆菀想起来前些日子高辙纳了妾,估计是她无疑了。 又是定国公府的人,陆菀本不想搭理,但转念一想,上次赵姨娘和赵琳琳合起伙来的事情她还没算账。便道,“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枝枝正喝茶,见聘婷女子过来,她不由起身看过去。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陆菀于她看来,便是在皮又在骨,走来时,完全像一副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枝枝便明白了高辙为何对她如此痴迷了。 “见过姐姐。”枝枝行了礼。 陆菀道,“你这一声姐姐,我可是承不住了。” 枝枝道,“我比你大约年长几岁,但因着夫君的关系,见了该叫一声姐姐的。” 枝枝在风月场所,知道如何驾驭男人,就如同方才知道怎么让掌柜的帮她去找人,也知道如何与女人拉近关系。她若是这点不会,早被行业里的其他女郎给算计死了。 361 我要出趟远门 陆菀道,“你是高辙新娶进门的那位?早前听说了,今日见到了,是位美人。高辙在看女郎方面,眼光向来不差的。” 这话说的枝枝也欢喜了。 毕竟被第一美人夸赞貌美,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殊荣的。 枝枝道,“姐姐就别笑话我了,谁也不敢在你跟前自称美人。” 陆菀道,“你就别一口一个姐姐了,我受不住。还把我叫老了。” 几句话下来,两个人竟没什么距离感了。 枝枝道,“我这人没什么文化,接触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陆姑娘也别怪我。我想来见见你,便唐突的过来了。” 陆菀反而希望她能坦诚。 她道,“你见我是为了什么?想看看高辙以前的妻子长什么样子?” 陆菀比枝枝还要坦诚,枝枝也不掩饰,道,“就是这个意思。旁人都说我与陆姑娘有几分相似,今日见了,却有一点,但我有自知之明,比着陆姑娘差远了。” 陆菀道,“又夸我,你这张嘴够甜的。哎呀,我糊涂了,与你坐了这些时候,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枝枝忙道,“陆姑娘唤我枝枝就好。” 没有姓氏,可见不是真名。他们这种风月场所的,一般都有个花名,叫恩客叫着上口又上头。 “原来是枝枝,是个好名字。” 枝枝微微一笑,又忍不住多看两眼陆菀。 陆菀也不在意,喝了一口茶,道,“看你红光满面的,可见新婚燕尔,过得不错。” 枝枝道,“夫君待我极好。” 陆菀不置可否道,“总的来说,他的确是个温柔的人。” 枝枝便更好奇,当初为何陆菀要与高辙和离。 只这件事,枝枝知道自己不好问。 陆菀却好问。 她见枝枝本就是有别的目的。不然好端端的她见高辙的小妾,那真是闲着了。 陆菀道,“府上赵姨娘和赵琳琳待你如何?” 枝枝也是个反应机敏的,她总不能在外面说家里那些事,说出去其实丢人。丢谁的人,自然是高辙的。 她仰仗高辙呢,在外头自然要护着。 枝枝道,“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也凑合。” 陆菀也不拆穿,道,“真是稀奇了。你有没有空,听我絮叨几句?” 枝枝道,“听美人说话,乐意之至。” 陆菀便道,“你进门的时候,当家主母已经过世了,这事你知道吧?” 枝枝点头,道,“听说失了火。” 陆菀道,“失火是真,就是不知道是谁放的,反正事情也不能查下去了。查下去,越查越乱,揪出来许多人,便是定国公府的笑话了。” 枝枝默然。 陆菀又道,“扯远了。说我在的时候呢。通房想提小妾,我没同意。那通房上吊了。后来高辙纳了我身边的一个丫鬟,丫鬟最后落水死了。再后来赵琳琳入了门,天天闹。我被她打过,也被她伤过,实在是没办法了,求着高辙与我和离了。” 枝枝显然还不知道这些。 都是些丢人的事情,府里早就叫人不要传了。 陆菀也没夸张,就是和她说了些事实。枝枝去打听打听,便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这背后如何呢,就看枝枝怎么想了。 为什么高辙想要的人都死了? 为什么陆菀一定要逃开那个地方? 如今这府里头女主人是谁?枝枝不是什么单纯的良家女,越不单纯,事情就会想得越多。 陆菀其实知道枝枝,她定然有一套对付赵姨娘和赵琳琳的准则。不与他们正面冲突,极力讨好高辙,那她在定国公府的日子就能稳下来。 可如果伤及性命呢? 日子能过,至少得有命过。 陆菀叫她知道的就是她那套准则不是长久之计。 枝枝心思辗转之下,已经知道陆菀的用意,便直接问道,“你为何提醒我这些?” 陆菀道,“想听真话?” 枝枝道,“看陆姑娘愿不愿意说了。” 陆菀道,“就是不想让那个赵琳琳如意。不瞒你说,她曾加害于我。我如今已经与高辙和离,她对我却还不肯罢休,你也该想一想自己的处境了。” “有时候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说罢,却又笑了一下,道,“哎呀,我也是多嘴了。你如此聪慧,想必也不用我说什么。” 陆菀有目的,枝枝才会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 陆菀对枝枝能有什么坏心呢?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利益的冲突。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可能还有一个共同的对手,那就是赵琳琳。 枝枝道,“我都记下了。若有朝一日,我能保存性命,也一定会来感谢陆姑娘的。” 陆菀道,“不必啦。你与高辙尽管过你们的日子,与我没有关系的。我只是不愿看到赵琳琳害了更多的人,你好,她便不好,我高兴呢,这就够了。” 枝枝点头,作别了陆菀。 出了佳偶斋,丫鬟道,“这陆姑娘说话奇奇怪怪的,怎么还撺掇娘子去与赵娘子为敌呢?” 枝枝道,“你以为她不说,我们就不是敌人?从我开始踏进定国公府的门时,便与她为敌了。只我原想息事宁人,可她怕是存着一山不容二虎的心思。我这人呢,求生欲望强的很,她若敢加害我,我定然先灭了她。” 风月场所里出来的女人,可不是善茬。心思恶毒起来,手段用起来,反倒不是赵琳琳这等人能比得上的。 陆菀要的就是这一点。 但愿枝枝不叫她失望。 她心里有些高兴,转身回了宅子。 刚进院子,便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一道过来了?”陆菀一见王平和沈冽,不由奇道。 王平道,“小的来找陆姑娘,赶巧碰上了侯爷。” 王平与刘翠思虑再三,同意了过来这边。只因手上事情耽搁了几日,今日才过来找陆菀。 陆菀见他过来自然欢喜,可看沈冽脸色沉沉,似乎事情不大好。 陆菀叫李坚先带着王平转一转。 自己则是伸出手。 沈冽微愣。 陆菀把胳膊往前又伸了一点,拉住了沈冽的手,道,“你这人,这般木讷。得亏这里没外人,否则我羞死了。” 说着,已经拉着他的手进了内院。 等到了院子里坐下,陆菀问道,“说吧,有什么事?没什么事,你神色不会这般凝重。” 沈冽看着她道,“我得出趟远门。” 362 等我回来娶你 闻言,陆菀不自然的去拢了一下头发,道,“多远,去多久?” 沈冽道,“去一趟北疆。” 那就得三五个月了。 陆菀手微微一顿,垂下来,竟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放。 离别来得太突然,陆菀尽管沉着冷静,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什么时候动身?我先给你倒杯茶。”说着,便纤纤素手伸出来给他倒茶。 沈冽握住了她的手,自己起身,走到陆菀跟前,将她揽着靠在自己身上,道,“情况紧急,今天就要动身。我过来和你说一声。” 他雷厉风行,到了这里,很快就要走,连和她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陆菀收拾了小女人的失落,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干粮可带够了?” “嗯。” 陆菀道,“那我送送你。” “菀菀……” 陆菀道,“我不耽误你。我骑马送你出城。出了城我就回来。” 说罢,自己也起了身,道,“我换身衣裳,马上就好,你等我。” 央求似的。 沈冽心中涩然。 若非情况紧急,他也想好好的与她道别。甚至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安排,好在有王允在。 陆菀很快换了一身骑装出来,纤腰一束,英姿飒爽。 陆菀走出来交代了李坚一声,然后喊了一声沈冽。 沈冽走出来。 陆菀道,“你骑马带我,李坚跟着,回来我再坐马车。” 沈冽道,“坐马车舒服些。” 陆菀道,“我想和你近些。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沈冽两手扶着她的腰,托着她直接上了马,自己又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一夹马肚,沈冽策马奔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路上,陆菀问道,“我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去的吗?你不说,我心里没底。” 沈冽还没开口,陆菀又道,“要实在是不能说,也无妨。” 沈冽道,“这事的确是绝密,只你是我最信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 说完,附耳过去道,“北疆军里头有人带着底下的人离开,干系重大,我必须过去处理一下。” “只是离开,不是叛逃?” 陆菀果然聪慧,一下子说到了重点。 沈冽道,“那人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知他忠心,不过是一时糊涂了,所以皇上想叫我将他劝回去。” 陆菀想了一下道,“若劝不回来怎么办?” 沈冽道,“没有如果。” 陆菀失笑,“你这人做事向来这么有把握?” 沈冽挑眉,“我一手带出来的人我自然有把握。对你,最没把握。” 陆菀抓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腰间,道,“握住了没?” 沈冽一手将她的腰圈紧,道,“便是这样,也觉得把握不住。”又转了话题道,“告诉你,就是叫你放心,我此行并无危险,不过是去当个和事佬。办完就回来。” “知道了。” 其实事情没沈冽说的这般轻松,不是叛军,却也带着人走了,这于军中其实是重罪。稍稍处理不好,事情便不好收拾。 沈冽其实在景宁帝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此事,只他只能按兵不动。因这种机密敏感之事,他不能比景宁帝先知道。宋彻知道此事之后,便将他叫了去。沈冽大概知道其中的缘由,却不好在宋彻跟前明说,只道他会将人劝回来。 实则他压力很大。这其中的微妙,他甚至没来得及和王允细细商量一番,便不得已赶紧上路了。此事自然是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更何况,他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时间总是过得十分快,沈冽快马加鞭到了城外。 陆菀也不留恋,从马上下来,仰头看着沈冽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快去吧。记着吃饭,注意歇息。” “好。”沈冽骑在马上看着她道,“你先走,不想你看着我的背影。” 陆菀点点头,李坚已经跟上来,她走过去,上了马车。 帘子刚放下,眼泪便落下来。 她撑了许久了,不想在他跟前哭出来,怕他担心。 帘子突然被掀开,陆菀有些猝不及防,红着眼眶马上垂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瞧瞧。” “瞧什么?” “瞧你哭了没。” 陆菀伸手打他,头却不抬,一直垂着。 沈冽抬了她的下巴,一双眼睛润着水光,叫人怜悯。 “菀菀,别哭,我很快就回来了。” 陆菀点头,用手背擦了眼,道,“我知道。就是……” 顿了一下才道,“就是突然不习惯。你这人天天在我跟前晃荡,又蹭吃蹭喝,你突然一走,我反倒不习惯了。” 陆菀不喜欢分别。 这段时日,经过的分别太多了。 沈冽搂住她,道,“我会尽快回来,你等我回来娶你。” 抱她抱得紧紧的,陆菀身体都被他弄疼了。 “我等着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沈冽松开她。 陆菀道,“我这里人多,我也能找到事消遣,你别担心我了。” “好。有事就去找阿允,他完全可以信任。” “知道了。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早去,才能早回来。” 沈冽点头,又放下了帘子。 陆菀偷偷掀开帘子一角,瞧见沈冽已经策马走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放下了帘子,对李坚道,“我们回吧。” 等回去,下了马车,眼眶还是红的,不过情绪已经调节好了。 王平还在等她。 陆菀衣服也没换,到了花厅见了王平,道,“王大哥能来,我很高兴。可算是嫂子把你劝好了。” 王平道,“是小姐抬举小的。” 陆菀道,“王大哥可别妄自菲薄,你能力强,有你帮我,我心里更有底。以后我见丫丫更方便了。” 王平颔首。 陆菀道,“该说的李坚估计都跟你说了,有什么不知道的,你问他便是。至于你们二人谁做什么,你们自行商量,我不管的。月钱,每月芍药给你们发。” 王平点头,“小的都知道了。” 陆菀道,“那你下去吧,我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有什么事交代一声就好,权当自己家中,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就好。” 王平应下,便退出去了。 陆菀从花厅出来,对芍药道,“给我备热水,我要洗澡。晚饭不必管我了,我累了,歇歇。” 知陆菀是因为沈冽离开难受,她也不好劝什么。 晚上她还没歇下,有人找她。 原是王允。 363 你又不是外人 王允带了一张纸过来交给陆菀,喝了一口茶,道,“许多家的小姐都查过了,没什么线索。如今只有这张图,还是一个大男人回忆画出来的。那女郎当时戴着的香囊样式。” 陆菀看了看,道,“我不懂这些的。看起来都差不多。” 王允道,“不是叫你看,我听说你认识个人绣香囊厉害。” 陆菀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翠嫂子啊?赶巧她当家的正好在我这。” 也不耽误,把王平叫过来,把纸递给了他。 王平道,“今日回去就叫她看了,若有什么想法,明日一早叫她过来和小姐当面说。” 陆菀点头。 王平退下之后,王允道,“这人看起来怪精明利落的。” 陆菀道,“我身边就李坚一个,还是缺个人。他来了正好。” 王允问,“可靠吗?” 陆菀点头,“经过事的,你放心。” 王允点头,也不久留,起身道,“我哥交代了,你有事尽管找我。” 陆菀笑道,“知道,你又不是外人。” 王允便要走。 陆菀却问道,“你连着送了这么多天东西,怎么不去见见她?” 王允道,“等把人揪出来再说。” 陆菀道,“宋宁不怪你。” 王允道,“她不怪我,我就能心安理得了?陆姑娘,我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陆菀撇嘴道,“你对沈冽我信,对旁人我不知道。” 王允一笑,道,“我的心就那么大,哪能对那么多人好?我先走了,有消息,叫人告诉我一声。” “好。” 王允一走,陆菀便踏实歇下了。 却睡不着,一直担心沈冽。 其实沈冽披星戴月的日夜兼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担心也轮不着陆菀。 或许是她经历的分别太多了,也有点患得患失了。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偶尔看着帐顶怔怔出神。一直到了半夜,突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把陆菀吓了一跳,从床上惊坐起来。 芍药的声音很快在门口响起,“小姐莫怕,金盏姐姐已经去看了。” 陆菀坐在床上,喘了口气,道,“知道了。” 声音听着十分清醒,可见是没睡着。 芍药只暗自叹息一声,就见金盏已经跑进内院,与芍药对视一眼,她隔着门对陆菀道,“是星辰家的邻居,说星辰要生了。” 芍药一惊,“不是还有些日子吗?怎么现在生了?” 金盏也没法回答,没一会儿,就见陆菀已经穿戴好衣裳出来,对芍药道,“早生也有的,还有早产的呢。走,赶紧去看看。” 走了几步,语速很快的说道,“今日是谁守着?赶紧备好马车。我也是没料到今日生,芍药你找好的产婆和大夫赶紧挨个叫一下,去星辰那里。把王平叫上,今日特殊,多个人帮忙好些。” 芍药忙点头,一跑,就撞了金盏。 陆菀一瞧,道,“别慌,慌了容易乱。” 她自己说着,却差点被门槛绊了脚。 匆匆上了马车,便奔着星辰家去了。 还没下马车,就已经听到星辰声嘶力竭的叫声。 陆菀皱了眉头,赶紧下了马车。 金盏陪着她进去。 院子里,汪顺在来回踱步,因是个男人,不便进去。他见到陆菀忙上前正要开口,却被陆菀止了。 陆菀道,“先别啰嗦了,我进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人进去了。 这一进去,便看到了婶子,还有一个产婆。 陆菀当下便道,“怎么就一个产婆,其他人呢?” 那婶子道,“一个产婆够了,我这不是也在吗?我生过两个孩子呢,有经验。” 陆菀没给她好脸色看,道,“你生过十个孩子也没用,又不是你生。” 说着已经上前,星辰疼的已经快晕过去,见到陆菀过来,忙伸手。 陆菀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我在这呢。” 星辰委屈道,“小姐,奴婢好疼。” 陆菀道,“挺挺就过去了。产婆和大夫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你放心大胆的生。翠嫂子说了,生下来就不疼了。” 星辰点头,阵痛袭来,抓紧了陆菀的手又叫了起来。 婶子上前道,“小姐也别惯着她,没有生孩子不疼的。她呀,叫的比猪还惨,到现在一点力却没使上。白瞎平日里吃了那么多东西了。” 陆菀还没回嘴,那产婆不知道陆菀的身份,也跟着皱眉道,“怎么一点力气没有啊?这样能生几天啊,疼死了我可不管啊?快点生,这都大半夜的。” 陆菀气的马上瞪她。 产婆被吓了一跳。 陆菀道,“生没生过那都是一条命,怎么在你们跟前就跟小猪下崽似的?一个个这么不乐意,就给我滚出去。” 产婆在那撇嘴去看婶子。 婶子给她一个眼神,然后对陆菀道,“你别气。你没生过孩子,见这阵仗不免害怕。其实没那么吓人,有些人生小孩可不就像下小猪崽那么简单吗?” 陆菀话已经到嘴边了,又怕吓着星辰。 这女人生孩子难产死得还少吗? 正好星辰带着两个产婆和大夫来了。 陆菀直接道,“行了,这里我的人接手,不需要你们了。” 那产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婶子道,“我们怎么能走呢,好歹也能帮忙。” 陆菀道,“不必了,把人的性命看的如此轻易,你们帮忙我不放心。金盏,把人给我请出去。” 金盏直接把两个人给哄了出去。 婶子也是没料到,看着瘦瘦的黄毛丫头,劲那么大,竟把她和产婆直接推出去了。 汪顺忙过来扶着。 婶子道,“你媳妇生孩子我是管不了了,人家有个大小姐撑腰呢。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汪顺道,“小姐也是担心星辰。有她在,婶子也能歇息一下。” 那产婆道,“不叫我接生了,那我可走了。银子给我。” 婶子不乐意了,道,“孩子都没声,你要什么银子?” 那产婆叉腰便要和她吵起来。 汪顺忙塞了银子给产婆,道,“有劳了。” 产婆拿了银子哼哼一声走了。 婶子牢骚道,“我看你是娶了个菩萨回来,得供着。不就是生个孩子么,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 汪顺也没接话,随着她去说了。 屋内,大家各司其职起来。 按照产婆的吩咐,芍药和金盏也忙碌起来。 大夫就在外候着,有什么事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364 一肚子火 陆菀一直陪着星辰,她拽着她的手,疼一次,便叫一次,又抓紧了陆菀的手。几次下来,陆菀手都被她抓破了。 产婆见陆菀这般,道,“还得有一阵子,小姐要不出去歇息吧?” 陆菀摇头道,“我陪着她,她有力气。不必管我,辛苦你们二位了。” 产婆道,“这姑娘胯骨挺宽,算是好生的。” 陆菀颇感欣慰,凑到星辰耳边柔声道,“听到了吗?你是好生的,再用点力,孩子就出来了。” 星辰咬着嘴唇点头,疼起来,大喊道,“汪顺,我以后再也不生了,疼死老娘了。” 陆菀险些被她逗笑。 产婆道,“骂吧,若骂了有力气,就使劲骂。可不是男人惹出来的事情,叫我们女人受罪么?” 有了产婆的唆使,星辰又开始骂骂咧咧。 持续了一阵,也没力气骂了,只疼着叫,叫声都小了,额头全是汗。 陆菀看着十分心疼。 这情形持续了三个时辰,外头天都已经亮了。 突然传来清脆的哭声,像是破晓一般,看到了曙光。 产婆抱着光溜溜的娃娃,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恭喜恭喜。” 拿着襁褓包了先递给了芍药,二人先给星辰处理了一下。 陆菀问道,“星辰没事吧?” 产婆点头道,“没事,没事,好得很。” 陆菀心安,对星辰道,“星辰,你很勇敢,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以后有人保护你了。” 星辰早就虚脱了,只听到陆菀这话,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生了吗?哎呦,是个大胖小子啊。”婶子冲进来,从芍药手中把孩子抢了去,道,“娘嘞,真不错,胖乎乎的。可见那些好东西没白吃。我就说,一定是个儿子,顺子……” 然后抱着孩子直接去找汪顺了。 芍药无奈的看一眼陆菀。 过了片刻,产婆已经处理好了,交代了一些事宜,便可以走了。 陆菀道,“今日出来的急,赏银我晚些时候叫芍药给你们送过去。” 产婆忙笑道,“小姐咱们都信得过的。那咱们就先走了。” 陆菀点头,道,“辛苦几位了。我就不送了。” 几个人都出去,陆菀吩咐芍药,“多包一些银子,他们也挺辛苦的。” 芍药点头。 陆菀见星辰已经累得睡下了,对芍药道,“你看着她,我出去一趟。” 陆菀把星辰的手放好,径自出了屋子。 汪顺和婶子,还有汪顺的弟弟围着在看孩子。 陆菀走过去,问道,“孩子好看吗?”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婶子忙捂着胸口道,“小姐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陆菀理也不理婶子,看着汪顺道,“孩子好看吗?” 汪顺点头。 陆菀笑了一声道,“孩子就这么好看?好看到忘了自己的老婆?她为了你也算是鬼门关走过一遭了,孩子如今生了,就不用管老婆了?” 婶子嘟囔道,“人好好的都没事了,又跑不了。” 陆菀扭头看她道,“在婶子眼里,星辰只是负责生孩子?” 婶子嘴巴张了张,一时间没回答。 汪顺忙道,“我是该去看看她的。婶子说我现在不方便进去。” 婶子道,“就是就是,他一个大男人,里面现在一团乱。” 陆菀道,“一团乱还不是给汪家生孩子?” 婶子被噎住。 汪顺忙把孩子递给婶子,赶紧进去看星辰了。 陆菀却把孩子从婶子怀里抱过来,道,“婶子,如今家里就你一个人,还得靠你照顾星辰。里面也是一团乱,婶子不如去打扫一下,一会儿星辰醒了,也得吃些东西,都得仰仗婶子了。” 婶子敢怒不敢言。 陆菀见她没动,道,“婶子若觉得麻烦,不如我把星辰和孩子都接到我那里去?” 婶子被陆菀治的服服帖帖的,道,“我这就去,她给咱们汪家生了儿子了,我照顾她应该的,应该的。” 陆菀道,“那婶子现在……” “我去给星辰准备吃的。早就备好了。” 说完,赶紧奔着厨房去了。 陆菀抱着孩子进了屋,见汪顺正守在星辰床前。 汪顺见陆菀过来,忙起身道,“是我不对,我应该第一时间进来看她的。” 陆菀道,“与我道歉有什么用?为你吃苦的是她。” 说完把孩子交给了汪顺,自己先回去了,留下了芍药在那帮忙。 累了一夜,再有什么事,也让陆菀有了困意。回去睡了一觉,到下午醒过来,陆菀又奔着星辰那处去了。 等进了屋,便瞧见婶子在喂星辰喝鲫鱼汤。 陆菀瞧见了,忙上前止了,“你在做什么?” 婶子道,“喝鱼汤啊,下奶,要不然孩子没奶喝,该饿着了。” 陆菀道,“大夫交代了,前几日不要喝这种油腻的,以清淡为主。” 婶子道,“你没生过孩子你不知道,这玩意下奶。什么清淡油腻,哪有那么娇贵?星辰,听话,赶紧喝。” 星辰便要去喝,被陆菀直接端过来搁到了一边,道,“我说不能喝就不能喝,先换些清淡的来。若是奶水不足,我叫人请个奶妈过来。” 婶子害怕金盏,只好退出去了,嘴里嘀嘀咕咕的,准没什么好话。 陆菀对星辰道,“你是不是傻了?谁叫你喝这些的?翠嫂子教你的都忘了?到时候堵了,受罪的可是你。” 星辰道,“婶子一说孩子要吃奶,我就心软了。” 陆菀道,“该有的都会有,不必非要喝这些。真要喝,也晚几日,你先把身体养好一些。刚生完,就忘了疼了?” 星辰皱眉道,“没忘。太疼了。中间几次,疼的都要死过去了。” 陆菀啐他,“叫你给人家生孩子。” 星辰道,“女人不都得生孩子么?不过翠嫂子没骗我,生完真的就好多了。顺哥说,等过一年,再生个女儿。” 陆菀皱眉道,“你还躺着呢,就惦记着你再生个女儿,这是人说的话吗?” 星辰没接话。 陆菀道,“总不放心你,刚出生,就先顾着看孩子,我一肚子火。就生这一个,不要再生了。一点不知道心疼你。” 星辰只抿唇,不说话。 接下来几日,陆菀隔一日过来看她一回,倒也没什么。 直到有一日,陆菀正打算去看星辰,却见李坚不顾男女大防,抱着人冲进了院子。 365 冷暖自知 陆菀一看是星辰,赶紧先叫人抱着上了次间的榻上。 没一会儿大夫请了过来,给星辰瞧了。 就是身子虚,所以才晕了,没什么大碍。只摇头,觉得这个时候,怎么能叫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乱跑呢。 送了大夫,陆菀去看星辰,叫芍药去熬药。 星辰忙道,“我不能喝药。喝了药,孩子没法喝奶。” 陆菀先叫芍药退下去了,问星辰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星辰抿了抿唇却不说话。 陆菀看着她道,“你既到我这来了,定然是有事的。你若不说,我便带着人直接去问了。”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星辰拉住了手。 “小姐……” 陆菀又坐了下来,道,“还不说?我是你什么人,你竟也瞒我?” 星辰沉默了一会儿,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是星辰她身子薄,本就瘦,生了孩子之后,便一直奶水不足,孩子饿的哇哇叫。原先陆菀管着,婶子不敢给她喝鲫鱼汤。结果孩子奶水一直不足,婶子就在星辰跟前一直埋怨,说不该听陆菀的,陆菀连个孩子都没有的人懂什么。 星辰心疼孩子,就动摇了。趁着陆菀不在,偷偷配合着婶子喝了鱼汤。结果还是没奶水,婶子又找别人要了些什么方子,都给星辰试了,奶水还是少得可怜。 婶子怕孩子饿,只好去找邻居家还有奶水的妇人。虽然是找到了,可再也没给过星辰好脸色看。吃的喝的便也不好了,觉得星辰吃再多也没什么用。 在她跟前埋怨,跑到汪顺跟前也说。 婶子有次和她说起来,就一直说陆菀不好。星辰忍无可忍,便与她吵起来。婶子早就一肚子怨气,还能叫星辰还嘴。话就说的难听了,星辰气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婶子抱着孩子出去,星辰实在难受就跑了出来。 月子里头星辰身子虚,也没恢复好,这跑出来,一路奔到陆菀这里,就一时晕过去了。 陆菀气道,“这翠嫂子说了,有奶没奶,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要死要活的给汪顺生了儿子了,又怪你没奶?这妇人就是事情多。” 星辰道,“她没见识,小姐别生气。” 陆菀看着星辰就十分心疼。月子里跑出来,把哪里伤着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陆菀顺了口气,道,“不用想了,我把孩子接过来,以后你就在这过。那婶子再敢说什么,叫她过来找我。” 星辰看着陆菀摇头。 陆菀道,“你就是好脾气。先前在我跟前那泼辣劲呢?嫁了人竟变得这般没用了。” 星辰抿唇不说话。 陆菀掰开她的手,便出去。 芍药过来问道,“小姐,药还熬吗?” 陆菀道,“要熬,再给她弄点好的吃的补一补。” 芍药点头。 陆菀嘀咕道,“反正奶水没了就没了,孩子还能饿死?” 芍药忙去了。 给星辰吃了东西,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星辰脸上气色看着已经好些了。 傍晚的时候,汪顺来了。 星辰一听汪顺来了,便在榻上躺不住了。 陆菀把她按下来,道,“人一来,你就想回去了?” 星辰道,“我其实冲动了,不该出来,叫家里人肯定着急了。” 陆菀啐她,“你个没出息的。” 又问,“这事你要不要我管?” 星辰抿唇不说话。 陆菀道,“又不说话,光我着急。其实我想了,这件事毕竟是你的家事,我再担心你,日子还是你过。我说再多,反而显的是我多事了。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是愿意留下,还是继续回去?” 星辰道,“我现在不光有顺哥,还有孩子了。其实生活里这些事情谁家都有的。便是在镇国公府,定国公府,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多。总不能因为几句话,日子就不过了。小姐,我能处理好。” 陆菀其实想了一下,不是所有事情她都能替星辰办。 星辰从女郎成为妇人,又从妇人成为母亲,生活该经历的一样都不能少,最后成为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造化,旁人是不能代替她的。 陆菀抚了抚衣摆,道,“我可以让你回去,只你也学着聪明些,别让自己受委屈。有些人,一味对她善良是没用的,就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才知道收敛。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有我呢。” 星辰笑着点头,“谢谢小姐。” 陆菀叫汪顺进去,却没看汪顺一眼,自己回屋了。 汪顺陪着星辰说了几句,便要带着她回去了。 “婶子看到你不在,急死了,专门跑了一趟定国公府把我叫来的。你下次可不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万一身体有个好歹……” 星辰点头道,“我一时想不通才跑出来的,下次知道了。” 汪顺嘟囔道,“又不是孩子了,还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说着,又看星辰,“可以自己走吗?” 星辰点头。 汪顺扶着星辰出了门,途经院子看到陆菀坐在那看话本子。见着两人,便对一边的芍药道,“昨日里棍子是不是欺负你了?一会儿我便打断他的腿,我身边的人岂容旁人欺负?” 这话明显是说给汪顺听得。汪顺脚下顿了顿,与星辰一道给陆菀行了礼便出去了。 等上了马车,汪顺一直不说话。 星辰沉默了半晌,终于问道,“孩子还好吧?” 汪顺道,“离了娘,能好哪里去?” 星辰心疼起来,道,“我下次再不撇下他了。” 汪顺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却又问道,“星辰,是不是我们汪家这么叫你不待见?真的如婶子所说,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委屈了你?” “顺哥,你说什么?我从没这样想过。” 汪顺脸色却沉着,语气也不大好,“我看婶子就没说错。你我本都是贫苦出身的,你不要以为跟了厉害的主子,你也成了主子。咱们是什么人就过什么日子。像你这样的,生过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了。我们汪家对你不薄。你要是还不满足,我也没办法,我汪顺就是这么个人了,没法叫你过上小姐日子。” “我……”星辰想辩解,却又无力辩解。 月子里她本就心情一直郁郁,如今听汪顺这般埋怨,一瞬间,委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好在汪顺看她落泪,便没再多说,只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宽慰。 366 计划已奏效 自沈冽走后,陆菀倒是寻了许多事来做。只王平时不时能见到她,便叫了刘翠带着丫丫过来。 芍药陪着丫丫在榻上玩,陆菀便道,“翠嫂子这几日来的勤了。” 刘翠看一眼门外,小声道,“不瞒小姐,我当家的叫我来的。” 陆菀不解。 刘翠道,“别看他整日里不说一句话,其实心细着。知道小姐不大高兴,便叫我带着丫丫来闹一闹。” 陆菀感叹道,“可不是么。话少的人不见得心不细,有些话多的人,说的甜言蜜语却全是骗人的鬼话。” 刘翠笑道,“话少有话少的乐趣,小姐再清楚不过了。” 知刘翠意有所指,陆菀啐她一口,道,“你不知道?竟说我。你的幸福都写在脸上了,什么时候给丫丫添个弟弟妹妹?” 刘翠道,“在孝期呢,不能有孩子。” 陆菀一听,便皱了眉。 刘翠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想赶紧纠正,又觉得陆菀这等聪慧之人怎么会听她糊弄过去,便直接道,“当家的爹娘都已经过世了。” 陆菀惊道,“都过世了??” 刘翠道,“嗯,一前一后。婆母今年七月过世的,也很突然。至少得守孝一年,不能有孩子的。” 刘翠也没撒谎,只没有将实情都说出来。 陆菀心思玲珑,一下子就想得有点多。 定国公府别院失火,也是七月吧? 凝视一眼刘翠,此事人家不愿提及,她也无需深究,便过去了。 陆菀便也自然的转了话题,道,“暂时没有你也轻松些,瞧瞧星辰……” 刘翠道,“我正想问呢,她是要办满月酒,还是百日宴?到时候我跟着小姐一道去。是个儿子的话,她家里一定高兴。” 陆菀却道,“当然是高兴,高兴就不管星辰了。前几日星辰还受了委屈跑出来了。” 刘翠吃惊道,“她糊涂啦,如今月子呢。便是受点委屈,也不能出来呀。” 陆菀道,“好在离得不远。后来汪顺来接,我随她回去了。” 刘翠见陆菀面色不大好,便劝道,“小姐是生气吧?可小姐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把星辰强留下来。” 陆菀道,“我知道。她如今是自由身,我只不过名义上还是她小姐罢了。她已经嫁了人,自然要以夫家为主。” 刘翠也道,“是这个理的。我婆母过世了,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和当家的成亲一年没孩子,我婆母就天天数落我。好在当家的护着我,我心里劝着自己,到底我和当家的过一辈子。婆母不过是长辈,平日里敬着就行了,到时候日子怎么过,还是我和当家的说了算,这样一想,就顺畅多了。星辰家那边虽然没有婆母,倒也有个不省事的婶子,也形同婆母了。星辰还得靠自己想通了,想明白日子怎么过才好。旁人帮不上的。” 又问,“她当家的待她还是好的吧?” 这才是陆菀担心的地方。 她一直觉得有个不省事的婶子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还是男人的态度。那个家到底是汪顺说了算的。他若是站在星辰那边,事情就很好办。怕就怕,汪顺耳根子软,听他婶子的。 陆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星辰护着他呢,我也听不到几句实话。” 刘翠道,“先别管了。女人在月子里,泪水就比往日多。小姐知道的,我这般的都哭过好几回。等出了月子,就没事了。星辰总归当母亲了,马上想的就不一样了。” 陆菀点头。 赶巧王平帮着搬东西,刘翠看过去,两个人默默无声相视一眼,许多柔情都在不言中了。 陆菀摇着扇子,颇为羡慕。 他们这一对平淡夫妻,过得才是真的幸福。 枝枝回到定国公府,倒也没做什么。 她也不是那种冲动之人,不能因为陆菀几句话,就马上对赵琳琳做出什么。赵琳琳上面就是赵姨娘,高辙再护着她,也得看自己母亲的面子。 当下还是由着赵琳琳闹了几回。 赵琳琳觉得闹得实在是没意思,因这枝枝根本不理她。反倒是被高辙数落了好几回,也从不来她这里。 赵琳琳便消停了一阵子。 心腹在枝枝跟前说,“幸亏娘子没有听那陆姑娘的,许是也没安好心。” 枝枝道,“好心不好心暂且不好说,只我也不是那等任人摆布之人。” 正说着话,便有人端进来燕窝。 盖子打开,枝枝一瞧颜色不大对。以前都是晶莹剔透的,今日瞧着反倒浑浊了。当下问那个丫鬟道,“这是什么东西?莫不是弄了些差的糊弄我?” 丫鬟道,“奴婢不敢,都是原来的东西。” 心腹上前看了一眼,突然道,“娘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奴婢瞧着这燕窝不大对劲呢。” 枝枝心存疑惑,便拔了头上的簪子放在里面搅了两下,谁知道一会儿那银色的簪子便变了颜色。 心腹丫鬟也是被吓着了,忙将那一碗燕窝给掀翻了,质问那丫鬟,“你竟要害娘子吗?” 那丫鬟跪下来吓得哭起来,连连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啊。” 枝枝已经冷静下来,道,“我与她又无仇怨,要害也是有人背后指使,你下去吧。” 那丫鬟忙不迭的走了。 屋内没了旁人,心腹问道,“娘子觉得是何人?” 枝枝神色冷峻下来,道,“除了赵琳琳,还能有谁?我还以为她自己觉得无趣消停了,却不想果真是动了杀我之心。” 心腹一惊,道,“看来这陆姑娘提醒的倒是没错。” 枝枝冷笑一声,随即看着心腹道,“现在知道人家是不是好心了吧?若非是她,我还拿赵琳琳简单当个跋扈之人呢。却不想,小小年纪,心肠已经如此歹毒了。” 心腹不由担忧道,“可她毕竟上头有赵姨娘,娘子也拿她没办法啊。” 枝枝道,“你以为我活到今日,全凭着自己赤诚之心?勾栏院里头腌臜的事情不晓得多少,我若一味的无知幼稚,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目光凉凉的投在自己的鞋面,道,“我又无心与她争什么,只不过,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可就怨不得我了。” 翌日,一封书信送到陆菀手中,不多简短一行字:计划已奏效。 367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沈冽星夜兼程,终于在一个月之后,到了北疆大营。 他跑的太快了,中途换了好几次马。 他不能听陆菀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等到了大营,沈冽想要直接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沈冽一瞧守营之人,并不认识。 北疆大军几十万,沈冽做不到每个人都能叫出名字,但他看过的脸,不会忘记。 这一点很奇怪,他能记住那么多男人的脸,对女人的脸,除了陆菀,其他女郎什么发髻,什么裙裳,什么脸,都差不多。 “来者何人,擅闯军营者,死!” 两人手握长矛对准了沈冽。 沈冽骑在马上,马在原地打了个转。 他神情冷毅,道,“告诉你们李将军,就说沈冽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去报,没一会儿跑回来,对沈冽拱手行礼,“李将军有请。” 沈冽正准备策马而入,那人又道,“侯爷已不再军中,按照军令,不得携带武器进入营中,还请侯爷见谅。” 沈冽看一眼二人,气势逼人,二人不自觉的垂头。 沈冽随即一笑,翻身下马,道,“这合乎规矩,尽管来搜。” 说罢,已经张开双臂,由着二人上前搜身。 二人上前,明显有些瑟缩。 沈冽问道,“你们二人都是新来的?” 一人回道,“我是四月份刚来。” “可还适应?” “军中男儿立志守护国门,没有不适应。” 沈冽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即道,“搜完了吗?” 二人点头。 别说长刀,就是一把匕首都没带。 二人赶忙放行。 沈冽道,“我的马饿了,劳烦给它喂点草。”说完,马鞭扔过去。 沈冽大步朝营房走去。 身后二人嘀咕道,“他就是定北侯啊?原先北疆军的将军。” “要是在他手底下就好了,可惜他已经当闲散侯爷了。” “瞧见没,他连刀都没带呢,估计这辈子都不打算上战场了。咱们哥俩来晚了。” 语气颇为遗憾。 这厢沈冽已经掀开帘子进了一顶帐房。 “李将军……” 沈冽站在那里,拱手道。 那位李将军正在喝面疙瘩汤,闻言抬头,立刻起身道,“你来啦。赶紧过来坐。” 李源,是先帝在时钦封的将军,年轻时也是骁勇善战,立下过赫赫战功。后来新帝登基,他便退了下来。 说起来,沈冽也曾在他手底下当过几年兵。那时候李源并不瞧得上他,因他身子单薄,有时候还不服从管理。 谁能想,李源退下来的几年,正好是沈冽飞速成长的那几年。转眼间,他成了北疆军的将军,替大晋守了国门六年,一直保这一方无隅。 “吃过了没?还是热乎的,给你也来一碗?”李源一贯是个豪爽之人,有一说一,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依旧很有威势。 若不然景宁帝也不会选了他接替沈冽的位置。 沈冽坐下来,道,“吃过了。将军先吃,吃完我们再谈要事。” 李源把筷子放在一边,撩了胡子,然后端起碗,一口气下来,把面疙瘩汤喝了个干净。 他随即用手抹了嘴,道,“年前粮食一直不够,年初终于运来了一批,我想这一口许久了,今日终于解了馋。” 对于李源这个年纪,应该是儿孙满堂享福的时候了,他还来做这个苦差事,跟着其他将士一起,这一点沈冽心里佩服。 都是军伍出身,物质上其实从来不讲究。 沈冽道,“皇上的意思是叫我出面。” 李源道,“叛军而已,就不劳侯爷出面。我这些日子,便准备整顿一下,带人将叛军剿灭。” 沈冽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只能先拿着宋彻压一压李源。 沈冽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宋彻叫他过来,自然也会有另一道圣旨到李源这里。至于什么内容,他再清楚不过。 李源道,“你想帮着叛军说话?” 沈冽反问道,“何为叛军?是他如今已经归降敌军,还是他带人带着兵刃对着自己的同袍?” 李源哼哼一声,道,“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我也不指望你站我这边。只不过侯爷也该有个是非判断的标准,否则还真是枉顾了北疆军的名声。” 沈冽义正言辞道,“我沈冽戎马半身,置身死于度外,从不曾亏欠过君王和我曾经底下的将士。李将军不必说这些话埋汰我,我沈冽走到今日,也不是李将军几句话就可以否认的。” 李源拍了桌子道,“他带人离开,动摇军心,就是个死罪!” 李源觉得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劝的可能,无奈景宁帝非要派个人过来。 沈冽道,“皇上顾大局,莫不是李将军想看到我们自己人内讧,血流成河?” 内讧二字实则一语双关,其中的隐晦沈冽其实从张丛偷偷给他的信中已经略知一二。 果然,李源心虚,气势不比方才。 沈冽起身,拱手道,“李将军打了一辈子的仗了,该知道我们的矛头一向只对外不对内。我也是皇命在身,此番先来李将军这里打个招呼,这就去找人。若我办不妥,再交由李将军全权处理。” 若是别人,都还吃李源这一套,毕竟他德高望重,身上又有赫赫战功。偏偏沈冽是个不卑不亢的,而且事关他手底下的弟兄,李源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下语气也不大好,道,“那就侯爷先去劝,若劝不好,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到时候侯爷最后躲一躲,免得看了心疼。” 沈冽道,“李将军记着答应我的话便好。我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告辞!” 沈冽从帐房中走出去,走了一段路,才瞧见一个眼熟的。 那人看着沈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但沈冽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过来。 身后多少人瞧着,他此时与自己走近,便是与李源为敌。 沈冽出了军营,牵了马,与那守门二人道了谢,当下策马离去。 带兵出逃的是沈冽底下的一个副将马括。 他带着手底下一万人到了离这里五百里以外的一处镇子附近驻扎下。 马括也不傻,他知道李源迟早追上来。但他的人也得喘口气,所以在镇子附近停下。李源若是赶来,他们就进镇子,叫李源进退两难。 他没等来李源的兵马,先等来沈冽。 368 笨狗熊 沈冽几乎是马还没停,就已经从马上跳下来,大步流星直接朝着马括的营房走去。 马括知道沈冽来了,乐的嘴角合不拢,正准备去迎,谁知道先迎面过来的是沈冽对着他胸口的重重一拳。 马括被打的连连后退几步,腰抵在了案几上,来不及站直,沈冽又是一脚。 马括与那案几同时后移。 沈冽却还不罢手,冷着脸上前,一把揪住了马括的衣领,拳头就要挥下,就看马括还在看着他笑。 都是自家兄弟,沈冽终究是下不去手,却揪着他的衣领问道,“马括,你个混账东西!” 马括不顾胸口疼痛,咳了一声,却还是笑呵呵的问,“哥,消气了没?没的话,再打几拳?实话说,哥好久没打我了,打我一顿,我舒服。” 私底下几个人和王允一样,都喊他哥。其实也有年纪比他大的,但大家都敬重沈冽,不管大小,都喊他一声哥。 沈冽这话叫他想起来兄弟几个人以前在一起摸爬滚打的日子。 当下松了手,道,“马括,你可知错了?” 马括还在笑嘻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引着沈冽坐下,道,“哥,我有什么错?” 沈冽侧目看他。 马括道,“你见过李源了吧?那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沈冽没说话。 马括道,“我就知道哥没见着。你就算想见也见不到。我的人已经打听到了,李源把几个人都囚禁了起来。我都叫他们跟我一起走了,他们不肯,现在倒霉了吧?” 沈冽看着马括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和李源硬碰硬?你才多少人,一万?哦,对了,拿着百姓当挡箭牌?马括,如今你倒是本事了。” 马括忙解释道,“我没扰民。我也是不得已为之。你问问底下的人,我一个百姓也没伤。” “那你现在怎么办?李源手下有多少人也都是我们的兄弟,打算手足相残?” 马括愁道,“我能怎么办?我不打,我手下的人难道都等死吗?我做这些还是被李源那个老王八蛋给逼得?你去问问,李源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 沈冽没接话。 马括叫人上了酒,便和沈冽倒了苦水。 “李源过来之后,就开始逼着我们兄弟几个内讧,见我们几个团结不管他,他便开始找茬,然后提拔他看中的人。咱们哥几个私下经常聚在一起,想想就算了。可是李源老王八蛋越来越过分,突然出了幺蛾子,要把我们哥几个调走,反正就是天南海北的分一分。这不是故意的吗?咱们几个吃喝拉撒在北疆多少年了,他一来,就要把我们打散。我心里气不过,想叫他们一起走。可那几个怂包不愿意,我懒得管他们,自己带着人出来了。就是叫李源这个老王八蛋看看,我们北疆军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马括说完,一口气说的有点多,端起碗,大口喝了几口酒,用手背抹了嘴,然后问道,“哥,你现在还觉得我错了吗?” 沈冽看着马括,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道,“老马,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马括刚想摆摆手,大方说一句没事。 沈冽却又道,“可我问你一句,北疆军是姓马,还是姓沈?” 马括张了张嘴,被沈冽问住。 沈冽道,“北疆军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属于大晋的。我们的职责便是替大晋,替天子守好这个国门,保证老百姓安居乐业。咱们北疆军之所以受百姓爱戴,便是我们一直在做这件事,从没有怨言。马括,如今你在做什么?” “你虽非叛军,可盘踞在镇子之外,百姓寝食难安。你还打算与李源兵戎相见,自相残杀。马括,你为了什么?” 沈冽的问题,马括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一腔热血逃出来,觉得受了委屈,不该叫李源老头裹挟着走,可他其实没想过这些大义。他不是没有大义的人,他只是习惯跟着沈冽,沈冽一走,他的主心骨没了。大义也顾不上了。 马括看着沈冽问道,“哥,我只问你一句,你回去当什么劳什子侯爷,是皇上的意思吗?” 果然,还是替他抱不平。 也怪沈冽没有将当初的事情与他们解释清楚。 沈冽摇头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何况我回去之后,还寻得了心爱之人,并非你所想象的不堪。” 说起这些的时候,沈冽坚毅冷峻的面庞上有了一丝柔和。 马括替沈冽高兴,道,“真好。哥,你有了心爱之人,可以给我生个大侄子了。” 这思维跳跃的还真是…… 沈冽却又冷着脸问,“如今可知道自己错了?他既不信任你们,便拿出叫他信任的姿态来。定是你们总是抱在一起,才叫人起疑。你们几个人都是我麾下猛将,若是几个人联合起来如同你一样,北疆军岂不是都成了叛军?你叫李源能放心?” 马括等人的习气,沈冽能想到。 他在时,他们尚且服他。他不在,定然瞧李源一个老将,便时常不拿他放在眼里。李源毕竟心气高,岂能由着几个年轻人在他跟前蹦跶,自然是想整顿一下,立一立自己的威风。谁知道真有马括这种胆子大的,带着人直接跑了。李源估计气的也够呛,老脸丢尽。好歹他没有擅自做主,还等着皇命。 沈冽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李源若真是一点不顾情面,你还有命见我?他剿灭叛军,名正言顺!” 马括耷拉脑袋,被沈冽训斥的没脾气。 沈冽语气柔和下来,道,“知道你委屈,妻子难产死了,留下两个孩子……” 马括抬眼看着沈冽。 张丛在信中说了。 马括道,“老婆死了,哥你也走了,我还被李源欺负,哥,我没处说,所以才……” 说完,伏在沈冽肩头大声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营房外的士兵也震惊了。 “这是被侯爷劝住了吗?” “都哭了,能不被劝住了吗?” “那咱们怎么办?” “回呗。谁愿意当个叛军啊?我回家大家都说我是英雄。如今背连个狗熊都不如。” “那要是老大不回呢?” “你个笨狗熊,侯爷来了,老大能不回吗?” “也是哦。反正跟着侯爷,总不会是叛军的。嘿嘿……” 369 沈冽还有要事要办 当晚,马括带出来的人整顿了一下,归拢好粮草,被沈冽带着去找李源负荆请罪去了。 马括心里没底,问道,“哥,要不我把人留下,咱们先探一探李源的口风……” 沈冽横他一眼,马括就不敢说话了。 底下的人偷偷笑,“别看老大在我们跟前吆五喝六的,到了侯爷跟前,就跟小猫似的。” 马括耳朵尖听到了,扭头呵斥道,“去去去,有本事你们也找个这样的哥去。” 底下人又故意起哄。 马括又对沈冽道,“其他几个人呢,老齐,老赵他们……李源要是不放人怎么办?” 沈冽道,“你不用担心,我去和李源谈。” 有沈冽在,马括就当自己没有脑子,什么都不用想。看一眼身边的沈冽,很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可惜了,沈冽已经打算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到了军营,马括还是惴惴不安。 沈冽不像头一次,那两个守军没有搜身直接放着沈冽进去了。 马括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底下的人说得对,沈冽不在时,马括还是个头,沈冽一在,马括连只猫都不如。 到了帐前,沈冽道,“我先进去,你乖乖在这站着。” 强调了乖乖两个字。 马括就不敢乱晃悠了。 沈冽随即进了帐。 李源已经等候多时。 他见沈冽过来,板着脸道,“侯爷好大的本事,毕竟都是侯爷带出来的人,侯爷一句话,人就带回来了。” 沈冽看着李源,郑重其事的拱手作揖,“老将军……” 这般敬重,李源倒是懵了一下。 沈冽道,“晚辈当时初入行伍,便是在老将军手底下。只不过当时愣头青一个,实在入不了老将军的眼。但当时看着将军,便心中感叹,将军活的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后来我一直以将军为榜样,是以走到了今天。” 李源摆摆手,道,“老了。我这个老东西在你们年轻人眼里已经是一匹跑不动的老马了。” 沈冽道,“谁都会老。可不能因为老,就磨灭了将军曾经的功劳。我敬重将军,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李源其实欣赏沈冽。 大约因为自己看走眼,所以看到沈冽,有点不服气吧。 他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如今看这个青年人,气势十足,说话铿锵有力,可见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凭的什么运气。 李源也敬重英雄,不应以年龄论之。 他伸出手道,“侯爷请坐。” 语气已经完全不同。 他们行伍之人其实很简单,交往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便是叫他服,就会敬你。李源是这等人,沈冽也是。 两个人坐下来谈了谈。 沈冽道,“那几个人跟着我出生入死,是我走时,没有交代清楚,才叫他们有了偏差。实则李将军和他们只要接触,便知道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对大晋绝无二心。” “这北疆军不是你我的私兵。他们如今这般骁勇善战,固守国土,全是自己苦练出来的。这一点,李将军应该也清楚。” “所以,李将军现既为他们的主帅,最忌便是猜疑下属。上下互不信任,乃是军中大忌。到了战场上,兄弟便是我们的左右手,我们的心脏。” 李源微窘。 他的确想立一立威风,觉得这些人只信任沈冽一个,不服他,叫他有些难堪。实则,是他格局小了。 沈冽又道,“他们愿意追随我,愿意为我卖命,是因为我毫无私心,上了战场,也可以放心把我交给他门。其实我们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李将军戎马一生,忠君爱国,其实只要将心比心,这群小子也会对李将军心服口服的。” “大家同是为了大晋,北疆军的名声也是这么出来的。所以,我今日当个和事佬,希望先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从今日起,北疆军还是北疆军,团结一致,守卫大晋国土,保百姓安稳。” 李源当下便道,“侯爷年幼于我,我实在是惭愧。” 沈冽道,“都是性情中人,难免有些矛盾。其实男人,话说开了,便不会多想。” 说完,却冷着脸道,“进来吧。” 是对外头的人。 马括便乖乖走进来,见了李源,叉手道,“属下知错了,任凭军法处置。不过底下的人是被我唆使,你就别罚他们了。一万人呢,也罚不过来。” 沈冽一脚踹过去。 马括摸着自己的屁股,“哥,我又没说错。” 李源被逗笑,道,“行了行了,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错。咱们就以权谋私,把这错都抵了吧。” 马括怔怔看李源。 李源道,“看我作甚?” 马括道,“原以为你是个脾气火爆的顽固老头,没想到还能说出以权谋私四个字?” 沈冽又毫不客气的踹过去一脚,道,“没规矩!” 李源哈哈笑起来。 如同一个小插曲,事情便平稳的过去了。李源没有责罚任何人,相反被软禁的几个副将也都放了出来。 当晚几个兄弟围在一起吃烤肉,喝酒,聊人生。 酒过三巡,勾肩搭背围在一起,情绪不免有些起伏。 他们当时觉得沈冽走,尊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所以当时都是大大方方的送行。谁知道沈冽一走,兄弟几个都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 才知道,沈冽不在时,他们有多不习惯。 这次兄弟几个重逢,那股子不舍全都被激了出来。 几个人想哭愣憋着。马括道,“哭就哭呗,又不是外人。反正我已经哭过了,嘿嘿,没叫你们瞧见。” 有人在马括胸口捶一拳道,“你丫不够意思啊,背着我们偷偷在大哥面前哭。” 马括道,“我那是情之所至,收不住了。你们该哭哭,该闹闹,我不会笑话你们的。” 几个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沈冽一脚踩在凳子上,对着众人道,“从今往后,无论北疆军的主帅是谁,你们都要服从。北疆军有你们,天子可安心,我也可安心。再有人有异心,拳头伺候。” 有人道,“还得感谢老马呢,要不然咱们怎么见得到大哥?” 马括得意挑眉。 沈冽道,“来日方长。我敬你们。” 众人都喝醉了,抱头痛哭,好在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隔日一早醒过来,沈冽却已经走了。 他还有要事要办。 370 你们的事情自己做主 沈冽又赶了几天的路,到达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处军营驻扎地。 自报了姓名,很快有人过来相迎。 是个青年将军,看着和沈冽年纪差不多大。 那人一见到沈冽,便笑着迎过来,张开双臂拍了拍沈冽的双肩,“沈兄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兄弟我也好备些下酒的饭菜啊。” 沈冽也是一笑,道,“事情紧急,来不及提前告知。赵兄莫怪。” “怎么会怪?赶紧进去说。”青年将军叫赵均,和沈冽先前一起对抗过胡人,有些革命友情。 两个人到了营帐之中,赵均赶紧叫人上了茶,“沈兄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恐怕不是路过我这里这么简单吧?” 沈冽道,“不瞒赵兄,有些事情过来叨扰赵兄。” 赵均道,“你救过我的命,有什么话直说,还这么见怪!” 沈冽刚要开口,赵均突然想到什么,道,“啊,该不会是和你上次交代我的事情有关吧?” 沈冽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 赵均指了指他道,“我还好奇呢,你和他们什么关系。你放心,既然你交代了,我没亏待他们。叫他们做了火头军,专门给将士们做饭,每日有大馒头,晚上也不必值夜。” “多谢赵兄。” “要见他们吗?我来安排。” 沈冽道,“这会子他们在准备晚饭了吧?晚些时候再说。” 那时候人也少,方便说话。 赵均点头,道,“你难得来一次,咱们多少年没见过了。晚上一定要陪我喝几杯。” 沈冽欣然应下。 几口大锅,锅里下了白菜,一个人颠勺。 有个将士过来,手里头牵了一只羊,道,“今晚把羊宰了,烤了。” 颠勺之人问道,“嚯,什么日子?没见打仗啊,怎么要吃烤羊?” “来客人了,老大交代的。” “那得是贵客啊,是谁啊?” “不知道呢,没见到人。被老大带进帐房里边一直没出来,看起来老大挺高兴的。弄好吃点啊。咱们可能还能捞到点羊骨头吃。” “我给你留个羊腿。” 将士憨憨一笑,“算了算,先紧着客人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难得来个人看老大。” “知道了。” “你儿子呢?怎么没帮忙?” “他力气大,弄柴火去了。搞不好能猎只袍子回来呢。” 将士舔了舔舌头道,“说的我都馋了。晚上一定给我留根骨头熬汤喝。” “放心吧。” 没一会儿有个青年人扛着柴火回来,怀里揣着什么。 “爹……你歇歇,我来。” “我不累。你还得宰羊呢。” 青年人也觉得稀奇,“怎么还宰羊啊?可没几只羊了。” “说是来客人了。你把柴火放下,先喝口水去。”嘴上说话,手上也没停过。 青年人突然走进,从怀里拿出来掏了什么,露出一只爪子。 “爹,我打到了一只野鸡。晚上给你熬了汤补一补。” “我不用。将士们也好久没吃肉了。” 青年人道,“给大家分连根毛都没有了。爹,你这几日晚上一只咳嗽,补一补。晚上我来熬。我先藏起来,然后就去宰羊。” 说着已经进帐篷了。 老人也没说什么,看着他的背影笑笑。 晚上忙完,老人扶着腰,显然有些累。 青年人把他推着进了帐篷,道,“爹,你歇着吧。这会子没人,我给你把野鸡烧了。” “好。你也吃点。” “那只鸡给我不够塞牙缝的呢。” 老人笑了笑,心中却涩然。 让他当个伙夫,天天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委屈他了。 实在是太累了,老人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青年人在外面生了火,偶尔过去几个巡视的,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只调侃几句就走了。父子两个人很亲和,与大家关系处的好。知道老人身体不好,青年人给他弄点什么补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青年人生了火,熬了一会儿,掀开锅盖,加了一些盐巴,又尝了尝咸淡。 正打算出锅,却突然看到一双靴子朝他走来。 那不是普通将士穿的靴子。 青年人抬头,手上的锅盖险些掉下来。 他怔了一下,才唤道,“沈兄?” 很快二人进了帐篷,青年人正是被刺配军中的陆青。 “爹,你看谁来了?”陆青上前扶了陆詹起来。 陆詹看到沈冽,也是震惊。但他反应过来,忙要给沈冽行礼,“见过侯爷……” 沈冽忙将他扶住,道,“国公爷这是折煞晚辈了。” 陆詹道,“我如今是个罪臣,哪有见到侯爷不行礼的道理?” 沈冽忙道,“便不是国公爷,也是我的长辈。伯父快坐下吧。” 陆青忙端了凳子给沈冽坐下。 陆青问道,“沈兄怎么过来了?” 沈冽道,“就是有事路过。” 陆青点头。 倒是陆詹心系自己的孩子,问道,“侯爷一直在京都城。可知道我两个女儿的情况?” 沈冽道,“定国公府遭了变故,世子爷溺水而亡,高夫人也前些日子遇了火灾去世了。” 在陆青和陆詹震惊之余,忙补充道,“世子夫人一切都好,且还有了世子爷的孩子。” 陆青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陆詹经历过事情多了,消化了一会儿,便道,“好歹还留个孩子,又有诰命在身,她这辈子不用愁了。阿绯坚强,能自己走出来的。”又问道,“菀菀呢?” 沈冽道,“她与高家二公子和离了。” 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陆詹一激动,便咳起来。 陆青忙给他倒了水,道,“爹还得先顾着自己。” 陆詹道,“你妹妹如今无人照顾,我怎么放心?她怎么这般糊涂,竟和离了?” 沈冽道,“她如今一切都好。置了宅子,每日过得轻松。伯父不必担心。” 顿了顿,才又道,“我离得近,可照顾她。” 陆詹马上听出话中意味,道,“你和菀菀?” 沈冽道,“我倾心菀菀,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 陆詹又激动的咳嗽起来。 因对他而言,陆菀与高辙和离便是不该。如今才和离多久,便又与沈冽在一起,总归是不合适。陆菀虽被他捧在掌心,他也希望陆菀遵守妇德,才能活的抬头挺胸。 陆詹道,“我如今这般,也无权说什么。你们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 语气却是酸酸的。 371 这么好的女婿哪里找 沈冽道,“你是菀菀的生父,若没有你点头,菀菀不会开心,我也不能这般自私。” 陆詹倒没有想到沈冽这般有担当,问道,“你此番来不会是刻意找我同意你们的事吧?” 沈冽道,“算不得刻意,却也是为了伯父和陆兄来的。替她看你们一眼,回去也好叫她安心。” 陆詹道,“那你看过了,就回吧。告诉她,我们一切都好。她要过什么日子,自己选。只,要叫别人瞧得起,不能叫人戳了脊梁骨。” 这话摆明是不大同意二人了。陆青道,“沈兄不必介意,我爹他身体不大好。爹,我先给你把汤端过来,我与沈兄说几句话。” 端了汤。就和沈冽出了帐篷。 “原来我还想为何刺配军中,还被优待。原本以为是看在爹的份上。今日你一来,我便知道是托了你的福了。” 沈冽道,“是菀菀所托,其实我能做的也有限。” 陆青道,“你做这些,已经算是救了我爹的命了。按照平常,他这副身体根本熬不过几个月。” 沈冽问道,“伯父的身体……” 陆青道,“别担心,老毛病了。路上颠沛流离,弄严重了。不过来了这里,逐渐适应下来,已经好多了。” 沈冽点头。 陆青又问,“菀菀真的一切都好?她到底还是和离了。” 沈冽道,“她不喜欢高公子。自和离高公子又纳了两个妾。” 陆青失笑,“以为是个老实痴情的,谁知道这么花心。离了也好,要不然菀菀这心气,不是要气死?你照顾菀菀,我倒放心。我爹你不用担心,我劝劝就想通了。” 沈冽点头,道,“太晚了,明日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与你说。说了,我就得回去了。” 陆青点头,“你肯定是赶路来的。先回去歇着吧。” 沈冽问,“明日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同你说。” 陆青道,“几里地以外西边山脚,我常去那里捡柴火,没人的。” 沈冽点头,“好,明日见面说。” 沈冽先离开。陆青进去,看到一碗野鸡汤还在那没动。陆詹闷闷不乐坐在那里。 陆青过去端起来给他,道,“多大年纪了,还闹脾气?以前不是挺好的吗?反而落魄了,脾气倒是差了。” 陆詹道,“菀菀糊涂,高辙多好的人,怎么能和离?” 陆青道,“他好什么?先前有个通房,后面又要了绿锦。如今倒好,又纳了两个妾。他爹都没他风流。菀菀跟着他难道不委屈?” 陆詹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青又道,“这侯爷虽说死了妻子,可是个正派人。我与他接触过,知道他的为人。他不在意菀菀和离,处处照顾,我们该放心才是。当时我们一家人入狱,若没有侯爷前后张罗,我们怕是连面都见不着。爹,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陆詹嘀咕道,“他一个鳏夫,还嫌弃我家菀菀了?” 一看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自己女儿的。 陆青道,“咱们如今这样,也是靠人家侯爷了。原来他与赵将军是称兄道弟的。” 陆詹震惊,“竟是他帮了我们?” 陆青点头,“若不是他这次来,怕是不打算告诉我们呢。而且人家千里迢迢的来,诚意还不够?他这个身份,别人巴不得和我们撇清关系呢,谁还会傻呵呵的跑过来征求你的同意?还不是因为在意菀菀?上哪这种好女婿去?” 陆詹凝视陆青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竟帮着他,不帮你老子?” 陆青道,“我老子老糊涂了,我总不能也糊涂。” 陆詹啐他,“臭小子!” “赶紧把汤喝了睡吧。明日沈兄好像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陆詹不解道,“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叫我知道吗?” 陆青撇嘴,“谁叫你对人家不冷不淡的。” 陆詹道,“我也是一时生气。你两个妹妹遭了那么大的变故,我也是担心。对了,他那么厉害,你看看他能不能打听到苏娟和松儿的消息。那母子二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陆青鄙夷看着陆詹。 陆詹道,“怎么了?这以后成了一家人,我不能使唤他了?” 陆青先是一怔,随即笑道,“这个可以。赶紧喝了睡吧,我明日问问他。” 第二日,陆青与沈冽约好在山脚下见了面。 陆青四处看了确定没人,对沈冽道,“沈兄,告诉你个好消息。” 沈冽蹙眉。 陆青道,“我爹同意你和菀菀在一起了。” 沈冽一怔。 陆青高兴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傻了吧?我实在是没想到,有一日我们能成为一家人。只是可惜,如今我们是戴罪之身,怕是不能看着你们成亲了。” 沈冽道,“父兄在场,菀菀一定高兴。” 陆青叹口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你和菀菀总不能一直等着。反正也没关系,你们两个先成亲。等我们有朝一日回去,再补个礼就行。” 说着涩然一笑。 沈冽突然认真看着陆青道,“你和伯父想回去吗?” 陆青傻了。 沈冽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叫你们回去呢?” 陆青知道沈冽不是开玩笑,他一下子心跳都停止了。 沈冽道,“那就按我说的做。我今日所说,一定要记住。” 与陆青交代完,二人便回去。 陆青一下子有些懵,还在消化沈冽与他说的话。具体的东西他没多问,他相信沈冽。沈冽若不说,自然也是为他好。 快到军营的时候,陆青才想起来要问苏娟和陆松的事情。 沈冽没有提苏娟再服侍他人的事情,只道,“二人都好。菀菀叫我打听过。” 陆青安心,笑眯眯看着沈冽道,“你一口一个菀菀叫你做这个,叫你做那个,看样子你很听她的话呀。” 沈冽理所当然道,“她既说的对,为何不听?” 陆青回味一下,失笑道,“这话没错。”又问,“什么时候走?” 沈冽道,“一会儿就走。天黑了,不好赶路。” 陆青便露出些不舍来,又不好挽留,道,“你早些回去,菀菀也有人照顾。如今她有你在身边,我们也放心了。” 沈冽与赵均又说了一会儿话,赵均便送沈冽要走。 沈冽上马,一骑绝尘,待骑出去回头,看到陆詹正望着他的方向。 372 自是为了你好 转眼间过去两个月了,星辰早出了月子,时常抱着孩子过来。 刘翠和陆菀熟悉了,没事便带着丫丫过来。 几个女人,两个孩子,陆菀这里倒也热闹。 送了星辰回去,刘翠对陆菀道,“瞧着是步入正轨了,夫妻两口子这般,家里才能兴旺。” 陆菀道,“是了。这方面该多听嫂子的,我是一点都不懂的。” 刘翠笑笑,道,“那我也带着丫丫回去了。” 陆菀看了一眼刘翠道,“丫丫还在玩呢,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刘翠便又坐了下来。 陆菀道,“我想请你过来,徐妈妈走了几个月了,我身边一直缺个管事的人。芍药毕竟年轻,金盏你也知道,是个午婢,连话都不说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嫂子你合适。” 刘翠受宠若惊,忙道,“我这还有丫丫,实在是没法帮着小姐,你看这……” “丫丫都会走路了,你平日里就放在院里。院里人也不少,都能帮着照看。其实事情也没那么多。但是吧,你在定国公府待过,院子里有个人不显什么,但没个人有事的时候就会觉得不行了。嫂子,你就过来,权当帮我了。” 刘翠还在犹豫。 陆菀道,“你与王大哥商量一下。丫丫过来,以后大点我也能教她东西呢。” “好,那我回去问问我当家的意思。” 过了两日,刘翠便过来了。 院子里因为有丫丫,一下子都鲜活起来。 陆菀宅子不大,但是算上厨房也有十口人。刘翠都打理了起来。 陆菀一身轻,芍药也可以常去佳偶斋里面帮忙了。 芍药在店里也帮着招待客人,突然迎来了一位贵客。满身贵气。 芍药看过去,险些被惊住,差点与旁人撞到一起。 “别来无恙?”那贵人展开扇子,扇了扇,一副风流倜傥公子的模样。 芍药自然认得他。 那是自称沈冽友人的人。上次在沈冽的别苑见了一次。 “无,无恙。”芍药结巴,又道,“侯爷不在这里,出远门了。” 宋彻道,“我知道。我来瞧瞧你……” “嗯?” “你这里的东西。” “哦。”芍药道,“公子随便看,我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 “好。我看看。”宋彻到处看了一眼,问芍药,“你平日里都在这铺子里?” 芍药点头,“小姐教我读书认了字,我可以帮着记账。忙的时候,也过来帮忙。” 宋彻点头,又到处看了看。 芍药还有账要记,便道,“公子,我找个人招呼你,我还有事忙。” 宋彻道,“我看好了。就要那个簪子。” 宋彻指了指一个镶着珍珠的簪子,雅致却又高贵。 芍药心想宋彻这眼光挺高,这簪子在铺子里是数一数二的价格了。 芍药便拿了出来,递给他,“您瞧瞧。” 宋彻瞧了,道,“我觉得很好,就这个了。” 然后又付了银子。 芍药打算给他装好,宋彻却道,“我看看给你戴着合不合适,若合适也好知道送人好不好。” 芍药心想这人要试也不提前,如今付了银子才要试。 既是客人,银子都付了,试一试自然也无妨。 只芍药道,“这给我戴,不好吧?” 宋彻左右看了看,道,“这附近也没旁的女郎,难不成我自己戴?” 微微一笑。 芍药自己也不由笑了一下,想了一下,道,“那行吧。” 芍药便拿着簪子,对着铜镜戴了上去。 转头问宋彻道,“公子,合适吗?” 宋彻摇着扇子,道,“合适,再合适不过了。那就送给姑娘吧。” “什么?公子,我不能要这个。”芍药伸手就要取下来。 宋彻突然指着芍药后面喊道,“菀菀,你来啦?” 芍药忙转头去看。 哪里有人? 再回头看时,就看到宋彻已经走到了铺子门口,站定转头道,“别追了,这簪子适合你,不适合我要送的那人,所以留下吧。” 说着摇着扇子走了。 芍药愣了片刻,随即还是把簪子拔了下来。 只放回去不合适,自己收下又不合适。 想了一下,去找了陆菀。 陆菀一听,不由震惊道,“你说这簪子是他非要送你的?” 芍药点头,“奇奇怪怪的,不肯收回,直接走了。小姐,这簪子该如何处理?” 陆菀道,“既送你了,便由你处置了。只,芍药……” 陆菀隐约露出些担心来,对芍药道,“这些日子不必去前面铺子帮忙了。若人手不够,叫旁人去。” 芍药不解。 陆菀道,“自是为了你好,听我的就是。” 芍药点头。 她的小姐不会害她。 又一日,陆菀和刘翠坐在树下闲聊。 已经入了秋,只秋老虎尚在,天气还显干热。 丫丫贪嘴,吃了一半桔子,又过来伸手要。 刘翠忙道,“吃多了上火,不许再吃了。” 陆菀正拿着诗集呢,瞧见丫丫嘟嘴看她,便朝她挤了挤眼睛,朝她招招手。 丫丫屁颠颠的走到陆菀跟前。 陆菀便偷偷塞了两块冰糕到她手上,又小声叮嘱,“不许和你娘说。” 丫丫踮起脚尖,抱着陆菀亲了一下,因为站不稳,还险些摔倒,模样十分可爱。 丫丫拿了冰糕,躲躲藏藏的跑去找芍药玩了。 刘翠笑道,“小姐就惯着她。吃惯了好东西,以后可不好养。” 陆菀直接道,“那便我养。” 刘翠笑笑,弄着手上的针线活。 陆菀突然想起来什么事,问道,“星辰是不是有阵子没来了?” 刘翠被陆菀这么一问,便道,“是有些日子了。上次见面,还叫我拿些丫丫小时候的衣服给她,我都捎过来了,却不见她过来取。还说了让我叫她做衣裳,也一直不来。” 陆菀道,“是不是得有十几天了?” 刘翠想了一下,道,“有了。” 陆菀坐起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翠针头在自己头发上撇了撇,道,“许是家里头忙。这时候,地里活多。” 陆菀道想了一下道,“若是忙起来,更应该把孩子送过来。何况星辰这丫头我知道,十岁就到了镇国公府了,她根本不会地里的活。指不定又被她那婶子欺负成什么样了。” 陆菀还是觉得不对劲。 若真的忙,星辰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旁人,一定会送到她这里来。 当下便叫金盏去了一趟。 373 喂狗 金盏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进了门,陆菀才知道汪顺家的门都锁了。金盏身手好,直接翻墙进去看了看,才发现星辰被锁在屋子里了。 金盏这人不爱说话,加上这件事该怎么办,她也不能直接做主,于是先回来了。 陆菀哪里还坐的住? 刘翠也吃惊不已,道,“怎么还把人锁上了?星辰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又问金盏,“你瞧见孩子了吗?” 金盏摇头。 陆菀道,“现在就去找人,先把星辰救出来再说。” 陆菀想了一下,又对金盏道,“你去一趟大理寺,叫王允借我几个人。一定要身手好的。” 金盏点头。 刘翠不由担心道,“小姐,咱们还是不要把事闹大。” 陆菀道,“不是我现在要把事情闹大。是汪家太过分了。嫂子不必劝我了。” 陆菀叫李坚赶了马车,去了汪顺家中。 叫李坚直接把门锁砍了,她直接进了屋,又把内屋的锁砍了,见到星辰时,陆菀都呆住了。 星辰蓬头垢面,脸上身上都有伤。 原先见到陆菀还只是哭,没说话。 等哭了一会儿,陆菀道,“把事情说清楚,说了我才知道怎么办。” 星辰便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 星辰出了月子,行动自如,一直带着孩子。 婶子还是嫌她没奶水,觉得她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浪费,便时常明里暗里的希望她去地里帮忙。 星辰不想与她有什么矛盾,先是撑了几天,把这话和汪顺说了。汪顺也觉得她应该帮一帮婶子。因家里地变多了,婶子和弟弟两个人忙不过来。 星辰便下地去了。 可她的确没干过那些活。干了一天,第二天累的腰酸背痛,直接下不来床了。婶子自然又是一番冷嘲热讽。星辰还是默默忍了。 她自己过意不去,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收拾家里。她也没怎么做过饭,便同隔壁的婶子讨教,每日他们回来做好了饭菜等他们。可婶子还是不乐意。 有一日星辰收拾东西,发现陆菀送她的那只金镯子不见了。星辰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婶子。就去问了婶子。 婶子不承认不说,开始闹起来,话说的十分难听。汪顺回来,因为这事和星辰吵了起来。因是陆菀送她的,星辰格外珍惜,因此并不打算让步。 一来二去,话便说的多了。汪顺气急之时,承认是他拿了镯子。 原来他欠了许多赌债,趁着星辰不注意,便把金镯子偷了去抵赌债了。 星辰气的便要走,结果被汪顺给拉住了。力度没注意,便把星辰给推倒了。星辰撞到了桌子上,身体撞疼,起来便去打汪顺。汪顺气头上,失手打了她一巴掌。 自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婶子怕她找陆菀帮忙,就怂恿汪顺把她关起来。汪顺开始失控,不管星辰,把她的嫁妆都拿了出去去赌。赌输了回来,心情不好,便开始打星辰。 星辰如今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陆菀气的手都在发抖。 她想了一会儿,问星辰,“我且问你,你还想和她过下去吗?” 星辰哭着摇头,道,“不想过了。我不能和他再过下去了。小姐,但我不能把孩子留给他。” 陆菀道,“你总算还没糊涂。你要是还想着和他过下去,我就再也不管你了。行了,有你这几句啊我就放心了。下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说完,叫人去外面打听了一下。 孩子果然交给了一个妇人带着,因那妇人自己还有个孩子在吃奶。 陆菀带着人去找孩子的时候,星辰的孩子正在哭,哭得很凶,也没人管。 星辰忙去抱了自己的孩子,心疼的落下眼泪。 陆菀安抚星辰,叫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孩子先走了。 这边婶子和汪顺弟弟干完活回来,一看到门锁是坏的,便觉得不大对劲。待两个人走进去,便看到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一个个手边配着长刀。 婶子腿立刻都软了。 看到坐在中间的陆菀,道,“陆姑娘,你这,这是要做什么?” “很明显。劳烦这个小哥去把你大哥叫回来。告诉他,若是不回来,就见不到他婶子了。” 汪顺弟弟忙赶紧去找汪顺了。 等汪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婶子被押着坐在一边,一脸害怕。 汪顺走过来,看着陆菀,不免心虚,却还是道,“小姐这是做什么?” 陆菀道,“你回来啦?是从定国公府回来的,还是赌坊?” 汪顺已经猜到,星辰的事情陆菀都知道了。 陆菀道,“当初我把星辰许配给你的时候,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如今你言而无信,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以前你是星辰夫君,我给你几分薄面。如今你给脸不要脸,我可就不客气了。” 汪顺道,“星辰是我的妻子,我与她的事情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小姐是不是管得宽了点?” 陆菀道,“星辰是我的人,我怎么就管得宽了点?你们拿她不当人,让她受尽了委屈。如今倒是厉害了,连人都打了。汪顺,你还算个男人吗?” 汪顺道,“我只是失手。” “那我也失手一回。”陆菀说完,使个眼色,两个大理寺的侍卫便上前将汪顺直接拿住了。 他的一只手掌被直接摁在了桌子上。 “我记着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但凡你还敢沾赌,我就把你的手指给剁了。咱们今日就兑现一下诺言吧。” 说着,拔出了匕首。 婶子一看这是动真格的了,忙哭叫起来,“陆菀仗势欺人,光天化日要杀人了。” 陆菀不耐烦道,“金盏,叫她这站臭嘴给我闭上。” 金盏便上前,对着婶子的脸左右来回扇了几次。婶子头都被扇懵了,晕晕的,叫唤不起来。 汪顺也是见到棺材要落泪,忙求饶道,“小姐,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待星辰,我再也不会打她,也不会赌了。小姐,你给我吃机会,求求你了。” “晚了。机会我给过你,星辰也替你求过情。如今她对你已经绝望,你便没有机会了。” 说着,又叫人备好了和离书,道,“我的东西我都会收回来,包括星辰。地,银子,金镯子,一样不能少。星辰呢,你与她和离,从此孩子和星辰都与你无关。” 374 向你要个人 汪顺忙道,“小姐,你再给我次机会。” “别废话了,签字画押。或许念在你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东西我可以少要一点。手指么……” 汪顺一听,犹豫之下,便签了和离书。 陆菀叫人收好,晃了晃手中的匕首,道,“哪根手指,你选一下吧。” 汪顺懵了一下,道,“不是说签了和离书,就……” “就什么?我方才可没说不剁你的手指。只不过你赌了那么多回,我只剁你一根手指而已。” 汪顺便要挣扎,可是两个人死死将他钳住了。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陆菀手中的匕首稳稳的砍断了他的食指。 汪顺疼的险些晕过去。 陆菀站起身,看着疼的跪在地上的汪顺,道,“我早与你说过,你若是与星辰好好过日子,我能帮衬的一定帮衬。可你却欺负到了她头上,便不可饶恕?” 陆菀鄙夷的看了一眼汪顺道,“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星辰母子跟前,若敢,我叫你在京都城待不下去。” 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汪家。 背后传来婶子的哭闹声,只金盏走在最后,扭头看一眼婶子,婶子立马闭了嘴。 房间都是现成的。 只星辰情绪不大好。 芍药帮着收拾了东西,刘翠一直在安抚她。 等陆菀回去的时候,星辰已经带着孩子睡下了。 刘翠对陆菀道,“真是可怜。被打了几次之后,汪顺不回来,她就不敢睡觉。整个人都熬瘦了一圈。” 陆菀道,“没事,以后都在我这里了。慢慢能好过来。” 刘翠点头,道,“真是多亏了有小姐。” 回家又和王平躺在一个被窝感叹,“没见过小姐这么好的主子。待自己身边的人就和亲人一样的。星辰若是没有小姐,指不定以后成什么样子。被打死了,都没人管得。” 王平道,“确实是个好人。以后我们好好忠于她。” 刘翠道,“这不用你说。哪里遇到这样的好人去,岂能叫她凉了心?以后丫丫跟在她跟前也享福,能跟着识字呢。瞧瞧芍药都是小姐教出来的。” 王平道,“别坏了规矩,她是主子。” 刘翠道,“我知道分寸呢。” 星辰回到陆菀身边之后,整个人变得精神恹恹的,时常沉默。除非忙孩子,不忙的时候,就基本坐在某个地方发呆。被人叫好几回才有反应。 芍药担心,走到陆菀跟前道,“星辰姐姐奴婢很担心。方才奴婢去找她,她突然说要做饭,要给婶子吃,手忙脚乱的。” 陆菀是知道的,今早星辰突然说要回去,说出来久了怕家里人找她,被陆菀说了,她恍然如梦,才知道自己已经搬到这里来了。 陆菀道,“慢慢来吧。总归要有些时间才能适应。你平日里多陪陪她。” 芍药点头。 星辰慢慢走出来,毕竟有孩子陪着,什么都不比孩子重要。 陆菀把隔壁的一间宅子买了下来,给星辰立了女户,孩子跟着星辰姓。星辰本姓孙。孩子的名字星辰叫陆菀给起了一个,单名一个起。 希望他日后能有所建树,堂堂正正立于这世间。 星辰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陆菀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直到有一日,陆菀带着芍药去各大铺子看看,路上却被人拦了马车。 芍药一看,呆住。 随后陆菀与那人在茶馆的包间碰面。 陆菀行了礼,“见过皇上。” 宋彻一身紫衣华服,示意她坐下。 简短的寒暄两句,宋彻便说明了来意,道,“朕瞧中了你身边的那个丫头,想向你讨要她。” 陆菀心咯噔一下,只面上还算平静,微微颔首道,“民女皇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若有意芍药,又何须从民女这里来求?” 宋彻哈哈一笑,道,“你这张嘴,是在说朕强抢民女了?朕知道你是她的主子,朕也不想做那种事情,这不是向你来求了吗?” 陆菀道,“芍药并非什么惊为天人的美人,也不是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皇上看中她什么?” 与宋彻说话,不能说满,也不能不说,实在是很头疼。 宋彻道,“就一种感觉吧?朕头一次在沈冽的别苑见到她,就被她那双眼睛给吸引了。” “纯真?” 一语道破,宋彻连连点头。 这是荤菜吃多了,突然看上庄稼地里的大白菜了。 陆菀道,“进了宫,还能保持这份纯真多久?” 陆菀眨眨眼,看着宋彻道,“若是不纯真,皇上便不喜欢了。若是纯真,这后宫里头多少人,芍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皇上,不如放了芍药吧。皇上见到的女人千千万,芍药很快不过是过眼云烟。” 陆菀不得不说,哪怕是得罪了宋彻,她也要说。 宋彻轻笑,道,“菀菀,你这话可算是放肆了!” 陆菀却丝毫不慌,道,“大晋民风开明,皇上也求贤纳谏,愿听八方之言,若人人都不敢说实话,皇上还能听到真话,了解到百姓疾苦吗?” 宋彻笑了笑,又凝视着陆菀片刻,道,“朕所见过的人都夸你。朕虽是你的舅舅,却不大了解你。今日听你这番话,便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为了一个丫鬟,敢顶撞朕。” 陆菀浅浅一笑道,“皇上也说了,一个丫鬟?可见芍药在皇上那里是无足轻重的。可芍药于民女,却是亲人。” 景宁帝笑了笑,道,“朕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不如你问问芍药的意思?她若对朕也有意,朕就带她入宫。她若是不愿,朕绝不勉强。” 陆菀看一眼宋彻,心里嘀咕,老宋家的相貌可是数一数二的,你这样貌,芍药这个情窦初开的,能逃的开你吗?当下便又担心起来。 景宁帝直接走了,陆菀长长吁了一口气。 很快芍药走进来,头垂的低低的。 “芍药,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芍药走过去,道,“奴婢站着就行,规矩不能乱。” 陆菀便细细打量了一番芍药。 的确是很平凡,但也的确看起来很纯真,没受过任何世间的污染。景宁帝什么莺莺燕燕没见过,便是芍药这份独特入了他的眼。 陆菀拉着她的手问她道,“芍药,有个人向我要你。” 芍药看向陆菀道,“奴婢愿意。” 375 成全有情人 陆菀懵了一下,失笑道,“你问都不问那人是谁,你便说你愿意?” 芍药道,“奴婢知道。奴婢方才在门口听到小姐唤他,皇上。”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 陆菀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必觉得非要听他的不可。”什么芍药不愿意,就不带他入宫这种鬼话,陆菀才不会信。 帝王有强权在手,自然是为了能睡到一切自己想睡的女人,不然坐了高位有什么意思? 陆菀又道,“若你不愿,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城去,其他的你不要管,我不会叫我身边的人委曲求全,去那牢笼之中。” “奴婢愿意。” 陆菀又懵了一下,道,“芍药,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芍药看着陆菀道,“小姐,奴婢听清楚了。也知道小姐是想保护奴婢。可是奴婢十五了,也会有爱慕的男子。皇上他……奴婢见到他,就,心跳的很快。奴婢在小姐的话本子里看到过,这大约就是,喜欢。” 陆菀不由扶了扶额头。 她都打算豁出去了,毕竟那事也不光彩,宋彻总不能质问她要人。宋彻可是在陆菀跟前打过保票的。 谁知道芍药竟然自己同意了,果然是被宋彻给迷住了。 陆菀心里默念两个字,造孽! 她动了动身子,还是道,“芍药,这情窦初开,我也不好劝什么。可你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了,进了后宫,便与现在完全不同了。尔虞我诈,被人穿小鞋,背后捅刀子,你可以吗?” 芍药道,“小姐放心,奴婢不去惹事。而且奴婢相信他若是喜欢奴婢,便一定会护着奴婢。奴婢跟着小姐时间也不算短了,奴婢也没那么笨啦,小姐就放心吧。” 陆菀叹气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 过了两日,景宁帝登门。 陆菀行了礼,便把时间留给宋彻和芍药了。 宋彻带着芍药出了城,等到了城外,宋彻牵了芍药的手登了一处高地,问道,“你家小姐得知朕青睐于你,她怎么说?” 景宁帝到底是多疑。 若陆菀欢天喜地的把芍药送给他,反而是另有所图,那景宁帝对芍药便多了一份戒备。 芍药却如实道,“小姐只问奴婢愿意不愿意,说奴婢不愿,就想办法把奴婢从出城去。” 景宁帝哼一声,道,“她倒是胆子大。” 芍药道,“小姐待奴婢如同姐妹,自然是为着奴婢好。可奴婢说,奴婢愿意进宫侍奉皇上。” 景宁帝凝视芍药,道,“你当真是自愿入宫?你家小姐乐意?” 芍药眼神真诚,不带任何瑕疵,“小姐说如果是奴婢乐意,她便欢欢喜喜的送奴婢进宫。因她觉得不应该阻挠有情人相守在一起。” “有情人?” 芍药一对小耳垂通红,半垂首道,“是。奴婢年纪尚幼,其实不知道何为男欢女爱。但奴婢,见了皇上,心跳加速,会激动的手心出汗,脸会烫。小姐说,这就是情窦初开了。” 这么真诚单纯的话语,景宁帝登基之后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芍药无权无势,贫苦出身,修的一副单纯无害的性子,犹如夏日里的晚风,吹得景宁帝心情舒畅。 他动情的挑起芍药的下巴,道,“朕对你有情,你对朕有意,这实在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 说着,垂头,吻上她红红的嘴唇。 芍药头一次与男人有肌肤之亲,笨拙的回应,加上颤抖无处安放的小手,都叫景宁帝十分有新鲜劲。 他将那小手抓了,任由他自己品尝这朵娇嫩的花。 芍药被他吻得呼吸困难,整个人都要晕了。 景宁帝在这方面是个高手,毕竟经历的女人太多了。芍药这么单纯的女郎,景宁帝简直不消使用什么力道就可以掌控。 他牵了芍药的手,将她揽在自己胸口。 芍药身体都已经软了,伏在他胸口,道,“皇上,小姐愿意成全奴婢和皇上,鼓励奴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皇上也不该拆散小姐和侯爷才是。” 景宁帝垂眸看她,眼神微黯。 只是从芍药的眼睛里除了纯真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个忠仆。”景宁帝赞道。 如今美人在怀,景宁帝心情大好,便想遂了美人的心愿,当下道,“你说得对。将心比心,朕不能显得自己气量小了。更何况菀菀愿意拱手相让自己身边人,朕怎么也得补偿她一下。等沈冽从边疆归来,朕就给他们赐婚。” “奴婢谢皇上。” 景宁帝笑道,“以后可就不是奴婢了,要自称臣妾了。” 芍药垂眸伏在景宁帝的胸口。 陆菀与她说的事情不多,但芍药并非那种木讷之人。反倒如同景宁帝所见,尚有几分灵性。她从沈冽的别苑见到景宁帝,再断断续续听说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便被拼凑起来,让芍药大约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沈冽与陆菀相爱,沈冽有意要娶她。 可皇上不乐意,赐了婚。虽然因为宋宁的事情,赐婚被撤去了。可因为景宁帝的意思明确,沈冽和陆菀到现在也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芍药坚定了,堵在他们二人之间,阻碍陆菀追求幸福的人是景宁帝。 陆菀于她恩重如山,若能报恩,芍药什么都愿意做。 她以柔克刚,拿着自己最真诚最真实的一面和自己,换来了景宁帝的恩准。 如此,便满足了。 到底要选个日子带进宫,景宁帝便先放了芍药回去。反正是已经到手的美人了,景宁帝也不必心急于一时。 陆菀叫她收拾,想想进了宫用的都是新的,贵重的,自不必带这些旧物了。 便将芍药拉到一边,耐心叮嘱道,“如今后宫之中最得势之人,一是皇后,二便是敏妃。高敏此人,不会与任何人交好。你也不必去刻意接近她。皇后此人,其实宽厚,你若是与她走动也无妨,总归出什么事的时候,她不会故意落井下石。” 说了,又叹气,道,“你好端端去什么后宫?我真应该把你藏着,不该叫皇上看到的。” 芍药道,“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奴婢去了那里,小姐以后也是宫里有人的人了呢。” 陆菀目光一滞。 芍药这话终于叫陆菀知道了她非要入宫的理由。 “芍药你……谁叫你为了我入宫的?” 376 菀菀,我回来了 小姐真是聪明啊。什么都瞒不过她。 芍药笑了笑道,“小姐傻了,奴婢是自愿入宫的。奴婢被皇上看中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想都不敢想自己还能入宫呢。入了宫有荣华富贵,自然日后也能帮到小姐,这不是好事吗?小姐该替奴婢高兴才是,奴婢以后可是人上人了。” 陆菀眼眶一红,心中涩然。 芍药看着陆菀道,“小姐是奴婢见过最有勇气,最机智的人,可不能哭。奴婢如今进宫,也算是成了主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给家里争光了呢。小姐该替奴婢高兴才是。” 陆菀道,“你说的是。你如今是去享福了,我该替你高兴才是。只你性子单纯,怕你去了吃亏。你记着我说的话,与皇后交好一些,凡事都不要出头。你若是最受宠,便是公敌。” 芍药失笑道,“奴婢都知道了。小姐怎么把奴婢当个孩子呢?” 陆菀横她一眼,道,“可不是个孩子么?” 芍药一笑,眼泪差点出来。她强忍回去,道,“奴婢有个好消息告诉小姐。” “你说。” 芍药道,“奴婢趁着皇上高兴,叫皇上同意赐婚了。现在只等侯爷回来了。” 陆菀凝视着芍药道,“谁叫你求的?你还没进宫呢,就这般功利,不好。” 芍药道,“奴婢所求就这一件事,以后就没了。奴婢也是看皇上高兴。以后等入了宫,他若是不喜欢奴婢了,奴婢连求的机会都没了。” 陆菀不由道,“你还知道?哎,不提了,提了难过。看看有什么要带的,去收拾了。和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都去说了。以后入了宫,可不比现在自由了。” “是,那奴婢下去了。” 过了两日,芍药便被景宁帝派来的内侍官接着进了宫。 陆菀在门口送了,马车远了,还站着没动。 刘翠道,“谁能想到芍药有今日?她如今是去享福了,小姐就别难过了。” 陆菀道,“怎么说呢,好白菜让……” 想想这话又不对,干脆不说了。 芍药进宫,倒是被景宁帝捧在了手心,不出几日,就被封为了贵人。赐了一个纯字。 第二日,芍药便去给姚皇后请安。 姚皇后见陆菀的时候见过芍药两回,见到她便格外热情,“真是没想到,你竟进宫了。你家小姐也舍得?” 芍药道,“臣妾能侍奉皇上,小姐也替臣妾高兴。只进宫之前,小姐就交代。臣妾才疏学浅,也没什么见识,要多听听皇后娘娘的教诲。” 姚皇后道,“光和你说这些,也不见她进宫来陪陪本宫。她那个玲珑性子,还用得着本宫教?” 芍药道,“小姐只是小姐,皇后才是皇后。臣妾这些分得很清的。小姐若是听到皇后娘娘说这些,怕是要吓得躲起来。” 姚皇后失笑,“是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现在进了宫,就论本宫与菀菀的关系,本宫也会多教导你的。你没事尽管往本宫这里来,本宫这里冷清,缺个人和本宫说话。” 芍药道,“那以后小姐若想见臣妾,直接到皇后娘娘这里来。” 姚皇后道,“这么说本宫还要沾你的光喽?” 芍药闻言变色,忙起身跪了下来,道,“奴婢,不,臣妾愚钝,说错话了,还请皇后降罪。” 姚皇后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快起来吧,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 芍药起身,腿却软了,差点没站稳。 等坐定了,又暗自抚了抚胸口,舒了口气。 这些小动作都被姚皇后看在眼里。 待芍药走了。心腹道,“这位纯贵人怎么还是个丫鬟上来的?怕是以后免不了要被其他娘娘欺负了。” 姚皇后点头道,“看着是个没心眼,实诚的孩子。也是菀菀调教的好。本宫算是知道皇上看中她什么了。在这后宫之中实属难得。但愿她能保持的久些吧。” 这话一出,心腹便已经明白。不管是看在陆菀的面子,还是为了景宁帝,姚皇后已经打算稍稍庇护一下这位无权无势的贵人了。 刘翠在缝荷包。上次王允带过来的纸其实看不出什么门道。不过刘翠因为精于此道,觉得那样式不像是买来的,因为买来的大多精致还有些花哨。可那个虽说是绣的鸳鸯,但其实过于简单,应当是那个人自己绣的。 不过这也是大海捞针。 王允又一头扎进去,有日子没来陆菀这里了。 陆菀呢,重操旧业,再次开始腌黄瓜还有萝卜了。 刘翠也腌过,比着陆菀多了些经验,只也不是什么行家。两个人一边摸索一边试验。 宫里又来了人,送了东西过来。 刘翠便放下手上的活,清点了一下,入了库房。回来道,“这娘娘也是的,好东西都送到小姐这里来了。” 陆菀道,“改日我去说她。别总往我这里送,我又不缺什么。” 刘翠道,“可见娘娘一直想着小姐,是小姐的福气。” 陆菀道,“我又不图这些?只愿她在宫里一切都安安稳稳的。过两日我正好进宫看看她。” 星辰抱着孙起过来。 星辰奶水不足,陆菀便请了一个乳娘专门给孩子喂奶。谁知道星辰这段时日调整的好了,奶水渐渐有了,如今虽然还是不够孩子喝的,但晚上不用乳娘了,她自己可以弄好。 刘翠道,“这奶水也是有灵性的。越着急越没有。心情好了,自然就通畅了。” 又说,“这孩子吃两个人的奶,那么能吃,以后定然康健。” 星辰开心听到这样的话。 见星辰抱孩子过来,陆菀忙道,“当心着些,这里有水,别滑了。” 星辰便小心的站在一侧,道,“小姐腌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刘翠道,“还不知道能成几坛子呢,怕到时候不够吃的。” 陆菀没好气道,“你也当了军师的,若不成,你这个军师也有责任。” 刘翠哈哈笑,“行,到时候赔小姐一筐大萝卜。” 众人都笑起来。 陆菀耳朵尖,听到外面有马蹄声。 这段时日,她很多事情刻意在前院办。想着听到马蹄声,或许是沈冽回来了。可很多次了,都不是他。马蹄声没了,应当是跑远了。 陆菀微微失落。 有人推门,风尘仆仆站在那里,轻唤,“菀菀,我回来了……” 377 放心,你还有我 分别数月,尤胜数年。陆菀体会到了何为相思之苦。 陆菀见到沈冽,一开始还顾及他人,绷着身体没动。 底下人都有眼力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都退完了。 沈冽上前张开双臂,正要去抱住陆菀,却见陆菀已经小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沈冽的怀中。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好几年似的。”似嗔似怨的口气。 沈冽手插入她的发间,另一手抚着她的后背,道,“我刚到就过来了,还没洗澡换衣裳,身上脏。” 陆菀道,“我又不在乎的。” 语气是撒娇的。 沈冽突然间将她拦腰一抱直接进了屋子。 “沈冽你……” 沈冽却没做什么,只是将她放在了榻上。 “好些人在看热闹呢,怕你哭,叫人笑话。”沈冽坐在她身侧。 陆菀自然的依偎过来,对着外头道,“叫他们看,这个月月钱都扣完。” 沈冽轻笑,道,“有点贪官污吏的嘴脸了。” 陆菀双手捏了他的脸,小猫发威似的,问道,“谁什么嘴脸了?嗯?怎么说话呢?” 沈冽突然凑近,以嘴封唇。 几个月的相思,便都化在这个缠绵的吻里了。 等吻完,陆菀道,“我叫人给你备水,先洗个澡吧。换身衣裳。” 沈冽突然眸光收紧看着她。 陆菀问道,“怎么了?” 沈冽摸着她的脸,“你这有我的衣裳?” 陆菀脸一红,道,“翠嫂子准备的。我就说叫她别准备的,其实是多余……” 越说底气越不足。 刘翠是想的周全,但也得陆菀点头。为什么要备下沈冽的衣裳,自然是为了防止沈冽在这留宿。 不得不说,刘翠打理宅子,实在是面面俱到。 沈冽看她红红的脸,拢了拢她的头发,声音沉沉问道,“要,一起吗?” 陆菀一愣,随即拍他胸口一下,啐道,“呸,不要脸的。” 沈冽哈哈一笑。 因看到心上人,这一路的疲倦都没有了。 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等看到外衫的时候,沈冽皱了眉。 因那外衫是粉色的。 男人家穿粉色,娘里娘气的。 偏偏他还没有别的衣裳,总不能又把原来的脏衣裳穿回去。想到那个坏丫头一定在外等着了,沈冽便忍不住磨牙。 咬牙,便将那袍子穿在了身上。 一出去,果然始作俑者噗嗤笑出声来。上前打量一番道,“这颜色果真是不衬肤色,显得更黑了。” 又摸了下巴,一本正经道,“好像是真的变黑了,不是衣服衬得。哎,一下子白不回来了,跟碳似的。” 沈冽由着她奚落,也不说话。 等她再近些,突然被沈冽收一捞,他微微低身,竟直接叫陆菀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陆菀身体突然腾空吓得忙抱住了他的脖子。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抱过。沈冽本就身形高大,这一看,离地面怪远的。 陆菀看一眼,忙收回视线,对沈冽道,“你快放我下来。” 沈冽勾唇,道,“看够了没有?笑够了没有?竟用这招来戏弄我。” 陆菀噘嘴道,“别这么小气嘛!我就是想看看你穿粉色怎么样。” 衣服尺寸是按照李坚大一号做的。刘翠对这些在行,见过沈冽一回,便能估摸出个大概。中衣一般都是白色,只外袍刘翠问了陆菀的意见。 陆菀想了想道,“做个粉色吧。” 刘翠道,“粉色么?不适合吧?侯爷哎?” 陆菀道,“你没瞧见。他穿大红色好看呢,我就想看看他穿粉色怎么样。” 刘翠被勾起来,道,“说的我也想看了。到时候侯爷穿了,一定叫我也看看。只不知道肯不肯穿呢。” 陆菀道,“只给他一套,不信他只穿着中衣出来。” 刘翠忙附和,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沈冽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只这种美是刚毅之美,没有丝毫脂粉气或者书生气。 女人到什么年纪,也好男色。因此也想看看沈冽穿粉色是什么样子。 陆菀回忆起来和刘翠的小九九,便道,“你穿的挺好看的。” 沈冽道,“脱了更好看,要不要看?” 陆菀耳根子烧的慌,看样子把他骗出去给刘翠看是不可能了。 陆菀道,“我们又没成亲,你可不许耍流氓。澡也洗了,衣服也换了。你也回家看看吧。”怎么也得再试试,万一成了呢? 沈冽道,“想叫我这么出去?我颜面何存?今日不走了。” 说罢,带着陆菀直接进了卧房。 进了卧房,却什么都没做。 沈冽到底忍下来了。 只是抱着她靠在床上。 陆菀便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吗?” 沈冽点头,“顺利。”又道,“我顺道去看了你爹和大哥。” 一个在北边,一个在西边,顺的哪门子路?心下很是感动。 陆菀抬眼看着沈冽,问道,“他们,都还好吗?” 沈冽点头,“很好。我还像伯父提了我们的事情。他同意了。” 陆菀埋怨道,“好好地与他提这个干什么?知道发生的事情,他反而该担心了。” 沈冽道,“我既然要娶你,自然要经过伯父的同意,这是礼数,不能废。也叫他知道,你如今有我照顾,不用担心。国公爷明辨是非,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所言句句属实?” 陆菀撇嘴道,“就你能耐!” 沈冽轻笑。 陆菀也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星辰和芍药的事情,不免感慨,“就感觉一会儿有人走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了,这段日子心情总不能好。” 沈冽宽慰道,“人生就是这样,有人靠近,有人离场。万想不到我不在时,竟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陆菀依偎在他怀里,指腹轻轻摸着他的下巴,道,“世事最是无常,我怕我们也不能长久。所以你不在时,我时常想你,盼你回来。”这一段时间,陆菀总觉得失去的太多,所以格外想叫沈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紧紧抓住现在拥有的。 沈冽将她抱紧,道,“放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次回来,我便去找皇上赐婚。” 想起芍药先前所说,陆菀想着这一次应该是水到渠成了。 沈冽等着陆菀睡着,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便独自出去,在次间榻上睡下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走了,愣是没叫刘翠如愿,看到他穿粉色衣裳的样子。 378 我想娶妻了 沈冽匆匆回了侯府,把那粉色外袍换下,又穿了平日惯穿的玄色衣裳。 他转身时,瞧见了那挂在椅子上的粉色袍子。唇角一勾,无奈道,“这家伙……” 走过去叠好,整齐搁在椅子上,然后便出去了。 出了内院,便遇到了温暖暖。 温暖暖也不知道沈冽何时回来,只起早的丫鬟告诉她,看到了沈冽回来。温暖暖还没起呢,忙梳洗打扮赶了过来。 “姐夫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继续迈着步子往外走。 “哦,姐夫用过早饭了吗?姐夫是要出去?” 沈冽点头,道,“我进宫有事面圣。” 说罢,沈冽已经走到大门口了。 温暖暖怅然若失的站着。他走了几个月了,温暖暖念了几个月。如今见到了,一肚子话想说,也多想看两眼。人却匆匆走了。 瞧着好像黑了,瘦了。 温暖暖并不知道沈冽这一趟出门去了哪里。 她转身进了沈冽的屋子。因为不知道沈冽何时回来,屋子也没有每天打扫。她招呼冬雪把沈冽屋子再打扫一遍。 她自己走进去,便瞧见了椅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粉色外袍。温暖暖拿起来瞧了,心下困惑。 她如今在这生活久了,又从姐姐口中听她提起过沈冽。沈冽这个人从不爱穿这里花里胡哨的衣裳,尤其这粉色嫩成这样。 温暖暖拿着袍子在手里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有股香味,不浓郁,很好闻。 沈冽军伍出身,根本不会给衣裳熏香的。 温暖暖更觉得奇怪,叫来身边的秋菊道,“你帮我去打听一下豫王府小郡主的情况。” 交代完,又把衣服叠好放在椅子上。 沈冽进了宫,在紫宸殿面见了景宁帝,将北疆一事都与景宁帝详细说了。 宋彻听罢,不由以拳击掌,道,“了了朕一桩心事。北疆军少一个人朕都不舍得。也是李源做事太老套了,许是跟他们那群年纪轻的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沈冽道,“都是些糙汉子,脾气冲,需要时间磨合。尤其是马括,老油条了,欠管教。在李老身边,能学的东西有很多。吃了这次教训,以后就该学乖了。” 宋彻指了指沈冽,道,“这件事能如此和平解决,你立了大功了。朕知道,他们也是服你,李源过去到底年纪大了,他们心里或许不服。不过李源是老将,朕记着你还跟过他一阵子呢。” 沈冽道,“李老戎马一身,是我们这些晚辈望尘莫及的。” “谦虚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你的能力朕还是知道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宋彻明显十分高兴。 “侯爷立了大功,皇上怎么也得赏点什么吧?”王允走进来,先说话,不耽误行了礼。 宋彻身子往前一倾,看向沈冽,“应当的。说吧,想要个什么赏赐?” 王允朝沈冽挑眉。 “皇上,微臣想娶妻了。” 宋彻一听,早就心知肚明,却故意犯难的样子,“朕记得你说要为亡妻守孝三年的啊。这时间还不到吧?” 沈冽,“……” 宋彻撇一下嘴,道,“朕没记错吧?上次朕给你赐婚,你也拒绝来着。王允,沈冽这出尔反尔的不好吧?” 沈冽面色不大好。 王允在一旁轻咳一声,给宋彻使眼色,道,“皇上,差不得得了哈。他难得动凡心。” 宋彻又瞧一眼沈冽,哈哈一笑道,“知道啦。这个事朕早就已经想好了,就等你回来了。不就是你和菀菀的亲事么?朕恩准了。” 沈冽不由一喜。 宋彻起身,道,“走,咱们三个去亭子里坐坐。” 宋彻走在前头,沈冽和王允跟在身后。 王允趁机碰一下沈冽肩膀,道,“哥,想笑,别憋着。” 沈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回去在笑,宫里呢。” 轮到王允憋笑了。 三人正走着,迎面走过去几个人。瞧见这边圣驾,都停了下来。 姚皇后为首,身后跟着圣宠一时的纯贵人,还有陆菀。 宋彻看过去,凝视那人。 宋彻见了三人,道,“起身,自行去玩吧。” 姚皇后便带着两个人一道离开了。 沈冽的眼神还追着陆菀的身影。 宋彻轻咳一声道,“早晚是你的人,怎么还看不够?” 王允回道,“不比皇上,能看的人太多,侯爷就一个呢。” 宋彻嘿一声,一脚踢过去。王允也不躲,由着他踢了。事后又找沈冽,“哥,我替你挨了一脚,这情记着哈。” 姚皇后带着二人去御花园坐一坐。 回头瞧见景宁帝与那二人走的远了,便道,“上次小郡主的事情着实令人觉得惋惜。她如今如何了?本宫差人去问候过,但毕竟没见过人。” 陆菀回道,“好些了。只脸上的疤看着明显。她有阵子没出门了。” 姚皇后叹气,“如花似玉的,必然心里头过不去。人找到了吗?” 陆菀摇头,“大海捞针似的。” 姚皇后道,“依本宫看呐,还是男人招惹来的桃花。这侯爷虽说不比王大人长了一双桃花眼,可这些年,皇上崇文尚武,京中女郎的审美也有了变化。不再只喜欢那些白白净净的男人了。也喜欢那些有男子气概和担当的人了。尤其是侯爷这种,又生了一张好脸,可不是招桃花么?” 说着话,却一直觑着陆菀的神情。 芍药一直默不作声,偶尔还给二人添茶。虽成了主子,却还是想做侍奉人的活。 姚皇后倒也没有瞧不起她,可见她是没忘本的,这一点却好。 陆菀却没急着说话,只噙了一口茶,才道,“这不管是是不是侯爷招的桃花。他这张脸是爹妈给的,气概和担当是自己修的,他没主动找旁人,便不能把错归到他身上。是别的女郎心术不正,净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害人,实在是该抓。” 姚皇后意味深长的附和道,“可不是么?本宫当时听到都气的手抖,觉得哪里有这般心肠歹毒之人呢?”又问道,“虽然不该说,却还是有个好处,那便是与侯爷的亲事黄了。也好过几个人都伤心。” 陆菀张了张嘴。 姚皇后掩口一笑,道,“赐婚之后,侯爷险些和皇上吵起来。这事都传开了。侯爷这般抗拒,可见是心里有人了。菀菀,你说是不是?” 379 侯爷喜上眉梢 陆菀微微垂头,声音小小的,“他有没有人,皇后怎么问起我来了?” 姚皇后白她一眼道,“本宫又不眼瞎。上次你和宋宁进来陪本宫看戏时,本宫就看到侯爷看你那眼神不同。他原不是不想娶妻,而是瞧上了京都城最美的美人了。眼光倒是高。” 故意哼哼两声。 陆菀被她逗笑,道,“皇后娘娘倒是护着我。” 姚皇后道,“自然护着,我是你娘家人呢。” 陆菀笑笑。 又聊了一会儿姚皇后拉着陆菀近些道,“纯贵人在宫里头,你也不要太操心。这孩子实诚,这性子本宫喜欢。皇上也喜欢。他若喜欢,自然更希望看到纯贵人一直这样下去。菀菀,可懂?” 男人喜欢女人的某种性子,自然希望她保持。若要保持,也不是想想那么简单,总要做些什么。所以景宁帝目前还是会极力护着纯贵人,不叫她被这后宫的浊气给染了。 陆菀颔首表示谢意,道,“纯贵人是我的亲人,有皇后娘娘这个娘家人在,我其实放心得很。” 姚皇后失笑,指了指她,道,“你这张嘴啊。” 陆菀打算要走,芍药着急要送。 陆菀福了福身子,道,“娘娘岂有送我的道理?娘娘陪着皇后娘娘一道回去吧。昨儿个下了一场雨,路上小心着些。” 其实是提醒芍药陪在姚皇后身边照料。 芍药听得明白,便放着陆菀走了。 陆菀正打算离宫,走了几步,却瞧见前头一个内侍官正在训斥一个宫女。 那宫女正被两个人钳着,那内侍官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用了狠劲。陆菀瞧见宫女嘴角都溢出了血。 再一瞧,不远处高敏正靠在躺椅上。她如今有六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显出来了。 虽瞧着那宫女可怜,但陆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何况有高敏在,自然不能多管这个闲事。 她正要走,视线却和高敏隔空碰上了。 陆菀暗自叹气,不过去行礼都不行了。 于是便走了过去,屈伸行了行礼,“见过娘娘。” 高敏忙招呼她坐下道,“不知道你今日进宫了,若不然找你来我这里坐一坐了。” 陆菀道,“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实在怕冲撞了娘娘。” 高敏浅笑道“没那么精贵。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除了身子重些,倒也没什么。” 陆菀点点头。 高敏又问道,“绯娘快要临盆了吧?” 陆菀不曾想高敏还记着陆绯的日子呢,点头道,“就这几日的事情了。” 正说着,便听到那宫女哀嚎一声,陆菀看过去,那宫女已经倒在了地上,只那双眼睛看着陆菀。 她在求救。 高敏给那内侍官一个眼色,道,“弄下去吧,碍了菀娘的眼。” 那宫女忙被人拖下去了。她倒下的地上,还有血迹。 陆菀也收回视线。 高敏道,“这是我宫里头的宫女,方才说了几句不敬的话,我便叫人教训她一下。” 陆菀点头道,“深宫之中,不怕规矩多,就怕没规矩。娘娘也是为了她好,总好过以后犯更大的错。” 高敏凝视一眼陆菀,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一语道破了我心中所想。” 高敏的为人,陆菀已经有所了解。她算不得什么大恶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善之人。陆菀倒不担心她为难芍药,但若是芍药真有什么,这高敏一定不会站出来。她在这宫中,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干净的旁人找不出她什么错来。 陆菀与她不过是在定国公府时有过几次照面,说过的话能数的过来。并不相熟,性子也不相投,自然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赶巧身边宫女敦促高敏回去吃燕窝,陆菀自然的就作别了高敏。 福身送了高敏先走,陆菀吁了一口气。 陆菀和高敏交谈,比姚皇后紧张多了。因为高敏此人过于谨慎和严肃,不像姚皇后,偶尔还是有真性情的。 陆菀转身也准备出宫,走了几步,便听见前面有些响动。本打算不管了,却看到了裙子的一角,那衣角上还有血迹。 陆菀便认定了是那宫女在那呢。 陆菀到底不忍心,走了过去,果然见那宫女靠在树边,嘴角的血迹未干,混着她的泪水化成血水滴下来。 陆菀看了看她,道,“在这宫里便要学着聪明些。你跟了的那个主子是个有智慧的,你好好干,其实有福享。” 宫女抬眼看了看她,道,“再有福,不过还是个任人使唤的奴才。主子不高兴,要打就打,要骂就骂,甚至要了我的性命都行。我不过是记错了她如今的月数,就被打成这样。” 记错了高敏怀孕的日子,或许会落人口舌。但这东西御医定期号脉,何况也不是在什么重大场合,高敏的确是过于谨慎了。将人打成这样,实在是不至于。 陆菀道,“权当吃了个教训吧,以后不要乱说话就是了。谁都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不会都是平坦之路。你想着活下去,这些就能忍下来了。” 宫女还是哭。 的确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的太艰难,又不舍得死,实在是痛苦。 陆菀语气柔和下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道,“奴婢叫朵朵。” 陆菀道,“你去太医院找陈太医,就说是我叫你来的,我是陆菀。叫他给你拿些药,抹了总会好得快些。你的主子不是个记仇的主,只不过是非对错分的太清,你只要做对的事就好了。” 宫女忙跪下来要给她磕头。 陆菀将她止了,道,“我如今也是个普通老百姓,何况对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行此大礼。” 朵朵道,“以后姑娘用得上奴婢的事情,尽管开口。” 陆菀浅浅一笑,“行了,快去吧。看你长得怪水灵的,脸肿了可不好看。” 说罢,便起身举步走了。 到了宫门口,便看到沈冽在那。 沈冽走过来,嘴角似乎有抑制不住的微笑。只他这人惯常是个死人脸,什么事都绷着的。 陆菀上前道,“等我?” 沈冽道,“皇后那边的人说你早走了,怎么这时候才来?” 陆菀道,“路上又遇到了敏妃。闲聊了几句。” 并没有提朵朵的事情。 沈冽点头。 陆菀偏头看他问道,“侯爷喜上眉梢,是有什么好事?” 380 想与她携手到老 沈冽皱眉道,“这么明显?” 陆菀伸出手触摸他的眉心,道,“我都说了,喜上眉梢。” 沈冽捉了她的手,顺势拖着往前走,道,“皇上同意赐婚了。” 却没有预想中的欢喜。 沈冽不由停下来,看向陆菀,稍稍有些失望,“你不欢喜?” 陆菀似笑非笑道,“有什么可欢喜的?” 沈冽凝视陆菀。 陆菀噗嗤笑出声,道,“瞧把你紧张的。其实是芍药先前就求过皇上了,皇上早就松了口,说等你回来便赐婚。所以这结果早就是我意料之中的。” 见沈冽神色不变,陆菀又补充道,“真要欢喜,早在你没回来之前,已经偷偷欢喜好些日子了。” 沈冽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又拖着她的手往前走。 陆菀无奈道,“你这人,还是小孩心性,竟还叫我哄。” 沈冽道,“便是想叫你哄,又如何?” 陆菀道,“那我便哄呗,能怎么办?摊上你这么个人。” 沈冽欢喜的握紧了她的手,加快了步子。 相爱之人,即将厮守在一起,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婚期打算推迟到明年,最早开春。” 陆菀点头,“天凉了,穿嫁衣不好看,厚厚的。” 沈冽唇角勾了勾,道,“其实东西都是现成的,叫你等到那时候,你别怨我。” 陆菀不解道,“什么叫,东西都是现成的?” 沈冽也不瞒她,把当时打算提亲的事情说了。谁知道先是碰上徐妈妈过世,又有景宁帝赐婚,事情便被耽搁下来了。 陆菀这才知道沈冽原来早就打算好了娶她,然后又事事替她考虑着。 陆菀快走一步,到了沈冽跟前,看着他道,“正好替母亲守丧,明年开春也好。只要两个人有情,我并不在意晚一点早一点的。原先觉得这个形式都不重要,厮守在一起最好。可现在我又改主意了,我既打算和你在一起,便一样都不能少。就是叫旁人看着我们堂堂正正,恩恩爱爱的在一起。” 说着又娇艳一笑,道,“也叫这京都城觊觎你的那些女郎知道,你沈冽,是我的了。” 沈冽心动不已,捧了她的脸便要吻下。 偏偏有人调皮,跳开一步躲过去了。 啐他一句道,“路上呢,叫人看见。” 沈冽道,“你既是我的了,有何不可?” 陆菀道,“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转身便往前小跑,被沈冽伸手一拉,就直接带入怀中。看着她娇艳面庞,道,“既不愿在大庭广众,便找个别人不能看的地方。” 陆菀皱眉。 沈冽打了个响指,李坚赶着马车过来。 陆菀扶额道,“我怎么忘了,你们俩从来都是一伙的。” 沈冽将她直接抱了上马,道,“那就别记着了,省的坏我的好事。” 到了马车,被吻得差点喘不来气,衣衫不整的。 沈冽还是强忍住了,替她理好衣裳,又拢了她的头发,道,“我们谈谈正事。” 倒是敛了方才不正经的模样。 陆菀只白他一眼。 沈冽将她揽在怀里,道,“赐婚的消息一旦出来,你少出门,少与人来往。毕竟小郡主的事情还没查出来。” 陆菀叹道,“被你害了。” 沈冽笑了,“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陆菀道,“知道啦。王平和李坚都在,我在宅子里多找点事做就是了。” 沈冽道,“若想出门,我带你去。” 又叹气,道,“其实很想把你娶回去,越早越好,便可以一直保护着你。” 陆菀笑道,“都说了不急于这一时了。你何时这般胆小谨慎了?” 沈冽道,“不是胆小。是想着和你能天长地久,不想你有任何闪失。很难想象,当时晚发现一点小郡主,她若是被人玷污了,如今还想不想活。” 说着,蹭了蹭她的发顶,如今她好端端的在跟前,便更想好好珍惜她。 陆菀道,“我若是被人玷污了,我不会不想活,这一点你不要担心我。” 沈冽拧眉看她。 陆菀道,“我没玩笑。” 沈冽道,“这我自然知道。” 当初的事情陆菀只记恨他,却不见陆菀有什么寻死觅活的想法。沈冽不知道陆菀经历过一世,枉死在旁人之手。对陆菀来说实在是不值。所以这一世,她好好惜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沈冽道,“我只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陆菀哈哈笑起来,“侯爷不会还信鬼神之说吧?” 沈冽手掌翻过来,扣进陆菀的指缝间。陆菀收手,与他十指相扣。 沈冽道,“你便是我的神,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信。” 陆菀温柔一笑,倚在他的胸口,看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双手。 送了陆菀回去,沈冽先去了一趟大理寺。 王允早就等着他了。 沈冽一进来,底下的人茶就奉上来了。 王允道,“我可算是放心了,你和嫂子的婚事总算是定下了。这次不会有什么变故了吧?” 沈冽道,“你挑几个人,在她宅子附近守着。” 王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道,“这事哥就放心吧。不过嫂子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上次直接上我这借人,把人一家给端了。嫂子自己动手剁了人一根手指呢。” 沈冽微微吃惊。 当时陆菀和他说起过星辰的事情,只她一笔带过,并没有提到她剁人手指的事情。 王允看他道,“哥,你也吃惊吧?我听手下人说的时候,也很吃惊。嫂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还能动手伤人呢。早知道,我该跟着去了。” 陆菀能这样做,沈冽反而放心。 他道,“还是安排人,她毕竟身上没有功夫。” 王允点头,又问,“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沈冽道,“明年吧。” 王允道,“见过你老丈人了?” 沈冽点头。 王允道,“明年这事能成?可得早点,若不然我总不心安。” 沈冽道,“都安排好了,现在只能等。”事情不成,沈冽也没和陆菀提。 王允道,“那就行。人我已经安排出去了,不会有任何问题。我看陆家大公子也不是个笨的,相信能把事情办好的。” 王允叹道,“一想到后面,我忍不住替哥高兴。当然最高兴的一定是嫂子。嫂子高兴,哥就高兴了。” 沈冽看他一眼,意思是:就你话多! 381 侯府的门不好进 沈冽戳了一口茶,把话题转到了王允身上,“你最近如何?小郡主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王允语气挺无所谓的,道,“最近没查了,我手上有别的案子呢。”自然的转了话题,道,“刑部那边有个采花贼的案子,追了几个月了,一直是个悬案。如今报到了我这里,我忙死了。” “什么采花贼?” 王允小声道,“这次厉害了。辱了户部尚书的侄女,把他老娘差点没气的直接过去。原本这种事见不得人的。可户部尚书孝顺,自己老娘非要抓人,不得已报了官。结果刑部一查,发现不止他侄女一个。还有好些有夫之妇,因为不想声张,怕夫家不要,自己忍下来了。其中也不乏有些大户人家的。这情况有些微妙,刑部顶着压力查了好一会儿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户部尚书施压,刑部实则没辙,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沈冽嗯了一声。查案的事情,他有空就协助一下,没空,就不管了。 王允却拉了他手腕,“哥,你的事情我可是尽心尽力。这案子你得帮我。” 沈冽道,“我很忙。” 王允拆穿他,“提亲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你又打算明年才成亲,你忙个球啊!” 沈冽,“……” 一盏茶没喝完,便被王允拉着一道去整理卷宗去了。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隔日一早,景宁帝赐婚的圣旨再次到了侯府。 张妈惴惴。 当初和豫王府小郡主的亲事被人给搅黄了,怎么如今又来了赐婚?这个亲事,想必沈冽不会同意了吧? 谁知道沈冽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还特意请那传旨的内侍官喝了茶。 张妈满脸都是困惑。 等内侍官走了,上前问道,“侯爷,这陆姑娘,陆菀,是谁?” 沈冽道,“是我的未婚妻子。以后便是这侯府的女主人。” 张妈忘记高兴了,怕又是白高兴一场。颤悠悠问道,“侯爷不是钟意豫王府那位小郡主的吗?虽说有缘无分,可侯爷怎么也不该……” 这回轮到沈冽困惑了,看着张妈反问道,“谁说我钟意小郡主了?” “嗳?” 张妈满脸问号的离开,正好碰上了温暖暖,拉着她嘀咕道,“怎么不是那位小郡主呢?这个陆姑娘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温暖暖看沈冽当时的反应就知道她和张妈一直搞错了。 沈冽并不喜欢宋宁。他真正喜欢的是现在赐婚的这位。因为沈冽眉眼间都透着一种温柔和欢喜。若非他所爱所想,他不会如此。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和张妈想的一样,这个陆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秋菊没被买进来时,也是京都城人士。她见温暖暖正苦恼,上前小心翼翼道,“奴婢只听说一个女郎叫陆菀,好像是,定国公府那位二公子的夫人。” “怎么会?” “听说已经和离了。” 温暖暖还是觉得不可能,道,“一个和离的,怎么能叫姐夫迷恋?” 秋菊道,“那陆姑娘是京都城第一美人。” 有些记忆的碎片在脑子里闪过,只好像太过久远了,并没有拼凑成什么有用的事实。 温暖暖道,“你替我去查查这陆菀如今在何处?” 秋菊点头应下。 沈冽打算出去,见到张妈胖乎乎的身躯在院子门口来回走,嘴里还念叨着啥。 沈冽走近,她没察觉,突然看到沈冽,还被吓了一跳。 “张妈,你在做什么?” 张妈憨憨一笑道,“没,没什么。” 沈冽道,“真的没什么?” 沈冽再问一遍,张妈犹豫道,“老奴就是好奇那个陆姑娘。” 沈冽轻笑,道,“好奇什么?以后她过门,便也是你的家人了。” 张妈道,“就是好奇。一开始还以为侯爷喜欢豫王家的小郡主,现在才知道不是,便更加好奇那叫侯爷喜欢的姑娘到底是谁。怪不得最近侯爷时常不在家里用饭,是去陆姑娘那里了吧?” 沈冽眉目柔和的点头。 张妈道,“还一直瞒着老奴,差点闹了笑话。” 沈冽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她人很好,以后进了门,定然不会欺压于你。” 张妈啧啧道,“被侯爷夸得跟多花一样的。能不能叫老奴见见?” 老了的女人也八卦。 沈冽觉得没什么。 他道,“我问问她的意思,若她愿意,我带你去见她一回。其实提前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 “就是就是。” 沈冽笑了一下,道,“那我走了?” 张妈道,“是不是午饭晚饭都不用备了?” 沈冽道,“午饭在大理寺用。晚饭么……” 张妈摆手道,“知道了,定然要去未婚妻子那里用了,老奴又不是不懂。当年可是当家的贴着老奴非要老奴嫁他呢。” 沈冽失笑,举步走了。 张妈本来满心欢喜的要去见陆菀,谁知道下午与温暖暖说话时,突然听说这陆菀原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后来嫁到了定国公府,如今和离,自立门户。 张妈便皱了眉头,道,“原来是个和离的,还什么第一美人,是非一定多。” 温暖暖道,“姐夫不在意的。姐夫也不是头一次成亲。” 张妈看她一眼道,“你还是个姑娘家,你不懂。这侯爷是妻子过世不得已的,可人家是和离,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哪有好好的嫁了人还和离的?再说了,她爹现在被流放了,她算是最臣之女,以后要给侯爷惹麻烦的。不好不好,还不如那个小郡主呢。” 温暖暖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得意,面上却道,“奈不住姐夫喜欢呢。” 张妈道,“谁知道到跟前有什么变故?许是侯爷一时被她美色所迷惑。哼,还说去见她呢,不去了。去了怕忍不住当面啐她。” 温暖暖惊道,“张妈打算去见她?” 张妈点头,“今早侯爷说叫我去见她一回,方便以后进门。我还打算过去呢,如今请我都不去。” 温暖暖劝道,“张妈还是该去。不管以后这事能不能成,现在姐夫总归喜欢她。张妈倒不如先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若真不行,也有理有据劝一劝姐夫。” 张妈想了一下,一拍大腿道,“对啊!去见!叫她知道侯府的门不好进。” 382 现在要孩子不是时候 沈冽本来是要直接去大理寺。既答应了王允,便要好好与她把案子办了。 只他骑马去时,马儿不受控制似的,就到了门口。 如今订了亲,外头又有人守着,刘翠时常叫人把门大大方方的开着。只丫丫有时候乱跑出来,好在时常会被她爹给逮了。 沈冽刚下马,刘翠带着丫丫给王平塞点吃的,正好瞧见了沈冽。 刘翠忙行了礼,沈冽颔首回礼,问道,“她起了吗?” 刘翠浅笑摇头,道,“还睡着呢。说是昨儿个看话本子看迟了。屋里头缺个管她的。” 沈冽才想起来,她身边原先就芍药一个贴身的丫鬟。如今已经进了宫。星辰虽然回来了,但还有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是不能帮忙了。他道,“你给物色一个贴身丫鬟。” 刘翠噗嗤一笑,道,“早提了,她不要。伺候那些事,我和金盏都可以。这丫鬟好找,但贴心却难寻,小姐不想要。” 沈冽点头。 刘翠看一眼,道,“奴婢所指的是侯爷管她。便是有个丫鬟有什么用?小姐那性子,还得靠侯爷。” 沈冽失笑,道,“知道了。她既睡着,我便先走。与她说,晚上过来用饭。” 刘翠行礼送了沈冽上马。 叫丫丫在王平身边玩一会儿,她转身回了内院。瞧见陆菀已经起来了。 刘翠道,“小姐早起一些,侯爷就能进来看看了。” 陆菀的确昨日睡得晚了,虽起来了,却还是揉了揉眼睛,不大有精神。听到刘翠说了这话,问道,“他来过了?” 刘翠点头,“知道你还没起,就走了。说晚上来用晚饭。” 陆菀嗯了一声。 刘翠道,“也没人管着,小姐若还是困,便再睡一会儿。” 陆菀道,“饿醒了。先给我弄口吃的,吃完我再回去睡一会儿。” 刘翠无奈一笑,果真是没人管,可以随意任性。 只用过了早饭,却不能再去睡个回笼觉了。 宅子来了客人,宫中纯贵人来了。 芍药进了花厅,刘翠和星辰就一直站在一侧看。 陆菀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呢?瞧瞧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刘翠道,“奴婢是去过宫里,头一回见呢。星辰以前酒常去,竟还跟奴婢一样,没出息!” 星辰噘嘴道,“我虽然进过宫,可哪里看过芍……娘娘这样子?你还不是一直在看?你有啥出息?” 陆菀笑道,“你们两个笑死我。行了,带着孩子去院子里玩去,我和娘娘说些话要说。” 星辰舍不得移开眼,道,“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娘娘这样真叫人认不出了。谁能想到有这一天?以后我孩子认你当干娘。” 刘翠笑着啐她,“尽做美梦。咱们赶紧出去吧。别耽误小姐和娘娘说话。” 星辰还是不死心的对芍药挑眉,“就这么说好了啊!” 芍药拿着帕子掩口笑,点点头。 等二人退出去,陆菀道,“你怎么来了?才与你前几日见了面。” 芍药知她是担心自己落人口实,便道,“皇上准了假,叫我出来。他说下次去找你,许是要到侯府去了。奴婢高兴,就是想过来和小姐当面祝贺。” “你呀。”招呼芍药喝茶。 等喝了一口茶,陆菀瞧一眼她,气色红润,可见在宫中过得不错。 芍药注意到她的眼神,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话对奴婢说?” 陆菀便也不藏着掖着,道,“上次皇后在,很多话我不便说。你如今侍寝多少回了?” 芍药一愣,随即脸一热,道,“就,蛮多的。他有时天天过来,有时几日不过来。” 陆菀道,“你我都是经过人事的,不必害羞。这种事情,反正女人家也舒服。” 芍药释然些,道,“小姐说的是。” 陆菀说过几回了,芍药总不愿改。 好在外人在时,芍药知道改口。没人在时,陆菀也不说她了。 陆菀道,“皇上赐你药了吗?” “什么?”芍药没反应过来。 陆菀道,“那便是没赐了。我说的是避子汤。皇上眼下没有儿子,他一般都不会赐药的。有些话,你别怪我狠心,我想与你说一说。” 芍药道,“小姐有什么说便是,天底下的人害我,小姐都不会害我。” 陆菀神色有些晦涩,犹豫之下才道,“芍药,我不想你有孩子。” 芍药怔住。 陆菀又道,“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可眼下,你还不能有孩子。生个公主都有人眼红,万一生个皇子呢?如今还没有哪个娘娘生了皇子,你不能冒这个险。” 芍药还是不说话。 陆菀以为她没法接受,忙宽慰道,“也不是剥夺你做母亲的资格。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若生了,母子危险才不好呢。” 芍药凝视着陆菀道,“小姐,其实奴婢早就想到了。” 这回轮到陆菀懵住。 芍药道,“皇上没赐药,奴婢却自己喝了避子汤了。奴婢不傻,不做那种母凭子贵的梦。奴婢无欲无求的,才能在后宫活下去。什么都争,什么都抢的话,奴婢无权无势的,一定自己倒霉。便是哪一日皇上知道了,奴婢如实说。奴婢怕死,所以不想有孩子。怕被旁人害死,也怕自己生孩子难产死。皇上喜欢奴婢这份诚实,相信他不会怪罪奴婢的。” 陆菀捂了一下额头道,“是我多嘴了,竟在这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芍药道,“小姐才没有。这些道理,都是小姐教的。奴婢只身一人在后宫,一直想着小姐的话。这般做,也是叫小姐安心,奴婢会保全自己的。” 陆菀欣慰的点头。 芍药其实一点就通,她能把这些想通透,陆菀也就放心了。 她想了一下道,“时机到了,也可以有个孩子。不然年纪大了,还是你自己可怜。” 这一层芍药却没想那么深。 陆菀皱眉道,“你该不是也想到了吧?” 芍药摇头,“奴婢的脑子自然比不得小姐。” “莫说这些。这是给我找麻烦呢。”玩笑了一句,陆菀又正了神色,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皇后那身子有孩子是不容易了。你与她走得近,以后若是时机到了,只要她点头,你便可以有个孩子。” 芍药笑了笑道,“奴婢没这个想法。怕以后没这个本事保护孩子。” 陆菀心中微涩。 383 免得你胡来 芍药临近晌午便走了。星辰嘀咕了半天,专门给她做了糯米藕片,芍药喜欢吃的。谁知道她给孩子喂了个奶,人已经走了。 刘翠笑她,芍药如今是娘娘,在宫里头什么吃不到? 星辰不满的撇嘴走了。 陆菀宽慰,“下次做好了,送到宫里去。她不是那种忘本之人。” 星辰这才高兴,又对陆菀告状,“翠嫂子就爱欺负我。小姐也不管管。” 陆菀扶额道,“如今她管着我呢,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你可别得罪她。” 星辰急得跺脚。 刘翠高兴的哈哈笑。 晚上沈冽果然过来吃饭,没曾想王允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王允倒是轻车熟路,不等主人说什么,自己先开了口,道,“如今你是我嫂子,我来我嫂子这里吃顿饭没问题吧?都是一家人了。” 陆菀道,“来吧来吧。反正是不过了。芍药进了宫,连个做账的都没有,反正是没银子了。” 王允用胳膊肘去碰沈冽,道,“哥,家里财政该交就交,要不然我下次来没饭吃呢。” 沈冽道,“那你活该没饭吃。你也该把财政交过来。” 王允无奈摇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口子欺负我一个啦。” 沈冽和陆菀相视一笑。 陆菀注意到沈冽身上,便道,“这是去哪里了?一身尘土。” 沈冽拢了一下衣袖,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洗个澡。” 王允侧目。 陆菀道,“王大哥先坐着,我给你去拿衣裳。” 沈冽道,“可不能再拿粉色。” 王允继续侧目。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出去了。 用饭的时候,沈冽自然的对陆菀道,“府上的张妈想见见你。” 陆菀筷子不停,道,“以前不是见过?” 沈冽一开始也是没想起来,突然听陆菀这么一说,便想起来了,道,“我倒是忘了。” 失笑道,“她对你十分好奇,嚷着要见你。你什么想法?” 陆菀笑了一下,道,“见就见嘛!上次过于狼狈。”又狠狠瞪一眼沈冽,道,“都怪你!张妈若是再见了我,不知道什么反应。” 沈冽道,“她心宽体胖,不会晕过去。” 陆菀被他逗笑。 沈冽这人以前板着死人脸,如今相熟了之后,他眉目柔和,还知道开玩笑,有时候还能一句话被人噎死。反正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沈冽道,“这几日抽空,我带她过来见你。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 陆菀道,“就在家里吧。便是以后这里都还是我的家。” 沈冽明白。 侯府自有侯府的人。 这个宅子里有星辰,有刘翠他们。镇国公府没了,以后陆詹他们回来,还有个地方住下。 至于这些人,陆菀要带回侯府,还是留在这里,都是陆菀自己决定的事情,她不干涉。 “那就这么说好了。” 你一眼我一语,王允气的用筷子敲碗,“你们俩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人在这里?” 沈冽转头看他,“果然还有个人,不显得多余么?” 王允差点没被噎死。 吃了饭,自己先回大理寺了。 沈冽陪着陆菀在院子里散步,道,“这几日忙,可能来的少。” 陆菀便自然问道,“忙着什么?” 沈冽便简短把手上这个采花贼的案子说了。本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 陆菀听了,便有些愤慨,“这种欺负女人的人早早抓了,免得再祸害旁人。可有什么线索了?” 沈冽道,“那些被凌辱过的女人家所说的有个共同点,都是在城外被侮辱的。不过好些人被用了迷香,抑或被蒙了双眼绑了手脚,并不知道是谁。我和阿允今日便出城排查去了。” 陆菀道,“怪不得一身的尘土。” 沈冽觉得外头凉,怕陆菀冻着,又牵着她回屋。 屋里已经烧了地龙,刘翠奉上了热茶。 陆菀道,“早些把人抓住。也好让那些受害人过个好年。” 沈冽点头。 陆菀又道,“我反正闲来无事的,改日叫王大哥把卷宗拿过来我瞧瞧,我也帮你们分析分析。你们是男人,我是女人,有时候看问题角度不同的。” 沈冽欣然应下,还说好隔日就带她一道去大理寺。 沈冽又喝了一杯茶,就被陆菀赶着回去。 沈冽宽大身躯,坐在那稳如泰山。陆菀这点子力气,在他身上像是挠痒痒。 陆菀气道,“你也总不能晚上留在这里。你我还没成亲,人来人往还是会叫人看见。” 沈冽道,“你不是不在意这些?” 陆菀道,“如今也没几个人记着我是谁。反倒是你,堂堂定北侯呢,当心御史台的人参你一本。” 原是为了他考虑。 沈冽握了她的手在掌心摩挲了一番,道,“那我先走。只你答应我,万不可熬着夜看话本子。伤了眼不说,还休息不好。” 陆菀道,“定是翠嫂子和你告密了。” 沈冽道,“你如今身边人也是我的人,叫他们看着你,免得你胡来。” “知道了。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沈冽左边脸凑过去,道,“亲一下就走。” 陆菀横他一眼,却嘴巴翘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行了吧?快走吧!” 沈冽起身,道,“那我走了,早些歇息。” “知道了。” 看着沈冽出门,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身影格外柔和。陆菀心头暖暖的。 沈冽和陆菀被景宁帝赐婚的消息,高辙在国子监听说了。一整日下来,一句话没说。里面的同僚知道陆菀与他的关系,也没敢在他跟前多说什么。 到了散值,有关系好的看出他心情不好,便拉着他一道喝酒去了。 有了枝枝在前,高辙去饮酒作乐也觉得没什么了。 喝多了,回到定国公府。直接在赵琳琳跟前走过,奔着枝枝那里去了。 枝枝听到动静,出来把高辙搀扶着进了屋。 赵琳琳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又得意道,“罢了,今日高兴,由着那下贱胚子照顾他吧。早晚把她弄出去。” 高辙握在枝枝温暖柔软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 枝枝没见过他这样。她一直知道高辙这个人有时候是个心底很脆弱的人。只他们身份相差太多,高辙一直是清高又温柔的样子。 如今这副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384 夫家娘家拿着贞洁来压人 枝枝也听说了,高辙这般,应该与那人有关。到底在他心里分量最重。又得不到,就更难受。 高辙喝多了,一直看着枝枝,唤她菀菀,一遍一遍的唤。然后捂住了胸口,可怜兮兮的看着枝枝央求道,“菀菀,我心口好疼,好疼……” 枝枝替他顺着胸口道,“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只要陪着他,顶着别人又如何?她本就是沾了那人的光,才过上了如今的好日子。 高辙搂住她,意乱情迷的亲吻她。在他意识不算清醒的时候,怀里的枝枝就是陆菀。 他喜欢这样,因为能把陆菀拥在怀里。 赵姨娘的人远远瞧见高辙醉酒熏熏的回来,回忙去诉赵姨娘。 赵姨娘正叹气,“不知道又发什么疯?” 赵琳琳欢喜过来找她,道,“陆菀重新许配了人。” 这就说得通了。 赵姨娘问道,“许了谁?” 赵琳琳道,“听说是什么侯爷。皇上赐婚的。就说她狐媚子手段,怪会勾引男人的。竟还能找到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 语气酸的要命。 赵姨娘看她一眼,道,“如今还在里面跳不出来,我看你就这点出息了。我可与你说了,待明年孝期出了。高辙可是要娶正妻回来了。你再不怀个孩子,我可帮不了你。” 赵琳琳根本不担心高辙娶什么正妻。 陆菀原先也是正妻,不也走了? 反正谁来,她都能赶走。等后面不再有什么正妻了,正妻自然就是她了。 赵琳琳有自己的小心思,却没说出来,怕气的赵姨娘嘴角抽抽。 赵姨娘道,“我真是被你气死,连个伎子都比不过。你的事传出去,要被人家笑死了。你爹娘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看赵姨娘这般,赵琳琳也不因为陆菀再嫁人的事情高兴了。 她哄着赵姨娘道,“我知道了。姑母,我一定努力。” 说到做到。 高辙宿醉起来,刚醒来,看到眼前的赵琳琳被吓了一跳。 高辙看了看屋子,确信她是在枝枝房间,怎么赵琳琳进来了? 赵琳琳满脸笑意,道,“夫君,我伺候你更衣洗漱。早饭也已经备好了。” 高辙怪异的看了看她,也不知道她抽哪门子风。 等他穿衣洗漱出去,屋子里除了赵琳琳一个人也没有。 他皱眉坐下来,问道,“其他人呢?” 赵琳琳给他递过去一碗粥,道,“枝枝妹妹出去闲逛了。她喜欢买买买,不闲着。她走了,我来伺候夫君。” 这么早出门,铺子都没开。 一听就是鬼话。肯定是被赵琳琳给赶出去了。 高辙又皱眉,扶着额头。 赵琳琳忙道,“是不是醉酒头晕?夫君不该喝这么多的。那枝枝也该给你弄碗醒酒汤的。只知道床上伺候男人,其他都不管不问。” 高辙道,“你们一起伺候我,话不要说这么难听。” 赵琳琳乖巧道,“知道了,我都听你的,夫君,我给你揉揉。” 说完,已经站在高辙身后给他揉额头。 高辙的确是有些头疼,赵琳琳这一揉,有些缓解。 他道,“你手法不错。” 赵琳琳被夸,高兴道,“以前爹爹有头疼的毛病,我特意学了的。只可惜爹爹……” 声音哽咽起来。 高辙有些感慨。 他小时候跟随母亲回娘家见过赵琳琳的,那时候娇软可爱,天真烂漫。 听她提起舅舅,便道,“以后这里是你的家,我和娘都在呢。” 赵琳琳强忍泪水点头,又道,“过几日就是我十七生辰了。只爹娘过世,也不好办。我只希望那日夫君能陪陪我,可以吗?” 语气已经是哀求了。 高辙心软,点头道,“我是你夫君,自是要陪你的。就在家简简单单吃顿饭,我陪着你。” 赵琳琳吸了鼻子欢喜一笑,道,“我再给你揉揉。” 陆菀跟着沈冽一道去了大理寺。 她穿了一身轻便的骑装,头发扎起来,英姿飒爽的颇有气质。王允见到,便嘿了一声,道,“大理寺也该来个女人了。多养眼。” 沈冽看他一眼。 王允忙道,“瞧我哥小气的样子,你就把我嫂子藏在家里吧。” 陆菀一笑,道,“我看看你们忙的那个案子,反正也在家中无事。” 王允便带着人过去看卷宗了。 多个人多条思路,而且是女郎,角度也有所不同。 王允道,“城外作案,不好查起。每日出城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披着羊皮的狼。” 陆菀点头道,“这采花贼一点善于伪装,人畜无害的、而且我看,这些女郎还都不是特别普通的人家。” 王允道,“这个我和我哥合计过了。找这些人,毕竟家里有头有脸。十有八九不说,或者偷偷解决了。我想起来去年有两个投湖的,指不定与这事有关。夫家娘家都拿着贞操压着,活活将人逼死保留名声。不过现在人死了,也无从查起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 陆菀道,“所以更应该把人找出来,害了多少人,该千刀万剐的。” 王允啧一声,道,“嫂子有点女中豪杰的意味。这样,人抓到,刀给嫂子,你来剐。” 沈冽一脚踹过去,道,“你嫂子是干这种事的人么?” 王允避开,哈哈笑。 陆菀却细细又看了那些卷宗。真正愿意说出口的人极少,还有许多藏着不敢说的。但他们也没法找出来。眼下的线索的确有限。 陆菀道,“走吧,出趟城去。” 也没耽误,便与沈冽跑马一道出了城。 到了地方下马,沈冽道,“只能圈定一个范围。那些女郎也说不出具体在哪里。” 陆菀道,“范围也不算大。他每次敢选这个地方,就不怕次数多了被人碰见?除非是对这地方极为熟悉,有自己的退路。” 抬头看了看,能听到钟声。 陆菀看了看前面,指着道,“那里就是怀恩寺吧?” 隐约想到了什么,在脑子又一闪而过捕捉不到了。 沈冽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陆菀摇头,又道,“王大哥一下子都想不透,我哪能就突然想明白了?” 沈冽道,“你比他聪明。以后叫他大理寺卿的位置让出来给你。” 陆菀被他逗笑,正巧有人寻过来。 是定国公府的人,见了陆菀,急切道,“世子夫人要生了。” 385 生一个怎么够 沈冽去看陆菀。陆菀道,“你先回,我一会儿就到。” 那人一走,沈冽便问道,“你要去?” 陆菀道,“二姐找我,是怕人害她,怕自己保不住那个孩子。我得过去。” 沈冽道,“我与你一道。” 陆菀微愣。 沈冽道,“你一个人进了偌大的定国公府,真要有人做什么,你能怎么办?你是我未婚妻子,她便是我的二姐。我在院子外保驾护航,理所应当。” 陆菀一笑,道,“二姐叫的这么亲。” 有沈冽在,陆菀自然一万个放心。 只要堂堂大侯爷在院子外看守,实在是屈才了。 沈冽扶了她的腰,用力一托,叫她上了马。 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道,“知你顾虑什么。你我成亲,她亦是我的家人。上次见到伯父,他惦念你二姐。” 陆菀其实也是出于这个。 不管陆绯待她如何。她若是不好,陆詹和陆青也不能心安。权当是为了爹和大哥,陆菀也要站在陆绯那一头。 她点头,道,“那咱们赶紧去吧。”又叹气,“又是看别人生孩子,怪吓人的。” 沈冽笑道,“以后你生,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陆菀失笑,却道,“女人家生孩子,男人不好进去的,不吉利。” 沈冽道,“都是为了男人好的鬼话。那个时候女人才最重要。” 陆菀扭头看他。 沈冽垂眼,道,“瞧我做甚?” 陆菀道,“瞧你好看。” 沈冽道,“不是喜欢白的?” 陆菀撇嘴瞪他,“你这人,这么小气。都说了只喜欢你,你便是块碳,我也喜欢。” 沈冽正笑,唇上一软,鼻尖充斥着清香。 沈冽一手揽她腰贴近自己。 陆菀却扭捏着避开了,道,“骑马呢,专心点。” 沈冽无奈,分明是她挑逗在先。 二人到了定国公府门口。 因陆绯这个时候生,家里两个男人都在当值。便是赵姨娘在主持大局。 陆绯的担心不无道理。 赵姨娘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高远要护着这个孩子,因为是高启唯一的孩子,赵姨娘可以理解。 但赵姨娘已经想好了,若陆绯生个女儿还好,她有诰命在身,以后母女平安,定国公府绝不会少了他们一口吃的。 可若是生个儿子。 产婆是她找来的,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直接将孩子弄死在屋子里。 反正女人家生个死婴,或者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也是常有的事情。陆绯那时候疼的早就没有意识了,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身边就一个琳琅也好打发。 可赵姨娘却没想到,陆绯一直提防着她。 高远不在家,而且又是个男人。背后女人可操作的事情太多,陆绯终究是不放心,差人去找了陆菀。 她现在唯一能信得过的就是陆菀。 陆菀不会害她。而且如今陆菀已经许配给沈冽。依着她的身份,定国公府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找她最保险。 赵姨娘气定神闲的喝茶呢。反正都安排好了,她不去沾手。出了事,她能撇的干净。如同当初宋玫的事情一样,再怀疑,没有是指证据,高远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陆菀因为沈冽在跟前,倒是十分顺畅的就到了陆绯所在的院子。 琳琅见她过来,推开众人上前道,“陆姑娘是来照顾世子夫人的。” 虽然有赵姨娘的人,但也有高远安排的人。 两边没有明着抗衡,陆菀也好进去。 陆菀转身又走到沈冽身边道,“这里有人呢,女人生孩子有的要生一天的。要不你先回吧?” 沈冽道,“不妨事。我瞧过了。真要动起手来,那几个人不是对手。你安心陪着你二姐,不必管我。” 陆菀看了看他,故意叹道,“真想早点嫁给你,也给你生个孩子。” 沈冽唇角翘起来,道,“一个怎么够?” 又扶了她的双肩转过去,在那空挡在她耳边道,“安心去,我在这等着。” “饿了累了,顾着点自己。那我进去了。” “好。” 陆菀便进了屋。 见过星辰生孩子了,这一回也不觉得稀奇了。只看着陆绯疼的撕心裂肺的,也还是胆颤,又心疼。 琳琅过去道,“夫人,你好好生。陆姑娘来了。” 陆绯看向陆菀。 陆菀走过去,道,“二姐好好生,我在呢。” 陆绯握住了她的手,似是有话要说,但疼痛叫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顾着喊出来了。 “我都知道,不必说出来。” 陆菀柔声说道。 她注意到陆绯的眼神一直看着那两个产婆。 若真要动手,外面的人动手未免太张扬,那唯有叫里面的人动手,才最安全。出生就没了,先天性夭折了,无从查起。 陆菀松了陆绯的手,走到两个产婆身后。 两个产婆神情便不大自在,一个产婆看她一眼,道,“接生呢,你杵在这里,我们不好撒开办事。” 陆菀似笑非笑道,“没事,我就看看。万一孩子生下来有什么我也好搭把手。” 隐晦又明显。 那产婆嘴角抿一下,然后道,“你懂什么?瞧着就是没生过孩子的,可别在这添乱了。定国公府孙子辈头一个呢,你负担得起吗?” 陆菀道,“正是因为头一个,出了事,你们负担得起吗?” 那产婆语塞一下,刚要反驳,突然察觉到腰间抵着什么。转头看过去,被吓了一跳。那可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陆菀道,“好好接生。孩子平安生下来,你们俩也没事。要不然,孩子有事,你们也活不成。” 那产婆颤悠悠的点头,又赶紧碰了碰另一个产婆,“快,用点心。” 又叫陆绯用力。 心里叹气,直接被匕首抵着接生,还是头一回。 陆绯已经疼的两眼昏花,看什么都重影了,根本没注意到陆菀在做什么。 几个时辰后,天已经黑了。一声清脆的哭啼,孩子呱呱坠地。 产婆把孩子抱了,陆菀立刻叫琳琅把孩子抱了。速度快到产婆也就看清了是个带把的。 糟了! 产婆心里一慌,差事是完不成了。 也不能怪她啊。她总不能不保命吧。真是有苦难言。 两个产婆匆匆出去了,陆菀这才把匕首收了起来。叫琳琅抱着孩子给陆绯看。 陆绯勉强还能睁开眼。 陆菀上前,神色郁郁,道,“是个儿子。你这往后……” 欲言又止。 386 一条道走到黑 也不想多说了,终归不是自己的事情。 陆菀道,“爹和大哥如今一切尚好,只惦念你我。如今你有了孩子,想必他们也高兴。我会叫人把消息传过去。” 陆绯点点头,虚弱道,“谢谢。” 陆菀道,“谢我做什么?你生孩子我也使不上力。往后你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赶紧把身体养好吧。” 陆菀不提,陆绯却主动提到,“我盼他是个儿子。” 陆菀微愣,问道,“女儿不好?你有诰命在身,姐夫虽然没了,定国公府如何也赶不走你。” 陆绯道,“我被压着惯了,就想要个儿子。” 陆菀没接话。 陆绯顿了顿,似乎因为太累,需要调整一下才能开口。 她道,“我娘那么早没了,我由苏姨娘带大。我像个外来人。嫁过来,上有婆母压着,处处受牵制,就怕半点做的不如她的意。我不瞒你。她死了,我不难过。” 陆菀信这是真话。却不想她此时和她说起来。 言多必失,毕竟还是在定国公府。 陆菀给她拢了被子,道,“别说这些了,赶紧歇歇吧。我也该走了。” 说着,陆菀起身。 陆绯看着她道,“陆菀,我嫉妒你。” 陆菀怔住。 陆绯道,“但不能怪你,这是我的命。老天既要我生了儿子,也是我的命。” 她像是已经执着于某些东西,不是陆菀能劝的。 陆菀道,“什么路都是自己走的。你既选择了,旁人也无法说什么。外头还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罢,出了门。 陆绯的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谁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一出去,便瞧见了等在外头的高远。 因看到沈冽,似乎再和沈冽说话。 陆菀出来,沈冽眼神投过来。 陆菀缓步走过去,给高远行了礼。 高远道,“你陪着阿绯,辛苦了。他们母子一切都好吧?” 应该是有人抱过喜了。高远在这里等着,应该是想看一下自己的孙子的。 陆菀道,“母子都平安。” 高远欣慰点头,道,“总算是有后了。我也算是对得起高启和他母亲了。” 陆菀想了一下,还是道,“孩子虽生下来了,却才是艰苦的开始。还得好好养才是。” 高远知她意有所指,便也顺着她的话点头,“放心吧,该要什么人做什么事,我亲自去安排。” 陆菀点头。 沈冽道,“高大人,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那我送送……” 沈冽道,“高大人不必送了。” 高远也不多说,扬手送了二人。 高辙是知道陆绯生孩子。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又是个男人,自然没去关心。本来专心在书房的,也不知谁在外面多说了一句陆菀在陪着。 等他知道的时候,陆绯已经生了孩子了。 高辙赶紧匆匆跑过来。 脚步停下来,气还没匀,远远瞧见了沈冽拉着陆菀的手正往前走。 心口又疼了,呼吸像是被滞住似的,太难受了。 就是放不下她啊! 怎么样都放不下!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两个产婆也不敢去找赵姨娘要银子了。原就是付了一半的银子,等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如今出了这事,哪敢过去,悄咪咪出了府,准备藏起来了。 消息传到赵姨娘那处,赵姨娘气的摔了杯子,吼道,“没用的东西!” 心腹忙上前道,“老爷已经回来了,在世子夫人那处呢。姨娘还是小心些。” 赵姨娘只得收敛。叫高远听到什么,定然是嫌她不对。 赵姨娘原想着只要这事能成,陆绯生个女儿,或者儿子夭折,高启这一脉就断了。 赵姨娘想着等宋玫丧期满一年,她升为当家主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既成了当家主母,高辙也就成了嫡子。谁曾想,竟被这陆菀坏了事。 她正生气呢,赵琳琳忙来宽慰,“她陆菀能帮一时,还能帮一世?孩子就在府里养着,又不出去?这孩子生个病突然没了,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姑母何必动气?” 赵姨娘转念也有道理。只担心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高远定会派人保护着,再动起手来怕也是不容易了。 赵琳琳道,“总有孩子落单的时候。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呢,去看孩子,给孩子送个什么东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生病什么的,没了还能怪姑母吗?” 赵姨娘揉了揉额角,道,“你平日里做事鲁莽,今日这番话倒有道理。行了,随我一道去看看人吧。长子嫡孙呢,怎么能不去道贺。” 赵琳琳一笑,将她扶了,道,“给公爹道喜去。” “你呀。” 陆菀正好被沈冽挡着,视线挡住了,加上心思并不在周边,便没有瞧见高辙。他没瞧见,沈冽却瞧见了。 他不仅瞧见了高辙,还看清楚了高辙看过来时,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出了定国公府,外头李坚已经坐在马车前等着了。 沈冽道,“夜里凉,还是坐马车暖和些。” 陆菀点头,上了马车。 待坐下,车轱辘滚起来。陆菀一扭头看见沈冽似乎眼中有笑意。 “你好像挺开心。”陆菀道。 沈冽本来的确是挺开心,想说话时才注意到陆菀似乎有心事,便问道,“你二姐生了孩子,你不高兴?” 陆菀摇摇头,“这件事怎么轮得着我不开心呢。” 沈冽握了她的手,认真道,“菀菀,是有什么事吗?” 陆菀想了一下,并不打算瞒他。 她倚在他的肩头,沈冽顺势揽了她的肩膀,听她缓缓道,“我其实盼着二姐能生个女儿。如今二姐这形势,其实生个女儿就一生无忧了。如今生了个儿子,反倒是个麻烦。她一个人呢。” 沈冽这才明白当时陆菀对高远说的话。 他道,“我看高大人也听明白了,那是高家的长子嫡孙,自有高家人庇护。你管不了那么多的。” 陆绯的那件事,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便没有与沈冽明说。 陆绯如今也是疯了,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沈冽也没说错。 陆菀叹口气道,“你说的是,不是我能管的事情。自己的路自己走,有什么后果也只能自己担着。不过……” 陆菀仰头看着沈冽道,“我想把这消息传给我爹和大哥,也好叫他们也开心一下。” 沈冽道,“交给我。” 387 人各有志 因陆菀与定北侯被赐婚的消息传开,便有不少人来给陆菀道喜。 原先陆菀还愿意见几个人。 因宁愿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谁知道背后谁又踩她呢。可招呼了几位,陆菀便乏了。 什么认识的,不熟的都来了。 还不是看在沈冽的份上才来道喜的。定是自家夫君又或者公爹以后有求于沈冽呢。 陆菀转念一想,她不能承着情,以后叫沈冽去还。 于是交代了刘翠,再有来道喜的,便不收了。 陆菀正在看话本子呢,刘翠走进来道,“又有人来道贺,奴婢给带进来了。” 陆菀抬头道,“不是说……” 话止住。 刘翠带着浅笑。 陆菀越过她,注意到了刘翠身后的那个人。 她忙放下话本子,起身,激动道,“宁宁,你竟来了。我想都不敢想的。” 眼前戴着帷帽之人,便是宋宁。 刘翠下去备茶点了。 陆菀眼见着宋宁将那帷帽摘下了。 宋宁见她这眼神,便道,“你瞧着我反倒不大自在了。你这里又不是旁人,我不怕把这个摘下来的。” 陆菀道,“就是了。我只是惊讶你竟来我这里了。” 宋宁道,“我来道喜的。” 宋宁前两日就听说了景宁帝赐婚的消息。她想过来的,又犹豫。想到她这段日子陆菀天天来陪她。陆菀待她好,她又岂能不过来。昨日里叫豫王给她备了贺礼,今日自己过来了。 豫王当时的神情和此时陆菀的差不多。 宋宁道,“我发现走出来也没什么难的。我戴了帷帽,也没人知道我脸上什么样。” 陆菀道,“便是知道又如何。若有人嚼舌根子,把舌头给割了。” 宋宁道,“表姐如今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了,叫人羡慕。” 刘翠端着茶点上来,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宋宁的脸。她早有心理准备,面上十分沉稳。头一次见到,若一副吃惊的样子反倒叫宋宁难过。 刘翠从善如流,东西摆好,便退下去了。仿佛宋宁一切都很正常。 陆菀笑道,“有没有他我都是这样的。我是没那个本事,要不然一定帮你把人揪出来。” 宋宁道,“早晚能揪出来。他那么有本事。”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王允了。 陆菀顺势问道,“他一直没放弃呢,早晚给你查出来。只不过你自己既然愿意出来了,还不打算和人家见面?能放下?” 宋宁目光投在地上,道,“放不下又如何?我现在这样,配不上他。” 陆菀道,“你胡想些什么?他若是真喜欢你,会在意这些?一切还是看你怎么想。你既能自己走出来,怎么这个坎过不去?” 宋宁抬眼看向陆菀道,“表姐光劝我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我。我爱慕他多久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倒是个契机,叫我不必再缠着他了。他许是也高兴呢。” 陆菀道,“他高兴什么?那段日子,我都没见他笑过。他这个人呢,其实很难和别人走近的,我也是因为沈冽,才与他近些。他天天把东西往你那里送,还不是希望你开心些?” 宋宁道,“他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表姐,愧疚和喜欢,本就是两码事。我总不能拿着这件事来要挟他娶我吧?我可做不到。” 陆菀想了一下,道,“你说的也在理。这王允若是个男人,喜欢你,就该和你说出来。如今什么也不说,也的确不好下什么判断。” 又看一眼宋宁道,“只你能今日到我这里来,我实在是高兴。简直就是最好的贺礼了。” 宋宁道,“我真心替你高兴呢。表姐终于觅得如意郎君。” 陆菀拉着宋宁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我自己能好,是我运气好,能遇到沈冽这样的人。” 又看着宋宁道,“我瞧着脸上的疤淡了许多。” 宋宁道,“我爹到处在给我寻药。又叫我忌口呕,我都馋死了。不想管了,我爹不乐意。老头子这段时日瘦了许多,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都听他的。” 陆菀道,“反正总得试试,万一成了呢。只委屈了你那张贪吃的小嘴。” 宋宁撒娇道,“就是呢,馋死我了,想吃好多东西。” 陆菀笑起来。 陆菀费了心思把宋宁留下来吃晚饭。 快到饭点的时候,沈冽来了。 陆菀看他,使个眼色,皱皱眉。连着吃了几次饭了,怎么今日又不跟着一道过来蹭饭了?陆菀暗自嘀咕这个不争气的王允。 沈冽还没回应,便见王允走进来,道,“也不知道谁家养的狗,到处拉,我也是运气背,竟被我踩了。” 陆菀笑着走过来,道,“王大哥这叫踩了狗屎运。” 说完,侧开身子,正好瞧见坐在榻上的宋宁。 宋宁避之不及,迅速戴了帷帽。 王允表情一僵,原地站了一下,忙着转身道,“不知道嫂子这里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陆菀挑个眉,沈冽就把他拦了,道,“你见不得人吗?跑什么?” 王允有口难辩。 被沈冽拖着去了花厅。 陆菀去拉宋宁,“你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走,吃晚饭去。” 宋宁道,“表姐,你坑我。” 陆菀道,“都在京都城里。又有我和沈冽这层关系。你们难道还能一辈子不见面?” 宋宁想了一下,便把帷帽摘了,“我大大方方的,他也好受些。这样也好。” 陆菀心疼宋宁。 平日里饭桌上王允话多,今日话特别的少。 等吃了饭,王允几乎没说话。 宋宁对陆菀道,“我该回去了,虽知道我来你这里,但迟了,我爹还是得担心。” 陆菀起身送她,扭头看一眼沈冽,使个眼色。 沈冽去看王允,王允假装没看见。 沈冽干脆踩一下王允的脚。王允疼的缩回去,却还是不动。 人各有志,沈冽只好不管了。 等陆菀送了宋宁回来,王允突然起身追出去了。 宋宁已经登了车,又被拦下。 宋宁也没掀开车帘,只道,“我要回去呢,王大人还有事吗?” 王允道,“以后你常来。我今日见到你,也开心。” 宋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事了,王大人不要再自责。” 到底还是顾着自己。 王允心头隐隐作痛,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还没理出这感觉的头绪,宋宁的马车已经慢慢远去了。 388 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隔日,有人来扣门。 刘翠开门,见是个胖胖的老妇人。 刘翠有礼问道,“你是何人?” 老妇人回道,“这里可是陆姑娘府邸?我是侯府的妈妈。” 刘翠见张妈慈眉善目的,自然没提防,却还是问道,“妈妈来找我家小姐?” 张妈点头,“侯爷叫我来的。提前认识一下陆姑娘,这不是很快要成亲了吗?” 刘翠不知道有这事,便道,“妈妈先进来等一下,我去找小姐通禀一声。” 张妈点头,又道,“你去,不必管我。” 跟着进了门,刘翠便去找陆菀了。 张妈左右看了看,真是气派。 心中又想,她和离了,家里又没了,哪来这些银子置办这些东西?便觉得这陆菀不大简单,指不定有些什么复杂的关系。撇撇嘴,心里更不乐意了。 刘翠去找了陆菀,陆菀听说张妈来了,才想起来,道,“昨日沈冽走时与我说了,我忘记叮嘱你了。快请她去花厅吧,我这就来。” 张妈被请到了花厅,还奉了茶。 她一个奴才,却欣然坐下了。 刘翠看她一眼,总觉得不妥。 很快陆菀来了,张妈起身行了礼,然后又坐下了。 陆菀在上首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妈。 张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瞧着陆菀这般看她,便觉得怪异。 她眯眼去看一看陆菀,皱了眉,问道,“我可是在哪里见过你?” 陆菀笑道,“张妈再好好看看呢。” 张妈眯眼也看不大清楚,便起身往陆菀处走去。刘翠觉得不妥,刚要阻止。陆菀示意她不要动。 张妈看着陆菀半晌,又脑子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大腿道,“呀,原来是你啊。你可不就是那位,那位……” 到底脑子不大好使了,一下子又说不出来。 陆菀示意她坐下,点头道,“我就是那位。” 张妈在原地转了一圈,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又看了看陆菀,不大敢相信的样子,道,“真是你。没错了,就是你。当初还错把豫王府的小郡主当成你了。没想到弄错了。这转了一圈,你和侯爷终于又走到了一起了,真好,真好。” 这反应与方才完全不同了。 刘翠在一侧也释然,可见这张妈是个真性子的。 陆菀道,“侯爷说你想见我,如今见了,可还满意?” 张妈不好意思的一笑,“侯爷娶妻,我一个老奴,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陆菀却温和道,“侯爷拿你当长辈,敬你如母亲,你满不满意,我和他都很在意。” 说的张妈心头一暖,对陆菀道,“满意,不能再满意了。” 陆菀一笑,道,“你满意就好。那侯爷那里我也有个交代了。” 把张妈抬得那么高,她倒是不好意思了。 张妈在陆菀喝了一盏茶,一直悄咪咪的去看陆菀,越看越觉得欢喜。这粉雕玉琢般的大美人看着叫人心情莫名就好了。 她这脸上涂得什么粉?口脂又是哪里买来的?便是这发簪明明简单偏偏好看的无可替代。 她看的入迷,茶水落在了裙摆上。 手忙脚乱赶紧去擦。 刘翠笑着上前道,“张妈不必一直看着,早晚要入侯府的门,到时候还怕看不到?” 张妈尴尬的笑笑。 陆菀道,“由着张妈好好看。张妈脸上干净了些,我这里有些胭脂和口脂给你拿过去。” 女人还是懂女人。 张妈不好意思道,“这可使不得?” 陆菀道,“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这些年你替侯爷守着家,也辛苦了。女人家么,什么时候都爱美。翠嫂子去准备一下。” 张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老了。为儿子操心,替当家的操心,顾不上自己。” 陆菀道,“替家人考虑是应当的,但女人也不能完全失了自己。” 张妈看一眼陆菀,像她不被生活所累,还能活的光鲜自在的能有几人? 不好意思的收了东西,对陆菀行了礼这才走了。 陆菀亲自送她到门口,张妈受宠若惊,回头招呼陆菀赶紧回去。 刘翠上前道,“这妈妈其实怪好相处的。小姐过去不会被为难。” 陆菀道,“守着侯府这么多年,又是沈冽信任之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刘翠道,“一进来可不是这般,瞧着盛气凌人的,端着架子呢。” 陆菀失笑,“估计是打听到我的事情,不大乐意了吧。也是护主。” 刘翠道,“一见到小姐,就被折服了。哪有一个妈妈一直盯着人看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陆菀掩口笑,喊着刘翠回去了。 张妈一时高兴,脑子没想那么多。 等回去的时候,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来。 这陆菀既然曾经是高辙的妻子,那当时她出现在侯府的时候,到底是与高辙成亲了,还是没成亲呢?这不管成亲不成亲,都很不妥啊。 张妈感觉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捂了嘴,生怕自己说漏了。 回到侯府,温暖暖瞧见她正要打招呼,她却一点没看见,一门心思回自己屋了。 找了当家的,马上道,“你帮我出去打听一下,这定国公府二公子娶妻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老张很不解,道,“问这个做什么?” 张妈拍他,道,“叫你问你就去问。啰嗦什么?记着,自己去问,不要找别人。” 老张惧内,道,“行,我明天跟着厨房的人出去,打听一下。” 张妈还是犯嘀咕,最好还是在未成亲之前吧。若是成过亲了,这事可就大了。 老张看到张妈带回来的胭脂和口脂,拍腿道,“买这些做什么,给暖暖小姐的吗?也不知道省点银子,儿子以后要成亲哩。” 张妈夺过来道,“这是我用的。” 老张看着张妈道,“你这张老脸还用这些做什么?抹再多粉也没用。” 张妈追着老张打。 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辈子,谁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样就很好。 第二日老张打听来了。 张妈听到这个日子,开始去算当时第一次见到陆菀的日子。 张妈其实记性不大好。但有些事情她是刻意记着的。比如张丛和沈冽的事情。 那天看到陆菀,于张妈来说是件大事。 她不确定又问了一遍老张,怕他搞错了。 结果老张信誓旦旦的。 张妈两边日子一对,往地上一坐,道了声:糟了! 389 靠自己才能活的长久 接下来几日张妈都神神叨叨的,常走神。 温暖暖观察她很久了,就是那日出门回来不对的。 她走到她跟前,温柔道,“妈妈这些日子不对。” 张妈被惊了一下,惊惶道,“哪,哪里不对?” 温暖暖凝视她道,“变好看了呀。张妈最近涂了胭脂,还抹了口脂,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呢。” 张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虚惊,道,“哪有?一张老脸了,多少粉都没用。” 温暖暖亲昵的拉着她坐下,道,“原以为妈妈不好这些,我一直都没提过。早知道如此,下次咱们一起逛逛铺子去。我再给妈妈添置几件花一点衣裳。” 张妈忙摆手道,“不用啦,免得人说我为老不尊了。” 温暖暖道,“那叫老来俏,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张妈被她哄着笑了。 她没了防备,温暖暖便顺势问道,“前几日就想问你了。不是说要去见那位陆姑娘么?妈妈去见过了吗?” 一提到陆菀,张妈便想到了那件事,神色立刻不自然起来。 她道,“见,见过了吧。” 言语都乱了。 温暖暖看着她的神色,试探道,“如何?” 张妈道,“是个大美人,和侯爷,很好。” 温暖暖道,“妈妈喜欢她?她和离过呢。听说夫家就是说她不守妇道,只不过顾虑她的身份,才和离了。” “啊?”张妈紧张的看过来,问道,“不守妇道吗?” 好像射中了靶心。 温暖暖点头,“可不是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高门大户的事情很复杂的。我倒是不能嫌人家陆姑娘有什么不好。只怕姐夫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惹来麻烦事。妈妈,你说是不是?” “是,是。”嘴上应着,面上却若有所思。 她直性子,其实不大会掩饰。天知道她守着这个秘密最近快憋坏了,偏偏连自己当家的都不敢说的。就怕他喝多了酒嘴巴秃噜出来。 张妈道,“看着陆姑娘不像是这样的人。便是有什么事,兴许,兴许也是情有可原,侯爷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 说的乱糟糟的,温暖暖觉得更可疑了。 待她还要问什么,张妈却突然起身,道,“炉子上还烤着当家的那双鞋呢,怕是烤糊了。” 拔腿赶紧走了。 温暖暖嘴角微微勾起。 她定然有事瞒着。不着急,待她慢慢问出来。 陆绯坐月子。高远特意请了乳娘,又多了两个丫鬟,还安排了护卫,人都是他一手选的,交给了心腹管家来安排。 总之现在陆绯院子跟铁桶似的,里外都是高远的人。赵姨娘去一次,很快高远那里就能知道。 赵姨娘到底心虚,把自己当哑巴当瞎子,权当那些事都很自然,不是防着她。 也不全是坏事,赵琳琳终于在自己生辰那日如愿留住了高辙,与他圆了房。 看赵琳琳第二日过来,含羞带怯的模样,赵姨娘终于安心,道,“早该这样了。你们再努努力,怀上个孩子。” 赵琳琳头低垂着道,“知道了。” 赵姨娘哪里看到过她这样子。到底是成了真正的女人,变得不一样了。 心中感慨,高远有阵子没在她这里留宿了。她年纪又不大,这种阴阳调和的事情她又不是不想。 还是因为高启宋玫的事情之后,高远心里许是还有芥蒂吧。 赵琳琳现在哪里管得上赵姨娘这点忧心。 她和高辙圆房了,自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恨不得飞起来。在赵姨娘这里留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忍不住去枝枝那里耀武扬威。 枝枝随她说了。 她前脚刚走,身边心腹丫鬟道,“这有什么可炫耀的?简直笑死人了。娘子不知道侍奉多少回了。而且看着就是个生手,昨儿个奴婢起夜还听到她乱叫呢,不知道还以为怎么了。” 枝枝是风尘女子,听惯了男人女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女人之间,为了叫恩客更舒服,时常拿这事放台面上讨论的。当然也有私心的,自己有些什么绝活,死活不说出来的,免得有人截了她的财路。 这些本没什么,谁曾想赵琳琳却没走,把那丫鬟的话都听在耳里。 她没动,命人叫了两个妈妈进来。 然后冲进去,把那心腹丫鬟直接架着拖了出去,在院子里,命护院的拿着板子就是一顿打。 丫鬟在那苦苦哀求。 枝枝从没和赵琳琳起过正面冲突的。丫鬟跟着她一阵子了,对她交心。枝枝身份没得选,良心却不是完全没有的。 到底不忍,求到了赵琳琳跟前,“姐姐,她说错了话,还请你念在她年幼无知,手下留情。” 赵琳琳根本不甩她,直接道,“便是你这种下贱胚子,风尘伎子把这院里的风气都带坏了。大白天的说那些淫词秽语编排自己的主子。我若是不管管,不把这个威信立下,以后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赵琳琳如今得了理,还能饶别人,道,“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你在我这本就没有什么面子。你这种靠着身体来取悦男人的女人,自然知道怎么侍奉男人。可你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礼义廉耻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资格求到我跟前?便是站在我面前,我都觉得碍眼。” 字字诛心,枝枝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掌心。 丫鬟还在苦苦哀求,赵琳琳充耳不闻。 打完了,撒了气,到底还给她留了一条命。 赵琳琳答应过赵姨娘的,闹归闹,不要弄出人命。现在高远很忌惮这个。 枝枝扶着丫鬟道,“还行吗?” 丫鬟哭着摇头,道,“娘子,她太欺负人了。” 枝枝道,“是呢。谁叫她命比我们贵重。谁说的人生来平等,就是屁话。人就是分三六九等,否则为什么我们就低人一等,由着她打?” 丫鬟抓住她的手道,“娘子,奴婢没什么。就怕下次她对你下手。公子与她也是夫妻,又是赵姨娘亲外甥女,娘子你在这里没人帮你啊。” 枝枝看了看赵琳琳院子的方向,笑了笑,道,“我这人呢,活到现在,从来不是靠别人。人啊,只有靠自己,才能活的长久些。” 丫鬟茫然看向她。 枝枝一笑,道,“论活下去的本事,她没我强。走,我给你擦药。” 390 我的身心以后都是你的 挑了个好日子,沈冽来陆菀这里郑重其事提了亲。 王允打头,带着一帮子大理寺的属下。以前一个个吆五喝六的,如今只有帮着提东西的份。 媒婆也是头一遭办这种不定日子的媒。 好在银子给的足,人家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合了八字,说了一堆好听的话。成亲嘛,都是要听好话的。只有那种傻子,才说人家八字不合。 一套流程走下来,事情就算是完了。 陆菀憋了很久了,待所有人都走了,她终于噗嗤一下笑出来。 沈冽无奈看她,道,“有什么好笑的?” 陆菀指了指他道,“谁的主意?你提个亲,穿的跟新郎官似的。” 沈冽看一眼自己,道,“王允的主意。” 上一次准备提亲时,王允就找人给他裁剪好了。说是战袍,必须得隆重。 沈冽被他忽悠了。他没有提亲的经验,和温蔓蔓成亲是在北疆,实则很简单的就成了亲,没有这些复杂的流程。 王允就是知道他想把最好的都给陆菀,不想马虎,所以忽悠他穿了这衣裳。 现在看陆菀这反应,就知道被王允坑了。 沈冽道,“我又没经验。” 陆菀白他一眼,道,“想说我有经验?” 沈冽的确是有点酸。 他再怎么用心按流程来,这些在高辙迎娶她之前都走过一遍了。依照当时两家的身份,不会比他现在寒酸。 陆菀看过了,自然没有任何惊喜。 这一点,沈冽是输给高辙了。输在了先来后到之上。 陆菀早把他这点小心思看在眼里,朝他招手。 沈冽坐到了她身边,陆菀把自己的手炉塞到他手里。沈冽要推回去,陆菀却道,“手这般凉,还与我逞能?” 又道,“这王大哥也是坑你。这么大冷的天,非得叫你穿成这样,哪有这种兄弟?” 沈冽道,“二哥。” “嗯?” 沈冽道,“你与我订了亲。以后叫他大哥不方便。他比我小,却比你年长几岁。以后他叫你嫂子,你叫他二哥。” 陆菀皱眉道,“有点乱。应该叫二叔。” 沈冽道,“随你。” 陆菀瞧他一眼,扯了他的衣襟拉近,道,“看把你酸的,又在吃醋了?” 沈冽揽住她的腰,两个人贴的很近。 沈冽凝视着她道,“我最近常醋。想起你与他曾经在一起,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我与你现在不过是在走你和他走过的路。” 陆菀故意道,“说的好像你也是头一回似的。我又没计较你前头也有过一位呢?” 沈冽张了张嘴。 他与温蔓蔓实在是没什么,可的确也是正经夫妻,没法反驳。 瞧沈冽这小媳妇一样,陆菀笑了笑,勾了勾手指。 “我与你说件事。”说完,贴着沈冽耳朵说了一句。 酥酥麻麻的,电流似的,身体都烧起来了。 说完看向沈冽。 沈冽没什么吃惊的表情。 陆菀不满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陆菀叹气道,“我忘了,你早叫人盯着我了。” 沈冽道,“便是早知道了也高兴。” 陆菀笑道,“所以你还醋什么?他不过比你早出现些时日。我的身体和心现在都给你了。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 沈冽道,“可你爱过他。” 陆菀点头道,“是啊。可怎么办?时间又回不去了。你还要与他争这个?” 沈冽没说话。 陆菀又道,“已经很远了。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与你,才是真真切切的现在,还有美好的未来。” 说完,伏在了他肩头,道,“沈冽,遇到你,我没这么踏实过。真的……” 她遇到的事情太多,无力改变,她像是一颗心都虚浮着,被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她能做什么,还是不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有了沈冽在身边,她踏实了。虽然许多事情也改变不了,可她能确定他一直在她身边,一起努力,就算是不能改变也好,至少没忘了一直往前。 沈冽满意了。 有了陆菀这些话,他心满意足了。 陆菀现在身心都是自己的,最重要的是以后都是他的,他还醋那些有什么用? 沈冽道,“我霸道了。” 陆菀捶他一下道,“你还知道!” 沈冽笑起来,愉悦的情绪,是从心底溢出来的。 王允一直说他最近爱笑了。 沈冽知道为什么。 陆菀小声道,“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沈冽认真去听。 “你穿红衣好看是好看,但我觉得那件粉色更好看。你改日再穿给我看。” 沈冽,“……” 在房间里腻歪了一会儿,听到丫丫的欢喜的叫声,“雪,雪,娘,白白的雪。” 丫丫如今已经能说简单的话。 有时候急着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最是可爱。 陆菀故意逗她,惹得旁人都笑起来。连金盏那样一天到晚绷着的脸偶尔也会松弛下来。 “我们也看看雪。” 沈冽点头。 两个人走到窗边,沈冽在开窗之前,先给她披了斗篷。带子系好。这才打开了窗户。 寒风裹着白雪拂过面颊,凉凉,软软的,是种很舒服的感觉。 陆菀不由的闭了闭眼,随即道,“我很怕凉的,但是又喜欢看雪。” 沈冽从身后搂住她,道,“以后我都陪你看。” 陆菀头倚在他肩上,道,“好啊。” 沈冽道,“知道你喜欢孩子,以后我们再生几个孩子。” 说起孩子,陆菀便问道,“怎么不定婚期?我以为合过八字,该有个日子了。” 她还是问起来了。 也是,这种事情陆菀不可能不问。 沈冽道,“还有件事在办。菀菀,你再给我些时间。” 陆菀看他神情绷着,笑了一下,道,“知道了,我不问了。” 沈冽道,“不是故意要瞒你。” 只是怕不成,叫她空期待一场。 陆菀道,“我知道,你瞒我,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又不是长舌妇,非缠着你什么都说。上次我与你说那些话,其实也武断。便是最亲密的两个人,也有自己的私事,不是什么都要说的。你办你的事情,若觉得我没必要知道,就无需告诉我。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为人。” 陆菀不是也瞒了一些沈冽事情么。 说不上瞒吧,只是觉得不需要去说。 沈冽搂紧了她道,“以后定叫你知道。” 陆菀眉眼带笑,道,“好。” 391 头上一片绿油油 陆绯坐月子时,不便出门,叫琳琅备了贺礼去给陆菀道了喜。 待陆绯出了月子,定国公府给孩子办满月酒,陆菀也备了丰厚的贺礼过去。 她反正手上好东西过,也是叫定国公府看看,陆家还在。 只她因为先前赵姨娘和赵琳琳的事情,便没过去了。 高远很疼爱那个孩子,给孩子取名高博。满月酒声势浩大的办了,赵姨娘别提多酸了。忍不住去看赵琳琳平摊的小腹,心中又感慨。 如今被高远看的死死的,她下手可不容易了。 定国公府因为高博的到来,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高远散职回来,都要叫人把高博抱过来看一会儿。 看着那孩子,他的阴霾都被扫空了。 这一日,他依旧叫人去抱高博。 谁知道是陆绯亲自抱着孩子来了。 高远诧异,因儿媳公爹一般都是不单独见面的。好在她身边还跟着丫鬟和乳娘。 陆绯神色憔悴,过来后把孩子先给了乳娘抱给高远。 高远看了看孩子,问她道,“你怎么瞧着面色这般差?” 陆绯道,“不敢瞒爹,儿媳最近被噩梦缠身。” 高远蹙眉,“怎么了?” 陆绯道,“最近常梦到婆母还有夫君。大约是因为有了孩子。他们两个总入梦,尤其是婆母,说她想要孩子。” 高远也是一惊。 这话实在是瘆人。 一个死人,怎么要孩子?难道是把孩子带走吗? 高远到底冷静些,宽慰道,“不过是些梦魇而已。也是你孝顺,还惦念着他们。更何况,他们泉下有知,自然也是高兴的。你知道的,你婆母生前,一直盼着这个孩子。” 陆绯点头道,“这些儿媳都知道,所以才担心。如今孩子啼哭一声,儿媳便心慌一次,总怕他有什么。这样一来,自己身体倒先垮了。” 高远叹气道,“的确是。你这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没恢复呢。” 陆绯道,“或许婆母和夫君并非是想带走这个孩子。但儿媳心难安。总觉得也该知会他们一声,也叫他们保佑这个孩子,保佑咱们定国公府。儿媳一直想去怀恩寺做场法事,给婆母和夫君祈福。无奈自己这身子……” 高远道,“你说的也是。的确是该做场法事的。这是咱们定国公府的大喜事,也该叫他们知道。” 说着忍不住心中酸涩,若宋玫和高启还在,该多高兴。 想了一下道,“你身子不便,叫别人去就是了。” 很快高远就把这事和赵姨娘说了。 赵姨娘自然应下,道,“都是一家人,那就叫琳琳代阿绯去一趟。” 高远就是这个意思。 隔日赵姨娘便把这事和赵琳琳说了。谁知道赵琳琳却不乐意。 她噘嘴道,“儿媳妇又不是我一个。我看枝枝就闲得很,叫她去就是了。这么冷的天,还得上山,姑母,我要冻死。” 赵姨娘道,“有手炉,有被褥,哪里就把你冻死?你是不是傻?这事是老爷交代下的,你若不去,他会怎么想?” 赵琳琳还是不想去,道,“姑母你知道我怕冷。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凉的。怀恩寺在山上呢,山上风雪更大。我去了,哪还能祈福?估计得大病一场。” 实在是口没遮拦。 赵姨娘皱了皱眉,随即又哄着道,“你当我叫你去,只是为了给那对母子做法事?” 赵琳琳问,“不然呢?” 赵姨娘道,“怀恩寺很灵验的。我原先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不信不行了。宋玫没过世之前,就跟着皇后,带着陆绯去求子的。回来之后,皇后便有孕了,虽说没留住,但是有了呀。你再看陆绯,已经平平安安把儿子生下来了。你和高辙已经圆房,就不想赶紧有个孩子?趁这个机会去求一求,兴许过完年就怀上了。” 赵琳琳有所动摇。 赵姨娘道,“上个山而已,又不会死。你这般吃不得苦,以后还要生孩子呢,那别提了。我看,我还是指着高辙再立正妻吧。” 赵琳琳忙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嘛!”眼珠子一转,又道,“我去可以。枝枝也得一起。不能我累死累活的,她在家享清福,一人霸占着表哥。” 赵姨娘道,“只要你肯去,带谁去都行。” 赵琳琳得意的挑眉。 路上有枝枝可以欺负,累活脏活都交给她就是了。 枝枝和赵琳琳一道去怀恩寺祈福,枝枝没说什么,高辙自然也没有意见。 三日后,二人便一道出门了。 恰逢那一日高辙休沐。 赵琳琳做样子给她看,就叫枝枝和她共坐一辆马车。 她假装宽厚的与枝枝一起上了路。 一路都对枝枝冷嘲热讽的,枝枝也没和她计较。等到了怀恩寺,赵琳琳便进了禅房,大小事情都叫枝枝去办了。 寺中自然不比府上还烧着地龙,赵琳琳一冷,心情就不大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又嫌被子不够暖,非要把府上带来的杯子拿进来,又烧了炉子。又说寺里的斋饭没有任何油水,怨声载道的,非要人下山买肉上来,还是寺里的高僧出面才劝住了。 赵琳琳嚣张跋扈,欺负了好些来送饭菜的和尚,弄得怨声载道。 反倒是枝枝前后张罗,温和有礼,与赵琳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群和尚而已,赵琳琳才不屑。想着枝枝这种女人,只要是个男人,不管是不是和尚,都忍不住发骚。 赵琳琳唯一一次出门,就是给自己求子。原本还不愿意,也是丫鬟劝了许久。来都来了,赵琳琳不情愿的去祈福。 五日后,法事做了,祈福也祈了。 赵琳琳终于可以回去了。 上了马车,两人开始下山。 枝枝这几日有些累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赵琳琳手里握着手炉,不屑的看一眼枝枝,嘲讽道,“你不会是背着表哥伺候了好几个和尚吧?听说很多和尚虽然剃了头,其实六根不净呢。你这几日,忙得很吧?回去和表哥说起来,表哥头上一片绿油油的呢。” 枝枝唇角勾了勾,睁开了眼睛,看着赵琳琳。 她突然睁眼,赵琳琳还吓了一跳。 枝枝坐起来,向前倾了身体,道,“听说赵姨娘的婆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家中还算富足的。” 赵琳琳看她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392 该死之人 想说什么? 想叫你去死! 枝枝拢了一下头发,道,“你们这些人啊,天生好命,却不知道人间疾苦。我们这些人呢,其实只想着活下去。活的能稍微像个人一样就好了。我被卖过好多回了,这些没敢和夫君说起来。我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一个地方定下来,有口热饭吃,能活下去就行。多卑微啊。这种感受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懂。” 赵琳琳鄙夷的笑。 在她的认知里,枝枝这样的伎子根本没资格和她讲什么人生大道理。 枝枝也不管她听不听,继续道,“姐姐大概不知道什么叫以色侍人。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多得很。有些恩客像是禽兽,来找我们发泄的。有几次我都以为会死在床上呢。” 赵琳琳忍不住笑出声,道,“你们这种人,死在床上,也是活该。本就是挣床上的钱。” 枝枝也不气,又道,“差点死过几回,就特别想好好活下去。后来命好,遇到了夫君。他这人温柔,又有才学。女人很少不喜欢的。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他要纳我。纳了我,进了定国公府,总算是能好好活下来了。可人啊,总是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活下来就不够了,又想过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自然是能和夫君一起白头偕老才叫好日子。其实呢,我身体早垮了,不能有孩子了,所以根本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威胁。为什么?”枝枝突然凝视赵琳琳,问道,“为什么你不放过我?” 满眼冰霜,赵琳琳被惊得嘴角抽动了两下。 她调整了一下,道,“为什么要放过你?你不过是一个伎子,有什么资格与我平起平坐?你不过是占了前头那位的光,若不然我表哥连你一根手指头都看不上。” 枝枝道,“就因为你得不到他的心,所以要除掉一切靠近他的女人?” 什么除掉? 赵琳琳错愣了一下。 只她也懒得深究或者解释什么,道,“反正你这种低贱的女人不配活在定国公府。便是个通房,都比你高一等。” 好了,时辰到了。 就是个该死之人。 枝枝突然笑了。 这笑那么诡异,阴冷。赵琳琳觉得不大对。 可枝枝突然叫停了马车,然后从马车上下去。 “我觉得闷,在后面走一程。” 赵琳琳也不管她,不坐就不坐,活该你走着到山下。当下把自己丫鬟叫上了马车。 车夫赶了马车继续前行,赵琳琳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朝她靠近。 没多久,赵琳琳的马车突然失控。直接奔着悬崖而去,车夫因为反应过来及时跳下了马车,又害怕担责任直接跑了。 枝枝因为离得不远,看着马车失控,也被吓住了。忙与身边的人一道追过去了。才知道马车落入了悬崖。 枝枝吩咐人赶紧回去报信。 等身边只剩了心腹丫鬟一人,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百两银子给了车夫,制造了这场“意外”,就要了一个人的命。 枝枝不做则已,要做就做的干脆。她甚至带着心腹丫鬟下去查看了尸体,确定人真的死了。然后开始哭,一直哭到高辙赵姨娘他们赶来,她正好哭晕在高辙的怀里。 赵姨娘一看赵琳琳摔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也晕了过去。 高辙惊惶,高喊,“来人,快来人。” 尸体被运了回去,赵姨娘终于醒过来,便认定了是枝枝所为。 枝枝在赵姨娘昏迷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和高辙说了一遍。高远也在场。 自然不能只听枝枝一家之言,赵琳琳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媳,又是赵姨娘的亲外甥女。谁知道他不问则已,一派人打听,自然而然知道了赵琳琳在怀恩寺的所作所为。当下便皱了眉头,直摇头,“定是心不正心不诚,佛祖怪罪了。” 赵姨娘却还是要查,认定了是枝枝怀恨在心谋害赵琳琳。 高远在时,她还收敛着。高远一出去,赵琳琳便带人扣了枝枝。还在她屋内搜寻了一番。没找到什么证据,赵姨娘便打算对枝枝用私刑。 好在是有人偷偷给高辙送了信,高辙从国子监赶回来,发现阵仗已经拉起来,枝枝被捆起来跪在院子里。 这一看,高辙便心疼起来。快步走过去,护在枝枝跟前问道,“娘,你在做什么?琳琳死了,是意外,你不能怪到枝枝身上。” 赵姨娘道,“就是她害死了琳琳。若不然怎么那么巧,她下了马车,马车才失控?” 枝枝却道,“我是被姐姐赶下来的。她本就不想与我共坐一辆马车。在马车上言语说了许多,竟说我在怀恩寺伺候那群僧人。我实在是听不下去那些话,才下了马车。” 赵姨娘根本不信,道,“人死了,你怎么说都行了。” 高辙道,“这些难道不是琳琳会说出来的话吗?” 赵姨娘道,“你别被她给骗了。一个伎子满口谎言。” 枝枝抿紧了嘴唇,流下泪水。 枝枝的心腹丫鬟冲出来跪下,额头贴着地道,“我家娘子一直忍让赵娘子,是她一直咄咄逼人。上次竟还在饭菜里下了毒,好在是被发现了。我家娘子说都是伺候公子的,不能叫公子忧心,所以从来不反抗赵娘子的。” 高辙惊道,“竟有这等事?” 枝枝点点头,却道,“或许只是姐姐一时冲动。” 高辙道,“都已经杀人了,还冲动?” 当下便对人道,“她既要下毒,一次不成定有第二次。现在给我搜。去她房里搜。” 进去两个人,搜出来一包砒霜。 赵琳琳院里伺候的丫鬟吓得跪下来,“这是赵娘子叫奴婢买的。奴婢没办法啊。” 高辙双眸冰冷,问道,“她可有说是给用的?” 丫鬟犹豫一下,道,“给,枝枝娘子用的。” 高辙握紧了拳头。因人死,没有将那毒妇二字说出口。 赵姨娘还要替赵琳琳伸冤,道,“死个伎子又何妨?她是你的表妹,她不能死的这般不明不白。” “娘!”高辙厉声唤赵姨娘。 屋内安静了那么一瞬。 高辙讲究风仪,以前也对赵琳琳发过火,可还是头一次这么喊赵姨娘。 他忍了赵琳琳许久了。都是看在赵姨娘的份上,才没有休了她。如今那些毒药,是他对赵琳琳忍耐的极限。 393 借刀杀人 明润的双眼镀了一层冰,高辙看着赵姨娘道,“这件事就此打住。她生前就把定国公府闹得乌烟瘴气,不要死了,还要为她兴师动众。” 赵姨娘张了张嘴还要反驳,却听高辙又道,“娘别忘了,以后这个家迟早是我当。娘,应该听一听男主人的话。” 赵姨娘被震惊住了。 她闭了闭眼,知道赵琳琳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 替她觉得冤屈,却做不了什么。 赵姨娘闭着眼睛,由着泪水滚落。 高辙给枝枝解了绑,扶着她进了屋。 “夫君,你不该为了我与娘争吵。” 高辙直接把她抱着放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道,“你是我娶回来的,我若连你都护不住,哪还像个男人?” 以前陆菀被欺负,受委屈的时候,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他若是能早点站出来,或许与陆菀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夫君……”枝枝抱住他,道,“等姐姐丧期满了,你娶个正妻回来。给定国公府开枝散叶。” 高辙垂头看她。 枝枝温柔道,“我不能生孩子,不能拦着你娶妻纳妾。” 她温柔的样子和陆菀很像。 他们相互爱慕那段时日,陆菀总爱抱他。那时候还未成亲,高辙被礼教束缚,总怕被人说闲话。陆菀却不管不顾,非要把他缠着才开心。 高辙点头,“枝枝,你很好。” 说着,温柔的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定国公府把赵琳琳下了葬。赵姨娘一年之内失了好几位至亲,一下子人便失了许多生气。 赵姨娘在屋中休养,陆绯刚出月子身子不好,府里的事情便交由枝枝打理了。 却不想枝枝却是一把好手,将宅内打理的井井有条。 清早,枝枝打扮一番便要出门。 心腹问道,“娘子要去哪里?” “我去给世子夫人请安。” 见到枝枝过来,陆绯叫乳娘抱着高博出去了。 她自己抚了一下衣摆,道,“怎么来我这里了?” 枝枝道,“来给世子夫人请安。” 陆绯道,“府里事情多,你多帮着你婆母,我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就不去添乱了。” 枝枝道,“我知道了。” 微微颔首,再抬眸时,对陆绯道,“赵琳琳的事情还得感谢世子夫人。” 陆绯道,“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你我都知道,赵琳琳是马儿失控,意外死了。” 枝枝点头,“是了。那我不打扰世子夫人,先告辞了。” 枝枝恭敬的退了出去。 看似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却在这件事上合作了一次。 对枝枝和陆绯来说,赵琳琳都是个威胁。 枝枝不可能有孩子,他们俩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对陆绯来说是最放心的人了。 赵姨娘肯定容不下陆绯和高博,而赵琳琳一旦怀上孩子对陆绯就更是个打击。而枝枝呢,只想自己过得好些,不想有人天天为难她,甚至要害死她。 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赵琳琳。 所以前有陆绯做梦,后有枝枝和赵琳琳一道前去怀恩寺祈福。 陆绯怎么会去害赵琳琳呢? 枝枝怎么能支配陆绯的那个梦呢? 赵琳琳就这样死在了两个女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上。 枝枝出门,与琳琅擦身而过。琳琅手里拿着什么进了屋。 很快突然听到琳琅惊呼,“夫人,你怎么了?快来人!” 与她无关,枝枝也没多问,径自走了。 陆绯眼前一黑,突然晕了一下,可很快就醒了过来。遣了琳琅出去。 她呆呆的看着那本经书,实则目光没有聚焦,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怎么会主动送经书来? 原以为高启死后就是她的噩梦,然后这个孩子的降生给她带来了光。 可是了然和尚的突然出现,又把陆绯再次拉入了地狱。 为什么不放过他? 这个时候突然把经书送过来,是他知道什么了吗? 陆绯几乎快要平静的生活,又因为这本经书而陷入了一团混乱。 陆菀正在欣赏一株菊花。这花入了冬了,竟还开着。 生命里十分顽强。 有人叩门,刘翠带着进来见了陆菀。 陆菀其实已经听说了,就等着那人来。 不是旁人,正是枝枝身边的心腹丫鬟。 心腹丫鬟道,“事情已经妥了,赵娘子也已经下葬,告一段落了。” 陆菀给刘翠一个眼神。 刘翠退出去。 陆菀拨动了茶盖,戳了一口热茶道,“你办的很好。这件事过后,你我之间也没什么瓜葛了。” 丫鬟道,“这个奴婢明白。” 说完,刘翠拿过来一个荷包,满满的银子。 丫鬟接了过来,掂了掂,道,“小姐是不是给多了?” 陆菀道,“你拿着便是。” 丫鬟收在了怀里,想了一下,道,“小姐既然银子给的多,那奴婢再给小姐放个消息。我家娘子去怀恩寺之前,还是从怀恩寺回来,都去见了世子夫人。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知道了。翠嫂子,替我送送。” 刘翠引着丫鬟出了门。 陆菀看着手中的茶,若有所思。 因想的太过入神,沈冽过来都不知道。 直到人被他抱在怀里,才吃了一惊,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陆菀刚要把茶盏搁下,沈冽却接过来,喝了一口。 陆菀自然的说道,“想一个人如何才能变得面目全非。” 沈冽道,“要么本心就是如此,要么就是被事情推着走。” 陆菀失笑,“侯爷看得通透。” 沈冽道,“世事本就是如此。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 陆菀撇嘴,“是这个理。” 沈冽问道,“因为什么事发出这种疑问?” 陆菀道,“我办了一件事,除了一个人。” “哦?” 陆菀便把赵琳琳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冽握着她的手在掌心摩挲一下,道,“竟还知道借刀杀人。” 陆菀巧笑嫣然,“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怕的?” 沈冽道,“是觉得你真聪明。自己不动手,把人给除了。” 陆菀道,“我这人记仇的。上次赵琳琳和赵姨娘两个人合伙,给我下药,要把我交给牙人卖了,我没忘记。一直想着报仇呢。” 沈冽道,“这事你不与我说,原是想自己动手。” 陆菀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他们是内宅妇人,你拿他们也没办法。我也是内宅出来的,稍微懂一点里面的门道。” 394 都依你还不成么? 沈冽不置可否。 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看把你能的。” 陆菀挑眉,“内宅妇人有内宅妇人在意的东西,其实就是男人。尤其像枝枝那样的,一旦有人威胁她的生命,她一定会奋起反击。若不然,在那种地方,她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她能估到的弱点,也是陆绯和枝枝彼此能达成合作的弱点。 人性就是如此。 陆菀道,“如今你知道我办成,该知道我其实没什么叫你不放心的。” 沈冽道,“一直都知道。”又问道,“那脖子上的伤,也是他们逼得?” 陆菀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人心思怎么这么细?” 沈冽凝视她。 陆菀投降,道,“好吧。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被人扛着要带出去,被高辙拦下了。他拦下不是为了救我。” “是为了趁人之危?” 陆菀白他一眼,道,“是吧?男人还是懂男人。做的选择都一样呢。” 沈冽轻咳一声。 这件事估计得被陆菀调侃一辈子。 陆菀又道,“我拿着匕首对准了自己。他骨子里是心软的,放了我出去。” 沈冽哼一声。 陆菀偏头看他,摸着他的下巴道,“你哼什么?我又没说错。人家至少放了我,不像某个人。” 沈冽道,“他应该感谢他的心软,保住了他的小命。” 陆菀笑道,“你这人。他没对我做成什么,你就别小气了。” 沈冽又哼一声。 陆菀随他去,也不提这事了,道,“反正我报了仇了,心里高兴,就不与你计较了。” 沈冽将她圈紧,问道,“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陆菀惊叹道,“又过年啦?日子过得也太快了。” 又对沈冽道,“我能怎么过?我还有孝期在身上。就如同端午节,便在府上大家聚一下就好了。不过今年多了两个孩子,倒也热闹了。” 沈冽一直凝视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陆菀故意吊着他,道,“你可别想了。我们还没成亲呢,各自在家吃饭吧。” 沈冽道,“侯府就那么几个人,我想着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陆菀感觉不太好,问道,“你想做什么?” 沈冽道,“你是女郎,不方便去侯府。不如我把人带过来?侯府人少。” 竟又说了一遍。 陆菀,“……” 陆菀偏偏道,“还没成亲呢,你也不方便过来。大家各自过各自的年,我这里也方便。人多了,费银子。” 沈冽道,“你是缺那几个铜板的人?” 陆菀道,“缺啊,缺死了。现在人多了,还有两个孩子嗷嗷待哺呢。” 沈冽失笑,顺着她的话道,“你要是不嫌麻烦,我那里的账也都给你。” 陆菀忙摆手,道,“知道你虽然简在帝心,却是个穷的。管了,也没什么油水。” 沈冽一直笑着,道,“那要怎么办?” 陆菀斜他一眼,假装认真想了一下,道,“唔。就侯爷还值几个钱,不如卖身给我,给我这里当个苦力吧。” 沈冽配合的作揖,“当牛做马,绝无怨言。不要银子,就希望小姐也肉偿一下。” 陆菀拿脚踢他,沈冽笑着用腿缠住,两个人缠到了一起。 陆菀求饶,在他温暖的胸口咯咯笑,“都依你还不成么?” 事情定下,离着过年近了,刘翠开始安排起过年用的东西。陆菀特意交代了给丫丫还有孙起都做两身喜庆的衣服。尤其是丫丫已经会走路,穿个红袄子,胖乎乎的,像个福娃似的。 刘翠笑着应下了,欣然去准备。 趁着孩子睡着,星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上正缝制给孩子的小衣裳。她特意和刘翠学的,因是初学,针脚显得格外粗糙。 不过她也没事干,陆菀不要她做什么,她只能自己找些事做。 陆菀坐在她身侧,看着诗集。这段时日以来,陆菀常看这本诗集。 星辰识字不多,却也知道这是宋瑜生前爱的那一本。 宋瑜过世快一年了。 刘翠进来似是有话要说,一看到星辰,神色有些晦涩。 陆菀看过去,道,“有事?” 刘翠点头,看一眼星辰,道,“是汪家婶子来了。” 陆菀立刻道,“这个讨人厌的过来做什么?” 刘翠道,“想见星辰。” 又问道,“要直接赶走吗?” 陆菀想说什么,却又停下。 她重新拿了诗集,道,“星辰决定,见还是不见。” 星辰顿了一下,道,“见,为什么不见?我又不亏欠她汪家,没什么不能见的。”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没什么可顾虑的,除非是汪家觉得手指头多了。” 星辰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对刘翠道,“一会儿孩子醒了,帮我看一下。” 刘翠道,“你放心去。” 星辰便出门,见到了婶子。只有婶子,没有汪顺。 婶子见到星辰出来,搓了搓手,上前道,“星辰……” 要伸手去抓星辰的手,星辰却退开一步避开了,问道,“婶子有事吗?” 婶子道,“过去几个月了,你也该消消气了,跟着婶子回去吧。” 星辰看着婶子,无语道,“回去?” 婶子赔着笑,道,“以前的事情是我和顺子不对。顺子已经受到了惩罚,没了一根手指。婶子也知道错了,以前对你不好。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骂我,我一定不还手。只快过年了,你也该带着孩子回去了。咱们一家人也该团聚了。” 星辰被婶子说笑了。 她一笑,婶子懵了一下。 星辰道,“婶子,我与汪顺已经和离,我如今是自由身,孩子是跟着我。与汪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一家人团聚从何说起?” 婶子刚要开口,星辰又继续道,“但凡婶子拿我当一家人,事情也不至于此。婶子贪财,我看得出来。我嫁进了汪家,不代表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婶子那吃相实在是难看。婶子就是想不明白,我的东西还能出了汪家吗?我不用在你身上,不用在我自己身上,也会用在孩子身上。何况身上有银子,心便不慌,这些是小姐教我的道理。我存着有什么错?我自问对婶子十分敬重,可婶子呢?却不盼着我和汪顺好。稍有不如意,便在他跟前数落我。” “婶子这盏不省油的灯烧的可真是旺。” 婶子嘴角抽抽。 395 我想成为一个母亲 一向觉得自己也能舌战群儒的,街坊领居王大婶,孙大娘都不是她的对手,今日被星辰这小嘴叭叭的竟回不了嘴。 “汪顺耳根子软,对你又敬重。其实这事也不全怪你。赌不是你叫他去的。是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罢了,却还拿着我当幌子。我何曾要求过他给我什么荣华富贵?他先前什么样我早就知道,若我贪慕虚荣,便不会嫁他。说来说去,不过是死性不改而已。他打了我,反倒叫我彻底看清了。” 星辰再看一眼婶子,道,“快过年了,我心情好。婶子和汪家的人都不要来了,免得扰了我的心情。”又道,“看婶子手上那只镯子没了,怕是变卖了吧?可见家里日子不太好过。这会子想起我来了,又拿我当摇钱树?我又不傻!” 婶子觉得牙疼。半晌才笑呵呵道,“星辰,你看,这误会大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星辰鄙夷看她一眼,道,“不瞒婶子,我以前在小姐身边时也是伶牙俐齿的。也不知怎么的到了汪家,便不会说话了。受了委屈也只知道哭。现在明白了,不对,嫁给汪顺不对,与你们相处也不对。我现在过得快活,你别来找我。大言不惭一句,这门楣不是你高攀的起的。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从来也不是吃素的。今日是想瞧一瞧我的真面目吗?” 婶子被噎的差点一口气顺不过去。 李坚适当的站出来,腰板挺直,是个狠人。 汪顺被剁手指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一屋子都是狠人,婶子惹不起,只能躲。 婶子灰溜溜的走了,星辰转身,看到陆菀和刘翠。 刘翠怀里抱着孙起。 陆菀问,“感觉如何?” 星辰一笑,“爽!” 刘翠笑起来。 隔一日,沈冽骑马过来。 陆菀皱眉道,“不是说忙着和二叔办案?” 沈冽道,“你换身素衣,我们出去。” 一听素衣,陆菀隐约想到了什么。 当下换了衣服,与沈冽出去了。 如陆菀所想,沈冽带着她一道去看宋瑜了。 上了香,烧了纸钱。 沈冽退到一边,留着陆菀和宋瑜说话。 陆菀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我很好”,“爹和大哥也很好”,之类的话。 待回来找沈冽,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了。 沈冽握了她的手道,“你母亲瞧着呢,你过得好,她才安心。” 陆菀点头,道,“谢谢你带我过来。我不想这事求了皇上,惹了他多想。实在是不孝。” 她这几日不快,便是因为这般纠结。 沈冽握着陆菀的手,认真道,“菀菀,我向你保证,你所想我都会帮你实现。” 陆菀却道,“你别做这样的承诺,我娘看着呢。” 沈冽道,“我认真地,不怕她知道。” 陆菀却道,“好啦,我们回吧。” 不管陆菀信不信,沈冽却在心里起了誓。 上了马车,沈冽替她把斗篷解开,又拿了手炉塞到她手里。随即才坐到她身边,道,“别难过,我一直陪着你呢。” 陆菀看着沈冽道,“丧期已经满一年,我们定个日子成亲吧。” 顿了一下又道,“我也想成为一个母亲了。想做母亲那样的人。” 沈冽揽紧了她,心中微疼,回道,“开春事情多,皇上有打西齐的想法。晚些时候,我们就成亲。” 陆菀道,“别叫我等太久。”没听出来沈冽是在骗她。 马车摇摇晃晃的载着二人回去。 陆菀为宋瑜的事情暗自伤心了好些日子。如今上了坟,心安,到了屋中便躺下了。 沈冽看她睡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便走了。 刘翠上前行礼道,“做了好些冬装,其中也有侯爷的。过年,侯爷可得给面子,穿上转一圈。” 一听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沈冽直接道,“菀菀好醋,好看的衣裳穿脱给她一人看就行了。” 刘翠掩口笑,送了沈冽出去。 星辰过来道,“翠嫂子越来越放肆了,当心小姐知道,打你屁股。” 刘翠道,“我把丫丫屁股送过去。还有,你就不想看侯爷那样的人穿的喜庆?” 星辰想一下,道,“自然想。” 两个人笑起来。 沈冽回到侯府,瞧着张妈在那一个人嘀咕。 这不是沈冽头一次瞧见了。 想了一下,便上前道,“张妈,可是最近出了什么事?” 张妈被吓了一跳,忙摇头。 张妈不说,沈冽也不勉强,正抬脚要走,张妈突然叫住他,“侯爷,老奴斗胆,有件事想问问侯爷。” 沈冽道,“问吧。” 张妈犹豫道,“是有关陆姑娘的。” 沈冽也顿了一下,道,“到我屋中说。” 张妈跟着沈冽去了屋中。 她一路也有些忐忑犹豫,方才怎么就忍不住喊他了呢。到底是个奴才,有些事情不该她问的。可她拿着沈冽当儿子看,这事情不弄明白,心里也一直不安。 沈冽坐下,又招呼张妈坐下,道,“张妈有什么就问吧。” 张妈有些犹豫的搓了搓手,然后道,“老奴没记错的话,先前在府上见过陆姑娘一面。老奴一把年纪了,那时候陆姑娘和侯爷是不是……” 看一眼沈冽,又继续道,“可那时候,陆姑娘已经和定国公府二公子成亲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冽凝视张妈,然后勾唇道,“原以为张妈年纪大了,现在看来思维还敏捷的很。” 张妈不好意思的一笑。 沈冽道,“这其中没有什么误会。有人要给我送美人。他们阴差阳错把菀菀送到了我这里。这便是我与她的头一次见面。” 沈冽回忆起这些,面色一片柔和。 张妈道,“这连话本子都不敢写的,就是缘分。只……” 沈冽道,“我知道张妈的顾虑。但如今菀菀与他已经和离。那些事情无需再提起。张妈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背上什么罪名,全无所谓。但她,却不能为此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所以……” 张妈忙道,“老奴都懂。这事连当家的都不会说,侯爷尽管放心。以后成了亲就是侯夫人,老奴一定敬她爱她照顾好她。” 沈冽点头,又道,“除夕夜我们去她那里吃饭。你和老张都去。” 张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 沈冽温言道,“除夕,本就要一家人团聚。” 396 过正常人的生活 除夕夜,院子里摆了一张大桌子,围着满满的人。 原本是要请个戏班子,或者杂耍的过来表演。但刘翠考虑陆菀守丧,先是宋瑜,后有徐妈妈,实在是不适合如此玩乐,便作罢了。 陆菀觉得不必将就她一个,毕竟还有孩子,热闹一下也无妨。但刘翠执意不肯,这件事便听了刘翠的。又担心太单调,刘翠考虑之下,买了烟花。 还没开席,丫丫到处跑,刘翠在厨房帮忙,自家男人正在和李坚说话,丝毫不管丫丫,气的挥菜刀,“丫丫要是把新袄子弄脏了,你明年一年没肉吃。” 大家都笑起来,王平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去追丫丫。 好不容易把丫丫抓住,这孩子会走之后就不安分,王平只能把她抱在怀里,拿着糖果哄她,才哄住。 李坚道,“弟妹挺厉害。” 刘翠的变化大家都能看出来。李坚这种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刘翠的感觉更明显。 王平怕丫丫吃多了糖牙齿会烂,从她手里硬抠出一颗,然后塞过去一块糕点,回李坚道,“谁说不是呢。如今宅子里事情多交给她张罗,竟把她那股子泼辣劲逼出来了。” 刘翠突然出现,又挥菜刀,“背后说我坏话,我可是能听见。再说,明年一年连热乎被窝都没了。” 王平忙道,“我逗丫丫呢,哪里说你坏话了?李哥能替我作证。” 刘翠哼哼一声,又钻进厨房了。 开席之前,沈冽带着张妈,老张,还有温暖暖来了。 “你们来啦。”陆菀迎过去。 老张没见过陆菀,更没见过这样的大美人。看的呆了。 张妈见他傻了,掐了他一下,拉着他一道行礼,道,“这就是咱侯夫人。” 老张慌乱的行礼。 陆菀含笑道,“你们二老能来,我这里蓬荜生辉呢。赶紧坐下,先用些茶点,一会儿就开席。” 老张更傻了,人美,声音也好听,关键是还亲和。 张妈又去掐他,拉着他一道走了,暗地里吓他道,“再敢多看侯夫人一眼,当心侯爷直接挖了你的眼睛。” 老张吓得捂了自己的眼睛。 张妈得意。 她年纪大了,自家的男人还是只能看她一个。瞧她,涂了胭脂,抹了口脂,还能看看呢。 陆菀又看向温暖暖。 沈冽解释道,“这是温暖暖。” 陆菀浅笑着,道,“我见过呢。” 沈冽微愣。 温暖暖没说话,她心里是在盘算着到底该装作不记得了,还是就这么相认一下。 陆菀道,“你不记得我了?也是在佳偶斋,你瞧中了什么,被我拿了去。” 温暖暖不动声色道,“哪能不记得。陆姑娘这姿容,瞧一眼忘不了的。” 陆菀道,“谬赞了。暖暖小姐,也令我印象深刻。” 温暖暖浅笑。 陆菀又道,“听他说,你与张妈的儿子好了。定亲了吗?” 温暖暖从善如流,道,“丛哥在军中呢,我等他回来。” 陆菀赞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祝福暖暖小姐。” 请了温暖暖去入座。 见温暖暖入座,沈冽看了院子一眼,道,“辛苦了。”又去握她的手,问道,“冷不冷?应该去花厅的。” 陆菀道,“人多,花厅里束缚。我穿的新袄子,暖和着呢。” 沈冽勾唇一笑,替她理了一下额间的发,道,“看着有些过年的意思。” 陆菀偏头看他。 沈冽皱眉,“看我作甚?” 陆菀问他,“你多久没在侯府过年?” 沈冽道,“从未。” 陆菀抽疼了一下。 沈冽道,“都是在军中过去了。那时候能吃顿肉,有件棉衣穿,围在火堆旁,就满足了。” 看一眼陆菀道,“菀菀,不必心疼我。” 是啊,陆菀自小锦衣玉食,爹娘疼爱,可谓是在福窝里。所以她追求的便是幸福美满,吃喝玩乐。 可沈冽呢,他追求并不在此。于他而言,过年能和兄弟们在一起就很好。 尤其是,每年的兄弟都不少最可贵。 陆菀笑了笑道,“我才没心疼你。我今日要喝些酒。” “你会喝酒?” 沈冽不知道她会喝酒。 陆菀挑眉道,“酒量好着呢。你今日别管我,我多喝些。”又问道,“二叔来不来?我叫他了,都快要开席了,怎么不来?” 沈冽道,“自他家破,他并不过年。今日应该宿在大理寺了。” 陆菀道,“他不要疯,过个正常人的生活不行么?” 沈冽道,“这不正常么?” 陆菀道,“当然不正常。没有人只当一辈子的差,却没自己的生活的。便是你,你先前在军中那么多年。如今回来,也给皇上当差,但你到我这里来,便是生活。二叔呢,我看不到他有任何生活。” 沈冽从没想过这些。感觉一切顺理成章。可陆菀这么一说,却有道理。 陆菀道,“算了,靠你也拉不出他来。得叫他自己有盼头。” 棍子上了最后一道硬菜,刘翠唤道,“开席了,吃饭了。” 陆菀拉着沈冽入席,道,“不管他了,我们吃饭吧。” 刘翠喊了王平把酒搬过来,道,“今日除夕,大家喝些酒助兴。只一点,量力而行。喝多了,活该就在院子里睡了,可没人管。” 众人都笑。 “你酿的?”沈冽问陆菀。 陆菀刚要说什么,星辰忙抢着回道,“哪能?小姐酿的那些提前都给侯爷喝了。今儿个过年,就不委屈诸位了。翠嫂子专门再去买的好酒。” 陆菀不满道,“我酿的怎么了?又喝不死人。瞧瞧侯爷还不是好好的?” 星辰道,“侯爷那是底子好,叫什么来着,百毒不侵。” 陆菀气的哼哼,“要不是看在我干儿子的份上,叫你这母亲出去吹冷风去。” 星辰笑道,“哎呀,有朝一日,我竟也能母凭子贵了。” 众人都笑起来。 沈冽扫过去,每个人脸上都有柔和的笑意。 将她围着,她开心就好。 吃了饭,喝了酒,连平日里一直被张妈管着的老张,今日也被允许喝了几杯。 大家都开心。 尤其是丫丫围着饭桌跑,孙起咿咿呀呀的很向往,挥舞手臂配合丫丫。总之这种日子,有孩子的声音,就热闹,温馨。 星辰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突然醉醺醺道,“侯爷,你武艺高强,给我们耍个刀枪棍棒的开开眼吧。” 397 我把这个醉诡带走 没人觉得有什么。 今儿个算是众生平等。 只有陆菀觉得有问题。 她私下用手握了握沈冽的手掌,举了酒杯对星辰道,“耍什么刀枪棍棒,院子就这么大,当心伤了孩子。”又道,“还记得有一回,你和绿锦怂恿我喝酒吗?被父亲看到,三个人都挨了板子。” 话题被陆菀自然的转走,星辰道,“什么奴婢和绿锦怂恿?是家中老爷宴请客人,见那些男人喝酒,小姐就馋了。偷偷舔舌头,跑过来问我们,这酒是什么,那么好喝吗?为什么他们一口一口的,好像喝不够似的?” 大家饶有兴致的听着。 星辰继续说着下文,“然后小姐就一直馋,奴婢和绿锦便被她指使着去酒窖偷酒。酒窖有人看着呢,奴婢和绿锦混不进去。小姐嫌我们笨,自己动手了,叫绿锦声东击西把人引走。然后带着奴婢进了酒窖。等到老爷发现的时候,小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见到老爷气呼呼的过来,上前揪着老爷的胡子,说,来,咱哥俩再喝点。老爷当时气得翻白眼。” 众人笑起来。 沈冽小声问道,“你还有这光辉历史?” 陆菀噘嘴道,“你别听她一家之言。星辰,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醉成什么样了?还直接在酒窖里小解了。” 星辰坐在那羞得跺脚,道,“小姐,奴婢都当妈了,怎么说这些呢。” 陆菀道,“叫你说我。你那裤子还是绿锦帮你洗的呢。若不是母亲拦着,我爹要把你和绿锦都赶出府去了。” 星辰道,“是啊,夫人真是顶好的人了。” 陆菀道,“她好什么呀。她也好喝酒。你们俩要是赶走了,她以后哪有脸喝酒?” 星辰又道,“那时候年纪小呢,挨了板子,也觉得没什么。躺两天又活蹦乱跳了。不过当时怎么记得小姐第二天就跑出去玩了?” 陆菀哈哈笑道,“傻了吧?大哥帮我,给我屁股上绑了垫子。” 星辰感觉被骗了很多年,气道,“大公子真是的,也不帮着我和绿锦。” 陆菀道,“我细皮嫩肉,不能打。你们嘛,皮糙肉厚,哈哈……” 星辰先撇嘴,随即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落下了眼泪。 许多前尘往事,现在想起来,仿佛昨天,可是能做的,顶多也就是笑一场,哭一场,再也回不去。 赶巧孩子哭,刘翠起身帮她把孩子抱了道,“许是饿了,我把她交给乳娘去。” 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今日高兴,不提伤心事。” 刘翠把孩子抱走,星辰没了束缚,她本来就坐在陆菀下手的,一脚踩在凳子上道,“绿锦糊涂,做那种事,若不然现在也有她。” 陆菀笑了笑,道,“人各有志。” 星辰却听不进去,道,“她就是个糊涂蛋。她怎么就想着自己,不想想旁人,不想小姐和我。若她在……” 说不下去,又想哭。 陆菀递过去酒,道,“不说了,都在酒里。” 星辰点头,豪迈道,“都在酒里。小姐,喝。” 两个人不断碰杯。 张妈担心,小声对沈冽道,“这么喝下去,得醉。” 沈冽看一眼陆菀,道,“随她吧。今日除夕。” 张妈叹道,“夫人也不容易。” 这几日,她听到的陆菀的事情又多了起来,便心疼起这个孩子来。 沈冽道,“是。” 刘翠回来,见主仆二人已经喝得有些晕了。 她道,“不管他们了,咱们放烟花玩吧。” 一群人便转了方向坐着,王平和李坚带着丫丫去放烟花。 刘翠对沈冽道,“侯爷不必担心,奴婢叫人已经煮了醒酒汤了。明日就算是头疼,也是活该,叫他们下次不敢了。” 沈冽唇角勾了勾,道,“你去热闹去,这里我看着。” 沈冽喝酒只几杯,脑子十分清醒。 刘翠点头,也加入了前头热闹的队伍。 这边两个人喝得多了,已经抱头痛哭。 星辰道,“小姐,你不容易。其实,我也不容易。” 陆菀道,“没有人容易。咱们都好好的,叫那些人睁开狗眼看着。” 星辰道,“是。小姐说得对,我要把孙起培养起来,以后当大官,让汪家气死。我要把汪顺阉了,叫他敢辜负我。” 说着又哭起来。 陆菀道,“对,把他阉了。王八蛋,欺负我家好星辰。” 星辰一边哭一边道,“就是,我那么好,他怎么忍心?不管了,以后侯爷要是敢欺负小姐,我也替小姐出头,也把侯爷给阉了。” 坐在一边正看着他们的沈冽莫名躺枪,身体不由一紧,皱了皱眉。 喝多了,胡言乱语了。 陆菀挥着手道,“他敢欺负我,我就把他关起来,然后,然后,……” “什么?”星辰凑过脸很期待的问。 陆菀仰头想了想,然后笑起来,又捂了嘴,道,“我就和他生孩子,把他衣服扒了,星辰,他身体……” 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前头还有那么多人呢。 沈冽在她说出虎狼之词之前,用手捂了她的嘴。 陆菀呜呜呜的挣扎,拿眼睛瞪着沈冽。 星辰还是哭,道,“小姐,你比我命好。碰到了好男人。小姐,我想老爷,想夫人,想绿锦……” 陆菀开始抽泣,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拍开沈冽的手,道,“我也想……呜啊,星辰,我们只有彼此了。” 和星辰又抱在一起哭起来。 沈冽皱眉,扶额。 星辰在那哭得时候,站在前头的温蔓蔓,偶尔会转头看她。 这个人,看起来那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呢。 沈冽看不下去了,吩咐站在一侧的金盏,道,“你照顾一下星辰。” 金盏不会照顾人,表情略迷茫。 沈冽补充道,“就,别叫她滚到桌子底下就行了。” 金盏了然,这个比较简单。 沈冽把主仆二人强行分开,然后把陆菀直接抱了起来。 陆菀不乐意,嚷嚷起来,惹了前面的人都看过来。 沈冽将她托着抱好,对众人道,“你们继续玩,我把这个醉鬼带走。” 众人笑。 眼看着沈冽把陆菀抱着去了内院,进了卧房。 烟花燃起来,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美轮美奂。 金盏分神看一眼,只听砰的一声,她垂眼看到星辰没坐稳,滚到了桌子底下。 金盏,“……” 398 沈冽,你来疼我 烟花燃尽,大家看的意犹未尽。 刘翠去端了一个托盘过来,给每个人派发红包,道,“恭喜发财,幸福美满,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的。” 老张和张妈也收到了,略有些不好意思。 老张打开来一看,一锭银子,抵他一个月银钱。 张妈小声道,“听说夫人很有钱,贼有钱。” 老张嘿嘿笑,道,“攒下来,给儿子娶媳妇。” 张妈笑着白他一眼,道,“总算是说句人话。” 下一刻就抢过去塞进了自己怀里。可怜老张,银子在手里还没焐热呢。 每个人都分到了,到了温暖暖跟前,温暖暖愣了一下。 “讨个彩头。”刘翠晃了手中的荷包,笑呵呵的说道。 温暖暖接了过去,又看了上面的针脚,道,“这是谁绣的?” 刘翠道,“我绣的。闲来无事,绣了些。正好过年给大家派红包,能用上。” 温暖暖赞道,“嫂子好手艺。”又道,“是不是佳偶斋里卖的就是出自你手?” 刘翠不好意思道,“别无所长,便是这东西,有耐心。” 温暖暖道,“也得有双巧手。” 刘翠道,“听这话,暖暖小姐也会这些?” 温暖暖道,“小时候家里穷,娘给别人洗衣裳。常有有钱人不要的衣服扔了。我和姐姐想穿新衣裳,就拿那些旧衣裳改。缝个花啊草的,就成了新衣裳,穿着高兴好久。” 她笑了一下,叹道,“不过我笨,总绣的不大好。这一点不如姐姐。” 过年,总让人易伤感,想起过世的亲人。 刘翠听陆菀提起过一嘴,知道这温暖暖的姐姐温蔓蔓就是沈冽的亡妻。跟了沈冽这样的好人,却福薄。 可转念一想,若还有温蔓蔓,便没有今日沈冽和陆菀了。 这世间的事便不是这样如果的。 都是苦命之人,便容易惺惺相惜。 刘翠道,“以后小姐嫁过去,咱们也有机会多碰面。你若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到时候弄几个新样式出来。” 温暖暖道,“好。” 时间不早了,李坚得先回。因家中也有爹娘和妻儿。陆菀请了他们,他们总觉得不好叨扰,不肯过来。 今日王平守夜,反正过年也要守岁,到时候抱着丫丫和刘翠一起坐在院子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家。 张妈和老张也该走了。 “回吧。”张妈走到温暖暖身边喊她。 温暖暖看一眼内院的方向,道,“姐夫不和我们……” 张妈道,“夫人喝多了,侯爷定然要照顾的。这情形,怕是不回了。” 温暖暖道,“毕竟还没成亲。” 张妈笑道,“何必这么拘束?反正都订过亲了,早晚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想着这些,回了。” 温暖暖贪恋的把视线收回来。 羡慕,嫉妒。 他的柔情只给了她。 她没见过这么温柔细致的沈冽。 便是当初自己的姐姐,他的发妻,也未曾从他那里得过这么多柔情。 沈冽不是天生硬汉薄情,他只是没有遇到他愿意付出柔情的人。 原来他会宠溺的看着一个人笑,会对一个人心疼,也对一个人无奈。这一切都因为,他爱那个人。 嫉妒的快要死掉了。 温暖暖迈着步子出去,没心思注意前头张妈黯然神伤,又怪老张忘记给张丛写信。 每个人都有人陪着,只有她,孤身一人。 不甘心。 外头热闹逐渐停了,各自散去。 屋内,却还有人在撒酒疯。 沈冽把她抱着直接放到了床上,给她先把鞋袜脱了,又去脱了袄子。 正要把她放好,喝一碗醒酒汤睡下,谁知道陆菀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菀菀……”沈冽身体一僵。 陆菀跪坐在他跟前,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观摩着。因为醉酒,眼神朦胧,总不能聚焦到一处。 她晃了一下沈冽的脸,道,“你别动。” 分明是她自己醉的看不清跟前。 “我不动。”沈冽顺着她。 确定沈冽不动了,陆菀道,“你不要以为我醉了。” 不是以为,是确定你真的醉了。 小醉鬼! 沈冽道,“好,不以为。” 陆菀道,“我今日高兴。我身边还有很多人,还有你。” 沈冽双臂搂住她,道,“我也高兴,身边有你。” 陆菀笑了笑,继续摸着他的脸,道,“沈冽,我好喜欢你呀,真的好喜欢你。” “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旁人了。那人伤我,我体无完肤,却不想,这一辈子还能遇到你。你这家伙,为什么上一世不出现呢?像个盖世英雄一样,救我于水火啊。” 沈冽皱眉。 果真是喝醉了,上辈子都扯出来了。 他问道,“要不,先休息吧。” 陆菀却摇头,嚷嚷,“我都说了我没醉。” 沈冽无奈,“好吧,你没醉。” 陆菀道,“我又没和你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啊。你喜欢我吗?” 沈冽道,“除了你,没喜欢过旁人。” 陆菀啐道,“骗人,不是还有个亡妻?” 沈冽道,“她的事情,以后和你说。我以前没有喜欢的人。现在喜欢的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 陆菀看着他半晌,晃了一下脑袋,“什么?我没听清楚。” 沈冽还要再说,陆菀却又皱眉道,“好渴,想喝水。” 沈冽就知道和一个醉鬼表白,说再多都是废话。 叫她坐好,沈冽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喂着陆菀喝了一口,陆菀突然勾着他的脖子,自己仰头过去,吻过去,把嘴里的水送到了他口中。 沈冽微愣,随即含住。 陆菀笑着问他,“好喝吗?” 沈冽回,“好喝。” “沈冽……”陆菀换成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上半身直起来,嘴巴在沈冽耳边轻轻吹着气,调皮的用舌头舔一下他的耳垂,道,“我做过一个春梦。” “梦里是你,你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 沈冽身体热起来,喉结上下滑动,喉咙干渴,发出最原始的欲望。 “菀菀……”沈冽掰开她的双手,凝视她。 眼睛里赤裸裸的欲火在燃烧。 陆菀突然将他一推,给他解衣带。 沈冽自然而然贪恋她的身体。 现在他身体发疼。 陆菀吻上他的唇,意乱情迷。 在他耳边道,“沈冽,你来疼我。我为你生很多孩子。” 沈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顺手挑落了帐幔。 399 我都那样了,你还那样 沈冽知道那欲望一旦由着它去,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家伙在自己身下已经急不可耐。 这样子沈冽瞧过,可爱,又好笑。 她喝醉了呢。 还不是和中了药一样。脑子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好了,好好睡觉。生孩子的事情,我们不急。以后生几个,都听你的,反正我体力都行。” 像是哄孩子似的,声音柔柔的。 陆菀噘嘴,不大乐意,却又出奇的听话。 沈冽在她额头亲吻一下,转身在她身侧躺下,将她搂在怀里。 “睡吧,明日带你去登山,但愿你起得来,小醉鬼。” 搂着她,梦里都是甜的。 醉鬼夜里很不安份,踢了很多次被子,姿势也是千奇百怪。 沈冽本来把自己欲望压下去了,偏偏她换个姿势,手正好又碰到他敏感地方。 沈冽身体再次僵住,刚想把她身体移开,没想到她手在他喉结处轻抚,吻住它。 沈冽,“……” 天知道沈冽一夜没睡好。早上刘翠便过来敲门。 因是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面条,这是习俗。 沈冽开门,顶着红眼圈。 刘翠掩口一笑,道,“昨儿个一夜没睡吧?喝了酒的人就好折腾。” 这折腾一语双关,沈冽想的有点多,轻咳一声。 刘翠却没想那么多,道,“我当家的以前被人拉着醉酒过一次,半夜又是吐,又是喝水,后来我生气,一脚把他踢到外面去了。他愣是抱着一个引枕在地上睡了一夜,还以为那是我。” 沈冽一笑,问道,“大家都起来了?” 刘翠道,“可不是么?等着小姐呢。昨儿个就该给她喝醒酒汤的,看着吧,今日得头疼一天。” 沈冽道,“怪我。我去叫她起来。” 刘翠点头,道,“真不肯,侯爷就在床上喂她几口。总归是习俗,一年顺顺当当的。” 沈冽点头。 去喊了几次,无果,像滩烂泥似的。沈冽最终放弃,按照刘翠的提议,在床上给她喂了几口面。陆菀还是闭着眼睛吃下去的。 刘翠在外面玩笑,“昨儿个还笑星辰。瞧着吧,这事能叫星辰笑她一年。星辰呢?方才不是在么?” 金盏道,“去吐了。” 刘翠叹道,“吐了一夜了,还没吐干净?以后咱们府上禁酒,那些东西再不买了。” 沈冽在床沿看了一会儿,陆菀还在睡着,却皱着眉头,可见是有些难受。 刘翠敲门,槅门并没推上。 沈冽点头,示意她进来。 刘翠走了进来道,“奴婢熬了些清粥,今天是不能进油腻了。” 沈冽道,“你们出去玩吧,我来照顾她。” “奴婢……” “年初一,带着孩子出去热闹一下。权当给你们放假了。天黑前回来就是。” 刘翠看一眼陆菀,又看一眼沈冽,福了身子,道,“那就谢过侯爷了。” “去吧。” 很快院子里安静下来。 沈冽给陆菀倒了杯茶,喂着她喝下,又问道,“头还疼?” 陆菀无精打采的依偎在他胸口,点点头,“疼。” 沈冽问道,“下次还喝吗?” 陆菀噘着嘴不说话。 沈冽道,“原想着带你去登山的。今日去祈福的人很多,权当是玩乐了。” 陆菀摇头道,“去不了了,感觉脑袋几千斤重,压得难受。” “小醉鬼,看你以后还敢这样。” 陆菀翻了翻眼皮,看他道,“你也不拦着我点?” 沈冽道,“我拦住得住你?何况,也不知道你酒量那么差。” 陆菀在他怀里蹭了蹭,一手搂住他的脖子,问道,“你胸口怎么这么暖和?” 沈冽轻笑,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道,“再睡会儿。等你起了,我们再出去走一走。大年初一总不能在家里睡过去了。” 陆菀在沈冽怀里靠了靠,闭了闭眼,又强撑起精神把眼睛挣开,道,“我要出去。” 沈冽看她一眼。 陆菀道,“大年初一,的确不能睡在家里,我和你一道出去。” 沈冽道,“没事,你睡着吧。头不疼了再说。” 陆菀道,“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沈冽捏了一下她的脸,温柔道,“别逞能了,乖。” “我没有。”陆菀伸手去捏他的脸,“你听我的。要不然我洗个澡再去,身上感觉臭臭的。昨晚肯定没……” 说起昨晚,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两手捧着沈冽,问道,“昨晚我都那样了,你竟然还抱着我睡了一夜?是我对你没吸引力了吗?” 沈冽掌心滚烫,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过去。 含住,细细品尝。 陆菀的身体也热起来,能感受到沈冽的身体也热。 两个人都是动情的模样。 陆菀享受这个吻,沈冽突然就松开了。 陆菀本就是故意逗他的,见他松开,便道,“就这么说了,我先洗个澡,咱们就出去。” 沈冽由着她去了。 等洗了澡,换了衣裳,整个人干干净净的,还香香的。 沈冽走过去,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头发。 “好些了吗?” 陆菀点头,“好多了。就是有点饿了。” 沈冽道,“粥给你备好了,你自己吃一些。” 说完,去给她端了过来放到她手里。 陆菀抬头看一眼沈冽道,“侯爷伺候人的本事真不赖。” 沈冽轻笑。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便出了门。 陆菀披了厚厚的斗篷,和沈冽手拖手出去了。 如今已经订了亲,两个人手拖手也无妨了。 “是在城里转一转,还是出城去怀恩寺?” 陆菀想了一下,道,“去怀恩寺吧。翠嫂子不是也在吗?正好去寻他们。” “你还能爬山?” “爬不动你就背我。” 两人便出城去了,虽出门晚些,但好在还能凑个热闹。 陆菀几乎是被人推着上去的,实在是没料到那么多人,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好在沈冽身体坚如磐石的一直挨在她身边,结实的臂膀护在她手边。 有这样一个男人,让陆菀觉得很安全。 进了怀恩寺,想去烧香是不行了,多得是排队的人。他们又来的晚了,没那个时间等。 沈冽道,“先转一圈,景色倒不错。到时候再寻了王平他们一起回去。” 陆菀点头。 正要走,一群年轻女郎欢呼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奔过去。 陆菀失笑,“这是怎么了?” 好奇看过去,一群女郎正围着一个年轻俊俏的和尚。 “咦,是他呀。” 400 语气霸道霸道的 “好看?”陆菀多瞧了几眼,眼前突然暗下来。 抬眸是个结实的胸膛抵在跟前。 陆菀点头道,“好看呀。” 沈冽凝视她,“多好看?” 陆菀含笑道,“酸好看,酸好看的。好大一股酸味。” 沈冽道,“不是说我好看?黑白都喜欢?” 陆菀忍不住一笑,挽了他的胳膊道,“你这人,都说了只喜欢你。我看他,是因为我见过他。” “嗯?” 陆菀道,“在定国公府,当时为了宋玫梦魇的事情,请了人做法事。然后我在二姐的院子里遇到了这个僧人。” 沈冽却没什么表情。 陆菀晃了晃他的手臂,撒娇道,“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下次去找二姐对峙去?” 沈冽将她腰一带,到自己怀里,道,“好看不好看的,都与你无关。闲杂人等,少看。” 语气霸道霸道的。 陆菀娇软的靠在他怀里,乖巧道,“知道啦,只看你,醋王!” 沈冽勾唇一笑,搂着她去别处了。离什么俊俏和尚远一点。 陆菀被他搂着,扭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眼,竟与那和尚的眼神碰上。他也在看她。 陆菀心慌了一下,不大舒服。 她收回视线,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沈冽的衣袖。 找到了王平刘翠他们,下午就一道回去了。 等回到宅子,沈冽去看王允了。 陆菀转了一圈,出了一些汗,身体果然舒服一点。 准备休息一下,晚上街上还有灯会。 丫丫早就累了,被刘翠放在床上睡下。刘翠走到院子里,顺手拿了手上的荷包缝制起来。 陆菀看了看她,拿了一颗水果糖放到嘴里,道,“你也不歇一会儿。” 刘翠道,“奴婢昨晚又没醉酒。” 陆菀撇嘴,“差不多行了啊。” 刘翠笑笑,“当家的和丫丫爷俩睡着呢。本来一起守岁的,奴婢扛不住,去睡了。谁知道他们俩倒是能熬。” 陆菀道,“小孩子睡也能睡,精力好的时候也真的好。” “可不是么。”又道,“难得今年去爬山。以前没孩子,府里忙,没去过。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祈福去的。” 陆菀道,“人多热闹,看谁都行。” 刘翠突然问道,“小姐见着了然大师了吗?” “谁?” “就是怀恩寺最年轻的高僧。多少女郎奔着看他去的。” 陆菀道,“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也是个和尚,看破红尘了。” 刘翠道,“和尚怎么了?说不定还要还俗呢。哪有几个能做到六根清净的?” 陆菀笑了笑,道,“说的是。” 沈冽到了王允那里,两个人一起喝茶。 王允问道,“陆青那里,快要开始了吧?” 沈冽嗯了一声。 王允问道,“有把握吗?” 沈冽道,“假消息已经放出去。他们必有所动。最关键是,我们手里握着一个人。” 一个已经不存在却实际上存在的人。 因过年,家家户户采买东西,镇子上集市特别热闹。那时候鱼龙混杂,人很多。 陆青自己揽了活,经常和几个士卒一道去集市上采买。 陆青这人憨厚有力气,任劳任怨的,大家也都愿意带着他。 陆青每日过那个镇子,四处看看,买好了东西便回去。不过有一处他们经常去,就是一个茶馆。 累了,喝两口茶,然后再回去。 这一日,陆青和另外三个人正在喝茶。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问掌柜的,“南边的冬天冷不冷?” 掌柜的回道,“没有西边的冷。” 陆青起身,假装去添茶,走到柜台前。那人正要走,却听陆青道,“听说南边回暖的时候,西边还是冷。” 那人脚步停下,打量一番陆青,问道,“阁下从哪里来?” 陆青道,“南边。” 那人又道,“我正打算去南边,可否兄台介绍一下?” “当然。” 一个将士过来喊陆青,那人与陆青眼神交流一下,然后拱手道,“多谢了。” 说完,就走了。 将士问,“那人谁啊?” 陆青道,“一个问路的。” 没有人多想,几个人便一道回营中了。 隔日,陆詹咳嗽,陆青来镇子上给他抓药,又碰上了那人。 那人请了陆青到一处,突然又出来两个人。陆青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 陆青道,“我从南方来。” “南方哪里?” “京都。” “你在军中大营?” 果然是跟踪了他。 陆青意料之中,道,“对,我在军中。所以,我说南方开春转暖,西边会更冷。” “几月暖?” “三月。” “你什么意思?” 陆青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刀抵近了他的脖子,威胁道,“别和我耍花招,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与他在茶馆里碰头的那人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那人问道,“老张头还好吗?” 陆青道,“我不认识什么老张头。我有个亲戚姓李,喊他老李头。” 那人道,“你没记错吧?” 陆青坚定道,“我家的亲戚,怎么会记错?” 那人又细细看两眼陆青,然后示意自己的两个人把刀移开。 “没事了,你回吧。” 陆青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转身走了。 两个人凑过来,道,“可信吗?” 那人道,“消息紧急,快给老家人发消息。” 三个人赶紧离开。 行为十分谨慎的钻进了一处宅子,晚上陆续有人进宅子。入夜之后一人携了书信离开宅子,策马离去。 那人刚走。整个宅子就被几十个人里外包围起来。动作之快,宅子里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宅子被挖地三尺,搜出来不少书信文件。 赵均命人将宅子里十个人审讯,确定无疑,都是西齐的细作。有小贩,有商人,其中一人竟还是衙门里的人。身份不高,却也能想办法接触到一些机密。 他们乔装成各种各式各样的人,在边陲之地搜集信息。 整理好了奏书,赵均要把这消息上报给朝廷。 只是在出发之前,赵均见了陆青。 “这件事你立了大功,我一定为你请功。” 陆青叉手道,“谢将军。” 赵均看一眼陆青,道,“沈冽走时,交代我照顾你们。只是我想不到,你是如何发现这些细作的?” 陆青笑了一下,道,“大概是走了狗屎运。” 401 这个男人值得她托付一生 八百里加急,那上奏的奏书很快就到了京都城景宁帝的手里。 景宁帝激动之余,把沈冽叫到了跟前。 “沈冽,你这假消息放的好。他们以为知道了我们发兵的时间,实际上是我们掌握了他们枕戈待旦的时间。朕终于可以报上次他们行刺之仇。兵马集结的如何?” 沈冽道,“赵均那里随时待命。” “好。朕立刻下旨。赶在二月,就给他们痛痛一击。先断了他们的粮草之路。” 沈冽颔首。 具体的事宜,赵均那里已经有主张。 宋彻还是有些激动。 他坐了下来,搓了一下手,都按,“原以为这消息放出去,还得有人再打探一番。没想到他们已经上当,且把那些细作一锅端,安排上我们的人接收他们来往消息,西齐的任何动向我们便知道了。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多亏了陆青啊。” 沈冽张嘴。 宋彻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陆青如今是你的大舅子,你想替他求情?” 沈冽道,“皇上赏罚分明,不必微臣去求。” 宋彻指了指沈冽,道,“你呀,这是在给朕挖坑?” 沈冽道,“国公爷忠君爱国,原也是因为西齐之事受了牵连,如今又在西齐之事上立了功,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宋彻摸了摸下巴,道,“你这话也没错。朕其实一直相信镇国公的为人。若非他教育出陆青这样聪明的儿子,今日也不会立此大功。” 沈冽抿唇。 宋彻想了一下,道,“朕也想不出什么赏他们的。镇国公这个年纪了,还发配军中。身体和名声都吃不消。要不然,朕免了他们的罪,允他们回京都城吧?” 沈冽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虽然知道不该,但沈冽还是忍不住。 宋彻摇摇头道,“你也不掩饰一下,现在开心了吧?朕下两道旨,一并送到赵均那里去。” 沈冽一撩衣摆,单膝跪下来,叉手道,“臣,谢皇上。” 脚下生风,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菀。 沈冽从紫宸殿退出去,就快步出宫。 内侍官回来道,“侯爷跑起来了。” 宋彻笑道,“他呀,恨不得飞起来。” 内侍官躬身笑了笑。 宋彻道,“他算是心满意足,肯定是找人邀功去了。爱情真美妙啊!” 叫人觉得年轻。 就像他和芍药在一起的感觉。 他起身,道,“去找纯贵人。朕也去邀功。” 陆菀正在看账册,芍药进了宫,账册又是各个铺子自己管,只隔一个月就送到她跟前。 陆菀看着跟前厚厚的账册,摇头叹气。 富婆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星辰去给她泡一杯浓茶,刚出去,只觉得一阵风迎着面吹过去,人都没看清楚,身影就没了。 “菀菀,事情成了。”沈冽冲进来,疾步走过来,神情激动的看着陆菀。 陆菀看过他欢喜的样子,没有哪一次是这样。 他这人一贯沉稳的。 陆菀把话本子握在手里,问道,“什么事这么欢喜?” 沈冽道,“你爹和大哥可以回来了。” “什,什么?”手中的账册落在地上。 陆菀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可眼泪还是落下来。由不得她。 沈冽揽了她,道,“别哭。” 陆菀道,“高兴的哭呢。” 又不敢相信,去问沈冽,“你别拿我开心。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就能回来了?” 沈冽简短道,“陆兄立了功,抓到了西齐的细作。皇上念他们将功折罪,恩准他们无罪返京。” 陆菀激动握了沈冽的手,道,“沈冽,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沈冽道,“不是。” 他另一只手摸着陆菀的脸,道,“我的手是凉的,感受到了吗?不是做梦。” 陆菀点头。 沈冽又道,“消息传过去,再回来,可能还需要一阵子。伯父身体不好,路上不宜快马加鞭,你耐心等等。” 陆菀点头道,“能等。一年了,不在于这几天。叫他们慢慢的,只要能回来就好。” 沈冽道,“赵均会给他们安排好,一路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我陪你们去接他们。” 一想到能见到他们,陆菀就激动的要掉眼泪。 在沉浸在欢喜的情绪之中,陆菀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大哥是怎么抓到那些细作的?” 陆青是个脑子简单的。 细作更是善于伪装,个个人精似的。 她曾经的大嫂不就骗过了所有人吗? 沈冽道,“可能凑巧吧。” 陆菀凝视他,道,“你别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想起先前沈冽说过的话,道,“我大哥没这个脑子。是你。你去边境不光是为了看一眼他们,而是要安排这件事对不对?” 沈冽道,“事关重大,你不知道为好。” 陆菀道,“我不是外人。而且我守得住秘密。” 说完起身,把门关上,又拉着沈冽进了卧房,两个人在床沿坐下。 陆菀道,“你对我的好,我总得知道的具体些。” 沈冽无奈,把事情的经过与陆菀说了一遍。 事情还是从王允抓到了一个犯人说起。 这人竟与当初西齐在京都城的细作有关。 当时沈冽便有了计划将陆詹他们接回来。只是帝心难测,他们刚走,就立功,难免引人猜疑。 所以沈冽选择了等待,等到了一个景宁帝不再对陆詹设防的时候。他需要的时间是一年。 年前沈冽借去北疆一事,顺便去了赵均那里。看似顺便,实则是和宋彻安排的对抗西齐的法子。 宋彻要传假消息给西齐,就得靠细作去搜集打听。 而沈冽把计划告诉了陆青。 陆青知道他们接头的暗号,成功骗过了细作,将假消息传过去。然后又找到了他们的老巢一网打尽。 陆菀光听,就觉得十分复杂,更别想着实际操作。 环环相扣,甚至欺君。 他为了自己担了如此大的责任。 这个男人值得她托付一生。 陆菀问道,“所以那个犯人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细作的事情?他在为谁办事?” 沈冽道,“定国公!” 陆菀心惊。 所以也是定国公高远陷害了镇国公府。 沈冽知陆菀想什么,在她问出来之前,回道,“这个老李是他的心腹,细作在京都城时是他安排。但凭他一人之言,无法定罪定国公,所以,菀菀,我们还得等。” 402 我怕这样对你不公 接下来的日子,陆菀做的就是等待。 耐着性子,高兴的等待。 沈冽每日来她这里,陆菀亲自给他倒茶,给他调饮子,给他拿碗布菜。 沈冽无奈,道,“菀菀,你大可不必如此。” 陆菀道,“你是我陆家的大恩人呢,我总要做点什么。” 给他递过去茶,道,“刚沏的。” 沈冽接过来,道,“这些是我应当做的。” 陆菀撑着下巴看着他道,“你我非亲非故,何况陆家的事情就是个烂摊子,你做的什么都不是理所应当的。” 沈冽张了张嘴,陆菀又道,“我其实呢,以前动过这些心思的。你要听吗?” 沈冽道,“你说。” 陆菀道,“我这人不是那种单纯天真之人。经历的多了,其实知道人心险恶。当初我被人莫名其妙送到你床上,你这人又将错就错要了我,我当时知道是真的杀了你的心都有。可是后来我想,你是定北侯啊。说不定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帮忙。所以才有了镇国公府出事时,我找你的那一幕。我觉得没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你对我有情,我利用这情,利用我的身子,救我家人,就当是一场买卖。” “菀菀……” 陆菀厚颜一笑,道,“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呀。谁知道你又那么正人君子。帮我不说,却什么都不求。现在呢,我不求,你也帮我。我总不能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我怕这样对你不公。” 沈冽笑了,把杯子放下,然后抱了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你这人就是想太多。我爱你,便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以后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夫妻一体,我帮他们,帮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的家人。我这人杀戮太重,没有什么亲人,不过是想尽力留住你的亲人。还有……” “我不许你把自己说的那般现实。你待翠嫂子,待星辰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你这人恩怨分明,心底却一直存着善念,这也是我很欣赏的一点。无论经历多少,内心存着自己一点善念,路便不会走偏,这就很不容易。” 陆菀失笑道,“我怎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被你竟说的超凡脱俗了?” 沈冽握住她的手,道,“别想多,好好的等着他们回来,一家团聚。” 陆菀道,“你当时计划好了,一直瞒着我,所以才迟迟不肯定婚期对不对?” 沈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你一样都不要少。我娶你,便要如此光明正大,合乎礼法。” 沈冽其实心疼陆菀,她对他好,虽也是发自内心,可他却还是心疼。她一直嚷嚷着给他生孩子,不过是想着法的报答他,留住他。 沈冽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是她的,不是旁人能抢得走的。 这一诺,就是一生,绝对不会辜负。 没关系了,等陆詹陆青回来,他们就成亲。那时候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一生一世相守。 沈冽摩挲她的手,道,“我得进宫,陪皇上练骑射。” 这段时日,沈冽进宫很勤。 陆菀从他腿上起来,道,“皇上最近练的很勤。” 沈冽道,“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 景宁帝得到这个皇位,也是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如今大晋被他打理的还算井井有条,只他还没立过什么战功。 陆菀道,“他好好的何必涉险?战场上什么事情都能发生的?” 说完看向沈冽,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要上战场的瘾?” 沈冽点头,“大约是。” 浴血奋战,那是另一种热血,完全不同于朝廷这些不见血的政治斗争。 沈冽又道,“你不必替我遗憾,我已经上过了。这个瘾,早就过够了。” 陆菀点头,替他理了理衣襟,道,“去吧。多晚回来,我这里都给你热着饭呢。别怕扰我。” 沈冽笑了笑,温柔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待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一事,转头道,“人已经派去接陆松了。就是问你一句,苏姨娘也要一并带回来吗?” “小公子好好读书,有一日,一定还能回京都城的。”一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都是这个丫鬟陪着陆松。 这丫鬟名叫莲儿,十三岁进的镇国公府,因有几分机敏,又温柔,就被安排到了陆松跟前。转眼已经三年了。莲儿已经十六。 陆松点点头,道,“不早了,莲儿姐姐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懂事的叫莲儿心疼。 虽然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 陆松从来不问为什么同行来的那些人都在做苦力,或者许配给镇子上老光棍。而他不仅可以住在不错的宅子里天天有书读,顿顿有肉吃,还把他之前的丫鬟一直能带在身边。 这其实得益于他有个娘。 苏娟被镇子上的大户看中,常宿在那人屋中。不仅不用干活,过得还是半个主子的生活。 这男主人已经快五十,老婆前些年病了,一直在床上躺着。膝下一儿一女。女儿早嫁人,儿子在别处谋了一官半职。 苏娟在镇国公府修的会照顾人,会伺候人的本事。虽说出身差点,这些年经过镇国公府的熏陶,就算是东施效颦宋瑜,到了镇子上,便就是村子里头的凤凰了。 男主人一眼就看中了苏娟。把她领回了家中。母子不必为奴。 她已经放弃了,镇国公府没有恢复的那一日。她唯一的希望便是陆松,叫他以后能考取个功名。 谁也没有想到,半夜里重重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管家前去开门,进来的都是军爷。 只问陆松在不在。 管家大约记得老爷宠的那个女人,有个儿子好像是叫陆松。温和有礼,小小年纪气度就不凡。 “把人带出来。” 管家先是去带陆松,又叫人赶紧去通知自家老爷。 陆松和莲儿早就睡下了,被喊醒。莲儿有些惊慌,反而是陆松一脸沉静。 那军爷打量陆松几眼,道,“收拾一下吧,随我们回京都城。” 莲儿差点晕过去,话都说不出来。 陆松却问道,“你们是何人?回京都城是为何?” 小小年纪,问起话来像个大人似的,倒让那军爷笑了,道,“总不会把你卖了。带你回去,自然是因为你可以回去了。皇恩浩荡,陆家的罪被免了。” 403 能活着就不错 幸福实在是来的太突然。 莲儿高兴的要晕过去,陆松却稳如泰山,对军爷拱手作揖道,“有劳军爷稍候片刻,我们这就收拾。” 军爷笑了笑,道,“你这小屁孩,倒有礼数。” 陆松道,“爹常教导,礼法为人之本,不能废。” 军爷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没有拿个孩子放在眼里。现在听他一板一眼的说这些,竟叫他肃然起敬了。 军爷道,“你们收拾,不忙,反正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了。” 陆松颔首,缓步而去。 莲儿在那收拾,陆松道,“只留我带过来的那些衣裳。” 那就是后来到了这里苏娟给他新添的衣裳都不要了。 莲儿点头,又问,“这些书呢?” 镇子上寻到这些书不容易,听说好些都是托人在外地买来的,也是用了心思的。 陆松道,“爹的书房藏书千册,我稀罕这些做什么?” 语气竟像是生气了。 原来小公子也会生气。 莲儿默不作声去的收。 陆松吁了一口气,道,“我不是有意对你这般,莲儿姐姐莫气我。” 莲儿道,“奴婢只是个下人,不气小公子。” 陆松道,“我大约是一时高兴的脑子糊涂了。随意简单收拾了,我们就走,莫让旁人久等了。” 莲儿点头,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趁早走,怕是梦。” 陆松扯了扯嘴角。 简单收拾了,不该是陆松的,他一样都没拿。 见到军爷的时候,军爷呆了一下,道,“就这些细软?” 陆松道,“都是些身外之物,多了反倒是累赘。军爷路上总不能叫我吃不饱。” 军爷一笑,摆摆手,“行吧,那咱走。” 莲儿跟在陆松身后一道出门。 他们是不是都忘了什么? 可没人提,她一个奴婢又怎么提? 外头马车已经备好,陆松自己上了马车,莲儿跟在身后。 军爷问道,“好了吗?” 陆松回道,“有劳。” 军爷便示意身后的人也都上马。 六七个人的队伍就要离开这个镇子了。 奔着他们原来的家乡而去。 马车行出去一段路,马上的人都是行伍出身,是沈冽安排的。他们耐力强,又习惯于这种日夜的奔波。 马蹄卷起烟尘,声音又大,没人注意到后面有人正追过来。 头发都没挽好,衣服还有一颗盘扣没有扣好。若仔细看,一只鞋好像也快掉了。 一人只是偶尔回头看,见到身后有人似乎就在追他们。他上一次回头,好像也看到了。 多久了,竟还能这样一直追着,腿都要跑断了吧? 怕有什么事,还是告诉了他们的头。 那位军爷因为对陆松刮目相看,便多了句嘴,停了马车,问道,“后面有个人在追我们,是不是你们相熟的,要不要道个别?” 陆松坐在那里却稳如泰山。 莲儿却先没忍住朝着马车后头看了。这一看,眼泪流出来,抓住了陆松的衣袖道,“小公子,是苏姨娘啊。” 半夜里军爷到府上的时候,消息是传到了那家男主人那里。那时候苏娟就睡在他身侧,听到动静也醒了。 男人安抚她睡下,他出去便知道了是什么事。考虑之下,便随着他们带走陆松,还将这事情瞒住了苏娟。 他好久不对一个女人依赖了。苏娟会熬羹汤,会替他捶背,还会弹琴,虽然只会弹那么一两首,可见并非是个行家。但在他们这个镇子已经是不得了。 男人舍不得她走,那个形容虚设的妻子不过就是个摆设,躺在他身边的女人才是活生生的。 陆松被带走,没有她的儿子在,他指不定还可以和她再生个孩子。 他年纪不小了,但那方面还不错。 可苏娟从来都不是个傻的。她拿捏这个老男人比陆詹要简单的多。她知道事情不对,这个男人有事瞒着她。 趁着男人睡着,她偷偷下了床,找到人终于问清楚。 陆松要回京都城了。说明陆家没事了。 怎么能,留下她呢? 苏娟什么都没带,什么都顾不上,追了出去。 离开镇子回京都城的路只有一条。她也不是一来就放弃了希望,她曾经怀着希望一直看着那条路,希望有个人出现来接他们母子。可是她没有等到,这希望就成了绝望。 她追了过来,看到了车辙印子,就知道自己没有追错。 人没有到那一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豁得出去。她只知道她不能被陆松抛弃,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所以她拼命的跑。好在她知道的并不晚,一直不停歇,感觉快要死的时候,她看到了马车的踪影。 追上了啊,马车停下来了。苏娟双腿一软,突然跪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向前一倾,脸砸在地上,鼻腔嘴里进了许多烟尘。 马车上的陆松没有动,甚至没有开口。 莲儿看一眼外头还在追过来的苏姨娘,再看陆松,道,“小公子,那是你的娘啊。你怎么能把她扔在这里呢?” 军爷自始至终没有提苏娟,为什么? 因为不想带她回去。 陆松自始至终也没问,为什么? 因为他也不想带苏娟回去。他的娘以色侍人,早就背叛了陆家,有何颜面回去? 陆松终于开口,道,“莲儿姐姐,是她先选择了这里。” 莲儿哭着道,“也是为了你呀。” 她道,“小公子一直在房间里,从不出门,你没看到外面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们院子里的玉姐姐,前些日子上吊死了,因为被人凌辱,被不同的人凌辱,她受不了了,所以死了。李妈的女儿,才十岁啊,去帮着放牛,被牛一脚踢死了。” 这两个人陆松都记得,玉姐姐长得很好看,比莲儿大了不到一岁。 李妈的女儿比他还小一岁,是个很可爱的女娃。有人拿她开玩笑,说等他长大,送到他房里当通房。 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他们这些人过来都是为奴为婢的下等人,哪有什么尊严可言,能活着就不错。 “快决定啊,不见得话,我们可就赶路了。艹嘞,这里真干燥,什么鬼地方。” 莲儿不敢说什么,哀求的目光看着陆松。 他是主子。且他有自己的主张。 陆松抿了抿唇,道,“莲儿姐姐,带她过来吧。” 又对那军爷道,“还请军爷通融。” 404 男人经得起你几回激 二月底,陆詹陆青陆松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也就在那个时候,赵均所带的兵马突袭了西齐的大军。情报错误,他们还在为三月做准备,大晋的军队如潮水一般涌过来。 他们苦战了十几日,却等不来粮草,只能节节败退。 大晋大获全胜。 宋彻没能御驾亲征,虽有遗憾,但得知这消息还是高兴。 他在宫中设宴。一开始却没喝多。等宴会散去,留了沈冽和王允,这是他真心相待的兄弟,便更自在的喝起来。 酒过三巡,有了醉意,王允找来内侍官,把他送到纯贵人那里去了。 王允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纯贵人娘家是嫂子,和咱们也是一家的。她以后有个孩子,咱也跟着高兴不是?” 沈冽道,“你倒是处处替她考虑着。” 王允勾着他的肩膀道,“那当然。” 两个人出了紫宸殿,凉风吹过来,脑子清醒了许多。 总不能宋彻一个人喝,两个人也跟着喝了不少。 但两个人之前商量好了,一定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结果,两个人都挺清醒的,只把景宁帝一个人喝趴下了。 两个人一道出了皇宫,王允问道,“日子该定一定了。现在天下太平了。” 沈冽道,“等伯父回来,听一听他的意见。” 王允哈哈一笑,道,“你这女婿也太听话了。” 沈冽不置可否,催促道,“太晚了,赶紧回去睡。” 侯府才是他的家,可他最近自然而然的就到了陆菀那里。 陆菀没有食言,无论多久,都留了人守着,他到时,她的屋子永远亮着灯。 有那么一次,大约等的晚了,趴在榻几上睡了,还是他抱着进了卧房。 沈冽想起陆菀的话,对王允感叹道,“这些年一直在北疆,一门心思守国门,没想过别的。如今回来,竟有了一种家的安定感。阿允,这感觉很温暖,我希望你也可以拥有。” 王允道,“夜深了,哥,你别给我思想教育,困着呢。” 说完,一夹马肚,策马走了。 沈冽无奈摇头,下了马,进了府。 今日是金盏值夜,见到沈冽进来,马上要去端热菜热饭。 沈冽道,“我今日用过晚饭,你给我备热水,我要沐浴。” 一身酒气,总不好直接睡了。 金盏去准备了。 沈冽小心推门进去,陆菀不在榻上。槅门开着,他走过去,看到陆菀在床上睡下了。 总算是听话,不一直熬着等他了。 沈冽欣慰一笑,去洗澡了。 到了净室,脱了衣裳,进了浴池。 陆菀惯会享受的。去年入冬之前,便修了这浴池。不比皇上宫中的浴池,随时都有热汤。不过这里也不算差了。陆菀怂恿过好几次,叫他进去洗,他都嫌麻烦。 因天凉,沈冽站在外头洗澡的习惯被陆菀痛批了,终于也愿意在浴池里洗澡。 金盏给他弄好了水,调好了水温。 沈冽走进去,身体贴着池壁,身上的酒气和疲劳很快就消散。他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 听到有动静,像是有人朝他走过来了。 脚步声轻盈,不像是男人的。 是金盏? 他记着他交代过,不需要人伺候的。 眼睛依旧闭着,脑子却已经敏锐起来。 一人走近,伸手,沈冽靠着池壁岿然不动。 毛巾沾了水到了沈冽的肩上,沈冽勾唇,突然伸手,揽了那人的腰,直接贴近自己的身体。 腰腹紧实,块状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陆菀眨了眨眼。 沈冽沉声问,“看够没?” 陆菀伸手去摸,道,“我伺候你洗澡呢。” “是吗?摸够没?” 陆菀抬眼看他道,“你身材真好啊。腰,看起来也有劲。” 沈冽酒意还没散去,陆菀一来,就是药效吓人的春药。他迅速含住了她的双唇,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别闹我了,明日我还得进宫呢。”陆菀看着他,吃吃的笑。 “作甚?” “纯贵人的生辰,我给她送礼去。” 芍药这种无权无势的,宫里头没有人会看中她。便是她现在有盛宠,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的生辰自然也无人记着。 “那就不急于一时。” “嗯?” “你勾引过我很多回了,这一次,不打算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陆菀根本不怕他,笑道,“这是酒壮怂人胆?” 沈冽眉目沉下来,道,“我怂?” “不是么?” 玩火者必自焚。 陆菀只觉肩上一凉,竟是沈冽直接将她衣衫剥了下来,露出肩膀。 “共浴。”手脚利落,把她衣服扒了干净。 血还没充到脑子里的时候,将她身体一揽,直接放进了池子里。 陆菀担心滑,娇软的身体直接贴近了沈冽,手正好放在他遒劲的腰上。 “今日雄起叫你瞧瞧。” 将她一推,抵在池壁上,雪背陈在自己跟前。 沈冽靠近,胸膛贴着她的背。 他忍了许久的欲望终于喷薄而出,头低垂,吻上了她的背。 净室内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先是笑声,后是低吟,又高起来,最后竟成了求饶声。 好在金盏一颗心铁打似的,不为所动。只恨她今晚没法睡得清静了。 陆菀雪背横陈,遍布咬痕。 说他属狗的,一点没错。 陆菀有气无力的哼哼一声,趴在池壁上。 沈冽给她洗了洗,抱了她,走出池子,拿了被衾将她一裹,大步朝卧房去了。 到了卧房,将她放在床上,被子扯过来盖住。 陆菀眨了眨眼,看着他。 沈冽什么也没穿,精赤着胸膛。 他问道,“下次还敢闹?这种事上,男人能经得起你几回激?就该叫你吃个教训。” 陆菀继续哼哼,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见她总算是乖了,又温柔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菀摇摇头。 这个时候吃东西,难免兴师动众。那她阴沟里翻船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还要不要脸了? 沈冽上床,将她搂在怀里。 陆菀手放在他的腹部,摸了又摸。 紧致,又有弹性,手感实在是不错。 “睡吧,宫里晚些去也无妨。” 陆菀抬眸瞪他。 沈冽轻笑,道,“知道怎么收拾你了。就该叫你累到骂人的力气都没了,白费了你这张厉害小嘴。” 陆菀在他腰上一掐,叫沈冽疼的皱眉。 叫你欺负我,哼! 沈冽低头吻住她。 405 看来是战况激烈 阴沟里翻船,一夜翻了好几次。陆菀气的想咬人。却又正中那个浪荡子下怀。 隔日一早,始作俑者逃之夭夭了。 陆菀在床上累的不能动。 可她心里还想着芍药的事情呢。 礼已经备好了,也提前说了要进宫去,总不能食言。 刘翠进来伺候她起来。 还没穿衣裳,看到那背,刘翠啧啧道,“这是饿了多久了?如狼似虎的。” 陆菀道,“什么狼虎,他是狗。” 刘翠掩嘴一笑道,“照这个样子,以后不愁孩子少。” 陆菀脸一红,道,“嫂子说这些做什么?我正气他呢。” 刘翠给她套上衣裳,道,“气什么?人是你自己选的。真要选到那种不行的,你又乐意?” 嫁过人的,尤其是有了孩子的,这些话题倒没那么避讳了。 陆菀历过两世了,更没什么可忌讳的。 她想了想抿唇一笑,道,“说的也是。” 起身,全身都酸痛,又坐下来,愤愤道,“还是气。我这样哪有力气进宫?” 刘翠道,“若不然下午再去?” 陆菀道,“那不行,说好了的。你给我备些容易消化的,我吃一点恢复些力气。” 刘翠点头,看了看她,又重新换了衣裳。 陆菀不明白,只照着刘翠拿来的衣服穿了。 吃了些东西,坐了马车入宫去了。 见到了芍药,行了礼。 芍药忙把她请着坐下,命人上了茶点。 陆菀刚坐下,芍药便瞧见她脖子。 芍药经过人事了,当然懂。 那立领挡了,也没挡住,红痕叫人想入非非。嘴巴也有些肿了,看来是战况激烈。 小姐很幸福呢。 芍药心里高兴。 示意陆菀喝茶,道,“昨儿个侯爷在小姐那里留宿的吧?真盼着老爷赶紧回来,这样你们就能成亲了。” 陆菀刚疑惑芍药是怎么知道沈冽昨晚在她那里的。就见芍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脖子看,又想起早上刘翠给她换衣裳,她就明白过来了。 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挡了挡。 陆菀道,“今儿个来给娘娘贺寿来的。备了一份贺礼,娘娘可别见怪。” 说着叫金盏奉上了。 芍药亲自去接了,眼眶一红,道,“小姐竟还记得?” 她爹娘都不记得,也没旁人记得。便是景宁帝问过她一回,她只说不过,这事便搪塞过去了。 却没想陆菀竟记着呢。 “可别哭,我这人脑子好,记得这些。看你面色红润,就知道你过得不差,这才是最好的生辰贺礼。” 芍药道,“我有今日,还不是托了小姐的福?” 陆菀忙摆手,道,“可别说这些。在宫里呢,我可担不起。” 芍药笑笑,便过去了。 却不想姚皇后来了。 这一来才知道今日是芍药生辰,忙道,“你生辰怎么也不同我说,我该备一份礼的。” 芍药道,“一贯没有过生辰的习惯,皇后娘娘不必麻烦了。” 穷人家的孩子吃饱饭就行,谁还想着过生辰啊。尤其是女郎,嫁了人,连自己的姓氏都没了。 姚皇后道,“你入了宫身份不同了,该有就得有。我一定给你补上,别和我争了哈。” 陆菀搭腔道,“就是,皇后送的礼肯定比我的好,娘娘可别傻着不要。” 姚皇后失笑,指了指陆菀道,“你呀,这是要从我这里薅点好东西走了。” 陆菀道,“皇后那里好东西多如牛毛,少一件两件的无妨。” 姚皇后笑起来。 众人聊着,姚皇后又提议去桃园看看。三月底了,桃花开,放眼的绿色拥着粉色,春意盎然。 去时,远远瞧见有宫女在哭。 这宫里头多得是宫女受了委屈躲起来哭得,谁也不当回事。只这宫女躲得不够隐蔽。 姚皇后微微皱眉,又碍于芍药和陆菀在,便作罢,假装没看见,逐渐走远了。 陆菀也只是偶然看过去,却瞧着眼熟。 等再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是朵朵啊。 高敏宫里的那个小宫女。 怎么又哭起来了? 被姚皇后喊了一声,陆菀也不多想,跟着去了。 姚皇后临近中午便回去了。 芍药留着陆菀用午膳,二人一道回去。 回宫的途中,一宫女突然冲出来,伏在地上,额头触地。 芍药被吓了一跳,那宫女抬头一看,竟是朵朵。 陆菀小声与芍药说了两句,芍药便知道了她是谁。 因在宫里,芍药是主子,陆菀只是客,便由着芍药去问了。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们?” 朵朵眼泪簌簌而下,道,“求娘娘救救奴婢。” “你先起来回话吧。”芍药自己是奴婢出身,还不大习惯别人对她动不动就跪。 这事叫景宁帝知道,帐子里让她跪了,做些羞羞的事情。芍药看到旁人跪,便更不自在了。 朵朵起来,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 原是有个内侍官瞧中了她,向高敏求了,高敏应下了,要把她许配给那个内侍官。 内侍官都是净过身的,嫁给他们,就意味着以后再不能做正常的女人。宫里的宫女到了一定年岁,还是能出宫再嫁人的。一旦嫁给内侍官,这念想便断了。 芍药便动了恻隐之心,脚下微动,似是要说什么。 陆菀见状,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止了。 陆菀看着朵朵道,“你知道我们过来,所以在那哭着等我们?” 朵朵忙道,“奴婢不敢。” 陆菀道,“这件事我可以不论。只宫里头多得是苦命的人,大家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下去。上次我念你可怜,叫你去求了药。可不代表,我们要一直帮着你。你与我们非亲非故,我们凭什么要帮你?” 朵朵张了张嘴,被陆菀问的哑口无言。 陆菀又道,“你该求的不是我们,找你自己的主子去。” 对芍药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 芍药听了她的,等回到宫里,却一直呐呐。 陆菀道,“你可是觉得我狠心?” 芍药摇头道,“小姐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只是瞧着她可怜罢了。” 陆菀道,“这宫里头多少可怜人?你能救几个?娘娘,我一直与你说,你在宫里,首先得学会明哲保身。你是我在意之人,旁人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了旁人。” 芍药点点头,虽认同陆菀的话,心底大约还是不大过意的去。 到底纯良,又何必叫她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406 什么最重要,自己想好 心中叹气,陆菀又道,“那条路,常有后宫妃嫔来回。她为何选在那里哭,其实就是等着我们的。若不然,稍有不慎,她一定会挨罚的。我上次见了她,曾叫她去御医那里求药。她大约就觉得我是那种心地善良很好说话的人。她今日定是知道我进宫了,所以打听了在路上等我们。她看中的不只是我,更是你。” “上次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一次,她竟用手段来求自己所愿,我便不能接受。可见此人心底并不纯。这种人帮了她,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事?指不定会害了你惹祸上身。” “她上头是谁,是敏妃。你一向低调,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你的手若伸了,便是把自己推出去了。我所担心的便发生了。芍药,你能应付的过来?” 芍药自己消化了一下,道,“小姐说的其实都是对的。我听你的。” 陆菀道,“人心险恶,这宫里头处处有人给你挖坑,稍不慎,便掉坑里再爬不起来了。与其让你好好的,我宁愿让你当个冷漠之人。定国公府你也待过,才多大的地方,便纷争不断,更何况是宫里头?我说再多,不如你自己想的通透。有时候想想那位敏妃,活的才叫聪明。没失去自我,却又能过得好好的。” 芍药道,“小姐不必担心我。我少说话,只多看多想,以后也会学的越来越聪明,至少能保护好自己的。” 陆菀笑了一下道,“这才对嘛。” 两个人一道用了午膳,又下了两盘棋,才放陆菀走了。 回去路上,却又被朵朵堵了。 她还真是意志坚定。 陆菀皱眉道,“话已经说得清楚,你找我或者纯贵人都没用。你也不想想,你的主子是谁,是我们能插手的吗?” 朵朵看着陆菀道,“是奴婢自作聪明惹了侯夫人生气。” 陆菀轻笑。她倒是把事情打听的清楚。 一个很快成为侯夫人,而她未来夫君是谁,是简在帝心之人。一人顶别人百句。 一个又是皇上最近最宠爱的妃嫔,吹吹枕边风,也是抵上旁人很多句。 这个朵朵,的确不是没脑子的。 陆菀道,“你其实蛮聪明的。可你这聪明还差点意思,就是叫旁人很容易就看出来你聪明。你或许该想一想,你的主子是不是因为这份聪明才把你许配给一个内侍官?” 朵朵不解道,“聪明有错?奴婢可以帮她做很多事情,总比那些笨手笨脚的强。” 陆菀道,“所以你还是差点意思。若你真的聪明,就应该让你主子觉不出你聪明。觉出来的时候,又发现你缺你不可。” “你既自认这份聪明,便自己再想想办法。若不然,就认命。” 在朵朵还没开口之前,陆菀又道,“只你别再打纯贵人的主意。你若再敢利用她,我定不饶你。你记着,总有人比你聪明。” 陆菀转身要走之前,朵朵拦住她,跪下来道,“侯夫人想要什么?” 陆菀被她说的懵了一下。 朵朵看着她道,“侯夫人想要什么才肯帮奴婢?这世间所有事都可以买卖。奴婢既然想要侯夫人帮忙,自然要付出些什么,奴婢懂。” 陆菀被她说笑了,反问道,“你有什么能给我的?你自身难保,我求你什么?” 只朵朵这份韧劲,叫陆菀有些刮目相看。 只是为了活下去,活的好一些,她也没什么错啊。 顿了顿,道,“那内侍官瞧中你什么?” 朵朵微愣。 陆菀道,“那便让他得不到就是了。” “侯夫人想叫奴婢……”惊得说不下去。 陆菀道,“我没叫你做什么。选择权在你手上。什么才最重要,你自己想好。” 说罢,绕过她往前走了。 沈冽早上还是去侯府换了身衣裳。 陆菀给他备的衣裳都是不安好心,沈冽每次都早早离开,不叫他们院子里的人如愿。几个女人到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他换了衣裳,张妈端过来早饭。一眼瞧见了他脖子上的抓痕,忙问道,“侯爷这脖子上怎么回事?给人打了?” 沈冽摸了摸,怪不得觉得这里有些火辣辣的,他也没去管。 他昨晚咬她,她也不甘示弱,想必身上也被她留下不少痕迹。 沈冽目光柔和道,“叫一只小猫给挠了。” 昨儿个就没回来,脖子上又有抓痕,还说什么小猫,张妈马上领会,笑的合不拢嘴,道,“赶紧娶回来吧。万一先有了孩子,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沈冽道,“早晚是我的人,不急这一时了。是我的孩子,谁敢诋毁她,尽管试试。” 张妈啧啧两声,道,“看来陆姑娘回来,老奴得拿她当菩萨供着了。” 沈冽道,“妈妈,菀菀不是刻薄之人。她其实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越简单越好。” 张妈听了道,“是个好孩子。” 又觉得不该这么说,想要改口。 沈冽道,“她母亲没了,一直陪着她的妈妈也没了。她进了门,我希望你拿她当孩子看。” 张妈眼眶微红,点头,“好。” 用了早饭,沈冽出门了。 张妈想起沈冽方才说的话,便觉得陆菀不容易。 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把碗筷收了。 待出去,见到了温暖暖。她上前从张妈手里把碗筷接过去,道,“姐夫已经走了?” 张妈点头,“早上吃了好些呢。昨晚上累着了。” 又忙摆手道,“不该在你跟前说这些的,还没嫁人呢。” 嘴上一直带着笑。 温暖暖嗔道,“别拿我当小孩子,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张妈笑起来,哈哈道,“说的也是。早晚都知道,早些知道总归好些。我当初跟着当家的,到洞房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娘走得早,没人教,差点闹了笑话。” 张妈心情看起来很好,温暖暖借机把碗筷递给了冬雪,然后拉着她到院子里坐下。 “姐夫和陆姑娘感情好,瞧把妈妈高兴的。” 又道,“妈妈开心了,可见先前犯愁的事情没了。妈妈和我说说?” 张妈一愣,随即想了起来,道,“的确是我那时候想多了,现在好了。” 温暖暖撒娇道,“既然过去了,妈妈和我说说。” 张妈犹豫了一下,附耳过去道,“我之前在侯府见过陆姑娘。” 407 这侯夫人本该是她的 张妈这一说,温暖暖没觉得有什么,只问道,“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先前镇国公府或者定国公府与姐夫有往来?” 张妈摇头,“你没懂。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侯爷有喜欢的女郎。只那时候阴差阳错的以为是豫王府那位小郡主。也怪我眼花了,没看清楚。其实侯爷喜欢的是陆姑娘。就是先前来过侯府的那一位。” 张妈笑了笑,道,“说起来也是缘分。谁能想到被人送来的是陆姑娘呢?” 温暖暖听糊涂了,什么叫送来? 张妈看了看温暖暖道,“我当时知道,也和你这表情一样。侯爷身居高位,又得皇上器重,这回来便有许多人上门送礼。都想与侯爷拉近关系,或者有求于他呢。这其中有送金银珠宝的,也有送美人的。” “说来也奇怪,金银珠宝,侯爷一个不要。美人更不会要。谁知道那送礼的费了周折,直接送到了侯爷屋里。侯爷就……” “也是因为陆姑娘是个大美人吧。我一个老妈子看着都喜欢。美人谁不喜欢呢。” 温暖暖心中惊了,问道,“你是说陆姑娘曾被人献给姐夫?然后和姐夫……” 张妈道,“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两人兜兜转转的竟走到了一起。” 温暖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闷闷的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暖暖你来侯府的前一晚呢。” 对上了。 除夕夜见到星辰,温暖暖一时没想起来。等回来想了好几日,终于想起来是什么时候见到她。就是那一晚,她被人抓了,然后从马车里掉出来。有两个人躺在她身边,其中一人便是星辰。而另一人,应该就是陆菀了。 那一晚恰好又是陆菀在侯府第一次出现的日子。 她把不相干的那些碎片拼凑到了一起。 如果那晚别人掳她不是把她卖了呢。而是为了把她送给别人。如果那些人不是随机的掳了她,而是知道她就是沈冽的小姨子呢? 结果那晚她碰到了陆菀主仆二人。太暗,那些人把陆菀当做了她带走,然后送到了沈冽的府上。 所以,本该是她被送到沈冽的床上。是陆菀的突然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如果不是陆菀,她现在早就是侯夫人了。 “暖暖,你在想什么呢?”张妈看她在发呆,喊道。 温暖暖回过神来,道,“妈妈,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 张妈忙要去探一探温暖暖的额头,温暖暖却十分嫌弃的避开了。 她忙道,“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妈妈,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温暖暖起身,正要走,又想起什么,对张妈说道,“这是陆姑娘和姐夫之间的私事。我们不该知道的,不然陆姑娘该觉得不好意思了。妈妈这事就不要再提起了,不然姐夫该说妈妈多嘴了。” 张妈如梦初醒一样,道,“哎呀,我的确答应了侯爷不说的。”又道,“不过暖暖你是自己人,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不说不说,我们都不说了。” “那我回去歇着了。” “去吧,别累着了。” 温暖暖独自回到了屋中,关上房门。 拿出了剪刀,开始把箱子里的衣服翻出来,剪了稀碎,然后坐在一堆碎布之间,眼睛低垂着,双目通红。 她的手握紧了剪刀,举到眼前看了看,恶狠狠道,“陆菀,你夺我所爱,此仇不报,我就不叫温暖暖。” 隔了两日,芍药竟又来了。 陆菀颇有些意外,迎了她进去,道,“前几日不是才见过,怎么又来了?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本就是玩笑话,芍药却没有一点笑意。 陆菀也敛了笑意,正色问道,“是不是出事了?进来说。” 没去花厅,直接进了屋,两个人都坐在榻上。 芍药道,“小姐,我见到她了。” “什么?”没头没脑的,陆菀懵了一下。 芍药道,“是朵朵。我昨日见到她,她脸上被划伤了。听说是和宫里头的宫女起了口角,那宫女生气,便拿了剪子划伤了她的脸。我见到的时候,还没收疤,还有血呢。” “吓了一跳。”芍药脸色不大好看。 陆菀却不吃惊,还以为是旁的事,既是朵朵的事,她便安心了。 她宽慰道,“又不是你的错。嗐,你可别自责,觉得是因为你袖手旁观才这样的吧?” 芍药微微垂眸,没说话。 真是太善良,在宫里头善良就是个小白鼠,要被人坑的。 陆菀挪了挪身子,道,“不是要我把那天和你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芍药道,“小姐不要说了。我一直想着呢。” 关键是想了,良心还是过不去。 陆菀无奈道,“我不瞒你了,其实是她自己故意的。” 然后简单的把那日的事情说了,道,“明白了吧?我给过她暗示的,她自己明白了,然后做出了选择。所以说,怎么会那么巧,就被人划花了脸?她不惜嫁祸别人来成全自己,这种人还叫你内疚吗?” 芍药惊呆了,道,“她,怎么下得去手?” 陆菀道,“内侍官在宫里头,被人呼来喝去的,算是个下等人。可若是主子有宠的,他们在宫女跟前又是上等人。反正就是一个压着一个的。别看是净过身的,眼光高着哩,宫女们随着他们挑。所以看中了朵朵什么?性格好?自然是长相。脸被划了,丑了,看着不舒服了,那就再换另一个呗。朵朵不就如愿了?可又不能自己划,若不然岂不是公然和主子作对?所以就选个旁人嫁祸一下,不露痕迹,多好?” 芍药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菀道,“都是自己的选择。她或许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宫,所以这个时候,脸比起跟着一个内侍官来说,不那么重要。” 这世上本就是有许多选择摆在跟前,让你想清楚利害关系,然后做出选择。既做出了选择,便承担该有的后果,怨不得别人。 “可好些了?”陆菀笑着问她。 芍药点点头。 陆菀道,“既然来了,在这用了午饭再走。” 芍药点头,又道,“星辰姐姐在吗?我找她说说话。” “在房里呢,你去找她吧,正好逗逗孩子。她孩子可爱的要命。” 芍药把朵朵忘了。 408 赤裸裸的宣誓主权 入了五月,沈冽提前收到了消息,陆詹和陆青也就这几日该到京都城了。 陆菀的欢喜是肉眼可见的。 她命人把宅子里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遍,给陆詹陆青分好了屋子,便是里面的陈设都是她亲自去选的。 这段时日,她忙得很。 这一日,她去集市上的古董铺子逛了一圈,没有选到心仪的东西,失望的回来。 刘翠抱着丫丫陪着她一道去的。陆菀的意思是正好叫丫丫到处看看玩玩。回来的时候,丫丫累的睡在了刘翠的怀里。 粉嘟嘟的脸,长长的睫毛,处处透着一股可爱。 陆菀看着丫丫,指腹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道,“孩子就是好,无忧无虑的,累了就睡,饿了就吃。” 刘翠道,“总归要长大,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看了一眼孩子,又问陆菀道,“小姐想寻个什么?瞧着转了一圈,也没寻到。要不要让当家的再到处打听一下?” 陆菀摇头道,“不必了。就是缺个什么东西,具体也说不上来。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叫我想买的,只好回来了。” 刘翠道,“也无妨。等老爷回来,若觉得缺什么,再置办就是。” 陆菀道,“是呢。” 到家还有一段路,刘翠便扯了闲篇,道,“前两日在街上碰到了定国公府伺候的一个妹妹,她与奴婢说,二公子要娶妻了。” 陆菀对定国公府的事情早就不避讳了,刘翠也可以自在说。 刘翠在定国公府时,认识的人多,但走的近的不过寥寥无几。前两日碰到了,便说的多了。 陆菀道“他也该立个正妻了。家里唯一的一个妾室,还是个伎子,总会在背后被人说叨。” 刘翠道,“谁说不是呢?那一年定国公府也是是非多。如今二公子也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希望了。” 又道,“小姐可能猜到是定了谁家的女郎?” 陆菀道,“京都城内未出阁的女郎数不胜数,一时间还真的猜不到是谁。不过要讲究个门当户对,能选的人估计也不多了。” 刘翠道,“听说最中意大学士家的女郎。” 陆菀笑道,“不会是。” 刘翠吃惊。 陆菀道,“毕竟要顾念宫里头皇后娘娘和敏妃。” 刘翠道,“小姐英明。本来也要考虑豫王府的小郡主,但因为那脸,好像也作罢了。” 门当户对,自然也要看脸。 刘翠又道,“后来定了康王爷家的小郡主。” “她?”陆菀也是皇族,但陆菀也不是所有皇族逗交好。 那些郡主当中,陆菀和宋宁走的最近。其他的,顶多也就是宫中设宴时碰上过那么几回,其实并没有多少走动。 陆菀道,“她比我小两岁,性格温柔,容貌秀美,倒也合适。” 刘翠道,“总不会找差的。” 陆菀不置可否的一笑。 马车到了宅子门口停下。 陆菀道,“我先下去,喊王大哥给你接一下孩子。” 刘翠也没客气。 陆菀下了马车,去喊王平,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便是高辙。 高辙看过来,目光依旧炽热。 高辙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定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便是枝枝也是托了陆菀的福。 陆菀避开那视线,先唤了王平道,“嫂子和孩子在里头,孩子睡着了。” 王平去抱孩子了,扶着刘翠下马车。 看到高辙,去看王平。 人还真的经不起念叨,一说完,人就来了。 刘翠小声问,“怎么没请人进去?” 王平也小声回道,“金盏不让。” “嗯?” “你忘了她是谁的人了?”语气带着些无奈。 陆菀不在家,金盏没让高辙进门。硬生生叫他在门口一直站着。算算时间,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 刘翠反应过来,道,“不管我们的事了,我先把丫丫抱进去,你看着些。” 王平点头。 陆菀见刘翠从侧门进屋,这才招呼高辙道,“怎么过来了?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问题已经很敷衍了。若真有心请他,便直接引着进去了。 高辙道,“不去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陆菀便道,“你说。” “我听说爹,就是伯父可以回来了,来给你道个喜。” 一双眸子就是忍不住一直看着她。 陆菀浅浅一笑道,“你有心了。” 礼貌却疏离。 高辙心中苦涩,随即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道,“这是贺礼。” 陆菀接过来打开来一看,竟是一方古砚。一眼便瞧中了,就觉得这古砚放在给陆詹准备的书房最好。他书桌上缺这么一方古砚。原来她去街上寻的一直是这个。 陆菀道,“这古砚过于珍贵了。” 从陆菀的眼神,高辙看得出来她喜欢。 他道,“收下吧,但愿伯父喜欢。” 陆菀欣然收下了。 两个人一时无话,高辙看着她。 她如今脸上的生气是他在定国公府不曾看到的。 没了他,她过得更加鲜活。 可他心里难受。 为什么不是因为他呢? 想抱住她。 想到这里,高辙脚下已经想动。 一阵马蹄声止了他的动作。 望过去,沈冽人高马大的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去,又落在了陆菀身上。 沈冽下了马,面沉似水,走到陆菀跟前,去牵她的手,而她自然而然的递出了手。 沈冽问道,“怎么在这站着?来往车马灰尘多。”声音不比他淡漠的神色,十分温柔。 陆菀道,“高公子来给我道喜的。还给我爹送了一方古砚。” 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高公子。 高辙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为上次的事情道歉,可沈冽就在跟前,他说不出口。 事实上,沈冽自知道当时定国公府的事情时,对高辙便没有了好脸色。若非先前答应过陆菀,他能一拳把高辙打出去几丈远。 沈冽看着高辙道,“高公子的好意,我代岳丈大人领了。” 说着,揽住陆菀,赤裸裸的宣誓主权。 “既没什么事的话,高公子请回吧。” 高辙抿紧了嘴唇,随即微微颔首,道,“告辞。” 走了几步,见那二人举步进屋。 沈冽揽着陆菀,陆菀看他笑了笑。 曾经他们也这般恩爱过,旁若无人。 高辙与陆菀,恍若大梦一场。 今日权当是一场告别吧。以后他再娶正妻,把她放于心底。 捂住了胸口,转身离去。 上了街,却被一妙龄女郎拦住。 409 吃的醋,叫陆菀肉偿 一路牵着陆菀到了屋内,竟直接把门关上了。 陆菀还没开口,沈冽眼神鄙夷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道,“什么好东西?非得要他的?” 一股子醋酸味。 陆菀无奈道,“这古砚很难寻得,千金难求的。他既送来了,我为何不要?” 沈冽鼻子里哼一声,道,“你与他又没什么瓜葛,要他东西做什么?你缺什么,我给你寻来就是了。” “呦,这谁又在吃醋?我人和心都是你的了,你还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沈冽将她圈紧,道,“就是要计较。他对你不怀好意。” 陆菀笑道,“有你这个保护神在,怕他作甚?” 沈冽挑挑眉。 陆菀又道,“我不欠他什么,我与他先前就算是好聚好散了。但因为别的事情,他欠着我呢,既他送来了,我为何不收?我心安理得的收了。” 沈冽神色还是不好,道,“依着我的脾气,我揍他一百回。他竟还有脸过来。” 陆菀道,“你不妨想想,若不是他,我或许被人已经卖到海上了。” 沈冽语气怪怪到,“你这意思我还得感谢他?” 陆菀撇嘴。 沈冽又哼一声。 孩子一样,得要她哄。陆菀捧着他的脸,凝视他片刻,然后红唇覆了上去。 自那日酒后壮了胆,沈冽已经不打算对这个坏家伙处处忍让。 所以她亲过来,他含住,细细品尝。 是他的,就要好好占有。这是他的霸道。 亲完了,陆菀软软的偎在他胸口,道,“以后别乱吃醋,我心里只爱你一个。” 沈冽摩挲着她的肩头,道,“以后缺什么与我说,我上天入地,给你寻来。” 陆菀抬头,无奈看他,道,“你这人啊……没完了。” 沈冽把她抱着直接起来,道,“我就这样。” 说完,奔着卧房去了,叫陆菀肉偿。 “喂,我累了,跑了半天,要洗澡。”陆菀勾着他的脖子,说道。语气已经没什么力气。知道反抗其实是多余的。 沈冽低头看着她一笑,道,“那就一起。” 高辙细看了跟前的人,皱皱眉,实在是不认识。 侧身要走,那女郎唤他,“二公子,我有要事与你说。” 高辙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哪来什么要事?” 他心情不大好,现在就是个十分凉薄的贵公子。 可跟前的女郎却不依不饶,拦住了他的去路,道,“我要说的事与陆菀有关,二公子确定不想听?” 高辙望过去,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女郎浅浅一笑,“待听完我所说,二公子再知道我的身份不迟。不如前面的酒楼如何?” 高辙迟疑半分,终是跟着那女郎一道去了酒楼。 到了包间,女郎给他倒了茶,道,“高公子请用。” 高辙神色淡漠,道,“你有什么便直说。” 女郎浅笑着坐下,道,“看不出来高公子是个急性子。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只问公子是不是心里还爱着陆菀?” 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高辙从未忘记过她,也常因为爱而不得而夜不能寐,伤心痛苦。 高辙道,“我与陆菀已经和离。她与侯爷已经订下婚约,你如今问我这些又有何意义?” 女郎掩唇一笑,道,“自然是有意义。高公子就没想过,与陆菀破镜重圆?” 高辙皱眉。他已经失了性子,听眼前这个陌生女郎揭露自己的伤疤。 作势便要走,那女郎立刻道,“如果我告诉你和离是陆菀蓄谋已久呢?早在嫁给你没几日就已经开始了。” 高辙重新坐定,问,“你这是何意?” 女郎道,“我的意思是,陆菀在与你成亲之后,不守妇道的有了别的男人。她想另攀高枝,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要和你和离。这般卑鄙无耻,还是高公子认识的那个陆菀吗?” 高辙怒斥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女郎笑了笑,道,“我可是为了你好。我知道高公子还对她念念不忘。如今我说这些,是为你叫你能够再把她抢回去呀。” 高辙拧眉思虑片刻,问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有何凭证?” 女郎道,“凭陆菀背着你偷情的对象是定北侯沈冽,而我便是沈冽亡妻的妹妹,温暖暖。” 高辙一惊。 温暖暖道,“我到侯府时,才知道侯府有个女人躺在我姐夫的床上。这件事我找府上的张妈核实过了,就是陆菀。我也打听了一下日子,那时候你和陆菀已经成亲。这么说来,是陆菀在与你成亲之后还与别的男人有染。” 她觑一眼高辙的神情,继续道,“我查过大晋律法,若女方有不守妇道的行为,且隐瞒夫家,那夫家有权处置女方。也就是说高公子可以收回那份和离书。” 高辙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咚跳起来,捶鼓似的。 他细细想了一下,才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对劲起来。 明明他和陆菀感情很好,可是刚成亲,陆菀就开始闹着要和离。一次又一次。 明明沈冽才回京都城没多久,陆菀与他并没什么交集。可后来镇国公府出事,沈冽却愿意出手帮她。 和离之后,他们来往密切,又费了些周折叫景宁帝赐了婚。 高辙一直以为是他做的不够好,惹了陆菀生气。是因为他要纳妾,惹了陆菀嫉妒。是他无能,叫她在定国公府受了委屈,所以他才甘心放手。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逼着陆菀想要离开自己。 可原来,一切都是陆菀和沈冽计划好的。离开他,他们就可以双宿双飞。 实在可笑。他竟被二人蒙蔽至今。 高辙的眼神锋利起来,看着温暖暖道,“你既是他的家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温暖暖道,“因为那一晚该出现在沈冽床上的是我。如今该成为侯夫人的也是我。” 高辙凝视她片刻。 温暖暖道,“你不必怀疑我的用心。你抢回陆菀,我夺回沈冽的心。他们两个就不能在一起,我们其实有共同的目标。事情的真相我已经告诉你,是要当个怂人躲起来,还是报夺妻之痛,就看高公子自己的选择了。” 高辙顿了顿,道,“这件事一旦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温暖暖笑了笑,道,“高公子机智过人,想必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410 早晚弄出孩子来 接下来几日,沈冽总在屋子里瞎转悠,竟还问起了棍子,觉得院子里少个什么。像极了病急乱投医。 沈冽知道陆菀是不可能回到高辙身边去了。 可是想到先前陆菀也曾全身心爱过这个男人,也曾与他许过携手到老的诺言,沈冽心里总不舒服。 高辙就该离得远远的,非要出现在她跟前做什么? 白白给他找不痛快。 刘翠拿沈冽的事情当做闲话说给陆菀听,陆菀道,“随他去,他闲的。” 刘翠道,“可不是么。问谁不好,问棍子。棍子知道个啥?多给他二两肉,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人了。” 陆菀被她逗笑,道,“就是。叫他买点肉挂起来,以后见肉如见人。” 刘翠也忍不住笑起来。 沈冽到底还是问对了人,那就是王允。 王允给他指了条路。沈冽便厚脸皮的又去景宁帝内库那里去翻了,翻出来一副出自大家的名作。景宁帝当时知道,便有些不舍了。 后来一咬牙,道,“当做你们的贺礼了,再不要来朕这里讨什么东西了。” 觉得肉疼,当下吩咐内侍官把内库的门锁好,再不要沈冽随意跑进去。 沈冽拿着那幅名作在陆菀跟前炫耀,其实他不大懂,只说这话厉害,千金难求,重点是比那什么劳什子古砚要值钱很多。 对沈冽这种行伍出身的人来说,衡量这个东西好不好,大约是别人愿意为了花多少银子买它了。就比如王允说好,景宁帝又舍不得,那这东西一定是顶好的,错不了。 陆菀拿过来看了看,叹道,“你个傻子,这幅画,当今的孤品,价值连城呢。就是买几百个古砚也够了。” 沈冽得意,“是吧?那什么,就挂到我丈人书房里吧。” 陆菀吩咐李坚,道,“挂起来。就挂那种谁一打开书房都能看到的位置。而且你们一个个都记住了,只要有人看到,不管别人问不问,一定要说这是侯爷为他老丈人上天入地寻来的。” 一个个都憋着笑。 沈冽,“……” 陆菀含笑问他,“可还满意了?” 沈冽抱了她直接进卧房,脚直接将槅门带上了。 刘翠道,“看吧,嘴上厉害有什么用?厉害的过侯爷手脚功夫?何必找罪受?” 心又想,这样早晚弄出孩子来。 又想着,反正人要回来了,婚期肯定是近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下出了院子。 这一日,陆菀这里却来了稀客。 陆绯抱着孩子来了。 陆菀实在是没料到她会来,忙引了她进了上房,又和刘翠耳语了两句。 金盏给陆绯奉了茶。 陆菀见了她,言语明显有些激动,“二姐怎么今日来了?我瞧瞧我的小外甥。” 陆菀看了看高博,道,“随了二姐,感觉和二姐小时候一模一样。” 陆绯啐她,“胡说,我比你大几岁,你怎么见我小时候?” 陆菀撇嘴,“就是像。” 陆绯笑。 自从有了孩子,她整个人也柔软下来。 若人有了奔头,气色都会不一样。 陆菀看着,也替她高兴,之前的许多事情便没记着了。 不一会儿刘翠回来,陆菀从她手里接过来,道,“知道你那肯定不缺,但我也得准备。好歹他也叫我一声姨母。” 手中拿着赤金的金锁,还有一对银镯子。 “原先就想送过去的,一直有事耽搁了,二姐勿怪。” 陆绯道,“孩子满月,你送过礼了。” 陆菀道,“这不是满好几个月了吗?还得送。” 陆绯便叫琳琅收下了。 孩子闹,便叫乳母进了次间喂奶去了。 陆菀看出来了,陆绯带着高博来,并非是叫她看的。什么人都带了,却不嫌累赘,只是因为小心。高博估计自出生,都没离开过陆绯的视线。 屋内剩了姐妹二人,陆绯道,“你把消息传给我,我知道爹爹和大哥要回来,心情也激动。” 陆菀见她红了眼眶,到底是一家人,动容道,“是啊,能回来真是不容易。到时候我们一家又齐整了。” 陆绯道,“有你在,我倒是什么都不必忙了。只不能托这个大,还是得过来说一声。” 陆菀道,“二姐不必与我客气。我这里闲置的屋子多。我又是陆家人,爹和大哥回来,我忙活也是理所应当。” 陆绯道,“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陆菀莞尔,道,“没有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了。到时候,二姐也去接他们吧。” 陆绯眼神微垂,没有立刻答应,却又问道,“何时回来?” 陆菀道,“就这两日了。” 陆绯道,“来了,你找人知会我一声。我若方便,便回来。” 不是一定会来接,而是方便。 陆菀也不说什么。嫁了人,在婆家,总归有些身不由己。 陆菀点头,道,“人回来,在我这住下了,二姐随时都可以来。” 陆绯点头。 陆菀喝了一口茶,又问道,“二姐过得如何?” 陆绯道,“有了孩子,看似没什么,实则忙碌的很。” 陆菀道,“可不是么,操心的事情很多。不过孩子长得快,大点就好了。” 陆绯道,“操不完的心。现在是操心身体,大了该操心学业了。他爷爷对他期许很高……” 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陆菀并非不知道这孩子的事情。 陆绯喝了一口茶,这话题便过去了。二人又说了一些话,陆绯便带着孩子要回去了。 陆菀送到了门口,陆绯上马车前又问道,“你和侯爷的婚期定下了吗?” 陆菀道,“他的意思是,等爹回来再商议一下。” 陆绯浅浅一笑,道,“看得出来,侯爷事事以你为主。小妹,你好福气。” 陆菀也是一笑,却道,“路上慢些。” 陆绯上了马车,朝定国公府而去。 等到了定国公府门口,马车停下。 陆绯下马车,瞧见一人,一看就是在等她。 陆绯看着来人,心惊肉跳,第一反应扭头去看了乳娘怀里抱着的孩子。 琳琅上前福了身子,“了然大师。” 了然和尚双手合十,颔首。 琳琅问道,“大师怎么来了此处?是有人请了大师来做法事的吗?” 了然和尚道,“贫僧路过此地,想起与此地尚有佛缘,便驻足片刻。” 虔诚颔首,再抬眸时,目光越过琳琅看向陆绯。 411 只想自己快活 陆绯呼吸滞住,他到底想干什么。 偏偏脚像被盯住似的,无处可逃,无路可走。 眼看着了然和尚走过来,声音温温的问道,“上次给世子夫人的经书,读过了吗?” 经书么?被她撕成了粉碎投到了火盆里。 陆绯没说话。手藏于袖中,颤抖。 了然和尚,目光落在陆绯的身后,乳娘怀中的孩子。 当母亲的仿佛有了盔甲,立刻双臂展开,道,“你别去碰他。” 这敏感过激的反应叫在场的乳娘和琳琅都吓了一跳。 陆绯定了一下心神,道,“孩子睡着了,大师莫要扰了他。” 了然和尚道,“这孩子与我也算有些佛缘,我可否一看?” 有人生了孩子专门抱了去找大师赐名之类的,祈福,可保孩子一生平安。 乳娘一听,忙道,“大师给看看。咱们这小公子天庭饱满,是福相呢。” 陆绯没再说什么,抿紧了嘴唇。 她必须镇定,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这个乳娘不是个普通妇人,不能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了然和尚便去看了孩子,道,“的确是有福相。只……” 乳娘一惊,忙问,“只什么?大师有话快说。” 了然和尚道,“印堂发黑,像是染了煞气。我听闻家中接连有人遭遇不测,许是被亲人记挂了。” 乳娘道,“可不是么。孩子奶奶和爹都没了,前些日子又出了事,这家的……” 想想不该说那么多,又问道,“大师说该怎么办?怎么办都行,我们都照办。” 了然和尚道,“倒也不复杂,毕竟都是亲人,不会做伤他之事。改日到了怀恩寺,祈福,做场法事便好了。贫僧为家中亡故之人念经超度。煞气一消,孩子可保平安一生。” 乳娘连连点头,想叫琳琅塞些银钱。了然和尚却拒了,退开一步,颔首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并未为求钱财。这就告辞。” 说完,竟直接走了。 乳娘感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得道高僧啊,怀恩寺出来的,果真是不一样。” 陆绯一口气终于卸下来,扶住了琳琅的手。她顺了顺气,对乳娘道,“不必听这些言语,不过是骗我们去捐更多的香油钱罢了,惯用的伎俩。” 说完,便吩咐进府了。 实则陆绯这番话却没有什么用。 乳娘是高远安排的,陆绯这里的一举一动有必要都会告诉高远。 如今是关乎小公子的安危,乳娘当晚就把这话传到了高远耳朵里。 高远一听,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定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呢。岂能有半点闪失? 当下叫人传了话,让陆绯不辞辛劳带着孩子去一趟怀恩寺,一定要祈福,求个平安符什么之类的戴在身上。 总之只要对高博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需要都要弄。 高远发了话,没有陆绯拒绝的理由。 她如今倚仗的是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脆弱了。 威胁一直都在,不如除了吧。 两日后,陆绯带着孩子,琳琅,乳娘,还有几个护卫奔着怀恩寺去了。 安排好了禅房,陆绯刚要歇下,有小和尚在外道,“前面禅院我们住持正在讲习佛经,请夫人过去。” 陆绯本不想去,见乳娘抱着孩子看过来。陆绯便道,“我这就来,劳烦小师父了。” 乳娘抱着孩子走过来笑着道,“世子夫人尽管去,小公子有奴婢呢。” 陆绯点头,又道,“琳琅,你留下吧。不过是听经而已,不需要人伺候。” 琳琅点头应下。 陆绯很快便去了禅房。 门推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她呼吸紧张起来,缓步往里面去。 有人在她身后关了门,陆绯刚抓过身去,就被人紧紧抱进怀里。 陆绯呼吸重起来,浓浓的檀香味将她包裹住。 陆绯用力推开他,看着了然和尚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了然和尚理了一下僧袍,看着她道,“许久不见,你丰腴了。” 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的胸口。 陆绯用手捂了胸口道,“下流!” 了然和尚上前又去抱她,陆绯要挣开,这一次却没那么容易。 了然和尚把她箍紧,在她耳边道,“别乱动,不然我说不准做出什么来。” 陆绯没动。 了然和尚在她身上嗅了嗅,“奶香味,很好闻。是你在给孩子喂奶?” 陆绯厌恶的别过脸去,根本不想和他说这些。 了然和尚道,“别对我这么无情。没有我,哪有那个孩子,你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陆绯倔强道,“我有诰命在身,没人能赶我。” 了然和尚笑起来,“男人都没了,诰命有什么用?” 陆绯反驳道,“不要你管。孩子是我的。” 了然和尚道,“你当我傻的?孩子是你的,却是我播的种。你那个死鬼男人根本不能生孩子,而且我也会算日子,这孩子一定是我。” 陆绯脸色煞白,道,“知道这个孩子是你的有什么用?你要毁了我们母子吗?了然,你有点人性。” 了然和尚看到她紧张害怕,就会兴奋。 他含着陆绯的耳垂咬了咬,然后道,“有多久没有和男人欢好了?不想吗?” 淫词秽语让陆绯羞愤的闭眼。 她就是逃不开他。 “不想我毁了你们母子,就乖乖听我的。” 陆绯咬了咬嘴唇,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了然和尚一笑,勾了勾她的下巴道,“我呢,只喜欢女人,不喜欢孩子。你有个孩子不用哭哭啼啼找我来养孩子之类的,我其实求之不得。” 了然和尚这么说,陆绯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人是魔鬼,魔鬼根本不在意别人,包括自己的儿子。 了然和尚道,“我这人只求自己快活。陆绯,我想你的身体很久了。刚生过孩子的身体,我还没尝过呢。” 说完,了然和尚就要去解陆绯的衣带。 陆绯抓住了然和尚的手,道,“这一次,就放过我吗?” 了然和尚笑了笑,道,“我怎么舍得就放了你?我那么喜欢你。喜欢你的身体。” 令她作呕。 她强按住,问道,“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我们总能谈谈吧,总有什么是你最想要的,你说出来,我做到了,你放过我。你把我逼疯了没什么用。我的事情败露,你在这怀恩寺还能待下去吗?定国公府会放过你吗?” 412 伤害亲人性命不可原谅 “你不是就想要快活吗?进了大牢还有快活吗?” 了然和尚凝视着她,手背滑过她光滑的皮肤,“陆绯,你变聪明了。这些话,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吧?” 被了然和尚拆穿也无妨,陆绯强定心神道,“我们谈谈。” “办完事再谈。” 直接将她横抱起,抱着到了榻上。 于陆绯而言,每一次都是屈辱。 她强忍着,告诉自己只是被一条狗给咬了。 结束后,了然和尚喘着气将脸埋在她胸口。 了然和尚的母亲是个贱婢,不知道和谁生了儿子,被赶出去。她带着儿子是个累赘,索性扔在了怀恩寺的小门。被寺里的和尚捡到了,养了下来。 了然和尚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一张脸生的俊俏。 他渴望女人,又讨厌女人。在折磨女人中享受自己。这个时候,窝在陆绯的胸口,他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气味,整个人难得的柔软下来。 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他独独贪恋陆绯的身体。 陆绯惊觉了然和尚在她胸口哭了,眼泪热热的。 这种禽兽也会哭吗? 陆绯心里冷笑,手却温柔的摸着他的光头,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了然和尚抬头看向她,诡异的一笑,然后咬住了她的胸口。陆绯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了然和尚不需要女人同情他,因为女人都是骗人的。 了然和尚起身,扯了衫子直接往陆绯身上一盖。 陆绯起身,将自己的衣服穿戴好,随后冷静道,“现在可以谈了吗?” 了然和尚衣衫整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问道,“你有什么筹码可以和我谈?” 陆绯问道,“你难道无所求?” 了然和尚认真想了一下,道,“我现在过得自在快活,求什么?荣华富贵,传宗接代?于我,都是狗屁!” 陆绯理了理头发,道,“你不是想要快活吗?我可以叫你最快活。” “哦?” “只你答应我,事成,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了然和尚饶有兴致的转了转自己胸前的佛珠,欣然应下,“好。” 陆绯去怀恩寺的这一日,也是陆詹陆青回来的这一日。 陆菀得知消息之后,派人去定国公府通知了陆绯。才知道陆绯去了怀恩寺,接人是不可能了。 “我们去接也无妨。”沈冽揽住她,说道。 陆菀点头,又道,“只想着我与二姐一道去接,爹和大哥会更开心。” 沈冽道,“既回来,见面就容易了。” 陆菀调整了一下心情,点头道,“你说的是。人又跑不了了。” 说到这里,又对沈冽道,“你掐一下我,我怕这不是真的。” 沈冽无奈一笑,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问道,“相信是真的了吗?” 陆菀甜蜜一笑,道,“信了。” 两个人一道去了城外。 等待总是格外漫长。 陆菀的手紧紧抓住沈冽的,紧张又兴奋。 还看不到人影,沈冽还有些话对她说。 有些话犹豫了许久,今日人都要回来了,不得不说。 “菀菀……” 陆菀抬头看向他。 沈冽抿了抿唇。 陆菀难得见他犹犹豫豫的,索性拉着他在一侧坐下。 她是太紧张了。人反正要到了,不急于这一时。 她看着沈冽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沈冽点头。 陆菀忙道,“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我爹和我大哥……” “不是他们。”沈冽立刻道。 陆菀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不是他们,就没什么大事。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别叫我着急。” 沈冽道,“苏姨娘跟着一起回来了。” 陆菀稍稍楞了一下,但还是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当初想着她不回来就不回来,在外重新侍奉别人,说起来挺丢人的,怕我爹知道会被气着。不过她既然回来了,就回来吧。总归是陆松的娘亲,跟着我爹很多年了。” “不止这些。” “嗯?” “你还记得镇国公府出事,有人把镇国公府告到了京兆府的事情吗?” 陆菀点头,“是苏姨娘她鬼迷心窍,怕我嫂子,眼红,所以才做了那样的蠢事。” 沈冽道,“这件事后来阿允又查了查,发现她在这之前和宋玫多有来往。” “他们两个?”在陆菀看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何况宋玫那个心高气傲的,连她娘都瞧不上,又怎么会瞧得上苏娟呢? 陆菀问道,“你的意思是很可能是宋玫从中怂恿?” 沈冽点头,“定国公府陷害镇国公府,宋玫暗自怂恿,苏姨娘不知情,作了帮凶。” 陆菀愤愤道,“太蠢能怎么办?自己没那个脑子,偏偏还贪心。” 陆菀刚想说,至少苏娟不知情,好在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一看沈冽,弱弱问道,“不是还有什么后续吧?” 沈冽道,“当初陆兄与我一道从湖广回来,路上遇到了歹徒。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可疑,认为他们不是奔着我而来,而是陆兄。说来也巧,近些日子阿允那里抓到个身背十几条人命的亡命之徒,盘问之下,竟还交代了那件事。果真是奔着陆兄去的。他们清楚陆兄不会水。你猜,是谁买凶杀人?” 陆菀咬了咬嘴唇,吐出两个字,“苏娟?” 沈冽点头。 若只是因为一些小恩小惠被人利用了,日子一久,勉强还可以原谅。 可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亲人性命,那便不可原谅。 “她是为了陆松吧?以为没了大哥,陆松就是世子了,所以……呵,我竟小瞧了她。以为她不过是个市井之人,无伤大雅的,却不想……” “菀菀,你打算怎么办?若你想,我可以秘密将人送走,叫她回不到京都城来。” 陆菀道,“说起来是件家丑。但陆松叫她回来了,这件事爹也会知道。这一走,反倒叫他们都牵挂着。我再想想吧,不急。” 正说着话,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了。 “菀菀,他们来了。” 陆菀站起身,看向前方,眼眶湿润。 马车在跟前停下,沈冽站在她身侧,揽着她的双肩。 陆青手下从车上跳下来,然后扶着陆詹下马。 陆菀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陆詹看到陆菀,老泪纵横,哽咽唤道,“菀菀,我儿……” 陆菀泪流满面,扑到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413 收回和离书 满面风霜,陆詹鬓边白发多了许多。 陆詹忍了眼泪,拍了拍陆菀的背,道,“好了,多大了,还小哭包似的。” 陆菀趴在陆詹怀里,直摇头,“我再大,在爹这里都是孩子。我高兴,就不能叫我哭一会儿?” 语气带着撒娇。 陆詹恍如隔世,做梦似的。 自己的孩子就在自己怀里,而他终于又回到了京都城。 “叫人笑话,别哭了。”语气却是宠溺。 陆青玩笑道,“她一贯就是个小哭包,靠着这一招常问爹要糖吃。” 陆菀抬脸瞪了陆青一眼,“多久的事情了,大哥还拿出来说。” 陆青去揉一下她的头发,道,“多久都还是我妹妹,在我和爹心里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这感觉真让人温暖。 沈冽走过来,道,“伯父和陆兄舟车劳顿,不如先赶紧进城歇息片刻。” 陆菀擦了擦眼泪,道,“我忘记了。走,咱们先回去。房间安排好了,一会儿给你们接风。” 陆詹拉了陆菀的手就去上马车,和沈冽也没打招呼。陆青看一眼沈冽道,“当爹的都这样,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沈冽失笑,道,“陆兄也上马车吧,菀菀想多陪陪你们。方才还担心是不是梦。” 陆青感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这么想的。那我先上马,一会儿再聊。” 沈冽点头。 陆青上了马车,陆菀正挽着陆詹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 陆青道,“呦,有了爹,自己未婚夫婿都不要了?” 陆詹道,“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未婚夫婿能保证什么?” 语气酸酸的。 陆青道,“爹,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调整好了吗?怎么这会子又说这些话?” 陆詹白一眼陆青,“我就说怎么了?” 像个耍赖的小孩似的。 陆菀一笑,道,“有爹就好了,要什么未婚夫婿啊。” 陆詹得意的挑眉。 陆青道,“这话是你说的,那我传给沈兄听了啊。沈……” 陆青作势要出去,陆菀忙将他拉了,“大哥……” 陆青笑了笑,道,“沈兄可是个如意郎君,别不知道珍惜。反正爹永远是你爹,又跑不掉。” 陆菀抿唇一笑,道,“大哥说得对。” 看一眼陆青,垂一下眼眸,道,“二姐为了孩子去怀恩寺,所以没来接爹和大哥。不过信我已经传到,她一回来,就会来找我们的。” 陆青忙问道,“孩子怎么了?” 陆菀道,“说是染了什么煞气,不过孩子没事,大哥不必担心。” 陆青点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道,“都已经回来了,以后见面机会多得是。” “是呢。” 陆菀说完,道,“我和人交代一下,马上就走。” 说着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哪有什么交代?不过是去找沈冽去了。 陆青看一眼自家老爷子。 陆青别过脸去。 沈冽见她下马车,走过去将她扶了,问道,“还有什么事?” 陆菀摇头,替他理了一下衣襟道,“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家这老爷子好像没想通,你不要介意。而且,估计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呢。” 沈冽温柔道,“没事。” 陆菀道,“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爹那里需要适应一下,很快的。” 沈冽一笑,“我没事。” 陆菀便道,“那我回去啦?” 沈冽点头。 陆菀正要上马车,突然见城门口策马过来几个人,一看便是官差。 陆菀皱眉,脚下没动。 那几人正是奔着沈冽几人来的。到了跟前,见到沈冽,先行了礼,随即看向陆菀。 陆菀才知道,这几人不是奔着沈冽,而是奔着她来的。 陆菀走到他们跟前,那官差道,“我们几人是京兆府衙役,有人递了状子到我们大人那里状告了陆姑娘。还请陆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沈冽问道,“是何人?” 官差犹豫一下,才道,“定国公府高大人。” “高辙?” 官差点头。 沈冽皱眉,刚要说什么,陆菀在他之前开口,“他告我何事?” 官差道,“高大人状告陆姑娘骗取和离书,想要将和离书收回。” 收回,自然和离无效。 陆菀便还是高辙的妻子。 陆菀沉默了一会儿,高辙这件事太突然,她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沈冽比她先有反应,将陆菀护在身后,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陆菀正要开口,突然见陆青掀开帘子看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陆菀立刻回道,“没事。是有人找侯爷说两句话,涉及到先前的一个案子。大哥,我在这陪着他,你们先回。家中已经都安排好。” 陆青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形,便点头同意。 马车从他们身侧驶过。 陆菀拉住沈冽的手道,“他胸有成竹来的。你是定北侯,我爹和大哥刚回来。他仗着什么?仗着我不敢把事情闹大。你若出面,我怕不好收拾了。” “我忍他不是一时。”沈冽眼中已经有了凶光。 陆菀对那官差好言道,“给我片刻,我马上就跟你们走。” 京兆尹实则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可是高辙把状子递过来,他又不能不接。派人来时,专门和他们打了招呼,一定要以礼相待。搞不好,他乌纱帽就没了。 官差忙道,“陆姑娘言重,我们几人等一会儿就是。” 陆菀颔首表示谢意,拉着沉着脸的沈冽到了一边,柔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沈冽,我爹那里,你帮我瞒着。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我给你一日,你办不妥,我来处理。”沈冽目光坚毅。 陆菀柔着声音讨价还价,“三日,我总要筹划一下。” 沈冽道,“一日。过了一日我会疯,到时候血流成河,我也不管。” 眼睛都红了,可见说的不是气话。 陆菀安抚他,“沈冽,你信我。我能处理好,若不能,我不会逞能。你听话,别疯。” 沈冽呼吸是重的。 陆菀道,“你乖乖的,等我办好,我们就成亲。别忘了,我还要给你生孩子呢。” 伸手去摸他的脸。 在她温柔抚慰之下,沈冽的呼吸终于轻下来。 陆菀继续道,“我呢,和他相处时间蛮长的,对他有些了解。我能和离一次,就能和离两次,你相信我。” 陆菀踮起脚亲吻他,沈冽只能松手由着她去。 414 正妻的位置一直留着 “我爹先交给你了,你这个女婿要尽职尽责啊!”又叮嘱道,“别跟过我来了哈,我把事情搞清楚会来找你。你和我都不在,爹他们会起疑的。乖哈。” “对了,一定用柚子叶给我爹他们去去晦气啊。书房和卧房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告诉翠嫂子,再去办。我爹身体不好,不能将就了。对了对了,说起身体,御医已经找了,如果没来,你再去催一下啊。” 陆菀喋喋不休半晌,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说多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沈冽,我走了哈。”朝着沈冽轻松一笑,转过身时,那笑意便敛了。 她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无奈叹口气。高辙突然出这个幺蛾子,她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总要先见了人把事情搞清楚再想对策。 入了京兆府,见到了京兆尹顾唯。 顾唯没见到沈冽同行,暗自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同时面对那么多人,他手心都出汗了。 陆菀朝他福身行礼,顾唯忙道,“陆姑娘请起。” 态度十分客气。 陆菀道,“听闻是定国公府二公子把我告到了这里。” 顾唯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陆菀道,“他人呢?他既告了我,人应该在这里吧?” 顾唯道,“他就在偏厅歇息。” 陆菀道,“那就劳烦顾大人带我去见他了。” 顾唯迟疑一下。 毕竟他是主审官,不该由陆菀教着他该做什么。 陆菀沉声道,“这个烫手山芋顾大人是想接还是不想接?” 顾唯愣住。 他也不想接啊,但是他有什么办法。职责所在! 陆菀继续道,“既然不想接,那就先叫我处理一下。顾大人放宽心,其实我和高公子都不大想这件事宣扬出去。顾大人不如去喝杯茶,兴许事情就没了。” 见顾唯还在迟疑,陆菀理了一下云鬓道,“哎,不知道我那暴躁的未婚夫婿有没有去大理寺那边调人了。你这里围起来,大约需要多少人?” 顾唯,“……” 就知道都是些惹不起的主。他今天应该称病谁也不见的。 使个眼色给属下,道,“还不快带陆姑娘去见高大人?” 陆姑娘微微颔首表示了谢意,便去了偏厅。 陆菀在偏厅见到了高辙。 高辙已经等候良久,看到陆菀过来,他起身,与她四目相对。 因今日是个好日子,陆菀穿的喜庆去接人。 石榴红的衣裳,衬得她肤色洁白如雪。高辙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他骑马去迎亲接她上花轿的时候。 脚下一动,他大步走过去,想要将陆菀拥入怀中。 陆菀退后两步,避开了。 “高辙,我身上有匕首,别再过来。” 高辙看到她神色坚定,便真的没上前。 陆菀走到椅子跟前坐下,道,“我们聊聊吧。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做这些。” 高辙在她身侧坐下,看着她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一年前,我就不该放任与你和离,那时候错了,现在我要弥补回来。” “何必呢?你我和离,你情我愿。何况,我现在已经有婚约在身。高辙,你这样,只会让我们彼此都很难堪。” “骗局。都是骗局!”高辙看着陆菀,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不要再提什么你情我愿。都是你在骗我,是你骗我与你和离。” “可我为什么要骗呢?”陆菀的声音却异常冷静,“那是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所以我想要离开你。” 高辙一时语塞。 陆菀道,“所以,停止这个闹剧吧。你我在和离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不……”高辙凝视她道,“是你欺骗我的。我根本不想和离。是你联合沈冽在欺骗我。我查过律例了,我们的和离书可以作废,你必须要跟着我回到定国公府。若我不同意,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妻。他沈冽什么都不是。” 陆菀皱眉问道,“高辙你在说什么?和离书我们两个都签过字按过手印的。” 高辙嘲讽的一笑,道,“所以我说是个骗局。你还是我妻子的时候背叛了我,我作为你的夫君有权休了你,或者把你留下。那份和离书便能作废。” 陆菀抿了抿唇没说话。 高辙道,“没法反驳了吗?你背着我和沈冽偷情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想过多少理由,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自己的身上,甚至在与你和离之后,我对你一直深怀内疚,想要补偿你。可我才知道,一切都是谎言。陆菀,是你对不起我。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没资格与我和离。” 陆菀也震惊了。 路上她的确想了很多,但实在是没想到高辙知道了她和沈冽的事情。 这就是他的筹码。 “菀菀,我可以原谅你。是沈冽勾引的你。你偶然也会犯错,我会原谅你。只要你回去,我正妻的位置一直替你留着。我大哥没了,你以后就是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高辙激动的要去抓陆菀的手。 陆菀避开看着他,用很陌生的眼光,“高辙你疯了吗?” “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我和你已经再无可能。我不爱你,你强行将我绑在你身边又能得到什么?我可以和你明说,我不爱你,与沈冽毫无关系。在他出现之前,我已经对你再无爱慕。”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是啊。这话说出来谁信呢。 是因为上一世被伤透了心,所以这一世再对他没有爱意。 可是这一世,明明他和她才刚刚开始成亲,爱是怎么转瞬消失的呢? 高辙自然把所有的缘由都归咎到了沈冽身上。 陆菀道,“我已有心上人,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高辙,你早该将我忘了的。” “我如何忘得掉?”高辙只觉心脏绞动,十分难受。 他若能忘,早就忘了。可是他办不到。尤其是当他知道了她和沈冽的事情,他的愤怒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他只有一个念头,把陆菀绑在自己的身边。 是爱是恨,都无所谓。 高辙垂眸,调整了一下心绪,随即抬眸看向陆菀,道,“我今日找你,不是找你商量。若你不同我回去,你和沈冽的事情会公诸于世。我既敢递状子,便有十足的把握。大不了,到皇上跟前去。只是菀菀,我听说伯父的身体一直不好,若……” 415 菀菀已经答应我了 果然,高辙拿捏住她了。 只要把她留在身边,当个恶人又如何? 高辙的确筹谋了一阵子。直到决定今日是最好的时机。 陆詹是陆菀的软肋。 陆家的颜面也是陆菀的软肋。 若不然,当初她不会费尽苦心只为拿到那一份和离书。 高辙极有耐心的等着陆菀的回答。时间久一些又何妨?陆菀那么聪明,聪明人的人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半晌后,陆菀道,“高辙,你还真是……” 似乎在酝酿说辞,陆菀继续道,“上次在定国公府你想趁人之危,我已经觉得你够卑鄙的了。没想到今日你又令我刮目相看。” “不值。”上一世那么爱他,真是不值。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变了。她收了那颗心收藏好,又碰到了一个人呵护。 陆菀吁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跟着你回去了。” 高辙看着她,笑着落下了眼泪。 “可是……”陆菀转了话锋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安排一下我爹。我与沈冽的婚事他已经知道。现在你又杀出来,他老人家一定一时难以接受,我得好好与他说一说。” 说着皱了皱眉,道,“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高辙道,“若你愿意,我去说。” 陆菀看他一眼,道,“你是不放心我?你若去了,我那宅子你能炸了。” 高辙沉默。 陆菀又道,“高辙,你若还想着以后,现在就不该把我的家人都开罪了。” 她的家人其实也是他的。 高辙想了一下,道,“你不许逃。” 陆菀被他说笑,道,“我往哪里逃?你这个时候递状子,不就认定了我不会逃吗?” 高辙没说话。 反正他胜券在握了。何况她或许也需要时间去和陆詹解释这件事情。 要起身,高辙道,“你要几日?” 陆菀刚要开口,高辙道,“就一日。多了我等不了。” 嘿,他和沈冽提前商量好的么? 陆菀道,“三日。我那里事情多,人也多,总得要安排一下。不能再少了。” 菜市场买菜似的。 高辙只好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道从偏厅出去,顾唯看到两个人没吵起来,没打起来,暗自感谢佛祖。 高辙上前作揖道,“有劳顾大人,我与菀菀已经达成了协议,实在是麻烦了。” 顾唯一身轻松,道,“那实在是太好了。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又想起还有定北侯,到底这事怎么了得,他也不知道,觉得自己这话好像说错了。 赶紧觑一眼两位当事人的神情。 高辙道,“状子我暂且不收回。事情彻底了结之后,自会到顾大人这里给个交代” 高辙这人,倒是严谨起来了。陆菀在一旁不说话。 又听高辙道,“或者改日顾大人到府上喝茶,家父时常提起你。” 顾唯忙谦卑道,“定国公公务繁忙,我这个晚辈理应上门拜访的。改日,改日就去。” 高辙便道,“那我这就告辞。” “我送二位。” 顾唯送了二人出了京兆府。一看到外面站了个人,顿时青筋跳了跳。 “尿急”来的很是时候,匆匆与高辙道了一句,便赶紧撤了。 这两个人若真的打起来,与他无关,看不到,看不到。 陆菀看过去,扶额,这人,还是来了。 沈冽大步走过去,当着高辙的面将陆菀揽了,问道,“还好吗?” 陆菀点头。 高辙醋意起来,道,“侯爷最好松开我的妻子。” 沈冽讥讽一笑,双眸冰冷,道,“妻子?我与她是皇上亲自赐婚,她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子。” 高辙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陆菀止了,道,“高辙,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可以走了。” 高辙道,“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时间并不多。” 瞥一眼沈冽,眼中有些得意。他撩了衣摆,走下台阶。 高辙一走,陆菀便问责,“不是叫你别来了吗?你就这般不放心我?” “我来是告诉你,苏姨娘和陆松回来了。” “只是这样?”陆菀浅笑看他。 沈冽神情不大自然,没说话。 “回来的正是时候呢。”陆菀眯眼一笑,抬眼看天,道,“天气真好啊,这种天对我爹的身体有益。” 语气没有一丝沉重感。反倒让沈冽觉得她似乎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可沈冽总不放心。 这种事情上,他怎么能放心?什么理智,什么沉稳,早就抛到脑后了。 她到底和高辙说了什么?陆菀不提,他竟也问不出口。 陆菀挠了挠他的手心,道,“回去啦。还得给我爹接风呢。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没?” 沈冽点头。 陆菀拖着他要回去。 沈冽突然扶住她的手,道,“你先上马车,我一会儿就到。” “嗯?你该不会是……” 沈冽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给你三天。要杀人还是放火,都会等到三日之后。” 对他一个杀将来说,的确是够隐忍的了。 陆菀点头同意道,“那你快点啊。” “好。” 托着她的腰送她上了马车。 沈冽站定片刻,转身朝一个巷子走去。 那人并没走,躲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 沈冽走过去,高辙坦然看过来。 “高大人也算是名门,竟也这般偷鸡摸狗?” 高辙道,“我的妻子自然要看的紧些。稍不慎,便会被不义之徒趁虚而入。” “妻子?”这是高辙第二次说这个称呼了。 沈冽的手在袖中紧握了拳,走近一步,逼视高辙。 “若我没记错的话,一年前你们已经签了和离书。而她已经与我有了婚约,我们不日就要成亲。她算你哪门子的妻子?” 沈冽盯着高辙。 高辙也盯着沈冽,道,“你们一日不成亲,她就不是你的妻子。而定北侯,你不过是用了些卑劣手段勾引她,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如今我知道真相,菀菀也迷途知返。我与她很快就要破镜重圆。” 沈冽冷声道,“你伤害她,逼着她离开,如今竟恬不知耻还要把她要回去?是要再伤害她一次吗?” 高辙语塞一下道,“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不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你不必在这里与我争这些。菀菀已经答应了我。到时候毁掉和离书,她依旧还是我的妻子。” 沈冽胸膛起伏,一拳打了过去。 416 怎样才让你更舒服 高辙只觉面庞一阵疾风吹来,他不由的闭了眼睛。 那一拳没有打在他的脸上,而是直接打在他脸边的墙上。 有些声响,那墙砖撕裂,随时要塌下来的感觉。 高辙本能的侧目看了一眼,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高辙掸了掸肩上的尘土,道,“侯爷,你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感谢你这段日子对贱内的照顾。以后,她便由我来守护了。” 沈冽的目光凌厉起来。 高辙大概不知道,他贪图一时爽快,其实是在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是什么束着沈冽没有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是陆菀那句,我能处理好,你给我三日。 他答应陆菀的,都要做到。 高辙道,“到时候我会再给菀菀补一个婚礼,侯爷也来喝杯喜酒。” 沈冽怒视着她道,“要真有那个时候再说。陆菀是我认定的妻子,你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冷然看一眼高辙,道,“高辙,你最好保护好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转身,拂袖而去。 走了几步,停住,微微转头,沈冽又道,“菀菀曾经爱你,不值当。” 说完,径自走了。 高辙望着他的背影,抿紧了嘴唇。 他的话和陆菀的一样。 不值。 陆菀爱上他不值。 他捂住了胸口,无力的靠在墙上。那又如何?她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沈冽走出巷子,看到陆菀站在马车跟前看着他。 沈冽走过去,道,“我没对他动手。” 陆菀把他的手拿起来,用了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道,“疼不疼?” 沈冽随意看了一眼,道,“不疼。” 陆菀睨了他一眼,道,“我疼,心疼。” 陆菀拖着他往马车上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冲动?赶紧回去抹药。” 二人上了马车。 又听陆菀对马车外的李坚道,“李坚,一会儿去问问那是谁家的墙院?叫他们看了赔偿多少银子去侯府要。” 沈冽凝视着她,这家伙此时竟还有心思在那开玩笑。 陆菀见他手背又淌了血,替他擦了擦,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沈冽道,“我叫他保护好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又道,“要不是答应了你,我立刻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陆菀抬眸看他,道,“这话我是信的。可然后呢?你背着一条人命,和我浪迹天涯,过着见不得天日的日子?我可不干,我还得孝敬我爹呢。” 沈冽面沉似水道,“所以我没动他。就是想打他,也只是打在了墙上。” “我就是嫉妒。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看着来气。他说你答应他了,要毁了和离书,与他一道回定国公府。” 陆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一笑带过,“我是答应他了,不过只是缓兵之计。我们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一家人吃饭呢,得开开心心。” 沈冽突然抓住陆菀的手,道,“菀菀,你别骗我,你是不是还喜欢他?想和他过日子?” 陆菀被沈冽问懵了,故意笑道,“如果是,你怎么办?” 沈冽道,“那我就把你抢走藏起来。反正是不能叫他得到你的。” 陆菀挑眉道,“所以啊,他横竖都得不到我的,你担心什么?” 沈冽道,“我就是不舒服。” 陆菀戳了戳他的脸颊,道,“那怎么样才能舒服?” 沈冽抱紧她,“一直在我身边,才舒服。” 陆菀嘴角翘起来,道,“你这人啊,太贪心了。该叫你的属下都看看,那还是杀伐决断的定北侯么?” 沈冽道,“那我不管。” 嘴角也翘起来。 两个人回到了宅子。 原本陆詹和陆青回来之后没见到陆菀都担心她。沈冽以协助办案先搪塞过去了。但陆詹这个年纪了,岂能轻易被沈冽给忽悠过去了?好在是陆青劝住了。因他们不在许久了,其实这京都城的事情他们都不清楚。 刘翠和星辰也帮着说,说陆菀曾经帮着大理寺办案呢。 陆詹这才作罢。 再后来苏娟和陆松回来了,陆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陆菀一脚踏进门,就听到了苏娟的哭声。 刘翠迎过来,道,“进门就开始哭,哭到现在,真担心她晕过去,一直叫金盏在一边候着呢。” 陆菀道,“随她吧,她一贯能哭的。”又寻了一眼,问道,“陆松呢?” 正说着,一个身影跑出来,可到了陆菀跟前,却又不动了。 陆菀睨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脑袋,道,“小家伙,还不到姐姐怀里来?” 说着张开了双臂,陆松直接扑过去,“三姐。” “我的松儿个子长高了很多呢。” “再过两年,我就能超过三姐姐了。到时候我保护三姐姐。” 陆菀别过头去,偷偷擦了眼泪,道,“好呀。学业可有荒废?一会儿我检查,若是荒废了,我打屁股。” 陆松道,“不敢松懈,三姐姐放心。” 说话竟有些大人样了。 这一年,对他而言,心智一定成熟了许多。这是关在高门大户里三五年才会有的成长。 陆菀为他这成长感到心疼。 “三姐姐不要哭。”陆松仰着脸看她,道,“我一直都很坚强,一直都知道有一天还能回来。” “我的松儿很乖。不过不用急着长大,三姐姐还想拍拍你的脑袋呢。长高了,就够不着啦。” 陆松看着她笑,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陆菀拉着陆松一道去见陆詹。 苏娟还伏在陆詹双腿抹眼泪呢。 陆青过来小声道,“爹估计腿都麻了,哭成这样,哎,也不好拉着。” 陆菀道,“估计高兴呢吧。” 陆詹看到陆菀,叫苏娟起来。 苏娟见到陆菀,忙起身擦了擦眼泪,走到她跟前,拉了陆菀的手激动道,“菀菀,委屈你了。如今我们回来了,绝不叫你再受委屈了。” 陆菀道,“我没受什么委屈。倒是姨娘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瞧着憔悴了许多。” 苏娟不自然的笑了笑。 她在那边的事情陆菀他们知道多少,她心里没底。 他们的话题被陆詹给止了,他问道,“侯爷说你去协助办案了。你无官职在身,你去办什么案?” 陆菀撇嘴道,“谁说没有官职就不能办案了?我聪明啊,时常能有新的思路呢。爹爹,你别小瞧我。” “菀菀,你别骗我。你爹我,还没老糊涂。” 417 情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陆詹看着陆菀。 空气凝滞了片刻。陆菀撒娇道,“大哥,你看爹,就是瞧不起我嘛!你和爹不在京都城,你们看看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靠着我自己?” 陆青忙帮着陆菀说话,“是啊,爹。” 陆詹瞪一眼陆青道,“你脑子那么简单,知道什么?” 陆青,“……” 陆菀抓了陆青的手臂道,“爹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在边境日子过得那么好吗?” 陆青道,“哎,爹就是这样了,我能怎么办?” 陆菀露出同情的表情来,“大哥,你辛苦了。” 兄妹两个一唱一和的,陆詹很无奈。 刘翠进来福了身子道,“给老爷接风的饭菜都备好了,咱们入席吧。” 陆菀跳起来,道,“吃饭啦,都饿了吧。爹,有你爱吃的菜哦。” 苏娟过去扶了陆詹道,“老爷就别说菀菀了,她一个姑娘家多不容易啊。” 几个人一道出了房间去了花厅。 陆菀先看到了沈冽,问道,“手包扎了吗?还疼不疼?” 沈冽摇头,“小伤罢了。” 陆菀道,“别大意。咱们先去吃饭吧。” 沈冽道,“你打算怎么和伯父说?” 陆菀问道,“说什么?和高辙的事情?什么都不说。反正还有三天呢,先糊弄过去再说。” 说着,已经拖着他的手进花厅了。 做梦一样,一家人竟又能坐在一起吃饭。 苏娟有种苦尽甘来的激动,终于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女人偶尔哭一哭,倒叫人怜悯。 一直哭,谁也招架不住。 陆詹与苏娟久别重逢,本来也十分怜惜。可她当着这么多人还在哭,陆詹终于也有些忍不住了,道,“现在大家都高兴,你就别哭了。一直哭,别人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苏娟正哭着,被这话一呛,打了个嗝。一下子停不了,一直打嗝。 苏娟嫌丢人,忙垂下头去。 星辰马上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喝了,才止住。 陆菀挨着陆青和沈冽坐的。她私底下用脚踢一下陆青的脚,小声道,“爹在边境别的没学成,却修了一副铁齿铜牙啊。” 陆詹以前多温和一个人,如今竟知道呛人了。 陆青道,“你该知道我有多苦了吧?我本来就不善言辞。” 陆菀道,“大哥,没事,回来了,我替你呛回去。爹一直说不过我的。” 陆青得意的去碰一下她的肩膀。 陆詹犀利的眼神射过来,道,“正吃饭呢,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陆青忙垂头。 陆菀道,“我和大哥说话呢,哪有鬼鬼祟祟的?” 陆詹不满道,“食不言寝不语。” 陆菀道,“爹爹先说话的。” 陆詹,“……” 陆菀对陆青挑眉。 陆青私底下竖起大拇指。 看兄妹两个还像小孩子似的,陆詹的神情也柔和起来。他再看一眼坐在陆菀身侧的沈冽。那个人的眼睛一直留在陆菀身上。 他先前没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模样。如今见到了,情人眼里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那时候他和宋瑜也是这样。他的眼睛里只有宋瑜,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根本看不到别人。 用过了饭,碗筷都撤去,陆家几口,加上沈冽都在花厅喝茶。 苏娟明显有些累了,偶尔还打个哈欠。 她一路过来疲惫的很,加上哭得的太猛,现在体力已经快没了。 陆菀看了看她,十分体贴道,“苏姨娘是不是累了,我带你下去歇着吧。” 苏娟道,“我自是要伺候老爷歇下的,总不能……” 陆菀道,“他们一群老爷们精力好着呢。苏姨娘不用一直耗着。也不知道苏姨娘今日就到了,没有准备什么你要用的东西。你随我来,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我叫人给你拿了。” 苏娟去看陆詹。 陆詹道,“你跟着菀菀去吧。我们这里再说会儿话。” 苏娟便点头,朝众人福了福身子,便与陆菀一道走了。 陆菀却没带着苏娟去给陆詹准备的屋子,也没到什么库房门口找什么她用的东西。而是将她带到了一间柴房。 苏娟觉得不大对劲,可又不能问什么。 外头有人将门带上了。苏娟才觉得事情不对,强撑着笑意问道,“菀菀,你这是何意?” 陆菀道,“有些话我想当着面说清楚,不方便叫爹和大哥知道。这里离得远,我们俩可以好好说明白。” 苏娟很尴尬的笑了笑道,“菀菀,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就直接说,不必非要到这里来。” 陆菀道,“不到这里,怕说不清楚。” 苏娟嘴角抽了抽,心里开始打鼓。 陆菀道,“首先要和你说一件事,镇国公府没了,就是彻底的没了。便是我爹回来了,镇国公府也不复存在了。所以,你就算是跟着我爹,以后也只是粗茶淡饭,平淡一生了。” 苏娟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他以为陆青立了功,既把人接了回来,那镇国公府肯定又可以恢复往日的荣光了。若不然,她拼死拼活的跟着回来做什么? 苏娟不大相信,道,“菀菀,这事你就别骗我了。你是不是在试探我?我对你老爷可是一片真心。何况还有松儿……” 陆菀打断了她的话,道,“一片真心,却可以委身他人?” 苏娟心咯噔一下。 陆菀道,“苏姨娘只能与爹有福同享,却不能有难同当?若这些事情叫爹知道,他会怎么想?” 苏娟落下了眼泪,道,“菀菀,你该体谅我。我也是为了活下去。你不知道我们去了的人过得有多惨。如果我不这样,松儿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吗?他们那里,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 陆菀闭了闭眼,如果只是出于保护陆松,她其实可以理解。人在那种危难的情境之中,做出无可奈何的选择,陆菀其实觉得也并没有那么罪无可恕。 陆菀叹道,“你看到了,就算没有镇国公府,我也可以叫爹过上好日子,至少衣食无忧。可苏姨娘,我却不能养着你。因为你,不配。” 苏娟看着陆菀。 陆菀道,“有件事我今日必须向你求证清楚。当初我大哥从湖广回来,走水路的时候遇了难。这件事是你所为吗?” 苏娟的脸瞬间惨白,忙反驳道,“菀菀,你说什么呢?那件事怎么会和我有关呢?我怎么会……” 418 影子没有存在的价值 “对啊,你怎么会?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苏姨娘在镇国公府也很多年了。我与你虽不亲近,但也将你看作长辈。大哥亦是如此。你在镇国公府,我们这些小辈从没与你起过冲突。可为什么,你还要害大哥性命?只是为了松儿以后的世子之位?” “如今镇国公府都没了,苏姨娘你所求是否觉得可笑?” 苏娟一下子没消化掉,但她本能的还是在否认,“菀菀,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我怎么会去害陆青呢?我……” 陆菀锐利的眸子看向她,把苏娟吓了一跳。 陆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那些亡命之徒收了钱办了事,就永远消失在你的视线当中。可你大概想不到,他犯了案,现在落在大理寺卿手中了。” “忘了与你说。他与沈冽情同手足,我唤他一声二叔。那亡命之徒手上的人命太多,不介意多几件,少几件,这其中便有姨娘你吩咐他弄死我大哥。大哥命大,被人所救……” 事情过去那么久,虽然镇国公府被柳依依所连累。可事实上,柳依依的确曾经救过陆青的命,也真正爱过他。甚至在牢房之中,她的确以为牺牲了自己可以救镇国公府上下。只是造化弄人,她先有西齐细作的身份,而后才是陆青的妻子。 陆菀想及此,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娟道,“那人尚未伏法,姨娘要去当面对质吗?” 苏娟心知已经无法反驳,拉住了陆菀的衣袖道,“菀菀,求求你,我当时只是一时糊涂。好在陆青没有事,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原谅我行不行?” 陆菀却无情的拂开衣袖,冷漠的看着她道,“姨娘,我知道你背着爹跟了别人,所以不打算叫你回来了。陆松是我陆家的人,我自然要救他回来。可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呢?你自始至终都被一个贪字给束缚住了。为了你所谓的利益,地位,不惜伤害家人的性命。姨娘,你配坐陆家的人么?” “如果我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爹,告诉大哥,你猜他们会怎么办?” “又或者这件事我直接跳过我爹和大哥,找个牙人把你卖到海上,让你永远回不来。” 哪一种都不是苏娟能接受的。 她抿紧了嘴唇,面如死灰。 她的事情败露,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了陆菀手上。 苏娟朝陆菀跪了下来,道,“菀菀,你原谅我一次。我不要被卖到海上。你爹身体不好,你别告诉他,我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陆菀嗤笑一声,“姨娘,好歹你还知道关心我爹。” 苏娟垂了眼眸道,“老爷一直待我不薄。我再无情无义,也知道他的好。” 陆菀看着苏娟道,“我也不想叫爹知道这件事,比起你杀人,背叛爹又跟了别的男人,我其实更想你只是因为受不了苦而离开,或许爹会觉得好受些。” 苏娟呆呆的看着陆菀,抿紧了嘴唇,半晌道,“可以吗?” 陆菀道,“当然可以。只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帮我办一件事。一件目前为止,只有你能办的事。” 苏娟皱眉。 陆菀道,“放心,绝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苏娟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在府上等着我,这两日我就带你走。” 说完陆菀就要出门,走了两步,转头道,“别耍什么花样,至少可以走的体面些,你还可以找你的新欢。不然的话,金盏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金盏从外面拉开门,苏娟瞥一眼金盏满含杀意的目光,吓得险些摔倒。 等陆菀走出去,跟前却还站着一个人。 “松儿?”见到陆松,陆菀换上了柔和的目光,“你怎么来了?” 陆松走过来拉了陆菀的手道,“三姐姐打算怎么做?” 陆菀微微一愣,“你,都听到了?” 陆松道,“三姐姐忘了,我听力极好。” 陆菀失笑,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松儿,若有人做了有伤门风,又害家人的事情,该如何?” 陆松年少聪慧,回道,“既伤害家人,便不配作为家人。姐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不问。” 陆菀欣慰的摸了摸陆松的头,道,“那这些日子我们松儿专心去书院读书,不回府上可好?” 陆松点头。 “那你今天所听到看到的,都不和爹还有大哥说好不好?” 陆松点头道,“爹身体不好,不必忧心这些事情。这是我和三姐姐之间的秘密。” “那拉钩?” 两个手指碰到了一起。看着陆松,陆菀还是有些心疼。不该叫他知道的。 陆菀看着陆松,道,“我的松儿真的长大了呀。以后爹爹和我,整个陆家都要仰仗我们松儿了。” 高辙回到定国公府,便开始叫人收拾院子。 枝枝一直住在偏院,见了动静,便过来询问道,“夫君是打算立正妻了?” 高辙眉毛都是跳的,可见十分开心。他道,“对,立正妻。” 枝枝困惑道,“不是说婚期定在下半年吗?” 正好有人搬了床进来。 很大的拔步床。 高辙避开一些,交代他们放好,然后拉着枝枝到了一边,欢喜道,“枝枝,我和菀菀和好如初了。” 欢喜的像个孩子。 悲伤是因为她,欢喜也是因为她。 这个陆菀为什么在他心中的分量这么重?重到让枝枝嫉妒。女人对女人的嫉妒。 枝枝扯出一个笑意,道,“夫君终于得偿所愿了。” “是啊!”高辙欢喜的想要捧着枝枝的脸亲一下,可是凑过来时,却止住了。 他头往后仰,道,“不亲了。她善妒,以后都不能亲别的女人了。不过枝枝,你很好,她会与你成为好姐妹的。” 枝枝心中微涩,面上温柔道,“夫君放心,我一定与姐姐好好相处。” 高辙舒了一口气,道,“我对你很放心的。这里进进出出人多,别伤着你,你赶紧回去吧。枝枝,我从没这么高兴过,真的。” 枝枝福了福身子道,“夫君高兴,我就高兴。那我先告退。” “好。” 枝枝转身往自己的偏院走去。 等到了屋中,又对身边的心腹道,“去,将这消息传给赵姨娘去。” 若立旁人,枝枝没什么意见。 可独独陆菀不行。 她本就是她的影子。若正主来了,影子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419 敢作敢当,真男人也 花厅内,气氛稍微有些紧张。 陆青不大自在的挪了挪屁股。这情形,他想逃。无奈陆詹坐在那岿然不动,他也不敢提走的事情。 上次沈冽来去太匆忙,陆詹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回来。陆菀在京都城中有人照应,他也放心。所以那件事便草草的答应了。 如今他回来了,一切就要从长计议了。 就从打量沈冽开始吧。 陆青轻咳一声,看不下去了,“爹,你……” 陆詹白他一眼,“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陆青垂头喝茶,观自己的鞋面,看空气。沈兄,我尽力了。 丑媳妇见公婆,女婿也要过老丈人这一关。 陆詹打量沈冽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开口,“你和菀菀什么时候相识的?” “在我回到京都城的当晚。” 当晚? 陆青的视线迅速从脚面转移到了沈冽身上。 沈冽也看过来道,“陆兄,我与伯父有几句话要说,烦请回避一下。” 陆青,“……” 坐着没动。 陆詹催促道,“没听见吗?叫你出去一下。” 陆青不情愿的出去。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吗? 越不能听,越好奇啊。 陆青走出去之后,沈冽站起身,叉手道,“晚辈有些话要对伯父说,还请伯父耐心听晚辈说下去。” 陆詹道,“你说吧。我的确有很多事情想知道,菀菀她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不能瞒我,你若瞒我,我不认你这个女婿。” 沈冽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陆詹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太宝贝陆菀这个女儿了。 沈冽便将事情都说了一遍,从一开始如何和陆菀相识,再到后来定国公府如何为难陆菀,陆菀又如何忍耐最后才得以与高辙和离。 迟疑一下,沈冽甚至将定国公府设计陷害陆菀,而高辙趁火打劫的事情也说了。 待说完,陆詹气的嘴唇发白。 沈冽忙道,“是晚辈说多了,晚辈这就去……” “行了……”陆詹顺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口茶道,“你今日敢与我坦白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叫我站在你这边么?” 心思被轻易看穿,沈冽倒也坦然,“菀菀怕伯父招架不住,所以没说。” 陆詹哼一声道,“你倒不怕我直接厥过去?” 沈冽笑了一下道,“镇国公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又在军中经历一年的磨难,这些事情伯父可以扛住。” “菀菀她自己在那坚强,不论是自己能应付,还是她刻意逞强,都是为了能挡在旁人前头。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本该就是我们这些男人挡在前头的。所以晚辈今日说这些,也不怕伯父怪罪。” 陆詹没有去指责沈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菀菀在京都城多不容易。也知道如果没有你,她不至于把日子过得这么鲜亮。她是最宠爱的小女儿,原以为爹娘惯坏了,她是最扛不住事的。却不想,最坚强的却是她。” 两男人对视一眼,同时心疼一个女郎。 一个是陆菀的父亲,一个是即将成为陆菀的夫君,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 陆詹道,“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一次性说完吧。今日什么去协助办案是骗我的鬼话吧?菀菀摊上什么事了?” 沈冽沉默一下,道,“高辙大约是发现了我和菀菀之间的事情,利用大晋律例,要毁掉和离书,重新把菀菀接回去。” 方才听了那么多,陆詹都没发怒。如今听到这里,陆詹气的把茶盏直接砸了过去。 砸到了沈冽的脚边,陆詹道,“我不是针对你。” 沈冽也不顾被溅湿的鞋面,道,“晚辈知道。” 陆詹气呼呼道,“原以为是个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没想到竟是我看走了眼。如今都已经和离,出了那狼窝,哪还有叫菀菀重新回去的道理?” 说完,又问沈冽,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抢的可是你的未婚妻子,你不做点什么?你手底下那些兵啊,将的,安排好了没有?” 在军营里待过的,就很难再文绉绉的说话。 陆詹这些豪爽用词,倒让沈冽十分舒畅。 沈冽回道,“菀菀打算自己处理,并不叫我插手。” 陆詹立刻道,“这怎么行?” “不瞒伯父,你不在京都城的很多事情,都是菀菀以一己之力办成的。她既说她能办妥,我便信她。” 陆詹白他一眼,道,“你心也是真大。” 沈冽道,“我的心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大。底线就在于有人会不会伤害菀菀。请伯父放心,菀菀若处理不了,晚辈一定出面。” 陆詹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待出了花厅,陆菀已经着急的在门口等着了。当她过来,看到陆青想偷听又不敢听的模样,陆菀便觉得事情不大对。 沈冽一出来,陆菀立刻上前问道,“你和我爹说什么了?” 沈冽道,“就从头到尾,都说了。” “你这人……”陆菀无语的跺脚。 沈冽道,“我不管你怎么对付高辙,你也不能管我把事情说出来。与其将你我的事情成为别人的把柄,不如我直接说出来。男人,敢作敢当!” “我爹没抄起什么去砸你?” 沈冽道,“他夸我,真男人也。” 陆菀摇头叹道,“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沈冽抱住她道,“就该让伯父知道。也好看出来谁才是真正合格的女婿。” 陆菀无奈道,“就知道你没按什么好心。不过爹知道了,我也如释重负,一直是我太小心翼翼,忘了我爹也是堂堂镇国公呢。” “就是啊。你夫君还是堂堂镇北侯呢。” “把你能的。” 沈冽轻笑,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陆菀却把他推开,道,“我还得找爹,有事与他说。” 沈冽盯着她看。 陆菀道,“哎呀是真的有事。爹肯定明日要和大哥进宫面圣谢恩的,我叮嘱爹几句话。” “你先回吧。如今爹回来,我们尚未成亲,你住这里,我爹肯定要拿扫把赶得。” “话都说开了,看伯父那意思,是已经认定我了。我留在这……” “快走吧,叫旁人看笑话。明日你也跟着一道进宫,免得皇上为难你老丈人。” 沈冽浅笑,一本正经的作揖道,“谨遵夫人教诲。” 陆菀噗嗤一笑,随即也认真还了礼。 420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高辙正沉浸在和陆菀美好的幻想之中。 一切又要恢复原样。 他将在这个院子里和陆菀开始新的生活。兜兜转转一圈,他的生活总算又要步入正轨。 屋子的摆设都是陆菀喜欢的,她见到了一定很欢喜。 高辙起身,把一支花瓶重新扶了扶,转身时,看到赵姨娘就站在门口。 高辙颔首行礼,“母亲……” 赵姨娘迈了步子进来,看了一圈周围,问道,“高辙,你打算做什么?” 事情叫赵姨娘知道了也无妨,反正迟早要知道。 高辙拉了赵姨娘在屋内坐下,道,“本来也要找娘说一声的。我与菀菀已经和好了。她这两日就要搬进来,重新做我的妻子,和我在一起生活。娘,你该替我高兴。” 赵姨娘拍了桌子,愤然而起,道,“高辙,你糊涂!你忘了,你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门亲事?何况这陆菀已经与定北侯有了婚约在身,你这样不仅得罪了定北侯,连皇上也得罪了。” 高辙原本充满喜悦的脸上,因为赵姨娘的一盆凉水而浇灭了。 赵姨娘也不想把话说的太严重,看高辙的面色沉下来,便又柔声道,“你已经纳了枝枝,娘顺了你了。琳琳的事情娘也不再追究了。高辙,你就不能稍微顺一点娘吗?” 高辙的目光落在地上,又静又幽。 半晌,他抬眸看向赵姨娘问道,“娘,你就这么容不下菀菀吗?” 赵姨娘怔了怔。 不等赵姨娘回答,高辙又道,“娘容不容她,我无所谓。我要和她在一起,娘阻止不了。不仅是娘,爹也阻止不了。因为我如今是这家里唯一的儿子。” 赵姨娘没站稳,手扶住了椅子,头疼的厉害。 高辙自嘲的笑了笑道,“以前我拿着出府威胁你们,也没什么用。而今我才知道,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随心所欲。娘,你年纪大了,就想着日后带带小孙子,或者在院子里赏赏花晒晒太阳。儿子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赵姨娘扶着头,问道,“你这样不怕你爹……” “怕什么?他要把我赶出府去吗?我出去了,可就不再回来了。你们到时候不要求着我回来。爹老了,这个家要靠我那还不会走路的侄子撑着吗?” “你……” 高辙伸手扶住了赵姨娘,声音低低的,“娘,我依旧敬你。但请你还是少管这些事。从琳琳的事情上你就该反省,你错的太多了。头疼的毛病可能已经让你脑子糊涂了。娘,你多注意休息。” 语气温柔的像是个十足的大孝子,只有赵姨娘气的手颤抖,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都随你。我什么都不管了。这个家败了,我也看不到了,我一个快要进棺材的人了。” 说完,拂袖而去。等走到门口,咳嗽一声,她用手抹过嘴唇,手上有些殷红的血。 气死她算了。反正高辙已经疯了。 隔日一早,陆菀送了陆詹和陆青出门要进宫。 昨日已经与陆詹谈过了,不可避免的要谈到高辙的事情。好在沈冽铺垫在先,陆詹并没有多说什么,放手让她去处理。 陆詹当夜写好了谢恩书,其中也表达了自己年事已高,想要颐养天年的意愿。 沈冽骑了马过来,问陆菀,“好了?” 陆菀点头,“爹爹谢恩书写好了,以后就在我这颐养天年。” 沈冽语气赞赏道,“菀菀,你拎得很清。” 陆菀笑道,“我又不傻。无官一身轻,老爷子跟着我过清闲日子了。” 沈冽点头,“好。” 陆菀道,“那我爹和大哥暂时交给你了,早去早回。” 沈冽点头。 陆詹陆青上了马车,沈冽骑马在前头带路,陆菀一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终于收回了视线。 她吁了一口气,然后走进院子,看了刘翠等人道,“你们过来说话。” 刘翠等人上前围在她跟前。 陆菀道,“我今日要出门,很快就能回来。家中大小事宜嫂子你和王大哥商议着办。真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便去找侯爷。最主要的就是照顾好我爹,其他倒也没什么。” 刘翠和王平为人都沉稳,陆菀这般说,他们便立刻应了。 星辰嘴快,裂开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陆菀道,“你不要问,按我说的做就是。” 星辰不再多问。 陆菀道,“都各自散了吧。” 又独独叫了王平,“王大哥,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刚交代完,便见刘翠过来道,“小姐,二公子来了。” 陆菀道,“叫他在门外等着,若敢进来,金盏不必同他客气。” 事情奇奇怪怪的,刘翠心里困惑,也不敢多问。按照陆菀的吩咐办了。 陆菀回到屋中,从枕头底下把那一把匕首别在腰间显眼的位置,然后出了门。 高辙一眼就看到了她腰间别着的匕首,眼熟之余心惊了一下。 他拢了一下衣袖,上前道,“都准备好了吗?我来接你回府。” 陆菀道,“没什么可准备的,随时可以回去。” 高辙又问道,“伯父在里头吗?理应过去打个招呼的。” 陆菀道,“爹和大哥去宫里了。” “那我……” “高辙……”陆菀打断了高辙的话,道,“劝你先别想着一步登天。我爹从军中回来一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就,暴力了。听我大哥说,他杀过,人。” 高辙,“……” 吓吓他又何妨,省的还得去烦陆詹。 陆菀催促道,“还不走吗?” 高辙忙带她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路上交代道,“院子都打扫出来了,按照你先前布置的。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尽管提出来,我立刻找人去办。” “我知道了。”又问,“这事你家里人知道了没有,就没人反对?” 高辙道,“我与以前不同了,我如今能保护你,他们说什么在我这没有用。” 陆菀笑了笑,道,“不说了,我歇一会儿。”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刘翠看着马车远去,心中困惑更多。 王平走过来道,“你看着家里和孩子,我还得出去办事。” “是给小姐办事吗?” 王平看了她一眼。 刘翠道,“知道了,我不问,你去吧,这里不用担心。” 王平便策马出去了。 421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高辙带着陆菀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入了定国公府。 赵姨娘到底先没把这件事捅到高远那里去。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父子两个闹翻,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高辙对陆菀道,“我带你在府里转一圈,叫他们都知道你回来了。” 陆菀道,“我既回来,便还是主子。哪有主子绕一圈叫下人们去观摩的道理?若真要都知道,也该是他们一个个的给我行礼。” 高辙觉得陆菀说的有理,他现在满眼都是陆菀,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现在是要回院子,还是……” “回院子吧。” 陆菀回到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在上一世,爱是那里,恨是那里,笑是那里,哭也是那里。承载了她短暂一生最多的情绪。 离开,再重新回来,陆菀看这个院子,已经没有那么多情绪。 逐渐的,她知道她已经从上一世里彻底走了出来。 这一世,是崭新的一世。 “菀菀……”高辙看她停下脚步,唤她。 陆菀收回神思,视线落在了偏院。 枝枝带着丫鬟走过来,郑重其事的给陆菀行了礼,“见过姐姐。恭喜夫君和姐姐又破镜重圆。” 礼貌,又带着微笑。 枝枝实在是知道如何伪装自己的情绪。她原本挣得就是笑脸钱。甚至于她根本不会发怒。 “好。”高辙看着枝枝道,“以后我去国子监,你多陪陪菀菀。” 枝枝颔首道,“估计是姐姐带着我玩了。” 高辙笑道,“她是很会玩的,一定叫你惊喜不断。” 陆菀在一旁道,“我先进屋。”又看了一眼枝枝,道,“你过来和我说说话,我太就没回来了,对府里已经很陌生。” 枝枝没想到陆菀一进府就要和她说话。 她自然不敢拒绝,跟着陆菀要进屋。陆菀走了两步,转头看到高辙跟上来,便道,“我们女人家说话,你就不要跟着了。” 高辙顿了一下,随即道,“行,那我叫厨房安排酒菜,我给你做最爱吃的桂花鸭。你不在的日子,不敢松懈,一直有练。” 陆菀淡淡的应了。 枝枝看一眼陆菀,又看一眼高辙。他眉目温柔,竟还会下厨,他从来没看过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养尊处优,只会握笔杆子的手也能下厨。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陆菀。 他深情款款,有人却淡漠以对。 她一颗心盼着,却只能得到他偶然的垂青。 嫉妒的要命。 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情便是爱情了。要求得两情相悦是多么珍贵的事情。 高辙走了,陆菀在椅子上坐下,环顾一走道,“的确与我在时没什么两样。”又招呼枝枝坐下。 枝枝坐下,便看到了她别在腰间的匕首。谁回家还带着匕首的?防着谁呢。 她收回视线,又听陆菀道,“可到底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这人呢,也不喜欢看着以前,因为我的以后实在美好的叫人期待。” 枝枝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便道,“夫君说姐姐有什么缺的,尽管提。他是男人家,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姐姐与我说就是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的。” 陆菀凝视她道,“我上次见你,觉得你风尘气还很重。可现在再见你,便觉得大有不同了。可见高辙对你不差,而你也适应的很好。” 枝枝道,“遇到夫君是我的福分。万想不到我还能有今日的。更想不到,你我有朝一日竟成了姐妹。” 陆菀一笑,道,“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现在没有旁人,我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枝枝道,“姐姐问就是。” 陆菀道,“若叫你重新回到风月场所,你还愿意吗?” 仿佛正中了心脏,枝枝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女人总是能轻易看穿女人。 她靠的是拿捏男人存活下来,对付女人虽然也有些心得,但眼前的陆菀,看起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却可以轻易的拿捏她。 枝枝不由得想到了当初陆菀在佳偶斋对她的提点。 仿佛看穿了枝枝现在所想,陆菀道,“还是那句话,我对枝枝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我不想当高辙的妻子,你也不想我当他的妻子罢了。” 先前他们共同的目标是赵琳琳。 如今他们再次拥有了共同的目标。 枝枝大约猜到了她的意图,也不再拐弯抹角。 都是聪明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至于太累。 枝枝用帕子虚掩了一下唇角,道,“姐姐想做什么?” 陆菀眉眼带笑,道,“嘿。这就好说话了。我也不喜欢之乎者也的说不到点子上。” 身体动了动,手扶在了匕首上。 枝枝,“……” 陆菀道,“其实就是需要和你合作一下。我顺利离开这里,你还做他最宠爱的小妾。” 枝枝却心中有一番斟酌,道,“若叫夫君发现,我恐怕也不能留下。” 陆菀道,“你又不是那种不会冒险的人。赵琳琳的事情,你就做的天衣无缝。” 枝枝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看向陆菀。 陆菀撇嘴道,“赵琳琳的事情和我无关,我自不会胡乱说。她死了,我高兴呢,更不会说什么了。” 虽这样说,却拿着赵琳琳的事情在要挟她了。 陆菀知道什么,知道多少,枝枝完全没底。关键是高辙听她的。如果陆菀在高辙跟前说什么,那她更没有留下来的资本了。 枝枝犹豫片刻,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陆菀道,“很简单,送个人进来罢了。我知道你现在在定国公府是说得上话的。” 枝枝疑惑的看着陆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上,高辙陪着陆菀吃饭。 高辙是真的高兴,以至于陆菀给他斟酒,一杯一杯,他都接过来喝了。 他拉着陆菀的手,笑着落泪,“菀菀,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你不知道我今日有多开心。” 俊秀无双,真是个温柔多情的公子啊。 陆菀笑着看他,道,“曾经我也很喜欢你啊,是你亲手毁了他。” 高辙迷迷糊糊的,还是拉着她说话。 脑子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他趴在桌子上,却还是强撑着看着陆菀。 陆菀看着他,声音轻轻的,“高辙,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她要干什么?他已经没有意识去想了。 422 血一下冲进了脑子里 入了夜的定国公府看似十分安静,其实小动作很多。 有人叩开了小门,有人已经在门内接应,然后悄悄的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便是途中被人瞧见也不怕,高辙喝多了,枝枝不过是找个人过来伺候高辙罢了。 陆菀拉开门,那人穿着斗篷,戴着帷帽,包裹得很严实,看不清脸。只闻着有一股香气。再看身形,枝枝断定是个女人。 “人我已经带到了。”说话的时候,枝枝趁机看了看里面。 陆菀不动神色的挪动了身体,挡住了枝枝的身形,“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吗?” 枝枝摇头,“很顺利。” 陆菀道,“那最好。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了。你只要咬死了人不是你送进来的。我想高辙大约猜不到你我会联手。” 枝枝道,“无论你做什么,别伤害夫君,他是真的喜欢你。” 陆菀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蠢到伤害他的身体,那我就真的离不开了。我只是想办法离开这里而已。” 枝枝也不再去打探什么,余光瞥了一眼身边包裹严实的女人,对陆菀道,“那我告辞了。” “慢走。” 枝枝便赶紧走了。 到了偏院,微微转身,看到陆菀已经将那人领进了房间。收回视线,关上房门,一切都与她无关。 心腹不大放心,上前问道,“万一出什么事呢?咱们要不要告诉赵姨娘一声?” 枝枝正色道,“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明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早早歇下了。正院有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既选择了和陆菀合作,就要相信她这一回。她现在告发了陆菀,不是也把自己拉下水了吗? 后半夜,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惊涛骇浪。定国公府如同往常一样,一片宁静。 第二日,高远正打算去上早朝呢。却被人告知京兆尹顾唯来了。 高远官袍都换好了,这个时候顾唯怎么来了? 莫不是自己摊上了什么官司? 高远忙去花厅见了顾唯。可一见顾唯一身常服,顿时有些懵。 “国公爷,早啊。”顾唯作揖行礼。 高远回了礼,道,“顾大人这一大早来府上是……” 顾唯笑了笑道,“来找国公爷喝早茶。” 高远,“……” 顾唯看了高远一身官袍,又见他神情又懵又急,笑了笑,将他拉着坐下,道,“国公爷稍安勿躁。今日皇上临时身体不适,早朝免了。下官就是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来找国公爷喝早茶的。” 高远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唯道,“哎呀,国公爷这是不欢迎下官吗?” 高远忙笑了笑,道,“哪有?顾大人是大忙人,平日里见不到人的。这样,顾大人先喝茶,容我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顾唯伸手,“国公爷请便。” 没一会儿高远换了衣裳。因已经入了六月,天气热起来。高远干脆请了顾唯到水榭处。那里可以喝茶,下棋,是定国公府有时候招待宾客的地方。 “皇上怎么突然龙体抱恙?不要紧吧?” 两人用着茶点,闲聊几句。 顾唯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皇上贪了凉。” 高远道,“那就好。感谢顾大人过来告知了,要不然我还得跑一趟。” 顾唯笑笑,“大家同朝为官,国公爷就不必与下官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迈着小碎步过来。 她福了身子行了礼,“见过老爷,见过大人。” 高远看了一眼丫鬟,只觉得有些眼熟,也没想起来是哪里伺候的。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丫鬟道,“二公子想请顾大人去院子一叙。” 顾唯闻言一顿,也不多问,端了茶盏到了嘴边。 高远也是一懵,问道,“二公子请顾大人做什么?”关键是,他何时得知了顾唯过来? 丫鬟道,“二公子没细说,只说找顾大人一叙。” 顾唯放下茶展,等着高远发话。 高远道,“或许犬子有什么事找顾大人,只能劳烦顾大人走一趟了。” 顾唯笑了笑道,“不瞒国公爷,最近的确与二公子有些来往。” “哦?” 顾唯恍然一笑,道,“原来国公爷还不知道。那下官就不多嘴,让二公子与国公爷说吧。” 高远捋了胡子笑了笑,道,“好。” 顾唯起身道,“那下官失陪一下?” 高远道,“顾大人请。” 顾唯便抚了一下衣摆,跟着丫鬟去高辙那里。 等走了几步,又转头道,“国公爷是否要一同前往?” 高远道,“犬子既要与你单独说,我便不去了。” 顾唯颔首,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高辙的院子,却看见陆菀走出来相迎。 顾唯只知道当时那件事在京兆府似乎达成了共识,没想到陆菀这么快就被接着到了定国公府。 “别来无恙,少……” 少夫人没说出口,陆菀却泪眼婆娑打断了他的话,屈膝道,“请顾大人为小女做主。” 顾唯一怔,道,“这是怎么了?陆姑娘有话起来说。” 陆菀擦了擦眼泪,叹道,“说起来丢人,顾大人还是进去一看吧。” 说着侧开身子。 顾唯犹豫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进去。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快步走了过来,正是高远。 他其实也好奇,为什么高远要单独找顾唯。更好奇最近高远为什么与顾唯有来往。所以顾唯问了一下他没来,可坐了片刻,就坐不住了。 谁知道一来就看到了陆菀。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菀,质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陆菀道,“国公爷不如问一问二公子?” 高远皱眉,冷然道,“你方才叫顾大人看什么?” 陆菀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国公爷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高远冷哼一声,道,“哼。这是定国公府,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菀楚楚可怜道,“只怕国公爷招架不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远根本没有不进去的道理。撩了衣摆大步走进去。 进了房间往左一看,看着半开的卧房的门,他转身走过去。 院子里顾唯要走,被陆菀给拦了。 顾唯,“……” 高远走进卧房,看到眼前的香艳情形,只觉得血一下冲到了脑子里。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爆喝一声,“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 423 自动解除夫妻关系 赤裸裸躺在床上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 高辙醒过来,扭头看到身边的女人,惊得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而女人也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什么也没穿,突然大叫起来,紧接着甩了高辙一巴掌,扯过被子嘤嘤嘤哭起来。 高辙看一眼女人,再看一眼高远,想说什么,突然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高远看了地上丢的七零八落的衣服,捡了一件直接扔到了高辙的头上,吼道,“还不把衣服穿上?” 高远本来要带上门,此时陆菀却拉着顾唯过来了。高远已经来不及。这丢人的一幕还是叫旁人看到了。 顾唯看到床上的情形。暗自扶额,这是他能看的吗? 高辙本来手忙脚乱的要穿衣服,一看到来人,又赶紧扯了被子把自己挡住了。 谁知道女人也要挡,又被她扯了过去。 两个人拉扯间,顾唯才看清了女人是谁。高远一开始没顾得上看,因为女人很快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现在他也看清了。 顾唯都结巴了,“这,那个,不是,这是苏姨娘?” 高辙也转过脸看向女人,惊得从床上跳下去,又忙拿袍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爹,菀菀,你们听我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姨娘你……” 说了半晌,突然意识到,昨晚他喝了许多酒,接下来就不记得了。 他突然看向陆菀。 是她? 竟又是她? 她果真还是不会乖乖回到他身边。是他大意了。 可要怎么说是陆菀所为? 她怎么会把自己的姨娘送到她的床上呢?这话说出来谁会信? 何况,他如何舍得再拆穿她? 她就是在拿捏他对她的深情。 想了这些,话却说不下去了。 高远正等着呢,虽然眼见为实,这情形再解释也苍白,可高辙突然不说话,不就表示他已经默认了吗? 再看一眼苏娟,这情形简直没眼看。 高远不由转过头去,对顾唯道,“顾大人,家丑,真是家丑。不如顾大人先回去,我还得处理一下家事。” 顾唯的确是有此意。他早就想打个底洞钻进去了。 听了高远这话,正要走,又被陆菀拉住了。 陆菀道,“顾大人在这,正好当个见证。二公子想要撕毁和离书,将我告到了京兆尹那里。今日二公子与我家苏姨娘被捉奸在床,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她说着看向顾唯道,“顾大人熟知大晋律法,请顾大人解惑。” 顾唯咳了一声,然后道,“根据大晋律法,若男方做了侵害或者殴打女方尊长一事,犯了义绝之罪,夫妻关系自动解除。” 陆菀道,“既然如此,烦请顾大人今日做个见证。我与定国公府二公子的夫妻关系解除,再不会恢复。” 顾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随即道,“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国公爷,下官先告退。” 已经有了见证人,陆菀也不拦着他了,顾唯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等出了定国公府便觉出了不对。 什么皇上身体不适?肯定是假的。 王允那家伙大清早找上门告诉他皇上不适的消息,非要他来找定国公喝早茶。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这是跳进了一个大坑。关键是跳不出来了。 连连摇头,无奈叹息。 屋子内安静了一会儿,陆菀觉得她也可以走人了。 还没开口,高远道,“陆姑娘我们外头说话。” 然后又对高辙道,“丢人现眼!没出息的东西!赶紧把衣服穿上。” 说完,高远拂了衣袖手背在身后,然后走出了卧房。 陆菀跟着出去。 高远看了一眼陆菀,道,“陆姑娘,老夫也不傻。这件事是你所为吧?” 陆菀忙道,“国公爷误会我了,我怎么会?” “不必装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不承认呢?” 陆菀浅笑一下道,“其实是二公子非要将我带回定国公府,国公爷若要问罪,其实该问问你的儿子吧?” 陆菀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高远凝视她片刻。 她竟是小瞧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当下眸光一凛,大喝一声,“来人,关门,将整个院子都给我围起来。” 外面很快有些响动。 陆菀咯噔一下。 她是不是也忽略了高远的无耻和卑劣? 他会用计陷害镇国公府,又怎么会放着她离开呢? 原想着用家丑来逼着他无话可说,没想到高远竟豁得出去。 陆菀面色沉静,问道,“国公爷这是要做什么?儿子强行掳人,老子要强行扣押人么?” 高远冷笑一声,道,“好一张利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为了不回到高辙身边而不惜用上自己的亲人。但我不得不说你这招用的高明。只可惜……你这招用的过于狠辣了。” “毁了我高家的声誉,你以为你能安然离开这里吗?” 陆菀道,“我并不打算毁了高家的声誉。我带着苏姨娘离开这里,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我与高家井水不犯河水。” 高远捋着胡须一笑,“你以为我会信你?顾唯都看到了,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没发生?” 陆菀马上道,“你也知道顾大人看到了。国公爷若真的对我做什么,就不怕顾大人说出去吗?” 高远哈哈一笑,道,“你看你,早就留好了后手。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顾唯与我同朝为官多年,总有法子将他收买了的。” 陆菀愤愤,质问道,“如何一不做二不休?就像对待镇国公府一样吗?” 高远拧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陆菀的话到了嘴边,想要冲上去杀了他。可她知道自己不会成功。不仅不会成功,那时候高远会毫不犹豫的要了她的命。 不能冲上去杀了他,也不能将她知道的说出去。 陆菀道,“我爹倒台了,就你一个国公爷,朝堂上许多的事情便是你做主了,不是吗?你一定没少在皇上跟前说我爹的坏话吧?” 原来只是如此。 高远肩头明显松了松。 此时高辙已经穿戴好走了出来,道,“这件事与菀菀无关,爹。” 高远斥道,“你这个逆子,被女人迷昏了头了。你还想过咱们高家吗?你的账我后面再和你算。现在,你进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杀了。” 424 一开始就是个坑 高辙一愣,“爹,这……” 高远完全露出了他阴冷狠毒的模样,“只要咱们咬死不认,谁也没有证据说这个女人是死在我们定国公府的。还有她……” 高远看向陆菀,“自始至终都是个祸害。红颜祸水,高辙你……” 话还没说完,高辙立刻护到陆菀跟前,仰头看着高远道,“爹,你不能伤害菀菀。” 高远想拿起什么扔过去,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找到,干脆一拳头打在了榻几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知不知道……” 高远被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急了,指着他气到一句话没说完,喘了口气,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是这个女人不惜拿了自己的长辈过来陷害你,就是为了不进定国公府的门。她无所不用其极,丢尽了我定国公府的颜面,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你喜欢她什么?” 父亲的声声质问,高辙没法反驳。 从他知道陆菀在与他成亲的时候就和沈冽勾搭在了一起,他气,怒,恨。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想把她抢回到自己身边。 今日的事情其实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事实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他也知道陆菀太过分,已经丝毫不顾虑他的感受。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喜欢这个女人。 早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把她刻进了自己的心脏。若要忘记她,除非心脏停止。 “爹,只要你不伤害她,儿子什么都答应。” 高远被高辙气的胸口郁结,一口气喘的十分不顺畅。 “你……你要怎么弄?今日的事情不能传出去。还有她,她现在是定北侯的未婚妻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高辙道,“他知道菀菀被我带回来了。只要苏姨娘死了,今日的事情就都没发生过。菀菀还可以留下。他定北侯即便再有权势,也不能夺走我的妻子,做出罔顾法纪的事情。” “高辙……”陆菀被他的话都快说笑了,质问道,“杀人灭口,掳人为妻,这难道不是罔顾法纪的事情?你是如何做到恬不知耻的言之凿凿的?” 高辙立刻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你现在少说几句,不要再激怒爹。” 说完拉开门找人拿了一把刀重新折回来。 苏娟死不死,陆菀一点也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苏娟一死,便死无对证,那她做了那么多就白做了。而且这种计策用不了第二次,陆菀也找不出这么多长辈给她嚯嚯。 再者,她答应过陆松的,看在他的面子上,并不打算夺了苏娟的性命。 不要急,陆菀劝自己冷静下来。事情还没到无力回天的地步。 “高辙。” 陆菀叫住他,止了高辙的步伐。 陆菀看着他道,“如今你应该能看出我的决心。就算你将我强留在身边又有何用?而且为了我背上一条性命,值得吗?就不怕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吗?” “高辙,你不是这样的人。你难道真的要杀人吗?” 握着刀的手有了片刻的犹豫。 “高辙,不要听这个女人的。她这是在蛊惑你。身为高家的儿子,持刀杀人有什么不行的?我们祖上也不是没出过打仗的。” 高辙的手又重新握紧了刀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他看着陆菀道,“我早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菀菀,我若有朝一日变成一个疯子,杀人的魔鬼,也是被你逼的。我要你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比沈冽更爱你。” 说完便执刀冲进卧房。 苏娟看着他拿着刀进来,吓得大叫一声,然后开始满屋子跑。不一会儿从卧房出来,躲到了陆菀身后,“菀菀,你救我啊。他疯了,他要拿刀砍我啊。” 高辙举起刀,对陆菀道,“菀菀,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 苏娟却躲在陆菀身后,抓紧了她的衣袖道,“菀菀,你要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什么都做了,我不想死啊。” 双方僵持了片刻,高远没耐心道,“进来两个人,把陆菀给我先扣押起来。” 高远一声令下,很快两个人进来,将陆菀的双臂钳制住,拉到了一边。 苏娟没有了庇护,吓得又在屋内跑起来。无奈门口被人看的死死的,她在屋子里跑几圈也没什么用。 苏娟已经跑的气喘吁吁了,高辙的刀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就在此时,门却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冲进来几个带刀的侍卫。 屋内所有人都懵了。 唯独陆菀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她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先是一双云靴踏进来,往上一看,那人穿着正红色的官袍,俊秀面庞,拿着一把折扇,不太搭配。 “王大人?” 王允握着扇子作揖道,“见过国公爷。” 高远皱眉道,“王大人这是何意?带着人擅闯我定国公府,是我定国公府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吗?” 王允扫视了一圈周遭,然后看向陆菀道,“热闹的紧啊。嫂子,我是不是来迟了?” 陆菀回道,“却是迟了,还好也不是太迟。” 王允轻咳一声,正色,仿佛才想起来高远方才问他话,又转头看向高远,缓缓道,“我来接我嫂子啊。” 王允摇着扇子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朝高远父子看了看,道,“反正我把能带的人都带了,高大人看着办。哎,我是把侯爷给拦住了,要不然,事情更不好收场。” 所谓能带的人都带了,那得多少人? 高远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跳。估计够把定国公府围个好几圈了吧? 他小瞧这个小妮子了,她一直留着后手呢,怪不得如此镇定。他也是傻了,忘了如今她的未婚夫婿到底是谁。 见高远没说话,王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侯爷现在在陪皇上下棋,还不知道嫂子的事。定国公需要我把侯爷请过来吗?下了一夜了,一直分不出个胜负,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 高远嘴角抽抽,强撑着问,“不是说皇上龙体抱恙吗?” 王允摆手道,“什么抱恙?就是杠上了,都不愿认输。我看不下去了,干脆说皇上龙体抱恙,免了今日的早朝。对了,顾唯那里是我说的,还特地叫他过来知会国公爷一声,顺道在这里讨个早茶喝。” 高远,“……” 425 要不要再拖一会儿? 高远的脸快掉在地上了。好在这些年在朝为官,一张脸也修的能收放自如。 此时输人不输阵,他死也要扛住。 内心却不由感叹,原来一开始他就在坑里。且这个坑由不得他不跳,一开始就是个输字。 他现在是要感激高辙还没有动手杀了苏娟? 高远沉吟了片刻,哈哈一笑道,“你看,都是误会。皇上也累了,就不要扰了他和侯爷的雅兴了。都是犬子,对陆姑娘念念不忘,才做了这糊涂事。年轻人为情所困,总有个冲动的时候,王大人应当能够体谅。” 王允也打哈哈,道,“能体谅。只我嫂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啧啧,我哥,也就是侯爷可宝贝我嫂子了,这要是看到这情形,我怕谁拦不住。” 高远轻咳一声,忙叫底下的人松开了。 陆菀动了动手腕。苏娟趁机赶紧跑到陆菀身边。 王允又瞧一眼高辙,道,“高大人这刀握的挺威武啊。不过一看就是没怎么握过刀的,糊口还得上移一寸,更好使力。这方面我哥是行家,你有机会可以向他讨教。” 王允嘴巴叭叭的,充分发挥了他毒舌的能力。 陆菀看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对王允道,“你也不管着他些,就他那个棋艺,下三天三夜也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把人给熬坏了。” 王允笑道,“我哥身体壮的和头牛一样。何况,我怎么能管住他?这事还得嫂子你来。” 陆菀道,“那就把这里的事情了了,咱们就回。” “都听嫂子的。” 陆菀道,“那二叔,我就说了。” 他一句嫂子,她一句二叔,俨然已经是一家人。 高辙傻傻的站着,抿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 陆菀看着高远道,“眼前这情形已经很明了了。我与高辙和离在先,此事本该了了。谁知道现在又横生枝节。高辙你所知道的事情,其实我现在光明磊落也不怕你说。只我觉得不说更好。而定国公府,更不希望现在这件事传出去,所以我们两边今日把事情定好,一切权当没发生过。我和你高辙也毫无瓜葛,以后各走各的路。国公爷觉得如何?” 若这样自然最好。只高远还是不大放心。 但现在不放心,他也没办法,只能陆菀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远不放心,陆菀还不放心呢。毕竟高远是个不讲章法又无道义的人。 陆菀又道,“我愿想着这事就到顾大人这了。毕竟顾大人这人嘴巴紧,想必也不会露出什么风声来。可看样子,国公爷并不买顾大人的账。” 王允立刻接话道,“这个好办。嫂子不放心,就在我那里留个案底。我弄个字据国公爷高大人都签字画押,这事就改不了了。嫂子要还是不放心,我就把这卷宗送到皇上那里保管着。” 高远一听,那还得了。 这事真要捅到景宁帝那里,他仕途就到头了。不仅如此,高家气数也就尽了。当下表态道,“陆姑娘实在是多虑了。这件事顾大人知道,王大人也知道,我与犬子再不会说什么的。这件事说来说起也是定国公府做的不体面,巴不得再也没有人提呢。” 王允去看陆菀。 陆菀便问道,“我可以再相信国公爷吗?” 高远立刻道,“当然可以。陆姑娘不是很快就要和侯爷完婚了?我家这混蛋小子也就能彻底死心了,再不会使什么幺蛾子了。” 陆菀顿了一下,这才道,“那今日当着王大人的面,我就再信国公爷一回。” 高远恨不得拍手叫好。 陆菀道,“那我就告辞了。” “陆姑娘请。”巴不得赶紧把陆菀送走。 陆菀对王允挑眉,王允笑道,“你看看闹了这一出,嫂子,这事可要对我哥保密,要不然他能定国公府给掀了。” “知道了二叔。”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出去了。 苏娟楞了一下,撒腿跟上去。 屋内高辙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知道,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把陆菀抢回来的可能了。 高远早就气的肺都要炸了。偏偏被两个小辈一唱一和拿捏的死死的。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不由又想起大儿子高启来。心中很是感慨。 他看了一眼高辙,训斥他的话也懒得说了。 起身走到了门口,停下转头对高辙道,“高辙,你这阵子身体不适,就在家养着吧,一直等到他们二人完婚。咱们定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大步走出了院子。 叫人看住了院子门,不叫高辙能随意出入。 陆菀和王允出了定国公府,王允大手一挥,底下的侍卫迅速集结。 陆菀嘴巴张了张,道,“二叔,你还真的带了这么多人啊?” 王允得意道,“那是。我把能带的人都带了。不瞒嫂子,但凡进去看到嫂子有任何闪失,立刻就下令把定国公府给掀了。国公爷老了,大概不知道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做派。该计较后果的时候,还会收着。真到了那种不计较后果的地步,他跪下来叫爷爷都没用。” 陆菀凝视王允,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和沈冽能成为好兄弟了,骨子里啊,都一样。” 王允笑道,“我就当嫂子夸我了。” 陆菀道,“夸,绝对是夸。” 王允道,“那咱们回吧。我哥估计等着呢。” 陆菀突然一挑眉,坏笑道,“要不要再拖一会儿,叫他干着急?” 王允嘿嘿一笑,道,“我是没意见啊。反正我哥又舍不得对你怎么样。说吧,嫂子咱们还要干什么?” 陆菀道,“不是我们,是我。二叔把人带回去吧,太惹眼了。我眼下还有件事情要处理。” “人可以撤,嫂子你这里可不能一个人都没。不能事情都办成了,突然又出了什么事。” 王允谨慎,不放心高远,陆菀觉得有理。她点头道,“二叔跟着也没事,反正有些事情叫二叔看见了也无妨。” 王允摇了一下扇子道,“可不是么,咱又不是外人。” 陆菀笑了笑,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侧的苏娟,“苏姨娘,请吧。” 苏娟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一个巷子里停下,那里离着街隔着好几条路,平日里人很少。离着陆菀所住的宅子却不远。 426 喜欢她到不行 在那等了一会儿,苏娟时不时觑一眼陆菀的神情,内心忐忑不安。 陆菀却气定神闲的坐着,反正该来的迟早要来。 没多久,王平过来,递进来一个包裹。 陆菀把包裹递给苏娟,道,“一会儿我找人送你出城,以后你去哪里我不管。只一点,你不许再出现在京都城,再出现在我们陆家人任何人的跟前。” “这是给你收拾的一些东西,有些银子,你带上。” “菀菀……”苏娟楚楚可怜的看着陆菀。 知道她不死心,还想求着自己,陆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其他的不用多说了。我们先前说好的,你帮我这个忙,我送你出城,这已经是对你最轻的惩罚。” 她的手摸了摸腰间别着的匕首,道,“苏姨娘,我已经不同了。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事,但你也看到了我对定国公府做的事情。我这人不像我爹那么嘴硬心软,我不高兴起来,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 苏娟刚刚从高辙的刀下逃过了一劫,如今看到陆菀腰间的匕首,哪还有什么奢望,能活着就不错了。 她可以再回到那里,那家的老爷喜欢她,她把他伺候的很好。至少这一生,不必过什么苦日子了。 苏娟收下了行囊,咬紧了嘴唇,道,“你爹那里……” “我自会解释。时辰不早了,你出发吧。” 陆菀说完,下了马车。 站在马车前,王平替她撩开车帘。陆菀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或许……” 苏娟看着行囊里钱财不少,够她走到那里了。 她忙道,“没有没有,菀菀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感激不尽。” 陆菀看了她一眼,然后示意王平放下车帘。 王平上了马车,手中握着马鞭。 陆菀交代道,“把人送到城外,看着她走远些,你再回来。” 王平点头,道,“小姐放心。” 陆菀嗯了一声,又叮嘱道,“小心些。若她……耍什么花样,便将她装进麻袋交给牙人。” 她这话声音不小,里头的苏娟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正摸着银子呢,闻言不由一抖,赶紧把包裹理好,抱在了怀里。 陆菀让开一些,王平挥了马鞭,赶着马车离开。 这边的马车一离开,陆菀便看到了停在马车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 陆菀垂了垂眼眸,走了过去。 马车内莲儿先下了马车,对陆菀行了礼。 陆松却没出来。 “松儿……”陆菀心疼陆松。 “三姐姐,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陆菀道,“留了。她叫你好好读书。她说她会一直惦念着你。” 方才陆菀给了苏娟机会,只要她说陆松一面,她一定会安排。可是苏娟一门心思想保命,根本想不起陆松来了。 苏娟的自私不过是拿着陆松当幌子而已,到底心里最在意的只有自己。 心疼陆松,陆菀只能撒谎。 陆松掀开车帘看向陆菀,沉静的眸子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由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陆松苦涩的一笑道,“三姐姐骗我。” 陆菀微微一愣。 陆松道,“我知道三姐姐疼我。” “早知道,该把她留在那里。” “松儿……” 陆松朝着陆菀浅浅一笑,道,“三姐姐,我能接受。流放的时候,我经历的不多,看到的却多。陆家的儿子不必哀哀戚戚,三姐姐不用担心我。” 陆菀上前,准备去揉他的头发,想一想又把手收回来了。 陆松却抓住了陆菀的手,道,“三姐姐,我想吃糖葫芦了,你给我买吧。” 陆菀抿唇一笑,道,“好。” 陆松松开她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陆菀吩咐莲儿道,“叫他哭吧。在这候着便好。” 莲儿点头,福身送了陆菀离开。 定国公府的事情办妥,苏娟也已经送出城。陆菀的肩头终于松下来。 把陆菀送回了宅子,王允着急去找沈冽。他口口声声叮嘱陆菀不要说出来,谁知道他自己先和沈冽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通。 这本就是陆菀计划好的。 知道高辙要撕毁和离书的那一刻,陆菀便在计划这件事。她在定国公府时,因为想着要与高辙和离,这方面的律法已经倒背如流。先前自然有诸多顾虑,不能拿着自己的家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知道了苏娟的事情,才知道有些家人,不配为家人。 所以利用苏娟来要挟高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在苏娟来到之时,这个计划便开始实施。 当然她也知道入了定国公府很多事情由不得她,所以她必须要有人保证她的安全。沈冽太在意她,容易误事。何况沈冽手上没有兵马,叫他单枪匹马未免冒险。这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王允了。 王允简在帝心,手上也有人,且他为人圆滑,做事又有手段。这大理寺卿的官位在身,大大小小的官都对他敬畏三分,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时间不多,她安排王平去给王允带了话,将自己计划告诉他。 王允二话不说,照办了。 先有顾唯,后有王允,一切都很顺利。 王允一口气说完,口渴了。无奈正在去找陆菀的路上,连口茶也没处喝。 王允骑在马上连连摇头,感叹道,“你这媳妇真是厉害,这主意怎么想起来的?” 沈冽唇角勾起,掩不住得意道,“她就是这么聪慧。” 王允撇嘴道,“把你给得意的。”又邀功,“哥,我今天干了件大事呢,你可别忘了我。” 沈冽道,“没齿难忘。” 到了宅子门口,沈冽下马大步跨进去。 陆菀刚洗了澡,去了一趟定国公府,去去晦气。刚洗完,打算要和陆詹说苏娟的事情。 平白无故少了个大活人,总归要说。即便说辞令陆詹起疑,陆菀也得说。 正打算走呢,就看沈冽走路带风似的过来,拦腰将陆菀抱了起来。 身后王允本来还跟着呢,见此情形,转了个身,走了。 沈冽抱着陆菀直接进了屋,脚一踢,房门带上。把她抱着往榻上一放,整个人压过去,将陆菀束在自己的包围圈中。 “你想做什么?” “菀菀,你……” 话说了一半,瞧见眼前之人眉眼如画,风流浅笑。 沈冽无奈,也笑。 她大胆,聪慧,狡猾,娇美。 这些都是陆菀。 沈冽拿她没办法,却喜欢她到不行。 427 我等不及了 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女郎,沈冽不动声色的把身边的榻几推到了一边,俯身吻上她的唇。 细细咀嚼,品尝。 她的味道怎么尝都不够。 陆菀呜咽两声,雪白的柔荑 力道实在是太小,就像挠他一样。 沈冽垂眸,一手握住她的手掌,五指插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沈冽……”陆菀眉目含情的看着他,眼中的水润昭示了她的动情。 “唔?”想再次含住那嘴唇,被陆菀用手止住了。 她声音柔柔道,“我爹还在等我。” 沈冽咬住她的耳垂,又蹭了蹭,“我也需要你。” 陆菀道,“他是我爹。” 像是哀求似的。 沈冽看着她,终于吁了一口气,站起身,道,“赶紧成亲,我等不及了。” 陆菀起身掩唇一笑,道,“这事你得和你未来岳丈商议,我可做不了主。” 沈冽搂住她的腰,道,“我来办。” 陆菀腰那里被他握着有些痒痒,咯咯笑了两声,扭了扭,挣开,退后两步到了门边,道,“太磨人了,我还是赶紧走。” 说完赶紧拉开门出去了,跟逃难似的。 沈冽不由一笑,指腹抹过唇角,那里还有她口脂的味道。 他干脆坐在了榻上等着了,随手拿起了她看过的话本子翻了翻。 陆菀这边整理好衣裳,又把头发理了理,这才去见了陆詹。 陆詹正在书房看书,见到陆菀进来,把书本放下。 陆菀坐了下来道,“爹想看什么书,我去给你寻来。如今爹清闲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詹叹了口气,道,“以前总觉得没时间,一门心思在朝廷上。现在闲下来了,才发现很多事情都没做。” 神情暗淡下来。 陆菀知道,他是想起宋瑜了。 若此时他无官一身轻,带着宋瑜天南海北的走了一走,也是件极为惬意的事情。 陆菀道,“这两日我与爹一道去给母亲上柱香。” 陆詹点头,又道,“等你有时间再说。高辙的事情都妥了?” 陆菀点头。 陆詹道,“不会再有什么隐患了吧?” 陆菀道,“不会了,做了好几手准备呢。” 他的女儿已经有谋划,不是那个单纯,不知愁滋味的少女了。 陆詹道,“还是得早点成亲,这样才能断了他的念想。” 陆菀没接话,反正这事叫沈冽自己来说,她可不能催着沈冽娶她。 陆菀轻咳一声,道,“说的你女儿好像嫁不出去似的。” 陆詹道,“是定北侯这样的夫君不好找。你可别犯傻。” 陆菀,“……” 顿了顿,说回正题,陆菀道,“爹,苏姨娘的事情我想和你说一说。” 陆詹也想问呢。只知道今日一直没见到苏娟。 “她怎么了?” 陆菀道,“爹大概不知道,苏姨娘在流放时跟了当地的一个大户。那老爷子听说对她很好。” 陆詹显然不知道,神色滞住,随即道,“她不容易,还得带个孩子。” 陆詹实在太过仁慈,也罢,苏娟毕竟给他生过一个儿子,陆菀一开始就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陆菀道,“昨日我与苏姨娘谈了谈。情形现在就是这样,镇国公府是没了,我们陆家也就这样了。她如果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就过。她若不愿意,我也不拦着。” 一边说,一边观察陆詹的神情。 陆詹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她有了选择。” 陆菀道,“那个大户就一个正妻,常年瘫痪活不久了。他待苏姨娘很好,家里由她做主。” 陆詹道,“走了便走了吧,我是给不了她以前的那种日子了。松儿知道了吗?” 陆菀道,“松儿去送了行,他很坚强。苏姨娘觉得对不住爹,就没向爹辞行。” “没什么可辞行的。真要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这样也没错。” “爹你真是大度到成佛了。” 陆詹白她一眼,“没大没小的。” 陆菀走到陆詹身边,头歪在他肩上,撒娇道,“以后我养着爹,爹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松儿我也会好好管教的。” 陆詹睨了她一眼,道,“你先把自己管好吧,可别把你四弟给带坏了。” 陆菀气的哼哼两声。 过程比预想中顺利很多。 陆詹经历过太多事情之后,对很多事情也看的淡了。或许他也清楚苏娟的为人,毕竟是枕边人,所以并不惊讶。强留也没什么意思。 临走时,陆菀瞧见了书桌上的砚台,伸手把那砚台给拿了。 “做什么?”陆詹观赏了一日,还没舍得用呢。 陆菀道,“瞧着不顺眼,厨房那桌子一个脚不稳,想拿过去垫桌脚。” 陆詹惊道,“这好好的东西怎么还垫桌脚?这一看就是方古砚。” 陆菀道,“这可是高辙送的,你确定?” 陆詹微愣,又看了一眼砚台,摆手,“拿走拿走。要是能当柴火,直接扔灶里去。” 陆菀忍不住笑,然后指了指墙上那幅画,道,“爹认得那幅画吧?” 陆詹自然认得。他一进来就看到了,不晓得陆菀从哪里搞来这么价值连城的古画。 陆菀道,“那是沈冽给你找来的,费了很多心思呢。” 陆詹扭头看了一眼,捋了一下胡子,道,“我说呢,越看越顺眼,整个书房因为这幅画气质都不一样了。比什么劳什子砚台好多了。” 陆菀忍不住笑,拿着砚台道,“那我走了哈。对了,一会儿沈冽要过来找你说事。” “叫他随时来。”又道,“菀菀,我得严肃说你两句。” “嗯?” “人家赫赫战功,堂堂定北侯,你别一口一个沈冽,对人家尊重些。” 陆菀,“……” 她爹这胳膊肘拐的也太快了。 回到屋中,见沈冽堂而皇之的靠在她的引枕上,看着她的话本子。 陆菀上前,用腿碰了碰他的腿,“定北侯好惬意。” 沈冽坐起身,揽住她的腰,一带,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问道,“都说好了?” 陆菀点头,“说好了。轮到你了。” “嗯?” 陆菀道,“我都给你提前说了,说你一会儿有事要去找他。我爹估计已经叫人沏茶等你了。” 沈冽凑近,沉声问道,“就这么急着嫁给我?” 陆菀撇嘴,否认,“谁急了?你要不急,可以不去啊。” 沈冽道,“我急死了。” 428 排场搞起来 对事情毫不知情的景宁帝还是尽量配合了王允的演出。 说不上朝,就不上朝呗。 在纯贵人那里待了一夜,第二日又懒懒的睡了一会儿,权当给自己也放了假。 他心里痒痒,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可王允和沈冽两个人第二天都没来。 景宁帝摩拳擦掌,这是用完就扔到一边了? 再隔一日,派一个内侍官直接把人叫到宫里去了。 宋彻和沈冽下棋,王允在一旁惬意喝茶。 景宁帝觑一眼沈冽的情形,道,“你是有什么喜事?” 沈冽别过脸去,像是掩着笑意。 景宁帝不乐意了,道,“你们两个够够的,有什么事赶紧同我说一说。” 王允摇扇子,道,“侯爷的私事,皇上还是叫他自己说吧。” 景宁帝再去看沈冽。 沈冽转过头,道,“皇上,我与菀菀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半月后。” 景宁帝抚掌道,“终于定下啦。你终于如愿要抱得美人归啦?” 自陆詹回来,第二日就请愿颐养天年,景宁帝因为当年那件事的心结彻底解开了。他这些日子突然有个想法,就是他这里一直生不出儿子来,是不是因为为了登上皇位造成的杀戮太多。 所以景宁帝最近想慈悲为怀了,给自己的子嗣积点福泽。 沈冽唇角一弯笑了一下。 沈冽自从和陆菀在一起,那变化是看在脸上的。 景宁帝一开始还担心沈冽在北疆已经杀红了眼,到了京都城,因为戾气太重,不容易与人相处,又或者委屈了别的女郎。谁知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可见陆菀的本事。 景宁帝又问道,“才半个月,够不够?” 沈冽道,“伯父下的死命令,既要快,又要声势浩大。” 陆詹的原话是,一定要快一点,免得定国公府还出什么幺蛾子,然后要声势浩大,排场搞起来,也是要定国公府看看,他的宝贝女儿立刻定国公府能嫁的更好。 这其实也是沈冽所想。 古代女子,便是真的求了一份和离书,其实在世俗的眼光看来也还是不光彩的事情。沈冽便是要叫所有人都看着,陆菀和离,还是能光鲜亮丽的活着,还能再风风光光的再嫁,追寻自己的幸福。这世上的女郎,不是活给男人看的,而是活给自己看的。 沈冽哈哈一笑,道,“陆公这是想通了,先前可是一直谦卑的很。你那里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人,还是物。你随便去拿。” 王允一收扇子,站起身,作揖道,“就等着皇上这句话了。我就说不用担心的,皇上宫里头人多,还都是专业的。别说半个月了,便是三五天,也能把这门亲事办出花来。皇上,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内库里的好东西,可能要拿一些,聘礼么,不能寒酸了。” 景宁帝,“……” 现在把话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从宫里出来,正好遇到了姚皇后。 她那里风声快,已经知道两个人要成亲的消息。 沈冽和王允忙行了礼,姚皇后道,“先提前恭喜侯爷了。” 沈冽忙又作揖。 姚皇后道,“本宫正想叫她来宫里陪本宫说话,正好遇到侯爷,你去带个话,本宫也省的派人再去请了。” 沈冽应下。 十五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出了宫,两个人到了沈冽那处,便开始忙活起来了。 王允已经把大理寺的事情交给手下去办了,自己又挑了一些机敏的,到了侯府帮忙。 王允甚至写了一张计划书,和沈冽敲定之后,便开始办。 首先就是要动一动房子。 沈冽这上院实在是寒酸,值钱的东西没有,摆设也老气。 因要布置上院,沈冽直接被赶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去了。 所有人进进出出,井然有序的忙起来。 对沈冽而言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有张席子铺着,在院子里都可以。 他对王允道,“这些就交给你了。” 王允道,“哥别客气,我盼着哥幸福呢。” 沈冽看着他道,“你什么时候幸福?” 王允笑了笑,道,“哥幸福,我就幸福。” 沈冽道,“屁话!我俩又不能过一辈子。” 王允打哈哈,“那就先不管了,我和哥也能过上半辈子。以后再说。” 沈冽劝不住,也不劝了。 陆菀说过,这种事情得自己想清楚。 王允推着他走,道,“这里忙着呢,你别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里,碍事。” 沈冽拢了衣袖,道,“我帮忙……” 王允瞥他一眼,道,“你就拉倒吧。你那品味,我怕到时候嫂子进门看到扭头就走。” 沈冽嘴角忍不住抽一下。 王允道,“你去看看嫂子,问问可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现在时间还多,来得及办。别到跟前再提,那可就麻烦了。” 王允比他细致。 只沈冽好奇,他一个没成过亲的人,怎么事事门清似的? 沈冽便骑马去了陆菀那处。 下马,把马鞭和马都交给李坚。 他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问道,“家里来了人?” 李坚道,“世子夫人来了。” 沈冽顿了一下,考虑自己还要不要进去打扰人家一家团聚。 李坚道,“小姐打过招呼,侯爷来了自行进去。” 沈冽微愣。 李坚道,“反正都是一家人,侯爷才不会客气。” 沈冽失笑。 转念一想,也对,都是一家人。 坦然迈着步子进去。 进了院子,便遇到了刘翠。 刘翠上前行了礼,沈冽目光朝着前头扫视了一眼,道,“不在花厅?” 刘翠道,“都在老爷书房。” 沈冽道,“那我去菀菀屋里等着。” 刘翠道,“奴婢给侯爷奉茶。” 沈冽道,“不必忙活,你顾着书房那处就好。” 刘翠浅笑道,“那边有人呢,侯爷如今是这家的姑爷,姑爷上门,那可是贵客。侯爷请吧。” 一个家人,一个姑爷,沈冽听着心里头就是暖。 他在陆菀房中坐着,引枕边的书从话本子换成了诗集。沈冽拿起来又看了看,刘翠给他上了茶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菀走进来,“你怎么不过去?若不是翠嫂子,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沈冽放下书,对他自然的伸手。 陆菀伸手过去,被他一拉,坐在他身侧。手揽了她的肩。 沈冽道,“你们一家人说话,我过去你们反而拘束。” 429 还有一个人知道 沈冽与陆绯并不相熟,过去未免引了陆绯尴尬。 陆菀又道,“二姐把孩子带过来,爹和大哥都很高兴,现在还在说话呢。我叫人准备午饭去了,你也留下来吃。” 沈冽点头,道,“好。” 陆菀道,“家里忙不忙?我爹和你两个人怎么商议的,半个月岂不是叫人忙死?” 沈冽道,“阿允在张罗,你不用担心。皇上也派了人过来帮忙。半个月我给你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陆菀嘴角噙着笑,靠在沈冽的怀中,道,“半个月,很快的。” 沈冽道,“还是慢。要不是准备的东西多,恨不得现在就娶。” 陆菀笑着拍他一下胸口,“你这人……” 沈冽握着她的手,又想起姚皇后的话,道,“姚皇后想你进宫呢。她已经听说了我们的事情。” 陆菀道,“好。我这两日就进宫。” 她想了一下,有件事总要说的。 她道,“沈冽,我这两日细细想了一下。我与你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人知道,那高辙是如何知道的?” 沈冽道,“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找陈康求证了。” 陆菀道,“他不是一直都在湖广那边当官吗?怎么会和高辙有什么瓜葛?我记得他们两个并不熟悉的。高辙这人清高,根本看不起陈康这种纨绔子弟。” 沈冽盯着她道,“你倒是了解他。” 又醋了。 陆菀无奈笑道,“不是这也吃醋吧?哎,我叫翠嫂子安排厨房做菜要多放些醋了。侯爷好吃酸。” 沈冽箍紧她,道,“我当时就问过陈康,他并不知道后来把你送到了我府上。那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而且也无从查起了。” 陆菀皱了皱眉,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呢。所以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高辙是怎么知道事情。总不是你说漏了嘴吧?” 沈冽看她。 陆菀道,“好吧,我知道你这人嘴巴严的很。二叔更不可能,那还有谁?” 沈冽拧眉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个人知道这件事。” 那就是张妈。 张妈在事发第二天见到了陆菀。后来再见陆菀,便对当时的事情有所怀疑。且她的的确确曾经和沈冽求证过。 但张妈跟着沈冽很多年了,她的为人沈冽从不怀疑。 “这件事我去查清楚,你先别管了。对了,阿允叫我问问你,成亲可还有什么特别注意的,他一并办了。” 陆菀道,“这些你和我爹没谈清楚吗?我以为你们两个关起门来聊了几个时辰,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这话就是在调侃他了。 沈冽由着她去了。 等到了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 陆詹嘴都乐歪了。 他与陆青总算是平安回来,且陆青经过这一次磨炼,整个人也沉稳了许多。陆绯虽丧夫,但好歹留了一个儿子,逐渐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陆菀即将再嫁,嫁了个完全值得托付的真男人。至于陆松,虽然年纪小,却与他十分相像。懂事好学,日后自不必他担心。 只扫视桌子一圈,独独少了宋玫。 早上陆绯没来之前,陆詹带着陆青陆菀陆松一起去给宋玫上了香。 年纪大了,总会有分别,陆詹虽叹息,却也能接受了。 饭桌上,沈冽给陆菀布菜,多方照顾,两个人眉目传情,羡煞旁人。陆绯看着,心中颇有些羡慕。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争一个儿子有什么用?若是高启还在,该多好? 陆詹终于小酌了几杯,微醺,用过午饭,便歇下了。 陆青送了陆绯出门。 “以后你常带着孩子过来,这里便是你的家。”陆青叮嘱道。 陆绯点头。 陆青又道,“若有什么委屈难过,过来找我。即便镇国公府没了,大哥也都还护着你这个妹妹,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陆绯心中酸涩,却道,“我如今在定国公府过得安逸。公爹十分在意孩子,大哥不必担心。大哥照顾好爹的身体,叫他多注意休息。我不能尽孝在爹跟前,还请他见谅。” 陆青道,“一家人你说这些做什么。爹在这里,有我和菀菀,你不必担心。” 陆绯道,“可小妹很快就要嫁人,这里……” 陆青道,“这里都是菀菀的宅子,她说过了,以后这里就是陆宅。她嫁了人,我和爹留在这里就好,一切都不变。菀菀现在本事了,手上铺子很多,还有……” 说着见陆绯并不接话,他忙停住,道,“阿绯……” 陆绯一笑,道,“小妹一贯有本事。何况她嫁的还是当今侯爷。爹和大哥我也能放心了。” 陆青道,“阿绯……” 陆绯道,“我有孩子要照顾,以后能来的机会不多。大哥保重。” 陆青欲言又止,送了陆绯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陆青叹了口气。 陆菀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还有沈冽。 陆青道,“阿绯就是这样,便是我这个亲大哥,也不愿多亲近。小时候就是这样。” 陆菀道,“二姐想得太多,思想包袱太重,总不愿打开自己。她有自己的考虑吧,大哥也没法勉强。” 陆青叹了口气,道,“先前发生的事情我听星辰都说了。菀菀,谢谢你照顾阿绯。” 陆菀笑了笑,“都是一家人,大哥与我客气做什么?” 陆青也没多说,看沈冽似是要走,便道,“我送沈兄。” 他是想出去透透气,陆菀便由着二人一道走了。 陆绯上了马车,孩子交给了身边的乳娘抱着,心中郁郁。 她自怀恩寺回到定国公府,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高辙病了。 若只是病了,为何会被关在院子里不让出门?这其中实在是疑惑太多。 可是府上却什么风声都没有,具体发生了什么,陆绯并不知道。 可是在她回来当天,高远却沉着脸见了她。言外之意,叫她以后少出门,少与陆家人来往。陆绯便猜测,高辙的事情定然与陆家有关。除了陆菀,还能有谁? 所以她今日出来一趟,实在不易。 方才陆青出言关心,她却有苦难言。因她是高家的媳妇,以后是要葬在高家的祖坟里的。她只能愧对自己的大哥和爹爹了。 乳娘知她不高兴,道,“夫人仰仗着小少爷,以后是可能做当家主母的。这些娘家人不来往也罢,毕竟夫人是高家人。” 陆绯默不作声。 430 没用的东西 沈冽一回到侯府便打算去找张妈问一下这件事情。 张妈待他如亲生,他是不能相信张妈为了什么目的把这件事说给了高辙听。 等到了老张和张妈的院子,看到老张坐在院子里垂泪。 沈冽走过去,老张瞧见了,忙起身。 沈冽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张懊悔不已,道,“老婆子中风了。” 原来是侯府正忙着布置,张妈自然也忙的不亦乐乎。她一上午都没看到老张,便去找她。谁知道在后门看到老张和隔壁的寡妇纠缠不清的。张妈哪里能忍返回到厨房,拿着菜刀追出去一条街。老张吓坏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后来张妈停下来,突然一刀劈在了树干,人站在那里不动了。 老张觉得不对,赶紧上前,张妈突然嘴角抽搐,直接倒了下去。等大夫过来一看,才知道是中风了。 老张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沈冽进屋看了一眼张妈,张妈看到他眼珠子动一动,看样子是认识他的。只说不出话,手脚也不好动弹。 沈冽道,“你安心养着,其他事情不用管。” 出了门又宽慰老张道,“我明日找宫中御医给张妈看看,这种病靠养,还是能好的。你照顾张妈顾不过来,我给你派个人来。” 老张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冽刚打算走,又停下转头问道,“老张你听张妈提起过菀菀与我先前的事情吗?” 老张迷茫问道,“先前什么?” “没什么。”没告诉老张,张妈现在也问不出什么了。 拂了衣摆先走了。 到了花厅,派人把温暖暖请了过来。 温暖暖来时,眼眶是红的。 “怎么了?”沈冽端了茶盏啜了一口,放下。 温暖暖用帕子掩了掩眼角,道,“没什么。方才一人在屋中,不免想起了姐姐,所以……” 泪眼婆娑的看向沈冽道,“姐姐已经过世快两年,姐夫也该开始新的生活。只看着现在布置新房,我就想起了姐姐,姐夫勿怪。” 沈冽淡淡道,“你们姐妹情深,我如何责怪。只暖暖……” 沈冽看向她道,“如你所说,你姐姐已经过世,我不会因为她而不开始新的生活。你也一样,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温暖暖微微颔首道,“姐夫说的是。” 沈冽说道,“张妈病了,老张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为人粗心。张妈这个病靠养,细细养,所以你多费点心去照顾她。再找个得力的丫鬟过去。” 温暖暖忙道,“姐夫不说,我也知道的。张妈待我如女儿,我自会尽心尽力,姐夫放心。” 抬眼看沈冽,像是欲言又止。 沈冽道,“有什么便说。” 温暖暖道,“暖暖有些惶恐,眼看着陆姑娘要进门,我这身份有些尴尬。可张妈又需要暖暖照顾,暖暖不想姐夫为难……” 沈冽道,“你尽管照顾张妈,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我已经与菀菀说过你同张丛的事情。她不会计较那些。” 温暖暖道,“陆姑娘为人宽厚,姐夫好福气。” 沈冽唇角勾了勾,道,“你与她相处,便知道她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沈冽脸上的柔情是温暖暖想得而得不到的。 她回到屋中,气的拍桌子道,“高辙这个没用的东西,竟还以为他能成事。” 不仅没成事,而且还病了。可见靠他把两个人的亲事破坏掉是不可能了。 罢了,由着陆菀嫁进来。就在跟前,她便有机会自己动手。放手交给别人,都不如自己动手。 温暖暖阴冷的一笑。 陆菀隔一日便进了宫,先去姚皇后那里请安。去翊坤宫时,正好看到御医从里面出来。陆菀先停下,行了礼,御医也忙回了礼。 进了宫,姚皇后见到她,欢喜的拉着她道,“终于是定下来了,我知道这件事,都替你高兴了一晚上。” 陆菀被她拉着在榻边坐下,道,“我何德何能啊。” 姚皇后道,“别假谦虚,你当得起。你和侯爷这亲事也是一波三折,如今终于定下日子,岂不是好事一件?我正愁着给你送什么贺礼呢,愁死我了。” 陆菀掩口笑,道,“那皇后愁着吧,总不会送什么差东西给我。” 姚皇后看一眼她,道,“你呀。” 陆菀想起方才的御医,便道,“来时见到了御医,皇后娘娘凤体不适?” 姚皇后叹道,“没什么不适,就是日常的请脉。” 既然叹气,可见是有话了。陆菀其实已经心领神会。 果然听姚皇后又道,“就是看我身子有没有孕,皇上如今来我这里喝喝茶,聊聊天,极少过夜的,我如何有孕?” 陆菀道,“皇后娘娘不用急,先把身子调理好。皇后娘娘年轻,孩子的事情也不用急。” 姚皇后道,“不需要你这么安慰我了。我的身体我知道。上次小产,伤了元气。每次御医过来都是这几句话,我又不是听不出来,都是骗我呢。皇上肯定也知道,既然知道我怀不上,在我这还瞎耽误什么功夫?” 同为女人,其实陆菀觉得姚皇后有些可怜。她刚想安慰,姚皇后又道,“你别安慰我了,我想通了。没有就没有吧。我好好的替皇上管着后宫,不给他添什么麻烦,自己不犯错,我就永远是皇后。上天大约让我做了大晋朝最尊贵的女人,就舍不得给我其他东西了。人生哪能圆满呢?” “我呀,不仅自己不求,还要谏言叫皇上多立妃,多生孩子,我也盼着皇上早些有儿子,这样朝堂的根基才稳固。” 陆菀颔首道,“皇后娘娘英明。” “不说我啦。说说你,我怎么听说前几日还出了事,和定国公府有关?可是那位小高大人对你还念念不忘?” 陆菀假装喝茶,然后把茶盏搁下,故作惊讶道,“没有啊?皇后娘娘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不是说小高大人病了吗?昨日我二姐回去,说是来得及,也找不出什么原因。” 陆菀铁齿铜牙,不露风声。定国公府那边,她相信高远顾及面子也不会说。至于顾唯,巴不得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他才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说这种事两边都咬死不承认,就没人能说出个原委来。 姚皇后见陆菀不愿说,她也不多问了。 431 成了亲,你也是男主人 姚皇后本要留着陆菀用午膳,然后把芍药叫过来。但想想,这二人许是有体己话要说,也不自找无趣,没有留陆菀。 果然陆菀自翊坤宫出来,便奔着芍药那处去了。 芍药得知她进宫,早早就让自己的侍女在翊坤宫附近等着了。 等陆菀过去,芍药那里准备好了差点,燕窝也炖好了。 陆菀被芍药拉着坐下,一看到满桌子的东西,扶额道,“我刚在皇后那里吃的饱饱的过来,这是要撑死我啊。” 芍药道,“小姐本该来我这里,就该留着肚子才是。” 陆菀道,“怪我贪嘴,一时忘记了。现在是真的不吃不下了。过阵子还得穿嫁衣,尺寸量好的。到时候穿不上,要笑死人了。” 芍药道,“小姐太瘦了!” 陆菀看一眼芍药,道,“胖了找你算账。” 芍药笑。 陆菀没吃点心,倒喝了些茶。按她的话说,去油,小解一下就没了。 芍药也不勉强她。 芍药又问了她与沈冽的婚事,因都有人在办,陆菀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又玩笑道,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没什么好担心的。 芍药便忍不住提了朵朵。 原来朵朵也算是伺候在高敏跟前的,如今脸上划伤,高敏的心腹怕她这副样子吓着高敏,毕竟高敏现在身子越来越大,也不能有什么闪失,所以打算将朵朵发配到浣衣局那里。朵朵哭着求高敏,高敏无动于衷。谁知道她竟大着胆子趁着景宁帝过来的时候求了,景宁帝见她可怜,便允了。朵朵还是在高敏宫中留下了。 那件事在她心里已经算过去了,被陆菀劝住,她逐渐不觉得朵朵的事情是她袖手旁观。只是这件事有了开始,芍药便忍不住去关注一下朵朵。 “她呀,倒是个不甘心的。只是这种绕过自己主子去求皇上的事情未免不够聪明。便是留在了敏妃身边,日后也不会得到重用。” 可见陆菀对她的判断没有错,就是个有点小聪明,还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又看一眼芍药道,“她日后结局如何,你可别想着怜悯帮一帮。” 芍药道,“我知道的。” 陆菀问道,“上次不是劝过了?你怎么还盯着她呢?” 芍药回道,“大概是闲着了。” 陆菀掩唇一笑,道,“那就找点事情做做。如今可有在读书?” 芍药点点头,又道,“只断断续续的在看,因看的太浅,怕旁人知道了笑话。” 陆菀问道,“娘娘可记得自己的出身?” 芍药点头道,“自然是记得。” 陆菀道,“那当初可曾因为这身份而抵抗入宫?” 芍药道,“倒也没有。” 陆菀道,“那不就成了?既然入宫不曾以自己身份为耻,怎么如今读书却以此为耻了?你在这宫里,后宫嫔妃大多是名门闺女,自诩清高有才。好多都是拿着鼻孔瞧人的。你若怕别人笑话,那他们能真的笑死。因这件事并非你能改变的,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你读书不是为了他们读,不是为了叫他们看得起,而是为了自己。读得多了,许多东西便通透些。书中有明德,便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在这后宫,虽然以皇上为尊,却更要为自己而活。如此才能在后宫中生存的长久,可明白?” 芍药如同醍醐灌顶,道,“小姐说得对。从今日起学业再不敢落下。” 陆菀道,“你从最基础的看,慢慢来。若有人觉得你书读的浅可笑,他们才是可笑之人。你若不信,可以把你要读的书告诉皇上,他只会赞你,绝不会笑话你。” “小姐说得对。皇上其实有问我平日里做些什么,我竟答不上来。因我又不爱玩闹,实在是太无趣了。” 陆菀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这里丰富的人,绝对不会无趣。以色侍人总不能长久。到后来还能陪在皇上身侧的人,一定是走进皇上心里的人。” 芍药喜欢听陆菀给她这些教导。在宫里是不可能再听到有人对她说这些。而陆菀是真真切切关心她的人。教她如何做人,教她如何更好的生存下去。 大道理说完,陆菀又说些更实际的,“你如今身子如何?我上次光顾着要你和避子汤,却忽略了皇上那里。谁能知道皇上这几个月了,竟一直往你这里跑。他也不嫌腻?” 芍药脸一红。 陆菀道,“他要火气重,叫他去别处降降火。那避子汤你不能一直喝,喝了坏身子,可能以后都怀不上了,那我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何况,他一直在你这里,也招人眼,你得学着拒绝他,什么都顺着他,他反而不拿你当回事。” 芍药红着脸道,“也,也不是每天都来,而且也不是每次都,都行房的。” “他急着生孩子呢,这话我信?” 芍药脸垂的更低。 陆菀道,“你自己把握。避子汤真的不能喝太多。” 芍药只好道,“我知道了。” 陆菀真的没想到景宁帝竟然这么宠芍药。景宁帝见过多少各式各样的美女了,怎么独独对芍药欲罢不能呢?原以为就是荤吃多了,偶尔吃些清淡的。谁知道还迷恋上了。 这世间的男女事情真是奇妙。 陆菀离开,在宫门遇到了沈冽。 “在等我?” 沈冽手边牵着马,点头。 陆菀便对李坚道,“你驾着马车回去,我与沈冽一道走走。” 李坚便先走了。 “骑马?” 陆菀摇头,“在纯贵人那里吃多了,我得消消食。”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小心问道,“能看出来吗?” “什么?” “都鼓起来了。” 沈冽眼睛一亮。 陆菀拿手拍他,“尽想美事。” 沈冽去摸一下她的腹部,“当然想。你不是一直盼着给我生孩子?” 陆菀别过脸不理他。 手拖着手走着,岁月静好。 沈冽道,“暖暖的事情想和你说一下,张妈中风,需要人照顾。暖暖在府上住着,你介意吗?” 虽然自己有了主意,但觉得还是得要陆菀同意。 陆菀忙问道,“好好的怎么中风了?” “年纪大,常有的事。” 陆菀道,“的确需要人照顾。”又含笑道,“便是成了亲,你也是男主人,这种事情你做主就行。你有亡妻在先,我不会与她争什么。” 432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半月后,京都城内的百姓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热闹。 这一日,堂堂定北侯娶了陆菀,一个已经和离,二嫁的女郎,惊动了整个京都城。 沈冽虽然很少与那些官员交好,但王允图热闹,加上陆詹发了话,他把能请来的人都请了,定北侯是简在帝心的人,多少人想巴结,如今有了这个机会,都赶紧过去了。 喜宴上坐满了宾客。 王允有个小心机,为了给陆家人出口气,有头有脸的人都发了帖子,唯独定国公府没有收到任何帖子。 这事事后说起来,一定会被别人所津津乐道。 沈冽穿着大红吉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眉眼含笑,又威风凛凛。身后,镶珠嵌玉、华丽奢靡的八抬大轿,抬着他的新娘。 十里红妆,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对以后的坚定誓言。 看热闹的男男女女都羡慕不已。 没见过二嫁还能嫁的如此风光的。 可见女子只要自己想,不被这些固执的礼教所束缚,就能活的精彩光鲜。 陆詹要的就是这情形。风风光光嫁人,才能堂堂正正生活。从此那些闲言碎语不攻自破。 偷偷抹了眼泪,叫陆青给瞧见了,“爹,菀菀也不是嫁第一次了,你怎么还哭了?” 陆詹一巴掌拍在陆青后脑勺,“老子哪里哭了?不过是沙子迷了眼。” 揉了揉后脑勺,你说迷眼就迷眼。 总之陆青眼睁睁看着陆詹从一个温文尔雅的老者变成了一个固执暴躁好面子的老头。 谁叫他是他爹呢。 在宾客的见证下,陆菀和沈冽拜了堂。 随着一声礼成,二人从此便是夫妻。 陆菀被带入了洞房等着。 沈冽要去喜宴上陪一陪宾客。 只走之前已经约法三章。 “不许喝酒,喝多了,我把你踢出去。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沈冽笑,“我要是喝多了,不需要你踢,带床被子直接在次间睡了。” 陆菀笑着叫他赶紧去了。 沈冽刚走,陆菀便听到有脚步声,不止一人进了卧房。 “嫂嫂……”声音柔柔的。 陆菀盖着喜帕,只能看到那双红色的绣花鞋。 好嘛,她成亲,她倒是穿的也艳丽。 “你是姐夫娶得妻子,暖暖叫你一声嫂嫂不过分吧?” 陆菀道,“按照辈分你算他的小姨子,叫我一声嫂嫂理所应当。” 温暖暖便道,“家中女眷少,我来陪陪嫂子,免得嫂子等的无趣了。” 陆菀道,“我这人极有耐心,不怕无趣。” 温暖暖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嫂嫂是不想与我说话吗?以后进了门,便是一家人。若嫂嫂不喜欢暖暖,那暖暖以后避着些嫂嫂。” 陆菀笑了笑道,“我也没这个意思。只我与你并不相熟,我这人慢热,是怕没话找话,两个人都尴尬。” 又道,“沈冽先前与我说起过你,原想着你住着有些尴尬,但现在张妈病了,需得人照顾。你既然是她认定的儿媳妇,也不能阻了你床前尽孝。我是觉得没有张妈这事你留在府上也没事,热闹些,你说是不是?” 温暖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露出恶毒的眼神来。反正她盖着喜帕也看不见。 原以为沈冽对她有些不舍,才毫不犹豫将她留下。没想到这事情还是通过了陆菀。心中十分嫉妒。若手中有刀剑,恨不得直接朝她刺过去。 她调整一下,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嫂嫂宽容大度,如此我的顾虑也没了。嫂嫂没嫁进来之时,家中一直是我和张妈一起打理。嫂嫂刚嫁进来,诸多事情肯定还不知道。嫂嫂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暖暖,或者吩咐暖暖就行。” 女人看女人总是感觉比较准。 或许在沈冽看来温暖暖单纯无害,且还十分体贴温柔。 可陆菀这些话听起来便觉得她是在宣示主权,炫耀自己。 就像第一次在佳偶斋看到她,就没有眼缘。到如今,也是喜欢不起来。 陆菀喜欢单纯直接的人,温暖暖绝对不是这类人。 陆菀道,“沈冽一直跟我说,侯府家眷少,其实平日里没什么事。我以为暖暖小姐是在侯府享清福呢,没想到却做起了苦力。暖暖小姐怎么说也是客,我嫁进来,便是侯府的女主人。我做主了,以后这院子里的事情暖暖小姐别管了。” 温暖暖嘴角直抽抽,万没想到这陆菀这般难缠。 她还要说什么,宋宁来了。 她没想到温暖暖在,有些吃惊。 陆菀知道宋宁过来,朝她招手,“快过来陪我说说话,我都无聊死了。” 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暖暖也不自讨没趣,福了福身子,道,“那暖暖先告退了。” 待温暖暖退下,宋宁问道,“今日你成亲,她过来做什么?弄得好像女主人似的。” 要说她和宋宁能玩到一起呢,看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陆菀道,“不必管她,她就是过来看看而已。” 当下不说温暖暖,又说起别的话。 沈冽有过命交情的兄弟除了王允,其他人都还驻守边疆。 所以也没有人敢去闹洞房什么的。王允就是怕耽误他的洞房花烛夜,专门在大理寺挑了几个能喝的,负责陪着宾客,给沈冽把敬酒的人都挡了。 看时辰差不多,王允就让沈冽提前退场了。 他还有个更重要的战场呢。 走时不忘玩笑叮嘱道,“今日虽高兴,哥也悠着点,嫂子身子骨看起来就……总之哥疼惜点。” 沈冽一拳打在他胸口,收了力度,“臭小子。” 沈冽走进来,一步一步。 陆菀不是头一回嫁人了,紧张感又袭来。 原来遇到心爱之人,与他成亲,厮守一生,都还是会紧张。因为太在乎。 沈冽不像平日里大步走路,今日步子也慢起来,因他也紧张。 掀开喜帕,看到那张娇艳的面庞,心跳加速。 两个人交臂喝了合卺酒。 从此结两姓之好,往后余生,相亲相爱,白首不离。 陆菀是他的妻,沈冽是她的夫。 做梦似的,他终于如愿。 交杯酒一喝,沈冽便将她拦腰一抱,大步朝床榻而去。 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快速解了她的衣衫。 帐幔放下,床里一下暗了下去,只隐约看到黑色的人影,脱去了衣裳。 宽肩窄腰,手臂上肌肉隆起的形状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433 这下老实了 中间要了几回水。 洗干净了,又到床上。 侯府的人都在喜宴上热闹。陆菀只留了金盏在门口候着。金盏从不饮酒,一双眼睛锐利的和鹰似的。 陆菀嫁进侯府,只带了她,其他都原封不动的留在了宅子里。 刘翠和王平几乎算搬过来了,星辰落了女户,其实宅子就在隔壁,家中还有陆青,陆菀没什么可担心的。 沈冽从外面进来,手里带着些流食。他套着中衣,只没有系衣带,衣襟敞着,能看到紧实的胸膛。 陆菀此时软绵绵的趴在床上,雪背陈着。 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都是他方才留下的。 “起来吃些东西。” 陆菀呜咽一声,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冽单手把她捞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扯了被衾将她裹了,又喂她吃了些东西。 果然,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谁也不饶,就该在床上收拾她。 这下老实了。 沈冽心中洋洋得意。 他的得意正好被陆菀捕捉到,陆菀有气无力的去打他,挠痒痒似的。 沈冽握了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道,“还要挠?瞧瞧我身上被你这只小猫抓的。” 这还只是胸口,还不算背上。 陆菀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一道一道的抓痕,的确出自她手。 她垂了垂眼皮道,“还不是怪你?你这人怎么像吃不饱似的,明日我还怎么起来?” 沈冽道,“上头没有公婆管束,你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你想什么时辰起,便什么时辰起。” 陆菀道,“就怕那位暖暖小姐拿着三从四德来压我。她不是管着中馈?” 沈冽手触到她的细腰,捏了一下,道,“这是醋了?若不喜欢,我找个地方将她安置。” 陆菀忙看着他道,“你另外找宅子安置她,倒像是金屋藏娇。我不乐意。” 沈冽轻笑,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陆菀道,“我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只我嫁进来,这府里的家眷都得知道个底细。温暖暖她先前的确在侯府帮衬着,这有些事情还得问她。更何况,我知你敬重张妈如长辈,我总不能连着张妈也一道赶出去。” 沈冽看她入迷,尤其是欢愉过后,脸上透着迷人的韵味,是少女所不能比拟的。 陆菀看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睛,声音颤颤,“沈冽,这都第几回了?” “食色性也……” 陆菀一口唾沫差点喷出来。 性你个大锤子! “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没天亮呢,夫人……” 竟又将她推倒,要了一回,陆菀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虽腰痛酸软,但这种事情两人契合,便是无尽的欢乐。 她与沈冽几度达到了巅峰,是人间的妙事。 说来奇怪,虽然累,却没半点睡意。 沈冽搂着她,手中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 陆菀小猫似的窝在他怀中,指腹在他胸口转着圈。 “怎么还不睡?”沈冽垂眸看她一眼,在她额间轻柔的印下一吻。 陆菀道,“睡不着,只想靠在你怀里。你怎么也不睡?应该后半夜了吧?” 沈冽道,“我这人从来不信命,不信鬼神。今日与你成亲,却总是担心是个梦,不敢睡,也不舍得睡。” 陆菀起身,将下巴搁在他胸口,指腹转而去抚摸他的喉结,嗔道,“傻子。有这样的梦吗?梦里这样,岂不是要累死?” 沈冽笑。 陆菀道,“其是我也常常怀疑这是个梦。可我现在靠在你怀里,你紧紧抱着我,我感受到你的温度,感受到你的心跳。没有比这更真实的时候了。我不怀疑这是梦了,但我也不舍得睡。想让自己睁着眼睛清醒感受到你的时刻,长一些,再长一些。” 沈冽心中震惊不已。 这就是夫妻啊。 在一起的时光怎么也觉得不够。 他成过亲,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便是一眼看不见,就会觉得想念。梦里也是她,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沈冽搂紧她的腰,道,“恨不得把你藏在身上,随时随地可以看到你。菀菀,我是如此欢喜你成为我的妻。” 陆菀故意逗他,“说得好像没成过亲似的。你对你的亡妻也这般依恋?” 有些事情早该告诉她了。 此时也是个机会。 沈冽一只手枕在脑后,道,“我和她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陆菀道,“美好吗?若美好,我不听了,听了嫉妒。” 沈冽道,“不是说自己不小气?” 陆菀道,“这不是小气。是嫉妒,因为嫉妒了也没法争。我能同个死人争什么呢?” 沈冽无奈道,“你总把事情想得通透。” 陆菀道,“不通透就会坑死自己。你不知道,我都为芍药愁死了。算了,她其实也挺聪明的,我手伸不了那么长,别好心办坏事了。”想了一下又道,“你也劝劝皇上。芍药就一个,身子骨单薄。他不要总是去芍药那里,后宫那么多妃嫔呢。” 沈冽道,“菀菀,皇上宠幸妃子,你叫我去劝,这未免强人所难了。” 陆菀道,“你们男人之间说这些不是随心所欲,侃侃而谈的吗?” 沈冽失笑,“你又知道?” 陆菀撇撇嘴,道,“我就知道。反正你们几个到一起,正经不到哪里去。” 沈冽无奈一笑。 陆菀神思跳跃,又把话题扯回来,“你不是要说亡妻的事情吗?还说不说了?” “你不是不想听?” 陆菀换了个姿势,枕在她手臂上,一副小孩子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期盼表情,“你说吧,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心里想的却是也可以听,这样可以多了解沈冽。她其实很好奇,那个可以嫁给沈冽,让他春心萌动的人是谁。 “我第一次见到温蔓蔓……” “原来她叫温蔓蔓,我都差点忘记了。” 沈冽瞥她一眼,“你记性多好,我不知道?” 陆菀俏皮一笑,道,“你继续……” 沈冽便继续道,“她和暖暖两个人正在被一群贼寇追。边陲之地,百姓生活并不富足,便有不少人落草为寇。她和暖暖两个弱质女流,也不知如何颠沛流离到了边境,被那伙人看到动了色心,欲将他们抓回去。” 434 此生定不负君 陆菀动了动,柔软的肌肤贴着他的手臂摩擦,很微妙的感觉。 被她枕着的那只胳膊,手伸过来摸了一下她的脸,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我当时正带人巡视,碰上了。” 陆菀脸一沉,不大高兴的样子,道,“英雄救美的开头,比我和你的美好多了。沈冽,我不开心了。” 沈冽不被她扰了节奏,继续说道,“既然碰到了,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我把姐妹俩救了下来。当时天已经黑了,那姐妹二人流落到这里,也没有地方落脚。思虑一番,叫他们先去营中将就一晚,第二日将他们送出去。底下的人好起哄,不知道谁找出来两套小一点的衣裳,非要叫我送去。我便送了去。谁知道到了跟前无人应答,当时有个影子在营帐上晃,看起来特别像有人在执刀,我一时心急,冲了进去。结果,正好碰上蔓蔓在洗澡。” “蔓蔓是良家妇女,受惊一直哭。我当时也觉得歉疚。底下的人早就想叫我娶妻生子,一顿撺掇,脑子也没多想,应下了。” “就这么成亲了?男人啊。我就不信你那位亡妻长得不好看。” 沈冽道,“她长得,不错。” 陆菀看他一眼,言外之意,我就说嘛! 沈冽道,“我当时的确也出于她的名声考虑。简单的成了亲。毕竟男女有别,她也不能住在军中,于是我在镇子上置了个宅子,平日里她就住在那里。我若是得了空,回去看她。暖暖原先陪着她的,后来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离开了。” “然后呢?她怎么没的?得了重病?” 沈冽道,“那段时间军中来了许多新兵,我忙着训练他们,回去的时间很少。后来有一回军中有人去镇子上采买,我便跟着一道去了。我借机回了一趟宅子,给她买了些东西。我推开门,没见到人。到了上院,听到娇笑的声音。当时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接冲了进去。然后……” 沈冽顿了一下。 陆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已经猜到了大概发生了什么,可不愿意相信,等着沈冽说出来。 沈冽道,“就逮了个正着。我当时气急了,已经没了理智。手上正好握着长刀,便想朝他们劈过去。他们两个人吓住了。蔓蔓跪下来求我,希望我放了他们。” “我当时其实犹豫了。我无法接受她背叛我,但我其实对她有所亏欠。他们趁着我犹豫,男人想要杀了我。我彻底被激怒,长刀刺过去,两个人都死了。事后我才知道,她已经有身孕了。” 陆菀心口一紧,手无意识的抓紧了被子,小心的问道,“孩子,是你的?” 沈冽摇头,“不知道。” 苦涩的笑了一下,看向陆菀,“就是因为不知道,我的手,不能再提利刃了。” 陆菀发出了叹息,握住了他的手,“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冽看着她道,“都过去了。” 陆菀道,“你当时一定很难受吧?如果是知道的痛苦,早晚会忘记。这种求不到答案的痛苦,总会偶尔提醒你,所以很难忘记。” 陆菀懂他。 他掩藏,假装忘记,可是陆菀一句话就说到了他的心口。 陆菀身子起来一些,凑到沈冽跟前,垂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温柔道,“没事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那件事不能完全怪你,不说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便是女人,遇到这情形都不能忍住。我不瞒你,你若是以后背叛我,我也能把你千刀万剐了的。” 沈冽看着她道,“她是我第一任妻子,可我那时候其实对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我原以为我杀伐决断,早把一颗心练的异常坚硬。谁知道遇到你这个家伙,叫我心都软了起来,我才知道何谓喜欢,何谓牵肠挂肚。菀菀,我不是第一次成亲,可在你之前心里没装过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再有别人。此生定不负你。” 陆菀风流妍丽的一笑,又去吻他。 “我亦不会负君。” 沈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嘴唇覆过来,轻轻地,细细密密的吻,不带有任何情欲。 只有对彼此的珍视。 洞房内激烈旖旎,喜宴上也热闹。 今日宾客多,好在王允安排的几个人是可以大杀四方的。大家喝的起劲了,一个个都放肆起来。 沈冽陪着的时候宋彻是来过的。但他身份尊贵,在喜宴上自己撒不开,旁人更拘束。只与沈冽敬了酒道了喜,便先回去了。走时与沈冽约好,隔日一早宫中小聚。 一顿酒是跑不掉的。 宋彻虽然来去匆匆,但大家都能看出来宋彻对沈冽的器重。这朝中有几人成亲有这样的殊荣?当下觉得自己这个礼送的值。又开始盘算着打听好陆菀的喜好和生辰,叫家中女眷常来常往。以后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年纪大的,还知道收敛着自己。 年纪轻的,尤其是家中优渥,从小有优越感的,酒一喝多,便容易把持不住自己。 比如宋宁。 今日陆菀大婚,她定然是要来的。只她虽然愿意出门了,还没有到可以完全以现在面目示人的地步。她怕吓着别人,更烦旁人看着她的脸指指点点,怜悯,或者嘲笑,她都不需要。因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从陆菀那里出来,她把帷帽戴上,便要走了。结果走到回廊上,被几个喝多酒的人拦住。 都是些纨绔公子,见了她便调戏起来。 “这谁家女郎,竟还戴着帷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这要么就是美若天仙,要么就是其丑无比。” 几个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宋宁抿了抿嘴唇,冷冷道,“滚到一边去,本姑娘没工夫搭理你们。” “呦,还挺泼辣。声音听着怪好听的,一定是个美人。陪哥几个喝几杯去,今日侯爷大婚,高兴啊。小娘子何必这么早走啊?等喝了酒,咱们再春风一度啊。” 言语实在是放荡,宋宁不由皱了眉头。 她今日没有带什么人在身边,原想着在侯府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竟遇到了几个耍酒疯的登徒子。 宋宁不想理他们,打算绕过离开。 谁知道有人出手快,一下子摘了她的帷帽。 她惊慌去抢帷帽,便将自己的真面目示了人。 435 谁才是女主人 见到宋宁脸上的疤痕,其中一人吓得尖叫了一声。 另外两个人竟哈哈大笑起来,还笑那害怕之人。 “果然是其丑无比,怪不得不敢见人。不行,我有点反胃。侯府怎么有这种客人?” 三个人的声音在宋宁耳边盘旋,宋宁已经逐渐恢复的情绪被他们所击溃。她仿佛回到了当时被几个男人围着用刀划脸的时刻。 宋宁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用手捂住了脸,然后蹲了下来,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她已经顾不到眼前,所以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过了片刻,有个清凉凉,却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宋宁,别怕。” 宋宁抬眸,对上一张俊秀无双的脸。 是王允。 他正好看到三个男人在欺负宋宁,当下便把那三个人教训了一顿,然后捆成了一团,叫人扔出去了。 那三人喝多了,谁抓他们的都不知道。扔到门外,头撞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痛,头也痛。 宋宁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王允怕她被吓坏,蹲下来去摸她的头,“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语气尽量轻松,谁知道手还没碰到,就被宋宁一把打开。 宋宁站起来道,“我不要你可怜我。我能过的好好的,以后都不要你管。” 说完,去找地上的帷帽。 大概是刚才王允教训他们,没有注意,帷帽被踩了。 宋宁去捡,王允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直接往外走。 “王允,你做什么?” “拉你去见人。有些人长得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还不是蛇蝎心肠。你心灵纯洁干净,比他们好一千倍。我看谁敢笑话你,谁笑,我砍了谁。” 穿过院子,宾客还很多,大家投过来目光,都不打明白发生了什么。 走到一半,宋宁把他的手甩开,当着众人的面道,“王允,我是喜欢过你。可我早就不喜欢你了。男女有别,麻烦你离我远远的。说什么谁笑我,就杀了谁。你是疯了吗?还是当自己是个杀人狂魔?这么多人,你杀得完吗?太蠢了!” 又扫视一眼周围,道,“我宋宁,被人毁了容,现在变得很丑。你们觉得恶心,害怕,好笑,都随你们。以后我就这样上街,你们最好把你们的孩子看好,因为姐姐不仅长得丑,可能还会打人杀人。” 说完,提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王允站在原地,看着宋宁离开,心口疼得厉害。 隔日一早,沈冽便起了。 陆菀睡得迟,又吃了些苦头累着了,他走时,她还睡得沉。沈冽替她盖好被子,又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过了一夜,佳人还在身侧,不是梦,是现实。吸一口气,空气都是甜的。 沈冽刚走没多久,陆菀就醒了。倒不是她睡不着,而是她进门头一天,就赖着不起来实在是不合规矩。 她不是在自己宅子,如今到了侯府,有些规矩就得立起来。自然她要以身作则。 头一天就不起,难免招人口舌。她先得探探这府里的情况。 她起来,唤了人进来。 冬雪本就是这院子里照顾的,原先是照顾沈冽的,自然而然也归了陆菀。 她和金盏一道进来。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冬雪都惊呆了。毕竟还年轻,没见过这种情况,只大约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不具体。 陆菀吩咐道,“你们去备热水,我要洗澡。” 冬雪忙要去准备,陆菀却将她叫住,“你叫什么?” 冬雪意识到是问她,便停下了。金盏出去备热水了。 “奴婢叫冬雪。” “多大了。” “十四。” “这府里头有多少个丫鬟?分别管着什么?” 冬雪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陆菀,又垂下来回道,“这些都是暖暖小姐管着,夫人……” 陆菀道,“我只问你。若觉得有必要,我自会去问她。怎么,你是不知道,还是觉得这些不该你来说?” 陆菀便是要试一试她。 沈冽不管宅子的事情,张妈年纪大了,更不会管。所以宅子里仅有的这几个人估计都是听着温暖暖的话。如今她嫁进来,冬雪若拎的清到底谁是女主人,她倒可以用一用。若连这个都分不清楚,那也不必留在院子里了。 好在冬雪也不笨,当下把侯府的事情都告诉了陆菀。 陆菀才知道他们几个丫鬟都是温暖暖亲自选来的,分工明确。 陆菀道,“你原先就是在这院里伺候的,自然顺手些。我来了,有些东西也不必变,日后你还继续在这伺候。只我一点,你既在这院里,凡事都得听我的。若你背主,我这人就不好说话了。” 冬雪忙跪下来,头伏在地上,道,“奴婢不敢。” 金盏放好了热水,她进了净室,褪了衣衫。走进了浴桶,水温刚刚好。 陆菀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金盏干些事情还行,近身伺候人并不擅长。冬雪上前给她按摩擦洗。 一眼就看到了身上布满的痕迹,忙避开眼神,对陆菀道,“侯爷原本是要在家中修池子的,只工程量大,怕时辰来不及才做罢了。” 陆菀闭着眼睛,此时觉得十分舒服,声音懒懒的回道,“也不必苛求。” 她捞了手中的花瓣又从手中落下掉入水中,问道,“那位暖暖小姐去侯爷房中勤吗?” 冬雪实话道,“原先是勤的。后来就很少去了。侯爷在侯府的时间很短,平日里见不到人,更别提说上几句话了。” 陆菀嗯了一声,又道,“待我洗完,换了衣,上了妆,就把府里的人都召集起来,我到院子里说话。” 冬雪忙应了。 规矩得先立起来。而且她昨日嫁过来,今日也该叫侯府的人都认识一下。 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道,“先给我备上热茶,我先去见个人,再见府里的人。” “是,夫人。” 洗了澡,换了衣裳,将头发擦干,上了妆。 冬雪已经备好了热茶,上前问道,“夫人先要去哪里?” 正要说话,却见温暖暖带着秋菊在门口求见,赶巧看到陆菀要出门。 “看来嫂嫂已经想到了,倒是暖暖多虑了。” 陆菀看着她问道,“你知道我去哪里?” 温暖暖道,“姐夫虽然上没有高堂。但姐夫有亡妻在先,嫂嫂这头一件事自然是要给我姐姐上香敬茶。” 436 不怕规矩多,就怕没规矩 空气凝滞了那么片刻,冬雪能感觉到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她垂着头,悄悄的往陆菀身后挪了一步。 在不知道温蔓蔓的事之前,温暖暖的确对他的这位亡妻有些敬畏之情,毕竟她陪伴过沈冽一段时日。她再嫁给沈冽,沈冽心中有她,她也不会去和他的亡妻去计较什么。可听了沈冽说了她与沈冽之间的事情,陆菀对这位亡妻的唯一一点敬畏也没了。 如今温暖暖拿着她的姐姐压她一头,实在是可笑之极。 陆菀淡淡道,“侯爷并未有此要求,待我问过他再说。” 温暖暖却福了福身子,声音柔柔道,“是暖暖僭越了。暖暖只是想着长幼有序,才来提醒嫂嫂的。人到底是没了,大约出了暖暖这个至亲,不会再有人念着我的姐姐了。” 陆菀浅浅一笑,道,“你也不必悲天悯人。既知道自己僭越,以后不该说的便不要说了。” 温暖暖被噎住。 陆菀又道,“我如今在这上院住着,你日后若要再来,还得找人通禀一声,规矩不能坏了。” 温暖暖再次被噎住,顿了顿道,“侯府一贯自由,姐夫没有立那么多规矩。” 陆菀道,“那我今日就把这规矩立了。你方才也说长幼有序,殊不知尊卑也有序?” 温暖暖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楚楚可怜的福了身子道歉,“暖暖记住了,多谢嫂嫂教诲。” 陆菀立规矩从来都是恩威并施。她可不想刚进门就落个母老虎的名声。不管这温暖暖她喜不喜欢,总要叫她说不出什么来。 陆菀也柔了声音道,“你也别误会,我不是有意针对你。只我这人喜欢公私分明,尤其是内宅,不怕规矩多,就怕没规矩,如此是非才能少。你是侯爷的小姨子,也算是我半个家人。再有张妈那层关系,我如何都不会刻意针对你的。” 这话冬雪和秋菊都听着,陆菀只对事不对人。温暖暖想着私下在宅子里坏一坏她的名声都不行了。真是气的牙痒痒。 “好了,我是真的有事,不在这瞎耽误工夫了。”又对冬雪道,“赶紧忙完,我这里还得收拾出来呢。男人家就是不行,这屋子里摆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着便举步走了,冬雪立刻跟上。 温暖暖看了半晌,恶狠狠的,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旁边金盏像跟柱子似的站着。温暖暖知道的,这是个午婢,功夫了得,杀过人的。 只好气的带着秋菊走了。 陆菀没去别处,奔着张妈的院子去了。 老张正在照顾张妈吃东西,刚喂进去,就从嘴边洒了。张妈连咀嚼都不行。 老张急得擦眼泪,连陆菀进来都不知道。 “老张,张妈今日好些了吗?”陆菀走过来这一问,把老张吓得一个激灵,手上那碗粥便落在了地上。 老张惊得忙要跪下来领罪,陆菀忙将他的手臂托住,道,“不是什么大事。冬雪,你来收拾了吧。” 冬雪忙蹲下来收拾了。 陆菀看了看张妈,问老张道,“今日可有好些?” 老张请了陆菀坐下,摇头叹气道,“一时半会好不了。什么都没吃下,就喝了几口水。这才几日,便瘦了一圈了。” 陆菀肉眼可见的,张妈以前很圆润的。虽然年纪大了,但脸上的肉看起来还很饱满。笑起来的时候,叫人看了也想笑。 “慢慢来,这病得养的。张妈这般乐观的人,很快就能好的。” 老张只叹气,又问道,“夫人怎么来了这里?奴才这院子里又脏又乱的,莫要脏了夫人的鞋。” 陆菀道,“老张你说这些话可就是拿我当了外人了。我昨日进门,今日特意过来给你们敬茶的。沈冽他父母早亡,我知道你们一直照顾他,拿他当儿子看。他也敬重你们二老。所以你们便是他的高堂,亦是我的高堂。所以新媳妇进门,怎么也得给二老敬茶不是?” 老张惶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嘴笨,两个人的话都被张妈一个人说了。 “这这这……老奴……我……” 陆菀失笑,端了茶塞到他手里,道,“给您敬茶就喝着,喝完可得给我红包。” 老张憨憨一笑,直挠头。 陆菀又到了张妈床边,看着她道,“好好养着,放宽心,早晚能好起来。” 张妈眼珠子一直动,呜呜呜的发出些声音来,情绪明显激动。 只是一激动,口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老张瞧见了,忙放下茶盏给她擦了嘴角,又对陆菀道,“夫人还是出去吧,这里太脏了。老婆子看到夫人,高兴,高兴呢。” 陆菀道,“老张你一人照顾也不行,可安排了人过来帮你了?” 老张道,“暖暖小姐安排了夏荷过来的。这不是侯爷成亲,需要人帮忙,这几日便没来。” 陆菀道,“到底年轻,照顾的不够细致。我给你找个妈妈来。很多事情你一个男人家也不好弄的。这事我来办吧,你放宽心。” 又宽慰了几句这才走了。 老张送了到门口,感慨道,“夫人好人啊,是侯爷的福气。” 沈冽到了宫中与宋彻喝了酒。破天荒的王允竟也贪杯多喝了几杯。 宋彻是因为高兴。 一来是因为沈冽成亲的大喜事。二来是上次西齐被打怕了,赵均又时不时的练个兵,出手捶打一下,西齐朝堂坐不住,派了人过来求和。再过些日子就该到了。 宋彻扬眉吐气,扬了国威,自然是高兴。 至于王允为什么喝酒,宋彻问不出来,沈冽却知道。 喝着酒,沈冽道,“阿允你也娶妻,好好过日子。” 王允道,“我快活得很。娶妻有什么用?皇上忙着生孩子,你呢被媳妇管的死死的。只有我最快活,孑然一身,你们别羡慕我。” 宋彻拿脚踢他,笑道,“你不是喜欢男人吧?” 王允道,“我好好的,皇上别冤枉我。” 宋彻笑。 沈冽却觉得苦涩。他与王允亲如兄弟,自然盼着他好。 还在酒桌上,沈冽又对宋彻道,“我这几日想带菀菀出去走走,还请皇上恩准。” 宋彻大方的应了,“你虽是定北侯,却无官职在身,想走便走。算是朕给你的婚假,只记着早些回来,赶在西齐使臣到之前。” “谢皇上。” 437 有女主人内味了 沈冽一直到傍晚才回来,中午在宫内用了午膳,又被拉着下棋,后来又喝上了。沈冽再念着陆菀,不想多喝,也被迫多喝了几杯。 回来时染了一身酒气。 他大步朝上院而去,老张过来迎他,正好与他说了些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情。 待沈冽到了上院,见陆菀正在交代刘翠些什么。 抬眼见到他,眉眼带笑。 刘翠忙行了礼。 沈冽脱下外袍,在桌边坐下,道,“忙什么呢?” 陆菀道,“别提了,一堆琐碎的事情。” 刘翠也识趣,道,“那奴婢先回去。先按照夫人交代的办,再有什么地方没顾虑到的,再慢慢想。” 陆菀点头,“时辰也不早了,你路上慢些。” 刘翠便朝二人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沈冽握了她的手在掌心摩挲道,“刚成亲第一日,怎么就见你这般忙碌?刚进府,便听到老张说你。今日真是立了威了。” 陆菀道,“我就是认一下人,昨晚都没见着。不过你堂堂定北侯,府上的人也太少了吧?先说那几个丫鬟,太年轻,伺候人还不行,得有教养妈妈教一教的。教养妈妈就不提了,根本没有。还有张妈那里,找个年轻的去伺候不好的。不尽心不说,也不仔细,而且还会嫌弃,得找年纪大的,通情理的才行。还有,你这府上连个管库房的都没有,平日里没有人做账?那些下人的月钱怎么说?老张年纪大了,不能事事叫他跑腿,怎么也得……” 沈冽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陆菀自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口,道,“你打断我做什么?” 沈冽道,“你继续说。” 托着腮,十分认真的模样。 陆菀噗嗤一笑,道,“都说了是琐碎的事情,你一个男人不爱听这些的。” 沈冽道,“我喜欢听,只要你说,我就喜欢。” 陆菀拿手指戳一下他的嘴唇,道,“嘴巴抹了蜜了。这些不与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已经叫翠嫂子去办了,其实我也不大懂。因我没有真正打理过中馈,才知道原来打理起来,要管这么多事。真想把翠嫂子请过来,可我爹那里也不能离了她。只辛苦她两头跑一跑了。” 沈冽捏一下她的脸,道,“有女主人那味了。今日就忙这些,累不累?” 陆菀摇头,“我下午睡了一会儿,不累。” 沈冽道,“人越少,事情越少,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放手叫别人去做。” 陆菀道,“我有分寸的。倒是你,一身酒气,喝了许多?我叫人给你备醒酒汤,然后再去洗个澡。” 沈冽道,“我没多喝,不必备醒酒汤了。” “那也得先洗澡。身上一股味。”吩咐冬雪去备了。 很快备好,陆菀已经给他拿好了寝衣。正站着,被沈冽从身后圈住腰,头埋在她颈项,亲吻她的肌肤。 “你别闹,赶紧去洗澡。”陆菀被他弄得全身酥麻,转过身用手去推他。 谁知道沈冽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净室而去,“一起。” 浴桶不比浴池,两个人还是稍显拥挤。陆菀不叫他胡闹,伺候他脱了衣衫进了浴桶。 陆菀就坐在他身侧,给他捏了捏肩膀。 都是一块一块硬邦邦的肉,摸起来手感很不一样。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沈冽双臂搭着,扭头看着她问道。 陆菀没懂。 沈冽道,“我在皇上那告了假,想带你出去走一走。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都行。” 陆菀道,“远的地方去不成,近的地方也没什么好去处。你这话把我问住了。况且我爹刚回来,我也不想往外头跑见不到他。” 沈冽道,“那就这些日子我只陪着你,城里城外的转一转。” 陆菀点头。 沈冽又道,“原想着在家中修个池子的,我嫌时间太长。而且城外的宅子里有池子,若你觉得热,咱们正好去那里避暑。” 陆菀道,“我是喜欢享受,但也不会苛求。你这里就很好了,不必为了我大功干戈。” 沈冽知她通情达理,不会计较这些。 又将西齐的事情与她说了,权当闲聊。 陆菀下巴搁在沈冽的手臂上,指腹在他手腕处来回摩挲,道,“说起来西齐我也挺讨厌的。若没有那些西齐细作,也不至于镇国公府变成那样。” 沈冽道,“皇上有往西打的准备,正好借这个机会找出定国公与西齐勾结的证据。菀菀,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陆菀笑了笑,道,“我没有提醒你做什么。你这人做事我很放心。当时我也从不曾叮嘱过你帮我爹和大哥回来,甚至我都没有奢望过他们能这么快回来。可你却都做到了。你这人,好的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冽吻了一下她的红唇,手伸过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细细密密的吻,品尝着她的味道。 情到深处,沈冽干脆起身,湿漉漉的从浴桶里出来。 眼睛红红的。 陆菀把他看个精光,自然看到了他身体的反应,道,“沈冽,这可是在净室。”她腰酸背痛的,还没好呢。 沈冽一句话不说,栖身而下。 陆菀便躺在了原先坐着的那张长凳上。 还能再说什么,等着被他吃干抹净。 无奈又叫冬雪备了水,沈冽拉着陆菀洗了一通。 陆菀软绵绵的倚在他胸口,问道,“你确定温暖暖和张妈的儿子是两情相悦?” 沈冽垂头看向她,道,“自然。二人常有书信往来。只等张丛何时有了假期回来,二人就把婚事给办了。” 陆菀道,“这不符合逻辑。” “嗯?” “你这么好,近水楼台的,她竟不喜欢你,而喜欢上只有一面之缘的张丛?” 沈冽轻咳一声,便没瞒她那件事,“暖暖她曾说倾心于我。只我与她说的很清楚,将她念想断了。” 陆菀一听,立刻仰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竟瞒着我?” “也不是瞒你。过去挺长时间了。且她毕竟是女郎,要在意一下她的名声。” 陆菀哼哼两声。 沈冽搂住她道,“我心中只有你,怎么会喜欢上旁人呢?” 陆菀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只她不信这个温暖暖。 也只有沈冽这些思维简单的男人才会相信一个女郎前脚说喜欢你,后脚就喜欢上别人这种话。 438 只求夫人高抬贵手 得了皇上的应允,王允也不好意思来找他,沈冽彻底清闲下来。 沈冽十几年养成的习惯,都是每日早起,在院子里打一套拳。因为陆菀给破了规矩。 他才知道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菀还在睡着,朦朦胧胧的醒过来,看到沈冽一手枕着头在看她。 陆菀头靠过来,在沈冽胸口蹭了蹭,问他,“看什么?” 沈冽道,“看你好看。” 陆菀白他一眼,道,“我再睡会儿。骨头都要散架了。” 连着两日,沈冽的确有些纵欲过度了。 沈冽一只手摸上她的腰,陆菀敏感的啐道,“你饶了我行不行?” 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人疼爱。 沈冽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陆菀道,“我才不信你。昨夜里你也这么说的,到后来还是不放过我。” 她的呜咽求饶之声还在耳边,挠着他的心神。 沈冽把手收了回来,理了一下她的发丝,道,“这次是真的。” 陆菀闭着眼,道,“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这一副身体,你看着办。” 沈冽轻笑。 陆菀贴在他身上继续睡着了。 沈冽瞧着她,看到她鼻子尖有小颗粒的汗珠。 天气逐渐热了。 她好像很怕热。 小心的把她移开一些,深怕把她给吵醒了。 沈冽穿了衣裳起来。地上一片狼藉,肚兜,裙裳扔了一地。 沈冽弯腰把衣服都捡了,推开槅门走出卧房。冬雪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沈冽把衣服递给她,道,“给夫人洗了。然后叫厨房备些早饭,一会儿夫人起来了用。” “是,侯爷。”又道,“外头翠嫂子来了,在花厅等着夫人。” 沈冽道,“知道了。” 沈冽简单洗漱一下,便去了花厅。 瞧见刘翠正和温暖暖说话。 二人见到沈冽过来,忙行了礼。 沈冽微微颔首,对刘翠道,“菀菀还在睡,你等一会儿。” 刘翠道,“奴婢候着就是。” 沈冽点头,两个女人说话,他在也尴尬。 而且都是内宅的事情,他没什么兴趣。 干脆走了,打算去书房。 温暖暖却追着他出去了。 沈冽停住,问道,“有事?” 温暖暖抿紧了嘴唇,道,“姐夫,嫂嫂大约生我的气了。” 沈冽皱眉道,“怎么了?” 温暖暖道,“昨日嫂嫂起来,我自作主张想请嫂嫂先给姐姐上一炷香。毕竟姐姐先嫁了姐夫为妻。但嫂嫂好像很不乐意,直接走了。是暖暖僭越了,旧人如何能比得上新人,许是叫嫂嫂不高兴了。” 原来还有这件事,倒不曾听陆菀提起。 不过他和陆菀说了温蔓蔓的事情,她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许是对温蔓蔓没什么好印象了,自然不会愿意去给她上香。 沈冽顿了一下,对温暖暖道,“她是你的姐姐,我知你惦念着她。但菀菀与她没有任何交集。也无对她不敬之意。你不必强求。如今她嫁进来,我也不希望那些事情叫她为难。暖暖,你懂我的意思吧?” 温暖暖张了张嘴,她是该懂,还是该装不懂? 情绪一酝酿,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她柔柔的问道,“我知道不能苛求嫂嫂。也知道新人新气象,这宅子本就没有我姐姐的地位了。只姐夫,我姐姐是你明媒正娶的,你也忘了她了吗?” 沈冽道,“忘不忘,都放在这里。”沈冽指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继续道,“不必时刻挂在嘴上。我和你姐姐的事情,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要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你有你的人生。” 温暖暖感觉自己的眼泪要被沈冽的话给硬生生逼回去了。 沈冽拢了一下衣袖,道,“你陪着刘翠说说话,一会儿菀菀就来了。” “是,姐夫。” 待沈冽回了书房,没多久就见陆菀起来,脚步匆匆朝花厅去了。 沈冽虽然不想陆菀累着,但她自己有心做这些事情就让她做,省的她觉得自己太闲。更何况,她既然认为家里人多一点,立下规矩更合适,那也便顺着她。总之这个家有了女主人,便有了家的样子了。 临近中午,陆菀过来喊他吃饭,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累死了。好在事情安排了大半了。” 沈冽放下书卷看向她,朝她招手。 陆菀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沈冽双手环住她的腰道,“不要着急,一件一件来就是了。” 陆菀摇头道,“不能一件一件的,那得到猴年马月。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就是繁琐。” 陆菀像沈冽报告一下她今日办的事情,道,“翠嫂子找了好几个妈妈,我认真挑了一下,选了一个十分合适的安排到张妈院子里去照顾她了。” 沈冽捏了捏她的手,道,“你有心了。” 陆菀道,“我知道你珍视张妈。因我知道失去的滋味,所以想尽力帮你做点什么。” 沈冽点头。 陆菀又道,“添了几个稍微年长几岁的丫鬟,不过我要考察一段时间,到时候找个合适的帮着我一起打理中馈。至于库房帐房,翠嫂子还没找来。这种人得找可以信任的,要不然家中出了家贼可就不好了。” 沈冽听她说到这里,从案几上摸出一把钥匙递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沈冽道,“库房的钥匙。” 继续道,“原先库房里也没什么,钥匙给了老张管着,他连门都不锁的。” 陆菀玩笑道,“你穷鬼一个,给我这个摆设做什么?” 沈冽道,“这次成亲,收到的贺礼不少。老张整理了一下,被吓了一跳,赶紧锁了门,天天揣在怀里,睡觉都要藏在枕头底下。” 想到那画面,陆菀不由一笑。 沈冽道,“以前觉得家业不家业的也无妨。如今我娶了你,自然要为你,还有为以后的子嗣考量。家业这东西就得囤起来了。” 陆菀道,“是吧?你这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少人巴不得给你送礼呢。你要是想囤,我们家库房估计都不够的。” 沈冽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道,“多反正以后都交给你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陆菀便欣然收下了,又道,“我的可不是你的。” 沈冽宠溺一笑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只求夫人高抬贵手,赏口饭吃。” 陆菀发笑。 439 新婚燕尔,柔情蜜意 第三日,沈冽与陆菀一道去回门。 陆詹早早就叫人准备好了饭菜,待二人一来,先在花厅与沈冽陆菀说话。 陆詹喝了口茶,便问道,“我怎么听说西齐那边要来使臣求和?” 沈冽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约一个月到。” 陆詹道,“赵将军威武。我在时,便觉得他是个悍将,还是个很有脑子的那种。” 沈冽道,“赵均此人久经沙场,不好大喜功,是可造之材。” 陆詹捋着胡须道,“要论这方面的才干,贤婿你才是其中龙凤。只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 陆菀轻咳一声,道,“爹,你都已经归隐了,还念着朝堂之事?” 陆詹道,“关心一下也不行?你这丫头!” 陆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多看看诗集。” 陆青偷笑。 陆詹道,“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出去玩去,我和贤婿聊聊天。” 陆菀和陆青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 沈冽道,“菀菀你几日没回来,是不是要看看?我在这陪岳丈大人说说话。” 女婿老丈人处的好,陆菀自然开心。 也不妨碍他们俩了,陆菀起身道,“我成多余的了。大哥,咱们出去玩一会儿吧。” 陆青欣然应下,“好啊。” 兄妹两个一道出去了。 陆詹摇头道,“说他们不学无术,真是一点都不假。陆青那么大的人了,还不如陆松一半好学。” 沈冽笑了笑道,“人各有志。大哥的性子比较洒脱,小弟年纪小,却沉稳。日后必有所建树。” 陆詹道,“平平安安的就好了,那些就随缘吧。” 沈冽又问道,“前几日进宫,皇上因觉得大哥立了功,有意给他个职位,岳丈大人意下如何?” 陆詹道,“这件事看他自己吧。我现在不管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说着,喝了一口茶,道,“你与我说说那场战事。我当时已经回来了,错过了,若不然一定做一顿好肉犒劳三军将士。你本就在军中多年,那战事一定比我知道的多,快与我说说。” 沈冽也喝了一口茶,便与陆詹说起来。 陆菀和陆青兄妹俩先去了陆松房里。与他说了一会儿话,想带他出去玩,陆松却说要读书,因学院老师布置了学业。 两个人不好打扰,就出来了。 陆菀有些担心道,“最近松儿如何?苏姨娘离开,我总担心他小小年纪藏了太多心事。” 陆青道,“他是小小男子汉了,自己会想明白,你不用担心他。我也会时常与他贪心的。” 陆菀点头,又道,“性子沉稳些倒也没错,只不希望他太过沉闷,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大哥有空多开导他。” “放心吧。” 两个人到院子里坐下,有丫鬟上了冰饮子。 陆菀有些惊喜。 陆青道,“知道你夏天喜欢喝这些,早上爹就叫人备了。” 陆菀道,“平日里总管着我,今日竟这般自觉了。” 陆青道,“他现在就是个口是心非的顽固小老头。” 陆菀哈哈一笑,对陆青的话不能再认同。 吸了两口,陆青便道,“即便喜欢,也少喝些。你与妹夫成了亲,很快就要想着孩子的事情。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陆菀撇撇嘴,道,“你和爹灵魂互换了吧?” 陆青也笑了一声。 陆菀看了看他,问道,“大哥是不是有阵子没见到二姐了?” 陆青道,“她忙着孩子呢。事情多。” 却不自觉的垂了眼,神色沉了些。 陆菀道,“我上次与定国公府彻底闹翻了,恐怕会连累二姐。” 陆青道,“她是世子夫人,如今又有了孩子,还是长子嫡孙,高家不至于为难她。她其实在逆境中可以生活,她性子比我沉稳太多。” 话虽这样说,脸上失望的神情却很明显。 陆菀道,“大哥想二姐,便找人传话,定国公府不便,就出来见。” 陆青道,“随她吧。她若想见我们,自会出来。” 陆菀没再多说,又扯了些轻松的话题。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 新婚燕尔,柔情蜜意,陆詹都看在眼里。忍不住露出了老父亲慈爱的目光。 吃过午饭,陆詹在院子里散了个步,就被丫鬟叫着回去吃药,吃了药,便躺下小憩了。 陆菀看他生活十分规律,心中欣慰。把刘翠留在这里,实在正确。刘翠是个下人,但她有自己的原则,不会由着陆詹随着自己性子走。 刘翠抱着一摞账册过来,道,“夫人来都来了,这些活也得干了,饭总不能白吃。” 陆菀扶额叹息,“果然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 刘翠道,“自己的家业上点心,干不好,一大家子吃什么?” 陆菀继续叹息,“瞧瞧,嫁了人,我这地位……” 又对沈冽道,“你找大哥,我把这些看完。” 沈冽点头,去找陆青了。 沈冽几句话就转到了给他谋官职的事上。 陆青道,“陆家总算是叫皇上安了心,我就不去当官了。” 沈冽道,“眼下是用人之际,你年轻,皇上不会拘泥于陆家的过往。” 陆青摆手,“算了,我这人不愿受束缚,入了官场也走不开。” 沈冽也不好强求,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陆青道,“我还在想。等我想明白了就知道了。” 说着拍了一下沈冽的肩膀道,“既成亲了,赶紧生个孩子吧。我着急当舅舅。” 沈冽失笑,“我努力。” 沈冽从陆青那里回去找陆菀时,看到她还在看着账册。 他走过去,道,“怎么还在看?不累?” 陆菀抬眼看他一眼,道,“你别闹我,我就不累。” 沈冽笑了,走到她跟前,将她手中的账册抽了放到一边,道,“歇会儿再看。看不完的带回侯府明日再看也不迟。” 陆菀道,“以前都是芍药,娘娘帮我管着。自她走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翠嫂子书读的少,管管宅子里的事情还行。平日里都交给铺子里的账房先生自己做,我定期检查一下。” 沈冽道,“府上的确需要找个人帮帮你。侯府虽不大,却比这边宅子还要大。” 陆菀道,“是吧?你以前什么都不管的,现在我抓起来就费事许多。不与你说了,有这功夫,我又能看两页了。” 她自己不嫌累,沈冽也不管她了。 440 心无旁骛的造个孩子 陆菀在那看账册,沈冽就坐在一边凝视她。 时间一久,陆菀受不住了,道,“你一直看着我难以凝神。” 沈冽道,“你是我妻子,我就喜欢看你。” 陆菀道,“你就没别的事情做?” 沈冽道,“皇上给了我假,我这些日子什么都不用做。” 陆菀无奈道,“好吧。” 沈冽道,“你今晚回去叫人收拾些衣裳出来,明日我们出门。” “去哪里?” “先不说,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日,两个人一道出门,收拾的行囊放在了马车上。 沈冽自己牵了一匹马过来,上了马,对她伸手。 陆菀不解,“不坐马车?” 沈冽道,“带你舒展一下筋骨。” 俯身下来,凑到陆菀耳边轻声道,“有时候拉伸不开,有些动作没法完成。” 陆菀耳根子发烫,拿手拍他一下,啐道,“呸,大早上就这么不正经。也不看看你什么样,昨日里都答应放我了,还……” 沈冽继续伸手道,“上来。” 陆菀给他手,沈冽用力将她一拉,坐到了自己前头。 沈冽策马而去,李坚在后面架着马车跟着,也不必着急。 等出了城,陆菀才知道沈冽不是要带她去什么偏远的地方,而是到了他城外的宅子。 两人还骑在马上,陆菀转头看他。 沈冽解释道,“这里安静,最近天热,到这里正好避暑。我们安安静静的过一阵子。” 陆菀眉眼带笑问道,“仅仅如此?” 沈冽轻笑不语。 下了马车,进了宅子。 这里一切都没变。 陆菀上次来,是因为徐妈妈过世,来这里散心。 她其实挺感谢沈冽安排她这个清静的地方,让她安安静静的过了一阵子。 沈冽牵她的手,问道,“想什么?” 陆菀道,“没什么。这里很好。有什么事随时也能回去。” 沈冽一把将她懒腰抱起,吓得陆菀忙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沈冽,你做什么?” “洗澡。” 两人在池子里共浴,陆菀懒懒的趴在池边,沈冽从身后环住她,手摸上她的小腹,在他耳边似呢喃道,“我来这里有个私心。” “嗯?” “这些日子,心无旁骛的造个孩子。” “……你要累死我?” 沈冽轻笑,“大舅哥和岳丈大人都已经下了军令,不敢不从。” 陆菀还要说什么,已经被她吻住。 再一翻身,天乾地坤。 陆菀伏在他肩头,迷恋呜咽,犹如一叶扁舟,随他掌控浮沉。 身体融为一体,达到了极致的欢愉。 待从池子里出来,换好了衣裳。 沈冽给她擦干头发,有人送了冰镇好的西瓜进来。 陆菀抬眼一瞧,竟看到了星辰。 陆菀欢喜道,“星辰,你怎么来了?” 又看向沈冽。 沈冽道,“怕你觉得无趣,把星辰也叫来了。” 陆菀道,“那正好,这丫头比我还怕热。孩子呢?” 星辰道,“路上颠的的累了,来了,吃了奶就睡下了。” 沈冽起身道,“你们主仆聊,我进去睡一会儿。” 待沈冽一走,星辰笑道,“这些日子侯爷辛苦了吧?” 自然是意有所指,陆菀道,“我也累。像头牛似的。” 星辰道,“小姐估计快活着,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陆菀莞尔一笑,然后道,“你这身子也恢复的很好了,要不然我给你找一个?” 星辰忙道,“奴婢还是算了吧,没什么本事,还带这个孩子,哪个男人愿意要我?” 陆菀道,“你哪里不好了?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有个孩子又怎么样,又不需要他操心的,我替你养着就是了。你找个男人,知冷知热的过着才行。孩子有个爹,不一样的。” 星辰道,“知道了,只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的,奴婢总不能到大街上抓一个来。” 陆菀便道,“真要看中的,抓来了又如何?绑起来把他办了,人就是你的了。我带着东西给你上门提亲去。” 越扯越离谱,沈冽在屋内还没睡着,听着陆菀说这些,唇角不由勾了勾。 陆菀和沈冽已经成亲三五日,高远还不提把高辙放出来的事情。赵姨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各种献殷勤去求高远。 高远终于松了口。 再关下去,对高辙的名声也不好。 谁知道刚把高辙放了出来,鲁王府就派人传了消息,取消了与小郡主的亲事。 定国公府里头发生的丑事没有传出去,陆菀那边更不会说。 这自然是有人从中捣了鬼。 还能是谁? 高远只能想到是王允。王允有一日和鲁王在一起喝茶,无意间提起高辙身患隐疾的事情。前头同房,小妾,加正妻都不少了,结果一个都怀不上。 这事鲁王只能自己斟酌,也不好去求证。但想一想,过世的世子这么多年了,到死了,才留下个孩子。老二的确也是成亲有阵子了,女人没少找,孩子却没一个。可见老高家男人那方面的问题还是有的。 他可不能害了自己的女儿,斟酌之下,便退了这门亲事。 关键高远还不能做多解释,越描越黑,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高远不满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定了主意,这几个月就托托关系,把高辙调到外地去,先避避风头。日后高升了再往回调。 赵姨娘也知道这件事是彻底惹怒了,也不敢给高辙求情了。 私下把高辙叫到了跟前,道,“你现在可以死心了。人家两口子恩爱的很。你也替你自己考虑考虑,从今往后多听听你爹的,不要再惹他生气了。我和他是你的爹娘,总不能害你?” 赵姨娘一番苦口婆心,高辙若有所思。 半晌,他道,“我可以立正妻,可以离开京都城,但我要把枝枝带在身边。” 不过一个妾室而已,赵姨娘并不在意。 她叹道,“枝枝其实不错,只可惜那身子没法要孩子了。到底子嗣最大,高辙,你得赶紧的。我这些日子为了你的事情头疼欲裂,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总不能叫我死了,还看不到你的孩子出生吧?” 高辙才算明白,情爱多数时候是过眼云烟。 而母亲才是这个世界对他最疼爱的人。无私无畏。 高辙落泪,道,“娘,孩儿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娘。” 赵姨娘也落泪,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441 不是不放心,是舍不得 与星辰一道用了晚饭,她便去哄孩子去了。 院子里放了凉榻,陆菀穿着薄衣,赤着一双玉足躺在那里。 晚风习习,她轻摇团扇,身边还有冰镇的瓜果,十分惬意。 沈冽走过来,捉着她一只白嫩玉足在手中摩挲。 陆菀嫌痒,忙要缩回来,又被沈冽握住。 “你做什么,痒死了。”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她的脚生的秀美,沈冽握在手中突然垂头在上面咬了一口,惊得陆菀忙要缩回来。 “你真是属狗的。” 沈冽笑笑,上了榻,将她揽在怀里,道,“星辰的事情要我帮忙吗?” 陆菀不解。 沈冽道,“你不是想再给她找一个?” 陆菀反应过来,失笑,“原来你当时在偷听啊。” 沈冽道,“一时没睡着而已。” 陆菀道,“你能认识什么人?可别瞎点鸳鸯谱,叫星辰害臊。” 沈冽道,“叫阿允介绍。” 陆菀撇嘴,“他更不行,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能顾别人?这件事我与她谈过了,随她。若真是遇到了有缘人,不必你我撮合,自然能成的。” “好。”又道,“明日该回去了,西齐的使臣已经到城外了。” 陆菀明显有些失落,“竟这么快?” 沈冽捏一下她的鼻子道,“舍不得走?” 陆菀道,“这里轻松自在,关键是舒服,离着京都城也不远。我还想多住几日。” 沈冽道,“只想着自己快活,便不想着我每日来回奔波了?” 陆菀道,“你不必每日都来,我在这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是不放心。是舍不得。”说着,手已经往上移,去解她的衣带。 夏日衣衫十分凉薄,沈冽也不过穿着一件寝衣。衣带散散的系着。风一吹,那胸口的线条便若隐若现。 陆菀伸手,环住他的劲腰。 隔日一早,陆菀还睡着,沈冽便已经走了。 星辰把孩子交给乳娘,进来伺候陆菀。 “你来做什么,不把孩子带着,我这里有金盏就行了。”星辰伺候陆菀更衣,陆菀觉得有些恍惚。 星辰道,“不是我看低金盏姐姐,要说舞刀弄枪保护小姐她在行,可论伺候人就算了。昨儿个还看到她把托盘打翻了。” 陆菀笑道,“其实是委屈她了。” 星辰道,“奴婢伺候小姐惯了。姑爷把奴婢带过来,难道只是为了享清福的?自然也是为了能伺候小姐。” 陆菀笑笑。 穿戴好,洗漱完毕,用了些早饭。 星辰道,“姑爷一早就走了,吩咐不用吵醒小姐。还说晚上就过来。” 陆菀道,“西齐使臣来了,他估计也忙,实在不必日日赶过来的。” 虽是抱怨的话语,脸上却透着甜蜜。 注意到星辰一直凝视着她,陆菀噘嘴道,“看我作甚?” 星辰道,“小姐不想姑爷,姑爷恨不得天天把小姐别在腰间呢。” 陆菀白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晚上沈冽来得迟,陆菀也觉得无妨。下午天一直有些沉闷,看着是要下大雨。因来回一趟麻烦,若不然她便想使人给他传个信,叫他今日不要过来了。 果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天就下起大雨了。大雨就跟倒下来似的。 陆菀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天气倒是因为这场雨凉快起来了。她心想,雨下这么大,沈冽不至于还傻到要赶过来吧? 寝衣外随意披了一件衫子,陆菀拢了一下,打算回屋歇下了。 乳娘突然冒着雨跑过来,慌张去喊陆菀。 孙起起烧了。 这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下午也不知道是不是着了凉,突然起了烧。因是在城外,不好找大夫。星辰便没着急禀告陆菀,只用了一些法子给孙起降温。谁知道不仅没降温,烧的越来越厉害。 孩子烧的眼皮都不能抬了,精神恹恹的。 星辰一下子就急哭了,抱着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乳娘赶紧来找陆菀。 陆菀气道,“赶紧去找大夫。”又道,“请了再带回来,太耽误功夫了。现在就带着孩子进城去找大夫。” 陆菀忙叫李坚去准备,自己则是匆匆把衣服穿好。 很快几个人到了门口。金盏给陆菀撑伞,无奈她脚步太急根本跟不上。不消片刻,身边湿透了。 好在是夏天,凉意倒不明显。 陆菀先叫星辰抱着孩子上了马车,自己跟上去。 又只叫李坚赶马车,把金盏留下了。万一沈冽回来,总不能宅子里没留人。 李坚迎着暴雨赶着马车往城内赶。 马车内,星辰突然又哭起来,道,“小姐,孩子,孩子在抖,怎么办?” 乳娘有些经验,看了一眼,也吓道,“这是抽搐了,看来烧的很厉害,得赶紧去找大夫。要不然……” 有些话又不敢说。 便是不说,也该知道后果会很糟糕。 陆菀扶住星辰的手腕,道,“别慌,我们已经往城内赶了。到时候先找大夫看着,我再去请个御医来。孩子不会有事的。” 星辰因为陆菀在身边,情绪稳定了许多。只看着怀中可怜的孩子,眼泪一直簌簌落下。 李坚快马加鞭,只迎着雨,山路并不大好走。 忙中便容易出错,马车不小心陷进了泥潭之中。李坚挥着马鞭,试了几次,车轱辘也没能从泥潭里面出来。 因为马车颠簸倾斜,马车内的人都歪倒在了一边。 陆菀扶着车壁,身体前倾,掀开帘子,问道,“李坚,怎么了?” 李坚道,“夫人,马车陷进泥潭里了。” “出不来吗?” “太深了。” 雨太大,李坚说话声音必须放大。 陆菀迟疑了一下,对乳娘道,“星辰留在马车内抱着孩子,我和你出去帮忙推车。” 乳娘道,“要不然夫人留在车内,奴婢和星辰去吧。” “别啰嗦了。孩子现在离不开母亲。可不能孩子病了,母亲又病了。”说着话,已经先跳下了马车。 这一跳,脚就进了泥潭,一直埋到脚脖子。 “夫人小心……” “我没事。”陆菀把脚拔了出来,顺手扶着乳娘下来。 两个人绕到马车后面,开始帮着推车。 无奈两个女郎力气太小,推了一会儿,费了力气不说,马车没什么动静。 陆菀已经急得嘴里起泡,孩子的病可不能再耽误下去。 正在此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沈冽吗?” 442 春花秋月都给了你 陆菀第一反应就是沈冽,惊喜的从马车后头探出身子看过去。 她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过她的脸颊,雨大的她睁开眼睛都有些困难。 她就这样狼狈的入了别人的眼。 虽狼狈,但单薄的衣衫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来,胸前隐约有些春光忽隐忽现,透着别样动人的美。 那人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雨下的大,看不大清楚脸。但陆菀能判断出来,那人不是沈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忙又到了马车后头,先把衣服拢紧,然后探出头来,道,“着急救人,还请公子帮个忙。” 那人一言不发,突然拔出腰间的长刀。 几人都是一惊,尤其是李坚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马鞭。 只见一道寒光在空中一闪,再配合着一道闪电,马儿突然受惊,扬起马蹄长嘶一声,带着马车一鼓作气从泥潭里冲了出去。 李坚眼疾手快,忙拉住缰绳,控制好马的节奏。 身后奶娘和陆菀因为身体突然受了倚仗,两个人都跌进了泥潭之中。 溅了一身泥不说,眼睛也溅了泥,睁不开了。 陆菀慌乱要爬起来之际,有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给了她力道,陆菀勉强站了起来。 陆菀不及道谢,先将乳娘拉了起来。 两个人相互搀扶找了一处稍平摊的地方站定。 陆菀自知自己现在根本没眼看,但还是对着方才出手之人福了身子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情况紧急,恕我不能久留。” 虽深陷泥潭,做派却能看得出来是大家闺秀。 那人叉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说话干净利落,颇有阳刚之气。离得近,才稍微看清楚脸,却很清秀。可眼中有些锐利的光,寒潭一般,深不可测。 陆菀尚不及说什么,那人很快翻身上了马。 马儿在原地打了个转,便前行了。 前头李坚已经将马控好,等着陆菀和奶娘过去。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前去了。 后面还算顺利,到了城中,很快找了大夫。 大夫有些经验,忙用了药,半个时辰后,孩子的烧便好了一些。 陆菀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全然一点都没了。 星辰抱着孩子,对陆菀道,“小姐先回去换身衣裳吧,可别着凉了。” 陆菀点头,如今在城中,离宅子不远,怎么样都方便了。 她叫了乳娘,道,“我们一道回去。” 路上回去的时候,真的遇到了沈冽。 晚上其实设了宫宴,但结束的比较早。结束后,景宁帝便拉着几个心腹在一道商议。一下子就晚了起来。 沈冽看下雨,也是犹豫要不要去。全身湿透了到城外太晚了,反倒扰了她休息。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在侯府住一晚。 谁知道策马去侯府的时候,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李坚的马车。 但看到满身污泥的陆菀,沈冽差点没认出来。 李坚把事情简单说了。 沈冽垂眼去看陆菀,陆菀不好意思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一手扶着额头道,“怎么还真的遇见你了?我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沈冽问,“另一只鞋呢?” 陆菀道,“别提了,掉在泥潭里了,捡起来也全是泥,我索性没捡了。” 沈冽不发一言上前,将她拦腰一抱。 “我身上脏。” 陆菀的话根本不及说完,沈冽已经抱着她往府里走。 “我又不在意。” 陆菀洗了澡,身体倒是好洗。头发上的泥却是费了一番功夫。沈冽一遍一遍的帮她洗,直到确定头发已经干干净净。 陆菀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有耐心。以前也帮你亡妻洗过头发吗?” 沈冽道,“我与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总共就这么多。所有的春花秋月都留给你了。” 陆菀一笑。 待重新换好,已经是后半夜。 陆菀打了个哈欠,便打算出门,被沈冽给拦了,“去哪里?” 陆菀道,“我去陪着星辰。她没我在身边,会慌的。” 沈冽道,“我发现你这人对身边在意的人,不知疲倦。” 陆菀道,“我什么不知疲倦,我困死了。” 沈冽勾唇,又道,“既然困,就先去睡。你又不是大夫,过去起不了什么作用。明日一早,我叫翠嫂子先过去。” 陆菀还想再说什么,沈冽将她打断,道,“菀菀,星辰如今落了女户,她是自由之身,且她还是个母亲。有些路她得自己走,有些事情就得她自己面对。” 陆菀愣了愣。 或许就是她什么都帮着星辰,才叫她过于依赖她,遇到事情没有了主见。汪顺家的事情如此,孩子的事情也是如此。 可陆菀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如同芍药,她在宫里自有她的路要走,没人能代替她走。 “你说得对。那我睡会儿,你起来的时候把我喊醒。” “好。” 到了榻上,抱住了沈冽的腰,“今日宫宴如何?” “那位西齐的皇子没露面,皇上不大高兴,且他们还提了一个要求……” 正说着,垂眸,看到陆菀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沈冽在眉间轻轻的印下一吻,搂着她也睡下了。 陆菀睡了一觉醒过来,身边早就空空如也。她就知道沈冽不会那么早叫她。忙起来,打算直接去星辰那里。 刚打算出门,刘翠听到动静进了门,道,“夫人不要忙了,星辰母子已经接回宅子里了。星辰忙了一夜,此时已经睡下了。就怕夫人担心,奴婢特意过来告诉夫人一声。” 陆菀张了张嘴,还没问,又听刘翠道,“孩子自然已经退烧了,刚喝了很多奶,被老爷抱着玩呢,精神已经恢复了。小孩么,就是这样,病一好,又活蹦乱跳。” 陆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道,“总算是好了,你不知道,可把我吓死了。又不敢乱,星辰已经乱了,我要是还乱,那就没办法了。” 刘翠看着陆菀,眼中多有敬畏,道,“星辰有夫人,是她的福气。夫人放宽心吧,要不要再回去歇会儿,瞧着气色不是很好。” “不睡了。等下午看了他们娘俩,我再回来好好睡。” 刘翠便道,“那奴婢给夫人传些早点。” “好,我都快饿死了。” 下午宫里来了人,原是皇后也办了一个宴会,款待西齐来的女眷。 443 拉倒吧 隔日一早,陆菀便打扮一番,与沈冽一道走了。 沈冽也不骑马,和她坐马车。 沈冽牵着她的手,看着她。 陆菀失笑,问道,“总看着我做什么?” “就觉得你好看,看不够。那什么西齐公主不及你万分之一。” “什么西齐公主?” 昨日沈冽照样回来的晚,所以陆菀和沈冽还没说上关于西齐的事情。 还有时间,沈冽便把这次使臣的情况与陆菀简短的介绍了一下。 “这次来求和的使臣是西齐的三皇子萧默还有他的妹妹九公主萧棠。这位三皇子久病缠身,据说一路过来,差点去了半条命。是以当天的晚宴没有出席,由他的妹妹代劳了。” 陆菀问道,“都病成这样了,还过来求和?西齐是没有别的皇子了吗?” 沈冽一笑。 陆菀便会意,“看来是非来不可。” 沈冽道,“这萧默是前皇后所生,自幼身体不好。前皇后薨逝的时候,他还很小。西齐皇帝很疼西这位皇子。本来这次和亲应当是大皇子来的,谁知道临行前,说什么得了急症,一病不起了。有人举荐了三皇子,西齐皇帝自然不愿。但因为他的亲妹妹萧棠也前来,三皇子便自荐了。西齐皇帝无奈只好同意了。” 陆菀道,“所以这位九公主定好了要来,三皇子是不得已来的。求和这事叫公主打头阵,那就是叫她来和亲了。” 沈冽忍不住赞道,“夫人才思敏捷。” 陆菀白他一眼,道,“先别急夸我。既然来和亲,定了人选了吗?你,二叔,还是旁人?” 沈冽以手作拳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原先的确是想在我和阿允之间选一个的。这大概是他们在来之前就商议好的。” 陆菀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 沈冽继续说下去,“但我和阿允自然是不能同意。这不,这两日一直在和皇上商议此事。最后皇上做出了牺牲,把这位九公主给收入后宫了。阿允赞皇上一句大义。” “拉倒吧。”陆菀无情拆穿,“皇上这后宫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这九公主一定是个妙龄女子,你就没动心?” 沈冽道,“佳人在侧,其他人哪里看得上眼?” 陆菀忍不住一笑。 又正经道,“这次西齐来了这么多人,能不能查一查和定国公的线索?” 沈冽道,“你果然与我想到了一起。不过查起来可能要费点时间。” “等你回来,我们再分析分析西齐朝堂的局势。与定国公勾结的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沈冽握着她的手,笑着点头,“好。” 等进了宫,两个人就各自去各自的地方了。 陆菀到了翊坤宫,因宴会还没开始,变现和姚皇后说话。 陆菀又从姚皇后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原来这三皇子竟还和皇上提出也要迎娶一位大晋的皇室女子。 姚皇后说到这里便笑了,道,“他一个病秧子,不知道活到什么时候,竟还妄图娶我们大晋的贵女?这不是在羞辱我们吗?皇上断不会同意的。” 这事沈冽或许还没听说,果然这种大事,景宁帝还是会和姚皇后提起,芍药便不到这种地步。 陆菀不确定的问道,“皇上若不同意,会不会影响两国邦交?” 姚皇后道,“两国国力天壤之别。他们是来求和的,这主动权自然在我们手中。自然这里头也有官员愿意同意的,听说有人悄悄递了折子,建议鲁王家的女儿嫁过去。”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鲁王府的小郡主头上。 鲁王原以为他的女儿和定国公府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毕竟他提出退亲,定国公也没说什么。可见的确是底气不足心虚。 鲁王正觉得自己这门亲事退的对,自己那小女儿有一日突然回来哭着闹着非要嫁给高辙,还叫鲁王把亲事再订下。 鲁王差点没厥过去。 求着这个祖宗不要意气用事,小郡主却一点也不听,铁了心的非要嫁给高辙。 鲁王困惑,私下问了小郡主的贴身丫鬟,才知道今日小郡主出门,在酒楼上遇到了一位贵公子。那贵公子风流倜傥,洋洋洒洒,挥毫泼墨,给小郡主作了一幅画,又赋了诗。小郡主被迷得不要不要的,一打听,才知道此人是高辙。就是前阵子她爹自作主张给她定亲又退亲的那位。 小郡主一想,这就是缘分啊。 她情窦初开,高辙俊秀无双,当下便心中许了终身,非他不嫁。 鲁王快要晕过去,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好苦口婆心的劝,谁知道小郡主根本不听。 鲁王又气又急,两三天没吃饭,整个人瘦了一圈。 正好西齐的事情来了,他忙着与景宁帝一道去接待外臣,先把小郡主的事情放一放。 谁知道竟然有人提议把他心肝宝贝嫁到西齐去,还是个病秧子,鲁王今日一早就和皇上说小郡主已经与定国公府定下亲事了。 “退了,又定了?”陆菀也觉得惊奇。 姚皇后点头道,“可不是么?这事定国公也点头承认了。尽管知道是两个人无奈之举,但皇上也不想小郡主嫁过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兜了一圈,这两家的婚事还是定下了。 这喜讯很快传到了定国公府。 高远也是高兴。 这件事一旦定下,先前那些对定国公府的流言就不攻自破了,高远自然高兴,总算是扳回了颜面。 赵姨娘也高兴。 却见高辙一派淡然,道,“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竟叫爹如此高兴。” 高远看过去,幡然醒悟,“是你?” 一切都是高辙安排好的。 小郡主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能经得起他的挑拨?年轻的贵公子,又有一身的才学,自然将小郡主的心给拿住了。 只小郡主一番闹腾力度还不够,赶巧这位西齐的三皇子来的是时候。高辙便动用了一些关系,找了人去给皇上递折子。 鲁王一听这还得了?相比远嫁西齐这个短命鬼,当然不如嫁给高辙。加上小郡主本来就心仪他,当下心一横,就把这事说到皇上那里去了。也不必通融高远,他自然是高兴应下。事情便解决了。 高远忍不住露出赞赏之意。 高辙颔首道,“爹娘放心,以后定国公府我会撑起来的。” 444 原来是他啊 扯完了闲篇,姚皇后又叹道,“这后宫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陆菀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后宫再有新人,也无法撼动您的位置。” 姚皇后道,“本宫昨日着人去看了一眼那个九公主,水灵得很,听说还身怀武艺。不知道又要惹了多少后宫妃嫔红了眼睛了。” “由着他们红呗,反正都是各凭本事。” 姚皇后笑着看她,“你是高兴,听说这九公主看上了你家侯爷呢。” 陆菀道,“有这事吗?有英明神武的皇上在前头,还能有别的男人入得了九公主的眼?” “你就心里偷着乐吧。”凝视陆菀,道,“瞧瞧你,这成了亲日子滋润,脸上粉嫩粉嫩的,羡慕死个人。可见你与侯爷那方面很是和谐啊。” 陆菀也不害臊,道,“皇后娘娘也多勾一勾皇上,反正于我们女人没坏处的。” 姚皇后道,“我自己想办法,不一定求他。” 陆菀莞尔。 姚皇后又道,“我正有件事问问你。后宫里头又有几个妃嫔传来了喜讯,怎么一直不见纯贵人有消息?” 陆菀微微垂眸,这话题就敏感了。 只敷衍道,“大约是缘分未到呗。” 姚皇后注视陆菀几眼,道,“你可别骗我。御医去给她请脉,身体康健。她年纪轻轻的,皇上又宠幸的多,怎么会没有孕呢?” 陆菀道,“皇后娘娘可把我问住了,这事得问皇上是不是?” 姚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指着陆菀道,“你呀,这张嘴。” 后来宴会开始,陆菀见到了那位九公主萧棠,冷艳,淡漠,又有一股子英气。 自古求和都是拿着女人当陪衬,男人的事情办不好,把女人推出去,也不管女人愿意不愿意。陆菀对这位九公主有些同情。自古皇族中的女人尊贵却多有身不由己者。 只她这点同情也仅仅只能是一点同情。 临走时,特意去接近了芍药。趁着私下无人,便提点道,“皇后对你一直没孩子的事情起疑了。这种事情男人不留心,女人却敏感的很。到时候可能会暗中去查,你也不必慌,叫她瞧见也无妨,准备好说辞就行。叫她得信。” 芍药默默记下了。 这事迟早得叫姚皇后知道。她自己去发现反而比芍药去表忠心更来得有用。她相信芍药知道怎么说。 出宫时,在宫道上便遇见了沈冽。 自然的伸手过来牵了她的手。 陆菀语气轻松问道,“今日怎么结束的这般早?” 沈冽道,“不过是见了那位三皇子。他又求亲了,但被皇上给拒绝了。” 陆菀道,“那他岂不是很难堪?皇上这样不怕得罪西齐?” 沈冽道,“巴不得。他们若敢先动手,我们也不愁找不着开战的理由了。” 陆菀失笑道,“所以皇上是美人照收,想要开战,也照打?” 沈冽道,“是这么回事。” 陆菀道,“发现你们一群男人到一起,也是够阴险的。” 沈冽道,“都是为自身利益罢了。这三皇子被推出来,就是为了叫他难堪的。西齐朝堂知道,三皇子在这里讨不到好处。他虽是皇后之子,因身体孱弱,皇上一直无力立他为储君。可他最喜欢这个儿子,是以至今储君之位悬而未决。这也造成了那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陆菀道,“听起来这个三皇子蛮可怜的。皇上的宠爱,反而是中负累。他这副身子,怎么不放着他好好养着?” 沈冽道,“帝王大多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不肯轻易认输。他一心想立三皇子,无奈他身体不好,干脆不立,就这么僵持着。许是还盼着有一日,他能如愿吧。” 陆菀叹道,“皇族的牺牲品罢了。他这么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便该问一问他想要什么。” “夫人怎知父皇没有问?”一个孱弱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伴随的就是几声咳嗽。 沈冽和陆菀同时停下脚步,就看一个年轻的公子被人抬着过来。他面色惨白,目光无神。 舟车劳顿,对萧默的身体已经是雪上加霜,他已经是连床都不能起了。所以头一日实在不便进宫。今日也是前有西齐外臣请示了景宁帝,景宁帝格外开恩,允许他被人抬着走宫道。到了紫宸殿门口再自行进去参拜。 “无意偷听二位说话,咳咳……还请见谅。”说一句话,就得咳几声,真是病的很重。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几分耳熟? 陆菀偷偷抬眼去看那位西齐的三皇子,孱弱的好像随时会一命呜呼。 只是…… 在想着什么,与萧默视线碰了一下,两人都迅速避开。 沈冽将陆菀护在身侧,道,“内子也无意冒犯,只是今日作陪,见到了九公主,便随意聊了起来。” 萧默又咳了两声,以帕子掩了口,然后道,“无妨的。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情。” 沈冽随即叉手道,“那本侯先告辞。” 萧默颔首。 沈冽便牵着陆菀的手大步向前走了。 陆菀问道,“他是西齐三皇子,你不要让着他先走?” 沈冽道,“我是堂堂定北侯,有什么相让的?” 陆菀笑道,“夫君威武。”又道,“你怎么不听他说下去啊,我倒是好奇到底那个西齐皇上有没有问过他。” 刚说完,发现某人握她的手捏的紧了紧。 沈冽沉着脸问道,“对他那么大兴趣做什么?又不是我什么人。” 陆菀笑了笑,和这个醋王没什么好说的。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发现那三皇子也正在看她。 不同于方才柔弱的眼神。 原来是他啊! 陆菀转过头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隔日,两个清秀的主仆二人到了行馆跟前,求见三皇子萧默。 先是被看门的人给打发了,三皇子萧默卧床养病,谁也不见。 那位主人便道,“你与他说,我是特意来表达感谢之意,多谢那一晚三皇子的举手之劳。” 那人看眼前的公子非富即贵,毕竟在大晋的地盘也不好得罪,便将这话传过去了。不消片刻,来了人,将主仆二人请进了行馆之中。 隔着垂帘,那位公子作揖道,“见过三皇子殿下。” 清清凉凉的声音从垂帘那头传来,“定北侯,夫人?” 445 我这个夫君是个摆设? 陆菀在决定来见他之前,时间用的很快。 她知道自己非要来不可。 一个明明身体康健之人,却假装身体孱弱命不久矣,骗过了西齐的那么多人,这实在是很有意思。 见萧默并不隐瞒他的身份,陆菀也大方承认,颔首道,“正是我。当日承蒙三皇子出手相救,我在意之人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今日特意来表示感谢。” 那日晚上雷雨交加,陆菀虽然没有看清楚萧默的全貌,但那个人的声音和大概的轮廓她是记住了的。 她天生有双厉眼,很多时候看到的东西就不容易忘记。 在皇宫中见到截然不同的萧默,她的确有一些愣神,不过当看到那双眼睛时,她就确定了。 那双锐利的鹰眼,不会错。 “侯夫人今日来只是为了表示感谢这么简单?” 陆菀找了个凳子坐下,道,“自然顺道和三皇子谈一桩买卖。” “买卖?” “比如我请三皇子办件事,作为筹码,我不把三皇子身体康健壮如牛的消息放到,西齐?” 她的话音刚落,垂帘晃了晃,一阵风迎面吹过来。陆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射过来,紧接着一柄利刃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间。 金盏就在外头,陆菀呼救,显然是来不及。 她稍定心神,抬眸看向眼前之人,道,“三皇子不仅身体康健,而且身轻如燕啊。” 萧默不同于在宫中见到的病恹恹的样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他的刀刃随时都可以割下陆菀的头颅。红红的血会溅向四周,陆菀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会死吗? 自然不会。 她带着筹码来的。 “三皇子要在我大晋杀堂堂的定北侯夫人吗?我敢保证,你走不出京都城就会人头落地,何必呢?” 萧默道,“你乔装打扮而来,定北侯并不知情。” 陆菀撒谎道,“他管我管得严,怎么会不知道?” 萧默道,“他视你如命,自己来,都不会叫你来。因他会猜到现在的情形。” 陆菀叹口气,道,“好吧。他的确不知道。他这人太谨慎了。但我们大可以好好谈谈,你杀我没有一点好处呀。我的夫君不知道,就说明我不是什么皇上派来的,更和你们西齐没有半点关系。你杀我,反而会很麻烦。我那位夫君,蛮凶残的。” 萧默凝视她片刻,突然哈哈一笑,收了刀,道,“狡猾的女人。” 又道,“但很聪明,也很勇敢。” 萧默一身白衣,衬得他皮肤更加白。许是要佯装出病态,平日里脸上没少抹粉。 见萧默坐下,陆菀道,“还是那晚的你看起来顺眼一点。现在的你看起来,总担心突然没了。” 萧默失笑。 这个女人刚从他刀口下逃过一劫,竟还能在这里谈笑风生。 沈冽瞧中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萧默道,“说说你想叫我做什么。” 陆菀道,“我知道你们西齐朝堂形势一团乱。你既然是装病,可见是在养精蓄锐。你可知在大晋国内一直有人暗中和西齐贵族勾结?我想知道,是谁所为。” 萧默道,“这好像与我没什么关系。” 陆菀道,“自然有关系。在诸多皇子之间,你们只是敌人,不是朋友。所以无论是哪个贵族与大晋之人勾结,背后或许都牵连着某个皇子的利益。你若查出来,不肖你动手,便替你铲除了异己,何乐而不为?” 萧默凝视陆菀片刻,道,“听起来对我的确有意。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为了皇上?” 陆菀笑了笑,道,“为他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一个妇人家,大约就是那么些理由。你也不必打听那么细了。就像你的事情,我也没必要知道太多。总之对你我双方都有利就是了。你好歹帮过我一回,我不会害你的。” 她这语气,像是多年好友似的。 这女人,还挺会自来熟的。 萧默目不转睛的盯着陆菀片刻,道,“你其实该知道,杀了你,我的秘密将会被永久保留。至于什么勾结之人,我也没什么兴趣。毕竟我的首要任务是自保。”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冷的让人发寒。 陆菀觉得他是疯了,明明谈的好好的,这人怎么又说杀她的事情? 陆菀唇角微微一抽,随即道,“杀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真要办,那我也没办法。可我不相信,先皇后的嫡子,被皇上寄予厚望的三皇子,只是个浑浑噩噩求自保的窝囊废。” 萧默手中的刀虽然没有对着陆菀,可他自始至终都握着。 直到陆菀说完这番话,他的手终于松了刀,搁到了一边。 “你是个聪明勇敢的女人。” 陆菀道,“这话你方才说过了。” 萧默道,“我很喜欢你。你的美令人窒息。” 陆菀,“……” 萧默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道,“这笔买卖我同意了,一旦我查到什么,会把消息传给你。” 陆菀欣喜道,“最好是真凭实据那种。” 萧默点头,“作为交易,除了保守我的秘密,我还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三皇子请说。” “我想你帮我照顾萧棠。” 陆菀和金盏从行馆中出去。 她舒了一口气,事情虽然有些波折,但好在有惊无险。 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人立在那里,沉着脸看她。 做坏事被逮个正着,陆菀拖着步子走到沈冽跟前。 “你这是什么打扮?” “新流行的,好看吗?”还想原地转个圈,被沈冽直接揪住了衣领。 “能耐了?竟自己去找他?” “我也是没办法。” “呵,你的夫君是个摆设?” “你这身份,我不是怕人家有顾虑么?” “呵。” 陆菀摇着他的手臂,道,“你就别生气了。我不是把事情谈妥了吗?你想不想知道我和他到底谈了什么?我告诉你,我办成了一件大事呢。” 沈冽看着她严肃道,“不管是什么大事,我更在意的是你的安危。” “我不是没事么?我也不想什么事都指着你,好像我没长脑子似的。就今日这件事,我出面比你出面方便得多。真的。” “回去先惩罚一下,再慢慢解释。” 说完,直接拉着人走了。 金盏想,叫你先斩后奏,活该要被罚。 446 好的机会,要抓住 先把人带到床上狠狠罚了一顿,才开始听陆菀解释。 陆菀靠在他怀里,把事情的原委与沈冽说了一遍。 沈冽神情一直沉着,陆菀说完,也不发一言。 “你怎么还生气?” 沈冽道,“你就不怕你的威胁不起作用,他真的杀了你?” 陆菀道,“我会看人啊。他才不会杀了我。他笃定我去的时候你不知情,所以他更没有杀我的理由。我一个弱女子对他能构成什么威胁呢。相比较而言,那个交易对他而言才有用。他在西齐或许已经有所耳闻,只不过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正好大晋这边有人能帮他动手,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答应?” “你就这么断定他是个有野心之人?”说着话,手臂圈紧了她的腰。 陆菀咯咯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脸庞,道,“看男人,我还是能看看的。就像你,当初我看到你的眼睛,就觉得你是个可靠之人。” 沈冽哼一声,显然此时的拍马屁没多大作用。 陆菀只好道,“那一晚见到他,明明身怀武艺,却装着病怏怏的。若只是为了活下去,他的父皇是能保住他的,封个闲散王爷到封地去就好了。可偏偏一直留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心,说明他不甘于活着,只是他现在能力不够,所以只能蛰伏。是狼,总有一天会爆发出他的野心的。” 沈冽因为宋瑜的嘱托,并不想陆菀牵扯到这些男人的争斗之中去。可是现在看她,能轻易洞察人心,或许是他和她的母亲都太过小心了。 陆菀又道,“瞒着你,实则是叫他放心。你是皇上器重之人,若你知道,他难免会怀疑我的用心。若我只是因为私人原因想与他合作,反而能让他卸下防备。” 陆菀在去之前,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周全。她并没有贸然行事。更何况,她不可能对定国公府对陆家的所为无动于衷,这次正好有这个机会,陆菀一定要抓住。 陆菀柔声道,“我不是孩子了,也历过事情的,没你想得那般柔弱。我今日也是带着把握去的。我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个那么疼我的夫君,自然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 她说了许多,越过了萧默拿刀指着她,且对她说喜欢她的那句话。 这个醋王,又对她保护欲那么强,还是不能说。 陆菀后来的话起了作用,沈冽脸上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只又叮嘱道,“以后做事与我商量一下,我不是要拦你,只是要确保你的安全。你再这样自作主张,我便只能将能关起来了。” “是吗?” 一个翻身骑在他身上,胸前的头发撩到后面,娇艳一笑,“我先把你,关一下如何?” 经不起任何挑逗,又是一番颠鸾倒凤。 三皇子萧默身体“太差”,所以在京都城休养一阵子再启程回去。 这个时候,正好皇上与萧棠完婚。 因是别国公主,姚皇后也重视,特意找了几个诰命夫人进来帮忙。姚皇后没想到陆菀却主动请缨一道来了。 姚皇后见到她颇为惊喜,“平日里请你来都不来的。” 陆菀道,“我是在家闲着了,来凑个热闹。先声明,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就是来玩玩。” 姚皇后道,“你堂堂侯夫人,本宫能叫你累着?你呀,就用着茶点,歇一歇。” 陆菀道,“我去看看新娘子。” 又去看了萧棠。 她已经住进了景宁帝给她安排好的行宫。 宫女和内侍官进进出出,正忙碌着。 也有两个诰命夫人正在帮忙。 如今陆菀身份不同,他们瞧见陆菀,都忙停下手中的活行了礼。 陆菀因比他们身份高些,便回了半礼。 其中一人道,“夫人的姐姐也在呢。只她带着孩子,多有不便。方才还在呢,不知道是不是带着孩子出去了。” 寻了一圈,没看到陆绯。 陆菀不知道陆绯也来了。 她含笑点点头,道,“我一会儿找她。我去看看新娘子。” 说着笑眯眯的又行了礼,便走了。 两个妇人感叹。嫁对了人,精气神都是不同的。又感叹那姐妹俩,命运天差地别的。 卧房门是关着的,宫女们只在外面忙活。见到陆菀进来先行了礼。 陆菀问道,“九公主在里头?” 宫女道,“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在里头,也不叫人进去,已经好半天了。” 陆菀道,“风俗不同,你们且先忙你们的吧。” 宫女点头自行去忙了。 陆菀上前,敲了敲门,道,“我是侯夫人,陆菀。上次宫宴之上与九公主见过的。” 自我介绍完,片刻后,有人过来开了门。 是个侍女,面上冷淡,问道,“侯夫人有何贵干?我们公主略感疲倦,想歇息。” 这是不想见她了。 陆菀温和笑着道,“我就和她说几句话,不耽误什么功夫的。” 那侍女刚要说什么,就听萧棠在身后道,“叫她进来吧。” 那侍女便让开,由着陆菀先进去。 陆菀进去之后,看到萧棠已经换好了行礼的衣裳。大红的宫袍虽好看,但不是谁穿上都欢喜。 “九公主穿上我们大晋宫内的衣服,实在是好看。果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陆菀的夸赞并没有叫萧棠多高兴。 她表情很冷淡,道,“侯夫人找我什么事?你我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交情。” 陆菀笑了笑道,“我就是来看看新娘子,沾个喜气。” 萧棠道,“哪有什么喜气?你想沾便沾吧。” 陆菀颔首表示谢意。 正在此时,外头有内侍官来告知时辰已经到了。 萧棠便起身,陆菀清楚的看到她的手在袖中不自然的动了一下,随即又摆好。 陆菀侧开身子,萧棠便带着侍女准备从陆菀身侧走过。 谁知道陆菀突然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朝着她衣袖而去。 萧棠毕竟是练家子,当即一个旋身,甩了袖子抽出来,退后两步站定,将手背于身后,目光冷冷道,“侯夫人这是何意?” 陆菀指了指萧棠的袖子,道,“藏在那里,不安全。一会儿行礼,会有老嬷嬷来搜身。” 萧棠闻之变色,却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陆菀道,“你不必瞒着我。是你三哥叫我来的。他不想你做什么傻事。” 萧棠的面色彻底变了。 447 女人吹枕边风的能力 清丽绝伦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惶然,陆菀已经走过去,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上移动,就隔着布料摸到了那把利刃。 陆菀伸手进去,将那匕首抓住。 萧棠微微一怔。 陆菀再用一些力,那匕首就被她拿了出来。 陆菀藏在自己袖中,对陆菀身边的侍女道,“你去告诉内侍官,就说九公主还有些东西没准备好,一会儿就好。” 那二人便出去了,只剩了陆菀和萧棠。 陆菀道,“我身上也常带匕首,这个地方不适合藏,很容易露馅。你下次藏在短靴里头。” 萧棠道,“我也想,可今日非要穿绣花鞋。” 陆菀忍不住一笑。 到底还是年纪小,少女心性,可身上背负的多,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一个沉稳冷漠之人。 看到萧棠陆菀就想起了陆松。 陆菀道,“你三哥劝你劝不住。如今你在宫里,他见你也难。知道你不死心,所以才叫我过来的。” 萧棠打量她一番,道,“你与我三哥什么关系?” 关系么? 怎么说呢? 陆菀道,“就还不错的关系吧?要不然他能将你的性命托付到我手上么?” 萧默此人对谁都有防备之心。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一个大晋的侯夫人,虽然觉得不大对劲,但萧棠隐约觉得陆菀此人是可信的。 萧棠坐了下来道,“我要杀了这狗皇帝。” 狗字用的很得陆菀的心意。 她早就想说,无奈不能说。 萧棠继续道,“三哥本不该来的,来的是大哥。我便是行刺失败,皇上也会降罪,到时候大哥便回不去了。可是没想到大哥卑鄙,将逼着三哥来了。” 陆菀揉了一下额头,问道,“你就没想过是你三哥自己想来?至少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萧棠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杀了狗皇帝,给三哥立功。这样三哥就能得到他所想。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狗皇帝,大不了一死。我叫三哥早些走的,他非不走。我没办法,安排人将他打晕了,此时应该送出城了吧?” 陆菀扶额。 她看着萧棠道,“你三哥此时已经被人抬进了皇宫,大约在和我夫君喝茶呢。” “他没走?”萧棠吃惊不已,“怎么会?” 陆菀道,“你真的了解你的三哥么?我的意思是,你三哥也不是个傻子吧?你说把他打晕送出城去,就能成功?” 萧棠抿了一下嘴唇,道,“三哥那身体,打晕不是很简单么?” 陆菀,“……” 好么,萧默的事情是连自己的亲妹子都瞒着了。也对,萧棠其实还是年幼单纯,容易被人利用。 陆菀道,“我来就是劝你,不要做这种事情。幸亏我来了,要不然岂不是你和你三哥命都没了?而且你以为大晋的皇上说能杀掉就能杀吗?你还没近身呢,就被抓住了。到时候不过是个乱箭射死的结局。” “你不想想,或许你三哥被安排过来,就是有人知道你要行刺皇上,所以借此机会把你三哥也除掉呢?我要是其他看不惯你三哥的人,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得很。” 萧棠已经懵了。她的脑子还没想到那一层,甚至陆菀说了,也没反应过来。 陆菀其实也是瞎编,具体到底什么样的,她也不知道。 萧棠不确定的问道,“真是这样吗?可我没和别人说过我想杀了皇上啊。” 陆菀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你和哪个侍女说过,又或者梦里说过呢?你和你三哥过得有多艰难,不用我来说明吧?” 萧棠咬了咬嘴唇,道,“我倒是还好,只三哥太苦。他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只是我不明白,三哥已经这样,那些人怎么还不放过他?” “自然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嫡子,又被你父皇所喜欢。帝王的宠爱,本来就是别人嫉妒的源泉。其实只有自己变强了,才不会由着别人欺负。九公主,你做这些实在是于事无补。你还年轻,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呢?其实吧,我们这位皇帝年轻,对后宫的女人也不差的。你也看到了,长得也好看。” 萧棠脸红了一下。 陆菀继续道,“你不如好好的留在这里,伺候好皇上。日后指不定你还能在这里帮上你三哥。” “我可以吗?” “把吗去掉。你若是得宠,以后西齐那边有什么事,咱们的皇上发个话帮个忙还是可以的。你可别小瞧了女人吹枕边风的能力。” 萧棠年轻,经历的事情很少,她已经彻底被陆菀说的一愣一愣的,且还信服。 时辰差不多了,陆菀起身,暗自吁了一口气。 她道,“匕首我拿走了,叫别人瞧见也不好。皇上通达,你若是说你喜欢习武,他会准你用兵刃的。私藏就不行。” 陆菀说着,走到门口,被萧棠叫住。她停下脚步转头。 萧棠道,“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三哥与我说了许多,我都没听进去。你说的我就听进去了。” 陆菀笑了笑道,“他大概不大会说话。” 哥哥对妹妹,有时候说话就冷硬的,因为在意,就强行想要听他的,但其实当妹妹的反而会逆反。 萧棠也笑,“他就是不会说话。明明是关心我,非要惹我生气。” 陆菀道,“那也是因为在乎。在乎到不知道怎么关心你。我也有这么一个大哥,所以我明白。” 萧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想了一下又道,“以后我在这宫里不认识别人,可以多找找你吗?” 陆菀笑了一下,道,“你入了宫,便不似先前那般自在了。只不过我会常进宫,你若想找我,可以找人传个信。” 萧棠欢喜的点头。 出了行宫,陆菀又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萧默交代的事情给办妥了。 正打算去姚皇后那里,却正好碰到了陆绯抱着孩子。 陆菀忙上前,逗了下孩子,对陆绯道,“这里又不缺人。人那么多,撞到了可不好了。” 陆绯用手托了一下孩子,道,“我在家闷了太久了,就想出来走动走动。” 陆菀明白,高启没了,以后这孩子的走向,很大程度也要依靠她这个母亲。 陆菀也不好多说,便道,“我们去皇后那里吧?一会儿就该去观礼了。” “小妹,我与你说说话。” 448 有些事情不可问 两个人走在冗长的宫道上,高博对陆菀像是十分有兴趣,小手一直对着陆菀那边张着。 陆菀笑道,“许是我今日穿的花哨,叫博儿喜欢。” 陆绯道,“他现在对什么都有兴趣,前几日非要出去走动,黑了好些。” 陆菀道,“晒晒太阳也康健。长得虎头虎脑的,真是可爱。” 陆绯道,“你那么喜欢孩子,也早点生一个。” 陆绯很少关注陆菀的生活,就算只是顺口一说,陆菀也稍觉欣慰。 她垂眸道,“也不是我想有就有的。” 这话题陆绯没再说下去,又道,“过阵子是我母亲的忌日,我要出城祭拜一下,小妹能陪我一道去吗?” 陆菀觉得有些疑惑,道,“这事,应该大哥……” 陆绯道,“其实不到忌日我就得去一趟。后面府上要筹备二叔的婚事,我怕是没时间过去。等真的到了几日,大哥再去一趟。我寻不到人陪我去,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方便,想叫你陪我一起。” 陆菀对陆绯的母亲没有一点印象。宋瑜也很少提起她。大约是个很透明的人,不争不抢,仿佛不存在一样。等过世,便真的不存在了。 至今那园子里只葬了陆绯的母亲一人,因宋瑜葬到了皇陵。陆家的陵园,陆菀还没去过。 想了一下,道,“二姐既然提出来了,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到时候你喊我。”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此时前头已经要开始,陆菀便要和陆绯一道过去。 陆绯道,“孩子该饿了,那个热闹我就不去凑了。留在这边,看看还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去吧。” 陆菀点点头,这才走了。 这一场婚礼进行的十分顺利,看着萧棠被送入后宫,陆菀的眼神和萧默的眼神不期而遇。 萧默微微颔首表示了谢意。 还没有所回应,身边就有人抓了她的手,还捏了捏。 陆菀转头看向沈冽,白他一眼。 几日后萧默带着人要回西齐,景宁帝特意恩准萧棠出来相送。 兄妹二人相视,短暂的沉默之后,萧默道,“保护好自己。” 萧棠点头,“三哥,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也是。” 他于明争暗斗的朝堂之中,她处于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活下去。活下去,此生或许还有再见一面的机会。 萧默咳嗽了两声,朝萧棠招手,“棠棠,过来,三哥有句话叮嘱你。” 萧棠走过去,俯下身。 萧默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太小声,旁人不得而知。 萧棠听完点头,道,“三哥,我记住了。” 萧默道,“宫中人不必多有交情,那些人不会真心对你。你堤防着些。若真有事,去找定北侯夫人帮忙,她自会帮你。” 萧棠正困惑,便道,“三哥,你与她……” 萧默又掩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此时送行之人众多,萧棠明白过来不该多问,便不说了。只道,“是个很善良有趣的姐姐,三哥放心吧,我记住了。” 短暂的道别,西齐的使臣队伍缓缓的走向归家的路。 萧棠的眼泪慢慢的落下来。 他们已经归家了,而她的家在哪里呢? 此生她还能再回到故土吗?已经不敢想了。 这一日陆菀正躺在榻上小憩,有人匆匆进来,对她轻唤两声。 陆菀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问道,“何事?” 是冬雪。 她道,“宫里头来了人,传夫人速速进宫。说是纯贵人出事了。” 陆菀一听,瞬间就清醒了。一边起来,一边问道,“可有说出了什么事?” 冬雪摇头,“并没有。只说事情紧急,请夫人速速进宫。” 陆菀道,“快,给我更衣。备马车。” 陆菀匆匆进了宫,直接到了翊坤宫。 姚皇后坐着,面色阴沉。 陆菀过去,忙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 姚皇后看她一眼,道,“起来吧。” 陆菀起身,在一侧坐下。 姚皇后叹口气道,“纯贵人出事了。” 陆菀语气尽量沉稳。既然是出事了,她此时着急也没什么用。颔首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姚皇后看她一眼,问道,“她偷偷用避子汤的事情你可知晓?” 陆菀一时愣住。 这事姚皇后若知晓了,何以有这么大的动静? 正困惑间,姚皇后道,“算了,你知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她真是糊涂了。今日被皇上知道了。” 陆菀一愣。 原来是被宋彻知道,怪不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姚皇后继续道,“皇上去而复返,正好逮着她在喝避子汤。皇上当时气急了,把碗掀翻了,先把纯贵人禁足,然后叫本宫处理这件事。” 事情的过程陆菀已经清楚了。 她问道,“娘娘她说什么了吗?” 姚皇后道,“说什么也没用?皇上多么想要个儿子,明眼人都知道这么多天一直宿在她那里,就是盼着她有孕的。她倒好,喝上避子汤了。这不是辜负了皇上拳拳深情吗?换做是你,你不生气?” 陆菀道,“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只现在皇上叫皇后娘娘处理此事,可见还是给纯贵人一个机会的。不如皇后娘娘问问纯贵人的缘由吧。若在情理之中,皇后娘娘还是要酌情处理的。” 姚皇后岂会不知。 这种事情被逮个正着,皇上搞不好直接就将人打入冷宫了。现在只是关禁闭,还交给皇后处理,就是想给她机会的。 处理不好,自己也会被拖累。姚皇后一时有些犯难,这才把陆菀给请过来了。 姚皇后问道,“那本宫先问问她?” 陆菀点头,“总要听听纯贵人怎么说。” 姚皇后叹了口气,起身道,“那行。你随本宫一道吧。” 陆菀忙道,“臣妇与纯贵人关系匪浅,还是避嫌的好。也好显示公正。这事后宫许是都看着呢,皇后娘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虑臣妇。” 姚皇后就是欣赏陆菀知轻重,懂进退。 她欣慰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本宫。知道你担心她,在侯府等总比不过在这里。” 陆菀忙屈膝行礼,“谢皇后娘娘体恤。” 姚皇后便带着人先去找芍药了。 陆菀并不担心芍药,她先前提点过,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陆菀有个疑惑,就是在这件事暴露之前,姚皇后知道芍药用避子汤的事情了吗? 449 既不聪明也不糊涂 其实相比姚皇后事先知情不知情,陆菀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她细细思量了一番,无论是姚皇后还是其他妃嫔,芍药喝避子汤应该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不至于有人故意拆穿吧? 一个宠妃没有孩子,能受宠多久? 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她在翊坤宫内等了一个时辰,姚皇后回来了。 她忙起身迎了。 姚皇后看她一眼,然后坐下来,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道,“事情搞清楚了,这傻孩子。” 陆菀还没坐下。 姚皇后示意她坐下,道,“原来是害怕。怕死。当时就我和她两个人,这孩子和我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一边说一边哭。她说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怕生了孩子会被其他人算计。又因为小时候知道几个邻居婶子之类的人难产死了,她更害怕。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这条小命。说的我都动容了,险些也哭出来。” 陆菀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道,“她的这份害怕,许多女人都会有。深宅大院,那些妾室通房都想争个地位,卯足了劲生孩子。到最后,孩子和自己兴许都保不住。也有聪明的,干脆不生,至少旁人不会拿她当劲敌。” 姚皇后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后宫里的女人争破了头,要生孩子,母凭子贵。她却不生。真不知道该说她糊涂,还是聪明。” 陆菀道,“皇后娘娘知道纯贵人,是糊涂还是聪明,皇后娘娘明鉴。” 姚皇后看一眼陆菀,道,“我看她既不聪明,也不糊涂,是太老实了。要其他人,现在有圣宠,赶紧想着怀孩子。生下来再说保护自己和孩子的事情。她呀就是太老实了,什么都没发生呢,就先害怕了。” 陆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那这件事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置?” 姚皇后道,“同为女人,我自是能理解的。这件事我也不好做主了,还得告诉皇上。毕竟是他的女人,要罚还是怎么样,他说了算。” 陆菀忙道,“就怕皇上还在气头上……” 姚皇后道,“你且放心吧,这事我去说。我看皇上未必会怪她。”又道,“你来的久了,早些回去吧。此时纯贵人还在禁足,你怕是见不着了。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吧。” 陆菀点头,福了身子,便先告退了。 这件事景宁帝本身交给姚皇后处理,就是留了一线转机。姚皇后都不怪罪,景宁帝怕是也不会说什么。 陆菀并不担心芍药的处境。 如今芍药的说辞在姚皇后那里立住了,以后芍药能不能生孩子,就看姚皇后的意思了。 陆菀匆匆进了一趟宫,这事情是瞒不了沈冽的。 晚上夫妻二人在床上说着私密的话。 “你老实说,纯贵人用避子汤的事情你先前知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夫君,了解她。 陆菀也不瞒他,道,“我不仅知道,还是我建议她这么做的。” 腰上被他掐了一下,斥道,“胆大妄为。” 陆菀怕痒,扭动了一下身子,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道,“芍药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别人都以为有个孩子才是依靠,殊不知她这种有个孩子反而会遭祸害。万一生的是个儿子呢?她现在得圣宠,又来了个儿子,她还能活?你又不是不知道,后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沈冽道,“被你说的后宫像是炼狱似的。” 陆菀哼哼两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冽道,“我能想到这件事,皇后娘娘不会起疑?” 陆菀道,“起疑就起疑,我咬死了不承认,芍药也不会出卖我。其实这件事我有没有说根本没关系,反正又不影响皇后娘娘的利益。” 沈冽道,“你倒是想的周全。” 语气阴阳怪气的。 陆菀道,“不周全能怎么办?我当初多不愿意芍药进宫?但没办法被皇上看中的女人逃到哪里去?你不知道她进了宫,我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太单纯了,没那个心力去对付那些人的。偏偏皇上宠她的很,那她只能先不要孩子了。现在这件事被拆穿也好,皇上的态度明确下来,要么要她生孩子那就想办法保护好她,要么就由着她了。反正我倒是希望先不叫她生。” “只以后呢?皇上现在康健,尚可以宠着她。以后呢,皇上若那什么,没孩子的妃嫔就算免于殉葬,后半生的日子也是在冷宫中度过了。” 陆菀脸沉下来,道,“你这人想的怪远的。我又没说她一直不要孩子。你以为我不盼着她好吗?皇上的宠爱总是一时的,以后她总要留个孩子在身边的。她生不生,以后就是皇上,或者皇后说了算了。夫君别忘了,皇后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她比芍药更急。” 后宫女人,不,女人的心思都复杂。 争男人,争孩子。 叫人头疼。好在他这一辈子就陆菀一个了。 沈冽搂住陆菀,道,“我们的孩子随时都能要,不必想那些。来,办正事。” 陆菀,“……我还想问你采花贼的事情呢。” “明日再议。”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摇起了帐子。 第二日宫里传来了消息,皇上并没有再重罚芍药,只还是禁足一月。 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惩罚了,可见景宁帝接受了芍药的理由。也是因为芍药在景宁帝心中太美好,简直如同白月光一样。景宁帝到哪里寻这种不争不抢,一门心思留在他身边的妃嫔去?所以这理由在男人心里便可以接受,不仅接受,或许还会更加疼惜。 陆菀想去看她,只能等到解了禁足了。 一年一次的秋猎又在眼前,有了前年西齐行刺的事情,去年猎场就加强了守卫。今年亦是如此。 年初大破西齐军队,景宁帝高兴。今年秋猎的规格又要浩大一些。 沈冽被景宁帝安排全权负责。 陆菀怕他太辛苦,叫他不必日日回来。陆菀知道沈冽其实想叫她干脆直接住到西山别苑去,他每日来回都能见到她。可陆菀就不松口,白日里沈冽不在,她在偌大的宅子里无趣的很。 沈冽也不好勉强她,反正等秋猎开始,就把她接过去了。 450 自己立起来 沈冽不在府上,陆菀乐得清闲。 她去看了张妈,如今张妈已经吃得下去一些东西,说话虽然不大清楚,但已经能发出一些声音。手脚也能动一动,前几日老张还扶着她下床走了两步。虽然没走几步,便很不稳当,但实在是恢复的很好了。 老张专门来对陆菀谢恩。 这些日子,老张几乎不用干什么事。陆菀还专门给张妈请了个干活利索,会照顾人的老妈子,实在是帮了老张大妈。加上药物上的调理,宫中御医定时过来请脉,张妈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陆菀正打算去看看陆詹和陆青,顺道去各个铺子里逛一圈。 却见刘翠来了侯府。 陆菀道,“你这是知道我要出门,来接我了?” 刘翠一笑,道,“夫人,奴婢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暖暖小姐的。” “嗯?” 刘翠解释道,“前阵子和暖暖小姐闲聊,才知道暖暖小姐也喜欢缝制些东西。奴婢今日得空,便取了几个荷包的样式与她看看。” 陆菀道,“我倒是不曾知道这些。” 刘翠道,“夫人也不好这些,自然不关注。” 陆菀撇嘴道,“谁说我不好?我不过是缺了点天赋。你,那个也教教我,我一直觉得应该给沈冽缝制点什么。” 刘翠道,“那敢情好。夫人想学,奴婢一定倾囊相授。” 陆菀笑了一下,道,“行了,你去找她吧。” 刘翠福了身子,先让了陆菀出门。 陆菀到了宅子,看到陆詹抱着星辰的孩子在玩。 “星辰呢?怎么把孩子丢给爹了?” 陆詹道,“我闲着无事,带带孩子也无妨。阿绯这些日子忙,怎么不见她过来?” 一听陆詹问这话,陆菀不自觉的看向陆青,陆青也看她。 陆菀回道,“二姐是诰命夫人呢,有时候也忙。听说高家又要办喜事了,她怎么也得帮忙。” 陆青忙附和道,“毕竟还是世子夫人。总不能叫那个小妾张罗吧?” 陆詹嘟囔道,“要是忙,怎么不见把孩子送过来?那边谁还顾得上?” 陆菀上千替陆詹捏了捏肩,道,“爹,人家可是高府的长子嫡孙呢,还操心没人顾得上?” 陆詹神情还是不大好。 陆菀是知道,陆詹是想陆绯,想自己的外孙了。 陆菀道,“过两日二姐叫我陪她去给姨娘上香呢,到时候叫她来家里吃饭。” 陆青不解道,“她怎么叫你了?” 陆菀道,“说是忌日快到了。” 陆青道,“还有十几天呢。” 陆菀道,“二姐同我说了。她怕到时候没时间,提前去了。到时候到了忌日,大哥再过去一趟。” 陆青心中隐约觉得不妥,却还是道,“你陪她去也好。” 说了一会儿话,星辰回来。 看起来有些累,像是奔波了不少地方似的。 她先把孩子抱了,便告退打算回去歇息。 陆菀跟了上去,帮她把孩子抱了,道,“一身的汗味,别把孩子熏着了。” 星辰自己闻了闻身上的衣裳,赧然道,“走的太急了。” 陆菀便问道,“急什么?做什么去了?” 星辰道,“准备准备好了再和小姐说的,现在小姐回来,奴婢便说了。” 两个人到了星辰的屋中。 星辰得以坐下来,先喝了两口凉茶。 “瞧把你累的。饿不饿了?先吃点东西。” 星辰用手背擦了嘴,摇头道,“不饿。小姐,奴婢想开个铺子。” “嗯?” 星辰道,“这件事奴婢考虑许久了。其实这宅子里奴婢一直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个孩子,老爷和大公子也根本不叫奴婢做什么。但奴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奴婢不如翠嫂子八面玲珑。所以奴婢想自己开个铺子,自己赚钱,以后孩子大了也能仰仗我这个当母亲的。” 陆菀凝视着她。 星辰愣了愣,小心问道,“小姐觉得奴婢不行?” 陆菀冲她一笑,道,“我都等你这话许久了。我先前就想过把手里的铺子给你一个打理着。可觉得你有个孩子照顾,怕你应付不过来。没想到你现在自己竟有了这样的想法。星辰,你立了女户,我是希望你真的立起来,不必为奴为婢,只是你自己。” 星辰就知道陆菀会支持她。 星辰道,“奴婢自己去看了一圈了。先前小姐给奴婢的嫁妆还有,反正开个铺子是够了。” 陆菀道,“银子的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只管想着开什么铺子,做什么生意。” 星辰道,“不怕小姐笑话,奴婢看了一圈,想开个书店。” “书店?”就是书店。 星辰点头,“奴婢发现,那些诗集公子小姐都会看,话本子小姐们买的最多,至于那些什么高深莫测的古籍,也会有许多读书人买,总之不愁没有生意。” 陆菀赞赏道,“你这没有白跑一趟,竟把行情都打听清楚了。话本子和诗集,我帮你物色,保管畅销。至于你说的高深莫测的古籍,就得找你博览群书的老爷了,他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星辰欣喜道,“那奴婢心里有底了。” 陆菀道,“这样,你开铺子进书的钱,我都替你出了。你自己总得留点银子,孩子要用的。” “小姐这不行的。” 陆菀道,“别与我争。你也别以为我一直会给你银子。初期我帮你出了,后面你自负盈亏,若是血本无归,你就回来再当我们陆家的丫鬟。” 星辰失笑,起身福了身子,“奴婢谢小姐。” “哎呀,以后当了掌柜的,可不能再自称奴婢了。孙掌柜的,以后多多指教啊。” 星辰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陆绯从赵姨娘那里出来,领了任务该筹备些什么东西。回到院子,看到孩子穿着件蓝色的小衫子,十分好看。 上前问琳琅道,“这是新做的秋衣?” 琳琅道,“不是。还是上次侯夫人送来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都送来了。怕小公子长得快,每个样式都做了好几套,箱子里都快塞不下了。” 陆绯看着那小衫子,精致好看,布料也十分柔软,都是上品。 琳琅见她目光柔和,道,“侯夫人这个小姨对小公子还是很上心的。” 陆绯恍然点了一下头,突然对琳琅道,“你去替我到侯府传个信,就说我没时间,我母亲那里暂时不去了。” 451 她没办法了 琳琅快走到定国公府门口的时候,欣喜的看到了了然和尚。 因为了然和尚多次给定国公府做过法事。高远信他,赵姨娘也信他。了然和尚出现,便成了定国公府的座上宾。 “大师。”琳琅行了礼,语气难掩欢喜。 了然和尚十分平静的回道,“琳琅姑娘。” 琳琅道,“大师如何来了?” 了然和尚道,“贫僧与定国公府有缘,特意送了些开过光的佛珠过来。” 管家道,“这是多少钱都求不来的,我正要带着大师去见赵姨娘呢。” 琳琅道,“那真是太好了。大师先请。” 琳琅看着了然和尚跟着管家离开,忙不迭的去告诉陆绯。怕好东西叫赵姨娘私吞了。 她跑向院子,陆绯看到她,微微皱眉。她刚准备把孩子哄睡着,所以语气不太好,“怎么又回来了?” 琳琅看到陆绯那样子,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夫人,了然大师来了。” “什么?”陆绯脸色一白。 “他在哪?” “在花厅吧?赵姨娘去见他了。说是带什么开过光的佛珠,送给府上的人。” 琳琅说的眉飞色舞,琳琅表情却凝重。 琳琅觉得自己说得多了,道,“奴婢先去找侯夫人了。” “等等。”陆绯却叫住了她。 她看了一眼琳琅,道,“你哄小公子睡觉。我怕赵姨娘很快就会找我。侯夫人那里,先不用过去了。” 琳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绯变得沉默寡言。以前她是心腹,陆绯很多事情都和她说的。她虽然话也不多,但其实很容易看透。 现在,琳琅完全看不透了。大约是因为世子过世的影响吧? 她接过孩子,去哄高博睡觉了。 陆绯假装出了院子,却没有到花厅。而是停留在了居于两者之间的长廊上。 她不知道了然和尚来这里的目的,她的心有点慌,是不是手指绞着帕子,来回走动。 “在等我?”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把陆绯吓了一跳。 她惊得转身,脸都白了。 了然和尚突然收了那令她讨厌,却令别人卸下防备的笑意,正经道,“夫人。” 原是有人从不远处经过。 陆绯余光看到了,只能回了礼。 了然和尚只是个和尚,便是在院中遇到了女眷,也没什么不妥。 待人没了,陆绯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来做什么?” 了然和尚道,“就是来看看你,和我的儿子。” 陆绯瞪着他,道,“这里人多眼杂,你就不怕别人听见?你这话说出来,不消去求证什么,便走不出定国公府。” 了然和尚大约也意识到了陆绯话中的严重性,哄着她道,“我不开玩笑逗你了。保证不说了。” 陆绯便正了神色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了然和尚道,“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只是怕你忘了你答应我的,好心过来提醒你。我空虚久了,可什么话都会说出来。” 见陆绯要反驳,了然和尚又道,“我也不用说这孩子是我的,只是叫定国公怀疑这孩子不是高启的就行了。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你觉得对你的处境好么?” 卑鄙! 陆绯气的手都颤抖。 她问道,“你空虚什么?我又不会相信你害的女人只有我一个。” 了然和尚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有些晦气道,“大理寺一直在查我,我不得不避避风头。而且现在很多女郎都不怎么出城了,我可不是空虚了么?” 陆绯笑了一下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了然和尚道,“世上的美人千千万,我只是不想死的那么可惜。” 陆绯懒得接话。 了然和尚递给她一串佛珠,道,“这是我给,你的儿子求的。给什么赵姨娘那等无知妇人的是假的,这一串是真的,我师兄开过光的。” 陆绯并不信他。 了然和尚道,“不信的话,我扔了。” 整个定国公府都知道了然和尚来了,她若不接下这佛珠,反倒叫人起疑。以后若是高远问起来,反而不好说话。 陆绯接了过来,了然和尚趁机摸了她的手,陆绯忙缩了回来,低声斥道,“你真是疯了,这里可是定国公府。” 了然和尚看她又惊又怕的样子便觉得开心。他理了一下僧袍,道,“记着答应我的事。” 陆绯道,“两天。” “嗯?” “两天后我们把事情完结,以后再也不要找我。” 了然和尚眼里放光,笑着应下,“好。” 陆绯心神不定回到院子。 琳琅已经哄着孩子睡下,见她回来,一眼就瞧到了她手中的佛珠,忙问道,“这是了然大师给的?” 陆绯恍惚应了一声。 琳琅道,“那奴婢给小公子戴上吧。” 却被陆绯给拒绝了。 她解释道,“这佛珠太过珍贵,现在小公子还小难免会丢。而且大师交代,要我先拿着诵经几日更有功效。” 琳琅自然也不怀疑,笑道,“了然大师说的肯定没错。” 陆绯道,“琳琅,你再去一趟侯府找侯夫人。就说两日后,我去侯府门口接她。” 琳琅应下。 临走前陆绯又交代,“你顺道帮我打听一下,这段时日侯爷是不是常宿在城外,没有回城内。” 琳琅点头。 待琳琅走后,陆绯看着手中的佛珠怔怔出神。 她没办法了,是了然和尚逼她的。 琳琅到了定北侯府,将话传给了陆菀。 陆菀听后叫人给她拿了些赏银。琳琅欢喜的收下,陆菀便随口问道,“二姐最近很忙?” 原先在定国公府,总觉得陆菀处处压着陆绯一头,便替自己的主子鸣不平。如今陆菀出来了,琳琅发现陆菀这人又随和,又大方。尤其是当初陆绯生孩子时毫不犹豫出手帮忙,琳琅便对陆菀彻底改观了。 见陆菀是关心陆绯,便流利回道,“世子夫人的确有些辛苦。如今小公子得带好,府里的事情也得帮衬,若不然又怕落什么口舌。好在小公子康健,老爷喜欢的很。今日了然大师来了,还带了开过光的佛珠,想必以后更能平平安安的。” 陆菀不动神色的问道,“这位了然大师与定国公府多有来往?” 琳琅点头,“了然大师说与定国公府有佛缘,上次世子夫人去怀恩寺祈福,也是了然大师指点的。” “原来如此。” 452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出发前一日,沈冽回来一趟。 见到陆菀和冬雪还有金盏在院子里准备些纸钱和元宝。 沈冽走进来,陆菀忙起身,上前抱住他的腰。 金盏无动于衷。冬雪瞧见过几回也无所谓了。 沈冽由她抱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问道,“想我了。” 陆菀嗔道,“你都有五日没回来了,还以为你在外头安下家了。” 沈冽失笑,道,“不是叫我尽量别回来?” 陆菀用手拍他,“那你别回来了。” 这话说着,一只手却还搂着他的腰。 沈冽将她揽紧,贴近自己,然后将她一抱直接进屋了。 陆菀啐他道,“风尘仆仆的,先洗把脸,吃些东西。”又忙唤了冬雪进来伺候。 沈冽洗了脸,擦了手,坐下来吃了些东西。 陆菀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道,“这些日子又是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我能保证你肯定没去别苑里住。” 沈冽吃着东西,抽空喝了一口茶,道,“直接在猎场睡下了,一切都方便。” 陆菀撇撇嘴,用帕子将沈冽的嘴角擦了一下,道,“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了?还早呢。” 沈冽道,“回来再调集几百禁军,趁着有时间,便过来了。能待上小半日,正好陪陪你。” 陆菀笑道,“这可有点玩忽职守的意思。” 沈冽伸手捏一下她的脸,“定北侯还是有点特权的。” 陆菀笑,又问道,“够不够?我叫冬雪再给你备点水果。” 沈冽摆摆手,“够了够了。” 陆菀又细细端详他,觉得他瘦了许多,心中生出心疼来,问道,“还有忙多少日子?你既是定北侯,又何必事必躬亲?” 沈冽道,“五日后秋猎开始,也就这几日了。” 陆菀只劝,“你多休息。” 吃完,净了口,冬雪撤去了碗筷。 沈冽拉着陆菀到榻上坐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问道,“这几日如何?怎么外头弄那些,是要去祭拜谁?” 陆菀给他端了热茶,道,“明日陪我二姐去祭拜一下她的母亲。她母亲过世多年,我其实从没去祭拜过。” “大哥也一道过去?”沈冽拨动茶盖,吹了吹面上的茶叶。 陆菀摇头道,“我先陪二姐过去,他过几日还会再去。明日回来,直接到爹那里去吃饭。爹想二姐和大外孙了。” 沈冽点头,“如此甚好。” 陆菀顺手拿了一个桔子剥开,不管沈冽愿不愿,塞了一瓣到他嘴里。 沈冽无奈,只好吃了。 他方才吃得多,现在又是茶,又是水果,早就撑了。 陆菀道,“我和你说,张妈好了许多了。昨日我去看她,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夸我好看。” “把你美得。” 陆菀得意的笑笑,道,“你一会儿也去看看她。她念着你。” “好。”说罢就起身。 陆菀道,“现在就去?”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冽抱了,往卧房走去,“吃多了,做点事,消消食。” 陆菀也不拒绝,勾了他的脖子,眉眼风流。 冬雪和金盏把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 沈冽和陆菀完了事,洗了,又换了衣裳,又清清爽爽的出来。 两个人一道去看了张妈。 张妈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下午天不错,阳关暖暖的,老张扶着她出来躺下。 老张给她捏着手脚,请来的老妈子去给张妈洗衣裳去了。 原先老张还不好意思,因为张妈小解大解都还不知道说。如今好一点了,还知道发出声音喊人,但一般都是晚了。老张原先打算自己去洗,老妈子却道,“这些我都习惯了,有什么,不嫌弃。谁都有老的时候。” 老张不好意思由着她去了。 老张见到沈冽夫妇一道过来,忙端来椅子给他们二人坐下。 沈冽瞧着张妈的气色果然是好了很多。张妈看到他们过来,一直咧着嘴笑,口水便淌的有点多。 老张笑着给她擦口水,道,“你那么高兴,好像看一眼就看不到似的。” 陆菀笑道,“老张,你这话说的不对啊。” 老张也意识到说的不对,自己拍了一下嘴,“奴才嘴笨。” 陆菀笑。 老张继续给张妈捏着手脚,然后对二人说道,“正好侯爷和夫人来了,奴才正有件事和你们二人说。” 沈冽余光注视到陆菀的衣袂被压了一角,便替她扯了一下,问道,“有什么就说。” 老张憨憨笑了一下,道,“奴才和老婆子商量了一下。她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了,只这个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或许一辈子都这样了。我们两个总不能一直在侯府住着。” 陆菀刚要说什么,被沈冽止了。 老张继续道,“还有就是丛儿迟早要成家的,也不能占着侯府的地方吧?奴才和老婆子这些年有了一些积蓄,打算买一个宅子。奴才和老婆子先搬过去,以后丛儿回来,有地方落脚。再者他和暖暖小姐也迟早成亲的。” 沈冽问道,“宅子看了吗?” 老张道,“还没。没抽出空来。” 沈冽道,“慢慢看,不必着急。只别太远。” 老张点头,又道,“你和夫人成亲了,迟早会有小公子,小姐,咱们也不能一直占着这地方不是?” 沈冽道,“老张,你和张妈是我的亲人。我从没有赶你们的意思。只你们想要搬出去,我尊重你们。无论你们到哪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老张一直点头,陆菀发现张妈哭了。 “候,侯爷……”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声音。 陆菀道,“张妈你别激动。侯府就在这里,以后有什么事大家相互照应。你也快点好起来,侯府很多事情等着你张罗呢。” 张妈颤颤的点头。 等离开张妈那里,陆菀拉着沈冽的手问道,“那二老搬出去,你舍得?” 沈冽道,“张妈和老张帮我管着侯府大半辈子,但张丛一直以来都不是我的侍从或者什么。他若成亲,便是有张家自己的门户,不适宜在侯府。” 陆菀知道沈冽考虑的对。以后若有了孩子,还在侯府,该怎么和孩子说呢? 有自己的门户,便是苦些,总好过为奴为婢,那身契从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也是陆菀叫星辰立女户,又支持她自己开个铺子的缘由。 陆菀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453 你想要什么呢? 第二日清早,陆绯的马车停靠在了侯府门口。 温暖暖正好在院子里指使人打扫,看到门口来了人,便上前看了看。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是琳琅。 她上前见到温暖暖,并不认识。 温暖暖道,“你是何人?” 管家认出了琳琅,上前道,“这位是世子夫人跟前的丫鬟,前两日来找过夫人的。” 温暖暖哦了一声。 琳琅问管家,“夫人起了吗?” 管家道,“夫人早早起了,等着世子夫人呢。” 又道,“世子夫人要进来喝杯茶吗?” 琳琅道,“夫人手里抱着小公子,不便过来。劳烦管家去请一下侯夫人。” “那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夫人。” 管家忙去上院了。 温暖暖又看了一眼琳琅。 琳琅虽然只是个奴婢,可一直跟在陆绯身边的,身份自然也稍高于普通的奴婢。 据琳琅所知,侯府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陆菀。 她看温暖暖,就觉得像是狐媚子,心中不自觉的站到了陆菀那头。 琳琅看温暖暖看她,便道,“小姐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我在这等着夫人,不需要人招待。” 招待? 温暖暖恨不得翻一个白眼,你一个奴婢,她招待什么? 却还是笑脸道,“那姑娘在这稍后。世子夫人真的不要过来坐坐?怕叫你们世子夫人久等了。” 琳琅道,“都是提前说好的,侯夫人一定都准备好了。” 话音落下,果然见陆菀已经过来了。 琳琅上前行了礼,道,“见过夫人。夫人穿的少不少,今日风有些大呢。” 陆菀道,“我带着披风呢,若冷,披上就是。” 琳琅道,“夫人想的仔细。夫人快请吧。” 陆菀点头,又对温暖暖道,“我晚上才会回来。” “好的,嫂嫂。” 陆菀出了侯府,陆绯听到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对陆菀道,“快上来吧。同坐一辆马车,也方便些。” 陆菀点头,随即登了车。 温暖暖看着马车走了,问管家道,“夫人这是去做什么?” 管家道,“好像是陪着那位世子夫人出城去祭拜。昨儿个就准备起来了。” 陆菀坐在马车上,高博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陆菀欢喜,对他拍了拍手,“小姨抱抱?” 小家伙便欢喜的朝她张手。 陆绯便将孩子递给了陆菀。 陆菀抱着孩子陪他玩起来。眼中的喜欢是掩饰不了的。 陆绯看着,别过头去。 陆菀无意抬头,看陆绯面色不大好,问道,“二姐是不舒服?” 陆绯摇头,“没有。” 陆菀道,“前几日听琳琅说了然大师送了开过光的佛珠给博儿,怎么没给他戴?” 陆绯眼神闪烁一下,道,“还需要诵经一些日子。” 陆菀道,“原来这样,我说我怎么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虽说是檀香吧,味道却又更浓郁,总之闻了叫人不容易忘记。对了,我还在定国公府的时候,还在二姐屋中闻过呢。” “啊?”陆绯明显被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 陆菀却继续道,“上次好像了然大师进了二姐的屋中查看了一番,说犯了煞气。” 陆绯不自然的一笑,道,“对,就是那么回事。幸亏有了然大师了。” 陆菀对着高博一笑,然后道,“二姐平日里也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吧?了然大师虽然是出家人,二姐还是少来往的好。” 陆绯猛地抬眼去看陆菀。 陆菀眯着眼睛再对高博笑,瞧不出任何的破绽,陆绯心下放心些,点头道,“也就是家中有事,赵姨娘和老爷都信他。我一个后宅妇人,一直遵着男女大防,不会逾矩的。” “是啊,男女大防。” 陆绯觉得陆菀这话颇有深意。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陆菀知道高博不是高启的孩子,那她说这些话,难免会叫陆菀更困惑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陆绯道,“小妹。” “二姐想说什么?”陆菀抬眸看向她。 陆绯道,“博儿因为有定国公府这个背景,以后不用愁什么前途。我这个母亲其实是无用的,所以他只能靠定国公府。” 陆菀摸了一下高博的小手,道,“我知道二姐想说什么。那件事我不会提起的。他就是定国公府的长子嫡孙。除非是二姐你自己想说,否则我就当做不知道。只是……” 陆菀转了话锋问道,“那个人甘愿博儿做定国公府的孩子吗?” “他么?他没资格说什么。小妹,只要你不说就行。二姐这一生都系在他身上了。” 两个人闲闲聊着,到了城外。 这是陆绯和陆菀说最多话的一次。 一下子好像把先前十几二十年的话都说完了。 到了城外,两人下了马车。 因怕浓烟熏着孩子,陆绯叫琳琅抱着孩子找了一处等着。 她和陆菀两个人进了陆家陵园。 陆詹祖籍在山东一带,祖坟一直留在那边。 因此这陵园里只有孤零零陆绯的母亲一人。 二人把纸钱拿出来,陆绯没想到陆菀也准备了许多。 陆菀道,“姨娘我都没来祭拜过,索性多带了一些,聊表一下心意。” 陆绯扯了扯嘴角。 陆绯点了香,拜了拜,然后与陆菀蹲着烧了纸钱。 陆绯道,“母亲在这孤独了十几年了。” 陆菀道,“以后陆家人都葬在这里的。爹不是说了吗?葬到山东太麻烦了。我们是嫁人了,以后爹和大哥迟早能进来。” 说了,又打自己的嘴,道,“爹要是听到,又得气的跳起来。我可没咒他们的意思,二姐做主。” 陆绯见陆菀这样说话,眼前不由显出了陆菀和陆青追逐打闹的情形。 那时候她站在不远处,羡慕,且嫉妒。可她知道,她没这个资格。无忧无忧,是因为有人宠着。她什么都没有。 她与陆青还不同,陆青是长子,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她谨小慎微,沉默寡言,和别人越来越远。 她看着陆菀道,“小妹,我真的是羡慕你。为什么你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呢?而我这么努力,宁愿忍受所有的委屈,到头来,却还是不能得偿所愿。” 陆菀手顿了顿,抬眼看着陆绯问道,“二姐,你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呢? 她看向陆菀,眨了眨眼。陆菀看着她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失去了意识。 454 你不仅美丽,且聪明 隐约听到有人呼救,“小妹,小妹……你快醒醒,救命!” 发生了什么? 陆菀没有力气去想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陆菀只感觉到全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 她睁开眼发现什么都看不到,才意识到自己的双眼被人蒙住了。 她动了动,虽然手脚没有被绑住,但她并没有起来的力气。 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人朝她靠近,立刻警惕的问道,“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 陆菀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那种仿佛被人扒光了在看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冷冷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二姐呢?” 还是没有回答。 可是下一刻,一双滚热的手摸到了她的脸,吓得陆菀颤栗了一下,忙别过脸。 那人的手一直沿着她的脸颊缓缓往下,到了她的脖子,到了她的衣领。 “你是了然?”为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陆菀不得不大胆的做出了这个猜想。 那人的手果然顿住。 紧接着,陆菀的眼前一亮,她的视线恢复。 果然是个俊俏和尚,穿着袈裟,蹲在地上看着她。 “果然是你。” 了然和尚笑着看她,道,“你竟能猜出来是我?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你身上的味道。” 陆菀道,“我这人记性好,见过的脸,闻过的味道,吃过的东西,通常都记得住。你这味道虽然怀恩寺的和尚大多都有,但你的更浓郁,我想你是专门自己调了吧?” 了然和尚拿着袖子到鼻子边闻了闻,道,“好像是这么回事?怎么样,你喜欢吗?” 喜欢你个大头鬼。 陆菀笑了笑,“我没想到了然大师竟然是这副面孔。你总不至于请我到这里喝茶的吧?” 说着话,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是个破房子,估计不知道是什么荒郊野岭。 了然和尚道,“你这种绝色,我若是尝一次,便是死了也甘愿了。” 陆菀道,“我这种再绝色,也不是你能尝的,你可要想好了。” 说着已经去伸手摸自己身上的匕首。 虽然不动声色,但还是被了然和尚看在了眼里,他道,“在找你的匕首?早在我把你带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扔了。而且我劝你也别白费力气,你现在就算有什么能对付我,使出的力度大概就是挠痒痒一样吧?” 该死! 陆菀让自己镇定下来,撑着身体半靠着墙,这就已经废了一番气力。了然和尚没有骗她,她连坐起来都费事,又谈何对付一个年轻的男人? 了然和尚道,“我先前还觉得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不能完全看着你这张脸,趣味少了一些。如今你知道我是谁,那办起事来就更方便了。” “你不会放过我了吧?”陆菀突然道。 了然和尚微愣。 陆菀道,“我猜,你这不是第一次。或许大家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只负责采花,那些女郎却不知道是你。但我今天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介于我的性格和身份,我想你应该不会放我回去了。是要杀了我?” 了然和尚喜欢美丽的女人。 当然更喜欢美丽且聪明的女人。 陆绯他喜欢,但她过于隐忍了。弄到手,将她拿捏住,就没有了开始的趣味了。 而陆菀不同,聪明的话,随时随地都在和你斗智斗勇,把她弄到手,略有挑战,但非常有意思。 了然和尚色眯眯的看着她半晌道,“我不会杀你,但肯定不会放过你。我惜命。而且你这种绝色,我怎么可能尝一次就作罢?一个让定北侯欲罢不能的女人,一定很独特。” 陆菀唔了一声,然后像是想了些什么,外头看着了然和尚道,“我这人喜欢晚上。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不如你给我答疑解惑一下?” 了然和尚凝视她。 陆菀道,“你看我这样子还有逃跑的可能吗?你既然把我抓来了,定然想好了退路,有万分的把握对不对?我这人很好奇的,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会很难受。你是想强暴一个木头,还是想要一场有配合的?” 美丽的女人实在是有致命的诱惑力,简单的话语却可以勾着男人的心。 了然和尚是很有定力的人,对女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啰嗦,不节外生枝。 但是陆菀的话对他还是有诱惑。他自然想要一场配合那种。 陆菀料定他有些动心,眼睛往下一瞥,落在自己的身侧,道,“坐下,我们说会儿话。” 了然和尚失笑,这种情况气定神闲的,果真是不一般。 暂且给她片刻,到时候先把肉吃了再说其他。了然和尚虽然强迫女人顺从于他,但偶尔也会顺从女人一次。 他不自诩是个莽夫。 了然和尚撩了一下僧袍,果然在她身侧盘腿坐下了。 陆菀道,“大理寺一直在追查一个采花贼,有些日子了,没什么进展,是你吧?” 了然和尚挑了挑眉,没有立刻承认。 陆菀继续道,“采花贼一直在城外做的案,结束后逃之夭夭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先是刑部,后是大理寺,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如果是他们觉得不可能的人就是采花贼呢?比如怀恩寺的得道高僧?怀恩寺地势高,香客很多,贵女们都喜欢去那里上香祈福。你从中挑选你钟意的,去伺机埋伏。结束后又逃回怀恩寺。没有人会怀疑你,连那些被你害过的女郎也不会想到你。因为你看起来笑容可掬,慈悲为怀。还有这张脸,大约也叫人蛮喜欢的。” 了然和尚歪头,“且当是你夸我了。” “所以你承认就是那个采花贼?这地方,应该不是你头一次作案了吧?我猜,这里应该有条隐蔽的道路直通怀恩寺的,后山?” 了然和尚忍不住赞赏道,“我不得不说,你不仅长得美,而且绝顶聪明。比你的姐姐聪明得多。” 陆菀道,“且当你是夸我了。” 了然和尚抚掌而笑。 陆菀道,“那来说说我的二姐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了然和尚道,“没怎么样。为了得到你,我只能把她打晕。这会子应该醒了?” “所以她不知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 了然和尚从善如流,“自然。” 陆菀唇角勾了勾,没再多说。 455 你的手,好了? 了然和尚给陆菀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喟叹一声,道,“好了,事情问完了,该轮到我们的正事了。你喜欢晚上没关系,我可以一直到晚上。” 污言秽语,陆菀听完忍不住厌恶的闭了闭眼。 男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看着人间殊色就在自己跟前,了然和尚空虚了一段时间,此时的忍耐也已经达到了极点。 他的手伸过去,手指一挑,就挑开了陆菀腰间的衣带。 好在深秋已经寒冷,陆菀今日多穿了一件。 了然和尚的眼睛聚焦在陆菀山峦起伏的上半身,手要更往前一步。 陆菀却咯咯笑了起来。 了然和尚皱眉道,“你笑什么?” 陆菀道,“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自投罗网!” 了然和尚眉目一凛,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菀道,“总不至于我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猜出你是采花贼了吧?实话告诉你吧,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怀疑是你,只找不到证据而已。” “你拿自己当诱饵?” 陆菀笑着点头,“自然。我既是诱饵,便有垂钓人。二叔,你就别躲着了,出来吧。” 隔空喊了一下,了然和尚也已经快速握紧了拳头,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可是片刻后,并没有人过来。 陆菀暗道不好。 她让李坚去找了王允的,他不可能跟不上来吧? 了然和尚放下戒备,得意一笑,道,“这地方太过隐蔽,许是王大人跟丢了吧?” 不会真的跟丢了吧? 这一带了然和尚肯定比王允熟,谁知道了然和尚行事多谨慎,成功把王允他们给甩开了呢。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正当陆菀懊恼时,门口却快速冲进来一人。 年轻英武的男人,眉眼冷峻狠戾,目光中是浓浓的杀意。 他冲进来的那一刻,陆菀的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她只是没想到沈冽会来。他明明还在西山猎场,明明这件事她没叫他知道。 但有人反映更加迅速,了然和尚突然一把将陆菀拉起来,抓起藏在稻草下的一把匕首抵住了陆菀的脖子,“你别过来。我知道美人无福消受了,但请侯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沈冽的目光从陆菀身上扫过,一眼就看到了腰间被挑开的衣带,衫子已经敞开。 他的女人,竟受了如此屈辱。 眼前之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是以目光再落在了然和尚身上时,杀意并未减退半分。 了然和尚瞬间明白,这件事好像没得商量。 但他有筹码在手,他道,“侯爷一定恨极了我。但我并没对侯夫人做出什么。而且侯爷还是得考虑一下侯夫人的安危。我的手若是抖一下,侯夫人可能就没命了。” 沈冽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正在此时王允气喘吁吁带着人冲进来,饶是没料到一进来竟是这情形。 陆菀看到王允来,也是有火,“二叔,你跑哪去了?” 王允略有歉意道,“真是对不住,这地方太隐蔽,我费了些时候才找到。” 又看向了然和尚道,“我劝你别做无谓的斗争了。如果你想被万箭射成一个筛子的话。” 了然和尚道,“你是个有理智的。不如你们好好商议一下?反正侯夫人的命换我贱命一条,划算。” 王允啐了一声,“你乖乖闭嘴吧,说话真叫人讨厌。” 却还是听了了然和尚的话,去和沈冽说话。 了然和尚贴近陆菀的面庞,含笑着说道,“其实有个人叫我杀了你。我考虑过了,舍不得。这匕首其实用不着的。” “你说谁?” “等我有命离开,我再告诉你吧。” 说完又看向王允和沈冽,问道,“商量好了吗?” 王允故作为难道,“我和我哥商量了。你说你随便劫持谁这事都有的商量。偏偏是我嫂子,我哥视嫂子如命呢,你觉得你今日走得掉吗?” 了然和尚道,“那我只能拉着侯夫人陪我一道上黄泉路了。侯爷,你可别后悔。” 沈冽却不理了然和尚,而是看着陆菀道,“菀菀,还记得我先前教你的吗?别苑之中,你学的很快。” 陆菀明白。 了然和尚勒紧了陆菀的脖子,“可别耍什么花样。” 陆菀却转过头去对了然和尚媚然一笑,“大师,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舍得伤了我呢?” 声音似嗔似怨,媚骨天成,叫了然和尚听得全身酥麻。 “大师……”妩媚的唤着他的名字,一只手缓慢的从他的手掌慢慢的上移,所到之处,像是有电流划过。 等到了手臂,陆菀突然眉目一凛,一把抓住那手臂,一个使力,朝反方向一个弯折。她趁机从他胳膊底下闪过,侧身已经离着他两步远。 了然和尚后知后觉才知道中了美人计,怒火中烧,一不做二不休,她手中的匕首冲着陆菀而去。 只可惜,他虽然有手段,却还是个和尚,与身经百战的沈冽而言,出手的速度实在是慢了很多。 了然和尚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的到了跟前。 他甚至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腹部痛了一下。 等他垂眸,却看到一柄长刀从他的身体穿过。刺啦一声,长刀又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他失了最后的支撑。 血冲破胸腔,直接从嘴里喷薄而出。 了然和尚终于看清了沈冽此时冷峻的面庞,却已经是他看到的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王允带着人立刻冲上来,去查看陆菀还有了然和尚死翘翘了没有。 沈冽虽然已经出手完毕,可他的手背依旧青筋凸起,肌肉紧绷,看得出来还在用力。 “哥……”王允轻声唤他。 陆菀冲过来,脸上带着惊惶。 “沈冽,你的手……” 他的手紧握着长刀,刀刃上滴着道然和尚的血,热的。 沈冽因为陆菀的这一句,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他又能提兵刃了! 王允傻了,竟然没注意到。被陆菀这么一提醒,高兴的摸了摸脑袋,另一手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个圈,道,“哥,这,这还得感谢这个采花贼?人死了,还做了件好事?” 沈冽却不说话。 陆菀走过去,把刀柄从沈冽手里拿走递给了王允,牵住他的手道,“沈冽,我已经没事了。” 沈冽看向陆菀,正要说什么,却见陆菀突然晕在了他的怀里。 456 想杀我的人是你 陆菀醒过来,熟悉的帐顶,熟悉的房间。 她这是又回到了侯府的卧房。 屋内站了不少人。 陆詹,陆青,沈冽,王允,还有刘翠。 见陆菀醒过来,众人围过来。沈冽第一个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陆菀摇摇头,“我没事了,只是觉得全身没什么力气。” 众人在前,刘翠也不好挤过来。只这件事由她一个女人来说更好。 她笑着道,“夫人可不是没力气么?夫人是怀孕了。” 陆菀一呆。 沈冽握了她的手,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菀菀,大夫来瞧过了,你已经有孕快两个月了。” 陆菀要起来。 陆詹立刻道,“你小心些,还是躺着吧。怎么这般糊涂,有孕了也不知道,到处跑。” 语气责备,却难掩欢喜。 陆菀自然知道,陆詹是关心她的。 陆菀垂了垂眼眸却没说话。 陆青解围道,“菀菀一直是这么个蹦蹦跳跳的性子,这下好了,有个孩子绊住了,可算老实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只陆菀和沈冽笑不出来。 这个孩子来的她很高兴。只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陆菀抬眼问刘翠,“翠嫂子,我爹今日的药吃了没有?” 莫名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刘翠楞了一下,回道,“还没用。知道你有孕,都过来了。” 陆菀道,“这才多大,不必这么紧张,还有七八个月才能临盆呢。我爹的病药不能断了。” 刘翠应道,“那奴婢这就回去熬上。” 陆詹要说什么,却听沈冽道,“岳父大人不如先回去。菀菀这两日静养好了,小婿再带她回去看您。” 陆詹想了一下,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孕妇也不好,便点头应了,又不忘叮嘱道,“吃好喝好,注意休息。你娘怀你的时候反应很大,遭了罪。沈冽,你可得好好照顾好她。” 沈冽忙点头。 陆青送了陆詹出去,道,“我在这再陪陪菀菀,晚些时候就回去。” 陆詹心想也好,便与刘翠先回去了。 岂知陆青刚折回去,正逢陆菀把金盏叫进去,“去帮我请二姐过来。” 金盏还没回应,沈冽冷冷的发号施令,“去请世子夫人。” 金盏虽然一贯听指令,可定国公府不是她一个午婢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陆青道,“要找阿绯,我去就是了。你在家照顾菀菀。” 陆菀却语气平静道,“大哥,你别去。” 沈冽便道,“那本侯亲自去请。” 走出去,被王允拦了。 “你别为难金盏。还有嫂子这里也离不了你。我去,我把人给你找来。反正我那些兄弟这会子估计还没到大理寺呢,召回来拐个弯奔着定国公府去就是了。” 沈冽沉静下来,一手按在了王允的肩膀,“阿允,辛苦你跑一趟。” “小事。” 赶巧高远不在家中,赵姨娘一个女流自然不敢和大理寺正面起冲突。何况又是去侯府,也不是去什么阴曹地府,便由着陆绯去了。 只心中好奇,陆绯乃是陆菀的二姐,怎么还要这般来找人。这哪是请人,分明是绑人了。 一个时辰之后,陆绯到了定北侯府。那时候天已经暗下来。 走进卧房见到了陆菀。烛火照着她的脸很黄。 陆青刚要告诉陆绯陆菀有身子的好消息,却被陆菀抢在了前头,“夫君,大哥,你们都先出去。我和二姐单独说几句话。” 陆青还要说什么,沈冽却推着他往外走。 他要给陆菀充分的选择权。她要见陆绯,就见。她要说什么,就说。她一贯是个有分寸的人。 陆青也选择了相信陆菀,并没有参与屋中的事情。 只他心中略微忐忑,总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自他和陆詹收到了信匆匆过来,只知道陆菀晕倒了,然后诊出来有孕,可之前的事情沈冽却只字不提。陆菀一醒,态度奇怪,也只字不提。 陆青不由想的多了些。 沈冽去查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陆青便将王允拉到了一边,想去问个虚实。没想到却被沈冽杀了个回马枪。 “这件事阿允什么都不会说,你问我我也不会说。决定权在菀菀,她若愿意,自会对你说。只我……”握紧了拳头,他还想杀人,只怕陆菀不许。 陆青知道还有内情,再不多问。 王允去拍沈冽的肩膀,宽慰道,“哥,没事了。嫂嫂还有身子了,这是大喜事。” 沈冽却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屋内,两姐妹相互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先开口。 片刻的沉默之后,陆菀对陆绯道,“二姐,博儿的生父就是了然和尚对不对?” 陆绯唇角抽抽,双手一时间因为紧张而无处安放。 她虽不说话,表现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菀难过的闭了闭眼睛,道,“果然是他。所以今日所谓的祭拜你的母亲是个幌子。你帮着他把我带出城,又用迷香把我迷晕,放任他把我带走。二姐,是吗?” 陆绯的眼泪流下来,她语气却很平静,“我没有办法。他拿着孩子的事情威胁我。从我第一次在怀恩寺遇到他开始,我的生活就完了。因为这件事间接害死了我的夫君。因为这件事他想要毁了我和我的儿子。我怎么能允许?” “所以你和他达成了交易,你为了自己,出卖了自己的妹妹。” 陆绯坦然看向陆菀,道,“的确是我做的。你要恨就恨。” 陆菀失望的笑了,恨么? 陆绯那天的那句话提醒了陆菀。她一个后宅妇人,根本接触不到什么男人。男女大防这座大山压在妇人的头上。尤其是她如今成了寡妇,更要避嫌。因为了然和尚的身份,陆菀没往那处想。可是结合以前的种种过往,再加上采花贼的诸多特征,陆菀就把嫌疑人锁定在了了然和尚身上。如果陆绯也是诸多受害者中的一个,也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敢怒不敢言的那一位,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如果不是她事先已经怀疑过她和了然和尚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还对陆绯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陆绯不至于真的卖了她,陆菀真的无法知道陆绯的真面目。 陆菀用手背擦了一下快要落下的眼泪,语气也变得十分冷漠,“他在死前跟我说有人想叫他杀了我。我想知道,是不是二姐?” 457 亲缘不复存在 陆绯闻言一愣。 陆菀道,“我看过有关采花贼的所有卷宗,再加上今日见到了了然和尚本人。我知道他身上从不带武器。他虽然侵犯女人,却从不杀女人。他这人绝情却又展现自己的慈悲。他威胁我性命的那把匕首也不是我的那把。所以,是有人临时塞给他一把匕首,叫他杀了我。” 陆绯否认道,“不是我给的。” 陆菀道,“真的不是吗?二姐,我还能再相信你吗?你把我卖给了了然和尚,利用我,来解除自己的威胁。二姐,是你派人通知了沈冽,好叫他可以赶到。你想借沈冽的手杀了了然和尚,这样再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陆绯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陆菀道,“或许,这计划也包括杀了我。毕竟你一时心软告诉了我博儿的秘密。在沈冽赶到之前,让了然和尚杀了我。再由沈冽杀了了然和尚。如此一来,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可以作为定国公府长子嫡孙的母亲,好好的过下去。” 陆绯无话可说,眼泪却还在流淌。 陆菀道,“去时,曾问过二姐,如今想要什么?现在我再问二姐,二姐所想,得到了吗?当真为此不会后悔吗?” 陆绯说不出话来。 陆菀觉得很难过,闭了闭眼,再不看她,“二姐走吧。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姐。以后你我之间姐妹情断。” 陆绯看了一眼,她早就知道选择了这条路,会失去很多。在她被了然和尚纠缠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陆绯转身走出了屋子。 陆青见到她出来,忙跟上去,问道,“菀菀,和你说什么了?” 陆绯看一眼陆青,问道,“你怎么不去问她?” 陆青被噎住,随即道,“她身体不适。” 陆绯道,“我也身体不适。我还要照顾博儿,先走了。” 说完径自出了定北侯府。 一旁的王允也是气急了,对陆青道,“你这妹子,哎……” 沈冽有言在先,说不说,决定权在陆菀。 王允只好忍住了。 沈冽端了安胎药进了卧房,见到陆菀看着帐顶在默默的流眼泪。 沈冽走过去,把药先搁到了一边,温柔的给她擦拭眼泪,道,“凡事不该求的那么清楚。太清楚了,自己难过。” 陆菀看着沈冽,微微起身,沈冽顺势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沈冽,我很难过。她是我的二姐啊。” “有些人天生没有人性,不配为亲人。” 陆菀道,“她叫我更难过。我知道苏姨娘的事情,只是气愤。因我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我一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也没有多意外。把她赶走了,那口气就泄了。可她不同,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关系不比与大哥亲密,可我一直也拿她当姐姐看。至少我觉得大家有亲缘在,不至于会到算计彼此的地步。”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菀菀,不必因为她而让自己如此难过。你如今不比以前,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陆菀更加难过,“沈冽,我无法想象,如果,如果我真的有什么,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要如何对她?杀了她解恨吗?她可曾想过这件事对我的伤害?” “菀菀,你想听实话吗?” 陆菀在他怀里点点头。 沈冽道,“我与她没有任何血缘,我杀她一刀即可。无论是和你,还是这个孩子,只要将你们置于危险之地,我便不能饶恕。只我知道,你不会允许。” 陆菀的眼泪也落下来,紧紧的抱住沈冽的腰,“沈冽,谢谢你的体谅。我的确无法杀她。她姓陆,她也是我爹的女儿。就是因为这样我什么都不能做,觉得愧对孩子,愧对你,所以我对不起。” 沈冽捧着她的脸,温柔的亲吻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这不是你的错。至少她还知道找我传信,或许还不到泯灭人性的地步。” 是么? 她不过是想借了你的手杀了了然和尚而已。她选择了那样的时机,实在是一石二鸟一下子解决两个麻烦。 她事先并不知道陆菀对她起疑,还和王允联手。 这些陆菀并不打算和沈冽解释清楚,她怕她拦不住沈冽。 “你早该只在意那些在意你的人,世上的事情本就是真心换真心。哪来这么多不求回报的好?白喂了一群白眼狼。” 陆菀点头,“吃了教训了。我已经与她说了,从此不再是姐妹了。只这件事你替我保密,爹身体不好,我怕他受刺激。至于大哥,你知道他,夹在中间更为难。” 沈冽无奈,她自己受了委屈,却还是处处替着家人着想。 “坏人怎么有你这么好的亲人?运气真好!” 陆菀被他逗笑。 沈冽见她情绪好些,端了安胎药过来给她喂下,叮嘱道,“你受了惊吓,这阵子要吃安胎药。好好养着,以后去哪里都得我陪着,再不许瞎转悠。” 喝完了药,又道,“我想了一下,要不然叫翠嫂子过来。府上的人我不放心,都不大周全,张妈又那样。” 陆菀道,“叫她来自然是最好的。只怕她太辛苦,毕竟还有丫丫呢。” 沈冽道,“一并带过来就是。府上那么多人,还不能带个孩子?” 陆菀笑着点头,“那你去说吧。我怪不好意思的。” 沈冽道,“本来也是我去说。你现在多说一句话,我都怕你累着。” 陆菀皱眉道,“不用这么夸张吧?” 沈冽道,“不许玩笑,我是认真的。”又突然道,“我想摸一下。” 陆菀掀开衣服,她的手覆着沈冽的手,沈冽的手轻轻的覆在她的肚子上。两个人同时体味着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 哄着陆菀睡下了,沈冽小声的从房里出来。 王允还在门口等着,陆青已经走了。 王允上前道,“你大舅哥被我打发走了,我看他的样子像是起疑了。” 沈冽道,“起疑就起疑。” 王允道,“就是。明明就是做错了事。还不叫人知道,我反正难过。嫂嫂,更难过吧?” 沈冽道,“她好些了。毕竟顾着孩子。” 王允闻言,看着沈冽,郑重其事道,“哥,我给你道喜了。希望你多子多孙,更上一层楼!” 沈冽一拳打在他胸口,“臭小子!” 458 不需要所谓的安排 刘翠第二日就过来了,还收拾了一些东西。 沈冽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叫她住下。 等一切妥当,刘翠去找了陆菀。 陆菀刚睡了一觉起来,见到刘翠道,“哎呀,他这么快把你叫来了。宅子里的事情还没安排好呢吧?” 刘翠见她气色好了些,上前道,“早晚都得来。何况夫人现在月份小,更应该注意。宅子里没什么安排的,还有星辰和当家的呢。” 陆菀朝她身后看一眼,问道,“丫丫呢?” 刘翠道,“哪能把她带过来?她正是闹人的时候,现在到处跑,皮得很,可别把夫人给撞着了。” 陆菀道,“叫你们母女分离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刘翠道,“离得又不远,奴婢可以随时回去的。” 陆菀想了一下,道,“也是。” 作势便从榻上要起来,刘翠扶了她,问道,“今日可有哪里不适?” 陆菀摇摇头,“我没那么矜贵。昨日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才晕过去的。” 说着话,刘翠已经扶着她到了外头。只站在廊下,刘翠便道,“今日外头还是有些冷,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奴婢给夫人拿一件披风去。” 陆菀道,“就是随便走走。刚刚睡了一觉,浑身都觉得没劲,就想动一动。” 刘翠不敢松懈,还是给她拿了件披风披上,随即与她一道在院子里走着。 刘翠问道,“眼下夫人这边有身子了,侯爷那里可有什么安排?” 陆菀历过两世了,马上明白过来刘翠所谓的安排是什么。 陆菀道,“能有什么安排?他没娶我之前,不也是好好的?还指望我给他提个通房?” 刘翠道,“这男人成亲了,不一样的。” 陆菀道,“他这人呢,若没有,自己是可以扛住的。若有呢……”稍稍怕人听到,附耳在刘翠耳边说了。 刘翠听后,掩口一笑,道,“倒是奴婢多虑了。夫人与侯爷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等晚上两个人在床上躺下,闲聊,陆菀故意道,“今日翠嫂子问我房里要不要给你安排人。她怕你适应不来。” “嗯?”沈冽没反应过来。 陆菀看着他笑道,“就怕你房事上空了。” 沈冽无奈道,“她怎么连这个也关心?” 陆菀道,“这种事在大户人家家里司空见惯的。她在定国公府那么些年,自然知道。” 沈冽道,“你怎么说?这事不必问我了吧?” 陆菀故意道,“我说看你自己的意思。反正你不提,我不会提的。你若是提了,我……” “你怎么样?” “我也不会许。”狡黠一笑,透着一股霸道。 沈冽轻笑,道,“那你还问我作甚?” 陆菀道,“我的态度是我的态度,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我问你,你怎么想?” 沈冽亲她一下道,“你知道我的身体,除了对你,我还能找什么别人?” 陆菀咯咯笑起来,“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瞧我这脑子,翠嫂子纯粹多余担心了。” 看陆菀笑的这么欢,沈冽手臂撑着头,身子侧着看向她。 陆菀止了笑意,道,“你可别乱来,我现在月份小着呢。” 沈冽道,“我知道。听说月份大一点便可以了。” 陆菀道,“再可以也得小心。” 沈冽道,“这点你放心。” 陆菀假装叹气,“又觉得你身体那样不是什么好事了。我有孕了,也不能叫我清闲。” 沈冽勾唇道,“谁叫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陆菀笑了笑。 沈冽揽她到怀里。 陆菀道,“明日我想回去一趟看看爹。” 沈冽道,“我陪你一道。” 陆菀道,“你若有事不必陪着,我有翠嫂子陪着呢。” 沈冽便点头,又叮嘱道,“一定要仔细些,别拿着自己当以前一样。” 陆菀保证道,“我如今不是一个人,自当会处处小心的。” 她上一世便盼着有个当母亲的机会,可惜了在那样的地方生生害得她没了资格。如今上天赐给她一个孩子,又是与心爱之人的,实在是觉得老天眷顾,自然是要百般小心的。 说了一会儿话,夫妻俩便相拥着睡下了。 第二日沈冽从王允那里回来,瞧着上院没人,可见陆菀还没回来。 他看看时辰尚早,想着也到岳丈家里去蹭个晚饭。 正要出去,便瞧见了温暖暖。 她穿着湖蓝色的衫子,远远的从一处走过来,倒是好看。 瞧见沈冽在看她,温暖暖便微微垂首走了过来,行了礼。只一手背在后头,像是藏了什么。 “姐夫是要出去?” 沈冽点头,看了看她,又道,“我与你有几句话要说。” 温暖暖心中一喜,又垂眸道,“暖暖正好也有话要对姐夫说。” 沈冽道,“那好,便去花厅说吧。” 两人一道去了花厅。 夏荷上了茶,沈冽坐在上首,问道,“你有什么,先说。” 温暖暖便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是件狐皮的大氅。 温暖暖双手呈上去,道,“前些日子逛街时碰到了有个人在卖狐皮,暖暖瞧着不错,便买了下来。这些日子天气凉了,便给姐夫做了这一件大氅。还请姐夫不要嫌弃暖暖手法粗苯。” 沈冽看着那一件大氅,道,“你有心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 温暖暖道,“暖暖总想为姐夫做点什么,无奈也没什么本事,就会这些手工活。暖暖想起以前姐姐总想着给姐夫做件袄子,但她从小不愿做女红,临了想学便十分费事,为了此事在暖暖跟前懊恼过好几回。便是后来暖暖离开北疆,姐姐的来信之中也常提此事。” 温蔓蔓会不会女红这件事,沈冽从不知道。 现在想起来,的确对她了解太少。 其实这世间的了解,都是出自自己的心甘情愿。他对陆菀,先前便费了心思用各种方法去了解她。 沈冽收回神思,道,“你一番心意,便搁下吧。” 温暖暖欢喜不已,忙将大氅搁下了。 又问道,“姐夫找我要说什么?” 沈冽便道,“宅子看好了没有?不必在乎银两,还是要大些。若不够便与夫人说。如今家中银钱都是她管着。家具什么都置办的整齐些,毕竟要为成亲做准备。老张要照顾张妈,这件事你多上点心,毕竟到时候你也要一起搬过去。” 459 迟早是个祸害 温暖暖整个人都懵了,等沈冽说完,恍然道,“姐夫说什么宅子?” 沈冽微微皱眉,“老张未曾与你提起?” 温暖暖摇头。 沈冽道,“许是还没买,所以没向你提起过。此事既然我已经说了,你便照办就是。” 温暖暖还是一脸困惑,似是带着些委屈,声音软软柔柔的,“姐夫方才说叫暖暖也一起搬过去,是什么意思?” 沈冽道,“这是老张和张妈商量过后的意思,想到自己家的宅子里休养。他们早就拿你当儿媳看,你搬过去也方便照顾张妈。” “再者,你在侯府也多有不便,与你的名声也多有影响。” 温暖暖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她抿紧了嘴唇,看着沈冽,半晌才道,“是姐夫讨厌暖暖了吗?暖暖尚未与张丛成亲,搬过去又算怎么回事?” “便是尚未成亲,亦可当成是长辈照料,有何不妥?暖暖,莫非你与张丛之间有什么问题?” 温暖暖直摇头,“能有什么问题?他一直惦念着我。暖暖一切都听姐夫的就是。如今嫂嫂有了身孕,暖暖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全冲撞了嫂嫂。” 沈冽道,“你一向做得很好。只你在我这里并非长久之计,暖暖,我希望你明白。” “暖暖明白。暖暖没有怪姐夫。只怪暖暖命苦,没有姐姐依傍,又遇到那样的未婚夫婿,才有了如今的处境。暖暖先告退了。” 说完,捂着嘴,扭头走了。 看样子像是要去哪里哭一场。 无论温蔓蔓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冽的事情,他们都是夫妻一场,温暖暖亦是他半个亲人。 思量一番,又去了张妈的院子里。 张妈此时被老妈子扶着在院子里慢走。 见到沈冽过来,老妈子忙行了礼。 老妈子将张妈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便去给沈冽端茶。 沈冽看了看张妈道,“如今可好些了?” 张妈点头,呵呵笑笑。 沈冽也勾了一下唇角,道,“这样便好。宅子的事情我与暖暖说了,便叫她去办。你与老张不必担心。” 张妈激动的伸手,手却不稳一直颤抖。 沈冽将她的手握住,道,“若舍不得,不搬也行。” 张妈摇摇头。 沈冽也不勉强,又问道,“先前便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我曾与你说过我与菀菀之间的事情。这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叫人有些猜不透。张妈,我并非怀疑你,只想问问那件事,你可曾与旁人说起过?” 张妈的手明显抖得厉害,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口水就先淌了下来。 赶巧老妈子端着茶过来,见状,忙拿了帕子先替张妈擦了擦口水,叹口气道,“一想说话,还是流口水,好在能简单说几句了。” 沈冽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张妈的手却还激动的抓着沈冽,眼睛看着他,似乎的确有话要说。 可就在此时,温暖暖突然走了过来,一把将张妈的手扶了,道,“怎么手这般凉?天气转凉了,怎么不给张妈添衣?” 老妈子忙抱歉道,“一时忙忘记了,对不住,奴婢这就去拿衣服。” 温暖暖道,“我扶着进去给她换了吧。姐夫,你在这等片刻。” 温暖暖把张妈的手从沈冽的手中抽出来,扶着她进了屋。老妈子给她拿衣服的时候,温暖暖对张妈小声道,“张妈,听说张丛很快就能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与他就成亲,以后好好孝敬你们二老。所以张妈有些话就不要乱说了,我怕姐夫对我有什么误会,到时候影响了我与张丛之间的感情。张妈,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姐夫的。” 张妈定定的看着她,点点头。 等穿好了衣服,又扶着张妈出去,沈冽坐在凳子上等着。 沈冽见她过来,便起了身,问道,“那件事,张妈想起来了吗?” 张妈的手被温暖暖握的紧紧的,她的眼睛看一眼温暖暖,又看向沈冽,摇摇头。 沈冽不作他想,便道,“没有便没有。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 张妈点点头。 温暖暖看着张妈凝视沈冽的眼神,似乎多有歉疚。 她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老婆子迟早是个祸害。保不齐哪一日就与沈冽实话实说了。更何况,若非这两个老东西非要提出来买什么新宅子,沈冽也不会叫她一起搬出去。说来说去,都是这两个老东西不省事。 这般想着,眼神变的阴冷起来。 沈冽在陆詹那里用了晚饭,把陆菀一道给接回来了。 二人到了屋中,陆菀一眼便看到了搁在桌子上的大氅。 沈冽还不及开口,陆菀便过去拿起来看了,“这是哪里来的?瞧着倒是精致,又暖和。” 沈冽道,“暖暖缝制的。” 陆菀转头看他,道,“果然小姨子是贴心啊,还没入冬呢,大氅都准备好了。” 沈冽以手作拳轻咳一声,道,“她做了,我不好拒绝。打算送给阿允的。” 陆菀道,“别啊,人家给你缝制的,你送给二叔,二叔到底是该穿还是不该穿啊?” 沈冽道,“他穿不穿随他。反正我又不缺这一件。” 陆菀道,“原来是不缺才不要的。要是缺的话,早就披在身上了?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侯爷要不然把旧的扔了吧。” 沈冽忙道,“我真打算给阿允的。也不知道谁自作主张送到屋里来了。” 陆菀却还是不依不饶,道,“定是知道给你的,还敢送到别处去?” 沈冽还要解释,陆菀已经进了卧房。他正要跟上去,陆菀却把槅门推上了。速度之快,险些撞了沈冽的鼻子。 陆菀隔着槅门道,“今日罚你不许睡卧房。” 刘翠赶巧进来,沈冽无奈看她。 刘翠道,“她这时候反应大,情绪容易激动。更何况,谁知道侯爷到底是不是临时才起意要送给王大人的?” 沈冽大大的一个冤。当下拿了大氅道,“我现在就给阿允送去。” 急匆匆的出门了。 刘翠上前敲了门,“人已经走了。” 陆菀打开门,气鼓鼓的,“男人是不是傻?竟随便收别的女人的东西。” 刘翠道,“奴婢看侯爷真的没别的心思。” 陆菀道,“你教我,叫他只能收我缝制的。” 刘翠问道,“夫人也要缝制大氅?” 陆菀道,“荷包就行了。” 刘翠,“……” 460 不配为陆家的女儿 定国公府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把鲁王家的小郡主娶进了府中。 只是再盛大,风头都没盖过定北侯与陆菀的婚礼。 赵姨娘如愿以偿迎来了一位自己满意的儿媳妇,笑的合不拢嘴。高远也颇为满意,他的儿子终于走上了正轨。 只有一件事,高远很不满意。 就是他特意给陆詹下了请帖,陆家却没有一个人来。此事他心里不快,虽然没说话,但赵姨娘看在眼里,找了机会将陆绯数落了一顿。 如今她有了一个有地位的儿媳,自然更不把陆绯放在眼里了。 只恨她还有个儿子,便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陆绯在赵姨娘那里挨了一顿训,径自回了上房。 挨训的时候,琳琅也在外头。一路上都替陆绯觉得委屈。她是世子夫人,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妾在那教训,只怪当家主母没了,连世子爷也没了。 叹陆绯命苦,又跟过去道,“若不然此事找侯夫人商议一下,咱们也给赵姨娘一个下马威。” 陆绯突然瞪着她。 这目光冷冽,琳琅被吓了一跳。 自那日回来,陆绯的情绪一直不大好。便是对着高博,也不说几句哄孩子的话。琳琅也不敢多问,心知问了她也不会说。 谁知道今日这一句话却惹了陆绯生气了。 陆绯看着她道,“以后没有什么侯夫人,不许在我跟前提起她。” 琳琅悻悻应下了。 这日下午,定国公府门口来了一个人。 守门的护卫认识,这是世子夫人的亲大哥陆青。 但听说上次陆家不给定国公府面子一个人都没来道喜,护卫便假装没看到陆青。 陆青上前道,“我要见世子夫人,劳烦通禀一声。” 护卫装作没听见。 陆青铁青着脸,道,“莫不是世子爷没了,你们便拿着世子夫人的娘家人不当一回事了?还是我得去朝堂之上问一问定国公?” 护卫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说到底也是世子夫人的亲哥。不情愿的推搡一下,去陆绯院子里传话了。 没一会儿,琳琅走出来,见到陆青行了礼,面露难色道,“世子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 陆青吼道,“你告诉她,她若不来见我,这辈子就别想见到我了。” 琳琅也被吓了一跳,平日里陆青都是随和的模样。 琳琅忙进了府又去找陆绯,不一会儿又出来对陆青道,“世子夫人请大公子进去。” 陆青断然拒绝了,“我不去。你叫她出来。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琳琅不得不再次进了府。 过了许久,才见到陆绯来了。 她走到门口见到了陆青道,语气略微有些淡漠道,“大哥,我事情很多,你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背后是不是你也参与了?” 陆青指的自然是陆菀被了然和尚掳走的那件事。 没有人和他说,陆青可以自己去打听。 大理寺参与的人比较多,陆青打听出来的碎片,拼成了一个不太完整的故事,这足以叫陆青有底气去找陆绯。 陆绯微微一愣。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对陆青说,“我们走远些说。” 如此心虚,陆青隐约已经知道答案了。 心中无比失落,却还是听了陆绯的话走到了一个巷子里。 “她与你说了什么?到底是不想我好过,把事情说给你和爹听了?” 陆青皱着眉道,“你竟还要责备菀菀?” 陆绯看着陆青道,“大哥,就算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又能好哪里去?还不是不想我好过,弄得人尽皆知?” 陆青满脸失望的看着陆绯,道,“这么说来,你承认了。她什么都没和我说,便是我去问沈冽,问王允,他们都什么不肯和我说。” 陆绯一怔。 陆青叹了一口气,道,“明明是你做了错事,你却指责别人。她早早支开爹回去,她在质问你的时候叫我出去,为什么?因为我是你亲哥,她不想破坏你我之间的兄妹情谊。你不仅不知悔改,竟还倒打一耙。阿绯,你太令我失望了。” 陆绯苦涩一笑,道,“失望算得了什么呢?哥,我是怎么过来的,失望,委屈,甚至于绝望,我都挺过来了。” 陆青到底心疼,道,“你为什么都不说?你还有我和爹。” “哥,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我不喜欢求着你们怜悯。” “你放屁!”陆青被她气急了。 从小到大,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思敏感,不似陆菀可以随意玩笑打闹。所以他对自己的妹妹一直都是小心呵护,以至于有时候小心到不知道该怎么对陆绯好。 “所有人都把你当家人,是你要疏离我们。没有人觉得家人和家人之间帮忙需要求着。你怀孕有危险的时候,你开口,菀菀就去帮你了。她一个女郎,带着匕首守在产房里面,守在你身边。事后她要求你回报过什么吗?是你,自私,贪婪,也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我们的母亲是早逝,所以你从小没有了母亲的教导。可走上今天这条路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但凡说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好,我都可以忍受。可菀菀拿你当姐姐,一直关心你的处境,你若说她不好,还害她,我绝不能依了你。” “所以呢?大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她是什么?你从小对她好,根本不搭理我。你为了自己的地位巴结她,巴结宋瑜,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把我放在何地?” 陆青再难忍受,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最疼爱的小妹,今日叫他完全不认识了。 “母亲若在,这一巴掌也会给你。你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样。你以为所有人都利欲熏心只顾着自己吗?你简直被定国公府那个鬼地方活活逼疯了。” 陆绯嘲讽一笑,道,“你打我这一巴掌也好。陆菀说她与我姐妹情断,哪有什么姐妹情?如今我与大哥的兄妹情谊也被这一巴掌打没了。大哥,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陆青扬起手还要打,却终究忍下了。 他看了看陆绯,道,“好,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妹妹。不是你不认我,是我不认你。你不配为陆家的女儿。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自会与母亲请罪。” 461 心里有火,要骂她两句 陆绯并没有把陆青的话放在心上。 他是她的亲大哥,同父同母的。这世上谁离开她,陆青都不会。 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陆青虽然生气打了她,但陆菀算什么呢,到底她才是陆青最亲的人。 那天两个人分开之后,陆绯回到了定国公府,谁曾想几日后得到了有关陆青的消息。还不是陆青来传的,是陆菀差了王平去报的信。 陆绯听后,终是在屋内大哭了一场。 陆菀上次见到陆青便觉得他不对。她原想着,她不说什么,陆青便是怀疑,也查不出什么。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道她那日去看望陆詹,却看到陆青已经收拾好了。 在陆菀去之前,陆青已经和陆詹促膝长谈,并说服了他。 沈冽来接陆菀回去,再见到陆菀时,便觉得不大对劲。 等出了宅子,陆菀终于忍不住扑在沈冽怀里哭了起来。 沈冽被她这一哭也是心疼又困惑,因不知道缘由,也无从安慰。 “侯爷,大公子他走了。”一边的刘翠知陆菀哭得没法说,便替她说了出来。 沈冽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陆菀哭着道,“大哥说无脸面对我。他不能对二姐做什么,可是却也觉得对不起我,干脆离开京都城,再也不回来了。” “沈冽,我不想大哥走的,我不想他走的。” 沈冽宽慰道,“你别哭,我去追他。” 说完,松开了陆菀。 刘翠忙道,“侯爷放心去,夫人有奴婢呢。” 沈冽便驾马而去。 陆菀不确定道,“他还能追上大哥吗?” 刘翠道,“定然能的。” 陆菀又问,“那他能把大哥劝回来吗?” 刘翠答不上来。 陆菀劝不住陆青,沈冽能吗?刘翠没法给出答案。 她宽慰道,“咱们还是先回去等着吧。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菀擦了擦眼泪,道,“我这几日多来陪陪爹,免得他难过。” 刘翠道,“夫人也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陆菀点点头,又道,“把这消息传给陆绯去。大哥因她而走的,该叫她知道。若要愧疚,她该排在头一个。” 刘翠便安排王平去了。 刘翠陪着陆菀回到侯府。 陆菀虽然睡不着,还是被刘翠劝着到床上躺着。后半夜沈冽都还没回来,陆菀再难扛住,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她第二日醒过来,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便立刻问道,“沈冽,是你回来了吗?” 有人推开槅门,的确是沈冽。 他脸上有些倦容,身上都是尘土,可见是刚回来。 陆菀忙撑起身子坐起来,沈冽快步走过去,道,“知道你睡得晚,想叫你多睡会儿的,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陆菀问道,“我大哥他,没回来吧?” 沈冽点头,“对不住,我没能劝住他。” 陆菀道,“其实你去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我大哥这人看起来懒散不务正业,实则是个心气很高的。他因为是陆绯的亲大哥,便总是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其实很痛苦,不能对陆绯做什么,也不能对我做什么补偿。其实这样也好,他不必太为难。” 沈冽道,“我记得他说过一直想做一个浪迹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 “是啊。他从小就这么对我说的。天天在家练剑,我还笑他派不上用场。其实这些年,他因为是陆家的长子,便担着陆家的责任。如今镇国公府没了,或许对他而言是件轻松的事情。如果他出去,可以达成心愿,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那我倒是不希望他回来了。” 沈冽搂着她,手在她肩膀摩挲了一番,问道,“想明白了?” 陆菀道,“昨日一时想不明白,因为舍不得。过了一夜,许多事情便想通了。大哥是独立的人,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把他困在这里。” “还难过吗?” 陆菀点点头,眼眶泛红,“自然是难过的。因不知道他这一走,何时才会回来。我现在特别不喜欢离别。” 沈冽道,“我与他有约定,三年,三年之期一到,他一定回来看你们。” “真的?”陆菀面露欣喜。 沈冽点头,“自然,我总不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办成。” 陆菀笑了笑,又心疼道,“一夜没睡了吧?先去洗个澡,然后赶紧睡一觉。” 沈冽撑了撑眼皮,道,“确实是有些累了。你躺着别动,等我一会儿。” “好。” 沈冽还在睡得时候,陆菀悄悄起来了。 她和刘翠学着如何做荷包,又念叨起陆青,“马上入冬了,也不知道大哥的衣服带的够不够。说走就走,好歹叫我给他查点一下行囊。” 刘翠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若再拖,怕是走不了了。” 陆菀撇嘴。 冬雪进来禀告,竟是陆绯来了。 刘翠拿眼去看陆菀,“不想见,就打发了。” 陆菀把针线放到一边,道,“见,为什么不见。我心里有火,不骂她两句心里不痛快。” 陆菀在花厅见了陆绯,便是连一杯茶都没给陆绯上,也没说什么叫她坐下。 陆绯也不在意这些,见了面便质问道,“我哥去哪里了?” 陆菀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陆菀反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自诩是他的亲妹妹吗?你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陆绯被陆菀的话噎住。 她终于顿了顿,语气也变得没那么颐指气使,“我不知道他会走,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 陆菀道,“你是他的亲妹妹,是他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所以你对他会轻易的造成伤害。我想他去找过你,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但一定叫他很失望,失望到不能在京都城再待下去。” “陆绯,你不从自身找原因,我不知道你有何颜面来这里质问我。别说我不知道,便是我知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你我皆生于陆家,是你从未拿我当成家人。我陆菀并未亏欠过你。自始至终,是你在推开陆家人。既然你要与陆家撇清关系,又何必管大哥的去向呢?” 刺一根根扎进陆绯心里。 她看着陆菀,始终不愿接受陆青是因她而走。 是陆菀,只能是陆菀在挑拨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她只是自保,她没有错。 462 谁送的找谁去 陆菀一直担心陆詹的情绪,正好星辰的书斋开业,陆菀过去给她道喜。 只早上出门前,沈冽匆匆把御医给请过来给她诊脉。 陆菀一脸不情愿,“晚一日也没关系,非得现在去吗?” “今日已经到了日子,诊脉之后再去。” 陆菀嘟囔道,“我一点不适都没。我爹就是吓我的,要么就是我娘当初故意的,为了叫爹对她好。” 御医诊完脉,捋了胡子笑了笑道,“侯夫人一切康健,脉象很稳。这人啊,都不一样的,侯夫人也不要掉以轻心。” 沈冽看她一眼,道,“可听到了?” 陆菀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现在可以了吧?我都去迟了,我还备了贺礼呢。” 沈冽无奈,先送了御医到门口。这边陆菀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跟过来了,沈冽转身忙将她扶了,“都要当娘的人了,就不能稳妥些?” “我稳妥着呢。哎,早知道不与你说了,你这人拖拖拉拉的费事的很。” 沈冽一脸无奈。 扶着她到门口,上了马车,奔着书斋去了。 陆菀早早将刘翠先支过去了,怕星辰那里忙不过来。 马车上,夫妻二人闲聊。 “老张他们宅子找的怎么样了?” 沈冽道,“此事我叫暖暖帮着了,应该差不多了。” 陆菀道,“也不急的。这宅子要好好找,毕竟以后住一辈子的。最好风水好些,以后庇佑子孙呢。” 沈冽偏头看她,“你还懂这些?” 陆菀道,“我不懂。就是听白叔一直夸他那个宅子,就是我爹现在住的宅子风水怎么怎么好。” 说到白若尘,陆菀又叹道,“白叔走了有一阵子了,也不见他回来。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沈冽曾经查过这个白若尘,竟查不出什么来,竟觉得有几分神秘。 他随口问道,“这个白叔,哪里人,瞧着倒有些本事。” 陆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不曾听他提起过。反正知道他是个好人就行了。说起来,也是托了他的福。” 两个人到了书斋门口,果然人已经都到了。 陆菀快步走过去,忍不住埋怨沈冽,“我就说我迟了,怪你耽误时间。” 沈冽由着她去说了。 陆菀已经被星辰扶着进去参观了,沈冽送上了贺礼叫刘翠给收下了。 “老爷在那边用茶呢,侯爷也去吧。” 沈冽便去与自己的老丈人说话了。 与星辰说话,陆菀知道了一件事。这些天陆詹竟开始叫丫丫背诗了。虽还不认字,但咿呀学语是可以的。 陆詹叫孙起大些也交到他手里,反正一个两个都是教,星辰高兴的不得了。她正愁着孩子大些无人教导,毕竟她认识的几个字也就够买柴米油盐的。 陆菀其实听了也高兴。她正担心陆詹整日闲着无事可做,未免思念宋瑜,又担心陆青,过得郁郁不开心。 他当起教书先生,能把自己所学教给孩子,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一起用了午饭,陆菀也不坐马车,叫沈冽扶着她走着回侯府。 路上二人又闲聊。沈冽瞧她眉宇之间是对陆詹放心了,他心里也高兴。 回到侯府,就见王允过来正等着沈冽,要一道进宫去的。 陆菀一眼就瞧见了王允身上披着的大氅,道,“二叔,这大氅好精致。” 王允道,“是吧?我哥送的,说是好东西。” 陆菀瞥一眼沈冽道,“好是好,就是二叔这种天捂着不热?还没到很冷的时候呢,这大氅委实厚了些。” 王允道,“我哥叫我穿来的,说要给嫂嫂看看。” 陆菀道,“我看什么?又不是我送的。谁送的,找谁看去呗。” 又道,“我回去歇着了,你们忙着。” 说着便去上院,王允这才知道自己被沈冽给坑了,当下把大氅脱下来,道,“哥,你老实说,这大氅怎么回事?” 沈冽轻咳一声,“就这么回事。送你的,披着就是了。” “算了算了,这么好的东西,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总觉得嫂嫂的眼神不大一样,嘴角带着坏笑呢。” 沈冽道,“她好好的,哪来什么坏笑。拿着,走了。” 又亲自给王允披上,抚平了肩膀,便与王允一道出门了。 刚到院子,便与温暖暖迎面碰上了。 她屈膝行礼,一眼就看到了王允身上披着的大氅。 “王大人,这……” 王允道,“好看吧?” 温暖暖尴尬的一笑,“好,好看。” 又去看沈冽。 沈冽道,“我不缺大氅,便给阿允了。” 说完,便与王允继续走。走了两步,停住,转头,问道,“暖暖,宅子找好了吗?” 温暖暖微微一愣,随即道,“还,还没呢。” 王允问道,“什么宅子?” 沈冽突然想起来,道,“你对京都城内熟悉,老张和张妈要买个宅子,你帮忙看看?” 王允点头,“行,多小的事情。” 两个人说着走了。 温暖暖却气急。那大氅明明是她亲手缝制了给沈冽的。 她为此扎破了好几次手指,疼痛都忍下了。凭什么她的一番真心,他就随意赠人了? 心中不快,一转头便看见夏荷穿了个红衫子格外抢眼。 温暖暖将她叫住,“侯府内,谁叫你穿这种红衫子的?” 夏荷道,“夫人新做的。” 陆菀嫁过来的时候,已经入了秋,她没来得及给府里的人做秋衫。但还是给下人们都量了尺寸,赶了两身过来。其中便有红衫子,夏荷喜欢便讨了过来。 温暖暖斥道,“主子都不穿这么艳,你一个丫鬟穿这么艳做什么?快脱了去。” 夏荷喜欢这红衫子,穿了两日,好几人都夸她好看。 她心中不满,便嘟囔道,“夫人都不说奴婢,暖暖小姐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下,温暖暖便甩了她一巴掌。 夏荷捂着脸,眼泪马上落下来,反驳道,“暖暖小姐都是要走的人,何必管这么多?” 温暖暖道,“如何不能管?便是夫人来了,我也占理。别仗着夫人好说话,便没规矩。你是我买进来的,如今倒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说你不得了?” 夏荷哭着不敢回嘴了。 温暖暖看了她一眼,道,“快去脱了。侯府自有侯府的规矩,尊贵有别,若再敢穿,当着你的面撕了。” 夏荷哭着快步走了。 463 甘愿这样平淡的生活? 夏荷被温暖暖打怕了。 秋菊过来劝她,道,“你也是傻,怎么敢跟暖暖小姐正面冲突?她再不济,也是前侯夫人的亲妹妹。” 夏荷道,“她都要走了,管我作甚?” 秋菊道,“谁知道走不走的成呢?再说了,她是为了谁走的,那是张丛。张妈的亲儿子。瞧见侯爷对张妈的重视程度了。怎么算都是半个主子,不是你我能比拟的。” 瞧一眼被夏荷揣在手里的红衫子,道,“扔了吧,免得以后又叫人瞧见,总归不好。” 秋菊劝完便走了。 留着夏荷心里还是委屈。 她连晚饭都没吃,脸一直沉着。 冬雪给陆菀准备东西无意间看到了夏荷,发现她情绪不对。得了空,便过来找她。 问了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 当下便抓了夏荷的手腕,道,“走,你与我一道去找夫人去。” 夏荷却胆怵了,道,“这点事算了吧。我本就是个下人,暖暖小姐训斥我也是对的。” 冬雪却道,“若你真的做错了事,被训斥了也就罢了。可这红衫子本就是夫人允许的,当时我也在。若非你手快,我都拿过来了。夫人都不说什么,她又凭什么说什么?你的脸,都肿了。瞧着平日里不是文文静静的么,怎么下手这般重?” 越想越气,便要拉着夏荷走,却发现夏荷怔怔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 夏荷道,“不久前秋菊来劝我了,话却与你完全不同。” 同样的身份,说的话,态度却是截然相反的。这反倒叫夏荷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冬雪道,“大约是我在夫人身边一段时间了吧。其实夫人一来就立了威,还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时间处下来,却发现夫人这人随和,大方,好相处得很。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对她忠心,她都是惯着的。你不知道,金盏姐姐连个托盘都拿不稳的,从不见夫人说过她一句。” 这话对夏荷来说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了。 她一直在前院,做些杂活。陆菀不管前院的事情,其实她接触的最多就是温暖暖了。 “你随我去吧,夫人给你做主。她下午睡了觉,吃过饭了,此时正闲着无事。” 夏荷被冬雪拉着去了上院。 夏荷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说不清楚。 冬雪嫌她瞒,便替她将事情说了。 陆菀听完,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脸,道,“肿成这样,可敷过了?” 夏荷愣了,没想到陆菀第一句话竟是关心她。 夏荷摇摇头。 陆菀道,“一会儿去敷一下,若不然没个三五日没法消肿了。你这脸蛋好看的很,肿了可惜了。”又道,“而且那红衫子我瞧见你穿了,极配你的肤色。我知道冬雪也瞧见了,她黑些,不适合,穿了更显黑。” 冬雪嗔道,“夫人……” 陆菀仰头看她道,“我又没说错。这衣裳就得穿与自己相配的。” 冬雪不说话了。 夏荷却看着主仆二人,十分羡慕。 陆菀道,“红衫子你留着,我叫你穿,你自然就能穿。那样式不夸张,都是你们平日里穿的样式,虽颜色亮一些,但我喜欢。我和侯爷刚成亲,家中不必死气沉沉的。何况你们都年轻,不必老气横秋的。” 夏荷忙屈膝道谢。 陆菀又道,“温暖暖那里,我也不去找了。你也知道,她快搬出去了,我权当给侯爷几分面子。若再有第二回,你直接叫她来找我。还有……” 陆菀道,“我并不觉得她高你们一等。若因为这些无理取闹的事情动手,还手就是。我到时候给你们做主。” 头一回听到主子怂恿底下人跟人动手的。 夏荷呆了。 从上院出来整个人还是呆呆的。 冬雪得意挑眉道,“我没说错吧?夫人护着咱们呢,别担心。你回去好好敷一下,这红衫子明日再穿上。我要是你,故意到她跟前晃悠一下,气死她。” 夏荷终于被逗笑。 侯府就这么大,伺候的下人在陆菀扩充以后有了十几人。夏荷的事情很快就在十几人当中传开了,温暖暖突然发现别人对她态度不一样了。她说什么,也没人正经当回事了。 她觉得奇怪,叫秋菊去打听一下。秋菊打听回来才知道怎么回事,气的温暖暖脸都绿了。 那日早上,陆菀醒过来便听到一阵打拳的声音。知是沈冽,她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外头没动静了。 陆菀自己披衣起来,也没唤人进来伺候。她推开槅门出去,沈冽听到动静朝她看过来。他立刻起身走到她跟前将她扶了。 “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洗漱。” “等一会儿。” 她与沈冽一起走到桌边。 桌上正摆着一把长刀,一侧放着一块布巾。 沈冽道,“擦一擦。” 说完,打算去收起来。 陆菀将他的手按住,道,“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聊一聊。我等着你主动与我说的,你却不说。” 沈冽道,“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陆菀道,“你的手可以再提利刃,你不开心?” 沈冽道,“像是已经接受了失去,如今再恢复,倒没什么可开心的。” 陆菀凝视着他,“沈冽,你别骗我。” 沈冽道,“开不开心都没什么,日后倒是能护着你了。” 陆菀靠在他胸口,道,“沈冽,你当初不能再提利刃,叫你从北疆回来,心中有不甘吗?” “自然是有的。但那时候想通了,我那个位置能者居之。既然我不能上阵杀敌,那位置自然要让出来。更何况,功高盖主,到了一定时间,我必须退下来。” “但你很想念那里是不是?你上次去了一趟北疆回来,我看你眼神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就像二叔不喜欢打打杀杀,就喜欢钻在大理寺里面做些费脑子的事情。而你,生来便是适合骑在马背上的。我希望你开新,沈冽。” 沈冽握着陆菀的手,柔情似水,“娶到你,如今我便是最开心的。菀菀,世上的事情不能都如你所愿,能遇到你,已是上天的眷顾。” 陆菀的目光落在那柄长刀之上,若他真的开心,对戎马倥偬的岁月丝毫不留恋,为何对这把长刀如此珍惜呢? 他还这么年轻,这么有能力,真的甘愿过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 464 朝他怀里扑过去 沈冽把陆菀送到星辰的书斋,自己便去大理寺了。 星辰现在还胆怵,因怕来个有学问的买书,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者怕有人故意刁难。陆菀前些日子给她坐镇,顺道也教她多认一认书。不必知晓每本书里的一字一句,只要能认全书名,知道书里大概写着关于什么的,到时候买卖起来就简单多了。 陆菀愿意说,星辰也认真学。 陆菀有时候也感慨,以前星辰学什么都爱偷懒,如今见她这般勤学好问,暗自点头。 星辰自己去默记,怕陆菀累着,先给她安排坐下,又给她上了茶点。 陆菀叫她别管自己,自己闲闲的坐着,拿引枕靠着,拿了一本闲书看着。 原打算中午在这用了午饭,下午便回去了。谁知道人还没回去,冬雪匆匆过来了,像是出了大事。 “怎么了?”刘翠本来一人看着两个孩子。丫丫现在大了,陆詹教她背诗,闲下来便陪着高博玩。 见到冬雪过来,她忙把孩子递给星辰。 冬雪道,“张妈上吐下泻,全身都抽抽,现在晕过去了。老张一看一急,也晕过去了。” 陆菀惊得从椅子上起来,刘翠忙将她扶了,道,“夫人还是慢些。” 陆菀脚步急匆匆的道,“都要出人命了,哪里慢的了?去请大夫了吗?” 冬雪跟上,点头道,“叫管家去请的。奴婢来找的夫人。” 陆菀走到门口,要上马车,想了一下道,“还得请御医来。一直给张妈看着的,知道。王大哥翠嫂子,还得叫你当家的跑一趟大理寺找一下侯爷。” 刘翠点头,“那夫人小心些,奴婢这就去找当家的。” 大家分头行事。 陆菀奔着院子去了。 温暖暖在,正在默默垂泪。 床上躺着两个人,乍一看有些瘆人。 温暖暖见她回来,道,“嫂子。” “怎么样了?” 温暖暖道,“老张倒没什么。只是张妈……” 垂泪摇摇头。 大夫还没走,陆菀喊着到一边问了话,“如何?” 大夫道,“本就中了风,身子不好。如今大约是被什么刺激了,或者又变糟也是常有的事。她这个样子,夫人可能得准备后事了。” 陆菀强定心神,命人拿了银子送了大夫出去。 她把照顾张妈的老妈子叫了过来,问道,“不是一直恢复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副样子?” 老妈子已经吓得跪了下来。 她收了钱来照顾人的,结果把人照顾成这样,很怕侯府的人拿这事怪罪,那她一条命就保不住了。 “我没有要给你降罪,你只管实话实说就好。” 老妈子道,“张妈恢复的挺好的。早上还和奴婢聊了几句,像是想儿子了。后来她把身上尿湿了,奴婢还给她换了衣裳。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奴婢就先把衣服拿去洗了。等回来,就,就这样了。” 陆菀道,“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这件事还没完全搞清楚,你就在院子里待着。” “夫人,奴婢没有害张妈。”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凡事得有个结果。你放心,侯府不会冤枉你,为难你的。” 老妈子战战兢兢的起来退到了一边。 过了许久,沈冽终于过来,身后已经带着御医。 御医进去给老两口看了。 老张那里御医用了药刺激了一下,老张便醒过来了。他只是一时因为担心,急火攻心晕过去,倒也没什么问题。 御医给张妈也看了看,等出来,又问道,“张妈可曾吃了什么东西?瞧着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一口气没上来才晕过去的。” 陆菀便将老妈子叫过来问了。 老妈子很确定张妈只是简单喝了点粥,吃了点小菜。而且一直都好好的。等她去洗衣服都是好好的。 陆菀问道,“若只是吃东西卡着,不至于抽搐吧?” 御医又问道,“平日里都是按我的方子吃药吗?” 老妈子点头如捣蒜,“一日三次,不敢耽误,都是您的方子。” 御医捻虚,想了一下道,“中风这种事情很不好说。有躺上一辈子都动弹不得的,也有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的,自然也有这种突然间就不好了的。现在张妈这情形,只能用药维持着,若过个三五日不见好转,恐怕就……” 送了御医离开,沈冽沉着脸。 陆菀上前道,“或许是人各有命,我们只能先尽量给张妈治着,希望她能吉人天相。” 沈冽点头。 到了晚上,陆菀明显觉得沈冽侧着身子睡着一直没睡着。 她微微起身。 沈冽果然马上转过身来,道,“怎么了?可是要喝水?” 陆菀摇摇头,问道,“要给张丛写信吗?张妈这事我担心……” 沈冽便知她是因为自己起来的。 他道,“我也在想这个事情。只怕来不及。” 书信到背景,张丛就算快马加鞭回来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若张妈真的好转不过来,那便是来不及了。 陆菀道,“不管来不来得及,都得写。或许赶上了呢?若因为我们犹豫,错过了最后一面,那才是最大的遗憾。” 沈冽点头,“我马上办。” 说着便掀开被子起来了。 “现在就去办?大半夜的。” 沈冽道,“我睡不着,别一直吵着你。你睡着,我出去走走。” 陆菀也不拦他,叮嘱道,“你把衣裳披了,夜里凉。” “知道。你快睡,不要等我。” 陆菀点点头。 沈冽披了衣裳出了门,将门带上。 他一个人走着,不自觉的便走到了张妈的院子。 屋子里一直亮着灯,老张一定睡不着。 这种事情发生便会感叹人的无力,沈冽叹口气,也无法做些什么。转身,却看到了温暖暖提着灯笼站在那里。 灯笼晃了晃,照的她脸上眼泪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头发披散着,衣袍在夜风中吹荡。 “姐夫……”一开口便带着哭腔。 “暖暖,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姐夫,你怪我吧,是我没照顾好张妈,才叫她变成这样。我自责的睡不着觉,你们谁也不说我,我越是心里难安。” “此事与你无关。我会写信叫张丛回来。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温暖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余光正好看到有人走过来。 她突然扔下灯笼,朝着沈冽怀中扑过去。 465 事情有些奇奇怪怪的 沈冽被她这一抱也是一惊,忙要推开她,却被温暖暖用双臂抱紧,“姐夫,你怪我吧。我看到你难受,我也难受。” “抱着呢?我夫君怀抱暖和吗?”冬雪扶着陆菀走过来。 沈冽惊讶,赶紧将她的手掰开了,道,“菀菀……” 陆菀一扬手,道,“外头太凉,我看你连披风都没带,想着给你送来的。没想到有个人给你暖着呢。” 温暖暖忙道,“嫂子别误会。我与姐夫是因为张妈的事情,所以才……是我一时难过才抱了姐夫,你别怪姐夫。” 陆菀笑了笑道,“怪不怪我的夫君,是我们夫妻两口子关起门来的事情,暖暖,你就不要费心了。不过有几句话我想和暖暖你说两句,夫君,不如你把披风披上先回去吧。” 沈冽道,“菀菀……” “叫你回去,你便回去。夫君,是不是我的话不管用?”她拿了披风亲自给沈冽披上,那带子刻意系的紧了些,笑的十分随和道,“夫君,不回去?” 沈冽只好道,“我一切听夫人的。” 说完,乖乖走了。 温暖暖也想走,被陆菀抬手拦了。 温暖暖咬了咬嘴唇,楚楚可怜的样子,因为方才哭了,眼睛还是红肿的。 “嫂子,我方才只是一时难过,你别怪姐夫。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陆菀道,“我又不傻,说这些话,想叫我误会什么呢?暖暖小姐。” “嫂子,我没有,你误会我了。” “误会你什么呢?怕是你想叫我误会沈冽吧?便是你难过,也不该往别人怀里钻。若你姐姐还活着,你也会钻?” “嫂子,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姐姐怎么说也是姐夫的发妻,你不该说这种话侮辱她。” “我侮辱了吗?实则原先是看你可怜孤苦无依,才叫你住下。可你也该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郎,住在姐夫家中,该让多少人说闲话,谁才是在侮辱她呢?” 陆菀又道,“你不必费心我会误会沈冽什么。我瞧中的人,自然表里如一,且我十分信任。若这么容易被人挖了墙角,那可真是笑不活了。” 温暖暖脸色绿的不能再绿了。 “夜里凉,与其往别的男人怀里钻,其实倒不如自己回去到被窝里来的踏实。”说完,便带着冬雪一道走了。 等回到上院,见沈冽正在院中踱步。 见陆菀走过来,忙上前迎了,道,“菀菀,我只是去张妈那处看看,没想到暖暖会在。” “我知道你不知道她在。更不知道她突然抱你。” 沈冽松了一口气,伸手要去拉她的手,道,“我就知道菀菀你明察秋毫……” 陆菀却避开了他的手。 “知道归知道,可你与她抱了,我总归心里不舒服。今日便罚你不许进卧房。” 沈冽,“……” 到底是有了些动静,刘翠也醒了过来。瞧见沈冽还站在院子里吹冷风,便指了指卧房的陆菀。 沈冽道,“许是生气了。” 刘翠道,“奴婢给侯爷再搬两床被子,是去书房,还是榻统领就一晚?” 沈冽道,“榻上吧,离她近些。” 刘翠掩口一笑,道,“有身子的就是这样,脾气大些,侯爷担待些。” 沈冽道,“是我惹她生气了。” 刘翠先给沈冽铺好了被子,然后见冬雪出来。沈冽忙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冬雪道,“说是饿了,想吃点东西。奴婢记着还温着燕窝粥呢。” 沈冽道,“赶紧去弄。她,还在生气吗?” 冬雪一笑,道,“看着倒不像。只心里气不气,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奴婢,奴婢也气。毕竟暖暖小姐貌美如花……” 沈冽义正言辞道,“再貌美如花与我也没关系。何况论美貌谁比得上夫人?” 刘翠和冬雪都憋着笑。 刘翠道,“侯爷安心睡下,冬雪你去给夫人准备些吃的。我去瞧瞧夫人。” 冬雪便出去了。 刘翠对沈冽道,“奴婢去劝劝,夫人又不是心眼小的人。” 沈冽颔首道,“有劳了。” 刘翠便推门进去了,见陆菀屈膝半靠在床上。 刘翠走过去,道,“只听到气饱的,没听说气饿的。这是真气,还是假气?” 陆菀看了刘翠一眼,没憋住笑,“我没生气。” 刘翠向后面努了一下嘴道,“你没生气,外头那位可担心的紧。” 陆菀道,“由着他去。有时候男人笨的,他竟看不出那个温暖暖喜欢他?” 刘翠道,“夫人就知足吧。男人这方面有时候迟钝些的。更何况,侯爷这么优秀的人,外头不知道女郎喜欢呢。侯爷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陆菀道,“我没不信他。我其实是在想事情。”又指了指床边道,“你到这来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刘翠便坐了过去。 陆菀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一些猜测,就是一种感觉,所以不想沈冽知道。说出来你也与我分析一下。”又问道,“你倦不倦?我忘了现在很晚了。” 刘翠道,“早就习惯了。有了丫丫之后白天黑夜经常颠倒的。当家的白天做事辛苦,也不好叫他。夫人有什么说就是了,奴婢现在精神头好得很。” 陆菀这才说起来,道,“我一直觉得今日张妈的事情来得有些蹊跷。虽说御医瞧了也说可能是张妈自己的缘故,这种病有反复的。可我还是觉得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御医说张妈其实吃了什么东西呛着了,可那照顾张妈的老妈子很确定张妈没事,何况吃了些粥和小菜如何呛着?” 刘翠问道,“夫人是觉得有人另外给张妈喂了东西?” 陆菀点头,“只是一种感觉。可又觉得谁会对张妈有什么仇怨呢?直到今晚温暖暖的事情提醒了我。” 陆菀大约是靠的不舒服,动了动,刘翠又给她拿了一枕头靠着。 陆菀继续道,“你知道吧?张妈他们准备买了宅子搬出去,到时候温暖暖也要一并搬出去。” 刘翠想了一下道,“仅仅是为了这个,就……” 听起来稍微有些牵强。 陆菀道,“她若是真心喜欢沈冽,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搬走了。或许还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张妈,张妈这个病最忌刺激了。” 又叹气苦恼道,“只可惜都是猜测。” 刘翠道,“那便去求证。” 466 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隔日一早,陆菀醒过来险些被吓着,沈冽像根木头似的站在床前。 陆菀故意道,“谁叫你进来的?我许了吗?” 沈冽看着陆菀,声音柔柔的道,“夫人,不生气可好?” 求着她似的,柔情似水的样子。 他一贯阳刚英武,哪里这般文文弱弱的样子? 陆菀故意绷着,道,“谁生气了?我哪有资格生气?我的身体哪里比的上人家的身体娇软?” 沈冽走近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勾了她的手指道,“世人千般万般好,与我何干?我要你一个就够了。要怎么样才信我?” 陆菀嘴巴翘起来,别过头去道,“看你表现喽。” 冬雪进来伺候更衣,看到这一幕情形,便要转身出去。 陆菀把她叫住道,“今日你歇歇,侯爷伺候我呢,我有福了。” 沈冽闻言忙起来,问道,“夫人今日穿哪一件?” 陆菀便指了一件,“就那件紫色。” 沈冽殷勤的拿过来,替她穿上,又伺候她洗漱。过了片刻,又到了镜子前,依着陆菀的吩咐,拿这个簪子,拿那个耳坠子,十分听话。 等陆菀起身,沈冽将她扶了,十分小心的到了外面。 冬雪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陆菀瞧了一眼,道,“没胃口。” 沈冽忙问,“是哪里不舒服?” 陆菀懒懒的道,“倒也没有不舒服,就是不想吃这些了。嘴里头馋,想吃李大爷炸得糖油糍粑了。” “我这就去买。” 冬雪道,“不如奴婢去吧。” 沈冽道,“你在家照顾夫人,我腿脚快。” 说着便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问道,“可还有别的想吃的?一并给你买来。” “今日没有了,若是明日再有,再与你说。” 沈冽神情僵了一下,忙去了。 待她一走,陆菀便忍不住笑起来。 她坐在桌边吃了些早饭,刘翠把冬雪叫出去,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一道走了。 不一会儿刘翠先过来,对陆菀道,“我拿了些新样式给暖暖小姐,她正研究着。一会儿冬雪便找个由头把人找来,不会叫她起疑。” 陆菀点点头,擦了擦嘴角。 刘翠叫人进来把桌上的碗碟都撤了。 没一会儿,冬雪便回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人,便是秋菊。 秋菊见到了陆菀,便屈膝行礼。 刘翠却一上来就斥道,“下贱胚子,险些闹出人命,见了夫人,还有脸不跪下?” 刘翠是专门来照顾有孕的陆菀的,这个整个侯府都知道。待陆菀生了孩子,她就会走。所以平日里,她只管上院和陆菀有关的事情,其他的并不管。可是下人们只言片语的交流,发现刘翠这个人是不好惹的,有陆菀撑腰,是个说一不二的。 秋菊自然害怕,还没搞清楚刘翠那话什么意思,双腿听话的先跪了下来。 刘翠和陆菀交换了一下眼神,神情都没变。 刘翠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可知道错了?” 秋菊这才道,“奴婢不知道翠嫂子在说什么。奴婢没有做过害人性命的事情啊。” 刘翠哼一声,道,“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这般冥顽不灵,直接送官府吧。” 说完,就作势对着外面要喊人。秋菊忙拉住了她的衣袖,求道,“翠嫂子,你好歹让我死的明白些。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刘翠去看陆菀的意思。 陆菀道,“如今我有孕,也是想积点德,这什么生啊死的,听到了,就害怕。” 秋菊见有救,立刻去求陆菀道,“夫人明察,夫人给奴婢做主。” 刘翠斥道,“你个下贱胚子,是说我冤枉了你?” 秋菊吓得不敢说话,只在那掉眼泪。 陆菀便道,“翠嫂子也不是这等冤枉人的人,自然是听到了看到了什么,才找你。我怎么听说,张妈的事情是你干的?” 秋菊一听,忙摇头道,“没有,奴婢没有。夫人,奴婢与张妈无冤无仇的,为何害她呀?” 陆菀故作困惑道,“那怎么有人瞧见了你偷偷摸进了张妈的院子。在那之后,张妈很快就变成那样子了?” 秋菊道,“奴婢没有。奴婢没到过张妈的院子啊。是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冤枉奴婢啊?” 陆菀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是不愿说实话了。哎,侯爷敬张妈如长辈,出了这件事,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你若不愿说,我也帮不了你,只能叫人送去官府了。也别去什么京兆府了,就往二叔那里送吧。自家人,好办事。” 秋菊第一眼见到王允,觉得是个又白又俊俏的公子哥,还倾慕过一阵。后来听说在大理寺做事,可以手剥人皮,吓得以后再也不敢直视那双手了。 “翠嫂子,把人送走吧。” 秋菊吓得差点瘫倒。只求生意志让她跪着向前到了陆菀跟前,重重的用额头砸在地上,道,“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害张妈呀,夫人,奴婢冤枉。” 陆菀淡漠的看着她,“真的没有吗?不再好好想想?” 秋菊头伏在地上,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都是眼泪的脸,道,“奴婢想起来了,那一日,那一日暖暖小姐煲了什么汤给张妈送去了,却没叫奴婢跟着。” “就是那一日,你没记错?” 秋菊保证道,“奴婢没记错。因后面张妈出事,奴婢跟着暖暖小姐去看了。奴婢不会记错的。” 陆菀看一眼刘翠,给她一个眼神。 刘翠道,“这件事夫人还会再去求证,你若说的假话,到时候便连官府都不送,把你直接推进井中。” 秋菊吓得哆嗦。 刘翠道,“还有今日你说的毕竟关乎暖暖小姐,你若是在她跟前提及,必定影响夫人查证。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秋菊忙道,“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夫人放心。” “行了,去吧。记得把眼泪擦干净。” 秋菊忙不迭的下去了,刘翠给冬雪一个眼神,又叫她宽慰几句。 待人走了,刘翠道,“暖暖小姐果然去过,却不提出来,定然是心中有鬼。” 陆菀道,“就算承认去过,也不能证明就是她害的。当时又无旁人在,她到底做了什么也无人可知。” 再者,所谓的为了留在侯府留在沈冽身边,对张妈下手,都是陆菀的猜测。除非还有温暖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467 找当事人求证 沈冽乖乖把东西买回来,又陪着陆菀用了午饭,走到水榭处散散步。 在亭子里坐下,沈冽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问道,“冷不冷?” 陆菀摇头,拖着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两人看着池子,陆菀问道,“给张丛的信送出去了吗?” 沈冽点头。 陆菀道,“我人没过去,叫翠嫂子去看了看,张妈还没醒。” 沈冽嗯了一声。 陆菀捏了捏他的手指,道,“别太担心了。” 沈冽将她搂在怀里,道,“失去是件不容易接受的事情,但总是要面对。菀菀,我有心理准备的。” 陆菀点点头。 两个人相依偎在一起片刻,陆菀才问道,“我和你之前的事情,当时高辙却突然间知道了。后来我们忙着成亲,再有了别的事情,总之耽搁下来了。” 她正色道,“沈冽,我问你,上次你说还有一个人知道,说的是张妈吗?” 这件事的确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被搁置下来了。 听到陆菀再次提起,沈冽道,“先前张妈认出你来,便略有疑惑。她问了我,我便将大致的情形与她说了。” 陆菀道,“那后来你问过张妈吗?” 沈冽嗯了一声,道,“问过,她说她没往外说。张妈虽然平日里话多,但也知道分寸。菀菀,你觉得是张妈?” 陆菀道,“我这几日想了一下,觉得你当时说的这个人就是张妈。但我也相信张妈的为人,不会拿着你的事情到处说。可是沈冽,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什么?” 陆菀想了一下,突然不打算说了。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胡乱想了一下。” 隔日陆菀推着沈冽去大理寺帮忙。他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也不是个办法。 待沈冽离开,陆菀却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昨日不过是要向沈冽求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既然张妈知道这件事,她虽不会乱说,可万一是个她十分信任之人呢? 陆菀不由想到了温暖暖。 若她一直藏在暗处,得知了此事却不声张,而是将消息告诉了高辙。岂不是坐享其成? 张妈是不可能回答她了,而且温暖暖既然如此处心积虑,陆菀也不好下手求证。思来想去,陆菀只能去找当事人了。 只沈冽那个小气劲,还是不叫他知道的好。 更何况她与沈冽虽然早已成亲,但那件事成了定国公府和他们之间都不说的秘密。 她与刘翠再亲密,有些事情也不会再说。 陆菀再不能有一个人如同徐妈妈那般亲密了。 定国公府昨日晚上还举办了一场家宴。 赵姨娘看着宋静和高辙举案齐眉心中欢喜,但转头一看陆绯,虽说因为陆家的事情叫高远不快。可到底有个孩子,只要抱着高博,总能轻易吸引高远的眼球,一时间就会成为焦点。 偏生这个孩子长得极好,赵姨娘再不喜欢也否定不了。 待家宴结束,高辙要去书房读书。 宋静便道,“我陪娘说说话去。” 高辙见婆媳和谐,自然高兴。只他性子自从那件事之后彻底清冷下来,再有多欢喜,也只是微微扯一下唇角。 宋静遇到他时,他已经是这么个性子,反倒喜欢他这样清冷矜贵的样子。反正枕边人,迟早都会柔成一汪春水。 宋静便陪着赵姨娘去院里了。 枝枝便对高辙道,“夫君,我给你研磨去。” 书房内一直只留了芸儿一个使唤丫头,她有时候兼顾不过来,枝枝便时常过去给他研磨。 枝枝知道,公子有时候喜欢红袖添香,雅致又浪漫。 宋静陪着赵姨娘到了房中,丫鬟给他们上了茶点。 赵姨娘越看自己的儿媳妇越顺眼,虽说在宋静嫁过来之前有些跋扈之名,不过都是小女儿家小打小闹。等嫁过来,耐不住她眼睛里只有高辙一人,便事事顺着高辙。不仅顺着高辙,待赵姨娘竟也十分孝顺。 赵姨娘心中欢喜,兜了一圈,终于有了这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当下问道,“在家做些什么?若觉得无趣,便叫高辙陪你出去转转。女儿家嫁了人,以前的手帕交便来往的少了,被这后宅给束缚住了。” 宋静道,“我原先在王府的确爱跑爱跳的。但如今嫁了人,为人妻,自然要稳重些。来时爹娘都交代了,叫我一定要孝敬公婆,顺从丈夫。” 赵姨娘连连点头,又道,“你这般我自然欢喜。但你毕竟年轻,别把你弄得老气横秋的委屈了你。” 宋静道,“不委屈的。我知道娘嫁的远,像我若想念亲人说回去就回去了,公婆自不会束缚。娘却不行,所以论委屈还是娘。娘都不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呢?” 想起家人不免有些伤怀,好在眼前人贴心。 赵姨娘道,“哎呀,你就别学我,我是后悔了。还能叫你也后悔?该玩什么就玩,府上也没什么事叫你忙活。天天在府里转悠,人都憋出病来了。你若是愿意,带着枝枝一道也好。她比你先进门,其实也是个贴心的。” 宋静来时,其实有些嫉妒枝枝,还想着要不要把她弄出府去,不过后来对枝枝有所了解,加上高辙与她说明白了。只是个妾室,不能有孩子,既娶了她,自然要给她一世的安稳。 枝枝住在偏院,从不与她争宠,有什么都还让着她。若非宋静自己身子不爽,枝枝极少留高辙在她那处。 宋静看出来了,枝枝不是她的威胁。高辙对她,有时会不如自己。何况她是正妻,与个小妾争什么呢? 宋静道,“我与枝枝姐姐还不大熟,只我知道她是极好的,等过些日子,许是好些。” 赵姨娘也不勉强。这宋静出身高贵,能不对枝枝冷眼相待已经实属不易。 “你与她相处融洽再好不过。” 又说了些话便走了。 心腹丫鬟赞道,“赵姨娘有这样的儿媳妇真是好福气。” 赵姨娘叹气道,“只想着赶紧有孩子,若不然总不是个办法。” 她虽已经打理中馈,可高远却不松口叫她搬进上院,这是还没把她扶正,为什么,是因为还有个嫡孙在。到底嫡庶有别。 心腹丫鬟自然知道赵姨娘心中所烦,上前献策,“其实奴婢有个法子。” “哦?” “只这法子还得少夫人点头同意。” 468 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高辙在宋静那里留宿,一早起来要去供职。宋静也要起来,却被高辙按下了,“现在天凉,不必每日陪着我一道起来。” 高辙待她温柔,她自然欢喜。 丫鬟进来伺候高辙宽衣,宋静半倚在床上看着,道,“昨日娘叫我出去走走。” 高辙道,“你年纪轻,本就是爱玩的年纪,不必拘着。” 宋静道,“那我今日出去玩一玩?” 高辙道,“想去哪便去哪,注意安全就是。” 宋静点头应下。 待高辙穿好衣裳,宋宁凝眉看着,张开双臂,嗔道,“夫君抱抱。” 淡漠的眸子恍惚了刹那,高辙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又拍了一下她的头道,“快躺下,别着凉。” 宋静点点头,又问道,“我要找枝枝姐姐一道吗?娘希望我们走的近些。” 高辙道,“这种事情不必勉强,你若喜欢便找。不愿意,便不必找。” 松开宋静,道,“时候不早了。” 待高辙走了,丫鬟进来,给她重新掖了被子,道,“真羡慕少夫人,公子对夫人真是极好。” 宋静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神色。 丫鬟道,“少夫人再睡会儿。” 宋静道,“不想睡了,你说夫君心里还有她吗?” “谁?” “我那表姐。”宋静知道高辙和陆菀的事情。只是两个人和离,陆菀如今又再嫁定北侯,按理她不该觉得有什么。 可是当她有时候看着高辙时,便想着他与陆菀在一起时,也是这般吗? 丫鬟道,“少夫人莫要多想,只想着如今才是少夫人。而且奴婢看少夫人对少夫人极好,便是先前来的那位娘子也不及少夫人的。” 说到枝枝,其实宋静虽然与陆菀走的不太亲近,但也经常能碰到。枝枝与陆菀有几分相似,她头一次见到便察觉了。便不难想到高辙把枝枝带进来,是因为陆菀。 这些曾经困扰宋静,只相处久了,便淡了些。 丫鬟道,“奴婢看啊,只要少夫人赶紧有个孩子,定国公府上下都高兴。公子估计要把少夫人宠到天上去了。” 宋静白她一眼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想有就马上有的。我其实知道,娘盼着我有呢。” 前两次赵姨娘请了大夫给她请脉,虽不明说,但宋静也知道是看看她有没有孕的。 她嫁过来不过两个多月,赵姨娘便这般着急了。 后来宋静回娘家一趟,便也通了。她的母亲劝她,高辙前头已经有正妻,再有小妾,且不算通房,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孩子。赵姨娘作为他的母亲自然是着急的。老大那处三四年只有了一个独苗,可见定国公府子嗣是很单薄的。 作为这种大户人家自然盼着多子多孙。尤其是赵姨娘如今的身份,更盼着这个孩子。 母亲又劝她,她如今是正妻,生下的孩子无论是男孩女孩意义都不一样。加上枝枝不能再生,其实所有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她如此年轻,若能多生几个,以后便不用再管了。 这一番说辞,宋静倒是通了。 在房事上逐渐与高辙达到了和谐,心中便也盼着再有孩子。 “伺候我起来吧。一会儿出去转转去。” 丫鬟忙给她更衣。 高辙到了国子监,结束后从里头出来,回定国公府的途中,被人拦了马车。 撩开帘子一看,竟是金盏。 “我们夫人请。” 高辙怔住了。 他想过与陆菀偶遇。却没想到陆菀会主动找他。 自然不是因为想他,只一瞬,高辙便明白过来。 “好。” 在茶楼的包厢内见到了陆菀。 再遇,还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高辙以为那颗心因为当时她设的局,已经不再跳动了。可是再见到她,那颗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在定国公府假装无事的过着正常的日子,他宠爱妻子,家中和谐,一切都显得那么好。 可在看到陆菀,她眉宇间的风韵,她红润的面庞,她的幸福是真的。而他的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见到她,就被打回了原形。 见到她,就忍不住一直看着她,胸口又开始疼。 “高大人别来无恙?” 高辙扯了扯唇角,道,“侯夫人别来无恙?” 陆菀道,“高大人请坐。” 高辙撩了衣摆坐了下来,道,“听闻你,要当母亲了。” “高大人消息灵通。” 高辙牵强一笑,道,“恭喜。” “谢谢。高大人,今日请你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问你。” “上次那件事,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 陆菀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高大人聪明绝顶。” 高辙道,“那件事你我各算计一次,其实也算是扯平了。按理说,我告诉你这件事也没什么,但我不想说。” 陆菀皱眉,“你我之间本不该有这么多纠葛,早早的在和离那一刻,就该分的清清楚楚。高辙,你如今再娶妻,就该好好的过日子。” 高辙看着她道,“你终于又开始叫我高辙了。” “你这人总没坏到骨子里。” “我问你一句话,问过了,便告诉你。” “你问吧。” “原先我不曾怀疑过什么。直到知道你与沈冽,在我们成亲之后就……”到底是不耻说出口,高辙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所以,你到底喜欢过我吗?” “高辙……” “我想知道。” 陆菀抿了抿唇,道,“好吧。我再和你说叨一遍。自然是喜欢过的。” 高辙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陆菀道,“遇见你欣赏你,倾慕你,想要嫁给你,这些都出自真情实意。但你我之间,不管有没有沈冽,都注定会如此。” “为何?明明……” 陆菀摇头道,“我想要的爱情是纯粹的。你与我之间不止夹杂的是几个通房,也是定国公府你的家人,更是你,你的优柔寡断,你的多情,一切的一切。不管你信不信,我做过一个梦,梦里过完了和你并不算冗长的一生。真的够了,一颗心被伤透了。我不过是想止殇,想把自己保护起来而已。” “我懂了,原来还是我,弄丢了你。”高辙苦涩的一笑,“此时我方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菀菀,被你喜欢过,我便知足了。我为我做的那些向你道歉。” “都过去了。” “那人是……” “温暖暖,对吗?” 469 她要证据确凿 从高辙那里求证到了这件事,陆菀与高辙一道分别。 走在茶馆门口,陆菀福了福身子,便准备上马车。 她提了裙裾,看一眼高辙,如今终于又能如朋友一般相待。 高辙看她笑了笑,“早些回去。你这身子不要在外乱跑。” 陆菀道,“知道了。你也顾着家里些。” 高辙点点头,却又道,“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该怪沈冽,是他招惹的桃花。” 方才自然是将温暖暖说给他的说辞都告诉了陆菀。 陆菀皱眉一笑,道,“招人喜欢又不是侯爷的错。他洁身自好的很。” 又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忙解释道,“我可不是说你。我如今这身份也没资格说你这些。” 高辙倒也坦然,道,“我会改。” 陆菀也有些欣慰,道,“那我走了。今日之事还得感谢你如实相告。” 高辙道,“不必谢我。叫他对你好些,否则我还想办法拆散你们。” “放心吧,你没这个机会了。”说完便上了马车。 高辙目送着马车离去,转过身去,脸上一片柔和。视线却与站在不远处的宋静不期而遇。 她隐忍着委屈,却到底年轻,隐忍的很不好。 想走,却又盯着高辙舍不得。她喜欢高辙,为了她把自己变得温柔乖巧。这些是她愿意的。可是看到高辙那么温柔的对着陆菀,她很嫉妒。嫉妒的想哭。 高辙朝她走过来了。 宋静扭头便要走,却被高辙拉住了,“夫人准备去哪?” 宋静道,“我回,回家。” “傻瓜,那里不是回家的方向。”手一带将她拉入了怀中。 宋静便委屈的哭了出来。 “你都看到了?” 宋静点头。 “所以嫉妒了?” 宋静继续点头。 原来真的只要很喜欢很喜欢,就会妒。从来都不分男女。 高辙问道,“家中有枝枝都不见你这般嫉妒过。” 宋静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枝枝姐姐比不过她。” 高辙轻抚她的脸,笑着道,“以前是很喜欢很喜欢。可现在她已是别人的妻。而你才是我的妻。” 宋静迷茫道,“可你那么喜欢她。” 高辙道,“但你也那么喜欢我。我会努力也喜欢你,终有一日会超过喜欢她。我们的一生,还很长,你愿意给我这个时间吗?” 宋静点点头,双手抱住他的腰,“我愿意,有夫君这句话,我便知足了。我们回家吧。” “不回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吃完再回去。” “好。”宋静破涕为笑,像个孩子。 一份纯粹的喜欢实在难得,这一次高辙会好好珍惜了。 陆菀掀开车帘偶尔往后看,看到了小两口手拖着手正一起往前走。她收回视线,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 然后开始回忆方才的事情。 现在已经确定温暖暖的确是从张妈那里得知了她和沈冽的事情所以告知了高辙,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们成婚。 那么因为这个,沈冽去问张妈这件事,温暖暖极有可能害怕张妈把她供出来,再加上又要搬出侯府,所以温暖暖对张妈做了那样的事情。 这个推测的可靠性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女人的直觉真是很可怕。她一开始就不喜欢温暖暖果然是有原因的。只是陆菀没想到温暖暖柔弱的外表之下竟有这么可怕的内心。这样的人一直就在侯府,实在是叫人寝食难安。 陆菀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她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害自己的这个孩子?所以陆菀不能冒险,一定要想办法把温暖暖的真面目给揭发出来。 马车本来是奔着侯府回去了。 可是陆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赶马车的李坚说道,“现在去大理寺。” 李坚换了方向,奔着大理寺而去。 很快找到了王允,王允见到她颇为惊讶,道,“嫂嫂,我哥刚走,你没碰上?” 陆菀解下披风,道,“我看到了,刻意避开了他。” 王允微愣。 陆菀道,“二叔,我来与你说件事。这件事我暂且不能与沈冽说,只能找你商量。” 王允正了正神色,道,“嫂嫂尽管说就是。你的事自是我的事。” 陆菀便将她目前所知道的温暖暖的事情告诉了王允。 王允听完之后,立刻道,“我就说这人不是善茬吧?我头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对我哥居心不良。姐妹俩一个货色。” 陆菀道,“我猜测张妈的事情也是她,因为那么巧她在张妈出事之前去看了她。” 王允摸了摸下巴,道,“嫂嫂所言有理。只可惜无从查证了。” 陆菀道,“二叔,我今日找你来,其实还有个别的猜测。那个猜测是可以求证的。” “嫂嫂请说。” 陆菀道,“我一开始一直忽视了温暖暖。且我当时并未与沈冽成亲,是以侯府的事情并不大了解。可如今二叔与我一道想一想,宋宁的事情是否蹊跷?传出宋宁与沈冽赐婚的消息之后,宋宁便出了事。我们猜测是喜欢沈冽的人想毁了这桩婚事。如果那个人,就是温暖暖呢?” 王允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陆菀继续道,“人的心总不至于一下子坏起来的。她既然为了沈冽可以告诉高辙这个秘密,又伤害张妈,可见是坏到骨子里了。既然她如此处心积虑要留在沈冽身边,自然是不愿他娶妻。所以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动手了。尤其是当她得知那一晚,本该被送到侯府的是她,她或许对一切要嫁给沈冽的女人都恨之入骨。是以宋宁便被害了。” 王允眼睛里蒙了一层寒冰,他道,“嫂嫂推断的很在理。我们一直忽视了这个近在眼前的人。如同上次采花贼一事,便一直没往和尚身上想。” 陆菀点头,又道,“而且翠嫂子与我说温暖暖喜欢绣一些荷包之类的。或许当时那几个贼人见到的就是她。所以我特地来问二叔,那几个贼人可有办法指正她?” 她要证据确凿。 唯有让沈冽得知她的真面目,才是对她最有利的打击。 王允一勾唇,道,“这事好办。那几个贼人被我一直关在牢里,即便抓不到背后指使之人,也能叫他们将牢底坐穿。” 他看一眼陆菀道,“虽然当时看不到脸,可总要说话吧?我们就来个听声辨人。” 470 一山还有一山高 温暖暖煲了一些汤给张妈送了去。老张看到温暖暖这般贴心,心中多有感慨。 他搬了一个小箱子出来,表情很是腼腆,道,“暖暖,你张妈估计也就这几日了。丛儿恐怕是来不及回来了。” 温暖暖忙宽慰道,“张叔,你别这样说。张妈一定会没事的。” 老张摆摆手,“年纪大了,身体就是这样。以前看她胖乎乎,嫌她吃得多做得少,总觉得她能活的比我长哩。现在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心里难过的很。真的愿意她起来踢我两脚,再提一提我的耳朵。” 温暖暖垂了眼没说话。 老张没再多说,叹口气,擦了擦眼掉下来的眼泪,道,“这是我和老婆子一辈子的积蓄。她一旦没了,许多事情我也办不成了。你与丛儿的事情迟早会办了,这些迟早都交给你。你就算代替丛儿,代替我把张家支棱起来吧。” 温暖暖忙道,“张叔,这使不得。一切还是等张丛回来再说吧。” 老张却很执意,“你收下。你张妈可能要办后事,总不能什么钱都叫侯爷出。老婆子一直都说咱们要知道感恩,侯爷对我们已经很好了,不能再连累他。所以后事还得你张罗一下,若钱粮不够,便简单的办了。只是委屈了你和丛儿,可能不能给你置办什么了。不过你张妈有个镯子,等她没了,我撸下来送给你。那虽然不贵,但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老婆子跟着我没过过好日子,人就要没了。” 声音哽咽,终于还是忍不住垂头在那掉着眼泪。 温暖暖终是抱着那小箱子回去了。 到了自己房中便不屑的搁到了一边。 简直就是笑话。谁要跟着张丛过这样的苦日子,还得照顾一个老头,又憨又傻,又脏又臭的老头子。 疯了吧! 刘翠走过来的时候,那小箱子还搁在一边。 注意到刘翠的眼神,温暖暖愁眉道,“张叔给的,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非要给我,我正愁着该怎么办。” 刘翠道,“那是他们拿你当自家人看呢。你且先收着吧,不然老人家也难过。” 温暖暖为难的点点头,又问刘翠,“翠嫂子怎么来了?” 刘翠笑了笑道,“前几日陪着夫人出去,看到一家不错的绸缎庄,想叫你一起去看看呢。我也打算给我孩子做几身衣裳。正好有些料子还可以做几个香囊,我又突发奇想,想到几个样式。你同我一道去?” 温暖暖道,“我自是乐意的,索性我也无事。只翠嫂子不必照顾嫂嫂那里?” 刘翠道,“今日一早夫人与侯爷一道出去了,大约是去哪里玩了,没叫我跟着。我难得清闲呢,孩子也不在跟前。不要说这么多了,快与我走吧,这看着时辰也不早了。” 刘翠说着便去拉温暖暖。 温暖暖只好起身,与她一道出去了。 两个人先是坐了马车,后来到了集市,便下来了。 温暖暖看刘翠走了一段时间也不说铺子在哪,便问道,“嫂子说的那铺子到底在哪里?我怎么还没瞧见?” 刘翠左右看看道,“暖暖小姐别急,我上次就是匆匆看了一眼,现在倒有些想不起来了。” 温暖暖便有些不耐烦了。 她其实心底瞧不上刘翠这样的下人的。 只不过是想着与她交好些,或许有用。毕竟这刘翠在陆菀那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温暖暖道,“我一会儿还得再去看看张妈,翠嫂子,若不然改日吧?” 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刘翠突然拉她出来乖乖的。这刘翠虽然八面玲珑的,但却不是个如此热情的人。 正当她有些不安时,刘翠挽住了她的胳膊,道,“我想起来,我这个脑子,现在才想起来。就在隔壁那条街,走,咱们过去。我知道一条小路直接抄过去呢。” 不等温暖暖说什么,刘翠已经拉着她奔着那条小路去了。 温暖暖也只好由她拉着了。 谁知道刚进小路,两边便被几个男人给堵了。 刘翠惊慌失措,喊道,“你们是何人?” 几个男人根本不回,上前用麻袋把他们套住,一下子给打晕了。 等温暖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 她动了动,发生全身手脚都被绑了。 她试探性的喊道,“翠嫂子,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这却坚定了温暖暖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她被设计了。 设计者只能是刘翠身后的陆菀。 她一定是怀疑了什么。 温暖暖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现在无论承认什么,这件事一定会到沈冽那里去。 温暖暖接下来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过去了一个时辰,温暖暖竟然不哭也不闹,连喊叫都没有。 就在隔壁屋子观察着这边动静的王允,摸了一下头,道,“嘿,这温暖暖还有点耐性。” 陆菀果然就坐在那里,道,“现在知道她不好对付了?我估计是她猜到了。翠嫂子这演技怕是露陷了。” 王允去看刘翠。 刘翠道,“奴婢可尽力了。谁叫你们搞这么麻烦?” 陆菀道,“总不能在侯府直接抓人,传出去多不好?行了,反正人抓来了,可由不得她了。” 狡黠一笑,对王允道,“二叔,还是你来安排吧。” “得嘞。” 小黑屋内突然亮了烛火,跟前站了一个人,戴着一个恐怖的面罩。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暖的确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稳定了心神。装神弄鬼的,更加让她肯定背后是陆菀。 温暖暖正愁没人看她演戏呢,面罩男人还没说话,温暖暖就哭了起来。 面罩下的男人稍稍怔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面罩男重整旗鼓,道,“那个我们聊聊?你先前是不是有个男人?” 这回轮到温暖暖懵了。 怎么是问她以前男人的事情?不是严刑拷打问张妈或者宋宁的事情吗? 温暖暖楚楚可怜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面罩男急了,道,“你别摇头或者点头啊,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不是先前有个男人?” 温暖暖点头。 面罩男又问,“那怎么又不在一起了?” 温暖暖抽泣两下道,“还没成亲呢,他就打我。身上都被打肿了,哪还能在一起?” 王允一个响指,成了! 471 为什么没有把你杀了 温暖暖还在小屋子里诉苦,她以为只要她放着咬死不提张妈或者宋宁的事情。就以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陆菀又能拿她怎么办? 可温暖暖却估错了。 陆菀和王允目前来说并不需要她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而是只要她开口就可以了。 王允走到另一间屋子,那里站了三个犯人,竖着耳朵听着温暖暖说话。他们一点不敢松懈,因为这件事办妥,王允答应他们可以提前叫他们出狱的。 温暖暖还在说着自己可怜的往事,王允问那三个犯人,“确定吗?” 王允怕他们认错,又戳了几个洞,让他们能看到温暖暖的身形。 声音和身形一对上,三个犯人一起点头,“确定,就是她。” 王允提着一口气,重新到了陆菀跟前,说道,“是她!” 陆菀道,“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去会会她。” 房门打开,陆菀走了进去。 温暖暖看到陆菀,立刻呼救,“嫂嫂,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快走,这里不安全。快去找姐夫。” 陆菀十分平静的看着她,面罩男给她端来一把椅子,然后站到了一边。 这个情形再明显不过,你温暖暖就是我抓来的。 陆菀抚平了裙摆,把腰间的衣服稍稍扯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温暖暖,咱们能别装了吗?” 温暖暖先是一愣,随即还是保持先前的模样,道,“嫂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被他们威胁了?” 陆菀道,“你向来是个聪明人,这么与我装腔作势就没什么意思了。你是我叫人抓来的。” 温暖暖惶恐道,“为何?这事姐夫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还是你想要哭哭啼啼的去跟他告状?” 温暖暖可怜兮兮的看着陆菀道,“嫂嫂,你还在因为那晚的事情生气吗?我当时只是因为张妈的事情难过,所以才扑到了姐夫的怀里。何况姐夫也是我的家人,嫂嫂不会这么小气吧?” 陆菀道,“哎呀,你这样说话要到什么时候呢?我真是有些不耐烦了。你既然不说,那我就来说吧。不如你先听着?” 陆菀站起身,绕着温暖暖走了一圈,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你来京都城投靠沈冽开始吧。你为什么要来呢?大概是知道你姐姐过世的消息了。你或许一开始就喜欢沈冽,只可惜他与你姐姐成了亲。你只能放弃,但知道你姐姐过世后,你大概就重燃了希望。不辞辛劳的过来找他。然后很不幸的被人掳走,你以为是碰到什么恶人了,所以很想逃跑。然后在那时候很不凑巧,就和我的马车撞上了。你管也不管我,先自己跑了。结果谁知道呢,我竟然是被当做你送到了侯府。” 陆菀说着话,观察温暖暖的神情。 只见温暖暖低垂着头,虽然看不到神情,可陆菀却发现她的手正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角。 陆菀继续说道,“其实还需要谢谢你,若不是,也没有我和沈冽的开始。” “嫂嫂,你这有点,不要脸了吧?那种事情拿出来说,也有损姐夫的颜面啊。” “哎呀,原来你也知道有损颜面。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为什么高辙却知道了呢?” 温暖暖眼神闪烁一下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嫂嫂和姐夫的秘密。” “是吗?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张妈是知道的,依照你和她的亲近关系,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想套出张妈的话应该不难吧?然后拿着这个秘密去告诉高辙,让他撕毁和离书,这样我就不能和沈冽成亲了。” 温暖暖惊讶道,“嫂嫂,你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个本事?而且你和姐夫感情那么好,我怎么会想着拆散你们呢?” “你的本事可厉害了。一直隐藏在沈冽身边,叫人看不透你的真面目。你自然要拆散我们,因为你想当侯夫人。这可是你和高辙说的原话。你应该没想到他会告诉我吧?我们俩闹得那么僵,应该比杀父仇人还怨恨吧?” 温暖暖没接话。 高辙会把这些话告诉陆菀,自然是她没有料到的。怪不得陆菀会直接来找她。 温暖暖道,“就算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也不能代表什么?姐夫这样的人谁不倾慕?只他心中只有你一个人,我自知比不过嫂嫂,甘拜下风。” “得了,你才不是那种忍气吞声之人。若不然你当初又怎么会那么对宋宁呢?” “什么宋宁?” “皇上赐婚,你不想宋宁和沈冽成亲,所以花钱雇人把宋宁掳走,然后要毁她容,毁了她的清白。” 温暖暖正要开口,陆菀知道她又要否认,便直接抢在她前头说道,“别急着否认。这些又不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你大概不知道,你花钱雇的那几个人就在二叔的手里。你当时当着帷帽,没有看到你的脸。可人的声音是能听出来的。就在方才,你说话时,那三人已经明确指认了你。温暖暖,你是想叫我把豫王喊上,然后送你到京兆府吗?” 温暖暖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豫王爱女心切,只要有那三个人的供词,便是她咬死了不认,也无济于事。豫王定然会为宋宁报仇。 陆菀又道,“你做的事情还真不少。我猜,张妈的事情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他们二老要在外买宅子,又要把你一起带出去。你舍不得离开沈冽。当然,你最怕的是张妈会把你卖了,你始终不放心。要是沈冽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恐怕再也得不到沈冽正眼看你了吧?” 陆菀转了一圈,又重新坐了回去,道,“哎,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我会把你送官。当然在这之前,我会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沈冽,要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温暖暖猛然抬头看她,恶狠狠的。 陆菀想,终于把真面目露出来了。果然,这世上沈冽是她唯一的软肋。 温暖暖道,“陆菀,是你夺走了我该有的。姐夫本该是我的,你一个被休了的,如何配得上姐夫?了然和尚为什么没有把你杀了?那个没用的东西。” 陆菀陡然一惊,道,“当日那把匕首是你给了然和尚的?” 472 恶人有恶报 温暖暖彻底露出了真面目,冷笑了一下,道,“是我。我当时看到你和你那个二姐出去,便跟了出去,没想到遇到了一场好戏。自己的二姐设计自己的妹妹,陆菀,你这是有多不招人待见?我看到了然和尚,就给了他一把匕首,和他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劝他杀了你。没想到他这么没用,竟然没有将你杀了,还让你毫发无损的被救了。” 陆菀看着眼前的温暖暖,其实她再说出什么来,她都不会意外了。 温暖暖就是个蛇蝎女人。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只会让人觉得后怕。 陆菀看着她问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要伤害多少人才开心呢?整天戴着一张面具示人,不觉得累吗?” 温暖暖道,“只要能得到姐夫,我什么都可以做。而且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陆菀,是你把姐夫从我身边抢走的。你凭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姐夫,明明那晚该陪着姐夫的人是我。你就是个强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陆菀觉得温暖暖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些正常人的道理和她是说不通的。 陆菀道,“这算是个意外的收获,至少让我知道陆绯有些话没有骗我。行了,外头二叔什么都听着,已经证据确凿,你就等着吧。” “我要见姐夫。姐夫不会抛下我。他也是喜欢我的,若不是当时因为姐姐,姐夫她会娶我的。” 陆菀顿了一下道,“二叔有句话没说错,你们姐妹两个真是一模一样。忘了告诉你,你的姐姐与人私通,被沈冽捉奸在床。” 温暖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陆菀突然间明白过来,“你一直都知道?看来他们俩勾搭在一起不是一两日了。但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你姐姐和那个奸夫,是被沈冽杀死的。这样的姐夫,你还喜欢吗?” 温暖暖道,“姐姐背叛了姐夫,死了,就死了。这世上只有我对姐夫是一心一意的。” “真是疯子!” 陆菀准备离开。 温暖暖挣扎着要起来,发现自己被绑着动不了。 她喊道,“陆菀,你让我去姐夫。他不会抛下我。” 陆菀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她道,“你这样丧尽天良的人,我为什么要如你的愿?你想见他,我偏不让你见。” “陆菀,你混蛋,你不要脸,你怕姐夫舍不得我,你是心虚了。” “随你怎么说吧。我要是会上当,我就跟你姓。” 说完就出去了。 陆菀没想到沈冽却已经到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把所有都听到了? 陆菀上前道,“你来了正好,省的我再传话。你既听到了,还要进去见她吗?” 沈冽沉着脸,没说话。 “知道你不好受。你要是不想管,这事我和二叔办了。” 沈冽沉默了一下,道,“你们看着办,总归要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王允挑眉问陆菀,“嫂嫂打算怎么办?” 隔日一早,温暖暖便被送出了城,没多久便安排到了一行人之中。 “这姑娘不错啊,细皮嫩肉的,长得也不错。” “总有那么几个家道中落,命不好的。真喜欢,路上享用了便是。反正也是送到军中去的,还不如哥几个先尝个鲜呢。” 这些话语传到了温暖暖耳朵里,她也清楚了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陆菀和王允要把她送到军中充当军妓。那个时候会面临什么,她已经可以想象。 到了晚上,她借着月色,准备逃跑,却被人给拦住了。 “就知道你会跑,大人叫我们看着你呢。”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来世给你们当牛做马。” “就别哭兮兮的了,我们早知道你什么样子。快滚回去,要不然就砍了你。”说着抽出了手中的刀。 温暖暖不得已又转回去。 推她回去的人把这事就传给了领头人。 他们这一路路途遥远,最烦这种还有别的心思不安分的,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于是当晚便要教训一下温暖暖,叫她知道厉害。 六七个男人在营帐外排着队,裤子都快兜不住了。 一个男人提着裤子出来,另一个赶紧冲进去。底下的人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这娘们够骚,本事不错,兄弟们别收着,放手来。” 陆菀嫁入侯府之后,自己做主送温暖暖去边境找张丛。 王允安排的两个人坐在不远处的篝火旁吃着烤肉,笑了笑,“咱王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这下子可算是解了心头之恨了。” “就是。小郡主的案子那么久了,咱们大人脸就一直绷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这么坏的女人,就该受这种罪。” “这一路还长着呢。等快到的时候,她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咱们就突然结果了她,又叫她断了念头。” “这个好。她这种人活在世上,指不定还能想出办法害人。” 温暖暖的事情告一段落,只等过些时日,和老张解释一下。 晚上两个人靠在床上,陆菀看着沈冽道,“怎么了?舍不得?” 沈冽道,“只有些失望,又恨。” 陆菀道,“恶人已经有了恶报,便不必想了。” 沈冽点头,“是。她若还在侯府,指不定哪一日还会害你,想来也后怕。” “是啊。谁能想到她那么坏,背着我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哎,人心真是深不可测。” “嗯。” 陆菀这几日也在想另外一件事,她顿了顿,环住沈冽的腰,道,“沈冽,我们说说你的亡妻,和那个孩子吧。” “说什么?” “因那件事无从求证,有些话我不好说出来。但我若是她,那孩子要是你的,那奸夫不会认。要是那孩子是你的,她当时那个情形之下也会拿这个孩子来威胁你,或者求你放过。这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我其实觉得那孩子很大可能不是你的。从温暖暖那里看,其实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你很长时间才回去一次,有个孩子也不容易。我记得你和我说你那次回去,其实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对不对?你要是能想出个大概,其实可以算出日子的,若是日子对不上,就更能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这种事情可以这么算?” “当然。你个二货!” 沈冽,“……” 473 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 陆菀找了个时间,把王允喊道家里吃饭。 王允坐着,问道,“张妈怎么样了?” 陆菀道,“二叔多吃菜。”然后才道,“今日竟睁眼了,看了老张一眼。御医来瞧了,说或许能好。这几日过去,便有希望。” 王允一笑,道,“张妈人很好,希望她好人有好报。” 沈冽道,“你忙你的事情,侯府的事情你无需操心。” 王允撇嘴,“瞧瞧,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陆菀笑了笑,道,“谁敢说二叔?二叔也是家里人。现在宋宁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你还不去找人家邀功?” 王允端着,“这事你去就好了,我这人把这些看得很淡的。” 沈冽毫不客气的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不装会死?” 王允朝陆菀告状,“嫂嫂,你不管管?” 陆菀道,“我看你是男的,要不然我也揍你。没查清楚的时候,一天天沉着脸就想查出来,心里愧疚的很。如今查出来了,又不去说,怎么还等着宋宁主动来和你说谢谢?” 王允吃了一口饭,道,“我没那个意思。查出来就查出来了,没必要非去邀功。” 陆菀道,“我看二叔办案脑子灵光,一遇到女人也不大聪明的样子。” 王允十分后悔今日来吃饭,感觉就是个鸿门宴。夫妻两口子轮流数落他。 陆菀道,“你就不想见宋宁?你若不想见,这些话就当我白说。可你若是想见,这件事既然了结,也算解了你的心结。这是一个好的契机,你们俩能不能走得长远些,也得看缘分。只二叔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王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知道了。今日嫂嫂啰嗦的很。” 桌子底下沈冽又踢了他一脚。 用了饭,陆菀有些困倦,叫刘翠扶着她先回屋了。临走时给了沈冽一个眼神。 有些话还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说比较方便。 两个人坐在花厅,上了茶。 王允道,“哥你整个人变得柔和了许多,温暖暖的事情也没见你发什么火。” 沈冽其实自己没察觉。但被王允这么一提醒,反应过来了。 以前碰到温蔓蔓,他那时候戾气重,被他们一激,就把两个人都刺穿了。便是刺穿了,也不曾因为他们的性命而后悔过,只是因为孩子的事情一直困扰着她。 可这次知道温暖暖的所作所为,他虽然也恨,可第一时间却不是要杀人。而是可以十分冷静的叫陆菀去处置。 沈冽笑了笑道,“大约是成了亲,又即将为人父,心中便有了一处柔软的地方。阿允,这是件极为幸福的事情,我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我的心也会柔软下来。” 他看了一眼王允道,“别嘴硬说什么习惯不习惯。你这些年能有我习惯?” 王允张了张嘴,发现沈冽说的好像也对。 沈冽道,“阿允,我希望你也过正常人的生活。” “怎么个正常法?如同哥你一样,结婚生子,与嫂嫂恩恩爱爱?” “难道不可以?” 王允摆手道,“我就算了。我这人一人惯了。” 沈冽道,“阿允……” “我知道啦。哥,你也别劝了,我知道你和嫂嫂是为了我好。容我自己想想清楚。” 沈冽道,“你自己想清楚。有些事情若畏首畏尾的不敢踏出去一步,便永远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王允喝了一口茶道,“哥,你不仅柔软了,也便罗嗦了。” 沈冽瞥他一眼。 两人又闲聊几句,正打算走,却听底下人说是宋宁来了。 王允一口茶差点呛住,“哥,这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沈冽道,“没有的事。不过来了也好,省的还要去找。” 又叫人把宋宁先请到了花厅。 王允已经避无可避。 宋宁走过来,没料到王允也在。只她神色如常,也没什么惊讶之态。 反倒是王允打招呼时略显生硬。 沈冽道,“小郡主来找菀菀?” 宋宁道,“才知道表姐有孕了,特意过来道喜。” 沈冽道,“因不足三月便没有声张。” 宋宁道,“我懂。表姐呢?” 沈冽回道,“她方才有些倦,回屋歇着了。小郡主先坐着喝口茶,容我去看看。” 也不等宋宁说什么,当下便走了,把花厅留给了宋宁和王允二人。 王允暗自扶额,沈冽这意图再明显不过。 夏荷给宋宁上了茶。 王允总不能不说话,便问道,“小郡主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 话题戛然而止。 “你的脸,看起来好了一些。”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宁道,“是么?我方才来的时候,把一个孩子吓哭了。” 王允接不了话。 想了一下,还是道,“那个,你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是温暖暖所为,人已经处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提着一口气,忍不住去看宋宁的表情。 宋宁听完却十分平静的哦了一声。 王允大失所望。 宋宁道,“王大人……” “嗯?” 宋宁道,“我知道办案是你的职责。可那件事于我而言早就已经过去了。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就算是把伤害我的人千刀万剐,我的脸也回不去了。所以那个人最后怎么样,我并不关心。王大人既然把这个案子办好了,以后也不要再想了。” 王允道,“伤害了你自然就要付出代价,你的事情也有我的责任……” “所以说……”宋宁快速的接了话,“这件事有了了结,王大人便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并不怨王大人,王大人也不需要再自责。” 王允张了张嘴,巧舌如簧,此时却哑口无言。 宋宁起身,道,“我去看看表姐,若她真的睡下了,我改日再来看她。王大人,失陪。” 说完,便朝花厅外去了。 “宋宁……”王允想起了沈冽的话,几步追了出去。 “王大人,还有事。”停下,却并未转头。 “其实我不完全是因为内疚才一直对这件事揪着不放,我其实……” 正要说些什么,老张正好走过来,打了招呼,“王大人来了?小郡主安好。” 两人都回了礼。 宋宁又问王允,“王大人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看嫂嫂吧。” 宋宁便朝上院去了。 王允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有些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474 牵动心弦 接下来的几个月相安无事。 张妈用药物调养竟好起来了,加上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又更好得快。 张丛回来,看了二老。见张妈逐渐好起来,也安心。 沈冽与他单独谈了温暖暖的事情,张丛只沉默片刻便道,“我知她没那么喜欢我。” 写的书信许久才会回,回了也是偶然简短的几个字。 若深情字里行间能感觉出来。若不爱,对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张丛吁了一口气道,“我现在不想这些了。要建功立业呢,以后叫爹娘过上好日子。” 张丛这些年历练的很好了,眼中变得深沉,皮肤黑了,身体精壮,说话也干脆有力。 沈冽扶了他的肩膀,对他寄予厚望。 张丛道,“北疆又有骚动了。那些蛮族总是个祸害。李将军年纪大了,比较保守。其他人倒是想把蛮族一举踏平了。为这事,争得厉害。” 沈冽道,“一切要以李将军为尊。他经验丰富,沙场老将,自有他的道理。北方蛮族不是说踏平就能踏平的。” 这是个艰难的工程。 他在时,也已踏平北方蛮族为己任,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叫他不得不回来了。 现在北疆都是以守为攻,保了国门安危。 沈冽自知那些蛮族这些年休养生息,如今练的兵强马壮。而且一直对大晋这边虎视眈眈,这一仗迟早免不了。只看是什么时候。 沈冽对张丛交代道,“叫那些臭小子别光顾着吵架,谁知道哪天就开打了,先把自己练好,别懈怠了。” 张丛支了下巴,“知道呢。不敢辱没了北疆军的威名。” 张丛短暂的停留了几日便走了。 他其实有个秘密没有告诉沈冽。他在来时的路上碰到了一路人马。 有双眼睛很熟悉,一直看着她,哀求的眼神。 他的马只是稍作停留,马儿在原地打了个转,就放任那队人马走远了。那个人是温暖暖,他认出来了。曾经喜欢过的女郎不会忘记。可她为何成了那副样子,他不想问。他亦不会为了她耽误了回去看望母亲的时机。 在他重新拉了缰绳赶路的时候,他看到了温暖暖眼中的绝望很怨恨。可是也只是一瞬,她被人用鞭子抽打了身上,又被拉到了一边。 仿佛有什么哀嚎声,离得远了,听不清了。 原来,其实他对她也清浅,都是当时的一时冲动而已。这冲动当他到了军中,便逐渐淡了。 张妈虽手脚都能行动自如了,脑子却大不如从前,说了后半句,就忘了后半句。老张乐呵呵的听着她一句话重复十几遍,还要被她追着骂,“你个老东西,我刚说的,你怎么又给忘了?” 老张急得跺脚,“你别追,也别气,我停下来给你打。” 沈冽扶着陆菀,看了她一眼隆起的腹部,露出温柔的笑意。 陆菀靠在他怀里,道,“好羡慕他们。等我年纪大点,你也别动,给我打。你知道的,我跑不过你。” 沈冽捏了捏她的手道,“我现在就站着不动,要打要骂都随你。” 陆菀抬眼看他,道,“你这人,那么好做什么?” 沈冽轻笑,搂着她。 一对老夫老妻,一对算不得新婚燕尔却如胶似漆,不远处站着的王允本来是蹭饭来的,看到那两对人,不由脚步停了下来。 冬日的暖阳洒下来,融融的照着,到处都是一片柔和。 王允的嘴角不由扯出笑意,眼中露出羡慕来。 他恍然发现,原来有个人陪着过一辈子,柴米油盐,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沈冽转过头来,看到了王允。 王允收了眼中的目光走过来,摇了摇扇子。 陆菀娇笑道,“这么冷的天,二叔还摇扇子。” 王允不好意思的收起来,道,“习惯了。嫂嫂看着气色不错,呀,这肚子明显了。可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陆菀白他一眼道,“这如何能看出?” 沈冽道,“男孩女孩都可以,不必听阿允的。” 王允笑笑,“也是。嫂嫂生完再生就是了。” 沈冽白他一眼,道,“这事要你管?” 王允悻悻。 陆菀道,“二叔是来找夫君有事的吗?你们聊着,我先回屋了。” 沈冽道,“他能有什么正经事?” 王允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上次在嫂嫂这里吃了两个菜,味道甚好,这几日便嘴馋,想再尝尝。” 沈冽去看陆菀,一副你看我就知道的意思。 陆菀轻笑,道,“这简单,叫翠嫂子吩咐下去就是了。我累了,你们先聊着。” 自己要走,却被沈冽扶了,道,“我送你回去。” 沈冽对她的身体十分在意,她常笑他,还没到大腹便便的时候,就这般小心,若以后肚子大的快要临盆可怎么好?她怕沈冽一天到晚抱着她,连地都不让她下了。 沈冽扶着陆菀刚要走,却见到管家匆匆过来,后面领着一个内侍官。 二人驻足,王允也朝内侍官看过去。 “真是太好了,二位大人在一块,不必奴才跑两趟了。敏妃娘娘临盆了,皇上请二位大人过去一趟呢。” 沈冽,“……” 王允,“……” 先安排内侍官在花厅喝茶。内侍官急得很,又不敢催。 王允看看沈冽,又看看陆菀,道,“要不然哥就不要去了。这敏妃娘娘生孩子我俩去算怎么回事?” 陆菀道,“估计是紧张呗,想叫你们两个陪着。” 王允直接道,“又不是他生,紧张什么?” 陆菀去看沈冽,已经心照不宣。 自然紧张的不是生不生的问题,而是生什么的问题。 虽然后宫又有人陆续有孕了,可最近这几个月临盆的只有高敏一人了。眼看着过年就在跟前了,景宁帝是盼着有头个皇子呢。 陆菀道,“你们俩去吧,别叫那位内侍官为难。请不去你们俩,皇上指不定怪罪。”又道,“好生的几个时辰就好了,也就是你们与皇上下两盘棋的功夫。若回来的早,我给你们俩留饭。” 沈冽点头,对陆菀道,“你照顾好自己。” 陆菀道,“我又没事。” 沈冽和王允两人便一道进宫去了。 陆菀叹了口气,终是到了这一天啦。是个公主还是个皇子呢?这个孩子牵动的可不止皇上一人吧。 哎,有多少人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呢? 475 刺耳的声音 陆菀所料没错,景宁帝从没这么紧张过。 以前妃嫔生孩子,他也紧张,也都到宫前去等着。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叫景宁帝已经快绝望了。 但绝望也没用,在帝王家,必须得要有儿子。越多越好。 这一次高敏生孩子,景宁帝干脆不去了。 到了跟前更紧张。索性把王允和沈冽两个人叫过来。 王允一到紫宸殿,毫不客气的埋怨,“一口饭还没吃呢,就被拉过来。皇上,我和定北侯又不能帮着一道使力生孩子。” 景宁帝瞥他一眼,道,“我这里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你想吃什么,叫御膳房去备就是了。” 王允正要开口,察觉到沈冽投过来的目光,乖乖把嘴闭上了。 沈冽道,“皇上也不必如此紧张,顺其自然最好。” 宋彻看沈冽,道,“看吧,你懂。菀菀现在几个月了,是不是也快了?” 沈冽道,“已有六月,来年春天临盆。” 宋彻道,“那好,不冷不热的,也少受罪。” 王允拿眼瞥宋彻。 宋彻没好气的问道,“又看我作甚?” 王允笑呵呵道,“一看皇上就是经验丰富。到时候叫侯爷来向皇上取取经。” 宋彻抄起手边的一本书砸过去。王允稳稳接了,道,“微臣就是叫皇上放松一下心情。” 宋彻招呼二人坐下,又叫人上了茶点,道,“你们二人与我最为亲近。这种时候,朕头一次六神无主,所以叫你们来。” 王允道,“皇上一定能得偿所愿。就算不能,下次就能了。反正皇上后宫妃嫔多,使劲怀,使劲生就是了。” 宋彻无奈对沈冽道,“这就是个光棍汉才会说出的话。” 沈冽不置可否。 王允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道,“你们两个,哎,皇上就不该喊我这个光棍汉来。” 宋彻笑出声,总算是紧张的感觉缓解了一些。 又与沈冽摆了棋盘,只时不时有内侍官报告高敏的情况,看起来不大好生。听得宋彻眉头紧锁。 王允看不下去了,对那内侍官斥道,“皇上又不是御医,那头怎么生听稳婆的,听御医的就是。别一惊一乍的什么都过来说,白白叫人紧张。” 内侍官被训斥的忙下去了。其实是高敏身边的心腹觉得高敏生孩子景宁帝竟来都不来,实在是不妥。便将情况说的严重性,叫人来禀告皇上,想叫他去看一看。没想到内侍官被训了一通,心腹也不敢再传什么了。只盼着高敏能顺顺当当的生个皇子出来。 紧张的自然不止景宁帝一人。 宫外定国公府更是紧张的不行。 若高敏能生出头一个皇子,再加上如今姚皇后已经不能有孕,高敏的地位可想而知。她背后的高家地位又会如日中天。 赵姨娘忙安抚,“老爷别急,敏妃娘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一定能一举生个皇子。” 高远听完笑道,“借你吉言了。若真是皇子,我们高家可就一飞冲天了。到时候我打算举荐高辙去给皇子读书。那可就是离着帝心最近的地方了。” 赵姨娘闻言也是心里乐的很,“老爷疼高辙。这孩子如今也争气,与儿媳妇好得很,真是羡煞旁人。” 高远点头,“总算是消停了。快点有个孩子吧。儿媳妇那么年轻,这几年多生几个没问题的。” 赵姨娘点头,“身子康健的很,应该很快就有了。”又想起心中盘算的事情,打算等高敏的好消息传来就提。 那时候高远高兴,她说这件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后宫妃嫔也都看着,自然都盼着高敏生个公主,这样生了公主的不怕被看低,怀上孩子的便还能指望自己的肚子,那些没怀上的也都有希望,总之都怀着心思。 翊坤宫内姚皇后在院子里走时,好端端的扭了一下脚,心中不快。 又发现自己脸上起了个小包,忙叫人拿了粉来又扑了扑。 一旁的心腹自然是懂姚皇后,便道,“敏妃那边时间还长着呢,皇后娘娘找些事情做做吧。” 姚皇后随手拿了本书,却看不进去,又扔到了一边。 心腹便道,“不如找纯贵人过来说说话吧。” 自避子汤事件之后,芍药禁足一个月之后又恢复了自由。大家都以为芍药失宠了,可景宁帝照样去她那里。只大家也不将芍药放在心上了,一个不给皇上生孩子的女人又如何能长久呢? 这样反倒叫芍药的日子清闲起来。 “也好,把她叫过来吧。” “上次的事情之后,皇上再宠幸臣妾,用了羊肠。” 说话的时候,头低低垂着,到底难为情。 姚皇后看着她,觉得她到底是个老实的。这种事情皇上自然不会说,妃嫔更不会传出去,是个笑话了。哪有妃嫔要皇上用这个的,更何况盼着自己有孩子呢。 姚皇后道,“皇上是疼惜你的。不叫你多用药,免得把身子弄坏了,你日后后悔。” 芍药道,“臣妾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愿安安稳稳陪在皇上身侧。” 姚皇后赞赏道,“难道你有这份心性。人人都像你这般,这后宫就安宁了。” 与芍药说了一会儿话,便把高敏的事情稍稍抛在脑后了。 只门口突然走过去个什么人,姚皇后心都要紧一下。 芍药看出她所想,道,“今日敏妃娘娘那里临盆,想必都忙坏了。” 姚皇后扯了一下嘴角,道,“最忙的是她,不知道能不能叫皇上得偿所愿。” 芍药道,“这个也讲究个缘分的。” 姚皇后看她一眼,道,“你倒是轻松了,竟叫皇上妥协了。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真是太好了,本宫多希望也修的一副你这样的性子啊。只无奈,后宫这些琐事本宫不得不管。” 芍药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后宫若没了娘娘,怕是要乱。” 姚皇后道,“这皇后的位置换作旁人,也是能坐的。” 芍药一惊,忙垂下头去。 姚皇后道,“与本宫闲聊罢了,不必拘束。” 芍药抬头。 有内侍官匆匆跑进来,“皇后娘娘,生了,敏妃娘娘生了。” 姚皇后坐在那里,捧着茶盏,一手提着茶盖,平静问道,“公主还是皇子?” 那人回道,“是皇子。” 手中的茶盖脱落砸在了茶杯之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476 慢慢筹谋 景宁帝得知这个好消息,一盘棋还没下完,抚掌大笑。 “你们两个自便吧,朕去看看孩子。” 说完也不理王允和沈冽了。 王允看皇上欢快的步子,啧啧摇头,“这么久了,总算是生了个儿子了。” 沈冽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拍了拍手,从榻上下来,道,“早着呢,这才是开始。” 王允道,“反正是有了,下次再生,就不会喊我们来陪着了。” 沈冽浅笑。 两个人一道出宫,宫里都是欢快的氛围。两个人刚到宫门口,就听到消息景宁帝高兴,赏了宫里所有人。 是所有人。 王允叹道,“真是大方,这得赏多少银子啊!他是不是不知道这宫里头一共有多少人?” 沈冽睨了他一眼,道,“你操的心可真多。” 王允嘿嘿一笑,上了马道,“走,去喊嫂嫂一起吃饭去。” “你确定?”沈冽指了指天。 王允看了一眼,道,“天不是还亮着么?” 沈冽十分无语。 明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实在是熬通宵熬习惯了,对这种白天黑夜丝毫没有什么概念。 大早上把还在睡着的陆菀喊起来,沈冽可以拿刀砍他。 不理会他,径自骑马走了。 王允跟在后头喊道,“不找嫂嫂,咱们去吃些早饭去啊?” 饥肠辘辘,景宁帝光叫陪着,说好的管饭呢?王允撇撇嘴。 到了侯府,翻身下马。大步走进侯府,刘翠竟很快迎了上来。 沈冽破惊讶,问道,“翠嫂子怎么在此处?” 刘翠道,“夫人一夜睡得不好,叫奴婢早早在这候着。” 沈冽紧张问道,“她身体不适?” 刘翠摇头,“倒没有。侯爷既回来,便先去瞧瞧夫人。奴婢给侯爷备好热水和早饭。” 沈冽点头,快步朝着上院去了。 直奔卧房而去,果然见陆菀倚在床上正看着一个话本子。 见沈冽进来,忙将话本子搁到了一边。 沈冽已经到了跟前,陆菀伸手将他的手握住,道,“那么凉,可是没有披着大氅过去?” 沈冽道,“一时忘记了。” 陆菀道,“也怪我,昨日没想起来。你到床上来暖一暖,还是热乎的。” 沈冽道,“身上脏,一会儿先洗洗。” 将她鬓边的头发理了一下,问道,“翠嫂子说你一夜没睡好,是有心事?” 陆菀道,“你先告诉我,敏妃娘娘生了个皇子还是公主?” 沈冽道,“皇子。” 陆菀垂了垂眼。 沈冽问道,“你不高兴?” 陆菀失笑,道,“哪有什么高兴不高兴?只她生了个皇子,那日后定国公府……” 沈冽恍然。 陆菀想的长远,已经把皇上的头一个孩子与定国公府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 “定国公府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菀菀,你不要心急。” 陆菀还是移开一些,让沈冽坐在了床边,又将他的双手拉着放到了被子里,搁在她腿边。 她靠在他的肩头,道,“我知道不能急。西齐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不想定国公府再强大,到时候怕很难将他们扳倒。” 她看着沈冽道,“我知道我现在即将为人母,不该一直想着仇恨。但母亲枉死,镇国公府变成如今的样子,我不能如此安心的过着这样的日子。” “我知道。”沈冽道,“你也不必如此悲观。皇上还算睿智,他若知道定国公府的所作所为,想来不会因为敏妃娘娘而姑息。这件事的关键,还是要看证据。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即便是放在敏妃身上,也是逃脱不掉的。” 陆菀点点头,心中却还是不安。 外戚太过敏感,她更担心的还不止于此。若高敏因为此而成为…… 先不去想了,如同沈冽所说,还是得看证据。 又抬起头道,“不要与我说这些了。你累了一夜,先去洗个澡,然后过来歇息。” 沈冽点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问道,“你再睡会儿?” 陆菀笑笑摇头,“我白天里一会儿睡一觉,反倒是我在你身边动弹,叫你睡不安稳。” 这话有些深意,沈冽凝了眸子,问道,“这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陆菀噗嗤一笑,“你想的什么意思?” 沈冽自知道她有孕,便不曾与她同过房。饶是现在过了六个月早就可以,但沈冽还是十分谨慎。 他常道,“以前在军中一两年碰不了女人都无妨。不过十个月,忍得。” 陆菀便抓住这里面的漏洞,问道,“那一两年之后呢?如何排解的?” 沈冽忙轻咳,道,“那群臭小子偶尔遇到北疆的蛮族女子,草垛上就把事办了。那些女子开放的很,问他们要些银两就走了,一点也不纠缠。便是有了孩子,生了自己养,也分不清是谁的。久而久之,还有女子专门以此为生计。” 陆菀盯着他道,“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就没给过银两?” 沈冽继续轻咳一声,“没有的事。我那时年轻,其实不好这些。” 声音变小,明显心虚了。 陆菀便掩口笑。 此时陆菀看了沈冽的神色,便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已经六个月了,你不必太担心。只要小心些便好。” 沈冽还是犹豫。 陆菀道,“男人尝过男女之事没有不想的,与先前还是童男的时候不一样。你再不乐意,我倒是担心你在外头有了什么人。莫不是你在逼着我给你找个通房?” 沈冽忙道,“外头哪有什么人?我每日不都是在你跟前?” 陆菀道,“那你还犹豫什么?” 沈冽叹气,“没见过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夫人了。怎么还想着通房的事情?” 陆菀噗嗤一笑,“想你的美事。还不是怕你排解不了,伤了自己的身子?我说能行便是能行,大夫都说过几回了。” 沈冽道,“那我去洗澡。” 陆菀,“……” 她也没说是现在。 果然这种事情,男人不嫌累,更不计较时候。 等沈冽洗的干干净净的回来,将房门关了,又将卧房的门关了。 大白天的,两个人都不出来,刘翠自然知道要干什么了。 拉着冬雪离得远些了。 果然里头传来晃帐子的声音。 “我浅浅的,你若不适,要与我说。” “你屁股翘一些。” “……” 一开始还慢慢的,很快频率又快起来了。 477 打孩子的主意 高敏诞下了大晋的第一位皇子,没过几日就逢了春节,景宁帝大赦天下,专门到了城门之上撒了许多钱币,与民同乐。 陆菀把陆詹他们都请到了侯府,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宴。 等吃完,丫丫便要吵着要出去玩。 刘翠去看陆菀。 如今宋瑜丧期已经过了一年,玩乐一番也无妨了。 陆菀便道,“都各自带着孩子去玩。今日谁也不用干活。什么事都留着明日再说。” 说完又叫刘翠先派了红包。 星辰看了看道,“嚯,比去年的要多呢。” 陆菀道,“铺子收益不错,当然咱们侯爷这一年收益更好。” 星辰与刘翠使使眼色,领着底下的人给沈冽和陆菀行礼表示谢意。齐整整的。 陆菀笑了笑,去看沈冽,“你一个当家人,要不要说点什么?” 沈冽道,“各自玩去吧。” 陆菀噗嗤一笑。 沈冽又道,“明年争取红包翻倍。” 众人欢呼。果然银两才是最实际的。 陆松扶了陆詹,对二人道,“三姐姐,三姐夫,我与爹先回去了。” 陆菀摸了一下他的头,道,“今日除夕呢,街上热闹着,你拉着爹爹一道去看看吧?” 陆松道,“我还有些书要读,便不去了。” 说话十分有大人样。 陆菀心疼道,“陆松,即便是读书,也是要休息的。你还那么小,也该多玩一玩的。” 陆松还要说话,陆菀抢在前头道,“爹爹也可以到处看看去啊,你陪着他,帮我照顾他可好?我答应你,给你一份新年礼物。你一直想要的几个孤本,我给你寻来了。你乖乖的,我便送与你。” 陆松无法抵挡住书的诱惑,犹豫了一下,道,“那我只玩今日一晚上。明日还得苦读。” “成交。” 陆詹叮嘱道,“你若是也出去,注意点,今日人多。” 陆菀点头,“爹就放心吧。” 陆詹便与陆松一道走了。 陆菀叹口气道,“那么小,背负了那么多东西,我怕他太辛苦。” 沈冽揽着她的肩膀道,“若他有坚定的意志,便不会觉得辛苦。我看陆松性格坚如磐石,日后许是有建树。” 陆菀笑了笑,道,“大过年了,借你吉言了。” 沈冽便牵了她的手,道,“想不想出去转转?如今侯府连张妈都出去了,总不能叫你留下。” 陆菀撒娇道,“我倒是想,就怕你不准。我也知道的,今日人多,怕有什么闪失。” 沈冽捏了捏她的下巴,道,“倒是有个当母亲的样子了。” 陆菀白他一眼。 沈冽道,“我带你出去,你在我身边就好,若实在是不方便,我们便折回来。也不要觉得扫兴可好?” 陆菀点点头,“能出去就不错了,还以为你不肯放我。” 沈冽轻笑,“你又不是被我绑了,如何不放你?” 说着,便拖了陆菀的手出门去了。 外面大街上围满了人,年轻男女都拖着手,旁若无人的走着看着。 先前倒有些兴致,只后来越到好玩的地方,人越多。沈冽试了试,发现是挤不进去了。 陆菀把他拉回来一些,找了个茶馆到了二楼的包厢,道,“就在这看个热闹也好,我们不再往前了。” 沈冽道,“好。等来年生了孩子,到时候我脖子骑着孩子,手上牵着你。我力气大,总能挤进去。” 陆菀笑笑,道,“我力气也大呢,身体也灵活。今日是这肚子影响我的发挥了。” 沈冽声音沉沉道,“你身体灵活不灵活,我最有发言权。现在倒是大不如从前了。” 陆菀瞪他,“你也不想想我现在什么身子,能多灵活?你这话说的实在是不讲良心。” 沈冽轻笑,道,“那就等生完再好好检验一下到底灵不灵活。” 陆菀用脚踢他一下。 定国公府内这一顿家宴也吃得十分畅快。高远给每个人也都派了红包,甚至资历老一些的下人都还有小桌用家宴。 因春节临近了,宫里头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高远便没叫赵姨娘进去看望高敏。打算年后找个时机再进宫。 但这不妨碍高远的欢喜。他已经传信到老家宗族,一起同乐。 高远因为高兴在家宴上多喝了几杯。 放眼看过去,儿子如今很听话,与儿媳妇十分恩爱。那个小妾虽然出身不好,但看着是个很省心的,从没惹出个什么事端。有个这样的小妾也无妨,男人么,总不能一辈子只一个女人。 再看看陆绯,虽然这儿媳妇一般般,但她还算争气,给他生了一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大孙子,所以还是很满意的。 高远微醺了,捻着胡须笑呵呵的。 赵姨娘见高远心情好,今日又是除夕,便觉得是个绝佳的机会。她偶尔抬眼看一眼陆绯怀中的孩子,笑意很深,让陆绯隐约有些不安。 她放着小辈们去玩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赵姨娘自然不能高远推到那对双生子那里。 她扶了高远到了屋中,给他沏了一壶好茶。 把高远的双腿架在凳子上,遣退了身边的丫鬟妈妈,亲自给高远捶着双腿。 “怎么自己动手了?” 赵姨娘道,“叫他们都去玩去了。今日热闹。” 高远叹口气,“到底是老了,玩不动了。” 赵姨娘眉眼带笑,“老爷哪里老?老爷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年轻了很多呢。” 高远哈哈笑起来。 赵姨娘继续有规律的捶着腿,道,“博儿这孩子看起来真的可爱,胖乎乎的,看起来与世子很像。” 高远不由有些惆怅,道,“是啊。高启这孩子福薄。好在老天待我高家不薄,还留了个孩子。” 赵姨娘继续道,“博儿是长子嫡孙,日后是要继承定国公府的门楣的。老爷,妾身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高远喝了一口茶,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讲的?” 赵姨娘道,“博儿如今七八个月大了,慢慢的也要学说话,学走路,跟着也就该识文断字了。这时间其实快得很。妾身倒不是觉得阿绯不好。只她一个妇人家,没有男人管教着总归不好。男孩子啊,言行举止都要以父亲为榜样的。” 高远看向她,问道,“玉珠,你这是何意?” 赵姨娘道,“妾身是觉得为了博儿考虑,想把孩子过继给高辙。” 478 这步棋走的长远 观察了一下高远的神情,并不是一口回绝,赵姨娘便继续说道,“我是觉得博儿毕竟是长子嫡孙,被寄予厚望。留在高辙身边管教是更合适的。而且宋静熟读诗书,知书达理,由她当这个教养母亲也再合适不过。博儿现在还小不记事,此时过继过来也不担心他与高辙宋静不亲。至于其他,老爷不必担心,有妾身呢,那两个孩子一定拿博儿当成是自己亲生的。” 说着,轻轻的敲着高远的腿,去看高远的神色。 顿了一下又道,“若老爷觉得妾身说的不对,权当妾身没说过吧。” 高远沉默了片刻,问道,“宋静毕竟年轻,会愿意?” 赵姨娘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沉稳着,道,“宋静那里我去说。这孩子通情达理,一说就通的。” 高远道,“你先听听她什么意思。不光是她,还得知道一下鲁王家的意思。她这么年轻,还没有孩子,就先过继个孩子过来,心里总归不舒服的。” 赵姨娘微微垂首道,“老爷考虑的是。妾身会好好与宋静说一说的。” 她垂着的时候,能看到玉白且细长的脖子。 赵姨娘长在水乡,从小养着细皮嫩肉。这些年在京都城也养得好,便是这个年纪了,看着与同龄的人还是年轻些。 高远手抚上她的耳垂。 赵姨娘抬眼,道,“老爷,我扶着你去歇息吧。” 高远应下,“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了,劳烦玉珠你了。” 赵姨娘羞怯怯的一笑,扶着高远进了卧房。 因为过年,景宁帝休朝三日。 年初一早上,高辙带着宋静还有枝枝给高远赵姨娘来敬茶。 枝枝温顺的站在一侧,高辙牵着宋静的手,瞧着格外叫人开心。 赵姨娘温和的笑着,与高远都喝了茶,去看高远,他也是一脸慈爱的笑意。 待敬了茶,说了些话。 赵姨娘便留着高远高辙父子二人闲聊,叫宋静陪着她一道到院子里逛一逛。 半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早上才停,此时满目银装素裹,十分雅致。 因雪已经开始在化,两个人便沿着长廊走着。 赵姨娘道,“瑞雪兆丰年,今年许是又是丰收的好年头。” 宋静点头笑笑,“大晋这几年一直风调雨顺的,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赵姨娘道,“是啊。百姓过得好,老爷他们的负担也小些。你公爹年纪大了,我有意叫他这几年就退下来养身子,日后这定国公府就指着高辙撑起来了。” 宋静道,“公爹身体好着呢,不过闲下来也挺好,正好多陪陪娘。” “你这小嘴……”拍了一下宋静的手。 “冷不冷?冷的话就到屋里去。” 宋静摇摇头,“娘冷吗?” 赵姨娘道,“我穿的厚。瞧瞧新做的袄子,就是暖和。这花色样式都是你给我选的,真是好看。” 宋静忙道,“那是娘有身段,有样貌。这衣裳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赵姨娘乐呵呵笑起来。 不远处长廊下,陆绯大约是抱着孩子出来晒太阳,朝这里看过来。 遥遥的行了礼,赵姨娘颔首示意。宋静瞧见了,也忙行了半礼。 赵姨娘便与宋静朝别处走去了,路上便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了陆绯那里,“博儿这个孩子,你喜欢吗?” 宋静还不知道赵姨娘的意图,便如实回道,“小公子长得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赵姨娘道,“那若是叫你来管教他,你愿意吗?” 赵姨娘问得直接,宋静不由一愣。 赵姨娘道,“知道你一时不好接受,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博儿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父亲,于一个男孩子来讲是不好的。他得有个爹作为榜样,所以我想把他过继到高辙名下,由你们夫妻二人一道抚养。高辙忙于公务,这以后教养的许多方面都落在你身上了。自然,这不妨碍你和高辙有自己的孩子。” 宋静没说话。 这于她而言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赵姨娘见她不说话,似乎还有些委屈,便叹道,“你好好想想。我年纪大了,走几步,便觉得累了,先回去了。” 宋静行礼送了赵姨娘。 她自己也回了屋中,便委屈的哭倒在床上。 陪嫁的妈妈忙过来劝道,“小姐别哭,这大年初一哭了不吉利。” 宋静起身,红着眼眶问妈妈,“我这才嫁过来几日,就要过继个儿子给我,这是嫌我生不出来吗?” 妈妈知道,宋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哪有马上给别人的儿子当妈的道理? 她如今乖巧懂事,还是因为喜欢高辙。可认别人的儿子当儿子,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宋静又道,“这嫂子就一个儿子,我还抢过来,这不是叫嫂子去死吗?娘怎么一点也不替我考虑着?” 妈妈先给她擦了眼泪,道,“小姐到底是年纪小,老奴觉得赵姨娘说这些才是替你和姑爷考虑呢。” 宋静不解。 妈妈柔声道,“那小公子是长子嫡孙,日后指不定就是要继承爵位的。高门大户里头的嫡庶有别,小姐不是不知道。王府中的姨娘生了儿子,王爷再喜欢,见了你也是低一等的。” 宋静点点头。 妈妈继续道,“这家的主母过世有一阵子了吧?为什么赵姨娘迟迟没有搬到上院去?可见老爷是有别的考虑的。赵姨娘的地位不稳固,便是姑爷的地位不稳固,你如今便是与姑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姨娘虽是为自己,可你们却是一体的。虽说叫小姐给别人儿子当娘确实是委屈了小姐,可小姐想想,若这件事老爷点了头,便是承认了你与姑爷的身份了。赵姨娘这辈子即便坐不上当家主母的位置,等她没了,你借着这个孩子也能稳稳的坐上去。小姐,赵姨娘这步棋其实走的长远啊。” 宋静细细想了一下,知道妈妈说的有理,可到底还是心里这个坎过不去。 妈妈劝道,“小公子现在还那么小,完全不记事。你养在身边,说话走路读书都是你来教,自然以后就拿你当亲生母亲。时间久了,感情处出来,都是一样的。以后小姐指不定还能靠上这个孩子呢。” 宋静妥协了一些,道,“我,我再问问夫君的意思。他若同意,那我便认下了。” 479 没那么大的能耐 初九的时候,沈冽被景宁帝喊着进宫议事去了。 连着下了三天的雪,今日终于放晴,陆菀便打算去看看陆詹去。 刘翠看了看外头,道,“夫人还是等一日再去。看这太阳,今日雪能都化了,明日路上便不那么滑了。” 陆菀道,“翠嫂子过于小心了。” 刘翠把她按下来,道,“不小心不行。这孩子现在可是侯爷的命根子,奴婢可不敢马虎。” “他呀,太谨慎了。” “所以夫人还是乖乖听话,在家待着。” 陆菀不悦道,“就初三去找了爹,后来几天都是下雪,我一直闷在屋子里,闷死了。” 刘翠忍不住一笑,道,“夫人这性子,还是孩子样。那奴婢与你说件事……” 陆菀这才坐下来,刘翠给她调了热饮子。 前些日子,沈冽便将她的茶给止了,怕喝了对她身子不好,又怕她睡得不好。 热饮子甜甜的,里面加了蜂蜜,陆菀贪嘴,又贪甜,肚子在大,体型也在变大,丰腴了许多。 陆菀喝了一口,道,“要说什么?” 刘翠道,“昨日侯爷给了奴婢半日假,奴婢回家陪了丫丫和当家的。便从当家的那里知道了一件事,是有关世子夫人的。” 陆菀端着热饮子暖着手,听到这话,看了看杯子里的饮子,道,“她出了什么事?” 刘翠道,“好像是要把小公子过继到二公子和少夫人那里去。” “过继?定下了?” 刘翠道,“十有八九的事情。” 陆菀又喝了一口热饮子,道,“到底势单力薄。不管这是谁提出来的,反正也没有多出人意料。” 刘翠道,“可小公子已经是世子夫人的唯一了。这要是过继过去,形同于叫世子夫人去死啊。” 毕竟有高启这一层关系在,王平和刘翠对高启怀着感恩之情,自然也包括对陆绯。 陆菀看一眼刘翠道,“翠嫂子,你今日告诉我,不会是想叫我帮忙吧?” 刘翠忙屈膝道,“奴婢不敢设计夫人。只是随口一提,略有些感慨。” 陆菀道,“你起来说话,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刘翠这才又站起来。 陆菀道,“前些日子出了些事,你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出来,我与这位二姐已经再无姐妹之情。如今还记着这个人,不过因为同是爹的女儿,我不想爹因为我与她的事情而伤神。至于她在定国公府的种种,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干涉。” 刘翠垂首,道,“是奴婢今日说多了。” 陆菀笑了一下,道,“翠嫂子你与王大哥都是知恩图报的好人。我知道你们一直念着大哥。只不过如今的世子夫人不像是你们先前所熟识的了。你知道我的性子,若非对不住我在先,我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刘翠一直怀疑当初陆绯对陆菀做了什么事,只她也没去打听。今日听陆菀这么一说,便十分确定了。 她不过是个下人,又如何能左右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呢。 “你也不必担心她。我想她或许会有她自己的法子。毕竟是她唯一的仰仗了。”相当于威胁她的性命,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既与陆绯断了姐妹之情,陆菀此时对陆绯的事情便也十分坦然。这世上的事情从不会一帆风顺,既选择了一条路,便该接受这一路的荆棘。 陆绯她,都是自找的吧。 陆菀又对刘翠道,“大户人家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看着的。如今你已经从里面出来,便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不肖自己操心的便也不必多想了。” “是,夫人。” 又叮嘱道,“此事不要在我爹跟前提起了,他从别处听说另当别论。” “奴婢知道了。” 下午,宫中来了人,是姚皇后约了陆菀去宫中。 傍晚,沈冽从宫中回来,脸上神色不大好。 陆菀替他解下大氅,把自己的小手炉递给他,又叫冬雪去泡了一杯热茶。 沈冽便拉着她一道坐下。 陆菀问道,“是有什么事?” 沈冽道,“北疆那边有军情,说是北方蛮族似有异动。” 陆菀问道,“这是要打仗了?” 沈冽道,“怕是免不了了。现在北疆军那边都已经迅速戒备起来,以防北方蛮族突然入侵。” 陆菀叹了口气道,“多希望天下都太太平平的,怎么还要打仗呢?” 沈冽握了她的手,又把手炉还给她,道,“为土地,为粮食,为女人,总之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陆菀道,“我看都是借口,不过是高位者的野心罢了。总嫌自己的权利不够大,嫌自己管的地方太小,拿着这些当幌子忽悠底下的人拼命呢。” 沈冽失笑,道,“你倒是分析的一针见血。” 冬雪上了茶,陆菀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沈冽道,“上次西齐不过是小试牛刀,皇上其实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好让他有足以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 陆菀啧啧两声,道,“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宠溺的看她一眼,道,“你什么都知道。” 陆菀得意笑笑。 沈冽喝了一口茶,道,“行了,都是些男人家的事情,便是打仗也打不到京都城来。你也不要操心了。只这几日皇上密切关注北疆那边,我可能要时常进宫,你在家中一切注意点。” 陆菀便顺口道,“我明日也要进宫,皇后娘娘召我。” 沈冽立刻道,“外头湿滑,我明日代你去说,你身子不便。” 陆菀笑笑,“今日要出去,便被翠嫂子拦了,叫我明日出去。你倒好,明日也不叫我出去,是想闷死我?皇后娘娘许是心情不佳,叫我陪她说说话呢。” 沈冽突然认真看着陆菀。 陆菀失笑,“看我作甚?” 沈冽道,“菀菀,你该不是想插手敏妃的事情吧?” 陆菀的笑僵了僵,随即道,“你就放心吧,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敏妃生了头一个皇子,估计被皇上层层保护着呢,我能做什么来?” 沈冽却还是不放心的看着她。 陆菀道,“我认真地。我只是陪着皇后说说话。而且你也不能叫我一直在家待着。正好,我也想芍药了。” 沈冽只好应下,只心中的那颗心却一直悬着。 480 灌了一口热汤 隔日一早,沈冽将睡梦中的陆菀叫醒。 陆菀像只小猫似的,呜咽一声,又扯过被子。 沈冽失笑,弯腰道,“若真起不来,今日便不要进宫了。” 陆菀闻言睁开眼看着沈冽,“你就是故意的。” 沈冽摸了摸她的脸,道,“我正好进宫,带着你一道。” 陆菀无奈道,“好吧。你稍等我片刻。” 冬雪伺候她更衣洗漱。 又坐着吃了一些早点。 沈冽见她吃得快,忙叮嘱道,“又不急,慢些吃。” 陆菀囫囵道,“我怕耽误了你的事。” 沈冽轻笑,拿了帕子轻轻的给她擦了嘴角,道,“我的事耽误不了,你慢慢的。” 等吃完起身,又裹了一层厚厚的披风,将那小腹遮的严严实实的。 刘翠递过来一个手炉,陆菀握在手中,道,“我都快被包的喘不过来气了。” 刘翠道,“外头冷着呢,还在化雪。” 陆菀道,“翠嫂子今日回去陪着丫丫吧,我若是回来的晚,便去接你一道回来。回来得早,你看着时辰回来便可。” 刘翠点头谢恩。 便带上了冬雪一道进宫。 沈冽与她一道上了马车,到了宫门口便下了马车。 沈冽看着长长的宫道,微微皱眉。 陆菀笑道,“这点路算什么,我小时候调皮,在这里跑好几个来回呢。赶紧走吧。” 陆菀的确从有身子到现在,没表现出什么不适来。饶是走了这长长的路,也丝毫不见倦色。 等到了跟前要分道扬镳,陆菀扬起下巴道,“看吧,我就说我能走。是你们总是太谨慎了。” 沈冽道,“看把你能的。谨慎总没错,谁像你一般大大咧咧的。” 又叮嘱冬雪,“你头一次进宫,礼数什么的,看夫人的眼色行事。这只是其次,切记将夫人照顾好。” 冬雪屈膝道,“侯爷放心。” 沈冽这才放着陆菀与冬雪走了。只还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陆菀拐了弯朝着另一条道走去,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朝紫宸殿去了。 陆菀到了翊坤宫,先将披风解下递给了冬雪,然后给姚皇后行了礼。 姚皇后瞧了瞧陆菀的肚子,道,“呦。这肚子这般大,我记着不过六个多月吧?” 陆菀笑道,“已经七个月了。” “那也大。我先前看到我一个婶子,八个多月也不过你这么大。该不会是不止一个吧?” 陆菀掩口笑,“什么不止一个,是我吃的太多了。” 姚皇后也笑,忙拉着她一道坐下了。 “原想还想着是不是不该叫你进来,免得叫你累着。可现在看你面色红润,可见是我多虑了。” 陆菀道,“侯爷也是不让我去这,不让我去那的。实则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好得很。” 姚皇后便道,“羡慕死个人。” 陆菀便问道,“皇后娘娘近来身子调养的如何?” 姚皇后摆手,“还是老样子。” 当下叫人去请芍药过来,又将身边的人遣出去了。可见是要说些体己的话。 陆菀动了动身子,问道,“一切都康健?” 姚皇后点头,“都康健,月事也十分正常。御医开的药,也都按时吃了。御医也不把话说死,只说还能有孩子。” 陆菀明显的察觉到了姚皇后的变化。 前些日子,姚皇后也期待有个孩子,但心思还是自然些。如今她完全能感觉到姚皇后着急了。 自然是因为高敏给她造成了威胁。 陆菀道,“那便听御医的,不管怎么样,身子好,总能有的。” 姚皇后道,“我拿你当自己人,我不瞒你。我嫉妒了。” “嗯?” “自然是那个高敏。”姚皇后道,“我自己生不出来,自然要替皇后想着,盼着后宫的人多生儿子,这才是一个贤后应该做的事情。可如今高敏生了皇上头一个皇子,我便嫉妒了。” “我前两日去看她了,她宫里围了好些人,便是收的礼,摆的满院子都是。若非我这层身份,怕是还见不到人和孩子。” 陆菀语气自然的接话,“我说呢,方才来,有人抬着礼朝前面去了,听说许多还是定国公府送来的。” 陆菀什么也没看见,但她要姚皇后知道,高敏身后还有庞大的高氏宗族。 姚皇后顿了一下,道,“以后估计还会有呢。你是不知道皇上如今多紧张那个孩子。再忙于政事,也会去看一眼。便是叫人送过来都不行,怕孩子着了凉,非得自己去。皇上那边已经叫人准备了,过些日子,就晋封高敏为贵妃。” “我去瞧了那孩子一眼,真是可爱。遗传了皇上,叫人不喜欢都难。我便嫉妒了。若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儿子,那该多好?”看向陆菀道,“你估计该笑我了,以前那么劝我,我嘴上也说着想开了,如今倒不这么想了。” 陆菀却道,“我有什么可笑皇后娘娘的,那都是人之常情。皇后虽为皇后,可首先也是个女人。将心比心来说,我若是知道有旁人替侯爷生下了儿子,我也难过。” 姚皇后叹气,也不假笑了,道,“你果真是懂我的。这些话我也不能同旁人说,这几日憋着实在是难受。” 陆菀道,“皇后娘娘拿我当自己人,有些话我也多说两句。皇后现在无子,是个缺憾。就怕有人趁机以此来动摇皇后娘娘的地位。所以我还是盼着皇后娘娘能早日有个孩子的。” 姚皇后神情凝重起来,一会儿又开始落寞起来。 陆菀忙起身告罪,“是臣妇多嘴了,皇后娘娘莫怪。” 姚皇后扯了一下嘴角,示意她起来,道,“这种时候,也只有你与我说这些真话了。” 又想起芍药来,道,“有时候羡慕纯贵人。她就算无子,也有皇上的宠爱。她什么都不图,皇上反而器重她。我反而被这个位置所累,无法随心所欲。” 陆菀喝了一口茶,道,“皇后娘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必妄自菲薄。臣妇始终相信,皇后娘娘才是这天下能撑起这翟衣。” 仿佛给姚皇后灌了一口热汤,她察觉全身热热的。 她如今什么都不求,不求恩宠,不求子嗣,她所求不过是这一件翟衣,可以允她有资格与宋彻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受万民敬仰和跪拜。 若这件翟衣有人要同她抢呢? 481 挡她的人都去死 过继的事情在高辙点了头之后,便也敲定了。 高远不过是当着一家人的面与陆绯知会了一声,到了傍晚,赵姨娘便带着人把高博给抱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空荡起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陆绯坐在床沿上,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琳琅走过去,半蹲在她跟前,拉着她的衣袖,“世子夫人,你好歹想想办法。或者你哭出来也好啊。” 陆绯却还是不说话。 琳琅到,“小公子没有夫人该如何睡觉?夫人就不担心小公子吗?” 陆绯的眼珠子动了动,突然就冲了出去。 迎着寒风,连披风都没披上,奔着高辙与宋静的院子去了。 冲到了门口,便看到了宋静正抱着孩子。 赵姨娘教她,“托着脖子和后脑勺这里,嗯,还有屁股那里,稳稳的。” 转过脸就看到了陆绯,脸色一沉,“谁叫你来的?” 陆绯看着宋静怀里的孩子,突然间跪了下来,“赵姨娘,求求你,你把孩子还给我。” 赵姨娘冷冷道,“这事是老爷定下的,你若想说什么,便去找老爷说去。” 陆绯泪流满面,求道,“爹最听赵姨娘的话了。我就这一个孩子,求求你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赵姨娘冷酷一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强盗一般的。这是高家的长子嫡孙,养在高家,怎么就从你身边夺走了?何况你一个人,如何能把孩子教育好?留在高辙他们身边,有爹有娘,也是对孩子好。这些话,先前已经与你说过了。怎么这时候又冥顽不灵起来了?” 陆绯被赵姨娘训斥的一直在哭。 终是宋静心中不忍,道,“娘,大嫂也是想孩子。不如今日就让她抱回去,明日再……” 这话却被赵姨娘给打断了,“孩子早晚一天都会离开。今日舍不得,明日还是舍不得,什么时候是个头?早一日过来,你们早一日与他处出感情来。日子一久,便拿你们当亲生爹娘,亲近的很了。娘是过来人,这些事情你听娘的便是。” 赵姨娘的话给陆绯敲响了警钟。是不是有一日,高博不认识自己。等到会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喊娘的人也是宋静,而不是她。 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手在袖子中紧握成拳,什么都做不了啊。 赵姨娘知道这个陆绯,以前宋玫在时,便是忍气吞声。如今宋玫没了,还是这个闷葫芦的性子,不必当回事。 赵姨娘便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孩子有宋静,你就放心吧。以后宋静抱着孩子出来走动,你还是能看上两眼的。反正都在府里,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陆绯看着高博,实在舍不得离开。 赵姨娘使个眼色,身边的妈妈便走了过去,语气冷硬道,“世子夫人请回吧,叫人来请就不好了。” 陆绯只好起身,默默的转过身去,走出了屋子。 不远处枝枝看着陆绯离开,感叹道,“谁能想到变成今日这样?他们也是欺人太甚了。” 明明那个陆绯是敢于设计杀了赵琳琳的。 过了两日,赵姨娘去给一家官员的夫人贺寿。 本想着带宋静一块去,可宋静带着高博还没熟练,又下了雪,便叫她在家中待着了。 宋静到底还是新手,加上与孩子没什么感情,所以还不大上心。 她逗了一会儿,觉得累了,便去歇着了。 乳娘给孩子喂了奶,也先去歇着,便将孩子交给了一个年轻的丫鬟。 年轻的丫鬟哪里会带孩子,只拿着东西哄他。先前是些小玩意,后来高博奔着桌子上的瓜果蜜饯一直挥手。 丫鬟觉得他想吃,便拿了一颗蜜饯给他放进了嘴里。 高博才长了四颗乳牙,吃东西还没学会自己嚼碎,这一吃卡住了喉咙,当下变了脸色,开始啼哭起来。 丫鬟一看觉得不好,忙去喊人。 宋静和乳娘都醒过来,忙去查看,孩子呼吸都不好了,哭声也越来越小,小脸却通红通红的。 宋静忙吩咐人去叫大夫,乳娘记得团团转,后来脑子转过来,想起看到过别人做过。便将孩子抱在腰间,使劲的往上提,又捶一下胸口,又把孩子倒过来。 宋静紧张的一直拽着帕子,也无从下手去帮忙。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高博的嘴里吐出来。高博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越发的洪亮。 乳娘和宋静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宋静无力的扶着榻几坐下。 乳娘道,“大约是没事了。” 宋静心有余悸的摆摆手,“不能大意,还得等大夫过来看了才知道。” 大夫没等到,却先等到陆绯急匆匆的跑过来。 “大嫂……”宋静上前。 陆绯却一把推开她,直接从乳娘手里把孩子抢了过去。 宋静也没当过娘,自然有些手忙脚乱。见到陆绯也有些过意不去,道,“对不住,我一时没注意。” “没注意?这还是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因为担心和心疼,陆绯不由吼道。 宋静说不出话来。 陆绯瞪了一眼宋静,抱着孩子直接走了。 乳娘看了看宋静道,“少夫人,这……” 宋静却突然哭了出来。 心腹妈妈忙将她扶着坐下,道,“别哭了,又不是你的错。” 宋静道,“我不该要这个孩子的,若是真的在我手上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 越想越怕,痛哭起来。毕竟才十六,也是个孩子。 赵姨娘回来,便听说了此事,二话不说,便奔着陆绯的院子去了。 “做什么?拿我当个死人了?孩子你说抱回来就抱回来了?”赵姨娘赶过来,哪能放任陆绯欺负自己的儿媳妇? 以前有宋玫在,赵姨娘不敢给陆绯任何脸色看。如今陆绯孤苦无依,赵姨娘岂能饶了她? 赵姨娘叫人直接上前将高博抢了。争抢之间,高博哭得声嘶力竭。但赵姨娘充耳不闻,有人将陆绯直接推倒在地,把高博抱在了怀中。 赵姨娘看着陆绯道,“这是老爷亲口应下的,以后这孩子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带着人直接走了,不管陆绯在身后痛哭哀求。 琳琅心疼,也跟着流泪,将她扶起来。 陆绯盯着地面,泪珠子落下来,心中暗暗起誓,一定要将孩子夺回来,挡她的人,都去死。 482 是否与你有关? 后面刘翠又听说了一些陆绯在定国公府的事情,知道母子被分开,便与王平躺在一个被窝的时候暗自感叹。 那个时候,总会拽了丫丫的小手,亲一亲她。 王平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虽一时痛,但小公子在二公子那里,也不见得是坏事。” 他这话说的已经有些隐晦了。 当初陆绯对陆菀做的事情,其实王平大概知道一些,只他嘴巴比较严,从未向刘翠透露过。 刘翠微微抬了身体,看着王平道,“当家的,世子夫人她……” 王平将她身体按下来,给她盖好被子,道,“世子夫人并非我们先前所想的那样。侯夫人她做事一向有分寸,有些事情自有她的理由。你我今日认了她做主子,就得一心一意的忠于她,其他的便与我们无关了。” 刘翠点点头,道,“当家的说的是。” “赶紧睡吧。” 不说话,都睡下了。 因为还没到临盆的时候,陆菀安排了冬雪和刘翠轮流守夜在次间睡下。不到刘翠的时候,就叫她回去,免得她太思念孩子。 这一日晚上,沈冽揽着陆菀睡得沉。 突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从外面传过来。 沈冽猛然睁开眼睛,陆菀也醒过来。 沈冽披衣起身,走出卧房,隔着门问道,“何事?” 说话声却是王允的,“哥……” 沈冽把衣服套上,然后把门打开。 王允与沈冽小声说了几句,然后道,“皇上叫我们立刻进宫。” 沈冽看了一眼卧房的方向,道,“你等我片刻。” 王允点头。 沈冽重新折回去,陆菀已经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冽先扶着她的双肩要她重新躺下,给她掖好被子,道,“宫里头出了点事,我和阿允现在必须马上进宫。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沈冽起身的时候,陆菀不放心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问道,“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沈冽轻笑,“不是。你安心等着。” 陆菀点点头。 沈冽很快穿好衣裳,便匆匆出了门。 冬雪听到动静,已经从次间出来。 她拿着一盏油灯站在卧房门口,“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陆菀道,“现在是后半夜了吗?” 冬雪点点头。 陆菀道,“没事了,你去睡吧,有事我叫你。” 一直到早上起来,沈冽还没回来。只听说宫门已经紧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心惶惶的。 一直到晚上,沈冽终于回来。 一脸的倦容。 陆菀忙叫冬雪先给沈冽备了热菜热饭。 她上前替沈冽解下了大氅,又亲自给他倒了热茶,问道,“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冽看着陆菀道,“大皇子突然着了风寒,高烧不退。” “怎么会?” 沈冽道,“皇上认为此事有些蹊跷,命我与阿允负责调查此事。这事后来查到了翊坤宫头上。皇后娘娘此时已经被禁足。接下来的事情交由阿允去办,我就先回来了。” “皇后娘娘加害了大皇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沈冽道,“前一天皇后娘娘去看了大皇子。那时候敏妃娘娘在小憩,然后被宫女叫醒,事后才知道宫女瞧见了皇后娘娘在掐大皇子的脖子。只是被人撞见,收了手。皇后娘娘匆匆离开,到了晚上大皇子便开始起烧。因为尚不足月,实在太过幼小,不好用药,到现在仍然岌岌可危。” 陆菀凝眸道,“只是看到了皇后娘娘那样,也不见得就与大皇子起烧有关啊。孩子那么小,现在天气还很凉,或许是谁疏忽了,才叫大皇子感染了风寒的。” 沈冽看着陆菀道,“菀菀,你是在假装不懂?” 陆菀微愣。 沈冽道,“不管是不是疏忽,皇后娘娘动了谋害大皇子之心,便已经是罪无可恕。” 陆菀恍然。 陆菀愣神的时候,沈冽却抓住了她的手,问道,“菀菀,你与我说实话,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陆菀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冽一脸倦容,自踏入房门,阴郁的神情便一直没有缓解。 他并非担心什么姚皇后和大皇子,他担心的是陆菀。 陆菀轻笑,“傻瓜。你以为前些日子我进了宫,这件事就与我有关系了?你也太高估了我,那可是东宫皇后。” 沈冽却眉头不展,“菀菀,有些事情你自不必亲自动手。可我却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暗自运筹帷幄。这件事干系重大,若大皇子无事便好,若有事,便是血流成河。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菀菀,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可瞒我。” 陆菀无奈,道,“好吧。那天我进了宫,的确和皇后娘娘谈起了敏妃和大皇子。可也不过是闲聊。” “你……”沈冽语气也有些无奈。 陆菀柔声道,“这世间的事情不是谁动动嘴皮子就能叫别人听之任之的。关键是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思。听者有意,才是关键。只不过谁能想到皇后娘娘会亲自去动手呢?” 见沈冽还是沉着脸,陆菀去轻抚他的眉毛,然后摸着他的脸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没做,皇后娘娘也不会把我牵扯进去。不过我问你,皇后娘娘认了吗?” 沈冽道,“这种事若一认,便完了。她被禁足翊坤宫,我没见到。不过阿允会去盘问。” “吃力不讨好的活,最后定不定罪二叔都会得罪人。皇上怎么不自己去?这种事情皇上去问,皇后娘娘才会说真话。二叔这个身份,尴尬的很。” 沈冽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已经与阿允说了。他说他会随机应变。” 陆菀想了一下又问,“皇上自然是雷霆之怒,已经杀了吗?” 沈冽道,“还是那句话,大皇子若无事,此事倒好办。若有事,不知要死多少人。” 那就是还没开始杀人。 陆菀暗自思忖,面上对沈冽道,“你先去吃点东西,然后睡一会儿。都是宫里的事情,历朝历代少不了的,我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起过许多,风波很快就平了。” 不等沈冽说什么,已经开始给她布菜。 等吃完,便推着沈冽进卧房歇息了。 她叫刘翠陪着她到后院中散步。 走了一会儿,便对刘翠道,“翠嫂子,你叫你当家的,马上给我去办件事。” 483 怀恨在心 陆菀重新到了书房,写了一个帖子,递到刘翠手里,道,“叫你当家的现在去宫门口,给我传个帖子到纯贵人那里。就说是侯夫人送的。” 这帖子乍一看平淡无奇,不过是担心芍药,叫她宽心。 实则帖子里面暗藏玄机。 刘翠不敢耽误,忙去找了自己当家的。 本来此时东西是送不进去的,宫门都是有专人看守着。可来送信的人不是旁人,乃是定北侯的夫人。宫内的事情现在是定北侯与大理寺卿一同协查,在这这位侯夫人也是纯贵人的好姐妹。这帖子不过是表示关心,看守宫门的人便将帖子接了,差人送去了。 帖子不多久便到了芍药手中。 芍药听闻是陆菀差人送来的,忙要打开看。 只她还是存着一个心眼,如今宫中的事情并未波及到她,陆菀所关心一定是与姚皇后有关。如今事关姚皇后,便十分敏感。 芍药思虑片刻,叫身边人都退了下去。 她如今身在宫中,一直听着陆菀的话,谨慎小心,只敢在景宁帝跟前展露自己的少许内心,至于身边人,她依旧提防着。 她把帖子打开,只言片语的确是来关心她的,只字未提姚皇后。想了一下,又将帖子上下左右都看了看,最后在帖子的角落处,发现还有一层,稍稍揭开,上面不过两个字。 芍药先是将帖子直接烧毁,然后才开始思虑陆菀的用心。 那两个字自然不是为了她自己,陆菀在这个节骨眼送帖子进来,只能是有关姚皇后的。 想了一想,突然明白过来。 她吩咐人进来,披上了风衣,奔着紫宸殿而去。 紫宸殿内,王允正在与景宁帝交代所查之事。 翊坤宫内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清一色的都替姚皇后求情,且全然不知大皇子一事。 王允只剩了姚皇后没去盘问,怎么问,他很头疼。因事情还没查清楚,皇后的后位还在,他一个大理寺卿官位不够格,只能来找景宁帝。 两口子的事情,还是两口子自己说清楚最好。 王允正等着景宁帝自己开口,没想到先把芍药等来了。 王允余光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 先前还是个跟在陆菀身边颇有灵气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宠妃,但那双眼睛,唔,还不错,灵性还在。 果真他嫂嫂看中且养出来的人是不同的。 芍药给景宁帝行了礼,道,“臣妾不顾皇上与王大人商议要事,过来打扰,还请皇上恕罪。” 芍药乖巧懂事,人淡如菊,景宁帝看到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的眉头稍烧舒展开,道,“无妨。你怎么过来了?” 芍药屈膝道,“实在是臣妾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得不与皇上说。” 王允自然识趣,忙拱手道,“那微臣……” 话还没说完,芍药着急道,“王大人不如留一下,这些话王大人也可以听一听。” 王允去看景宁帝的意思。 宋彻道,“爱妃有什么话便说吧。” 芍药道,“臣妾自知人微言轻,进宫时间不长,与诸位姐姐来往并不密切。臣妾承蒙皇后厚爱,时常被叫去与她闲谈。皇后为人宽厚,常教臣妾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宋彻道,“朕瞧着她以前也宽厚,此番做出这等事,你日后少与她来往。” 芍药道,“这次的事情臣妾不知真相如何,不敢妄加揣测。但臣妾说句不当讲的,臣妾在这宫中时常觉得如履薄冰,是皇上待臣妾仁爱宽厚,才叫臣妾觉得温暖。以心换心,臣妾从皇上这里感受到的,也在皇后那里感受到。或许又是臣妾愚钝,未看出皇后的虚情假意。” 宋彻轻咳一声。 芍药都是以心换心,把他和姚皇后相提并论了。若说姚皇后是虚情假意,也是把他说进去了。 宋彻便道,“你为人纯良,她许是真心喜欢与你来往,毕竟这宫中,你这性子实在是少见。” 听到宋彻这么说,芍药便道,“所以今日臣妾过来,也是斗胆与皇上说些臣妾所知道的。皇上听后,再做定夺。” 宋彻察觉到芍药是来替姚皇后求情的。若是换做旁人,宋彻只会想着是来趁机巴结姚皇后的。可转念一想,放眼望去,那些后宫妃嫔都躲着观望,没来踩一脚姚皇后就不错了。反倒是芍药,还敢过来替她说话。 人在危难之时,最能看出人心。宋彻又觉得芍药这番实在是可贵。不管姚皇后是否对她真情实意,但芍药知道感恩,这一点他就很欣赏。 宋彻给了芍药机会,叫她说出她想说的话。 芍药道,“皇上不妨去查一个叫朵朵的宫女。敏妃娘娘如今深受皇恩,与人交好,若大皇子一事真有人刻意为之,臣妾便怀疑朵朵。” “朵朵?”不过是个出现在自己跟前一面的宫女,景宁帝早就不记得了。 芍药便将朵朵的事情与景宁帝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个宫女为人有些狠辣,臣妾怀疑是她怀恨在心。当然,这只是怀疑,还有待查证。” 景宁帝思虑了一番。 高敏身边的人,因为大皇子出生,应当是得了好处的。而其他后宫妃嫔,景宁帝觉得他们还没这个胆子。毕竟是头一个皇子,他们若敢动手,简直就是自己找死。所以景宁帝当时只怀疑了姚皇后,尤其是高敏身边的宫女看到了姚皇后险些对大皇子动手。 可如今出来一个朵朵,按照芍药所述,很可能因为怀恨在心而动手。 宋彻去看王允。 王允忙躬身道,“此宫女可以对自己的脸下手,可见有些心机和手段。娘娘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容微臣去查探一番。” 宋彻点头。 王允便退下了。 宋彻朝芍药招手。 芍药过去到了宋彻的身侧。 宋彻赞道,“难得你此时肯站出来说话。” 芍药道,“臣妾敬重皇后娘娘为人,也不想帝后产生嫌隙。若皇后娘娘有什么,后宫也不稳。” 宋彻道,“现在大家都盼着后宫乱,好趁乱得到些什么好处。难为你还顾着后宫。” 芍药道,“臣妾蒙皇上喜爱,自然要替皇上考虑着。皇上,不论这件事结局与否,其实臣妾希望皇上能和皇后娘娘好好谈一谈。皇上不常去翊坤宫,其实皇后娘娘很凄苦。” 484 妻子该有的样子 脑海里便浮现出姚皇后温婉可人的模样。 宋彻有些感叹。的确自她小产,又得知很难再孕,宋彻去翊坤宫就少了。他的确是一直带着功利心,希望后宫妃嫔多生儿子。可姚皇后如今这般,又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她应当比谁都苦,偏偏从不曾到自己跟前卖过惨。因为她在努力的做好这个皇后。 宋彻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只不过她再如何,也不该嫉妒高敏的孩子,对大皇子动了杀心。” 芍药道,“臣妾未曾亲眼看见,臣妾其实是不信的。这话,毕竟是从敏妃娘娘宫里那边传来的。” 宋彻凝眉,“你是说……” 芍药道,“臣妾只是说出自己所想,按照对皇后娘娘的了解所说。至于皇上,臣妾不敢揣测帝心。” “朕知道了。好了,朕这里还有些事情处理,你先回宫吧。” 芍药却没走,看了一眼宋彻,心疼的抚上他的脸,问道,“从昨日到现在,皇上可曾歇一歇?” 景宁帝自然没歇。 除了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他更关心大皇子的安危。 芍药道,“龙体要紧,臣妾给你揉一揉,皇上小憩片刻吧。” 宋彻点了点头。 芍药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替他揉着太阳穴。 原先还有些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宋彻便靠在榻上睡着了。 朵朵这种人其实有些小聪明,但还不足以称之为有智慧。尤其是碰到了王允这种洞察人心的主。 王允把先前的事情稍稍一调查,又询问了朵朵这几日的行踪,然后带着人直接将朵朵堵在房间里审讯了片刻,手中的十根银针只用了八根,朵朵便招了。 王允去找景宁帝的时候,发现他正睡着。一边的芍药给他在捏肩。 见到王允过来,芍药微微颔首示意。 王允用手指了指景宁帝,口型问道,皇上睡了,微臣晚些时候再来? 芍药却摇摇头,轻轻晃了晃景宁帝,“皇上,该醒醒了。” 宋彻醒过来。 芍药道,“不敢耽误正事,所以不得已叫醒皇上。” 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也不擅自做主,宋彻对芍药的举动很满意。 他努力睁了睁眼,叫自己恢复精气神,随即摆正身体,问道,“可是有什么进展了?” 王允躬身道,“皇上,那宫女招了。” 宋彻凝眉。 王允道,“她总觉得敏妃娘娘待她不公,原先要将她配个一个内侍官,害她不得已毁了自己容貌。后又因为容貌遭人唾弃,还逼她离开后宫。皇上当时求了情将她留下了,可她处处受人欺负,最后还是被发配到了浣衣局。大皇子出生之后,她给敏妃娘娘那里送过几次洗好的衣裳。昨日终于得到了机会,大皇子正熟睡,奶娘和宫女也在打盹,她便将大皇子的衣裳解开,被褥掀开,还趁人不备喂了凉水,才导致了大皇子着了风寒。” 听到此宋彻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这等心狠手辣之人,留她何用?还有敏妃那里,竟如此照顾大皇子,马虎行事,都得严办。” 宋彻一声令下,终于有人因为大皇子的事情而丢了性命。 只是大皇子的身体仍然堪忧。 该杀的都杀了,可宋彻还没有提及姚皇后该如何处置。 王允自然不敢问。 说小了,就是夫妻间的事情。王允的职责到这里也算结束了。 宋彻晚上用了一些晚膳,去看了大皇子。御医轮流看守,商议对策,只大皇子还没有什么好转。 高敏呆呆的看着孩子,连眼泪也没有。她不敢有,她还没出月子,有了眼泪,伤了眼睛,一辈子多好不了了。 看到宋彻过来,反倒是她宽慰宋彻,“孩子不会有事的,臣妾的孩子没有那么弱。” 宋彻这一刻反倒是觉得高敏太过坚强了。或许是她一直挺强的,所以对于孩子的照顾也觉得信心十足。若是换做旁人,反而不至于这样。 那内心一闪而过的责备很快被宋彻打消了。这是个母亲啊,他不该这个时候还责备她。 在高敏那里停留了片刻,宋彻便离开了。 宋彻在宫道上走了一会儿,突然就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的人都被禁足,远远的不过亮着几盏灯,略显凄凉。 他想起芍药的话,姚皇后其实过得很凄苦。 姚皇后不同于其他的妃嫔,她是皇后,亦是自己的妻。是那个可以配和他比肩站在一起俯瞰万里河山的女人。 看守翊坤宫宫门的人看到了景宁帝忙跪下来行礼。 景宁帝示意他们不要声张,举步走了进去。 长廊上挂着几盏灯,在风中摇摇晃晃的,略显寂寥。 宫内的人都被姚皇后打发在各自的屋中。 景宁帝走进去,伺候在姚皇后身边的嬷嬷忙屈膝行礼,景宁帝扬手示意她退下去。 嬷嬷刚要退出去,景宁帝又小声问道,“这两日皇后如何?” 嬷嬷道,“到现在滴水未进,一直在卧房,皇上,老奴倚老卖老一次,皇后娘娘的心全在皇上一人身上,绝无二心。这后宫若还有一人念着想着皇上,一定是皇后娘娘啊。”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嬷嬷轻声的退了出去。 景宁帝缓步走向卧房。 姚皇后正在出神,听到动静,以为是嬷嬷,便道,“你先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想一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 听到景宁帝的声音,姚皇后蓦然转头,立刻起身去行礼。 景宁帝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不吃饭?朕不过是叫你禁足,又没叫你不吃不喝。” 姚皇后两行泪落下来,道,“臣妾没有脸面用饭。” “别哭。”宋彻拉着她坐下,堂堂的皇后在自己的夫君跟前落下了泪,这才是一个妻子该有的不是吗? 景宁帝道,“大皇子的事情查清楚了,是先前的一个宫女,叫朵朵的害了大皇子。” “大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退烧,御医们正忙着。”宋彻拢了一下衣袖。 “皇上忧心了。皇上现在不该来臣妾这里,敏妃她更需要皇上陪着。” “皇后,朕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宋彻看着姚皇后,眼底落了一层薄霜,“你希望大皇子出事吗?当时若非有人看到,你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了大皇子?” 485 真相如何不重要 屋内沉默了片刻,落针可闻。 姚皇后郑重其事的后退两步,行了大礼,道,“臣妾虽没有这个福分给皇上添子嗣,但也常常给皇上祈福,保我大晋江山福泽绵延,盼着皇上能够多有皇子。敏妃有福气,诞下了皇上的头一个皇子,臣妾十分欢喜。这不是臣妾头一次去看大皇子了。先前一直有人去探望敏妃,臣妾去了,反倒叫大家都不自在。后来敏妃那里逐渐人少了,臣妾这才又去了。” “臣妾喜欢那个孩子,更因为他是皇上的头一个儿子,臣妾大约是爱屋及乌,便更加喜欢。当时臣妾不过是想去摸一下他的脸,肉嘟嘟的样子让臣妾有些爱不释手。不瞒皇上,当时臣妾满心想着,若这个孩子是臣妾与皇上的该多好?甚至想着抱他到怀里。因为太入神,反倒水被宫里的宫女给惊了一下。臣妾因为自己方才的想法觉得有些羞愧,这才匆匆离开了敏妃那里。” “臣妾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只能羡慕别人的孩子,还想着拥有别的人的孩子,真是臣妾羞愧的事情,也是臣妾伤心的事情。” 说着话,眼泪又簌簌落下来。 “臣妾知道了大皇子的事情,便连解释的力气都没了。心中一直盼着大皇子能好。又想着是不是臣妾冲了大皇子,才惹了他病了。臣妾哪还有那个脸面好吃好喝的?” 景宁帝想起来芍药说的话。 说姚皇后用手掐了大皇子的脖子,那都是一家之言。何况那宫女是高敏宫里的人,她所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更有可能是恶意造谣。 景宁帝端详了姚皇后,姚皇后是他当初亲自选的,亲自迎娶的。 他因为知道姚皇后配得上这件翟衣所以才让她坐上了这个位置。而这几年,她也不曾辜负自己的期望。她懂进退,知轻重。 身为皇后,她做的很好。 身为妻子,她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艰难过了一阵子,靠着自己走了出来。 景宁帝觉得自己亏欠了姚皇后良多,他起身走过去将姚皇后拉了起来。 “皇后,这一年多来,苦了你了。朕忘了,其实你也是个女人。” 因为景宁帝这一句话,姚皇后的眼泪决了堤。 “皇上,你信臣妾吗?天底下的人都不信臣妾没关系,因为臣妾不在乎。所以臣妾不想解释,臣妾等着皇上。只要皇上一句话,臣妾是生是死都无怨无悔了。” 这话叫景宁帝听了也动容,他将姚皇后搂在怀里,道,“你太傻了。朕应该相信你的,你是朕的妻子啊。因为事情刚发生,朕要理一理头绪,现在事情都查出来了,这件事其实与你无关。朕让你受委屈了。” 景宁帝想一想这事的确牵强。 姚皇后毕竟是皇后,多少人看着她到了高敏那里,她又怎么会蠢到自己去害高敏的孩子呢? 再看姚皇后,因为这件事定然是受尽了委屈。可她为了自己的颜面,不哭不闹,等着自己的一个决定。这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 景宁帝拍了拍姚皇后的肩,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委屈朕看到了。朕以后再补偿你。敏妃那里,不管是谁乱说了什么,也都是出于对大皇子的疼爱,你不要往心里去。” “臣妾知道。臣妾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只盼着大皇子能够平安无事。” “希望老祖宗保佑。传膳吧,朕也饿了,咱们一起吃一些。” 从翊坤宫里离开,景宁帝便将高敏宫中那个宫女掌嘴逐出宫去了。 任她跪求在高敏跟前哭着也没用。 高敏一句求情的话没有,任由人将她拖出去了。 高敏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皇上选择相信谁才重要。 姚皇后被撤了禁足,还专门过来宽慰了高敏,瞧了大皇子一眼。 她回到翊坤宫,这几日来给她请安的妃嫔十分殷勤。 历经了这一次,她把后宫的人看的更透了,因此都浅浅应了,不冷不热的。等人都去了,单独留了芍药。 那个默默坐在最末尾,看着旁人言笑的人。 “这次的事情,本宫知道,是你立功了。患难见真情,当时大家都避之不及,唯有你却往皇上那里去,敢对皇上说些真话。” 芍药谦和道,“臣妾只是说出自己所想。皇后平日里待臣妾不薄,臣妾不相信皇后娘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姚皇后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搁下,道,“你是如何想到朵朵的?” 芍药看了一眼左右。 姚皇后给了身边嬷嬷一个眼神,那嬷嬷便将屋内的人都遣出去了。 芍药起身屈膝道,“其实是侯夫人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冒着风险给臣妾递了帖子,其中提及了朵朵。得了这个提醒,臣妾便大着胆子去找了皇上。其实心中也没底,但侯夫人既然提了,一定有她的道理。” 姚皇后却笑了,道,“本宫相信菀菀把这事告诉你的时候,若成了,指着你在本宫跟前邀功的呢。你倒是好,自己不邀功,直接把菀菀说出来了。” 芍药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臣妾就这点脑子,若真邀功,皇后娘娘想必也不信。” 姚皇后被她逗笑,“你可不笨,不要妄自菲薄。放眼这后宫,本宫看你最顺眼。” 芍药颔首表示了谢意。 姚皇后道,“这几日宫中乌烟瘴气的,谁也不好大声笑,便是大声说话都怕是个罪过。这样,这两日你与本宫一道出宫,咱们看看菀菀去。” “是。” 待芍药离开了翊坤宫,嬷嬷给姚皇后添茶的功夫,道,“这位侯夫人好生厉害,竟能猜出是那宫女所为?” 姚皇后道,“她呀,生错了女儿身。若是男儿身,恐怕就是一大权臣了。” 嬷嬷笑道,“得亏是女儿身,要不然定北侯到哪里去找这等娇娘子去?” 姚皇后笑了笑,感叹道,“好福气。他们两个伉俪情深,真是叫人羡慕。又马上要有孩子了,可称得上圆满了。” 嬷嬷笑道,“经过这件事能看出来,皇上待皇后娘娘也深情。只这深情皇后娘娘也莫要贪心,要多要少,不强求,皇后娘娘才能过的舒心。” “本宫知道。你去给本宫备一件得体的礼物去,改日送给菀菀。” “是。” 486 不该问的你别问 过了两日,姚皇后与芍药相约一道出了宫。 宫中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气氛低沉,景宁帝也随着他们出去了,总不能叫所有人都跟着唉声叹气。 定北侯府突然迎来两位贵客,刘翠一下子忙的手忙脚乱,冬雪也差点左右脚不知道往哪迈,险些摔倒。 陆菀无奈摇头道,“你们两个没出息的,照常把东西备好就行。那两个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怎么紧张成这样?” 想了一下道,“现在天还有些凉,花厅未免太冷,就把他们带到上院来招呼吧。你们把榻几上的东西整理一番,端好椅子,分出主次便好。” 刘翠和冬雪忙去办了。 半个时辰直呼,姚皇后和芍药便过来了。 因不过是来找陆菀拉拉家常,所以并没有兴师动众,算是微服出巡了。 进了定北侯府,陆菀迎了她们进上元。 芍药担心陆菀的身子,上前将她扶了。 陆菀还觉得有些不妥,倒是姚皇后笑道,“扶着吧,你这身子现在矜贵的很,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陆菀从善如流,三个女人一道进了上房。 姚皇后坐在了榻上,陆菀和芍药分坐两边。 姚皇后便将备好的礼给了陆菀,是一件精雕细琢的红珊瑚。 陆菀忙道,“皇后娘娘怎么给臣妇带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姚皇后道,“这哪里贵重,叫你收下就收下。” 陆菀叫刘翠收下了。 三人吃着茶点,姚皇后先是问了陆菀的身子如何,简单几句之后,不由就谈到了高敏身上。 姚皇后叹道,“我算是运气好,皇后最终选择相信了我。其实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盼着大皇子能好。我原先和皇上提了亲自去怀恩寺祈福的,皇上觉得我并非亲生母亲,怕佛祖不满足我这愿望。好像去找了敏妃,可敏妃又没出月子,而且她宁愿相信宫中的御医,不愿把希望寄托在那么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灵之上。” 这事再有道理,显然也会得罪景宁帝。 陆菀没想到,高敏平日里很懂进退,怎么这个时候执拗起来了? 但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加上月子里情绪十分不稳定,许是和自己,和别人都较上劲了。 陆菀道,“真不能去,也可以请怀恩寺的高僧进宫一趟。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多一条门路总归是好的。指不定哪一条就成功了。” 姚皇后道,“我是不劝了,刚自己好一些,又去惹怒皇上。这件事到底是皇上与敏妃之间的事情,我不掺和了。免得旁人说我生不出儿子,又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 陆菀睨了姚皇后一眼,道,“清者自清,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了,皇后娘娘怎么还提这些?” 姚皇后道,“我还能堵得了悠悠众口?” 陆菀道,“堵一个是一个,看谁敢乱嚼舌根子。” 姚皇后哈哈笑起来,道,“你呀,这性子怕是侯爷得受委屈。” 陆菀撇撇嘴道,“他开心着呢。不过近来不大太平,他也是整日往宫里去。” 姚皇后叹口气,“宫内大皇子生死未卜,北疆蛮族又有异动,皇上也是忧心忡忡。定北侯简在帝心,也只能辛劳一下了。” 陆菀道,“男人家,忙一点也好,不然在府里一双眼睛就盯着我,哪里都去不了。” 姚皇后又失笑,指了指她,“你呀。”啜了一口茶,终于说到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菀菀,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陆菀微愣。 姚皇后道,“你就别装愣了,纯贵人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陆菀无奈去看芍药。 芍药忙道,“我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夫人莫怪。” 陆菀笑着摇摇头,“哎,怎么这么实诚。若事情能成,还指着你在皇后娘娘跟前卖个好呢。” 姚皇后道,“你俩都好,我眼不瞎心不盲的。那个时候,大家都避之不及,就怕被我连累,你倒是敢往前冲。” 陆菀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只敢奔着纯贵人去,而且也十分隐晦。若是纯贵人什么都没想到,那我也是白做了。” 姚皇后道,“你反正胆大又心细的。对了,你怎么突然间想到了那个叫什么,朵朵的?” 陆菀笑的风流妍丽,道,“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我自然相信皇后娘娘的为人,觉得此事定然有些蹊跷。又觉得谁敢这么大胆子,谋害大皇子呢?后宫的娘娘们都还在卯足了劲生孩子,敏妃娘娘家世背景都是无可比拟的,后宫的娘娘们没那个必要急于求成。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朵朵这个丫头来。她这人,我先前和纯贵人谈起过,狠起来是蛮吓人的。所以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真要不是她,反正也是个嫌疑人,至少比皇后娘娘可疑的多了。” 姚皇后道,“你的这份细致倒是帮了我大忙。” “也是皇后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有皇上圣明。” 姚皇后笑起来。 又说了些话,姚皇后却没留下用午饭。 她道,“难得出来一趟,还得回娘家一次,出了这个事情家里人也是十分担忧。” “皇后娘娘一片孝心。” 姚皇后点点头,对芍药道,“时辰还早,你晚些时候回去,可别傻得早早就回去了。” 陆菀和芍药一同行礼送了姚皇后。 待姚皇后走了,芍药忙扶着陆菀一道坐下,道,“夫人身子可一切都好?” “我好着呢。上次的事情,是不是也吓坏了?” 芍药点头,“紧张。去见皇上之前把要说的话想了一遍,到了跟前,好多又忘了。等说完后背都湿了。” 陆菀笑起来,道,“不过你一定表现的特别好,若不然皇上不会完全信了你的话。” 芍药谦和的垂眸。 再抬眸时,犹犹豫豫的看着陆菀。 陆菀喝了一口甜饮子,见她神色,将杯盏搁下,问道,“是有什么想问的?” 芍药问道,“小姐,这大皇子的事情真的和皇后无关吗?” 陆菀微愣,她没想到芍药竟然会有次一问。 芍药看着陆菀,那眼中的纯真犹在。 陆菀知道她心中或许有疑虑,但这疑虑却不能说出口,陆菀道,“不该问的你别问。你只相信现在的事实就好,大皇子是被朵朵所害,与皇后无关。纯贵人,可明白?” 487 事情经不起推敲 屋内沉默了半晌,陆菀给芍药添了甜饮子,等着她自己明白。 芍药终于点头,道,“夫人放心,我明白的。” 陆菀做了个请的姿势,芍药端了杯盏。 陆菀道,“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你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即可。” 芍药点头。 陆菀又道,“这次的事情你替皇后娘娘出了头,这后面皇上的表现要细细揣摩一番。若他对皇后娘娘完全没有芥蒂,自然不会波及到你。若有,你做好自己,不必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我明白了。” “其他的,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口。” 芍药垂首。 其实这件事的确是经不起推敲的。 陆菀又岂是那种凭空猜测的人? 当宫里的事情传过来,其实陆菀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宫女所说是真的。她若没有亲眼所见,又怎么会凭空诬陷。毕竟一个是掐脖子,一个是感染风寒。宫女若真有意,倒不如直接说是看到了皇后掀了被子。 自然这其中的真假,也只有姚皇后一人知道了。她当时到底动没动杀了大皇子的心,只有她一人知道。 可陆菀并不相信什么巧合。 她当时进宫的确是有意与姚皇后说了高敏的事情,暗示高敏可能会威胁她的皇后身份。若什么都没发生,那姚皇后或许真的并不在意此事。可若是真的出了事,十有八九的确是皇后所为。 可姚皇后怎么会那么笨自己去动手,自然是假手他人的。 假手谁呢? 要么就是自己十分信任之人,要么就是十分有动机之人,就算是被查出来,也与自己扯不上关系。 陆菀只想到朵朵一个人。虽不是完全确定,但其实值得一试。 就算朵朵不是那个人,芍药其实给景宁帝提供了一条思路,顺着这条线,王允也会很快把人揪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是朵朵。 陆菀敛了心神,对芍药道,“不说那些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叫厨房去备午饭,都是你爱吃的菜。” 芍药道了谢。 姚皇后回到了学士府,家中人虽已知道她平安,但见到人回来,还是十分感叹。 尤其是姚皇后的母亲,更是忍不住垂泪。 等到二人到了房中,母亲便又落了泪。 姚皇后被母亲所感染,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母亲替她擦干眼泪,道,“好孩子,没事了。皇上圣明,是相信你的。” 姚皇后看着自己的母亲到,“娘,我想过要杀了那个孩子。” 母亲震惊了,手颤了颤,问道,“瑶瑶,你怎么……这话不能说的。” 姚皇后摇摇头道,“我只敢与娘说了。” 母亲警惕起来,忙起身,去门边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门窗关好,这才坐了回来,道,“瑶瑶,你当真……” 姚皇后点点头。 母亲无力的吐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这般糊涂?这事若是叫皇上知道……” 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来。 姚皇后道,“我知道高敏生了一个皇子,当时嫉妒极了。为什么我的命途却如此坎坷,有了一个孩子没了,结果连让我成为母亲的资格都没了?那时候我很感叹命运的不公。她受宠爱,又生了皇上的第一个皇子,。我便十分嫉妒,觉得她要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夺走了。那天去看那个孩子,的确是很可爱。生命那么脆弱,我的手放在他的脖子那里,或许稍稍用力,小生命就没有了。” 听着姚皇后说话,母亲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泛白,不由抓紧了手帕。 姚皇后突然笑了一下,道,“不过我到底是下不了手。我爱皇上,知道皇上有多爱那个孩子,所以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抓住了姚皇后的手臂道,“孩子,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皇上不会被别人夺走的。你是皇上钦定的皇后,就算是有人生了替他生了儿子,你的地位也会很稳固。你看看,这次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还是选择了相信你。傻孩子,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 姚皇后点点头。 母亲又柔声开导她很多话,直到有丫鬟过来喊他们一道去花厅用午饭。 “母亲先去,容我稍稍整理一下。” 母亲便先离开了房间。 姚皇后走到镜子前,补了一些粉。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陌生。 想起了先前的一些事情。 从陆菀第一次碰到朵朵开始,姚皇后便注意到了。 她叫了心腹在不远处看着。直到后面朵朵划花了自己的脸,到求景宁帝留在高敏宫中,这些事情姚皇后都留意到。 等她知道高敏生下了景宁帝第一个皇子之后,有些东西就在她心中生根萌了芽。 直到陆菀来到宫中与她聊了一番,她自然听出来陆菀其实是有意在提醒她。但关键还是看姚皇后自己。 她最终有了决心。 后宫很多妃嫔都可以有第一个皇子,但高敏不行。 高敏可以有孩子,但为什么是个儿子? 姚皇后不得不采取了行动。 她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于是找到了朵朵。 并不需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怕朵朵后面会反咬她。不过是先给了朵朵一些折磨,叫她以为都是高敏所为,然后又将她家人所要挟。朵朵便按照姚皇后的提点对大皇子动了手。 多都曾经在高敏宫中侍奉过,由她进出宫中实在是方便许多。 事实上朵朵也没有叫姚皇后失望。 她故意叫宫女看到了她,这样完全可以把她和大皇子感染风寒的事情撇清关系。 她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迟早会叫王允来办理。本来她希望王允能查出来的,没想到芍药却先替她出了头,后来得知是陆菀提醒的,倒也不觉得多奇怪。 她今日过去,也是想试探一下陆菀,确定陆菀所知甚少。 不过她从陆菀那里出来,其实也很安心。 陆菀再聪慧,手上也不可能有什么证据,一切如果只是她的猜测,便不足为惧。而她就算真的猜出什么,却还要芍药帮了自己,可见陆菀是可信的。 陆菀知道进退,姚皇后已经无需担心。 只她心里憋着难受,与母亲说了几句实话。 她起身,整理好衣裳,缓步走出去。 她知道,自此,她只是景宁帝的皇后,而非宋彻的妻。 488 性子随了你 三日后,大皇子还是身亡。 因为此事,宫内一具一具的尸体往外运。 沈冽留在宫中一夜未归。 陆菀颇有些感慨。 若是一条性命没了,她也觉得有些惋惜。 可她想到定国公府,有些事情便掩盖住了。 高敏在宫中地位稳固,若再诞下头一个皇子,必将宠冠后宫,地位直逼姚皇后。想要扳倒定国公府,高敏这个大后台就不能这么顺风顺水。 沈冽其实没有猜错,她不是无意间提醒姚皇后,她是刻意去提醒的姚皇后。便是叫芍药去帮助姚皇后也是她不得不为之。 姚皇后的位置越稳固,于她和芍药都是没有坏处的。 尤其是芍药。 陆菀相信以后有了姚皇后的庇护,她的安危彻底稳住了。 沈冽到第二日中午才回来。 陆菀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沈冽看向陆菀,阳光镀在她身上,围了她一圈,融融的,暖暖的。 他心底也暖起来。 陆菀抬了眼皮看到他,懒懒的伸了手。 沈冽走过去,牵了她的手顺势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累不累?这阵子瞧着消瘦了许多。他有点事,怎么老爱找你?”语气嗔怪。 沈冽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谁叫咱们拿着银子呢。” 陆菀道,“我那些铺子的银子够我们花的。” 沈冽勾了一下唇角道,“这谁家的富婆口气这么大?我像是吃软饭的?” 陆菀轻笑,又问道,“宫里头怎么样了?” 沈冽道,“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 陆菀道,“杀了许多人吧?哎,皇上的头一个儿子,他一定特别的愤怒。” 沈冽沉默了一下,道,“阿允当大理寺卿这么多年了,头一次不用审就杀了这么多人。” “他人呢?” “我叫他回去歇着,这两日歇一歇。”沈冽看着陆菀道,“他与我不同。我在战场手手刃的都是敌人,知道不杀他们,死得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战友。可阿允……” 似乎有一声喟叹。 陆菀握紧了他的手道,“我明白。二叔虽然在大理寺卿任职,但都是依律办事。手上死得都是有罪之人。宫中这件事,有罪的没罪的,波及到的怕都不能幸免。你叫二叔这两日到我们家里来吃饭。或者你与他出去转一转。我这身子太重,拖累你们。” “没事,他可以调整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陆菀的手背。 陆菀又问,“皇上呢?他如今如何?” 只要真正帝王调整过来,才能少些人没了性命。 沈冽道,“劝了,大约劝住了。皇上年轻,儿子的事情迟早的。” 陆菀点点头。 沈冽吁了一口气,不愿谈及那沉重的事情。他把手搁在她腹部,道,“这几天日子可有扰你?” 陆菀道,“总踢我。” 沈冽道,“性子随你了你。这可不好猜男孩女孩了。” 陆菀瞪着他一笑,把手搁在他脸上道,“要是随了你,我要闷死,找个人陪我说话都难。真想叫他快点出来你,又觉得他这样在我肚子里实在是很特殊的时刻。” 沈冽道,“得快点出来。” “嗯?” “免得累着你。这么大的肚子,走路都沉。” 陆菀笑,“又不在你肚子里。” 沈冽直起身子,眼底似乎有些倦意,他道,“我去洗澡。” 陆菀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把他手勾住。 沈冽扭头垂眼看她。 陆菀想了一下道,“你先去洗澡吧,也没什么事。” 沈冽嗯了一声进了屋。 王允对杀人其实已经麻木了,可这一次后宫之中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剧烈的冲撞了一下。 面对那些罪犯,为了从他们口中套出实话,他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漫不经心的擦着身上的血,却还能心无旁骛的剥一层人皮下来。 他与沈冽道别,本该直接回府,却又无心回府。敷衍等着沈冽与他分开,他一个人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他一直在大理寺与那些罪犯为伍,以查案未乐趣,修的让人不敢近身的本事。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心肠冷一点,硬一点,也是对自己一种保护。 可突然有点沉重了。 有点恐惧回到那个地方。 他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竟没想到走到了豫王府的门口。 王允抬眼一看,不由失笑,怎么到了这里来? 豫王府定然是不欢迎他的。豫王年纪大了,尤其爱记仇。当初宋宁的事情,豫王一直记着呢,每次见到他表情都很不好。 王允牵着马转身,对面宋宁正站在那里。 想自然的打个招呼,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不是特意过来的,又觉得十分刻意。 就这样,竟看着她,保持了沉默。 “王大人……”倒是宋宁主动的打了招呼。 笑了笑,十分明媚。 看到那笑,王允这一刻觉得那份沉重好像轻了一些。 “嗯。出去了?”王允也笑了一下。 两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相互打了招呼。 宋宁点头,“去城外逛了逛。” “哦。” 宋宁看了看他,道,“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嗯。” 宋宁朝他走过来,在他身侧走过去。 “宋宁。”王允突然转头喊住她。 宋宁顿了一下,看向他,“王大人,还有事?” 王允道,“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我哥的开的馆子,你去过的,味道很不错。” 宋宁道,“我吃过了。” “哦。” 找不到什么话了。明明巧舌如簧的,竟不会说话了。 宋宁走向大门口,上了台阶,到了正门口,转头看了一眼王允,道,“王大人,我陪你去吃饭,正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太突然,王允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酒楼。 点好了菜,宋宁给他倒了茶,“王大人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是不是因为宫里的事情太忙了?” 她也是皇族,事情自然也都知道。这几日豫王也是哪里都不敢去乖乖在家。这种时候太过敏感,皇上在圣怒之中,稍一受牵连,小命就没了。 王允道,“嘿,也没什么,我在大理寺什么没见过?” 喝了一口茶,笑了一下,笑却不达眼底。 宋宁道,“这最好。果然是没什么能难得到王大人。” 王允心中微涩。 看了一眼王允又道,“我过阵子要走了。” “嗳?” 489 惜命 定北侯府,老张起来开门。他这些日子总是头一个开门,因为要带张妈绕着院子走一走。那时候人少,空气也好。 老张一开门,有个人倒下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也是吃痛摸着头站起来。 老张定眼一看,唤道,“哎呀,王大人,你怎么在这啊?” 这架势像是靠着门睡着了呀。 王允道,“来得早,怕你们都没起,就在这等了一会儿。” “王大人快请。这个时辰,也不知道侯爷起来了没有。虽然转暖了,但这几日侯爷不是忙么,一直没工夫陪一陪夫人。” 老张说起陆菀和沈冽脸上就带了笑。 王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哥起得早,他要练拳呢,我去找他。” 老张要说什么,王允回头对他道,“你别管我了,我来我哥这里还不是和回家一样?” 老张笑着应了,“王大人快去吧”。 王宇奔着上院去了。 路上遇到了几个丫鬟,也都躬身行礼给他让了道。 等王允走了,又偷偷抬眼看他。 到底是个谪仙般人物。 王允刚来到上院,沈冽正从里面出来,带上门转身的那一刻看到了王允。 他闪过一丝惊讶,从台阶上走下来。 “怎么现在来了?宫里头有事?” 王允道,“宫里还能有什么事?哥,嫂嫂喜欢吃什么,咱们出去给她买去。” 这一看就是有事了。 早上还有些寒意,沈冽拉好自己的衣裳,然后道,“去花厅,陪我喝杯热茶。” 王允便与他一道去了。 夏荷上了茶,沈冽又叫她去备一些早饭过来。 夏荷刚要走时,王允突然道,“你这,有酒吗?” 夏荷愣住。 这还是早上呢。 夏荷去看沈冽。 沈冽道,“去备一壶酒来。” 不一会儿夏荷上了酒。 王允提了酒壶,道,“哥,你要喝吗?” 沈冽抬手摇了摇。 王允看向他。 沈冽道,“你嫂子快要临盆了,我得时刻保持清醒。何况大早上喝酒伤身,为了孩子,我得惜命。” 王允惊讶道,“哥,这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沈冽笑了一下,拢了一下衣袖道,“以前孑然一身,总觉得马革裹尸又何妨?现在有了妻子,又很快要有孩子,便觉得这世上有挚爱的人要珍惜,就想多陪着他们。” 王允抿了一下唇,目光沉了沉,问道,“那件事哥没有和嫂子提起吗?” 沈冽摇头,“没有。本来就是还没定下的事情,我也没有主意。先不说了,免得她乱想。” 王允点头,提着酒壶喝了一口酒,随即用手背擦了一下道,“哥,我挺羡慕你的。” 终于把话题说到了王允身上去了。 王允大清早过来,沈冽一眼就看出来他衣服都没换,或许昨日根本没回府。他一个这么爱干净的人。可见是有事的。 “说说吧,怎么了?昨日你嫂子叫你这几日来这里吃饭来着。” 王允道,“我嫂子这个人太聪明,我有时候害怕。” 沈冽弯了一下唇角,道,“她是关心你。” “我当然知道。我和她合作过两次了,什么事都想好了,只管叫我去办。你不知道我紧张着呢,就怕出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你交代?” 沈冽道,“那你还由着她?竟还每次都瞒着我。” 王允摊手无奈道,“你们两个我夹在中间多为难。谁叫她每次说的都在理?” 沈冽道,“事情乍一听都觉得她冒进。后来一想,她计划其实很完美的。” 王允撇撇嘴道,“我嫂子天底下最聪明,好了吧?” 沈冽睨了他一眼,道,“说你呢。” 王允仰头又喝下两口酒,晃了晃,已经快空了,道,“哥,你也太小气了,几口就喝没了。” 沈冽拦住他的手腕,道,“好好说事。早上就喝酒伤身。” 王允刚要说什么。 沈冽又道,“阿允,你亦是我珍视之人。你,也该有你珍视之人。” 王允凝视了沈冽片刻,嗤笑一声,道,“我也是孑然一身的,没哥你这么好运气,遇到了嫂嫂。不过你和嫂嫂现在就是我珍视之人。哥说不喝,就不喝。” 王允把酒壶搁到了一边。 沈冽道,“与宫里的事情有关?” 王允摆手,“人杀就杀了,我不杀,皇上也会找别人去杀。这么多年,早对这种事情麻木了。谁敢保证我办得这么多的案子当中没有一件冤案?哥,你知道我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有时候人命在我这不值一提。这么多年了,我也就是对哥,还有皇上有感情。不过在皇上身边久了,也累。逐渐把他当个皇上,不当兄弟了。” 沈冽道,“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成为君王,我们与他只是君臣。” 王允笑了笑,道,“是啊。谁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来呢,也许明天,也许好多年后。他说怀念当初的时光,我却觉得已经很远了。不提皇上了,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他烦他的事情,我们烦我们自己的事情。” “所以是和小郡主有关?昨日去找过她?” 王允惊愣的看向沈冽。 沈冽道,“看我作甚?你来往者不多,如今叫你烦忧的除了小郡主还能有谁?” 顿了一下又道,“你嫂子没说错你,就觉得你们俩有戏。” 说完,啜了一口茶。 知道王允是为了宋宁而来,沈冽心中暗喜。想着与王允好好谈一谈,等陆菀起来,便立刻告诉她。 王允道,“有什么戏?人家要走了。” “去哪?” “她有个舅舅一直在外经商的,现在经常出海。她想到处去看看,真正的自由自在的过日子。豫王自然是舍不得,可他这么偏爱自己的女儿,也想她赶紧把脸上的事忘记,就同意了。” “什么时候动身?” 王允想去喝酒,又想起方才沈冽的话,默默把手缩回来,端起了茶盏。 他道,“等着她舅舅过来,带着她一起走。也就这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她说看了那么多游记,终于有机会出去跑一跑,也挺好的。” “所以阿允,你怎么想的?是舍不得,还是放手叫她走?” 王允平日里在沈冽跟前都是嘻嘻哈哈的,在大哥跟前就真的拿自己当个小弟。 他此时难得正经起来,“想放她走呢,毕竟是她愿意做和想做的事情。可我很难受……” 490 一个路子 他捏紧了茶杯,抬眼看着沈冽道,“昨晚我想了一夜,想到她去海上,随时遇到危险,想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想到或许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面,就很难受。心像是被抓住了,捏紧了,又松开,一遍又一遍。哥,你不知道,我昨晚好像历经了一场大理寺牢房里面所有的酷刑。” 沈冽看着他道,“那是一种患得患失,失去比死了都要难受。阿允,你喜欢上宋宁了是吗?” 咕咚一声,很清晰,像是一滴水落入茶盏之中,泛开了涟漪。 王允移开视线,重新垂眸看着茶盏中的水,嗤笑道,“现在说喜欢有什么用?我以为我这人一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还能喜欢上一个姑娘?关键是,还把人伤了。当初那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人家,又害人家毁了容。那小丫头估计恨死我了。” “阿允!”沈冽唤他,逼着王允又重新抬眸看向他。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沈冽道,“人生短短几十年,若不去试一试,那些失去的会叫我抱憾终身。就如同我和你嫂子,你一路看着的。我知道喜欢一个女郎多不容易,若不主动些,我与她便错过了。” 王允撇嘴。可不是主动么? 人家当时还和高辙是夫妻呢,你倒好。 宋宁与陆菀完全不同,陆菀当时其实对高辙没多少感情了,自己奔着和离去的。沈冽暗中帮帮忙,面上再去接触接触,叫陆菀知道他的好,两个人水到渠成的就好了。 他和宋宁呢。本来女追男隔层纱,谁知道自己把这层纱给毁了,现在反过来再追,不知道中间隔了多少堵墙了。 想到就有些头大。 沈冽看王允一脸为难的样子,道,“你那么聪明,这么犯难?” 王允道,“她是个女郎,我无从下手啊。” 沈冽道,“你再自己想想办法。当时给我出主意的时候,头头是道的。” 王允,“……” 沈冽其实不急了。 王允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他是开心的。现在就看王允怎么解决这件事了。他和宋宁之间横亘的远没有他当初和陆菀中间波及的那么复杂。 他与陆菀都能走到今日,这点问题对王允并不困难。 王允认真的想了许久,搓了搓脸,突然抬眼问沈冽“哥,你当初是怎么和我嫂子开始来着?” 沈冽,“……” “所以呢?”待陆菀起来,沈冽便将王允的事情与她说了。 沈冽道,“你觉得呢?估计得用药了吧?” 陆菀正喝着燕窝粥,险些被呛住。 沈冽忙给她抚了一下后背。 陆菀白他一眼道,“你们兄弟俩怎么一个路子?” 沈冽冤屈道,“我对你可不是主动要用的?” 陆菀道,“一个样。别人送上门,你就来者不拒了。侯爷,你能好哪去?” 沈冽以手作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你那表妹也是有本事,阿允这么有脑子的人,也被逼的剑走偏锋了。” 陆菀哼哼一声,道,“他也是活该。当初喜欢他喜欢的那么厉害,偏偏理都不理。现在好了,人要走了,他倒是急了。” 沈冽道,“阿允情根上可能少了些什么,不发生点事情看不清楚的内心。现在这样或许不是坏事。” 陆菀却道,“我可没你那么乐观。我那豫王舅舅,若知道女儿因二叔毁了容,又用药把她给怎么了,指不定得提着刀把二叔给砍了。” 沈冽微愣,明显没把豫王的反应算在内。 陆菀白他一眼道,“你们两个男人看看商量的什么对策?就该把我叫起来给你们拿拿主意,总不至于同意了这馊主意。想没想过,万一宋宁真的对二叔死心了呢?二叔这样做,又算什么?” 沈冽脸色更加难看,小心问道,“那我再去劝劝?” 陆菀道,“劝什么劝?两个人都喜欢作,不消停。由着他们去,看看能发展成什么样。指不定舅舅要拿刀去看二叔,宋宁又患难见真情舍不得了。” 沈冽不说话了。 陆菀把燕窝粥喝完,碗递给了冬雪。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二叔的事情先搁着吧,就像你劝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沈冽嗯了一声。 陆菀又道,“我且问你,北疆的事情如何了?怎么也不听你提起?” 沈冽眼眸黯了黯,随即道,“估计是免不了一战了。皇上有意将赵均那边的军队调过去,想借此机会把北疆蛮族一举铲平,然后在那里设都护府,归大晋管辖。” 陆菀道,“其实这么些年,断断续续的打仗,劳民伤财,一口气把这毒瘤切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这把握打吗?” 沈冽道,“还在商议中,总要听听多方的意见。” 陆菀问沈冽,“你什么看法?皇上一定很重视你的意见。” 她眼眸清亮,好像一下子已经看到了沈冽的最内心深处。 沈冽道,“我的想法同你一样。皇上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现在就是要把粮草准备充足。这一打,不知道要打多久。” “是啊。一打仗,便人心惶惶的。” 沈冽摸了一下陆菀的脸颊道,“我们先不要管这些。我现在就等着你平安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的头等大事。” 陆菀看着沈冽,掩了心底的一些心事,笑了笑,道,“好。” 自上次赵姨娘直接从陆绯这里把孩子抢走之后,赵姨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叫陆绯去看孩子了。 她的说辞就是要断就断的干净些,叫高博接受了宋静之后,再叫陆绯去看孩子。 陆绯去找了高远,高远却以一句他不管后宅之事给打发了。 陆绯也不哭了。陆青离开京都城时,她哭过一回。高博被抱走时,她也哭过。可都没有用,她便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琳琅在一边劝道,“少夫人到底年轻,当心地善良,不如咱们求一求少夫人吧。或许世子夫人还能看一眼孩子。” 陆绯道,“是啊,她最是善良了。” 声音幽幽的,听着琳琅有些害怕。 可陆绯却没有急着去找宋静,而是出了门。去了药房买了些什么,又去别的铺子买了些东西,等回到屋中,一个人房门紧闭,几个时辰才出来。 她拉开门招呼琳琅过来,道,“走,咱们去看看少夫人。” 491 深明大义 陆绯到了院子跟前,没急着进去,叫琳琅先去通传一声。 话传到了宋静耳朵里,她便看着乳娘抱着的孩子犯难。 赵姨娘把孩子又交给她了,她其实不想接。可是婆家人也劝她留着孩子,赵姨娘平日里待她又不薄,而且也知道都是为了她和高辙好。 宋静虽然不想接,但还是只能接了。接了之后,便一直心中忐忑,生怕这孩子有什么闪失。 此时陆绯来找她,只能是为了看孩子。 她便为难起来。赵姨娘打过招呼的,不叫陆绯看到孩子。高博这两日确实与宋静亲近了一些。宋静刚从高博那里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母爱。 心腹妈妈说道,“小姐还是见一见。老奴看世子夫人也是出身名门,其实懂得分寸。她既没有闯进来,可见是听小姐的意思。既然赵姨娘不叫她看孩子,就先叫乳娘把孩子抱开,看看世子夫人来说些什么。你们同一个府里过着,总不能把关系弄僵。赵姨娘是她的长辈,小姐与世子夫人其实是平辈的。” 宋静点头,觉得妈妈说的有理。 更重要的是,她同情宋静。她把她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本来就对陆绯不公。 见宋静点头,妈妈将乳娘和孩子安排从别院那处出去了。然后才叫人将陆绯请了过来。 陆绯站在院子外,看着乳娘把孩子抱走了,脸上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进了花厅,见了宋静。 按照长幼,宋静给她行了礼,陆绯回了半礼。 二人便坐下。 宋静叫人上了茶点,问道,“嫂嫂今日怎么来了?” 陆绯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博儿的事情。思来想去的,也不想再为难妹妹你。其实赵姨娘说的也没错,把孩子留在你这里,其实对他有好处的。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后指不定博儿的性子就会太过柔弱。” 宋静吃惊的去看妈妈,妈妈给她一个眼神安抚。 宋静随即看向陆绯道,“嫂嫂能这么想,我心头的大石便落下了。我一直有愧于嫂嫂,觉得叫你们骨肉分离太过残忍。如今嫂嫂深明大义,我实在是高兴。” 陆绯温婉的笑了笑道,“其实还是很无奈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宋静忙道,“上次的事情实在是个意外,如今我叫人看的很紧的,不会叫他再有什么事。我年幼些,嫂嫂勿怪。” 陆绯摇摇头道,“你年轻,却谦和,孩子放在你这里我应当放心才是。我今日来,也不是叫你为难来的。赵姨娘不想叫我见孩子,也是好的。等博儿与你更加亲近了,我再看他无妨。” 宋静激动道,“嫂嫂,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件事咱们就这么说好了,以后你会看到孩子的。嫂嫂,我真是谢谢你。” 一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陆绯只浅浅的笑着,去看琳琅。 琳琅便将一个盒子拿过来。 陆绯将那盒子打开,道,“这是一串珠子,以前我在府上的时候,父亲给我求来保平安的。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如今我想把它送给你。” 宋静忙道,“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如何能收?” 陆绯道,“这可礼物你可得收下。你平安便是博儿的平安。我这个当娘的不在身边,便将这串主子搁在你这里求自己一个心安。” 宋静为难的看向妈妈。 妈妈朝她点点头。 宋静道,“那我收下了?” 陆绯道,“我给你戴上。” 竟起身,给宋静戴在了手上。 她道,“妹妹,我的博儿就交给你了。愿你视他为亲生。这孩子可怜,连自己亲爹一面都没见到。如今有了你和二弟,或许也是他的福气。” 说着话,她的眼眶便红了。 宋静一直可怜陆绯,也想落泪。 她点头道,“嫂嫂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博儿。我毕竟不是生母,日后有什么不懂的,我来找嫂嫂。” 陆绯用衣袖挡了面,擦了擦眼泪,随即点点头,“好。” 又闲聊了几句,陆绯便离开。 宋静看着她离开,感叹道,“到底是可怜。她说这些话,心里一定很难过。” 妈妈也叹道,“自然。如今小公子其实是她的命。只小姐,这深宅里就是这样的,诸多无奈,你我皆都无可奈何。就像这位世子夫人,最终也只能像命运屈服。” 宋静道,“所以我与夫君一定要好好的。” 妈妈欣慰的点头。 宋静晃了晃手中的珠串,道,“这东西我以后一直戴着,不辜负嫂嫂这番情意,提醒我一定要待博儿好。” 妈妈点头。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琳琅不解道,“夫人怎么就同意了呢?还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少夫人。” 陆绯道,“这东西就该放在有用之人的身上。” 她突然转头看向那院子的方向笑了一下。 明日春日暖洋洋,却叫琳琅后背发凉。 还没到院子,却碰到了枝枝带着丫鬟,像是从外面回来的。 枝枝气色不大好。 陆绯上前与她打了招呼。 枝枝忙行礼。 陆绯道,“这是怎么了?” 枝枝垂了垂眼眸道,“无事。” 陆绯见她不说,也不勉强,由着她去了。 等回到院子,立刻叫琳琅去打听了。 到了晚上,琳琅便打听到了。 原来是枝枝今日出去闲逛,遇到了先前勾栏院里的几个姐妹。原先走的比较近,便在一起闲聊了起来,这就说起了以前的一个姐姐,比他们年长几岁。他们刚到勾栏院时,人家已经是头牌,人不差,待底下妹妹们倒也和善。后来遇到了一个良人,被赎了身,嫁过去到了小妾。原先以为能安稳的过日子,谁知道当家主母处处为难。她又生不了孩子,夫君一开始帮着,后来也帮累了,懒得管了。最后她受不了了,提出离开。当家主母还不肯放,怕她成了府上的笑话。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不过比枝枝大了七八岁,也年轻。 这件事自然给了枝枝很大的冲击。 琳琅道,“赵姨娘不至于对枝枝娘子怎么样吧?” 陆绯道,“谁知道呢?哪有人不想着自己的退路的?尤其是她这种风尘女子,有的筹码是什么呢,不过是年轻貌美知道伺候人。可这种人能长久么?孩子才是长久之计。” 492 要把他吓死 五月,景宁帝终于下了决定。举全国之兵力全力对抗北疆蛮族。 奉李源代天子挥师北上。 陆菀临盆在即,身子越发的重,走几步便觉得有些喘。 沈冽十分紧张,但陆菀听了刘翠和星辰的,还得多走动,到时候才好生养。 陆菀偶尔在院子里闲逛一会儿,能看到书房里沈冽在擦着长刀。 她默默收回视线,并不多说。 这一日,沈冽陪着陆菀去看陆詹。 下马车时,正好碰到了陆绯从里面出来。 两个人遥遥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话。 陆绯视线落在了陆菀的肚子上,随即带着琳琅离开。 陆绯的出现已经不能影响陆菀的情绪。 沈冽扶着她进了门。 陆詹见到她过来,便责备,“都快要生了,怎么还跑到这里来?就不怕生在路上吗?” 说着拿眼瞪沈冽。 沈冽道,“菀菀的性子岳丈大人清楚,小婿管不了。” 陆詹道,“你怎么管不了?你长得五大三粗的,不能把她直接扛回去?” 陆菀掩口一笑,拉着陆詹的手臂道,“他哪敢扛我?要把他吓死。” 陆詹无奈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转而扶着陆菀进了花厅。 刚坐下,便道,“方才你二姐来了,你看到没有?” 陆菀嗯了一声,也不多说。 陆詹道,“你与阿绯出什么事了?” 陆菀道,“能有什么事?我们一贯感情就很疏远。” 陆詹道,“可你先前并不这样。” 陆菀歪头看他,嗔道,“爹是说我对她不敬,对她不好?” 陆詹摇摇头,想说什么,随即一叹,道,“你们二人,都是为人母的人了。我也年纪大了,许多事情管不了了。只你们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二人都是姓陆,是我的女儿。” 陆菀道,“记住了。我再大都是爹的女儿,还会往爹怀里钻的。” 陆詹失笑。 又趁着去小解时,问了宅子里的人,这段时间陆绯来的勤,时常来看望陆詹。 或许是知道陆青不能在陆詹身边,她便过来敬孝。 这样也好,至少陆詹心里会好受很多。 等回去,在马车上与沈冽闲聊,“我看爹气色挺好的。” “岳丈大人精神矍铄,闲时还与我下了一盘棋。” 陆菀道,“这我知道,我与星辰闲聊呢,没顾得上看。你输了吧?” 沈冽点头,道,“岳丈大人说以后再不同我下棋。” “嗯?这是怎么回事?” 沈冽无奈道,“说我下的太烂。” 陆菀噗嗤一笑。 沈冽道,“他没看到更差的。皇上那棋艺才叫差。” 男人总是不轻易认输。 谁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一点也不假。 赵姨娘最近对陆绯的表现很满意。知她十分安稳,已经接受了高博的事情。 心腹道,“最近世子夫人常去看望她爹呢。” 赵姨娘一笑,“由着她去吧。她那个爹如今还能帮她什么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像把她妹妹也得罪了。要不然还有个靠山。” 心腹也笑,“如今世子夫人真是孤立无援了,自然什么都得听赵姨娘的。” 宋静看已经过了些时日,便试探性的问赵姨娘,“我与博儿也已经有了感情。是时候叫他们母子见一面了吧?” 赵姨娘啜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宋静,你说错了。如今你与博儿才是母子。与陆绯没有什么关系了。” 宋静以前觉得这位赵姨娘人很和善的。 可经过陆绯的事情,才觉得这人实在是残忍。 她生生分开别人母子,竟一点愧疚都没有。 当下便堵了一口气,在赵姨娘这里没说几句话便走了。 她一走,心腹便对赵姨娘道,“少夫人看着面色不大好。” 赵姨娘道,“我毕竟是她婆婆,总不能事事顺着她。谁嫁过来之前在家里不是掌上明珠呢。嫁了人,上有公婆要孝敬,有夫君要伺候,也该把自己当个大人了。我知她定然是因为高博的事情与我不大愉快。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不必理会。” 心腹不再多说。 宋静这里便想不顾赵姨娘,直接把孩子送给陆绯看一看。反正她有高辙呢,她只要坚持做自己对的事情就好了。 这般想着,便与身边丫鬟说了。叫她先去陆绯那里知会一声,一会儿叫孩子吃饱了,就送过去。 谁知道丫鬟去了之后回复,陆绯见到她,问了她一个问题,是宋静叫送过去的还是赵姨娘。丫鬟自然如实回了。陆绯便叫孩子不要送过去了。 宋静听后十分不解,问心腹妈妈,“她是不想孩子吗?” 妈妈道,“想自然是想的。可眼下最重要是生存。家里如今看着赵姨娘的脸色做事呢。世子夫人这般,她自己不为难,也不叫小姐为难。不然指不定赵姨娘又要如何责罚。” 宋静叹口气,道,“没想到这么难。我也要看着我的婆婆哦过日子吗?” 妈妈道,“嫁了人都有这么一遭的。老奴看赵姨娘对小姐是不错的,最关键是姑爷待小姐好。” 宋静听了,心情却还是不大好。 这事情传到了枝枝耳朵里。 因为离得近,整个府邸也就这么大,事情绕一圈,所有人都知道了。 丫鬟也叹气,“世子夫人怪可怜的。儿子要送过去,都不敢见。现在私底下,大家都传赵姨娘作风狠辣,还不如以前的主母。毕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枝枝斥道,“这些话莫要再说。你不想想如今是谁做主。你说这些话,是要害我?” 丫鬟忙不敢说话了。 只枝枝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些风声,说高辙又要纳妾了。 自然是为了高家开枝散叶是首要的。 她心情不佳,便去园子里转一转。谁知道与陆绯碰个正着。 她正坐在亭子里喝茶,人淡如菊的模样。 枝枝便走了过去,行了礼,经了陆绯邀请,这才落了座。 陆绯将煮好的茶给她倒了一杯,枝枝忙颔首表示谢意,“有劳世子夫人了。” 陆绯浅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说白了,也是一家人。快尝尝,这是新茶。因为今年春季暖的慢,这茶跟着也慢了些。” 枝枝便尝了一口,初尝一口微甜,辗转唇齿之间又带着些许的苦涩,等入了喉咙,口中又有一些清香。 枝枝赞道,“是好茶。” 493 不能坐以待毙 见枝枝能品出来,陆绯喜道,“你喜欢,一会儿我叫琳琅送一些过去。” 又道,“我如今闲着也是闲着。把以前练的茶艺又搬出来了。只是如今饮茶的只有我自己。先前夫君是很喜欢我煮的茶的。” 说起来不免伤神。 枝枝劝道,“世子爷过世许久了,世子夫人还是不要伤怀的好。” 陆绯叹道,“若是一帆风顺,自然想的就少。万想不到夫君过世之后,我落了这般的情景。此时想一想,若非有一个诰命在身,我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枝枝道,“世子夫人生了小公子,是定国公府的功臣,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世子夫人如何的。” 陆绯抬眼看她,眉目带着笑意,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陆绯这么一问,枝枝竟一时答不上来了。 她在这后宅,陆绯的事情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儿子都能被人夺走,何况她现在是个没有夫君,没有婆婆可以依傍的人呢? 陆绯道,“你再喝茶。这喝茶如同人生,细品,才能品出这其中滋味。各种酸甜苦辣都在心里头。” 捏着茶盏看了看湖面,小荷已经露了小角,偶有蜻蜓立在上头,扑棱一下,泛起点点的涟漪。 陆绯收回视线,落向枝枝,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些同病相怜。你看我有个儿子,又有诰命,看似地位稳固,可又如何呢?母子分离,要见一面还得看别人的脸色。而你呢,枝枝,你有容貌,有智慧,最主要是二弟他喜欢你。可你有个最大的软肋啊,你生不了孩子。” 枝枝神情一顿,手不由的捏紧了茶杯。 这个问题她许久不去想了。 因为她觉得只要高辙喜欢她,喜欢她有一点点陆菀的影子,那她的日子就不会难过。她所求不多,就是留在高辙的身边。 她相信那个男人。 而且一直以来她也做得很好。 可是前阵子她那个姐姐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她过得太安逸了,却忘了危险从没远离过她。 陆绯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道,“其实少夫人是个不错的人,我看出来了。以后若是她当了这个当家主母,你我的日子不会太差。如今她与二弟琴瑟和鸣,令人羡慕。” 琴瑟和鸣四个字其实刺痛了枝枝。 她知道高辙迟早要立正妻。 宋静与他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十分般配,枝枝从没有因此而嫉妒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满足于现在的状况。 可有一点,她不能忍受。 那就是高辙逐渐喜欢上宋静,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对宋静的喜欢,是对陆菀的放手。陆菀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正在一点点的降低,而她呢?她因为这张脸受了高辙青睐,仰仗的就是高辙对陆菀的念念不忘。 如果没有了那份感情,高辙看到她,还会有什么爱意吗? 这是枝枝所担心的。 陆绯继续道,“其实二弟是个很温柔的人。女人,他或许会辜负,但到底从没有主动去伤害他们。我其实相信,就算日后二弟再立小妾,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知道的,高家现在人丁单薄,头等的重任就是开枝散叶。” 枝枝捏紧了茶杯,指尖泛白。 她看着茶盏中的水,一句话说不出来。 因为陆绯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陆绯又道,“二弟可以信任,但赵姨娘却不能信任。你我与她非亲非故,在她那里算什么?说弃了就弃了。我便是看透了,所以就算是宋静把孩子送过来,我都不敢接。你没当过母亲,你不知道,其实我的心在滴血。” 陆绯默默垂泪。 枝枝看向她,身为女人,对她自然还有一份同情。 陆绯苦涩一笑,道,“二弟人虽好,却十分孝顺。他听赵姨娘的话。当初你还没进门,若非赵姨娘以死相逼,二弟也不见得会同意与小妹和离。二弟抱憾不已,又如何?如今还不是继续又立了正妻?毕竟世间的女人千千万,而生母却只有一个。所以,枝枝,你在二弟心中的分量能高过他的生母吗?” 枝枝回道,“自然是不能的。我这等身份,又如何与赵姨娘相提并论呢?” 陆绯道,“我想起了一些时候。我知道,你与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 枝枝心中猛然一颤,意识到了今日陆绯与她说那么多的真实目的。 两个人竟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想到了同一处。 陆绯道,“你我命运皆有些坎坷,所求都得靠自己。我为了自己能好好活下去,你为了能在这定国公府有一席之地,好求得半生安稳。就像当初的赵琳琳一想。她突然没了,真是省了很多事情啊。” 枝枝点点头,道,“世子夫人说得对。” 其他却不多说。 从亭子离开,枝枝回到房间。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陆绯话中隐含的意思太过明显。只是她还不能给她答案。因为这件事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思考。 她靠在榻上休息了片刻,被外头的动静吵醒。 没一会儿丫鬟进来,见到枝枝醒了过来。 枝枝问道,“何人在外头?你手上拿着什么?” 丫鬟道,“方才是琳琅姑娘来了,说给娘子送春茶的。” 手中的确是拿着一个铁罐子。 枝枝觉得不对,忙穿了鞋走过去,将那铁罐子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却不是春茶,是些粉末状的东西。 丫鬟吃惊问道,“娘子,这是什么?” “丹砂。” 丫鬟一惊,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枝枝看着那铁罐子的东西片刻,道,“先收起来。” 丫鬟更吃惊,不是扔掉,而是收起来。 她想了一下道,“娘子,这东西还是扔了的好。世子夫人看着不大对劲。” 枝枝却一笑,道,“她有什么不对劲呢?她的处境你不是看不到。” “而我,又比她好到哪里去呢?东西收起来吧,我得好好想想。” 待丫鬟将东西收起来,枝枝听到一些动静,知道是高辙回来了。 她走出去,遥遥与高辙对望了一眼。然后高辙便收回视线被宋静拉着进屋了。他满眼温柔的听着宋静与他说着什么,偶尔还勾一下唇笑一笑。 枝枝一直被辗转变卖的那种随时会被抛弃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494 简直没眼看 天气已经彻底转暖,陆菀早早就换上了春衫,只还是觉得有些热,便跃跃欲试想换夏衫,被刘翠给止了。 “你现在这样是更易热的,但好歹忍一忍,孩子快来了,不能有一点闪失。” 陆菀嘬了一下嘴,道,“现在还想喝点冰饮子。” 那馋嘴的模样十分可爱,孩子一般,刘翠笑道,“那就只好先想着了。” 陆菀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腹部,道,“小家伙,你还不出来么?” 刘翠正在给孩子缝制一双小鞋子,听陆菀这么说,她一阵穿过鞋底,在头发上蹭了蹭,道,“算算日子,是不是还得有十几日?” 陆菀啊了一声,叹口气,“怎么还有十几日?” “别着急,也有早出来的,当然也有晚出来的。” “翠嫂子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刘翠一笑,道,“就是叫你安心等着,反正身体康健,该出来就出来了。” 说着话,沈冽回来了。 刘翠忙起身,给沈冽行礼。 陆菀身子太重,也不起身了。 沈冽走过来坐下,陆菀道,“今日回来的早。” 沈冽道,“嗯。” 刘翠将手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放进小框子里,看了看时辰,道,“奴婢去吩咐厨房多加两个菜。” 说着便走了。 陆菀抬手,沈冽握住。 她歪头看着沈冽道,“有什么事吗?” 沈冽摇头,“没什么事。” 陆菀看着他,觉得沈冽有事瞒着她,他不说,她也不问了。 想了一下,又道,“皇上的情绪没事了吧?我怎么听说宫里有两个妃嫔快要临盆了?” 沈冽点头,“皇上毕竟年轻,虽然难过,自己也走出来了。加上北疆的事情,皇上毕竟被分了心,大皇子的事情便想的少了。” 提到了北疆的事情,陆菀便小声问道,“战事如何了?” 沈冽伸手去拿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道,“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等着临盆,其他的事情不要操心了。” 陆菀点点头。 冬雪刚上了茶,就见后面又来了人。 一瞧竟是宋宁。 陆菀欢喜,要起来迎,宋宁自己小跑过来,将她扶住了道,“我的好表姐,你现在可就消停会儿吧。” 陆菀笑笑,道,“哎,挺个大肚子,一个个都瞧不起我了。” 宋宁笑笑。 沈冽与她打了个照面,也不打扰二人叙话,便端着茶先去书房了。 陆菀拉着宋宁坐下,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有阵子没瞧见你了。” 宋宁道,“这些日子我舅舅来了,我听着他给我将各个地方的事情,太高兴了,不想出来。这两日他要走了,我也要跟着一道,来和表姐你说一声。” 陆菀笑意敛了起来,看着她道,“原来你是和我道别的啊。” 宋宁点点头,“总算是要走了,我等了几个月了。表姐,你替我高兴吧。” 陆菀道,“你能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自然替你高兴。今日既来了,在我这里吃饭。我们多说一会儿话。” 宋宁点头。 陆菀却撑着身体要起来,宋宁忙将她扶了。 陆菀道,“怀孕了,小解便十分勤快,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宋宁忙问道,“要我扶你过去吗?” 陆菀摇头,“不用了,我身子重,你也扶不住。快,叫你姐夫扶我。” 宋宁也不想其他,忙去书房将沈冽喊来了。 沈冽将陆菀扶着去了净房。 陆菀小声道,“你赶紧去叫二叔。那个傻蛋,等了一个多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宋宁这两日就走了,再不行动可就晚了。” 沈冽问道,“要走了?” “可不是?你赶紧去叫人。我叫宋宁留下来吃饭了。二叔过来,是赶得及的。反正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就看他们俩的缘分了。” 沈冽点头。 陆菀催促道,“那就别愣着了,快去吧。” 沈冽无语道,“你先解决完,我再走。你这大肚子,能走出去?” 好吧! 等沈冽扶着陆菀出来,沈冽便径自出门去了。 陆菀解释道,“他还有事要办。没事,我们说我们的。” 于是又拉着宋宁闲聊起来,“你打算先去哪里啊?我羡慕你呢,以后可以天南海北的都走一走,想起来就惬意。” 宋宁便与她饶有兴致的说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沈冽走进院子。 她扶住了陆菀的手,道,“午饭都准备好了。” 陆菀会意,对宋宁道,“宋宁,你先去花厅等我,我换身衣裳就过来。” 宋宁不明所以,点头先去了。 沈冽扶着陆菀起身。 陆菀小声问,“二叔来了?” 沈冽答,“在花厅呢。” 陆菀又问,“药带了吗?” 沈冽楞了一下,道,“我忘了问。” 陆菀无奈道,“你怎么不问?得了,我看看家里可有。” 正要去找,被沈冽抓住了手腕,盯着她问道,“家里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菀轻笑,眉眼迤逦。 她虽然此时挺着大肚子,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但还是格外有风韵。 陆菀点了一下沈冽的鼻尖,道,“我不是说去看看有没有么?” 沈冽道,“别看,肯定没有。”又没好气道,“这是他的事情,自己不做好准备,我们可管不了。” 说完,拉着陆菀进了屋,挑了一件扇子重新给她换上了。 等他们二人到花厅的时候,见王允和宋宁相互对坐着,一看这气氛,就是没说什么话。 沈冽扶着陆菀落了座,又招呼宋宁和王允坐下。 陆菀便道,“二叔,今日喝些酒吧,就当给宋宁践行了。” 王允看一眼宋宁,道,“好。” 陆菀又道,“那二叔来倒酒吧。” 这是给他机会了,就看他能不能自己把握了。 王允今日脑子好像不大好使,整个人也僵硬起来。陆菀暗自偏头在沈冽跟前道一句,“二叔真是没多大出息。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沈冽浅笑。 王允起身去给宋宁斟酒。他走过去时,陆菀明显的看到他从腰间拿出了什么。宋宁正要转脸过去,陆菀忙将她喊了,“宋宁……” 语气急切,吸引了宋宁的注意力,又赶紧放慢下来,“你瞧着我这衫子如何?” 余光瞥见王允放了什么在宋宁的杯盏之中。 陆菀和沈冽对视一眼,随即别过头去,简直没眼看。 495 你个傻子 宋宁晕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了。 王允去看沈冽,又去看陆菀。 陆菀道,“看什么看?什么事可不要在侯府,你把人带到你府上去。要怎么办,自己看着办。” 王允去看沈冽。 沈冽道,“你嫂嫂说得对。” 王允,“……” 王允把宋宁扛起来走了。 沈冽问道,“这样,宋宁会不会怨我们?” 陆菀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要做也是二叔。” 沈冽点头道,“夫人说得对。” 王允把宋宁果真是带回了府上。 待宋宁头脑昏沉的醒过来,见到王允盘腿坐在床尾便,托着腮正思考着什么。 宋宁从床上起来,王允忙看过来。 宋宁看着王允质问道,“这是哪里?” 王允老实回道,“我家,我床上。” 宋宁气结,“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允摊手道,“就,你能想到的吧。” 宋宁指着他吼道,“你个傻帽,我当初脸好好的,你不要我。如今我被毁了容,你却要我,你是不是傻了?” 王允道,“我早与你说过,我不是在意你的脸。我是这等俗人?若在意,早早不就和你好了?” 宋宁问他,“那你在意什么?” “就,一种感觉吧。” 宋宁双腿跪在床上,身子探过去,盯着王允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王允眼神闪避一下,吸了一口气,又重新与宋宁对视,“这么说吧,我喜欢你了,宋宁。” 猝不及防的,宋宁的眼泪落下来。 王允顿时慌了,“你别哭啊。” 宋宁看着他,斥道,“你个混蛋。你怎么不早说?我当初喜欢你喜欢的要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如今这样了,你又要说。你到底是不是因为同情我?” 王允摇头,“不是因为同情。我想过很多次,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或许里面有同情,有内疚。可是我觉得两个人感情其实就是由这些复杂的情绪凝结而来的。我看着嫂嫂和我哥,我哥纯粹是见色起意,可嫂嫂对他,先是讨厌,后来是感动,再后来才是喜欢。” 宋宁看他说的那么认真,哭着笑了。 王允搓了搓脸,道,“其实我对你用药了。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怎么留住你,不知道让你怎么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宋宁瞪着他,“王允,你敢……” 王允又立刻摆手,“但我最后给你服了解药。” 宋宁微愣,“为什么?” “怕你恨我。我觉得你不喜欢被别人用这种卑劣手段强要。若不然,我成什么人了?何况……”王允道,“你想出去走一走,那是你想做的事情。如果那使你快乐,那我不该自私的把你留下。” “你个傻子!”宋宁笑骂他。 王允傻傻的一笑,道,“的确是傻,那么好的姑娘,我却一直看不到。” “现在你看到了,也不晚。” 王允微愣。 宋宁却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拉着他靠近自己。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王允全身都酥麻了,愣愣的张嘴,“宋,宋宁……你……” 话还没说完,宋宁已经主动吻上他的唇。 干柴烈火,王允一瞬间被点燃。 宋宁移开嘴唇看着他道,“我是要走,但走之前,我也想与你春风一度,权当宣布你已经是我的。你等我回来,我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就回来。” “好。” 这一次换王允主动吻上了宋宁。 陆绯去上房给高远赵姨娘请安,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了欢快的笑声。 他们站在门口,就看到高远正看着高博在榻上爬着。榻上全部都被清空,现在天气又暖和,高博穿着薄薄的衫子,在榻上爬着,正是自在的时候。 陆绯看着,高博已经八个多月了,是会爬的时候了。 她不舍的将目光收回来,对琳琅道,“你去帮我说一声,就说我来了,先回去了。” 琳琅点点头,心中心疼自己的主子。 陆绯转头走了,琳琅走进了院子。 与赵姨娘身边的妈妈说了几句,那妈妈叫她在院中等着,先进去与高远和赵姨娘通传了一声。 高远也不管,赵姨娘便将琳琅叫进来,问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琳琅回道,“世子夫人说现在小公子在这里,她过来多有不便。待晚些时候再来给老爷姨娘请安。” 赵姨娘呵呵一笑,道,“也是她的儿子,怎么就不能来了?弄得我好像多苛刻似的。” 琳琅忙道,“世子夫人没这个意思。她所做是为了小公子考虑。小公子如今与少夫人建立了感情,她说一切听姨娘的意思,觉得何时能见小公子,她便过来。” 赵姨娘勾了勾唇角,道,“知道了。也不会叫他们一直母子分离的,过阵子就可以了,叫她比记恨,长痛不如短痛,都是为了定国公府好。” 琳琅福了身子,“世子夫人都知道的,并无怨恨。” “你退下吧。” 待琳琅退下,高远端了茶盏喝了一口,小家伙有兴趣,爬到高远腿边。高远笑呵呵的用手指沾了一点茶水放到了小家伙的嘴边点了一下。或许是有些哭,小家伙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又嘬嘬嘴,还想再喝的意思。 惹得高远哈啊哈笑起来,道,“这小东西竟会品茶了。” 赵姨娘赞道,“老爷的长子嫡孙,哪里能差?奴婢看这孩子以后出息着呢。” 高远脸上神情柔和,道,“还这么小,能看出什么来?倒是老大媳妇,懂事的很。她听你的话,你也省心。以后家中有些事情她能办的就叫她去办,她以前就帮着宋玫的,这样一来,你和老二媳妇也都省心。” 赵姨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阿绯虽说话少了些,但其实办事还算稳妥。原以为因为孩子的事情她会犯轴,现在看起来,倒是懂事的很。” 高远道,“家中和谐,家才能兴旺。玉珠,你功不可没。” “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从上院离开,赵姨娘心情也大好。没什么比高远夸她,后宅又在她掌控之中更叫她欢喜了。 回到院中,却见枝枝在等着。 赵姨娘看她一眼,径自走进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枝枝道,“妾身给娘熬了一些汤。这算是一个小偏方,补血气,又能治娘的偏头疼。” 496 遇到对的人,就不难了 枝枝说话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丫鬟手里端着的汤,又默默将视线收回来。 赵姨娘这阵子头疼的厉害,听到枝枝这么说,便问了一句,“什么偏方,有用吗?” 枝枝道,“有用的。妾身打听了好些地方,而且许多人用了,都说见好。而且这汤有益无害,即便不能治头疼,也能补血气。娘这个年纪,各方面都得调理好的。” 枝枝说着给她盛了一碗汤,到了赵姨娘跟前,道,“娘,我是那地方出来的。身份虽然地位,可那里头的人却知道怎么保留自己的美貌,调理自己的身子。娘这些日子,月事可都还好?” 美完全是女人一生的事业。衰老也是女人最怕的事情。 这话瞬间引起了赵姨娘的兴趣,她忘了她的这个儿媳妇算是其中行家了。 “娘,你喝一喝尝一尝,我专门调了味道,药味已经很淡了。等喝完,我再给你按一按头,保准有用。” 赵姨娘便将那一碗汤喝下,擦了擦嘴,夸赞道,“的确是没什么药味,还有一点淡淡的甜。你有心了。你与我说说,你方才说的那些。” 枝枝净了手,用帕子擦了擦,走到赵姨娘身后,给她按着太阳穴,道,“娘年纪尚轻,调理起来其实很简单的。何况娘这皮肤保养的这般好,我到这个年纪肯定不如的。” 迷魂药把赵姨娘灌得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枝枝其实在女人方面的事情上颇有些心得。 不论是在床笫之事方面,还是女人的保养方面。 她有脑子,有容貌,就是输在了自己的出身上,为这行当早些年就伤了自己的身子再不能有个孩子。 赵姨娘被她按了一会儿,又因为喝了那汤,身体热热的,不一会儿便有了困意,去床上睡下了。 枝枝从赵姨娘的屋中退出来,看了一眼那屋内,转身离开了。 “娘子,要回屋中吗?” 枝枝笑了笑,道,“你先回去,我到园子里走一走。” “是。” 枝枝走到园子里,远远的就看见陆绯正在亭子中煮茶。 她抬眸看过来,两个人遥遥对望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枝枝便移开视线,朝水榭处的书房去了。她有两日没给高辙整理书房了,帮他整理一下。 两日后,陆菀送了宋宁离开。 沈冽即便反对,陆菀还是坐着马车要出城送宋宁。 她红着眼眶道,“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叫我送,太残忍。” 沈冽拿她没办法,她一哭,他就心疼的不行。 小心翼翼的带着她出城去了。 出了城,宋宁见她来,很是吃惊,“表姐,都叫你别送了。那日去你府上,便是与你道别的。你这样还出来,要把我吓死。” “我没事。来送送你。”两个人又走到一边,陆菀问道,“你与二叔怎么样了?” 宋宁一问,难为情的一笑。 她眉目间多了些风情,那是一个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陆菀便明白了,又道,“你与二叔都……怎么还要走?” 宋宁道,“我又没卖给他,如何不能走?我小时候就想到处走走看看,如今终于来了机会,自然要抓住。他,他不拦我,反倒是支持我。” “呦。他这么招人喜欢,就不怕放在京都城不放心?” 宋宁拉了陆菀的手道,“所以表姐替我看着他。” 陆菀撇嘴道,“我自己够顾不过来呢,怎么看着他?” 宋宁道,“那就叫表姐夫看着。他们俩走得近,表姐夫洁身自好,能看住他。” 陆菀道,“你表姐夫也没空。” 宋宁撒娇道,“表姐……” 陆菀睨了她一眼,道,“瞧瞧,明明不放心,又舍不得,还要往外跑。” 宋宁道,“我走一走看一看,事情就更容易通了。我在这,脸上这伤就一直走不出来了。我想毫无负担的面对你们,表姐,你应该懂得。” 陆菀点点头。 宋宁离开,是给自己一个解脱的途径。 且陆菀相信,宋宁回来,便不一样了。如此,她和王允才能走的更长久。 陆菀道,“你安心去吧,二叔我帮你看着。何况你也知道他的,白瞎了一张脸了,对女郎没什么兴趣的,也就对你……” 宋宁道,“他只是不容易动情罢了。这种人一旦动了情,可就不会变了。与表姐夫一样。” “呦,这是长大了,懂男人了。” 宋宁脸红了。 骑在马背上的舅舅喊她了。 宋宁对陆菀不舍道,“表姐我走了。等我到一处,我就给你写信。” “给二叔写就信了,我就蹭着看两眼。” 宋宁噗嗤一笑。 “二叔不来?” “昨日与我道别过了。我叫他别来。怕来了,我舍不得走。” “知道了。快去吧,别耽误时辰了。” 宋宁点点头。 看着队伍离开,沈冽上前扶着她的手臂道,“舍不得?” 陆菀道,“舍不得是舍不得,但是又替她高兴。我知道她会回来的。” “嗯。” 听到马蹄声,是王允策马而来。 沈冽皱眉,“他竟连送别都迟了。” 陆菀失笑道,“你懂什么?两人约好的。倒是二叔舍不得,还追过来了。” 沈冽没懂。 陆菀又附在沈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沈冽露出些吃惊的神情来。 陆菀道,“都是真的,宋宁与我说的。二叔这下子是有主了。” 沈冽一笑道,“也叫他尝尝什么叫相思之苦。” “嗯?” 沈冽道,“这小子,我当初得不到你时,没在那幸灾乐祸。” 陆菀一笑。 前头王允鼻子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有人想他了,还是有人在骂他? 沈冽扶着她上马,道,“由着他去看吧,咱们先回。” 陆菀点点头。 等上了马车,陆菀依偎在沈冽怀中。沈冽握着她的手。 陆菀道,“沈冽,二叔如今有了着落,你开心吧?” 沈冽喟叹一声,道,“是啊。他总算也能过上柴米油盐的正常生活。我一直以为他会很难。” “难,自然是难得。但遇到了那么一个对的人,便不觉得难了。” “说的是。” 陆菀正要说话,她突然皱眉,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沈冽……沈冽……” 另一只手用力抓住了沈冽的手腕。 沈冽察觉出不对劲,忙问道,“菀菀,你怎么了?” “快,我,可能要生了。” 497 菀菀,我一直都在 沈冽彻底慌了,一会儿叫李坚把马车赶慢一点,怕把陆菀晃得太厉害。被陆菀一喊,又觉得不能慢,总不能在马车上把孩子生下来。 他掀开车帘,对着王允大喊。好在马车还没离太远,王允赶紧骑着马赶过来。一听说陆菀要生了,也是懵了,顿时六神无主。 陆菀被这两个男人气的不行,吩咐道,“愣着做什么?二叔你快马加鞭回去,把事告诉翠嫂子。先前的稳婆和大夫都找好了,只管把人找来。翠嫂子有经验,知道准备些什么。还有,叫李大哥快一些,不必顾虑我。我不想在马车上疼死。” 两个男人还是有点懵。 陆菀吼道,“还不快去?” 沈冽和王允这才反应过来。 王允慌慌张张的上马,一下子还踩空了。 沈冽忙道,“阿允,你别慌。” 王允翻身上马,看他一眼,道,“哥,你别慌才好,你的手,在抖。” 沈冽垂眼,自己的手果然在抖。 “沈冽,你还愣着?”陆菀吼他。 沈冽忙进了马车,看着陆菀,“菀菀,我现在能做什么?” “做个屁,赶紧把我送回去。” 到了侯府门口,王允已经先他们一步回来,把事情告诉了刘翠。 刘翠早就等着这一天,十分沉稳的安排下去。 王允见她有条不紊的吩咐,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乖乖,比我自己生孩子还紧张。” 一旁的夏荷噗嗤一笑,道,“王大人是个男人,如何生孩子?” 王允尴尬一下,道,“去去去,小丫头懂什么,还不帮忙去?” 没一会儿,马车便到了门口。 沈冽横抱着陆菀往上院赶。 刘翠抓着陆菀的手道,“夫人不要紧张,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陆菀道,“翠嫂子,看到你我才安心。万想不到沈冽这么憨的。” 那个憨憨还抱着人呢,被陆菀当面骂着,也不能说什么,他的确是慌了,不知道做什么。 把陆菀放在了床上,刘翠便推着沈冽到门外去,道,“侯爷没有当过爹,慌张是正常。越慌张代表越在乎。不像我当家的,当时稳当的很。侯爷就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夫人不会有事的。” 沈冽点点头,又道,“她若需要我,我进去陪她。” 刘翠道,“产房里男人不好进去的,不吉利。” 沈冽道,“你就问她,我怕她不好生。” “侯爷就放心吧。不好生,侯爷你也使不上力。”又道,“奴婢已经去通传了老爷。一会儿估计也该来了,侯爷先招呼老爷。” 沈冽点点头。 却没走,只走到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下来。 刘翠也顾不上他,折身回去照顾陆菀了。 陆詹带着陆松,星辰抱着孩子没多久都到了院子里。 陆詹问道,“怎么样了?” 沈冽道,“还不知道。只听着在叫,很疼的样子。” 星辰道,“疼是正常的。老爷和侯爷都先等着吧,还得一阵子呢。只盼着小姐少受点罪,能快些把孩子生下来。” 沈冽道,“岳父大人,我想进去陪菀菀。” 陆詹道,“这不吉利,别坏了规矩。你我安心等着吧。”他自己也不放心,便对星辰道,“星辰,你进去瞧一瞧,也好叫我们安心。” 星辰点点头,把孩子交给了陆詹,自己进去了。 陆菀只是疼,孩子却还不见出来一点点。 星辰过去,陆菀见到她,无力的唤她的名字。 星辰道,“知道小姐疼,再忍一忍啊。” 陆菀道,“再不要生了,快要死了。” 稳婆道,“这才哪到哪,夫人还得用力啊。” 陆菀听了只想闭眼,道,“我用了,我哪来这么多力气。” 说完一阵疼痛又袭来,她疼的尖叫两声。 星辰道,“都是这么过来的,小姐一定也好生。外头老爷和侯爷还有四公子都等着呢,小姐放宽心。” 陆菀疼的眼泪都出来,道,“我知道,我再蓄力。” 生孩子自己给自己打气,陆菀从来都是很坚强。 星辰陪了一会儿,先出去告诉沈冽他们陆菀的情况。 几个人忙围上来,星辰道,“好早呢,估计还得好一会儿。” 沈冽沉着一张脸,举步就要进去。 星辰将他拦了,“侯爷,你还是……” 沈冽道,“我先前答应过她的,她生孩子,我陪着她。我没那么多忌讳。你们知道菀菀,我在,她能安心,她才不会害怕。她在你们跟前那么勇敢坚强,其实自己也是个胆小鬼。” 星辰把手放了下来。 陆詹道,“你去吧。什么吉利不吉利,现在没什么比我的女儿更重要。这些迂腐的东西都扔到一边去。” 得到了岳父大人的恩准,沈冽拱手作揖,随即撩了衣摆大步走了进去。 稳婆接生那么多孩子,头一次见到有男人闯进来,忙对刘翠道,“快赶出去,女人生孩子呢,男人进来做什么?” 刘翠上前还没开口,沈冽道,“嫂子什么都别说,我来陪菀菀。” 刘翠道,“生孩子见血多,到底不吉利,男人家还是别进来的好。”知道劝不住,并不抱多大期望。 “我一生杀了多少人,见了多少血,这点怕什么?” 两个稳婆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觉得接生了这么多家,没碰到这一家的。男的女的都不避讳。 也不多想,忙着接生孩子了。 刘翠知道劝不动,也不劝了。两口子感情好,相互珍惜心疼,比什么都重要。如今看着沈冽不管不顾要陪着陆菀,她反倒有些羡慕了。女人怎么会嫌弃自己的男人对她好的过了头呢? 沈冽上前,陆菀已经疼的看什么都重影了。可沈冽一到跟前,她便看清楚了,眼泪簌簌落下,道,“你个混蛋,我快疼死了。” “我来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沈冽没进来之前,陆菀感觉自己力气快用完,她提着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把孩子生下来,可那一口气却不够。 沈冽一进来,她全身又充满了力气。 她想为这个男人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想和这个男人一直到老。 她抓紧了沈冽的手,用力的叫出来,听到稳婆欣喜大喊,“已经看到头了,夫人,再加把劲,再用点力。” 一个多时辰后,一声啼哭牵动所有人的心。 498 只一眼,心就化了 刘翠欢喜的抱着孩子,给陆菀和沈冽都看了一眼,道,“恭喜侯爷和夫人,母子平安。” 沈冽看了一眼孩子,人还有些茫然。 刘翠笑道,“侯爷这是高兴的傻了吗?” 沈冽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看向陆菀,给她擦了擦汗。 陆菀身上,脸上都是汗,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菀菀,你怎么样了?” 陆菀道,“我没事。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对。菀菀,谢谢你,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陆菀微微抬手,目光看向刘翠。 刘翠道,“夫人放下,接下里的事情奴婢安排。夫人累了,歇一会儿吧。” 陆菀点点头。 刘翠把孩子交给了乳娘抱出去给陆詹他们去看看,自己则是给稳婆大夫都派了荷包。沉沉的,大户人家果然是不一样。何况还是个儿子,该多高兴啊。 稳婆真是小瞧了陆菀,看着这么小巧的一个人,又是娇生惯养的,还以为多难生。谁知道她生的还挺快,省了不少他们力气。仿佛以前生过似的。 稳婆笑嘻嘻的说了几句好话,都退出去了。 刘翠这厢忙完,又叫进来两个丫鬟,然后对沈冽道,“侯爷放心吧,夫人一切都好。现在容我们给夫人擦洗一下,夫人也该休息了。” 沈冽看着陆菀,有些舍不得。 刘翠笑道,“哎呀,侯爷先出去看看小公子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沈冽几乎是被半推着出去的。 等到了外头,闻到了清醒的空气,整个脑子才清醒一点。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陆菀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当爹了。 到了院子,陆詹几个人把孩子都围起来了。 乳娘已经告诉了陆詹等人,陆菀一切都好,陆詹他们心也就安了。只现在还不便进去探望。 陆松道,“我这小外甥怎么皱巴巴的?” 陆詹道,“你别嫌弃他,你刚生下来那会儿比这丑多了。” 众人哈哈笑起来。 沈冽走过去,星辰瞧见了,道,“得让孩子爹抱一抱。” 陆詹却有些舍不得,“他一个没当过爹的,会不会抱?” 沈冽赧然。 星辰道,“简单的很。老爷总不能一直抱着,迟早要姑爷多抱抱的。” 陆詹把孩子递过去。 星辰在一边教到,“托着脖子,再托住身子,嗯,就是这样。” 沈冽安安稳稳的把自己的孩子抱在了怀里。 方才脑子不够清明,又还念着陆菀,孩子的脸都没看清楚。现在就在怀里,小家伙眼睛还没睁开,皱巴巴的,小手那么小,在那动着,沈冽这一看,心就化了。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一个父亲。这小小的家伙顷刻间就抓住了他的心脏,牵动着他。 星辰道,“小公子等长开,一定俊俏的不行。侯爷和小姐这样貌在这里呢。” 沈冽神色温柔,一双眼睛移不开那小家伙。 星辰又道,“小姐算很好了,我当时生的时候,生了七八个时辰呢。” 陆詹道,“生一个时辰也是疼的。以后不再生了。” 沈冽忙附和,“好,不生了。” 星辰掩唇笑,“老爷到时候可做不了小姐的主了。” 陆詹哼哼一声,到底心疼自己女儿。但看一眼自己的外孙,又道,“快给我抱抱,你这姿势怪吓人的。” 沈冽也舍不得,道,“岳丈大人,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央求似的,竟叫陆詹不好再催了。 王允一开始觉得嫂嫂在生孩子,他不宜靠的太近。现在老张满侯府的跑,报告大家这个好消息,王允也高兴,便过来了。 见到沈冽那么大的个子抱着那么小的孩子,实在是觉得神奇。 他见到沈冽又是另一种温柔。心中便也有了期盼,等宋宁回来,也和她生个孩子。不,只要她愿意,多生几个也无妨。 一会儿孩子就被抱着去擦洗一下,也得喂奶。 刘翠那边也忙完,出来道,“夫人睡下了。夫人身子康健,恢复的快,老爷和侯爷都不用担心。” 陆詹点点头。 刘翠又道,“现在时辰不早了。夫人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老爷不如先回去,明日再过来看夫人不迟。” 陆詹虽然很想看一眼陆菀,但还是听了刘翠的,先带着陆松回去了。 星辰对刘翠道,“小姐这里需要我吗?我明日过来照顾小姐几日。” 刘翠忙摆手,“用不着。你书斋也不能没人。这里一切有我呢。你得了空过来就是。放宽心吧,夫人没事。” 星辰便也带着孩子回去了。 孩子被抱走,沈冽感觉怀里空落落的。 刘翠看沈冽那样子,失笑道,“侯爷在这也没用。若觉得欢喜,不如与王大人喝顿酒庆祝一下吧。现在侯爷是帮不了什么忙了。” 沈冽晃了晃神。 王允勾了他的肩,道,“好提议,哥,咱们去花厅吧。这个时辰了,咱们也该用点饭了。” 经王允提醒,沈冽想起什么忙要对刘翠说什么。 刘翠却已经料到,说道,“侯爷放心,给夫人备着呢,醒过来就会喂。” 沈冽安心,朝刘翠拱手,“一切有劳翠嫂子了。” 刘翠受宠若惊,忙回礼,“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当不起侯爷如此大礼。” 陆菀睡得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看到一个妇人坐在床边。她恍惚一下,唤道,“娘。” 等看清了,却是刘翠。 刘翠感叹,人当了母亲,便会怀念自己的母亲,因这种时候,才与自己的母亲什么都相通了。 刘翠轻声唤道,“夫人好好睡一会儿吧。” 陆菀点点头,又问,“孩子呢?” 刘翠道,“乳娘看着呢,夫人放宽心。” “沈冽呢?” “在花厅陪着王大人。要奴婢把他叫过来吗?” 陆菀摇头,“别叫了,我还要再睡会儿,他来了也无用。” 刘翠拍拍她的手,道,“生过了,身子就会慢慢恢复,夫人好好休息吧。” 陆菀又沉沉睡去。 刘翠出门,看到沈冽已经在院中。 沈冽见她出来,问道,“她如何了?” 刘翠道,“方才大约是想起了过世的夫人,醒了一回,现在又睡下了。还得睡一会儿呢。” 陆菀想念宋瑜,沈冽可以理解。 他道,“你也累了,先歇一会儿,我在次间候着。” 刘翠道,“奴婢不累,侯爷去次间吧,小公子也在。” 499 真正的成为一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陆菀只觉的许久没有睡那么长时间了。醒过来只觉得全身酸软,提不起一点劲来。 她模模糊糊的看到跟前有个人。 再眼神聚焦,看清楚是沈冽。 沈冽一双眸子也在看着她,温柔唤道,“菀菀……” “我睡了多久了?” “五六个时辰了,天快亮了。” 五六个时辰,他就一直在这吗? 陆菀看着沈冽,眼睛下面都是青黑,可见是累了。 “你那么傻做什么?我睡,你也睡就是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的。” 沈冽道,“我这点时间没睡算什么?习惯的很。”又温柔问道,“还疼不疼?” 陆菀点点头,见沈冽心疼,又笑道,“一点点,比起生孩子的时候简直算不上了。” 沈冽道,“翠嫂子说稳婆都夸你了,你生的快。” 陆菀撇嘴,“快什么快,这些人不疼自己身上,就觉得快。我疼得眼睛冒金星了,没死过去就算对得起我了。” 沈冽皱眉,“休要胡说。” 陆菀其实是故意逗他的,又道,“其实他们是看我头一次,觉得难生。但我身子底子好,又愿意走动。更重要的是,翠嫂子和星辰生孩子我都看过,其实也算是一点点经验吧。” 沈冽看着她,道,“菀菀,以后我们就真的是一体了,因我们有一个孩子血脉都连在一起了。” 陆菀点点头,“是啊,沈冽,这真好。” 沈冽动情的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有些汗味,却也有乳香味,混在一起,并不难闻。 除了身体虚弱,脸色不好看,她能玩笑,精神看起来也不错,沈冽安心不少。 他问道,“饿不饿了?我也不知道你该吃些什么,叫翠嫂子过来。” 陆菀嘟嘴道,“饿死了。” 沈冽失笑,起身唤了翠嫂子。 翠嫂子忙叫人去给陆菀把吃的拿过来,然后自己进了卧房,道,“夫人觉得如何了?” “好得很,就是没力气。” “能有力气么?费了那么大力气把小公子生下来,又没吃东西。别着急,也就两三日,力气就来了。” 陆菀点头。 刘翠又道,“夫人身上肯定都湿了,那都是虚汗,要出好些日子的。可别嫌脏,月子里可不能着了凉擦洗的。” 陆菀皱眉道,“那不是要臭死?” 刘翠笑道,“那又什么,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咱们侯爷不嫌弃就行了。” 陆菀看向沈冽,想起来什么,突然对他道,“你去书房歇着吧,我这里还有些事要问问翠嫂子呢。” 沈冽却不想走。 陆菀道,“你白日里还要顾着孩子,别在我这耗时间。” 语气有些严厉,像是非要赶他走似的。 沈冽心中了然,便先出去了。 等沈冽一走,陆菀便要掀被子,刘翠忙按住了,“夫人这是做什么?” 陆菀道,“我看看我的肚子。” 刘翠道,“都绑好了,别看。会慢慢收下去的。” 陆菀道,“可我想看看。” 刘翠便劝道,“奴婢劝夫人别看,看了自己难过。反正都会收下去,变得和以前一样。何必一定要看它现在的样子。” 陆菀小心的问,“是不是特别的,丑?” 刘翠道,“生下孩子都一样。有那种运气不好的,以后都留下斑纹。奴婢看了夫人,不会留。” 陆菀心里好受一些,道,“你别和沈冽说。” 刘翠失笑,“这怕什么?侯爷才不会嫌弃夫人。” 陆菀嗔道,“叫你不说,你就别说嘛!” 刘翠笑着应下。 冬雪端了饭菜过来,都是些清淡的,喂着陆菀吃下去。 刘翠便问道,“这些都是清淡的,不管要不要给孩子喂奶,前些日子都不能大荤,要不然受苦的是自己。” 刘翠有经验,又真心待她,陆菀一切都听她的。 刘翠又问,“夫人是准备自己奶孩子,还是交给乳娘?若交给乳娘,现在就得慢慢切断了。奴婢白日里就给夫人备上回奶的药。” 陆菀有些犹豫。 刘翠是请不起乳娘的,自然是自己奶孩子。但大户人家,为了女人的身材,一般都是交给乳娘。也是叫女人少遭些罪。 刘翠见她拿不起主意道,“还是交给乳娘吧,这样夫人恢复起来也快。现在涨不涨?” 陆菀反应一下,才知道刘翠说的什么,她点点头,“有点。” 刘翠道,“那奴婢把孩子抱进来,叫他吃几口,也叫夫人知道这种感觉。孩子吸一吸,通畅了,对夫人也好。” 陆菀点头。 刘翠便到了次间把孩子抱过来了。 陆菀看孩子虽然闭着眼,手脚却十分不安分。她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这么活泼?” 刘翠道,“他哪有什么白天晚上,所以说磨人的很。” 说着把孩子递给她。 陆菀便把衣服撩起来,涨得圆鼓鼓的,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孩子含住,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咕嘟咕嘟的吸允起来。 陆菀便觉得十分神奇。 等吸饱了,刘翠把孩子抱过去,对陆菀道,“再睡会儿吧。反正月子里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吃就是睡了。” 陆菀把衣服弄好,叹口气,道,“行吧。” 很无奈的样子。 刘翠道,“这才头一天呢,就受不住了?一个月呢。” 陆菀道,“知道了。白天把孩子抱给我玩一玩。” “好玩着呢,奴婢月子里就靠玩孩子度过去的。” 陆菀笑起来。 沈冽在外等得久了,听到笑声忍不住进来。 陆菀见他进来,忙把被子盖好,把肚子遮的严严实实。 刘翠掩口一笑。 沈冽过来道,“吃过了?” 陆菀点点头,“你怎么还不睡?” 沈冽道,“我陪你。” 刘翠见状,便道,“夫人大概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侯爷在这,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沈冽道,“辛苦翠嫂子了。” 刘翠笑笑,抱着孩子退出去了。 待刘翠退下去之后,沈冽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陆菀嗯了一声。 沈冽道,“是有关孩子的名字。我孑然一身,没有族谱之类的,所以名字不需要什么章法。但名字跟随孩子一生,他爹才疏学浅,我想叫,叫岳丈大人起这个名字。” 陆菀不由欣喜,“你愿意?” 沈冽道,“这有何不愿意的?有些事情自己不行就是不行。” 陆菀道,“我爹他一定高兴。” 500 君子佩戴美玉 隔日一早,陆詹便叫王平提着不少东西过来了。 见了刘翠便道,“当初菀菀她娘月子里就吃了这些,说对身体好,你收好,看看给她做什么吃。” 刘翠忙叫人收下了。 陆詹又问,“醒了没有?半夜里有没有哼哼?” 刘翠道,“夫人很厉害的,孩子生的快,恢复的也好。夜里醒过一回,又睡下了。早上醒过来,吃了好些东西,侯爷一直陪着呢,老爷别担心。” 陆詹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她。” “老爷请。” 便带着陆松一道去看陆菀了。 到上房的时候,陆菀逗了一会儿孩子,因为饿了,交给乳娘,吃了奶,已经睡下了。 陆菀觉得无趣,便要看会儿书,被沈冽止了。 怕她伤了眼睛。 陆菀便叫沈冽读些话本子给她听。 陆詹和陆松进去的时候,沈冽正读到,“只见青年郎君衣襟敞开,露出洁白的肌肤,汗顺着脖颈滑落下来,十分诱惑。女郎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上前……” 陆詹无奈,正要阻止,却听沈冽把话本子合上道,“你这成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岳母大人留下的那本诗集呢?” 陆詹欣慰一笑,好在女婿审美没有偏差。 轻咳一声,带着陆松进去了。 沈冽看到陆詹进来,忙起身行礼。 陆詹点点头,走上前,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怎么样了?” 陆菀道,“除了无趣就是无趣。” 陆詹道,“这才哪到哪?我是问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陆菀道,“倒也没有。方才还能自己起来走几步了。” 陆詹欣慰道,“你比你娘厉害。她当初生你伤了很大的元气,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原以为你会随着你娘,现在看来,真是万幸了。” 陆菀道,“我娘保佑着我呢,她那么疼我,舍不得叫我受罪。” 陆詹点点头,又叮嘱道,“你就收收性子,把月子坐好,收益一生的。”又转头对沈冽道,“不必事事惯着她,都是为她好,不听也得听。” 沈冽点头,看向陆菀,道,“你若是不听,我只好请岳丈大人来做主了。” 陆菀撇嘴,“这是有尚方宝剑在手了。你们等着,等我儿子长大来替我报仇。” 沈冽目光一片柔和。 陆詹道,“等他长大早着呢。” 陆松道,“三姐姐还不如等我呢。” 陆菀笑起来,朝他伸手,陆松走过去。 陆菀拉着他的手道,“我的松儿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读书不能太累知不知道?” 别人都是怕读书不勤奋,陆菀是担心自己这个弟弟读书太勤奋。 陆松道,“爹爹教我劳逸结合,我一直听着的。” “那就好。我们松儿最懂事了。以后我们松儿保护三姐姐可好?爹和你三姐夫是指望不上了。” 陆松大人似的点头,道,“三姐姐对我最好,我一定保护三姐姐。” 陆菀得意的看一眼沈冽。 陆松又道,“我的小外甥呢,我看看眼睛睁开了没有。” 陆菀笑道,“他好像睡着了。在次间呢,你去看看。” 陆詹拦他,道,“既然在睡觉,就别扰他了。” 陆菀却道,“扰什么扰,他除了睡就是吃,没事,松儿,你去看他,醒了正好抱过来玩玩。” 陆詹暗自叹息,这是拿自己孩子当个可以把玩的玩意了,还是年轻。 陆松跑去次间看孩子了。 陆詹又道,“这个消息,本想今日就去你娘坟上告诉她的,但一想,名字还没起,便觉得等孩子名字起好了再去。你们两口子名字想好了没有?” 陆菀和沈冽相互看一眼,沈冽道,“这个名字,小婿与菀菀商议了一下,还是叫岳父大人给起一个。岳父大人学富五车,小婿才疏学浅,叫您起最为合适。” 陆詹摆手,谦和道,“这是你们两口子的孩子,又是这侯府的长子,理应是你来起。” 陆菀道,“爹你就别谦虚了。沈冽没说错,名字跟着一生呢,得好好奇。你知道他的,书读的不多。我呢,起出来未免有脂粉气,还是爹起最合适。” 陆詹捻了一下胡须,道,“这样啊。那就我来吧。不如就叫君玮,沈君玮,寓意君子佩戴美玉,希望这孩子以后是个翩翩君子。” 陆菀,“……” 沈冽,“……” 这起名字的速度明显就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想了好几日了嘛。 陆菀噗嗤一笑道,“好名字,好名字,爹,你想了多少时间了?是不是还有个女孩名?” 陆詹面露一丝尴尬,啐道,“瞎说什么?我这不是听你们的才起的吗?” 其实是有个女孩名,若是女孩就叫沈玉璋。 陆菀憋着笑。 沈冽拱手作揖道,“多谢岳丈大人赐名,以后这孩子就叫沈君玮。” 陆詹和陆松留着用了午饭,便回去了,临走时又对沈冽交代许多,不放心沈冽,又专门找陆菀说了两句。 待走了,陆菀抱怨道,“我爹现在越来越啰嗦,一句话说了好几遍。” 沈冽道,“是关心你。” 又道,“我如今也当爹了,就知道孩子是心头肉,怎么样都不放心。” 陆菀想起来,吃饭的空档,沈冽突然跑回来,陆菀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沈冽陪着陆詹吃饭呢,好像听到孩子哭声,以为孩子摔着了,就匆匆跑回来。谁知道回来孩子在小床里面睡得好得很。 陆菀笑起来,惹了下面流了不少恶露,忙停下了。沈冽略显尴尬,假装若无其事的又回去继续吃饭了。 陆菀还想笑,努力憋着。 下午陆菀睡了一觉,又出了不少虚汗。这几日天已经开始热起来,偏偏陆菀还得盖好被子,一点不敢着凉。 她口干舌燥的,就好一口冰饮子。 刘翠那里说什么是没用的,铁面无私。陆菀便央求沈冽,撒娇,发怒都用上了。最后沈冽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弄了一碗西瓜冰饮子过来,喝了一口,口中温热,然后亲上陆菀的嘴,渡给她,不凉,甜甜的,喝下去却舒服。 没完,舌头继续探索,一时难分难舍。 刘翠正好过来,瞧见了,忙冲进来道,“做什么呢?这才第二日,便忍不住了?不行就提个丫鬟上来。现在圆房说什么都不行的。” 陆菀,“……” 沈冽,“……” 501 盼着她哪一天突然死了 几日后,芍药过来看了陆菀。 带了不少厚礼,她对陆菀道,原本姚皇后也要来,但这几日宫里有几个妃嫔随时临盆,她怕忙起来,便不过来了。待孩子满月的时候再过来,到时候她出了月子,还能一起走走说说话。 陆菀叫芍药回去给姚皇后说感谢。 芍药看了孩子一会儿,叹道,“那么快,小姐也当母亲了。” 那眼中有羡慕,喟叹之声虽小,却能听清楚。 陆菀道,“你也能。这日子不远了。” 芍药不懂。 陆菀也没明说。 万一有个变数呢,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芍药走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她。不过都不是什么深厚的交情,就在前院刘翠接待了。 大多都是奔着沈冽这身份来的。 到了办满月酒他们还得再来一趟,现在接不接待都行。 刘翠在那整理礼品的时候,听了底下的丫鬟嘟囔了一句,“这都好些日子了,怎么不见夫人家的二姐姐过来?怎么说也是姐妹。” 刘翠顿了一下,便斥道,“主人家的事情你们不许说三道四的。来不来往也由不得你们说。一个个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不要说。若这般没规矩,要么去厨房,要么直接打发了不许在这府里。夫人好脾气可不是由着你们没规矩的。” 一个个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刘翠把整理好的礼单带到了陆菀房里。 这些都得留着,以后都要还礼。礼是该轻还是该重,都是一个依据。 陆菀不能看这些,刘翠便读给陆菀听。 读着读着,总想起陆绯的事情,便不自然的停顿一下。 陆菀听出来不对,便问道,“是有什么事?翠嫂子不妨直说。” 刘翠道,“也没什么,就是世子夫人那边……怎么说也该来看看。当初世子夫人产子,夫人出了力的。” 刘翠替陆菀有些不值。她没做什么对不起陆绯的事情,如今生了孩子,身为姐姐,也该来探望的。 陆菀道,“我这人,以前呢,要求挺多的。就想着我对别人多好一点,别人也会对我好一点。又想着亲人啊,朋友啊,都要拉拢到一起,齐齐整整的才算圆满。可是事情经历多了,便知道人这一辈子短的很,不该花这么多时间去应付一些不值当的人。那些愿意留在你身边,愿意待你好的人,是赶不走的。至于其他人,不必强求,更不要有期待。这样人才轻松自在。” 刘翠细细品了一下,道,“夫人通达,这些道理,奴婢要悟一辈子的。” 陆菀浅笑,问道,“她近来如何?” 刘翠微愣。 陆菀道,“我不是指着她来看我,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她如何。权当是为了爹。爹从不在我跟前提,心里可见是想到了些什么的。” 刘翠点点头,道,“毕竟也是老爷的女儿。这阵子倒也没听说什么,世子夫人又开始帮着打理中馈了,小公子的事情像是过去了。” “是么?”陆菀怎么觉得她的这个二姐不像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呢?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用来麻痹猎物的吧? 看在陆绯这阵子十分乖巧的懂事的份上,赵姨娘大发慈悲,乳娘抱着孩子来玩的时候,如果恰逢陆绯在,赵姨娘便叫她看看。 陆绯也不抱,真的只看看。 这份乖巧,在赵姨娘这里很受用。她受了宋玫二十年的气,如今她死了,报在了她的儿媳妇身上,也叫她快活。 陆绯看几眼,就把视线收回来,也不多贪恋。 赵姨娘啜一口茶,问道,“听说你那妹妹产下了一个儿子,你没去瞧瞧?” 陆绯垂首道,“府上事情多,不敢耽误。何况公爹像是与定北侯不大叫好,我既然嫁了过来,夫家便是天。万不敢做公爹不喜欢的事情。” 赵姨娘十分满意。陆绯实在是太识时务了。这种人留在身边也是好用,叫她往东不敢往西,她省了很多事。 “这不会难为你吧?”赵姨娘假模假样的问。 陆绯回道,“怎么会呢?” 陆绯看着赵姨娘道,“赵姨娘最近怎么气色瞧着这么好?公爹估计要紧张了。” 赵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哎呀,就是最近心情好,休息的足,也没什么的。没那么夸张的。” 陆绯道,“阿绯怎么敢夸张?赵姨娘看起来容光焕发像姑娘家。” 赵姨娘心底乐开了花。 她这些日子不是只有陆绯一个人夸她。她的儿媳妇宋静也夸了,身边的妈妈也夸了。 关键是她照着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气色真的好了许多。 正说着话,枝枝端着汤进来。 陆绯便识趣的退下去了,走时与枝枝眼神隔空交汇了一下。 枝枝见赵姨娘嘴角还带着笑,问道,“娘这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赵姨娘道,“没什么,天气好,人也高兴。汤熬好了?” 枝枝点头。 迫不及待的喝了一碗。 这都是汤的功效。赵姨娘万想不到枝枝这么有本事,竟能叫她回春。前两日高远都要在她这里留宿的。 这汤一天好几碗,每日都往赵姨娘这里送。 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枝枝已经从容不迫。 她淡定的看着赵姨娘把汤喝进肚子里,盼着有一日她突然就没了。 收回视线,赵姨娘道,“过几日高辙告了假陪着宋静一道出趟门。宋静的外公过世了,宋静这孩子孝顺,要去吊唁,我叫高辙也一道陪着了。” 枝枝道,“孝大过于天,应当的。” 赵姨娘道,“哎,怎么死的这么不巧?还等着要孩子呢,也不知道鲁王家有没有那么多讲究,别又叫他们守孝,这孩子一时半会儿就没着落了。” 说着,又看一眼枝枝,叹道,“可怜你,再好也无用,生不出孩子来,只能给我做这些端茶递水的活。” 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口。 陆绯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赵姨娘还不如宋玫圆滑,她说话直来直去的,尤其是对待枝枝这样好拿捏的更不会避讳。看到枝枝抿了一下嘴唇,道,“你也别难过。高辙对你还有些感情,你费些心思把他伺候好就行了。若哪一日他不要你了,到我这里当个伺候的也不错,反正我也不能嫌弃你不生孩子,或者年纪大的。” 枝枝福了身子,“是。” 502 沈冽,你去吧 陆菀终于出了月子,好好的洗了一个澡。带子解了,肚子还有些褶皱。 她正不高兴,刘翠宽慰道,“比奴婢好多了。奴婢当时比这厉害,现在才恢复的差不多。” 陆菀道,“你让我瞅瞅。” 刘翠也不害羞,当下撩了衣裳。陆菀看了看,的确是平平的,只她有些斑纹。 刘翠把衣服放下,“奴婢身份与夫人不同,不在意这些。当家的就算在意也没用,他还能换了我去?不过夫人也不用担心,夫人一点都没有的。也就几个月,一定恢复的与生孩子前一样。” 陆菀点点头,道,“不收也不怕,沈冽他还能找别人?” 刘翠笑道,“就是就是。” 陆菀道,“快给我使劲搓一搓,身上实在是太脏了。” 这一个澡洗了个把时辰在好。 好在是夏天,也不怕多凉,备好温水就好。 等换了衣裳出来,陆菀只觉神清气爽。站在门口,闻着空气都不一样。 刘翠叮嘱道,“夫人也别掉以轻心,最好是注意到百日。” 陆菀沉脸。 刘翠道,“当然不是像前一个月坐月子那样,只是还要注意些,吃啊,休息啊,各方面。” 陆菀这才道,“那还好。反正我听你的安排。” 这样听话的夫人,就是让人省心。 沈冽在陆菀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进宫。只在那待的时间不长。 这一日回来,陆菀便与沈冽商议,“君玮是过满月,还是百日?” 沈冽道,“都依你。这些东西我也不懂,觉得办哪个好,就办哪个。” 陆菀笑道,“这有什么好不好,都一样。就看咱们爹娘怎么想了。” 又看向沈冽,“办百日的话,会不会太晚?” 她眉目中有些狡黠,似乎看透什么,也不说透。 沈冽道,“就百日吧。现在满月准备也来不及了。” 说完先去洗澡换衣裳了。 沈冽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回来,先沐浴换衣服才去抱孩子,怕自己身上脏,过了什么给孩子。 沈冽一贯都这么细致。细致到超乎陆菀的想象。 等晚上,孩子被乳娘抱走了。 沈冽抱着陆菀在怀中,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 沈冽看着她,气色十分好,面色红润,生过孩子之后,虽然喝了回奶的药,已经没了奶水,但明显比着以前丰腴了一些。 沈冽看着她问道,“恢复的怎么样了?” 陆菀道,“一切都好。翠嫂子还夸我来着。她羡慕死了。” 沈冽笑笑,亲了一下她的脸,道,“那我检查一下?” 陆菀嗔道,“你检查什么?你又不是大夫。” 沈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等了一个月,夫妻俩又可以在帐子里尽情玩闹。 陆菀道,“翠嫂子说还得再养养,你别太过分啊。” “我有分寸,我又不是那等纵欲之人。” “我信你个鬼。” “……” 有些事情沈冽不说,不代表陆菀不会知道。 第二天早上,沈冽亲了一下陆菀,又去看了一眼孩子,心中很满足。 是啊。如今他夫妻和睦,孩子也有了,人生已经圆满,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细不可闻的喟叹,他又进宫去了。 陆菀一个月没出门了。 她带着一个丫鬟想上街买些东西。 才发现街上情景有些不一般。有匆匆的人走来走去,卖米粮的铺子里挤满了人。 陆菀皱眉,坐到一间茶馆要了一壶茶,便向掌柜的打听了一番。 掌柜的道,“夫人这还没听说?咱们大晋打了败仗啦。哎,现在人心惶惶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到京都城呢,好多人在家屯粮了。想躲也没处躲啊。” “你是说与北疆蛮族?” “可不是么?那些人人高马大的,咱们北疆军早就不如从前了,估计也是安逸了,日子过好了,根本不是人家对手。那个李源一个老头懂什么打仗,要会,还得是咱们定北侯啊。可惜啊,现在定北侯也算是解甲归田享福去了,哎……” “以前北疆军那名声活生生打出来的,现在呢,估计被打成丧家之犬了。北疆军不行,咱们大晋啊,危险喽。夫人慢慢喝茶,指不定哪一日便喝不着了。” 陆菀从茶馆回来,一路都不说话。 等回到侯府,刘翠上来打招呼,她也不说话。 刘翠觉得不对劲,问冬雪。冬雪直摇头。她哪里知道此时陆菀现在想着什么? 今日沈冽回来的迟,直到傍晚才回来。 刘翠先将他拦了,道,“夫人今日出门了一趟,回来就不大对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说陆菀今日出门,沈冽便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 他道,“我去看看她。” 便去了上房。 到了上房,陆菀正抱着孩子,见到沈冽回来,便将孩子给了乳娘。 起身迎了沈冽,道,“今日回来的晚。” 沈冽嗯了一声。 陆菀又问,“是要先洗澡吗?” 沈冽道,“不急,我们先说会儿话。” 陆菀便与沈冽一道坐下来。 孩子被乳娘抱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了夫妻二人。 沈冽道,“听说你今日出了门。” 陆菀嗯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菀知道有些话就得说出来,一直这样不是个办法。 她问道,“我若不是主动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沈冽道,“你早晚都得知道,这事瞒不了你。” 没提什么事,夫妻两口子却心照不宣,知道说的是同一件事。 陆菀便问道,“北疆现在是什么情况?” “主将受了伤,这件事先瞒下来了,以免动了军心,也怕百姓以讹传讹,造成恐慌。” 陆菀又问道,“可商议了什么对策?” 沈冽道,“李源打法太被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皇上圣怒,如今已经叫赵均带着西边的军队前去支援。” “西边一空,如果西齐……” 沈冽吃惊的看向陆菀,她一个女流,竟能看到问题所在。 沈冽皱了皱眉,“皇上执意如此,劝不动。何况现在北疆更危险,也只能先这样了。” “你呢?”陆菀牵了沈冽的手,温柔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想的?” 沈冽道,“无论如何,我陪着你们母子二人。” 陆菀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但,不一定是这种陪法。沈冽,你去吧。” 503 她是在成全我 屋内又沉默了半晌。 沈冽凝视着陆菀。 陆菀笑着道,“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菀菀……” 陆菀打断他,道,“我知道,你天天的往宫里跑,一来是急着和皇上商议对策,二来是皇上一直在劝你是不是?只你因为我和君玮,所以拿不定主意。” 他的妻子比谁都懂他。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都什么都知道。 陆菀道,“瞧你这表情,被我拆穿了,尴尬了?” 她在玩笑,沈冽却笑不出来。 陆菀素净的脸看着他,又道,“这件事出来很久了,皇上肯定早早就打算让你去了。若是换做以前,你自己就拒绝了。可你现在手已经恢复了,便又犹豫了。” “我和君玮在家,北疆安宁,则京都城安宁,对我们也是一种守护。而我的夫君,是去保护更多的小家,也是完成自己的理想。我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你知道吗?你在百姓心目中就是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他们说你解甲归田了。我总不能自私的把一个这么好的武将绑在我身边,天天给我读男女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我这样成什么人了?” “更何况,我一直都知道的,沈冽,这是你的理想。踏平北疆蛮族,永绝后患,是你一生的理想。我既是你的妻,又怎么会阻止你去完成你的梦想呢。沈冽,我一直以你为荣。我们的儿子,以后也会以你为荣的。所以不要再有什么顾虑,去吧。” 沈冽依旧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这于沈冽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他自己在纠结,并不是陆菀几句话,就能将他的决心定下来。 孩子才出生一个月,他就要与陆菀分别,于他们母子并不公平。更重要的是,打仗,就会有伤亡。如同他和王允所说,他有了牵绊之后,就有了软肋,变得惜命。 如果他定不下这个主意,便是去了,也不见得能与从前一样,冲在最前头。 陆菀见他拿不定主意,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他的那把长刀进来。 那把长刀有些重,陆菀抱得有些吃力。 沈冽见状忙接了过来。他却轻轻松松的握在手里,怕误伤到陆菀,又直接搁在了桌子上。 陆菀道,“你瞧瞧,那么重的东西,你拿起来那么轻易,可见就是配给你的。你不同我说,我自己也看到好多回了,天天擦啊擦的,你不是多喜欢这把刀,而是有些怀念在战场上的日子对不对?” “你生来就是在战场上的,我总不能逼着我的夫君陪我一道奶孩子。我一个女人家能帮你的不多,便是在对的时候不做你的绊脚石,替你看好这个家。而男人呢,去他该去的地方,只要记着回来就行。” “别犹豫了。大晋的百姓对你抱有期望,我和孩子也是。带着我们的希望,去战场上,把那些蛮族打的求爷爷告奶奶。” 沈冽无奈一笑,将陆菀揽在怀中。 他亲了一下陆菀的项顶,道,“孩子的百日宴怕是等不到了。” 陆菀道,“那就办满月宴。明日就办。” 沈冽看着她,心疼不已。 陆菀道,“没关系的。” 沈冽便点头,道,“明日太快了。我便是要走也得三五日。先叫人准备下去,反正尽快就是。” 陆菀笑着点点头,“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 晚上,沈冽叫了王允来家中吃饭。 两个男人喝了些酒,陆菀也不管了,去带孩子了。 沈冽便与王允说了那件事。 王允惊得从板凳上跳起来,“哥,你去做什么?家里还有嫂嫂和孩子,你去做什么?不是叫赵均去了吗?还有老李,你还去干什么?” 沈冽看他太激动,道,“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说。” 王允便坐了下来,还是道,“哥,你不要再想想?我嫂嫂能同意?” 沈冽道,“是你嫂嫂劝我的。” “啊?”王允下巴惊掉了下来。 沈冽道,“你把下巴扶好,听我说。” 王允真的扶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沈冽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说道,“这件事我本来有了主意,皇上有意说了许多次,我也没点头。” 这些王允自然知道。 王允一贯是支持沈冽的决定的。尤其是陆菀生了孩子,王允觉得这件事景宁帝也该放弃了,没想到沈冽这个时候却又改主意了。 沈冽道,“你嫂嫂劝了我许久。真的,有些话我没对她说,她却一直看在眼里。她劝了我许多,我同意了。” 王允感叹,“嫂嫂乃奇女子。勇敢,聪明,又……”一下子想不出更多的词来夸赞陆菀,竟一时词穷了。 他又道,“旁人都盼着夫君围着自己,她倒好,把哥你推出去。” 沈冽笑了笑,道,“她是要成全我。如同你成全宋宁一样。相互爱着的人不就是这样么?总不想让自己做自私的那一个人。” 王允与他碰杯,道,“行了,哥,你找我来,可见是定下了,我也不劝了。我自己都是这么做的,又怎么好劝你?嫂嫂和孩子在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着照顾的。哥,你只要给我平安回来就行。我才不管什么北疆不北疆的,我就你一个哥,你一定好好的给我回来。” 沈冽点头,“一定!有你这句话,菀菀和孩子在家,我也就放心了。” “这些你都不用想,专心打你的仗。把那些狗东西打趴下,几百年都喘不了气。”王允说着,又笑了一下,道,“哎,其实觉得你去也对。哥,你说说你,现在大晋还能有谁堪此重任?我看皇上头发都急白了,就是劝不动你。现在好了,嫂嫂把你劝动了,皇上能高兴的跳起来。” “身为臣子,本该为皇上分忧的。” “拉倒吧。多少人躲在后面不吭声呢。当初叫你交出兵权的也是他,如今叫你回去的又是他……”也不再说这些,王允又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动身?” 沈冽道,“明日一早进宫与皇上说明,动身也就三五日,不能再耽误。” 王允点头。 沈冽道,“在这之前,要给孩子办个满月酒。” 王允道,“应当的,也让嫂嫂和大侄子都开心些。” 说完,又自斟自饮喝了一杯。 鼻子酸酸的,想哭,强忍住了。 504 这男人身上渡着光 这满月来的太突然,陆菀一开始觉得没必要大办。但沈冽却要大办。 他一向低调惯了,突然间高调起来,百官们都有些惊讶。但后来一想这几日听到的风声,知道沈冽不日就要前往边疆。 这上了战场,脑袋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这么一想,都理解了。 男男女女来了很多人,妇人们聚到一起聊男人,聊孩子。男人们到一起聊朝堂聊人生。 陆菀抱着孩子露了面,向众人道了谢。 大家看过去,都看陆菀生过之后,竟还保养的这么好,面色红润,比往日丰腴更多了风韵。当下都羡慕。但私下一说起沈冽,便又叹息。只盼着陆菀年纪轻轻的不要守寡才好,若不然可算得上是命途多舛了。 沈冽要走的事情瞒了陆詹。 但满月酒这么匆匆办,陆詹便觉得不大对劲。 到了女儿房中,陆菀便与他坦白。 陆詹第一反应与王允一样,只年纪大,沉稳些,倒也没跳起来。 只看着陆菀道,“你傻了吗?由着他去?” 陆菀道,“我劝的。爹,你知道我的,其实从小到大一直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事情。这一次我叫他去,也是对的。爹虽然知道对我和君玮不好,但也能想明白,这是对的是不是?没有人比沈冽更合适去北疆了。北疆军是他一手练出来的,他去,军心便稳了。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蛮族的章法,他去了,胜算也就多了。” 陆詹叹气道,“我只盼着你当个普通的女子,相夫教子足矣。” 陆菀笑道,“你和我娘都不是普通人,我嫁的也不是普通人,如何普通下去?爹,你应当以你的女婿为荣。” 陆詹看着自己的女儿,早就从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女孩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睿智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只这成熟,便有许多不得已。 陆詹道,“菀菀,爹以你为荣。” 简单的话语叫陆菀心中微涩。 她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人而已。那些将士背后也是许多个家庭,我们都该以他们为荣。” 陆詹欣慰的点头,“菀菀,你说的很对。只你大哥现在不知游历在何方,若在跟前,定叫他追随你夫君前去。” 陆菀道,“大哥自有大哥的活法,指不定快活着呢。” 陆詹又叹,“这臭小子,野到哪里去了,老子也不管了。回来抽他。” 宴会结束的早,大家都各自散去。 陆詹又单独与沈冽聊了一会儿,叮嘱了一些。自然是叫他保全自己的说法。只保全不代表临阵脱逃。若真如此,他陆詹丢不起这个人。 沈冽都应下了,将陆菀和沈君玮托付给自己的老丈人。 到了晚上,夫妻两个一起陪着孩子,享受着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刻。 孩子在陆菀怀中稳稳的睡下了,便交给了乳娘。 沈冽拖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 陆菀笑道,“是有事?” 沈冽从袖中拿出什么放在陆菀手中。 “这把匕首你留着。” 陆菀瞧见,楞了一下,有些欣喜,“这不是你当初送的那把,怎么还在?” 原以为被了然和尚扔了,早就找不到了。 没想到竟又原封不动的出现在沈冽的手上。 沈冽道,“当时是被了然和尚丢了,后来有人捡到了卖给了当铺,有一日凑巧瞧见了。” 沈冽说是凑巧,陆菀才不信。他一定跑了很多地方一直在寻这把匕首。 倒不是匕首有多珍贵,而是他送她的傍身之物,陆菀又用起来顺手,意义不同。 陆菀便道,“那怎么现在才给我?” 沈冽道,“你先前有孕在身,不宜见这些大凶之物。更何况,我一直在你身侧,你平安无事。如今我要走,这东西自然要给你。” 这是担心她了。 陆菀拉起沈冽的两只手看着他道,“沈冽,你别担心我。我在侯府一切都会好。我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更何况还有二叔。倒是你,你要心无旁骛的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可知道?我和孩子等着你呢。” 沈冽点头,将她搂在怀中,道,“菀菀,我答应你,一定早早的回来。” 陆菀终究是忍不住,泪水落下来。 两日后,沈冽便出发了。 皇上亲自来送的。 姚皇后事后单独过来宽慰陆菀,道,“菀菀,你大义。” 大义自然是有的,可哪里能舍得? 她想起方才与沈冽道别,人太多,只短短说了两句,“若得空,写信回来。我与君玮盼君归来。” 沈冽手执长刀跨上大马,马身转了一圈,对陆菀一笑。陆菀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衣裳在阳光里闪烁着无人能及的光芒。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陆菀一笑回之,沈冽终于一夹马肚卷土而去。等稍微有些远了,又见着那匹马停下来,沈冽回头看。已经看不清楚,陆菀知道他在看她。 现在想起来这道别实在是太仓促。哪怕分别之前再抱一下他呢,又懊恼起来。 原以为他走时没那么难过,现在看他走,心脏揪着疼,快要窒息了。 只姚皇后还在跟前,她得撑住。 姚皇后岂能看不出来,专门与她同坐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四下无人了,陆菀便扑在姚皇后腿上哭了起来。 姚皇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还以为你这么坚强呢,不会哭似的。” 陆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只那么多人呢,又是我劝的,怎么样也得自己撑下去。” 姚皇后心疼的看着她道,“菀菀,你做这件事叫我钦佩。真的,女郎之中,我自问我属最尊,可我还是佩服你。” 陆菀道,“换做皇后娘娘你也会劝。” 姚皇后道,“那是知道应该这么做,若论我自己的意思,我不乐意。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希望侯爷去,这点就比我强。比这世间许多女子都强。” 陆菀吸了吸鼻子,“皇后娘娘快别说了,说着我又后悔了,只想哭。” 姚皇后忙哄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再哭便是我的罪过了,我连皇上那边都说不过去了。” 陆菀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姚皇后又柔声道,“烦闷了,便多来宫里,我陪你散心,还有纯贵人呢。” 陆菀颔首表示谢意,“谢皇后娘娘。” 505 安心是最重要的 原以为沈冽走后,陆菀会自怨自艾一阵子。 人之常情,这么想的不止一个两个。 陆菀看着今日星辰来,明日陆詹带着陆松来,过两日芍药又来了,便知道大家都不怎么放心她。 反倒是陆菀一派泰然的接待了,脸上没有丝毫的忧愁。 她那么爱沈冽,自然会想他。 有时候想到半夜,一直淌眼泪。但她看着沈君玮的时候,就会勇敢起来。她相信那个男人言而有信,会平安回来。 既然知道结局是好的,那等一等又何妨? 所以陆菀答应过沈冽的,要把自己过得好好的。她不是没有事做,她还要照顾孩子呢。这件事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这一日傍晚,原以为王允不会来了,她却来了。 等来了,王允先告了个罪,道,“这两日大理寺忙,来得迟了,嫂嫂勿怪。” 陆菀招呼他坐下,又问道,“还没用饭吧?我叫人去准备。你先喝口茶。” 沈冽交代过,让王允多来看他们,以免有什么事情王允能随时知道。王允实诚,几乎是日日都来。 陆菀自然不会烦他,因他也和王允打了招呼,一旦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她,不能瞒她。 王允坐在那吃饭,陆菀就坐在一侧看着。 她有了孩子之后,就修的极有耐心。因孩子才不管你,该闹就得闹,是亲生的,你能拿他怎么办?只能耐下性子。 王允吃完,擦了擦嘴,看着陆菀时,想起来一件事,道,“嫂嫂,我问你个事?” “你说。” “我天天往嫂嫂这里跑,嫂嫂怕不怕别人呢说闲话?” “怕。” 王允微怔。 “个鬼!” 连起来就是怕个鬼。 陆菀笑道,“我都是二嫁的人了,最知道那些闲言碎语了。要是怕,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我与二叔行得正坐得端,怕那些做什么?二叔,你也不像是怕的人啊。” 王允挺了挺胸,“我自然是不怕的。只不是为嫂嫂考虑么?” “我无妨,你该来就来。” 王允释然,起身,让丫鬟们上来将碗碟都撤去。他在椅子上坐下,刘翠给他奉了热茶。 他喝了一口,道,“哥还没到北疆,不过也快了。哥顾着赶路,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给嫂嫂写信。” “没事,他安好就行。” 王允就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道,“不过宋宁那丫头写信回来了。这是她头一次写信回来吧?我以为她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陆菀失笑。 王允道,“一封是你的,一封是我的。你的那封我没拆开,嫂嫂自己看就是了。” 说着起身,将一封信递给陆菀。 陆菀看了封面,的确是宋宁的字。这丫头小时候不勤快,一手字写的有些丑陋。 陆菀打开了,密密麻麻的写了两页。 有个人就酸了,抬眼偷偷瞧了瞧,立马心里不平衡。想起给自己的那封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一切安好,勿念。” 他等了几个月呢,竟这么几个字。 王允气的手抖,“她,她,她……她这是什么意思?与我就没什么话说吗?怎么同你就有千言万语啊?” 陆菀笑道,“因为二叔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了。她与你说显得啰嗦。而这短短一句,其实含着千言万语,二叔安心,不是最重要的么?” 这话一说,王允就通了。 挠了挠头,道,“还是女人懂女人。嫂嫂你这么一说,像是这么一回事。” 陆菀歪头看着王允,眉眼带笑。 王允心里发毛,问道,“嫂嫂看我做什么?” 陆菀道,“二叔与往日不同了。现在也有了牵挂的人。这感觉挠人,却又很珍贵对不对?” 王允摇了摇扇子,端着道,“也就,那么回事吧?” 陆菀便道,“这话,等宋宁回来,我学给她听。” 王允泄气,忙道,“嫂嫂你别啊。我就是担心她,啥都不懂的傻丫头,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怎么样。通篇都写去了哪里,也不说自己过得好不好。” 陆菀道,“她说着去哪里,便是十分开心自在,既自在,又怎么不好?有她舅舅呢,二叔不要担心。她心里头有你,绳子在你这里,迟早顺着这条线回来寻你的。” 王允勾勾唇角,笑了笑。 宫里的两个妃嫔挨着临盆,中间不过差了两天,又都是公主。景宁帝干脆连去都不去了。内侍官来报时,战战兢兢的。景宁帝倒坦然了,抬抬眼皮道,“没什么大事,别来扰朕。” 内侍官便退出去了。 这话传到两个妃嫔耳里,便哭了起来,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以前景宁帝至少还去看看,现在公主多了,不稀罕了,连看都不看了。 这事叫赵姨娘知道,便觉得还是机会。与高远商议了一下,便递了帖子想去看高敏。 高敏其实很不待见赵姨娘,这女人肚子里没墨水,说话没什么水准。但她看在高远的面子上同意了见她。再者毕竟自己一人在宫中,高远和赵姨娘也算是她的亲人,见他们也算缓解了思乡之情。 赵姨娘这是第二次来宫里。头一次来是高敏生下大皇子,谁知道被那个该死的宫女给糟践了,最后还是没保住。 这一次,她特意过来劝劝高敏的。毕竟高敏的富贵也关系着高家,她背后的宗族。 高敏接见了赵姨娘,还算客气。高敏这种人对人疏离,却从不主动得罪人。 赵姨娘带了些高敏家乡的特产来,是高敏爹娘特意拆人送来的。因不便直接送到宫里,便先到了定国公府。 高敏见到这些家乡特产,再坚硬的心也柔软下来,瞬间红了眼眶。 赵姨娘心疼道,“好孩子别哭,你在这宫里头好好的,你爹娘才放心。你有圣宠,他们也跟着过好日子。” 高敏擦了擦泪,到底没有失态。 她道,“大娘说得对。” 闲聊了几句,赵姨娘便直接问道,“这些日子皇上来的勤不勤?” 明面上问这个,暗地里自然是关心子嗣的事情。 高敏道,“战事告急,皇上不常来后宫。” 说的委婉,就是没来她这里了。 赵姨娘见四下无人,便道,“你可不能不急。得想办法留住皇上的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选秀,到时候有许多年轻貌美又有才学的,娘娘可就会被取代了。” 506 改变一下路子 她这话,话糙理不糙。 赵姨娘道,“娘娘也别怪我,我自然是为了娘娘考虑。我没什么才学,说话便是直来直去的,娘娘勿怪。” 高敏道,“大娘的心思我明白的。” 赵姨娘见她不排斥,便继续说道,“眼下有两个娘娘又生了公主,加上皇上无心后宫,对娘娘来说也是个机会。我打听过了,后宫现在怀孕的妃嫔寥寥无几,你得抓紧啊。” 这话糙的平日里高敏根本听不下去。可今日她听进去了。 尤其是芍药,那么个野路子,竟让景宁帝爱不释手,自然有她的道理。高敏便觉得自己坚持走的这条路,是不是一开始给了景宁帝新鲜感,后来这新鲜感就没了? 她觉得或许,她可以适当的也换个路子? 高敏如今身边的人经过朵朵之后,便有所调整。她可以信任的便留在了身边,那些新调过来的都是在院子里伺候,连近身都很好。 此时屋内不过留了两个贴身伺候的,是她信任之人。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高敏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将人遣出去了。 赵姨娘见状,便要挨着高敏坐的近些。 谁知道刚起来,高敏便道,“大娘就那样坐着吧,礼不能废,万一有人突然进来呢?” 赵姨娘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即道,“娘娘说的是。娘娘在宫里头一切还得谨慎些。” 高敏便问道,“大娘方才说那些,到底是何意用意?” 赵姨娘道,“自然都是为了你考虑。娘娘你太实诚了些,这后宫多少女人,什么狐媚子手段没有?你若是一直等着皇上过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敏默不作声,暗自思虑赵姨娘的话。 赵姨娘又道,“手段还是要有的,只不要太过就行。谁明里暗里都在用着手段。也就是娘娘太老实了。在后宫,老实要被人欺负的。” 高敏道,“大娘是有什么法子?” 赵姨娘笑了笑,喝了一口茶,竟像是要卖关子的样子。 高敏静静的等着,赵姨娘便搁下茶杯,道,“其实法子也简单,娘娘把皇上叫过来,然后用些催情的药便好了。男人家在这方面欲罢不能了,便回想着再来。多几次,还怕怀不上孩子?” 高敏微微皱眉,道,“这东西在后宫是被明令禁止的。” 赵姨娘掩口一笑,道,“要说娘娘实诚呢,到底是年轻。明面上肯定谁也不敢这么做的。可背地里做什么谁知道呢?何况是为了和皇上那方面更快活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不瞒你说,当年我对你大伯也是用过的。这东西注意着量,并不伤身的。” 高敏却还在犹豫。 谁知道赵姨娘连东西都带过来了。起身,塞到了高敏手中。 “这是我用过的那种,味道淡,药效却不错,用完第二日便散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的。保管皇上满意。” 高敏握在手里。 赵姨娘拍拍她的手,又退回去道,“我一切都是为了娘娘考虑,娘娘自己好好想一想。” 高敏道,“我知道了。今日你过来与我说这些,我记在心上了,回去也与大伯说一声,说我一切安好,叫他不必担心。” 待赵姨娘走了,高敏看着手中的催情药陷入沉思。 用了晚膳,便着人去打听了今日景宁帝的踪迹。 内侍官回来一报,景宁帝一直都在紫宸殿与大臣商议事情。但用了晚膳之后,去了翊坤宫。 高敏听了没说什么。 一旁的宫女道,“皇上去皇后娘娘也正常,反正皇后娘娘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高敏看了一眼。那宫女忙垂首噤声。 高敏道,“有些话再说出口,便撕烂你的嘴。” 宫女忙跪了下来。 高敏径自起身进了卧房。 她知道宫女要说什么,姚皇后不能生育,景宁帝就算去她那里,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可高敏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原先觉得做好自己,不必管别人,依着她的德行和才情,再加上家世,她在景宁帝那里就永远一直留有一席之地。 可大皇子的事情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自有小人会来暗算她。很多事情本就是防不胜防,动不了她,可以对她的孩子下手。 高敏心里很清楚,朵朵的事情或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或许背后是有人指使。 她没有去主动招惹别人,还是会有人朝她动手。 赵姨娘她虽然看不上,可赵姨娘的话却有几分道理。 想了想,她定下了主意。 隔了两日景宁帝正要去翊坤宫,路上却看到了两个宫女步履匆匆,腰间围了白布。 景宁帝皱眉,公然在后宫这样。 他遣人去问了。 内侍官一会儿回来回道,“那两个是敏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婢子,今日好像是,好像是……”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景宁帝不悦道,“好像什么,说就是了。” 内侍官垂着头道,“今日是已故大皇子的百日。敏妃娘娘在宫中吊唁,宫里头的人都系了白布聊表心意。” 景宁帝脑子懵了一下。 他喟叹了一声,道,“原来已经是一百日了。时间过得真快。” 那孩子虽然走的很早,但那时景宁帝的头一个儿子。建立起来的父子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但这种感情是浑然天成的,景宁帝其实偶尔都会想起那个孩子来。 自大皇子的事情出来之后,景宁帝其实没有去看过高敏一眼。高敏碍于面子还与赵姨娘说不常来,实则是根本没来过。 一来是怕触景生情,景宁帝难免会想太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二来也是高敏当时的表现太过冷静,景宁帝见她刚强,内心里隐约有些把大皇子的死归咎在她身上。若非她这般,一个小小宫女何以那么大的胆子来谋害大皇子?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心便软了下来。 停了半晌,便道,“去看看敏妃。” 隔了两个多月再次踏进高敏的宫中,景宁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是个帝王,杀伐果决,其实很少因为什么事情伤怀。此时到了这里,竟百感交集。 高敏走出来,一身素服,形容憔悴,脸上泪痕尚未干。 景宁帝从未见过高敏如此柔弱的样子。这一刻,景宁帝才发现,高敏再坚强,其实也不过是个女人。 心头一软,上前将她拥住。 507 急于求成,犯了大忌 隔日,陆菀被邀了去宫中。 她其实不大想去,因为带着孩子,又要带乳娘,实在是兴师动众。 但陆菀心里有个盘算,就是如今沈冽不在身边,她与姚皇后把关系搞好,便是一个以防万一。 到了姚皇后这里,一口茶还没喝进去,便听姚皇后说了一件事。 高敏被禁足了。 陆菀吃惊不已,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高敏突然被禁足的事情,景宁帝并没有对外宣扬,所以大家对这件事的猜测不一。 但姚皇后既是皇后,自然有她的特权在。她知道其中的内情。 旁人她不敢说,但陆菀,她知道她的性子不会乱传,便将这事告诉她了。 姚皇后道,“她对皇上用了催情药。这是后宫明令禁止的。原以为是个聪明的,竟也办了糊涂事。” 陆菀眼眸微垂,随即不动声色道,“大皇子刚薨,她怎么突然做这种事情了?” 姚皇后道,“自然是忍受不了皇上的冷落了。自大皇子走后,皇上再没去过她那里。昨儿个是大皇子百日,皇上去了。自然而然的留下了,谁知道被皇上察觉出来燃了催情香料。这东西其实后宫里也有妃嫔用的,若没人知道,便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若是发现,明面上就有些过不去。” 又困惑道,“按理说皇上就算知道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怎么好禁足了?” 陆菀沉思了片刻,道,“大约是时机不对。” 姚皇后哦了一声。 陆菀道,“后宫这种事情有没有,也是道听途说,没个真凭实据的。不过如同皇后娘娘所言,有时候不过是给君王助兴,皇上不计较,便过去了。可现在这个时机却不对。大皇子是怎么薨逝的?是被一个小宫女给害了。皇上的头一个儿子,没有健康成长起来,也不是自然夭折,却是因为一个宫女的暗算。皇上自然对这件事深恶痛绝,宫里头因为这件事死了那么多人,便是个证据。” “可敏妃娘娘呢,臣妾不敢揣测敏妃娘娘的用心。但这个时候对皇上用药,无疑是顶风作案。”她抬眸看向姚皇后道,“大皇子被人害死,敏妃娘娘还敢用催情药。能用催情药,是不是也能用致命的毒药?皇上能不圣怒?” 姚皇后身体不由一凛。 她原先还在想着这个高敏是不是用药过度让景宁帝身体不适,才惹了他不快。可经陆菀这么一说,姚皇后才知道这事情原比她要想的严重。 姚皇后叹了口气,有些吃惊的说道,“你这话把本宫都吓着了,何况是皇上,肯定是后怕的。” 陆菀笑了笑道,“其实皇上心里有数着,若不然也不会只是禁足。不过是给后宫一个警示罢了。他自然知道敏妃娘娘还不至于要谋害皇上的性命。更何况,毕竟是生下了皇上的头一个孩子,虽没了,也还是顾念大皇子的。” 陆菀这一番话,姚皇后全都通了。果然找她来说一下,是值得的。 这件事两个女人没有明说,其实心里都有欢喜。 姚皇后喜的是,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做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翻身就不容易了。何况哪有那么好的命,下次再怀上,还能是皇子?后面多少人消尖了脑袋要怀孕生下皇子呢,什么时候轮到她说不准。 高敏便对她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陆菀也喜。大皇子的事情对高敏来说的确是沉重的一击,但不代表她不可以卷土重来。但谁知道这种时候高敏却揣测错了帝心,大约也是急于求成。如此一来,她这个宠妃再没什么崛起的机会了。这也等同于断了高远的一条路。 既然高兴,姚皇后的面色自然十分舒缓。 自大皇子的事情之后,她倒也不想在陆菀跟前掩饰什么。 御膳房送了些刚做好的点心,姚皇后示意陆菀吃了一块,又吩咐身边的宫女装好一盒给陆菀带回去。 陆菀颔首表示了谢意。 姚皇后吃了一口,又好奇道,“这敏妃看起来是个沉稳的。何况不过百日,她怎么突然好像着急了?” 陆菀其实也有些不解,便问道,“这之前没发生什么?” 姚皇后便想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呀。哦,对了,前两日,定国公府那位姨娘来看过她一回。” 陆菀了然的一笑,道,“那就是了。” 姚皇后不解。 陆菀道,“皇后娘娘没与那位赵姨娘接触过。那是个没多大才学,歪点子多的人。怕是敏妃娘娘听了她的话走了歪路。” 姚皇后恍然,失笑道,“本宫差点忘了,你还当过她的儿媳妇呢。” 对那段时光,陆菀早就释然,便道,“所以啊,臣妾了解她呢,是个势力的人。许是说了什么话蛊惑了敏妃娘娘。” 姚皇后叹气道,“那就是自己活该了,什么话都听,也不瞧瞧是什么人说的话什么话。”高敏的话题终于止了,姚皇后道,“你家那小子还睡着吗?快抱过来让本宫看看。这进宫,光顾着睡觉了。” 陆菀被她说笑了,想起来一直和姚皇后说话,也没去看看孩子。 忙叫乳娘把孩子抱过来了。 高敏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定国公府。 赵姨娘好心办了坏事,自己在屋内急得团团转,高远果然来了。 一脸的不满。 赵姨娘忙上前问道,“老爷,宫里头怎么说?” 高远愤愤道,“能怎么说?被禁足了。” 赵姨娘抚了抚胸口道,“好在只是禁足。皇上还是念着旧情的。” 高远却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旧情顶多只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你瞧着吧,高敏这前途算是被你毁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姨娘被高远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委屈道,“妾身也是为了敏妃娘娘考虑。何况妾身去宫里也是和老爷打了招呼的。” 高远道,“我允许你进宫也不是叫你给她出馊主意的。”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那药,是你给她的?” 赵姨娘瑟瑟缩缩的点了点头。 高远气的一挥袖子,指着赵姨娘道,“你这个无知妇孺。但凡皇上要深究这件事,高敏把你说出来,我可保不住你。” 赵姨娘吓得险些没站稳,头也因为着急疼起来。 508 等了许久的机会,来了 赵姨娘,问道,“老爷,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什么?无用就是无用,你比起宋玫来,差远了。好好在家待着,给我省点心。” 说罢,愤愤的拂袖走了。 赵姨娘头疼欲裂,伏在榻上,落下眼泪。 多少年了,高远还没跟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关键被高远这么一吼,赵姨娘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偏偏这个时候高辙陪着宋静去吊唁还在回来的路上。 而就在此时,听到了高博的哭声。 乳娘怎么哄也哄不好,一直在哭。 因为宋静与高辙出门,孩子自然而然的经常留在赵姨娘这里。 乳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带着孩子过来,没想到正好遇到赵姨娘心情很不好。 赵姨娘被孩子哭得心烦意乱,起身,看着这孩子斥道,“哭哭哭,谁叫你哭得?嫌我不够烦?你这个小东西,你奶奶死了,你爹死了,你还不省事?就是仗着你爷爷宠你,故意烦我是不是?” 一生气,一扬手,把襁褓给撞翻。 好在乳娘眼疾手快,心慌慌的给接住了,心脏差点掉出来。 赵姨娘看一眼那孩子,也知道若真是掉地上,高远还不得杀了她?便不耐烦道,“带到别处去,别在我烦我。” 乳娘只好把孩子给抱走了。 跟着一块照顾高博的丫鬟忍不住道,“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赵姨娘也过分了些,有什么气也不能撒到小公子身上。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与婶子你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乳娘也是心有余悸,道,“你说的是,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这些主子们斗呀斗的,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倒霉。我刚才是接住了,要是没接住,这会子我们两个就在挨板子了。” 丫鬟连连点头。 乳娘又道,“这事过去就不要再提了,这赵姨娘是个不好惹的主,别再迁怒我们了。” 丫鬟忙应下了。 可他们二人正打算抱着孩子去宋静院子,路上便被别的丫鬟听了墙角。 那丫鬟与琳琅关系好,也对陆绯颇为敬重。 陆绯在定国公府多年,先前一直伴着宋玫打理中馈,其实也有了一定的人脉,府里头不少人还是听她的话。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陆绯耳中。 琳琅气的都握紧了拳头,再看陆绯又能好哪里去? 琳琅道,“这少夫人都出门了,也不将孩子还给世子夫人养,哪有这样的道理?光叫个没有血缘的乳娘,和什么也不懂的丫鬟养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小公子没有娘呢。奴婢实在是觉得小公子可怜。” 陆绯却一言不发。 她自然是难过。只她隐忍着不发。 她都忍了那么久了,不在乎这一点点的时候。 她听出了方才来传消息的丫鬟话里的意思,抓住了这其中的重点,就是赵姨娘在生气。什么事叫她生气呢?自然是被高远给训斥了。为什么训斥了,这很关键。 陆绯便叫人去打听了。 赵姨娘对高敏做的事情,院子外面的人不知道,她院子里的人却知道。拿银子去打点了,便得到了陆绯想要的答案。 原来是因为高敏的事情,赵姨娘犯了错。 又知道高辙和宋静还在回来的路上。 高远生气,儿子儿媳都不在身边,可谓是赵姨娘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她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无后,琳琅看到了光影打在陆绯脸上,露出她一脸的阴翳,琳琅只觉得后脊梁骨发凉。 连着两日,高远都在上房留宿,摸着双生子的柔荑,心情才能好些。不过双生子想替赵姨娘求情,高远便将他们罚到外头去了。 这一条路被堵了,赵姨娘现在连高远的面都见不着。 越想越急,头就疼的厉害。 好在枝枝给她送了汤过来,又给她捏了捏肩,揉了揉头,她才好些。 赵姨娘看着枝枝感叹道,“没想到这种时候却是你一个妓子留在我身边,哎,真是可笑。” 枝枝手只是微微一顿,又继续替她捏肩。 天色将晚,赵姨娘听说今日高远在外头与同僚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她叹息男人真是薄情,只顾在外花天酒地,完全不顾她忧心忡忡。 叹一口气,正想早早歇下,琳琅却来了。 “你来做什么?”没什么耐性。 琳琅道,“奴婢来替世子夫人请赵姨娘过去一叙。” 赵姨娘哼一声道,“她陆绯好大的架子,还得我过去?她有事不能自己过来?” 琳琅道,“世子夫人得到了一个良方,想献给赵姨娘。只人多眼杂,还是想请赵姨娘过去。” 赵姨娘问道,“什么良方?” 琳琅左右看看。 赵姨娘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你说就是了,别神神秘秘的。” 琳琅道,“生儿子的秘方。” 赵姨娘一怔。 琳琅道,“奴婢三两言语也说不清楚,还是请赵姨娘过去一叙。世子夫人说了,如果赵姨娘不感兴趣的话,权当她不知道那良方。” 琳琅说完,便行了礼,作势要退出去。 赵姨娘叫住了她,道,“反正也无事,便听听她说什么。” 说完,便带着一个丫鬟去了陆绯院中。 这一去,竟发现枝枝也在。 枝枝看到赵姨娘过来,也露出些惊讶来。 但她不及细想,与陆绯都行礼迎了赵姨娘。 赵姨娘在上首坐了,端着架子道,“这个时辰了,陆绯,你把我叫来做什么?越发的没规矩了,竟不自己过去。” 陆绯温顺道,“实在是怕人多眼杂。府里头不是近来出了些事情么,我也是怕再惹了公爹不快。” 这话戳了一下赵姨娘。赵姨娘也不去追究陆绯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后宅里的许多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开了。 赵姨娘不满道,“下人嚼舌根子,你们这些当少夫人的也该有个分寸,别跟着瞎起哄,要不然成什么样子?” 陆绯和枝枝皆颔首做虚心接受状。 赵姨娘看陆绯态度端正,便道,“你叫人传话,说是什么良方?” 陆绯点头,又道,“赵姨娘先喝口茶,容我慢慢说来。” 说着一个眼神,叫琳琅上了茶。 看着赵姨娘喝了一口,陆绯先将身边人都屏退下去了,并没急着开口。 赵姨娘会意,也没生疑,叫自己身边的丫鬟也出去了。 509 匕首插入心脏 鱼儿完全上钩,陆绯心中微微得意,这才又说道,“这个良方其实也是先前一个神医所给。当时世子爷还在世的。二弟纳妾时,他曾来过府上。” 这事赵姨娘有些印象,只想不起来那神医叫什么了。 陆绯到,“当时我与夫君都着急,想要个孩子。只我又贪心,想一口气就生个儿子,也算对得起家里的期待。” 赵姨娘微哂。 陆绯视若无睹继续道,“这神医便开了个方子,却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我与夫君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成与不成都无妨的。谁知道果然是生了个儿子。可见这方子有用。我看少夫人与二弟感情和睦,孩子是迟早会有,便想将方子赠给赵姨娘。” 赵姨娘半信半疑道,“既想送,怎么到现在才送?” 陆绯道,“也是怕赵姨娘不信,毕竟是药,赵姨娘在意少夫人,怕会谨慎。再者,我一直沉浸在失去夫君的痛苦之中,孩子又不在我身边……” 陆绯所说的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而她如今愿意交出来,更像是一种对赵姨娘的妥协和讨好,这与她这一段时间的乖巧是匹配的。 赵姨娘总算从高敏那件事之后得到了一点优越感。 她神情也柔和起来,道,“你算是有心了。好在宋静与高辙还没有孩子,加上这孩子孝顺可能还要给她外婆守孝百日之类的,你这方子送的倒也不晚。若日后真的喜得麟儿,我自然记着你这份功劳的。” 陆绯颔首道,“不求其他,只愿日后我能与孩子多见几面。” 这语气和姿态简直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赵姨娘颇为满意,却突然觉得脑子昏沉了一下,视线模糊了一下。 她微微皱眉,枝枝忙关切道,“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赵姨娘扶着额头,道,“大概是的。我真是有冤没处申诉了。明明是好心,宫里头那个自己办事不利,老爷却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哎……” 枝枝看一眼陆绯,道,“不如我送娘回去歇着吧。” 陆绯唇角勾了一下,道,“好呀,叫赵姨娘早些休息。” 枝枝便起身去扶赵姨娘,赵姨娘起身,竟站不稳了,歪倒在枝枝身上。 “娘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皱着眉头道,“怎么全身都没力气了,站也站不住了?” 眼皮子打架,好像随时要睡过去。她努力晃了一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些。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赵姨娘看过去。 陆绯正凝视着她,那双温顺的,乖巧的眼睛,慢慢的眯起来,笑了,是阴冷的笑意。 赵姨娘身体一颤,想要抽开手,却被陆绯握紧,“赵姨娘大约是累了,若不然就在我这歇下吧?” 赵姨娘终于反应过来,“陆绯,是不是你……” 话还没问出口,陆绯突然将她一推,离了枝枝的依附,赵姨娘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无力的靠在榻边。 陆绯走上前两步,看着她道,“是我啊,赵姨娘。我在你的茶里面下了点药,这药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叫你可以全身酸软无力,然后晕过去。” 赵姨娘气的发抖,指着她道,“你,你……你敢害我。你这个小蹄子,快,快来人……” 陆绯哈哈一笑道,“你就省点力气吧,或许能晕的慢一点。你带来的什么丫鬟早就被我控制住了,外头现在也全是我的人。” 赵姨娘终于意识到现在事态不对,她好像落入陆绯手中了。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陆绯啊,那个逆来顺受,被自己完全拿捏的女人,怎么敢这么对她? 陆绯道,“赵姨娘,你大约没想过有这一日吧?我以前受着婆母欺负,是因为我无所出,许多方面我也就忍了。但至少我是她的儿媳妇,她还拿我当个人。赵姨娘,你算什么呢?不过是妾室,我是世子夫人,又有诰命在身,你凭什么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的?若婆母在,你便是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算不上的。” 赵姨娘被她气的不行,无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陆绯又道,“若咱们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你偏生要惹我。这个家让你当就算了,为什么要打我儿子的主意?为什么,要逼我,把我逼到没有退路?啊?为什么?” 陆绯说着,一手掐住了赵姨娘的脖子,赵姨娘双眼瞪着,被她掐的想抬手阻止,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你既不给我退路,便不要怪我不给你活路。” 陆绯松开手,从袖中突然拿出一把匕首。 匕首拿出来,赵姨娘被吓了一跳。 枝枝也被吓了一跳。 她是要杀人吗?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的屋中? 枝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匕首的时候,赵姨娘吓得开始抖。可她现在根本逃不走。 陆绯用刀身在赵姨娘的脸颊上擦了擦,道,“我呢,原本根本不想做到这一步。可是你非要逼我啊。和你那个蠢外甥女一样。既然处处碍我的眼,那就除掉算了。” 赵姨娘惊讶的看着陆绯。 陆绯道,“是,你没听错,赵琳琳也是我除掉的。不过是用了些手段,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眼前的这个女人坏的让人无法相信。 赵姨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时候哪还能想着赵琳琳,她得自己保命啊。 赵姨娘突然看向了枝枝,艰难的出口,“救,救我,枝枝……” 枝枝虽然痛恨赵姨娘,也盼着她死。 可是陆绯如此激进,竟然在这种地方要杀了赵姨娘,她并不大赞同。其实谈不上赞同,她甚至也觉得有些可怕。 这份恐惧,让她的脚动了动,有所动摇。 陆绯突然看向她,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想。 陆绯轻笑一声道,“怎么,想救她?你别忘了,赵琳琳是你和我一起杀得。你还在给她的汤里面下了朱砂毒。救了她,你有活路吗?” 已经迈开了半步,因为陆绯的话,枝枝的脚步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几乎是断了赵姨娘的希望。 赵姨娘才恍然发现,原来枝枝和陆绯是一伙的。 她恶狠狠的看着枝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枝枝,你,你对不住高,高辙……” 只觉得胸口一疼,匕首直接插进了她的心脏。 510 她疯了 又快又准,拔出来,溅了陆绯一脸的血。 枝枝完全傻了,第一反应就是逃。 她的手腕突然被陆绯抓住,陆绯把那把带血的匕首塞到枝枝的手里,森然笑着说道,“枝枝,你没杀过人吧?我是说亲手杀人。” “这感觉挺好的。刀子扎进肉里,拧一下,血肉滋啦一声分开,再拔出来,血滴下来,很娇艳的颜色。” 枝枝自认自己从不是个心软的女人,可比起陆绯,自愧不如。 陆绯不是心肠歹毒。 她是已经疯了。 枝枝终于明白陆绯从来都不是利用她来除了赵姨娘。 她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她对赵姨娘的恨,必须要自己手刃她。 而陆绯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证人,一个帮凶罢了。 陆绯握着枝枝的手走到赵姨娘跟前,比划着到了赵姨娘胸口,道,“来,插进去,你不是也恨她吗?现在给你报仇的机会。” 枝枝奋力抽出手,把匕首扔到了一边,看着陆绯道,“她已经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从匕首拔出来的那一刻,鲜血溢入胸腔,从赵姨娘的嘴里喷涌而出。陆绯插的很准,不过片刻,赵姨娘便死了。 陆绯看了一眼赵姨娘,道,“你别怕,我既然敢杀她,便有我的计划。琳琅……” 琳琅走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赵姨娘也是被吓了一跳。 可她知道自己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她只能帮着陆绯。 琳琅拿来了干净的衣裳,又拿了布巾,端来了水。 然后主仆二人把赵姨娘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枝枝看着陆绯竟然将赵姨娘的伤口缝上了。 一个人光溜溜躺在那里,陆绯拿着针线缝着血肉,这么恶心的场景让枝枝几乎要吐出来,她扶着椅子别过脸根本不敢看。 琳琅也难适应,只强忍着。倒是陆绯,从头至尾,表现的十分淡定。 待缝好,又叫琳琅拧干了毛巾从头到脚给赵姨娘擦洗了一遍。 接下来便是给赵姨娘穿衣了。 一个穿衣,得扶着,比起脱衣要麻烦些。 陆绯便唤枝枝过来。 枝枝不得已转过头去,却还是木然的站在那里。 陆绯道,“过来帮忙。” 枝枝走过去,按照陆绯的指使扶着赵姨娘。只看到赵姨娘一双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的模样,便有些发怵。 陆绯嗤笑一声道,“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要是真有鬼怪,是我下的手,来找我好了。” 枝枝没作声。 陆绯又道,“我从杀人开始,便不怕那些。若真有鬼神,我的婆母和夫君便该庇佑我,不该看着自己的血亲从我身边抢走。” 枝枝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绯道,“自是要你配合我。我知道你是个沉稳之人,怕也怕过了,现在就得冷静下来。我们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枝枝看了一眼陆绯道,“你太可怕了,所幸我没与你成为敌人。” 陆绯道,“你我之间不会成为敌人,因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说话间,琳琅已经把衣服都穿戴好,收回手,其实双手还在抖。 陆绯道,“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先去门口探一探情况。” 琳琅便出去了。 赵姨娘就被放在榻上。陆绯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又叫枝枝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枝枝一边擦着,就看到陆绯端过来一个火盆,将那些衣服都扔在了火盆里,火焰蹿高,衣服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 屋子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枝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枝枝道,“你杀了一个赵姨娘,难道以后还要再杀宋静吗?这府里人都叫你杀了,老爷就怀疑不到你?” 陆绯看着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十分可怖,她声音冷冷的反问道,“谁说我要杀了宋静的?反正她生不出孩子来,对我造不成威胁。” “你如何……”话还没问出口,枝枝便反应过来,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绯道,“不过是给她戴了个珠串,珠子里面藏了些药,叫她不会有孕罢了。” 枝枝四肢百骸都冰凉,头皮发麻。 此时琳琅回来道,“打听好了,老爷还在喝酒,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陆绯点头,“那咱们就等,等天黑。那丫头呢?” 琳琅道,“已经送给牙人了。” “好。”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枝枝每每抬眼就看到赵姨娘一双眼睛睁着,便觉得手脚冰凉。 她赶紧移开,问陆绯,“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我能回去了吗?” “自然不能。你得陪着我,越晚越好。我们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期间赵姨娘来过,也是挨不过我们,先行回去了。若非老爷回来,怕被责怪,恐要聊到天亮的。” 枝枝心想,她果然没想错。 如同合伙杀死赵琳琳,以他们的关系,相互帮忙,不会叫人怀疑。 天黑下来,琳琅带着人将赵姨娘架出去。 后来听闻高远回来,枝枝这才回到院中。 路上便见到有人出来寻,像是奔着陆绯那里去了。 陆绯见到人也是吃惊不已,“赵姨娘怎么还没回去?她早早就从我这走了。” 那来人是赵姨娘的心腹妈妈,听了陆绯的话半信半疑的,但也没有更多的怀疑,因不会想到陆绯会对赵姨娘做出什么事来。 那妈妈便道,“那老奴再去找找,兴许去哪里了。”想了一下又问道,“赵姨娘走后,世子夫人一直在屋中?” 陆绯从容不迫,“是啊,哦,对了,一直和枝枝娘子在一起叙话。她懂得多,专门与我说起来女人家保养的事情,听入迷了,要不见天色晚,都舍不得放人。” 妈妈自是知道的,这些日子枝枝也在帮赵姨娘调理,赵姨娘心情大好。 再没什么疑虑,便走了。 结果府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赵姨娘,那妈妈便担心起来。这个时辰,赵姨娘能去哪里?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便想着去上房。 谁知道到了上房,人没见到,被双生子给拦住了。 双生子上次吃了亏,不打算再听赵姨娘的。 高远此时已经睡下了,说什么也不叫妈妈进去找。妈妈虽然着急,但也知道这阵子赵姨娘惹了高远不高兴,再把他酒醉中喊醒,怕是又要发难。想想便算了,当下退出上院,又安排人出府去找了。 511 主动权在她手里 高远昨日有美貌的妓子相伴,便多喝了几杯。不过高敏刚刚出事,他留了分寸,没在外面留宿,更没有把人带回来。 第二日醒过来,看到一对肤白貌美的双生子正跪在床前等着他。 他心情大好,摸着两人的手,觉得满足。 外头一声啼哭把高远的心情打落到了谷底。 不悦的更衣,到了书房,见了哭泣的妈妈,一听才知道赵姨娘出事了。 高远也是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妈妈到,“昨日一夜不见赵姨娘回来,奴婢一直在找。无奈晚上太黑,视线不大好,奴婢也没往坏处想。今日早上,却有府里的人发现井边不大对劲,凑近一看,赵姨娘却在里头。等捞上来,已经,已经……” 再说不下去,泡的都快认不出来了。只凭穿戴辨认出来是赵姨娘。 高远头还有些疼,听到这个消息,头更疼。 赵姨娘毕竟陪了他多年了,而且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夫妻感情自然是有的。听到这个噩耗,心中自然也有些悲恸。 他别过脸去,还是抹了几滴眼泪。双生子之一上前用帕子替他擦了擦。还有佳人在侧,高远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他轻咳一声,重新理了情绪,问道,“此事可有什么蹊跷?她好端端的怎么掉井里去了?” 妈妈便将她所知道的与高远说了。 因她所知道的并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添油加醋。 高远听完,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蹊跷,只还是按照章法,将陆绯和枝枝都叫到了书房。 二人前后脚到的,皆行了礼。 两人提前对过词了,自然说的是一致的。 陆绯红着眼眶道,“赵姨娘一定是因为高兴,但因为天黑,便走错了路。真是可怜。”又道,“那里离着二弟水榭处不远吧?” 经陆绯提醒,一旁的双生子道,“是条近路,平常少有人走,小门是关着的。” 陆绯道,“那是了,恐是忘记了二弟并不在府上,想把这个好消息去告诉二弟的。” 高远听完叹气,“她一贯冒冒失失的,总不算沉稳。原以为你婆母去世之后,她能把这个家撑起来,从那件事就可以看出,还是那个性子。” 那件事自然说的是高敏一事,只不好直接提出来。 可他看一眼陆绯和枝枝,便又觉得稀奇,道,“你们二人怎么走的这般近了?” 陆绯擦着眼泪道,“大约是同病相怜。儿媳的孩子不能养在身边,枝枝娘子也不能有孩子。以前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有次在园子里碰到,多聊了几句,便觉得投机。” 高远看自己的儿媳泪水涟涟,十分可怜,便道,“难怪,难怪。” 心腹妈妈倒不是怀疑陆绯什么,只觉得赵姨娘死得蹊跷,便道,“那丫头还没找到呢?怎么只见赵姨娘不见她?” 枝枝道,“方才来时,听说井边很多脚印。或许是没拉住娘,一时害怕没了主意,先跑了。很多丫头都是贪生怕死的,出点事,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妈妈说得对,还得找,这等人若是叫两声,或许娘也不至于……” 说着便觉得十分惋惜,也默默垂泪。 一下子两个美人都在哭,气氛十分忧郁。 高远道,“枝枝说的也没错,这种贱胚子以后都得留心。可怜高辙和他媳妇还在路上。如今人泡成这样,现在天还热,是不能再等了。这两日下葬了吧。等高辙回来,再去上坟。” 妈妈觉得还是草率了些,想要开口,高远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近来事情多,就不要添乱了。人既然没了,还是尽快入土为安。你是忠仆,我知道。以后还是留在府上,自有你的一口饭吃。” 这话已经说尽,妈妈心知不该再说什么,便不再说。 妈妈不说,枝枝却要说,她知道,她总要为陆绯做些什么,才能叫她不与自己为敌。她知道太多陆绯的秘密,陆绯也知道她的,但她没有陆绯狠,所以主动权还是在陆绯手里。 枝枝道,“娘没了,姐姐和夫君都没回来,可怜的小公子……” 高远这才想起来高博,叹口气道,“你不提,我险些忘了这件事。那孩子总不能只叫一个乳娘看着。” 又看一眼陆绯,这个时候了,却还隐忍着不提,其实心里一定很痛苦。 高远也有伤怀心软的时候,他道,“老二媳妇其实年轻,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博儿还是交给陆绯照料吧。至于读书的事情,到时候送到书院去了。至于德行教养,再说吧。” 陆绯跪下来磕头。 这个头磕的高远感慨万千。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高远还是难过,将所有人都遣出去了。 关门时,听到他在书房内独自一人喟叹。 陆绯走在前头,枝枝跟在后头,妈妈走在最后头。 前头陆绯停下,后面的人都跟着停下。 陆绯对妈妈交代道,“赵姨娘虽是妾室,可自婆母走后,是她撑起了这个后宅。我其实敬重她。公爹虽然没有交代,但后事还是要大办。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这方面比我懂,尽管去办,有什么再与我说就是。” 妈妈有些恍惚,赵姨娘一死,陆绯说话便有了当家主母的架势,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可转念一想,如今赵姨娘死了,宋静又不在,这个家可不是要她来管着吗?这样一想,倒也合理。 妈妈还是说了几句场面话道了谢。 “去忙吧。我再交代枝枝娘子几句。” 妈妈便走了。 枝枝走近些,担心道,“一定会换衣裳的,到时候发现伤口可如何是好?” 陆绯道,“你且放心,我安排好人了。她被水泡了,自然要有人收拾一下遗容的。人我都找好了,万不会有闪失。” 枝枝才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陆绯便交代道,“妈妈毕竟只是个下人。宋静不在,老二的院子你也是半个主子,有什么事情你去张罗一下。我毕竟有孩子在,做不了太多。” 枝枝屈膝行了礼,“我这就去。” 高远又掉了几滴眼泪,觉得心情郁结,所以打开了窗户透气。这一开,便看到了远远的陆绯和枝枝两人说话。 那二人真是最近才亲近起来的吗? 莫名的,他想起了赵琳琳。 512 功高盖主,防不胜防 几日后高辙和宋静回来,闻了噩耗,高辙和宋静都哭了起来。 两个人到了坟上,又哭了一通。 尤其是宋静,虽然对赵姨娘印象不比以前,可她来了定国公府,赵姨娘还是给了她一个长辈该有的关爱。 宋静感觉失了至亲,又是高辙的母亲,便哭得很凶。 高辙回到府上,把事情打听了一边,虽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人已经入土为安,也查不出什么,事情便过去了。 宋静本就觉得自己不适合带那个孩子,她从小生在鲁王府,对所谓的主母之争还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她反而同情陆绯母子分离,所以高博还给陆绯,宋静内心是支持的。 高远觉得有些疲倦,在赵姨娘走后,感觉到自己或许是有些老了。当然他这份感慨在看到年轻的俏丫头之后又被抛到脑后了。 如今是陆绯执掌中馈,她知道老二媳妇现在还不到立起来的时候,所以也不再提孩子过继的事情。 自然这已经是后话。 一个半月之后,先是传来沈冽几天前到了北疆之事。再后来他立刻投入了战斗,传来了第一次大捷。 京都城马上都陷入了欢喜的氛围中。 景宁帝也是心情大好。 只前方战事还是吃紧,粮草也紧缺,便没有在宫中设宴。 百官在朝堂之上都纷纷祝贺,只下了早朝,有人却单独见了景宁帝。 景宁帝看一眼坐在下首的高远,拿着折子放到了一边。他的血还因为这个好消息热着呢。 说话口气便十分亲和,“定国公这些日子家中事情多,朕这里朝堂之事也多,是以没有告慰你一番。” 高远忙躬身道,“微臣的事都是家事,比起北疆之事,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是不敢叫皇上分心。” 景宁帝啜了一口茶,道,“那你单独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高远斟酌了一番,才道,“微臣有些话,思虑良久,今日不吐不快,因为再不说,微臣怕我大晋危矣。” 景宁帝眉目一凛,对高远心中有些不满。 他正高兴着,被人泼了凉水,自然不高兴。 景宁帝的语气瞬间也冷漠下来,道,“定国公,你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危言耸听,是何用意?” 察觉到景宁帝的不快,高远忙起身,撩了衣摆双膝跪地,伏在地上,道,“微臣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为了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皇上明察。” 景宁帝道,“你起来吧。你的忠心朕看得到。你且把话说清楚。” 高远上半身直着,却没起来,而是继续跪着道,“微臣是恐前方有变。” 景宁帝凝目看他,问道,“你这是何意?” 高远道,“定北侯居功至伟,用兵如神,替大晋立下过诸多汗马功劳。可他现在拥有百万雄师,若有异心,便防不胜防。” 景宁帝一听,当下把手边的茶盏直接砸了下去。 没有朝着高远的身体砸过去,却还是砸到了他的脚边。 高远又伏下身子,道,“微臣知道这些话一定能触怒皇上,但微臣为了我大晋却不得不说啊,皇上。” 景宁帝指着他怒斥道,“沈冽在前方替朕守着国门,浴血奋战,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你竟在这妖言惑众。高远,你信不信,现在就削了你的爵位,叫你入大牢?” 高远伏在地上没有起来,道,“微臣为了我大晋死不足惜,只是皇上一定要听微臣一言啊。” 高远抬起眼眸,已经是泪流满面,道,“微臣自然知道皇上与定北侯兄弟感情深厚。可是,定北侯在军中声望颇高,如今又与赵括合力,那二人也是有过命的交情。定北侯或许没有异性,可万一受了底下人的蛊惑呢?一旦北疆蛮族被踏平,战士们杀红了眼,一腔热血又反杀回来呢?定北侯到时候还能由得了自己吗?史上兵变的事情还少吗?” 最后一句刺到了景宁帝的内心。 他为什么在沈冽还年轻力壮的时候就把他调回了京都城? 明知道李源年迈,有可能降不住那一群悍将,却还是叫他去了。自然是防着沈冽功高盖主。好在沈冽一直都办的很好,什么都不等他开口,就把兵符交了上来。 宋彻由此知道沈冽是个很懂分寸的人,故而对他十分放心。 高远也知道这些,所以他利用了这一点。 皇上会对谁真正的放心呢? 没有谁。 高处不胜寒,自古帝王不信自己的老婆,不信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信自己的臣子? 高远察觉到了景宁帝一瞬间的沉默,便知道自己找准了出击点,便继续道,“上次北疆军有人带兵离开,这是皇上大义,又允许他们回来。换做其他人这些人都是要军法处置的。可是他们为何说回来就回来了?那是定北侯去劝的。不过区区三言两语就能将叛军劝回来,皇上可想定北侯在军中的威望。到时候万一振臂一呼……皇上,如今赵括的兵马也在那边,若是真有异心,我大晋岌岌可危啊。皇上,这不得不防,否则后果无法承担啊。” 高远说的激动,鼻涕都流下来了,忙用袖子擦了擦。 景宁帝陷入了沉默和沉思。 高远耐心的等待着。 君王是不会容忍一个人威胁他的江山。 宋彻当年杀过多少人坐上今日的位置,又怎么会叫一个沈冽来威胁到他呢? 高远不急,他相信景宁帝从来都不是一个温和的帝王。 果然,长久的沉默之后,景宁帝终于又开口,“如今定北侯正在前方打仗,你想朕做什么?没有他,你替朕把北疆蛮族驱逐掉?” 高远道,“自然现在不能动定北侯。皇上若真要对定北侯动手也得等到战事结束。到时候法子多得是。只不过现在皇上也得给他一个警示,让定北侯好好的替皇上打仗不要有二心。” “如何警示?” 高远微微一顿,随即道,“定北侯的妻儿此时不就在京都城吗?”妻儿便是拿捏沈冽最好的工具。 景宁帝眼神如一道凛冽的寒光射过来,高远后背一凉,忙又伏下身体。 随即见景宁帝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去,容朕好好想一想。” 高远唇角微扬,叩谢皇上,然后退了出去。 他知道景宁帝已经有了主意。 513 她不能走 看着秋高气爽的天,心情大好。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菀一个小妮子竟敢戏弄他和高辙,害他们颜面俱损。王允公然带着人闯进定国公府,仗的不过是沈冽赫赫战功。 如今他便叫这战功成为催命符。 他能毁掉镇国公府,又怎么不能毁了定北侯府? 脸上露出阴翳的笑容,高远大步朝前而去。 景宁帝叫人关了紫宸殿的门,他一个人在里面待了良久。 景宁帝从书架后的暗盒之中拿出了几本账册。想起来那件快被他遗忘的小事。 当初沈冽奉旨去湖广一带代他办事。 随之而去的还有景宁帝的一道密旨,他给了其中一个官员一道密令,就是在沈冽审讯他时,将一些账册奉上。那账册不是别的,便是告发当时还是镇国公的陆詹贪污受贿的罪证。 后来沈冽回京都城之后,这件事却没随着湖广的事情上报给皇上。 景宁帝知道沈冽和王允暗地里在查这件事,当时便觉得有些困惑,沈冽与镇国公的那点交情大约只是因为同去的陆青。 但那么短的日子,沈冽不至于为了他们而包庇罪责。 景宁帝一直在等,可终是没有等到沈冽来告诉自己这件事。在沈冽那里便终结了。景宁帝一直都忌惮登机前的那点往事。利用这个贪腐其实并不会至镇国公府于死地,就是打压一下镇国公府,叫陆詹离开朝堂政治权利的忠心,好叫他放心。 后来有了陆青媳妇是西齐细作的事情,才叫镇国公府倒台。 镇国公府倒台了了景宁帝的一桩心事。可随之而来便又多了另一桩心事。 就是他最信任,视为兄弟的沈冽在镇国公的这件事上背叛了他。 随着陆詹一家被发配,景宁帝逐渐将这些都淡忘了。 今日高远的一番话又提醒了他。 那么多年了,沈冽还是他最可靠,最信任的兄弟吗? 会不会真的存在那么一丝可能,他会拥兵自重? 哪怕是一丝可能,对于一个帝王也是决不能容忍的。 在长久的深思熟虑之后,景宁帝叫来禁卫军首领,下达了一道密令。 今晚的沈君玮特别的闹,如何都哄不好,一直啼哭。 陆菀担心,又请了大夫过来瞧,倒是康健,看不出一点毛病。 大夫只道,或许是因为天气,叫孩子感觉不适,这种情况也不是稀奇的。或许很快就好了。 刘翠送了大夫出门,陆菀却总不能放心。 不仅是孩子不适,陆菀心头也是突突的跳,总是慌慌的,感觉要出事。 好在乳娘又喂了一次奶,孩子也是真的累了,睡下了。整个上院这才安静下来。 刘翠道,“这天白日里好好的,晚上这般闷,像是憋着一场大雨。夫人赶紧去歇下吧。孩子有奴婢呢。” 陆菀点点头,又道,“你跟着也受累了,先去歇下,府里人多。” 刘翠笑了笑,道,“夫人放心,奴婢去安排。” 陆菀这才放心,冬雪扶着她进了卧房。 陆菀躺下,叫冬雪下去休息,她还没合眼,外头果然下起了雨。 她听到外头有人去关窗户的声音。 她打算睡下,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陆菀心又突突跳了两下,感觉到事情不好。 她披衣起身,外头也已经点了灯。 陆菀问道,“外头何事?” 冬雪回道,“夫人,是王大人来了。” 这都半夜了,王允来一定是有大事。 她忙理好了衣裳,道,“叫二叔进来。” 王允原本是在院子里,听陆菀叫她进去,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不顾男女大防直接走了进去。王允步履匆匆的跨进来,因来得急,身上已经被淋湿了大半。也不顾上,左右看一眼,语气急切道,“嫂嫂稍稍收拾一下,带上我大侄子,赶紧随我一道走。” 陆菀问道,“二叔,出了什么事?” 王允道,“嫂嫂先别问了,先随我走。” 陆菀看一眼王允,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能逼着王允大半夜闯进来的人会是谁? 陆菀道,“二叔不说清楚,我便不能走。” 说完,还坐下了。 王允急了。可他知道陆菀的拗劲,若不说清楚,一定不会听他的。 王允道,“皇上要抓你和君玮进宫。” 陆菀脸色微变,问道,“这是为何?” 王允道,“自然是拿你们二人当人质,不叫我哥有二心。”他愤愤叹气道,“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的。什么藩王将军去守边疆,为了叫君王放心,就把自己妻儿留下来。” 陆菀冷然一笑,“我的夫君正替他卖命,他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王允道,“我也气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受了小人蛊惑。” “谁?” 王允道,“高远那个老匹夫。一听说我哥赢了,便去找了皇上。” 陆菀了然,道,“他果然一直记仇呢。这次连着我们一家三口都算计进去了。” 王允道,“嫂嫂,事情紧急。禁卫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是因为里面有个人与我关系不错,提前给我带了消息。” 陆菀却还是没动,她稍稍思虑片刻,王允已经能急得跳起来。 陆菀看着他道,“二叔,我不能走。禁卫军既然来了,我一走,便很容易就查到二叔头上。我不能连累了二叔。” 王允道,“我不怕连累。为了我哥,我这条命能豁出去的。我答应过我哥的,要保证你们二人的安危。” 陆菀安抚道,“二叔,我与君玮不会有事。他只不过是防着夫君而已,他若真的敢动我和君玮,反倒是自掘坟墓。所以我和君玮是安全的。” 王允语塞。 陆菀又道,“二叔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我有件事拜托二叔去办。” “你说。” 陆菀道,“皇上终归还是对夫君不放心。不管夫君这次能不能彻底把北疆蛮族拿下,我们都要未雨绸缪。所以我想请二叔送我爹和四弟出城。皇上有我和君玮在手上,暂时不会动我爹他们。所以这个时候送他们出城,不算触犯他的逆鳞。但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不想有什么后顾之忧。” 短暂的时间,陆菀已经想了很多。 如果真有皇上对付沈冽的那一天,她也做好了和沈冽一起的准备。但那个时候,她不能再牵连更多人。她所关心的人,都要安安全全。 514 刀尖上行走 屋内的气氛十分的紧张。刘翠在一侧大气不敢出。 陆菀郑重其事的对王允道,“二叔,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这个时候皇上不会对我和君玮怎么样。夫君正在前线打仗,我们母子真要出什么事,那就是寒了老百姓和几十万将士的心,这个险,他不会冒的。所以我们不会有事。至于其他的,我们有时间再慢慢筹谋。” 王允最终点头,道,“伯父的事情我会尽快办好,一定会保证他们的安危。不过伯父若是问起……” 陆詹脾气也拗,王允总要给个说法。 陆菀道,“你就如实告诉他,他和松儿安全,我才能安心。我爹可懂事了,他不会给我添麻烦了。再不听,你就骂他是个老糊涂蛋。” 王允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道,“我知道了,一定办妥。其实嫂嫂说的也没错,皇上或许是一时听信了谗言糊涂了。我们还有时间劝皇上改变心意。” 陆菀浅笑,道,“何况宫里头我还有人呢,二叔就别担心了。” 语气听起来轻松,心中却仿似有千斤重。 王允在沈冽和陆菀跟前一贯嘻嘻哈哈的,此时陆菀能笑起来,他却笑不出来。 陆菀柔声道,“好啦,别担心我。你嫂嫂也是有点脑子的人好不好?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二叔。” 王允凝神听着。 陆菀道,“我进了宫,不知道皇上怎么安排的。纯贵人那里你尽量不要接触,皇上知道我与她的关系,空也会提防。若宫外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东西交给我,就找皇后娘娘。我与她这点交情,如今或许是能派上用场了。” 王允道,“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嫂嫂?” 陆菀摇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我也在等着呢,也不知道何时能到。” 陆菀也不解释了,随即催促道,“记着我的话。你现在赶紧走吧,一会儿禁卫军的人瞧见了,说不清楚。” 王允不得已离开。 王允一走,陆菀便将刘翠叫到跟前,道,“府里的人皇上不会动。我不在,你也不必留在这里,与王大哥到一起去。库房的钥匙我一会儿就给你,你拿上银子,与王大哥一道出城去。” 冬雪已经在垂泪。 刘翠却还坚强,道,“我们什么罪都没犯,为何要躲?夫人进宫,奴婢陪着夫人一道。” 陆菀道,“现在不要说这些负气话。我也是怕个万一。我带着孩子,可能还方便些。你们我不放心。还有星辰那里,你也叫她见机行事。” 刘翠道,“不进宫也行,奴婢守着侯府。夫人尽管放心,你和侯爷回来,侯府还是老样子。夫人尽管去,这里的一切交给奴婢。” 陆菀叹气道,“劝不动。总之你放聪明些,形势不对,就自己逃。没必要为我搭上什么。有你们在,我还嫌是累赘呢。” 刘翠点头。 陆菀道,“既然要来了,帮着收拾一下吧。孩子东西多。” 刘翠便拉着冬雪一道去收拾了。天气渐凉,小孩子要备的东西多。这进宫,什么都能是现成的,孩子却不能。 陆菀一个人进了卧房,自己把头发盘起来,插上钗环。 刘翠望了一眼,别过头去,终究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冬雪一见她哭,便更加忍不住。 刘翠抓住她的手腕,道,“忍住,别哭出声。咱们这算什么,夫人才是刀尖上行走呢。她比谁都害怕。咱们就不能让她看出来咱们也害怕,给她些底气。” 冬雪咬着嘴唇点点头。 门外有人敲门,很快内侍官与几个禁卫军走进了上院。 陆菀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中间迎着他们。 雨水落下,让人的视线朦朦胧胧的,但这时陆菀窈窕的身姿,临危不乱的气势,美艳绝伦的面庞,,叫在场的人都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内侍官是伺候在景宁帝身边的,与陆菀也有些熟稔。他上前恭敬的行了礼,道,“皇上念及定北侯在边疆为国效力,担心侯夫人和小公子被照顾的不周全,特意叫奴才来请二位进宫。宫中一切应有尽有,皇上才感安心。” 陆菀浅浅道,“皇上体恤我与孩子,思虑周全,臣妇自然是却之不恭。烦请,带路吧。” “侯夫人深明大义,请。” 事情比他料想中实在是轻松了太多,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带着陆菀和沈君玮一道进宫了。除了沈君玮专门的乳娘,其他人都被留下。 陆菀和沈君玮进宫被安排在了比较偏僻的一处宫殿,那里僻静,鲜少有人去。自然,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人敢过去,免得牵连到自己。 宫内的确是应有尽有,伺候的宫女和内侍官也都是十分细致得体的。 王允打听了一下,稍觉安心。 宋彻或许只是真的只是叫自己安心些,其实不会真的对陆菀和沈君玮做出什么。 他其实记着沈冽的话,他们之间对宋彻的评价一直都是君王胜过兄弟。 所以这些年,王允做的事情也一直叫宋彻放心。他和沈冽一直一心帮着宋彻,从不干出格的事情,必要时就当他的一把刀,冲在最前头。 可现在的这件事,王允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若是沈冽在,一定不会支持他去劝宋彻。因为事情已经定下,他去劝,反而引得宋彻猜疑。 但这世上就是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还要为之。 比如沈冽在他王允心中,有时候胜过自己。所以沈冽最牵挂的陆菀和沈君玮,也胜过他自己。 王允还是进了紫宸殿求见了宋彻。 景宁帝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依旧十分热情的请他坐下,上了茶,又把折子放到一边,道,“你来的正好,与朕下盘棋。” 仿佛还和以前一样。 王允其实和沈冽有点像,从来都不是趋炎附势的人。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和人,便装不来。他之所以在宋彻跟前肆无忌惮,是觉得他们之间亲密,他可以这样做。 今日王允却不再了。 他直接道,“微臣无心下棋,微臣是有要事找皇上。” 宋彻明知故问,装糊涂,“北疆又没有战报传来,你还有什么要事?大理寺的事情你全权做主了,朕又不过问。” 宋彻装糊涂,王允不装,他直接点破,“微臣是为了我嫂嫂的事情来的。” 515 劝过了,再无话可说 宋彻兴致寥寥,喝了一口茶,道,“她有什么事?她如今在朕的宫里头,御医在,伺候的人也都安排了,锦衣玉食的,好好养着有什么不好?宫里头还有纯贵人和皇后陪着。” 王允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哥,定北侯在前线替皇上卖命呢,皇上怎么能把他的妻子和孩子囚禁在宫中?” “王允!”宋彻严肃着脸斥道,“你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囚禁?她在宫中来去自如,哪来的囚禁?” 王允顿了顿,道,“皇上莫要听信了谗言,定北侯一片赤诚之心,这份忠心连微臣都自愧不如。皇上这样后院起火,不怕定北侯知道心寒吗?” 宋彻蹭的站起来,已经有了怒意,“王允,你这是在质疑朕的用心吗?你觉得朕要把他的妻子和孩子置于死地?还有,定北侯身为大晋的臣子,替大晋的百姓守住国门,不是他的职责吗?怎么,这种时候,朕得求着他,讨好他?” 王允一时语塞。 不是无言以对,是什么都不想说。 他劝过了,知道了宋彻的决心,再没有什么说的。 见王允不说话,宋彻绕过桌案走到了王允跟前。 他看着王允,音调低了一些,“阿允,你和沈冽都是朕十分信任之人。可你也该体谅朕的苦心。如今沈冽手上有几十万兵马,万一,朕是说万一……朕当然信任沈冽,可若是底下的人撺掇他呢?至少他的妻儿在宫里,沈冽便一定会坚持自己。” “你看着就好了,朕一定善待他们母子,只是暂时的替沈冽照顾他们一下而已。你别忘了,菀菀也是朕的外甥女,她是皇族,是皇姐唯一的孩子,朕怎么样都不会加害她的。” 说着,拍了一下王允的肩膀,道,“你信任沈冽,难道不信朕?” 王允余光看了一眼放在他肩上的手,拱手弯腰道,“微臣不敢。” 他从紫宸殿里出来,看了看眼前宽阔的皇宫,头一次有一种窒息感。 他十几岁便与沈冽一道跟着宋彻,这么多年来,作为宋彻的一把刀,他其实如鱼得水。他觉得在这里,他为宋彻做点事,其实是应当的,对等的,宋彻给了他不少。虽然这并不能用那些物质和权势来衡量。 因为自始至终,宋彻其实在王允在意的那一类人的行列。 可逐渐的宋彻往外走了,越走越远。他想拉回来的,发现没有用。 他无奈的摇摇头,笑了笑。 如同景宁帝所说,他的确没有限制陆菀的自由,不仅如此,送到她宫里的东西都是好的。 陆菀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事已至此,她希望就是如此。而不要再进一步。 她虽有自由,可也是旁人避之不及的。她自然不出去讨人嫌。她在意的人,更不能被她所牵连。 所以在芍药有所行动之前,她已经着王允去传了信,不要来找她。 好在芍药听话,来了几日,不见她过来。 到底还是有人来看了她,陆菀没想到是萧棠。 萧棠如今也是个贵人的位分,在宋彻那里,不算失宠,也不算很得宠。总之一个月也能翻上她一次牌子的那种类型。 陆菀再见萧棠,发现她褪去了一些姑娘家的锐气和朝气,多了些女人家该有的端庄和成熟。 萧棠见到她时,也细细打量她一番,她的感觉也一样,有了儿子的陆菀,比着之前看起来更有韵味,周身有着母性的慈爱。 陆菀请了她坐下,道,“其他人避之不及呢,娘娘怎么来了?” 萧棠笑道,“我怕什么?皇上对我就是如此,也不能因为我来了,而对我怎么样。” 一说话,还是有那股子韧劲。陆菀想,还是那个味。 “你今日来是专门看我的?”既然来了,陆菀拿她当个客人对待,客客气气的。 萧棠道,“是来看你的,看你过得如何。外头传得也不假,皇上待你还不错。” 陆菀浅笑一下。 萧棠又道,“上次的事情你帮了我,我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来看看你,也是我的心意。我知道这后宫里的人势力的很,你真要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力所能及的不会推辞。” 潇潇洒洒的,有些侠女之风。 陆菀道,“我没事。” 萧棠好奇的问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啊。” 陆菀失笑,“为什么要担心?我的夫君拥有几十万兵马在手上,为着皇上和大晋鞠躬尽瘁。傻子才会让我有什么安危呢。” 萧棠吁了一口气,道,“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会长吁短叹的,来了之后,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你呀,早就把事情想清楚了,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陆菀道,“也不是非指着你帮忙的。你自来宫中之后,可与西齐那边有什么来往?” 萧棠反应敏捷,道,“侯夫人是想问我与三哥有没有来往吧?” 陆菀不动声色的点头。 萧棠道,“就过年的时候托人送了些西齐的东西来,其他也没什么。三哥在西齐也不大好过,我如今在这,也帮不了他什么。” “你三哥他……” 想了一下,一笑置之,“没什么,是个挺特别的人。” 萧棠笑道,“说他特别的人,你还是头一个。你知道我三哥怎么评价你?” “他说起过我?” 萧棠点头,“走的时候,提起过你一句。他说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我三哥那么清冷的性子,身边都不近人的,更别提他夸人了。他这么说,可算是很看得起你了。” 陆菀笑道,“那我该说谬赞了?” 萧棠也笑。 又问道,“你是怎么保养的?我父皇有个妃子,生之前很受宠的,后来生了孩子,胖了一圈,看着能把我父皇压扁。父皇再没去过她那里。” 陆菀笑着回道,“我就是那种不容易胖的体质。不过有孕的时候,也胖了不少。等生下来,没多少日子便自己瘦下来了。” 萧棠道,“真真是羡慕。” 陆菀便打趣道,“你现在操心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已经怀上了?” 萧棠脸微红。 聊的都是些没有多少内容的话题。 待萧棠走了,陆菀也有多想。 虽说萧棠来有些意外,可或许就是因为以前与她有些渊源吧。 516 有个人再合适不过 在萧棠来过的隔日,姚皇后便来了。 陆菀想称病不见的,姚皇后去径自进来了。 见了陆菀道,“我以为真有病呢,特意过来看看,瞧着不是好好的么?” 陆菀便福了身子道,“皇后娘娘就当臣妇生病了就好,何必一定过来看臣妇?” “少与我说这些。难道知道你在宫里,我还能不来?”咩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下了,“你与我什么关系?怎么生分到这个地步?我可是一直记着我当初有难时,你也是冒着险叫纯贵人来帮我的。” 陆菀忙道,“那都是误打误撞,皇后娘娘快别记着了。” 姚皇后指了指她,道,“你呀,不骄不躁的,做好事不求回报,我还能腆着脸真的当做不知道?” 陆菀笑道,“臣妇可不敢这么想皇后娘娘。” 姚皇后端详她一下,道,“瞧着你气色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先前是有些事要忙,家中父亲身子不大好,皇上特地恩准回去住了两日,所以没过来看你。” 陆菀忙问道,“老大人现在如何了?” 姚皇后道,“年纪大了,都是些老毛病。大约是天气乍暖还寒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不提我父亲了,你如何?” 陆菀笑了一下,“我忙得很,就一个孩子就够我忙的了。” 姚皇后看着陆菀,心中有些疼惜。 她明知道皇上为何把她留在这里,却不能点破。虽然同为女人,可她先是这大晋的皇后,从不能背地里给景宁帝穿小鞋。 姚皇后便宽慰道,“既然到了宫中,总不比宫外差,别的不说,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你放宽心住下,待侯爷凯旋归来,便接你出去了。” 陆菀知道姚皇后的难处,也不怪罪。她能过来看她,已是难得的情谊。 陆菀点点头,道,“多希望战事早些结束。” 姚皇后道,“入了冬,就更不好打了。北疆那边凄苦,是极寒之地啊。” 一说,便觉得自己说的不合适,忙改口,“侯爷在那待了几年了,适应的很。我看就算回来,还是英明神武的,除了黑一点。” 陆菀玩笑道,“可不是么,皮肤已经耐操的很,就是黑。为这事我常笑话他。” 气氛又轻松起来。 姚皇后又道,“我怎么听说是你不叫纯贵人来的?” 陆菀道,“若能,我也不想叫皇后娘娘来,只我拦不住。” 姚皇后感叹道,“你就是这般有分寸。不过皇上既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就到处走走就是了,不必在意其他。” 陆菀道,“我被孩子拖着,哪里都不好去。后宫里头大多数的妃嫔我都不熟悉。就昨日,萧贵人来见了我,我都是受宠若惊的。” 这点事自然瞒不过旁人。陆菀便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越敢说,越证明没事。 姚皇后道,“你与她有些交情?” 陆菀道,“也没有什么交情?不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陪着一道款待了她。后来成亲之日,我还专门去她宫里瞧了一会儿热闹。她是个有意思的人,说话直来直去的,我们便多说了几句。” 女儿家聊得来,多聊几句,也很正常。 姚皇后一直觉得萧棠戾气有些重,又是异国之人,对她并不很待见。 姚皇后道,“她在宫中没什么朋友,见到你,许是也高兴。” 陆菀道,“她也是水土不服,这都多久了?” 姚皇后笑笑,“也是个性子傲的人。” 闲聊着,有宫女进来道,“浣衣局的人给夫人送来了衣裳。” “知道了,里面有几件是我在意的,我得检查一番。你先叫人在一处等着。” 姚皇后赞道,“你倒仔细。” 陆菀道,“不瞒皇后娘娘,那几件是侯爷在时做的,他喜欢得很,我当宝呢。” 姚皇后道,“你们两个的夫妻感情真是羡慕死人。” 陆菀露出些娇羞来。 姚皇后走时,又交代,“别在意其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在翊坤宫,你来找我就是了,纯贵人那里也是的。我们若是那等怕事的,你也算白认识我们了。” 陆菀忙谢恩,“臣妇受宠若惊。” 姚皇后道,“少说这些见外的话,走了。” 姚皇后一走,陆菀立刻道,“那宫女在何处,叫她把衣服带过来吧。” 宫女忙去喊了。 待那宫女抱着衣裳进来,陆菀真的去检查了。 随即又道,“怎么瞧着小了些?你随我去卧房试一试,若真的小了,唯你们试问。” 另一个宫女要跟上,陆菀吩咐道,“你帮我去看看小公子,院子里有风,可不能待久。” 那宫女便被打发了。 陆菀与那浣衣局的宫女进了卧房。她将房门关上,立刻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那宫女道,“是王大人。” 果然是他。 陆菀一下子就猜到这宫女是刻意来找她的。因为她不曾送什么衣服道浣衣局去。因为这宫里头宫女众多,各人有个人负责的东西,所以信息并不互通。到底有没有送衣服去浣衣局,谁也不清楚。 “他带了什么消息给我?” 宫女点头道,“王大人带来两个消息。一是老爷公子已经被安全送出城。其他没有出城的,在京都城也是安全的。” 陆菀叹道,“真是有劳二叔了。这真是了了我一桩大事。第二个消息呢?” 宫女道,“有人送了东西到了侯府,被王大人收下了。他问问夫人的意思。是送进宫来,还是如何?” “你叫二叔先过目,再做决议。我这里的东西,他没什么不能看的。” 宫女点头。 随即叫那宫女走了。 浣衣局宫女众多,她长相平平,并不显眼。何况以这个作为幌子接触陆菀,也不会引人注意。 宫女一走,陆菀便开始焦急等待。 那东西,是她等了许久的东西吗? 隔了这么久,终于送来了吗? 不出一日,那宫女又来了。 王允的话很简单,问陆菀要他办吗? 王允看过了,自然知道陆菀的用意。这件事沈冽曾经与王允提起过,只是等的时间长,并没有一直放在心上。 陆菀昨晚就一直在思虑这个问题。 因为这东西颇为敏感,王允或者她去办,其实都不合适。尤其是这个节骨眼,稍不慎,就会引了景宁帝猜疑。 而有个人再合适不过。 她对那宫女做了交代。 517 风云突变 第二日,王允安排人把东西送到了陆菀手里。 因为陆菀的特殊身份,其实景宁帝对她没有多少戒备。安排的人也并非刻意盯着她,所以东西送进来倒也没费多少事。 陆菀关上门,独自把那些东西都看了一遍。 其实王允已经看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有,王允一定告诉她了。 不过陆菀还是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便决定去办。 隔日,天气晴朗,陆菀稍稍打扮了一下,便带着乳娘和孩子一块出去了。 姚皇后来看过她,后宫的妃嫔见风使舵见了几日,大概知道了景宁帝的意思。只是把她弄进宫里来,还是以礼相待。何况万一沈冽凯旋归来,这陆菀荣宠又不一样了。虽还不至于多亲近,但也不刻意躲着了。 见到陆菀带着孩子过来,光鲜亮丽的,也都遥遥打了个照面。 有胆子大些的,专门上前聊了几句。 陆菀也都一一应了,她本也不是奔着他们去的,并没有久留。最后带着孩子到了萧棠处。 萧棠看到陆菀过来,颇为意外。 陆菀玩笑道,“这是不欢迎我?” 萧棠笑道,“哪有?你快进来。这就是你儿子?上次没见到。” 乳娘把孩子抱到跟前,萧棠对孩子没什么感觉,只怪沈君玮太过可爱,小小年纪,便十分招人喜欢,能看出来以后长大相貌不得了。 陆菀道,“闹得很,带他出来转一转。见见花花草草,再见见后宫好看的娘娘,瞧瞧,就乖了。” 萧棠乐不可支。 陆菀人好相处,又幽默风趣,一点架子都没有,萧棠是蛮喜欢她的。 只萧棠毕竟还没有过孩子,对孩子的话题最多也就是说一句可爱,其他的也说不出什么来。 萧棠招呼陆菀在花厅闲聊,不一会儿沈君玮便哭起来,大约是饿了。萧棠便叫人带着乳娘和孩子到次间去了。 陆菀看了看萧棠,道,“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你上次不是说你三哥给你带来了不少特产么?我也想尝尝,不知道剩了没有。” 萧棠立刻会意,道,“还剩了一些些,不知道侯夫人也喜欢吃我们那的东西。” 陆菀道,“我是吃货,好吃的都喜欢吃。娘娘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萧棠道,“无妨,三哥隔一阵子也会托人送一些过来。夫人与我一样,都是好吃。剩的那些都在我卧房藏着呢,就怕有馋嘴的丫头偷吃我的。你随我来。” 陆菀笑着随萧棠一道起身,进了她的卧房。 这已经是萧棠极为私密的地方了,若非近身的宫女是不能进去的。 二人进去之后,萧棠将房门关上。 陆菀瞧一眼,确定安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些话要对娘娘说,事关三皇子的前途。” 萧棠狐疑道,“怎么与我三哥牵扯上了?” 陆菀便将藏于袖中的东西递给了萧棠。 萧棠带着不解打开来看了看,随即惊愣的看向陆菀,“这……” 陆菀道,“这是你三哥托人送过来的。当初我去劝你,是他托付我的。其实我也托付了他一些事情。” 萧棠指了指手上的东西,“就是这些?” 陆菀点头,“这里头都是大皇子与定国公高远暗自勾结,在两国贸易往来上谋取私利的罪证。” 萧棠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 陆菀道,“我想让你出面呈上这份罪证。我人微言轻,且皇上也不会听信我的话,由你出面,最是合适。你与你三哥来往密切,他将这罪证交给你,想让我们大晋的皇上清理门户,合情合理。” 萧棠却没急着应下,毕竟她一个后宫妃嫔,涉及这些,也有些越界。 陆菀知她不会那么容易同意,便也不瞒萧棠。 她道,“你们西齐朝堂的形势,你比我更清楚。你三哥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位大皇子。大皇子没了财路,自然权势会大减。而大皇子一旦没了权势,自然最得益的就是你三哥。大皇子一直视你三哥为眼中钉肉中刺,有你三个在,他迟迟不能被立为储君。所以你做这件事,就是在帮你的三哥。你也不想你三哥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吧?自然,他给我这些,其实也是你三哥的意思。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 萧棠微微吃惊,不由打量陆菀一番,“侯夫人好手段,竟与我三哥私下达成了协议。不知这件事侯爷知道吗?” 陆菀浅笑,“其实是事关我的私仇。定国公不除,我心中不安宁。既然大家目标一致,合作实在是很明智的选择。” “你与三皇子乃是一奶同胞,你来和亲自然也是为了保全他。既然这么大好的机会在眼前,我相信娘娘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萧棠坐在卧房内的椅子上思虑了片刻。 随即道,“这件事我可以去办。给我几日,假意说我三哥送东西给我,夹杂了这份罪证。但皇上信不信,或者说如何处置,便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陆菀道,“东西交到皇上手里,娘娘替三皇子做的事情便已经成了。” 陆菀有这个信心。 景宁帝当初默许镇国公府倒台,与现在的定国公府是一个道理。 帝王其实是忌惮那些权臣结党营私,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连沈冽这等关系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重臣,宋彻都可以怀疑,就不要提高远这种老臣了。 景宁帝绝对不会介意朝堂之上注入更多的新鲜血液。有了新鲜血液,就会有更多效忠于他的人,也会让朝堂局势更多的掌握在他的手上,何乐而不为? 何况高远为小人在景宁帝跟前挑唆,他以为真的能落什么好吗? 陆菀作别萧棠,安静的等着消息。 两日后,有西齐的不少东西送到了宫中,直奔萧棠那里而去。这不是头一回,检查稍显松懈。 到了傍晚,萧棠去紫宸殿求见了景宁帝。 二人在殿中谈了片刻,随后萧棠从紫宸殿离开。 陆菀不必找人去探听景宁帝的反应,她只是安静的等着结局。 当天晚上,几百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定国公府团团围住。 府内的几十口人全部都被押解到了刑部大牢。 整个定国公府被挖地三尺,找到的罪证一一程到了景宁帝跟前。 518 难解心头之恨 景宁帝这事办的十分迅疾,等到大家听到风声,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 王允这般深谙帝心,竟也是第二日知道的。可见景宁帝当时办这件事的隐秘性和快速性。 听到这个消息,王允便知道,陆菀成了。 他也觉得大快人心,高远这个老匹夫背地里给沈冽穿小鞋,他都恨死他了。 只这个案子到了刑部那里,皇上并没有旨意叫大理寺参与。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早朝刚结束,鲁王就哭哭啼啼的奔着景宁帝去了。 他的女儿宋静才嫁过去没半年,定国公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稍有不慎,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鲁王妃听到消息当场就厥过去。鲁王强撑着,来景宁帝这里求情。 这些年鲁王和豫王作为景宁帝的兄长,其实过得十分安逸且安守本分。景宁帝对他们十分信任。 而且景宁帝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对这两个人便存了一份亲情在。 景宁帝没有立刻给鲁王一个承诺,他不是那种优柔寡断,关键时刻会心软的人。 但鲁王的求情的确让景宁帝有了一些动摇,还有重要的是,他其实觉得高辙是个人才。 案子就交给刑部在办了,到底怎么判,到时候还会到她跟前来。 陆菀怡然自得的去翊坤宫找姚皇后闲聊。 姚皇后知道了定国公府的事情,便道,“没想到定国公竟和西齐的人勾结到一起了。两国虽然现在交好,这中饱私囊的事情皇上也是忍不了的。” 陆菀道,“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事,总会受到惩罚的。” 姚皇后看一眼她,淡然的过头。 她道,“但这事也算是稀奇,竟然是萧贵人去举报的。听说是三皇子送来的罪证。” 陆菀道,“西齐皇室的事情,我们在这也看不清楚。” 姚皇后道,“那位三皇子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对自己大哥下手了。你说他都那样了,还要争那个皇位?” 萧默能不能争到那个皇位她不知道,但除掉一个对自己总是不怀好意的人,反正没坏处。 陆菀道,“人总会为了自保做出点什么,有时候不是为了图什么,都是被逼的。” 这话听起来就是就事论事,可姚皇后听后却想到了别的。 陆菀如今被困在宫中,是不是也会被逼着做出些什么呢? 几日后,定国公府的案子有了定论。 那时候陆菀因为那个宫女的传话,特意去了御花园附近散步。 王允时常进宫,大家在宫里头见到他也不觉得稀奇。 按照约定的地方,两个人碰了面。 虽然一直有人给王允传消息,确定陆菀和孩子一切都好,但王允还是不放心,此时见到本人,还不忘问道,“嫂嫂一切可好?” 陆菀点头,“都好。” “我大侄子呢?” 陆菀道,“叫乳娘抱着就在不远处。怕他啼哭,引了人注意到这里。他也好的很,又胖了好些。” 王允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道,“有些日子没见到我大侄子了,怪想他的。” 谈及孩子,母亲总是好多话要说,陆菀笑道,“估计叫你见到都认不出来了。以前说小孩子一天一个变化,现在才知道一点不夸张。” 王允跟着笑笑。 陆菀将话题敛回来,道,“二叔今日找我,是有定国公府的事情要与我说?” 案子怎么判,陆菀还没听到消息。 但王允或许提前有了消息。 王允点点头,神色沉了沉,道,“现在西齐与大晋交好,定国公现在不过是犯了贪污渎职的罪过,还不致死。他把银两尽数上交到国库了,所以皇上的意思……” “如何?” “刺配军中,削了爵位。高辙因为受他牵连,官职降了,被安排到别处当个县官去了。至于你那二姐,皇上念及她孤儿寡母,便允许她留在京都城内,只诰命没了。” 陆菀磨牙,道,“当初镇国公府那档子事,害了两条性命。如今定国公府却不过是受了这么轻的责罚,实在是有失公允。” 更不必提高辙竟然还能继续为官,可见是受景宁帝器重。过个几年,只要高辙有所建树,自能被再调回京都城,再者有他岳父的加持,前程其实不会受高远影响。 王允道,“高家宗族实力摆在那里,加上敏妃,虽说失了孩子,但到底与皇上的情分还在。再者,现在战事吃紧,皇上这边若是大动干戈,必定牵连甚广,恐怕也会使民心动荡。当然了,这几日鲁王天天去求,为了自己的女儿女婿也是操碎了心。你知道,皇上与鲁王,豫王走的比较近。” “二叔不必说了。这件事已然成了定局,也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王允看了看她,只担心陆菀对此并不甘心。 事实上,陆菀的确是不甘心。 高辙宋静,还有陆绯都没事,她是可以接受的。可她冒险做了这些,不是单单叫高远流放的。如同陆詹,日后到了何时的时机,还能再回来,那她一切就都白做了。 越想心中越不甘,镇国公府的债如何能就这么算了,沈冽的债如何就这么没了。 她思虑一番,看着王允道,“二叔,高远什么时候才会动身?” 王允道,“毕竟有不少文书工作,少说也得三五日才会走。” 陆菀道,“二叔能安排我见一眼他吗?” 王允吃惊看着陆菀。 这实在是太大胆了。 陆菀道,“出宫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但是入刑部大牢的事情我只能找二叔。二叔我得见见他,叫他就这么离开了,我不甘心。” 王允道,“你有什么我替你去办,嫂嫂这般太过冒险了。” 陆菀道,“必须是我去。那种情形,我不亲自去,难解心头之恨。” 王允犹豫了一下道,“行吧。刑部大牢我来安排,嫂嫂这里……” “我这里你不必担心。我不耽误时间,只见一眼高远,很快就走。明日如何?” 王允点头,“那就明日晚上。” 两人便将这事定下。 519 有兴趣知道的事情 当天下午,陆菀便邀请姚皇后到了她那里。 姚皇后到了她那里,陆菀不做寒暄,立刻就双膝要跪下。 姚皇后见那情形,忙将她扶起来,拉着坐下,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你有什么说就是了。” 陆菀道,“臣妇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只怕会叫皇后娘娘为难。” 姚皇后道,“你说就是了。我一直欠着你人情,却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你说出来,若超出我能力之外,另当别论。若我能办,尽量给你办就是了。” 陆菀顿了一下这才道,“臣妇想出宫一趟。” 姚皇后神情果然一顿,但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你想要出宫做什么?” 陆菀道,“自是有些不得已要出宫的理由,为避免牵连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再问。臣妇深知这有些强人所难,但臣妇也找不到旁人来帮忙了。” 姚皇后知陆菀是个办事有分寸之人。她既然说不得已那便是不得已。既然说不能说,那或许就是不能说。 姚皇后暗自思虑一番,便点了头。 陆菀忙屈膝表示谢意。 姚皇后道,“我知你是什么人,再者我本就欠你的人情,这次有这个机会,你求到了我这里,我也不能不帮。安排你出宫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你注意好时间,把你这里也安排好。叫人发现,便是个欺君之罪了。我有这个身份在,倒也不怕。便是你,处境就……”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妇已经定了决心。” 姚皇后也不再劝,问了何时出去,便离开自行安排去了。 到了第二日,姚皇后以家中父亲病情有变,与景宁帝说了之后匆匆出了宫。陆菀便混迹其中。 待出了宫,姚皇后叮嘱陆菀,“我与皇上说好的,今晚还会回去。父亲那里瞒不了多久,就怕皇上安排御医过去。所以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还在此汇合,我与你一道回宫。” “臣妇记下了。多谢皇后娘娘出手相助。” “你我之间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快去办你的事情吧。” 陆菀点头。 待那马车离开,陆菀到了一处小巷子,王允已经在那等着。 “原来嫂嫂找了皇后娘娘帮忙,果然是宫里头有人。” 陆菀笑了一下道,“哎,倒显得我以前与她交好是刻意的了。也没办法,不找她我能找谁?”又赶紧说正事,道,“二叔都安排好了?” 王允点头,“刑部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嫂嫂换上这些衣裳便好。” 一看是个丫鬟的衣裳。 陆菀赶紧去换了,提了王允给她的食盒。 上了马车,送了她到刑部。 “嫂嫂一切小心,我就在外头。” 因为提前已经打过招呼,就说是有人给高远送些吃的来探望一下,旁人也没查什么,便放了陆菀进了大牢。 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陆菀见到了高远。 看门的一个狱卒小声道,“我是王大人的人,夫人有什么事就叫我。” 陆菀点头,小声道,“有劳。” 狱卒给陆菀开了门,对高远道,“有人来看你了。” 高远盘腿坐在那里,虽成了阶下之囚,但面上仍保持着一定的架势。 结果许是他也知道了。他没有被直接击溃,或许已经在盘算着何时再卷土重来。 听说有人看她,便抬了头。 陆菀原是垂着脸,上前将食盒搁下。 高远警惕道,“何人叫你来看我的?” 陆菀抬起脸看着他,浅笑道,“你好啊,伯父。” 高远看到陆菀,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平静,笑了一下,道,“没想到竟是你来看我。怎么,还对我儿子旧情未了?” 话语十分有讽刺意味。 陆菀道,“你的宝贝儿子,你自行去宝贝吧。我不过是好奇堂堂定国公沦为阶下之囚是何样貌?毕竟定国公应该没想过当初陷害我镇国公府之时,恐怕没想到你会有今日吧?” 高远神色一凛,问道,“你如何……” 陆菀道,“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了一些。定国公也不必在我跟前装模作样的了。毕竟杀个人于你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 高远冷然一笑,“你一个丫头片子也到这里来看我笑话?我告诉你,即便我的事情败露,又如何?皇上念及旧情,不会重重责罚于我。不像你母亲,太过盛气凌人。” 陆菀道,“我母亲自然不必定国公会夹着尾巴做人。也不必定国公背地里给堂堂忠良穿小鞋,谄媚皇上。” 高远一笑,捋了捋胡子,压根没把年纪轻轻的陆菀放在眼里。 他道,“我说呢,原来是替自己的夫君来向我报仇来了。那又如何?皇上还不是信了我的话?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吗?定北侯这份战功,哪个皇上会不忌惮?” “难道我夫君替天子守国门,不顾惜自己的安危保全他的江山还成了错事?” 高远冷哼一声道,“这天下人才济济,少了他沈冽,难道我大晋就岌岌可危了?自己不懂收敛,自然会让天子忌惮。” “荒谬!”陆菀也是冷笑,看着高远道,“比起你这种贪污受贿,只顾一己之私之人,我的夫君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 高远懒得与陆菀再争论什么。 他抚平了衣摆,道,“行了,你来见过我了,也该走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就等着吧,你的夫君比我会更惨。哈哈……” 竟得意狂妄的笑起来。 陆菀看着他,眼中蒙了冰霜。 她慢条斯理的把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道,“其实呢,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 “你还想说什么?” 陆菀道,“你最器重的嫡孙,高博,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根本不是高启的骨血?” 高远怒视着陆菀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不会信你的话。” 陆菀掩唇轻笑,道,“真是可悲啊。拿着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家的孩子。定国公不如细细想一想,这孩子为何来的这般突然?陆绯与高启成亲几年,什么法子都用了,都没有怀上。怎么突然就怀上了?为何一怀上,高启却突然间就死了?那是因为高启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郁闷,喝多了酒,才失足掉进了池子里。” “你胡说!”高远勃然大怒,怒吼道! 520 坏消息 陆菀微哂。 “我胡说么?你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吗?是了然和尚。他几次三番的进入定国公府,其实是与陆绯有染,可笑还被你们奉为上宾。定国公不如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高博眉眼之间和了然和尚还挺像的?” “你不过是故技重施。”高远反唇相讥,但明显气势不比方才。 “你为了摆脱高辙,不惜用上苏姨娘,这一次又不顾你二姐的名声。陆菀,你一个小小妇人,竟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陆菀微微颔首笑道,“多谢夸奖。不过我告诉你这真相,却不想你却不信?想起来还真是可悲。我也不多说了,你细细想一想便能得出结论。这高辙和宋静现在还没孩子呢,真的要一个和尚的儿子以后顶下高家的门楣么?我可是乐见其成的。” 说完,陆菀站直了身子,道,“来看过了,就告辞了。祝愿定国公在刺配军中的路上一帆风顺。” 陆菀说完,便转身要走。 高远怒不可遏,便要冲上来去抓她。 好在门口的狱卒眼疾手快,直接抽了刀将他拦住,“回去坐好,不老实的话,给你些苦头吃。” 高远认清现在的形势,陆菀为何能进来,自然是有人帮忙的。 还能是谁,自然是王允。 刑部和大理寺本就想通,这里他不知道有多少人。 愤愤的退了回去。 陆菀便出了牢房。 她不怕高远气急败坏,越是这样,就说明她的话,高远已经将信将疑了。 陆菀出了刑部,王允算了一下时辰,欣喜问道,“这么快?” 陆菀道,“就说些话刺激他一下罢了。我还懒得一直对着他,怕我忍不住想动手。” 王允道,“嫂嫂乃女中豪杰。” 陆菀失笑。 王允又问道,“那如何?” 陆菀道,“成了一半,到底怎么样,还得再看。二叔我劝你先别走,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戏。我是看不到了,指着你看一看。” 王允被陆菀这高深莫测的话激起了兴趣,道,“那我找人送嫂嫂先走?” “好。” 陆菀在与姚皇后约定的地方碰了面,很安全的回到了宫中。 姚皇后见陆菀神情自若,便觉得她要办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陆菀刚到宫中,先赶紧去看了孩子。 她走时孩子正睡着,这乳娘刘翠亲自寻的,在侯府一段时间之后,陆菀觉得是个可信之人。今日之事她特地交代了。 回来时看到孩子已经醒了,一见到陆菀便张着手臂,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发出咯咯的声音。 陆菀上前将她抱着,问道,“我不在时,没什么事吧?” 乳娘摇摇头,“小公子睡着,对外说的是夫人也歇下,是以没有人来打扰。” “那就好。”陆菀抱着孩子晃了晃,道,“你跟着我挺不容易的。我找时间安排你出宫去吧。” 乳娘忙道,“小公子已经习惯了吃奴婢的奶,换了人,孩子适应不了的。虽知道夫人如今处境不大好,但夫人这等人物,把危险都置在自己身上,身边人都安排妥当了。其实奴婢跟着除了心惊,但并不害怕。” 患难见真情,陆菀颇有些感动。 她道,“眼下倒没什么,只后面发生什么我便不知道了。” 她去刺激高远,可是高远说的话也有些刺激他。 若是景宁帝对沈冽的不放心远不止于此呢? 到时候又会做出什么来? 这些天的冷静和安稳逐渐被击溃,陆菀从刑部大牢出来,就一直心很慌。 待到半夜,外头一直有些猫叫。 陆菀因为心慌,睡得并不踏实。 那猫叫几声长几声短的,陆菀听出来,那是暗号。 陆菀便披衣起来,已经有宫女准备去查看,被陆菀止了,“我去瞧瞧,不知是不是什么小野猫,赶了就是。我正好睡不着,你下去歇着吧。” 宫女本来就困,被这猫扰了清静。此时无须过去,心里也欢喜,便不与陆菀争什么,由着她去了。 到了院子后头,离着小门不远,那猫叫声就是从院墙外面传来的。 “是我。” 陆菀说了一声。 那猫叫声便停了。 “二叔叫你来的?” 那宫女道,“是。有个好消息传给夫人。” “你说。” 宫女道,“定国公在大牢之中喷了血,突然间晕过去了,此时有大夫在查看,情况并不大好。” 陆菀勾唇。 其实很多事情都有疑点,只不过没有往坏处想。可陆菀一旦点破,诸多疑点便连成了一条线,顺理成章起来。 尽管高远嘴上说着不信,可是在他细细想过之后,便会发现陆菀说的其实是实情。 可不就被气的喷出一口老血了吗? 宫女又道,“王大人说迫不及待叫夫人知道这个好消息开心一下。若有必要,王大人可以动个手脚,叫定国公彻底上路。” 陆菀失笑,这王允还是个急性子。 她道,“我在宫中,这些事便不是我能左右。二叔想做什么随着心意去了,只别刻意,一定要先保全自己才是。” 宫女应下。 陆菀便披着衣裳折回去。 事实上,王允比陆菀想象的还要损。 高敏亲自去求了情,景宁帝便允许高远到牢房外看病。 结果王允撺掇,让刑部的官员将陆绯和高博带过去看他,美其名曰看看孙子有助于他休养。 原本高远还惜命,想着不能上了陆菀的当。 谁知道当孩子出现在跟前,高远越看高博越有了然和尚的样子,气的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等大夫匆匆赶来,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这一诊断,大夫也说是命不久矣。 这实在是突然。陆绯却心知肚明,因为高远看着高博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她心虚,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大家便都以为高远心气高,还是接受不了家道中落,临了了,还要被发配。再想想陆詹,两个人的风骨果然是不同的。 这件事之后相安无事的小半个月。 这半个月姚皇后不曾来找过陆菀。其实陆菀猜想,姚皇后何等聪明,虽猜不到这其中缘由。但她那晚出宫,后半夜高远就出了事。姚皇后难免会多想。 人在这种时候自保,可以理解。至少姚皇后没有来质问她什么。 息事宁人,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只不过半月之后,陆菀得知了一个坏消息,沈冽在战场上受了重伤。 521 她要离开这里 这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陆菀险些晕过去。 只她强撑着,还想求证一下这个消息的真假。 只不过不等她从王允那里亲口得知,半月不见的姚皇后带着芍药匆匆来了。 陆菀眼前一黑,用力扶住了椅子。 芍药慌忙将她扶了,赶紧坐下。 又叫宫女给她倒了茶水,顺了顺气。 姚皇后看她一眼,宽慰道,“你先别急,你还有孩子呢。急出个好歹来,你要怎么办?孩子不管了吗?” 陆菀喝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便问道,“他伤的重不重?” 姚皇后道,“说是与北疆蛮族进行了一场恶战,定北侯带人突围,中了埋伏。伤情应当是控制下来了。这消息不敢散播出去,免得扰乱了军心。皇上还是体恤你的,叫我和纯贵人一道过来看看你。” 陆菀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一来是感叹姚皇后说控制下来,那就是性命无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二来却又十分担心他的安危。躲过了这一次,能躲过第二次吗? 她在这里收到消息已经是晚的,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姚皇后见她面色苍白,宽慰道,“你也别多想了。咱们在这里,离着北疆那么远,什么都做不了的。而且定北侯身体强壮,相信能够挺过去的。你眼下还有个孩子要照料,还得放宽心。” 陆菀道,“这些道理臣妇都懂,多谢皇后娘娘,还有皇上惦念着臣妇。” 姚皇后道,“瞧见了吧?皇上还是关系你的。出了事,便立刻到翊坤宫找了我。你与纯贵人也许久不见了吧?我留了你们二人好好说会儿话。” 姚皇后没久留,便先走了。 待姚皇后一走,芍药便直接对陆菀道,“夫人莫要担心了。” 陆菀与她双手握着,道,“我怎能不担心?” 姚皇后在,情绪自然是要敛着,如今身边是可信之人,陆菀便由着情绪发泄一下。 芍药道,“夫人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陆菀摇摇头,“我什么都做不了。便是这些消息,也是等着旁人来告诉我。他在战场上生死难料,我如何能安心在这享福?芍药,你可明白我?” 芍药垂泪点点头,却又自责道,“是我无用,什么都帮不了夫人。便是夫人进宫,也不能来探望。” 陆菀道,“说什么傻话?是我不叫你来的。我与你说句实话,你虽然现在是皇上的妃嫔,可我还是要与你说。帝心难测,我只怕还有更糟的事情。我在这里住的每一日都不能安心,又怎么敢把你牵扯进去?今日是皇上允准,你过来,便无事。芍药,无论我如何,你在宫里都得保全好自己。” 芍药点头,“我一直都听夫人的。可皇上,真的不会放过夫人吗?” 陆菀道,“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可能会吓着你。我甚至觉得,沈冽的伤,都是皇上所为。” 这话果然叫芍药吓着了,一张脸白了一下。 陆菀道,“但我又想了一下,现在这个时候伤沈冽,不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总之,哎,我现在什么都要想,又什么都不敢想。没有比现在更乱的时候了。” 芍药握紧了陆菀的手道,“夫人现在不能乱。你乱了,什么都办不了。” 陆菀点点头,她吸了一口气,眼角还是红的,只倔强的没有落下泪。 她想了一下道,“我想离开这里。” 芍药惊了一下。 陆菀道,“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直接去北疆找他。” 陆菀说话的语气从一开始的犹疑,变成了坚定。她的眼中也有了坚定。 陆菀就是这样,打定了主意,就会坚持做下去。 芍药道,“可现在夫人如何离开这里?” 更不论还带着一个孩子。 陆菀道,“所以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顿时有点后悔提早让姚皇后帮忙了。 姚皇后欠她那点人情,还一次就够了。再者上次的事情极有可能会连累姚皇后,这一次姚皇后说什么都不会帮了。 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出宫一趟再回来那么简单,就算上次不找她,姚皇后也不见得会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 陆菀要带着一个孩子离开皇宫,再离开京都城,去遥远北疆,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怎么走,还不能连累旁人,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菀揉了一下眉心,道,“先不说这个了。这件事我还得找二叔商量一下。” 芍药却突然道,“夫人,我来帮你。” 陆菀顿时就后悔了,她一时难过,便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她。可现在一听芍药这话便后悔了,忙正色道,“你快别有这想法。芍药,你什么都不欠我的。你如今在宫中,皇上宠爱你,你这一辈子的日子都不会难过。你若是帮了我,便是一个疙瘩,再也解不开。我不能让你赔上你的一生。” 芍药却还是道,“若没有夫人,怎么有我今日?夫人,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我想要帮你。只我脑子笨,不知道怎么帮。夫人你想我做什么,就说。我虽然在宫中认识的人不多,但如今有了皇上的宠爱,宫里头的人其实也给我一些面子。夫人的事情我或许能帮上忙。” “我不走了。”陆菀道,“我要是把你害了,我宁愿不走了。你如今就一门心思跟在姚皇后身后。这条路已经很平坦,你只要一步一步的走,你这辈子定会顺遂。” “夫人……” “别说了。我真的不走了。你别再想我方才说的话,听到没有?那些话权当我没说话。皇上心思缜密,你不能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伴君如伴虎,你越单纯,掺和的事情越多,这份荣宠才会时间越长。” 劝了好久,总算把芍药给劝好了。 把芍药送到了门口回来,又担心芍药这性子,会不会一直想着她的事情,当下又懊恼起来。 方才说不走,是骗芍药的。 为了不叫她掺和进来,她得尽快走,完全绕开芍药离开这里。 陆菀甚至想着也不该将王允牵扯进来。因为沈冽的事情,王允其实在景宁帝那里也有些微妙,稍不慎,也会被牵连。 到底怎么做,陆菀没有头绪。 陆菀急得无从下手的事情,却没想到有人迎刃而解了。 522 为什么要帮我? 这一日,天色已经晚了。 王允曾经让宫女传话,要与她见一面,却被她拒绝了。她怕自己见到王允,便会被王允洞悉她的想法。一旦如此,一定会将王允牵扯进来。若沈冽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王允即便见不到她,也会叫人传消息给她的。 陆菀正在哄着孩子睡觉,听到外面有人进来。 她第一反应是王允又想传话给她,可没想到外头有内侍官恭敬说道,“夫人,萧贵人来了。” 这个时辰了,萧棠怎么来了? 莫不是西齐那边有什么变故? 但若有什么变故,与她也没有关系啊。 带着疑惑,把孩子交给了乳娘,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在花厅见了萧棠。 “娘娘如何来了?”亲和有礼的上前。 萧棠道,“有些话想说。” 陆菀请了萧棠入座,笑道,“竟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吗?” “对,非说不可。” 见萧棠面色有些严肃,与往日不同,陆菀也心知她不是玩笑,问道,“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萧棠却问道,“你的孩子呢?” 陆菀道,“在卧房,正想睡……” 话没说完,便明白过来,又道,“这孩子闹腾着呢,也不知道睡着没,娘娘的事情若不急,与我一道去看看?” 萧棠眼中露出些欣赏来,这陆菀的思维果真是敏捷。 萧棠便与陆菀一道进了卧房。 见乳娘还在跟前,萧棠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陆菀心知萧棠的意思,但她觉得乳娘是可以信任的。 转念一想,又对乳娘道,“孩子给我,厨房还有一碗燕窝粥,你热了喝了吧。” 乳娘便退出去了。 沈君玮原本已经有些睡意,突然间进来个陌生人,小家伙眼睛咕噜咕噜的便有了精神。 萧棠忍不住用指腹摸了一下他的脸,道,“白白胖胖的,太可爱了。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陆菀浅笑,抱着沈君玮在怀里轻轻的晃着。 “娘娘请坐。孩子东西多,我的卧房有些乱。” 萧棠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道,“我本来也不喜欢收拾,东西随处一扔,显得有生活气。” 陆菀赞道,“娘娘这叫不拘泥小节。我呢,这叫邋遢。” 萧棠被她逗笑。 她还真是挺喜欢陆菀的,觉得她很招人喜欢。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为她觉得有些可惜。 “娘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小家伙正挥舞着手,陆菀把他的小手轻轻握住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萧棠道,“我来是想问问夫人的想法。” 陆菀略显困惑的看向萧棠。 萧棠道,“我知道定北侯受了重伤。” 陆菀顿时警惕起来。 萧棠道,“这其实在宫里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只皇上那里下了旨意,没什么将消息传出宫去。我只是觉得夫人如今怕是坐立难安,所以特意来找夫人。” “娘娘不如一口气把话说完。既然坐到了这里,便不必说一半停一半了。毕竟娘娘也不是那等不干脆的人。” 萧棠笑了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帮助夫人出城。” 陆菀凝眉。 萧棠道,“当然,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也许夫人根本不想出城。我只是觉得夫人与侯爷伉俪情深,此时怕是恨不得飞到侯爷身边去,所以才过来找夫人的。” 也不等陆菀再问什么,萧棠继续说道,“那条道是我三哥给我安排好的。他担心我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又或者到时候两国有什么摩擦,我的安危出现问题。所以你不用怀疑这条出城之路的安全性,这其中自然是用了不少人和不少银子。” 陆菀没有怀疑萧棠的话。她与萧默是一奶同胞,陆菀能感受得出兄妹两个生死相依,相互扶持的感情。所以萧默那样深沉的人,为了自己妹妹的安危,安排了这样一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是可信的。 但陆菀更在意的是,萧棠为什么突然和她提起这个。与其问这个,倒不如问萧棠为什么要帮她。 陆菀对着孩子笑了一下,孩子也对她笑。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与萧贵人虽说有些来往,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萧贵人一旦把这条路让给我,就该知道,这条退路就不再安全,等同于毁掉了这条退路。而且事发之后,也有可能会牵连到萧贵人。萧贵人为何为了我冒这个险呢?” 萧棠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我三哥的意思。” 陆菀颇为好奇的哦了一声。 萧棠道,“因为定国公去世,我那大哥没了依傍。再加上他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触怒了父皇,如今已经被幽闭府中。他手底下那些官员也都被一一揪出来革职查办了。这件事对三哥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了。所以三哥交代,若夫人有什么困难,叫我一定鼎力相助。” 陆菀却不紧不慢道,“这件事说到底都是三皇子办成的。他找的罪证,送的消息,甚至这罪证也是借由娘娘送到了皇上那处,我呢,不过是出了个主意,动了动嘴,实在是没什么功劳。” 萧棠定定看着陆菀,似是在打量她,随即她笑着站起来,“看来的确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与三哥都不是那等知恩不图报之人。这件事我已经与夫人说清楚了,至于怎么决定自然在夫人这里。” 说完,颔首道,“那我先告辞了。夫人有了决定,随时找我。” 陆菀问道,“夫人如何知道我想离开呢?” 萧棠听出她话中警惕之意,笑道,“不过是以人之常情揣测夫人的意思罢了。若我钟爱一人,自然要陪在他身侧,知他无恙才能安心。夫人如今的处境,也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宁静吧?” 陆菀因为抱着孩子,只唤人送了萧棠离开。 乳娘一会儿就回来,陆菀又把孩子交给了她。 她一人坐在卧房之中,想着萧棠的话。 她实在是想不到萧棠帮她还有什么目的。可真要论他们的这点交情,萧棠帮她未免也有些牵强。 陆菀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头疼,再加上担心沈冽的伤势,她脑子都显得有些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以至于也没心思再去考虑芍药,总觉得她那日都说过了,芍药一贯听她的话,应当是不会做什么了。却不想芍药还是想着要替她做什么。 523 你会如何抉择? 芍药一直因为陆菀的事情而忧心。 她这两日主动去找过景宁帝,只到了跟前,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到了景宁帝跟前,看着那双对她充满柔情的眼睛,她便心绪凌乱。 尤其是看到景宁帝为了北疆的时候而劳心劳神,难掩倦容的时候,芍药又心疼起他来。 芍药并非无情之人,她当初愿意进宫不光光是因为身份不敢反抗旨意,或者是为了陆菀。景宁帝正值壮年,英明神武,芍药春心萌动,喜欢他也是正常。 只芍药心思纯良,对自己的出身和处境十分有自知之明,一直以来,对于景宁帝的那条线,从未超过陆菀。 几番欲言又止,芍药又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这一日,她已经准备歇下了,听闻皇上来了。 内侍官没有提前来打招呼,可见是景宁帝突然来的她这里。 芍药忙去迎,人还没走到门口,景宁帝已经大步踏进来,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芍药行礼,被景宁帝托住手臂,顺势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坐下。 芍药问道,“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景宁帝道,“用过了。不必忙了,你陪朕说说话。” 说着朝芍药伸手。 芍药便走了过去,景宁帝拉着她一道在榻上坐下。他一抬手,将屋内的人都遣了出去,只剩了他们二人。 芍药见景宁帝眉心成了一个川字,便柔声问道,“皇上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景宁帝握着芍药的手在掌心拍了拍,道,“自朕登基,没有哪一日觉得轻松的。唯有到你这里,朕能稍显安宁。你这性子,人淡如菊的,朕实在是喜欢。” 芍药微微垂首,便露出她雪白细长的颈脖。 芍药本就是南方人,皮肤偏白。只家境贫苦,并没把她养的皮肤细腻。等入了宫,这一年多下来,把她原本该有的样子给养出来了。 “臣妾才疏学浅,什么都不懂,实在是没法帮皇上解忧。” 不争不抢,人还谦和,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叫皇上太省心了。 景宁帝道,“你这样就很好,无需帮朕什么。这天下是朕的,难道朕还指望你一个女流来帮朕解决什么吗?” 芍药抬眸,道,“皇上英明,一定什么都难不倒皇上的。” 景宁帝轻笑,摩挲着她柔软的手掌。 过了一会儿,景宁帝道,“朕一直想问你,若有朝一日朕与你的小姐需要你做出选择,你会选谁。” 芍药一下子愣住。 无需去装,她就是呆愣住了。 她这副样子,景宁帝一眼看出来她的徘徊。 他心底并没有失落,反而有一丝窃喜。 景宁帝挑了她小巧的下巴道,“不用顾虑什么,直接回答朕就好。” 芍药想了片刻,道,“臣妾选不出来。小姐对臣妾有再造之恩,而皇上,你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的天。臣妾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在你们俩之间做选择。” “世间的事情什么都有可能,若真有这一天呢?” 芍药道,“那臣妾也不做选择,听天由命。臣妾做不出这个选择,皇上这般,倒是要把臣妾往绝路上逼了。” 景宁帝笑了两声,道,“你这番话说的真切,比起那些拍朕马匹的话顺耳多了。” 芍药微微垂眸,如今景宁帝说到了这里,她思虑一番,再提及陆菀一事,便稍显顺理成章。 她不知道,她的这点心思,在景宁帝跟前,实在是小儿科。 芍药还是吩咐宫里人给景宁帝沏了一杯茶。等茶到了之后,她端过来送到了景宁帝跟前。 热茶,景宁帝拨动茶盖吹了吹。 芍药见他此时心情好些,便道,“皇上方才问臣妾这个话,臣妾尚且答不上来,想及如今侯夫人,臣妾便感同身受起来。” 景宁帝不解道,“这是为何?” 芍药道,“侯爷身受重伤,虽说已经无生命危险,可臣妾知道侯夫人的性子,一定特别担心侯爷。只她要遵从皇上的旨意,什么都不能做。其实臣妾可以想象到侯夫人此时的纠结和难过。” 景宁帝看着芍药,不动声色问道,“她与你说起过什么?” 芍药立刻回道,“这倒没有。侯夫人做事十分有分寸的。没有皇上的旨意,自然不会越界。” 景宁帝赞赏道,“你这点随了她,在这宫中叫朕十分放心。” 芍药正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或许景宁帝喜欢她,宠着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上便会主动放了陆菀离开。 芍药一直觉得景宁帝是个温柔的人,景宁帝会答应她的所求,但她还没体会到陆菀对她说的那些话。帝王终归是帝王。对一个女人温柔,不过是男人对女人。哪一日这女人不叫他喜欢了,他便切换成帝王的角色。 景宁帝突然道,“朕没有与你开玩笑,这抉择你或许很快就要做了。” 芍药微愣。 景宁帝道,“你是朕的爱妃,有些事情朕不想瞒你。今日来找你,也是因为朕做的一个决定。” 景宁帝停顿了一下,似乎说出来有些艰难。 他随即道,“北疆一战,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想沈冽回来了。” “这,这是何意?” 景宁帝扯了一下嘴角道,“沈冽战功显赫,功高盖主,朕必须得防着他有朝一日有异心。” 陆菀忙道,“皇上,定北侯对皇上忠心耿耿,是不会……” 景宁帝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芍药,你不懂,朕是帝王。朕要的不是应该,或许,朕要的是万无一失。沈冽或许现在没有异心,可不代表以后没有。何况他手底下那些个人,难以驯服,先前就做出叛逃之事。芍药,你要知道,朕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所以朕,希望你站在朕这边。” “臣妾……”她不想骗景宁帝,可有些话也知道不该说出口。 景宁帝看出她的为难,将茶盏搁在一边,将她横抱而起,“是朕自私了,这些事情本不该叫你知道,让你为难的。朕只是拿你当最亲近之人,想叫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罢了,不说这些。” 他抱着芍药直奔卧房而去,将她放在床上时,低沉的说道,“芍药,你给朕生个孩子吧。” 芍药有些痴傻的看着景宁帝。 景宁帝道,“朕很想有个和你的孩子。” 轻叹一声,吻住了芍药的双唇。 524 一家人在一起 一番云雨之后,景宁帝并未在芍药这里留宿。 他尚有许多奏折要处理。 芍药稍显疲倦躺在床上,景宁帝穿戴好,回身看她一眼,道,“你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 说完便走了。 方才景宁帝的动情是真的。可这几日芍药知道便是行了房事,宋彻不用羊肠衣,她也不会有孕。 只芍药现在无心想这个,她心中算了一下景宁帝此时已经走出去不少路,便立刻起身。 外头的宫女听到动静,忙进来,问道,“娘娘要沐浴吗?” “我出去一趟。”语气很快,说话间,衣服已经穿好,正在套鞋。 宫女不解,“这么晚了,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芍药突然厉声道,“我的行踪还需要向你汇报?叫个人,给我掌灯。” 芍药一向待人温和,有圣宠,也从不见她恃宠而骄。如今突然有些怒意,叫那宫女猝不及防。原来小主子是个有脾气的。 当下也不敢多问什么了。 待芍药要出门,忙把披风递过去,“娘娘,外头凉。” 芍药站定由着她披了,然后对她交代道,“不管谁来找我,就说我已经歇下了。放机灵些。” 宫女忙垂首应下,再抬头已见芍药已经匆匆出宫去了。 此时已经入夜,芍药到了陆菀处,先叫内侍官站在一侧,竟是自己敲了门。 过了片刻,有人过来开门,一见到芍药,也是一惊。 刚要行礼,却见芍药已经一脚踏进去,道,“夫人在吧?” “在……” “我找她说些事,你们不必跟过来了。” 说话雷厉风行的,脚下步子一点没停,宫女也有些愣了。既然是主子说的话,自然不敢不听。 眼见着芍药进了屋。 不一会儿卧房那边的灯便亮了起来。 芍药和陆菀对视片刻,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才道,“夫人,出事了。” 陆菀拉着她坐下,道,“有什么事说吧。” 语气还算平静,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芍药道,“皇上他,要杀定北侯。” 陆菀心一沉,脸色煞白。 她抓了芍药的手问道,“此事,你如何得知?” 芍药便将今日之事与陆菀说了一下,又道,“今日皇上看起来十分反常,因为这件事似乎很忧心。可,还是下了决心。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睛是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芍药以为她是吓着了,担心的拉了拉她的手,“小姐,你别吓我。” 陆菀眼神回过神来,道,“我没事。” 又道,“你说皇上叫你侍寝,然后你就过来了?” 芍药点头,“这个消息我自然要赶紧告诉小姐。” 陆菀道,“你赶紧回去,万一皇上又折身回来。” “小姐,我不走。我陪着你一起想办法。皇上问我如何选择,我说的实话,我选不出来。可是现在知道这个事情,我是一定要站在小姐身边的。” 陆菀道,“你别犯傻。无论我做出哪种决定,你不能误了你的一生。我看得出来,皇上是真的宠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小姐……” “你听话。从这件事你可以看出,一旦遇到事情,皇上是可以做到无情无义,杀伐决断的。所以你与皇上相处,尽自己妃嫔的职责,一心待他。也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个帝王,一切要谨慎些。” 芍药道,“我与他已经在一起一年多,其实对他的秉性逐渐有些了解。他平日里待我还是很温柔的,我也不参与其他事情,所以他一直对我很放心。” 又道,“我的事情小姐不必担心,仗着那一点荣宠,我知道自己怎么在这宫里活下去。只是夫人,侯爷那处该如何?” 这一说,心中一急,声音都哽咽了,眼眶也忍不住一红。 她一路只想着狂奔过来,赶紧把消息告诉陆菀,其他的情绪倒是没顾上。 陆菀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道,“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你的路在宫里,我的路么,我得自己走。你别担心我,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还打算明日就告诉你呢,没想到你半夜就来了。” “小姐真的已经有主意了?那我能为小姐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若是皇上真的问起,你就实话实说。不瞒他,才是自己的无愧于心。若瞒,便是欺骗。我觉得皇上在你那里,还是有个情,有个理可讲的。但你能为我做的,仅限于此了。多了,就超出了皇上对你的容忍,明白吗?” 芍药点点头。 陆菀笑了一下,道,“那赶紧回去吧。夜里这么凉,当心着凉。” 芍药还舍不得,陆菀却把她已经往外推了。 从窗外确定看到芍药离开,陆菀默不作声的把窗户关上。 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床上。 外头宫女敲门轻声问道,“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退下吧。” 陆菀稍显冷酷的说着,外头很快没了动静。 陆菀抹了一下脸颊,眼泪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沈冽在北疆为景宁帝拼着命,而景宁帝却在担心着后路,怀疑沈冽的忠心,保全自己的帝位,而有了如此无耻的决定。 这绝定不知道要如何寒了万千将士的心。 而她自然更担心的是沈冽。 是她劝着沈冽去的,没想到是叫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沈冽视景宁帝如帝,如兄,若知道景宁帝的抉择,他又该如何承受? 沈冽这一路来走的有多不容易,陆菀自然知道。事情尚未发生,便已经深深的心疼起她来。 眼泪一直不断的流,陆菀也顾不得去擦。 一想起上次两个人在城外的那次分离,竟有可能成为永别,陆菀便呼吸滞住。 不能这样。 她思绪逐渐冷静下来。 此时北疆仍在激战,景宁帝不会此时自掘坟墓。他真要对沈冽动手,一来一定会等战事即将结束之时。二来也会创造一个时机,若不然百万将士又岂能容忍?更别提沈冽手底下的那些悍将如此忠诚于他。 所以,她还有时间。 如果她赶到北疆,只要能和沈冽在一起,后面面对什么样的境遇也都不害怕了。 一家人就该在一起。 这般想着,便逐渐有了主意。 525 为她设计的一个圈套 隔日一早,萧棠正在自己宫中练些拳脚功夫。 看起来是些花拳绣腿,但她却从不耽误。 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听内侍官来报侯夫人过来,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一下。 “令她到花厅等我片刻。我擦洗一下,换身衣裳。” 说完,便进了净室。 没多久,便换了一套衣裳出来,在花厅见了陆菀。 陆菀一直是个不急不躁的性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她心知上次直接拒绝了萧棠的好意,今日过来,萧棠晾她一会儿,她也只能耐心受着。 待见到萧棠,陆菀有了那么一刹那的错觉。可这错觉仅仅只是存在一刹那,很快又被压下去了。 她行了礼。 萧棠示意她坐下,道,“今日侯夫人怎么大驾光临了?” 陆菀道,“我想了几日,不知娘娘上次所说一事,可还作数?” 萧棠浅笑,啜了一口茶道,“侯夫人上次快人快语,不是已经拒了我吗?” 陆菀道,“奈不住深情,不瞒娘娘,这几日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实在是无法安然待下去。还请娘娘帮我一帮。” 萧棠凝视她片刻,对身边人道,“我与侯夫人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们且都退下吧。” 殿内宫女鱼贯而出。 萧棠道,“侯夫人这决定,不后悔?” 陆菀道,“既已做了决定,何来后悔一说?倒是娘娘,为我担着这个风险,可会后悔?” 萧棠爽朗一笑,道,“还记得你我在这宫里头的那次么?我连刺杀皇上的事情都敢做,更何况不过是帮你离开京都城而已。” 陆菀失笑,道,“娘娘乃女中豪杰也。” 萧棠道,“哎,我挺喜欢你的。若你真的走了,我在这宫中更觉无趣了。” 陆菀道,“我与你终归不是一路人。便是我不走,也无法与娘娘朝夕相伴。娘娘该伴的人是皇上,既已经嫁过来,便安心待下去。” “知道啦。这些话你以前就劝过我一回,我记着呢。我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三哥。他处处担心我,我总不能还要任性用事。” 萧棠看一眼陆菀,道,“你这一走,怕是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了。叫你舍下所有,可会不舍?” 陆菀回道,“人生就是取舍停留,没什么舍与不舍的。你做出了决定,便是做出了取舍。自然是已经知道哪个更值得。” “是了。” 萧棠长吁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来安排吧。你耐心等着就是。” 陆菀却道,“还请娘娘快一些,我怕迟则生变。” 萧棠点头,“你放心,这条路早就铺好,只待我稍稍安排即可。” “那就有劳娘娘了。” 萧棠看着陆菀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不必谢我,你我日后虽无见面的机会,可并非毫无牵连。” 陆菀微微不解。 萧棠道,“怎么说你也是皇室,我是妃嫔,还是有点牵连的嘛!” 竟糊弄过去了。 陆菀便离开了萧棠。 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虽叫陆菀有些在意,但终究没有细想。 她回到宫里之后,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自然不能多,贴身要用的,以及一些银两。孩子只能跟着她委屈一下了。最对不起的或许就是乳娘。这一路坎坷,孩子却离不了她,陆菀找了机会与乳娘谈了谈。 谁知道乳娘是个十分重情义的,当下便说要随着陆菀一道走。 陆菀感激不尽,也没了更多顾虑。 她本来打算见一面王允的。 可一想,在宫中碰面,终归有诸多眼线。一旦景宁帝知道她离开,自然要彻查,到时候不免将王允牵扯进来。 依照王允和她的关系,王允可谓是百口莫辩了。 陆菀思来想去,便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都尽数交代其中。 这封信她会在出发时才转交给那个宫女。再到王允手中时,她已经离开京都城,到时候王允也无处寻她了。 计划好一切,便等待着萧棠。 不过过了一日,萧棠着了身边的人过来说已经安排妥当。叫她准备好半夜出宫。 到了时辰,陆菀带着乳娘和孩子一起出去。小门后面已经有人接应,带着二人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最后将二人安排到了粪车之中。 孩子中间醒了一回,竟不吵不闹的十分配合。 也不知过了许久,马车停下来。二人又被带到一个院子,随即又上了一辆马车。 陆菀注意到马车内多有丝绸等物品,看来是个商户。 这些其实与她无关,陆菀只要能出城就行。 安静的在马车内,期间孩子也吃了两回奶,都不哭不闹的。 乳娘不由感叹,“小公子实在是太懂事了。” 陆菀也有些欣慰,看着孩子,又生出心疼来。 马车一直摇摇晃晃的,陆菀也不知道带着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时间有些长,中间陆菀饿了,也没法吃东西。她与乳娘只好干饿着,等着。 后来马车停下,有人在马车外说道,“夫人请下车吧。” 陆菀便与乳娘还有孩子下了马车。 如今已经是置身在一片林子之中,京都城附近的林子大大小小的也不少,陆菀也判断不出来这是哪里。 只陆菀一下马车,看到跟前站了约莫七八个人,皆有兵刃,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等陆菀问什么,为首之人一扬手,立刻有二人上前,将乳娘和孩子给控制住了。 沈君玮受了惊,立刻哭起来。 陆菀扑到跟前,质问道,“你们是何人?” 那人道,“夫人莫要惊慌,小公子不会有事。只夫人需要听我们的,随我们一道走。” 陆菀问道,“去哪里?你们不是萧棠的人么?” 那人道,“我们的确是公主的人。” 公主? 陆菀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是西齐人?” 那人点头,“夫人聪慧。还请夫人随我们一道去西齐。” 陆菀脑袋轰隆一声,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西齐? 为什么要去西齐? “夫人好好随我们上路,我们定会保证小公子的安全。等到了西齐,自然会有人来找夫人。夫人如今已经没有退路,还请不要拿小公子的性命开玩笑。” 陆菀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萧棠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不是为了帮她,她一开始就是想把她带到西齐去。那是为了她而设计的一个圈套。 为什么? 526 沈冽,命不久矣 沈君玮还在哭,一把兵刃还架在乳娘的脖子上,陆菀只觉心力交瘁,脑子也不清明起来。 她短暂的想了一下现在的处境。现阶段只能妥协,日后再想办法。 陆菀道,“我随你们走,但你们不该让我的孩子受罪。” 那人十分有诚信,再扬手,几个人便松开。乳娘赶紧将沈君玮抱好搂在怀里。 孩子停止了啼哭,陆菀的一颗心却不能平静下来。 她问道,“我能问一问为什么要带我去西齐吗?” 现在又不是西齐和大晋在交战,她不过是个侯爷的妻子,对西齐能有什么作用? 那人道,“恕我无可奉告。我们也是听主子安排办事。时间不早,还请夫人上马车。” 先乖乖就范吧,陆菀想。 她拍了拍受了惊吓的乳娘,道,“没事,看这情形,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乳娘有了陆菀的话,稍稍觉得好受些。 可令陆菀没想到的是,那群人十分谨慎。他们将陆菀还有乳娘和孩子是分开的。 陆菀坐一辆马车。 乳娘和孩子再坐另一辆马车。 为的就是他们不能合谋一起逃走。总之一个在,另一个就跑不掉。 而每日只到了固定的时间,安排他们见一面,旁边也有人看守着,铁通一般。 陆菀的心越来越不安起来,她知道,想要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沈冽在北疆也是危险重重,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她利用那几日一人在马车上的空隙想了一些事情。 萧棠特意与她提了这条退路,尚且不知道这条退路到底是不是为了她逃走而弄得。但可以肯定的是,萧棠给她抛了一个诱饵,让她上钩。 可陆菀一开始并没有上钩,紧接着就出现了景宁帝和芍药说的那番话,让陆菀不得不下了决心。 陆菀主动去找了萧棠,然后顺理成章的逃出来。 这难道只是巧合? 陆菀凝神一想,难道是景宁帝? 是了。 景宁帝是如何心思缜密之人,他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芍药呢?他不过是利用了芍药与她的感情,心知这件事芍药一定会马不停蹄的告诉她。 那么为什么景宁帝会这样做? 不由又再往前去推断。 只有一种可能,景宁帝和萧棠达成了协议。 到了这里,陆菀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二人用自己能达成什么协议呢? 皇宫内,因为陆菀的失踪,景宁帝上演了一场勃然大怒的戏码。 他先是命人去寻,陆菀所在行宫里的人皆都受了责罚。还将王允找过来,言语一番试探,然后不悦的将王允遣走了。 最后又去了芍药那处,质问芍药。 芍药跪在地上,按照陆菀所交代的,实话实说。 “皇上,臣妾并不后悔将这件事告诉夫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夫人却也是臣妾的亲人。” 景宁帝看着平日里娇弱的芍药此时坚毅的面庞,面色冷凝道,“所以,在朕和你的夫人之间,你选择了她。” 芍药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夫人已经走了,而臣妾留了下来。以后臣妾一心一意做皇上的纯贵人,而夫人,请皇上放她走。她不过是想去寻自己的夫君而已。夫人与臣妾一样,不过是想留在自己心爱男人的身边而已。” 芍药柔声说着,却没有流泪。 她说心爱之人的时候,内心是无比坚定的。 她也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是有情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景宁帝将她扶着站了起来,道,“朕就不该告诉你那件事的,也是朕多嘴了。无论如何,朕今日听到你这番话,心中也有些欣喜。好了,朕知道你是留不住她的,你也帮不了她离开,所以这件事,朕就不追究了。只,再没有下次了。” 芍药温柔的看着景宁帝,点点头,却又恳求道,“皇上能放过夫人吗?就让她去边疆与夫君团聚吧。” 景宁帝自然而然的撤了一个谎,道,“朕倒是想把她抓回来。奈何她腿脚快,也不知道到哪里了。更何况,朕也算是卖你一个面子,随她去吧。” 芍药不由感激。 景宁帝刮一下她的鼻尖道,“记着你的话,以后你只能一心一意的待朕,再不要有二心了。” “是,皇上。” 景宁帝搂着她在自己怀中,却若有所思。 陆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宋彻拿了陆菀做了一个交易的筹码,换得在大晋与北疆蛮族开战之时,西齐不会趁机攻击边境的承诺。 若非如此,宋彻如何会如此大胆的将赵括和手底下的兵马尽数调到北疆去呢? 从一开始,萧默传过来的罪证到了陆菀手中,又到了萧棠手中时,萧棠便在紫宸殿中与景宁帝说了实话。 这番实话,萧棠与景宁帝都各有所思。 萧棠就是要让景宁帝对陆菀刮目相看,从而更增加对沈冽的不信任。 而景宁帝原先并不把陆菀一个女流放在眼里,更何况她已经被幽禁宫中。 可是景宁帝没想到的是,陆菀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西齐的三皇子达成了协议,然后要对付堂堂的定国公。 甚至在这之后,定国公的死,景宁帝稍稍一查,便知道与陆菀脱不了干系。其中缘由虽然不清楚,但陆菀的这手段,令景宁帝不由震惊。 很多事情便又被堆砌到了一起。那些已经被遗忘的不安感又涌了上来。 宋瑜,陆菀,还有沈冽,最关键的是那个梦魇。 景宁帝又觉得自己的帝位受到了威胁。 陆菀,一个有谋略有胆识的妇人。 她的夫君拥有百万雄师在军中十分有威严。而她是堂堂嫡公主唯一的孩子。 她想要扳倒一个重臣,如此轻而易举。 这一切的一切让景宁帝无法再容下陆菀。 所以他和萧棠有了一个协议。 让陆菀以为萧棠很顺利的利用那些罪证揭发了定国公,而又没叫景宁帝起疑。 然后有了沈冽受伤的消息传过来,叫陆菀担心。萧棠便以出宫来引诱她。这不够,宋彻干脆将想杀沈冽的消息传到芍药耳朵里,这逼着陆菀不得不做出决定,于是主动找上了萧棠。 萧棠便在景宁帝的准许下,轻而易举的将陆菀送到了城外,然后到了西齐人的手中。 从此景宁帝便少了一个威胁。 而沈冽,他的命也不久矣。 527 或许就在等你 王允在被宋彻试探一番之后,便火急火燎的打算出宫去寻人。 但在那之前,王允收到了陆菀的亲笔书信。 便知道陆菀的行踪,而且上面也说了叫王允不要去寻她,也无需担心她。最后,是叫王允谨言慎行,伴君如伴虎,照顾好自己。 实则十分隐晦。但陆菀还是没有将景宁帝欲杀沈冽一事告诉王允。她知道王允与沈冽之间的兄弟情谊,怕王允不够冷静,而招惹了祸事。 王允虽然还是担心陆菀,但知道了她的行踪,以及她的缘由,心下还是安了不少。 陆菀行事谨慎,有分寸,这举动虽则冒险了一些,但也符合陆菀的性子。 她一心想做什么,也是不顾惜什么后果的。 思来想去一番,王允也不敢拿陆菀的安危当做儿戏,于是写了一封信告诉了沈冽,也好叫沈冽提前安排人去接应。 王允安排了人将信送过去,自己回去。 想及景宁帝的种种试探,便心中多有不快。 以前景宁帝一个眼神,王允便知道该去做什么。便是景宁帝什么也不说,王允有时候也能提前洞悉帝心,将事情办得景宁帝无话可说。 可如今,王允却十分疲惫。 陆菀如今被逼离开京都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都是景宁帝所逼迫。 倘若陆菀一路遇到什么危险,不仅是王允有负沈冽所托,这份责任景宁帝也要摊上。 他实在想不通,原先相互信任的三个人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 坐在那个高位,当真要做到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么? 便是生死过来的兄弟也不能幸免? 疲倦间,收到了宋宁送回来的信。 不过是寥寥数语,王允看着,却有难得的舒展。 这其中还有一封信是给陆菀的,她自然不知道陆菀的行踪。 犹豫一下,王允将那封信拆开。 还是满满当当的好几页,说她马上要跟着舅舅出海了,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湖之类的。 宋宁若在跟前,王允一定说她一句没见过世面。 王允可以想象宋宁孩子般高兴的模样,一双好奇的眼睛,恨不得把所有都看在眼里。 王允很想她了。前所未有的想。 甚至想抛下所有奔着她而去。 可也知道,只能想想,宋彻如何会放人呢?他手底下那么多人呢,指着给他办事。 无奈笑笑,将那书信好生叠好放置好。 宫内芍药的事情被传开,大家等着皇上责罚呢,却不料皇上不仅没责怪,反而更有恩宠。让有些人的欢喜落了一场空。 姚皇后观察了几日,风平浪静之后,这才单独留了芍药说话。 姚皇后道,“你真是吓死我了,竟不想你这么大胆,敢把皇上的话传给菀菀。” 至于什么话却也不能说。 因这还是秘密。 宫内人都知道陆菀是奔着沈冽去的,可是被什么所激却不能说。姚皇后也是得皇上信任,从他那里亲口知悉了一些。 姚皇后其实很清楚,因为陆菀的这件事,姚皇后没有参与,因而景宁帝肯把这事告诉她。如今知晓者不过二三人,若再有人知道,她便逃不了干系。 芍药道,“臣妾不过是按照本心。若知道,还不说,日后夫人定会怪臣妾。臣妾欠夫人的。” 姚皇后不由点头赞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我是一直都知道。因此也愿意与你亲近。菀菀与你主仆一场,也不枉然了。” 芍药谦虚道,“皇后谬赞了。” 姚皇后又细细打量一番芍药。 芍药入宫已经一年多,看着她也是一年多。这性子若是装,也装不出来。更何况陆菀的眼光也不会差,她真要有什么花花肠子,早就露馅了。 芍药从不恃宠而骄,有自知之明,不骄不躁的。 难能可贵的是,她重情重义,明知道事情有危险,也会败露,却还是愿意为了情谊而冒险。 也是因为如此,景宁帝对她另眼相待,便是做了错事,也并不追究。 姚皇后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便招呼芍药坐近些。 芍药挨着姚皇后坐下,姚皇后招呼她用些茶点,然后温和道,“菀菀已经出宫去了。日后的事情便与你无关了,你也收了心,好好的服侍皇上。” 芍药点点头,“臣妾也是这么和皇上说的。” 姚皇后点点头,道,“你是个懂事的,皇上有你也省心。我怎么听说这两次侍寝,皇上已经不用羊肠衣了?” 姚皇后掌管六宫,对于妃嫔侍寝的事情自然知道的清楚。 尤其是景宁帝为了芍药甘愿用上那些,真是叫人都开了眼。 芍药耳垂微红,有些难为情道,“是,皇上想叫臣妾为他生孩子。但这些日子,臣妾月事刚走没几日,是怀不上的。” 姚皇后道,“你又不是一直有月事,这种事情才有几日?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想给皇上生孩子吗?” 芍药垂着眼眸没说话。 姚皇后也不急,喝了一口茶,道,“问你话呢,这问题你就没想过?” 芍药这才抬眸,道,“臣妾想过。臣妾也是一个女人,看着宫里头小公主们,心中也喜欢。臣妾一心待皇上,自然也盼着为他生个孩子。只,臣妾知道自己的出身,这个孩子,不敢要。” “为何不敢?” “生孩子也是看运气的。臣妾一来怕生孩子危险,二来生皇子还是生个公主,也由不得臣妾。语气赌,倒不如不生。” 姚皇后乜她一眼,道,“你那么年轻,就这么一直耗下去了?没个孩子,在宫里头的处境可不够安全。” 芍药没说话。 姚皇后道,“你真是急死个人。我是生不了,没办法。你年轻,身体康健,怎么自己想不通?” 芍药道,“臣妾怕是保护不了那个孩子。万一……” 万一是个皇子呢? 这话说出来未免别人笑她天方夜谭。 姚皇后看她这实诚劲,不由帕子掩唇笑起来,“万一是个皇子是不是?” 芍药微微赧然。 姚皇后细细看她两眼,道,“或许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先前那么多,都是生了个公主。好不容易有个皇子,也半路夭折了。兴许就在等你呢。” 这话芍药没法接。 姚皇后看中她老实,重感情,也好掌控。 她顿了顿,便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生个孩子吧。本宫来保他。” 528 执棋者亦是局中人(1) 这一路的行程足足有两个月。 为首之人像是也在担心有变化,路上都在赶路。 陆菀其中一直在试图找机会,可是那几个人十分谨慎。陆菀也不敢拿着沈君玮和乳娘的安危冒险,所以不得不妥协跟着他们一路到了西齐的境地。 或许到了西齐,她才会知道那些人把她带到这里来的目的。 入了西齐境地之后,有人来接应他们。 两边的人交头接耳说了些许,然后陆菀和乳娘就被交到了那一群来接应之人的手中,随即被安排上了马车。 依旧是分开坐的马车。 上了马车,有个丫鬟跟着上来,手里捧着一些衣裳。 “夫人把这些衣裳换下吧。如今到了西齐境地,这样方便些。” 其实西齐与大晋服饰差不多,只有些细微的差别。 陆菀看了那衣裳一眼,道,“我不穿。不说出带我去哪里,我不会穿。既叫我过来,又何必在意我大晋人的身份?” 那丫鬟不卑不亢道,“夫人也别为难奴婢,只我们主人说了,若夫人不配合,便想一想小公子。” 陆菀吸了一口气,暗自咬牙,完全被拿捏住了。 其实陆菀知道,在没见到人之前,她做这些反抗都是徒劳。就像一只乱窜的苍蝇,连个门路都没有。 陆菀把衣服拿过来,道,“我这人很烦别人威胁我。你可别被我给收拾了。” 那丫鬟忍不住一笑,又忙敛了笑意,道,“夫人别叫奴婢为难了。” 陆菀便将衣服换下了。 进了西齐的境地,一切便不紧不慢起来。而且陆菀也不必风餐露宿,到了一处,都有丰盛的饭食。 这其实叫陆菀有些宽心。 一路上乳娘吃的不大好,导致奶水也不好。陆菀提出来说了,那些毕竟是男人,觉得陆菀是在找机会逃脱,也不予理会。陆菀说得多了,那些人在勉强买了些肉回来。 现在进了西齐,吃得好,休息的也好了,乳娘的奶水也变好了。 乳娘和陆菀都松了一口气。 间隙碰面的时候,也不必避讳。 乳娘道,“如今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以后如何。” 陆菀歉疚道,“是我把嫂子给连累了。” 乳娘道,“我倒没有什么,知道夫人无事,奴婢也不会有什么事。只奴婢担心夫人,这日后该怎么办。” 陆菀道,“先看看吧。你尽管吃好喝好,休息好,其他的不要管。有我在前头呢,真要有什么危险,我一定挡在你前头。” 乳娘心中五味杂陈,只点点头。 过了十几日,终于进了西齐的都城。 对于这一点,陆菀并不奇怪。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些想法,只不过还需要求证。 到了西齐的都城,马车在一处宅子门口停下,将人带了进去。 那宅子上面没有匾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宅子。 不过陆菀心想,一定是谁买下的私宅。大户人家,金屋藏娇的常有之。 陆菀住了进去,里面丫鬟侍从应有尽有。 陆菀和乳娘还是被安排分开住。 隔了一个院墙,门口站了人守着,一看就是练家子。 还是与来时一样,每日到了固定的时间,门打开,放人过来碰面,到了时辰,又分开。 连着住了几日,一直没等到此间主人过来。 陆菀既然已经到了,除了耐心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 主人来不来,不是她最关心的。 她此时最关心的自然是沈冽的安危。 此时已经过去将近三月,不知道战事结束没有。若结束,那沈冽现在是否安全? 无奈她被囚禁在这里,没有机会,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 陆菀到西齐的时候,已经过了年。 没有至亲之人在身边,陆菀对这个也没有什么心思。 这一日元宵节,陆菀在院中也能感受到外面十分热闹。 一个貌美的丫鬟走进来,道,“夫人,今日是元宵节,可有什么想要的?主人说今日听夫人的。” 说完,又侧开身子让另外两个丫鬟进来,手上端着华丽的衣裳,还有珠宝钗环。 陆菀也不回她的话,只冷冷问道,“这是何意?” 今日来的这丫鬟,很是貌美,且气质也不一般。 陆菀本就来自大户人家,有这等气质的自然是府上的上等丫鬟,可见是离着那位主人很近的。 陆菀便想以她为突破口,将那主人给炸出来。 丫鬟道,“今日是元宵节,主人希望夫人打扮的漂亮些,也欢喜些。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款式也是新颖,是主人亲自选的。” 这丫鬟引以为傲的,却是陆菀不屑一顾的。 她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叫他来见我,何必一直躲躲藏藏的?” 丫鬟道,“这是主人的决定,奴婢无权干涉。” 陆菀道,“你既没这个权利,便不要在这里废话。出去!” 丫鬟也是没受过气的,竟没想到被陆菀给说了一顿,当下也不管了,叫着人出去了。 从一开始来接她的那个丫鬟一直留在身边照顾陆菀,没过一些日子,便看出来陆菀是个好相处的人。 当下便劝道,“夫人何必得罪了她?她在主人跟前说得上话的。” 陆菀轻笑,“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丫鬟道,“万一她不叫夫人见孩子呢?” 陆菀嗤笑道,“她敢!” 丫鬟心中暗自感叹,这位主子当真是个有脾气有气势的。紫英或许并非是她的对手呢。 陆菀便问她,“今日怎么是她来了?白白惹我不高兴。” 丫鬟笑道,“来送东西的,或许也是想看看夫人。谁知道被夫人给赶走了。” 陆菀道,“你瞧着挺怕她的。” 丫鬟垂了垂眼眸,道,“她是主人最信任的人,也算是我们半个主子。” “她,是通房?” 丫鬟微愣,不想陆菀竟猜出来了。 不用说,陆菀看她神情也知道答案了。慢悠悠说道,“从这个小通房也能看出来你主人的品味,无趣的很。” 当下便去歇息了。 躺在床上,逐渐睡着了。 隐约中感觉到有人接近她。 她本来就睡得不沉。自从有了沈冽在身边之后,才逐渐踏实起来。可沈冽不在,尤其是这段时日跟着那群人来西齐,她担心孩子,担心沈冽,便睡得一直不好,整个人清瘦了许多。 所以就算是她看起来睡下了,其实还是有着警惕之心。 陆菀惊坐起。 529 执棋者亦是局中人(2) 紫英是个没受过气的。 若是比她高的主人也就算了,偏偏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给欺负了,她心里极度不平衡。 当下带着东西回府了。 回到府上,见了自家的主人,一肚子闷闷不乐。 那主人反倒被她逗乐了,招手叫她过去。 紫英走过去,被主人一拉,便跌坐在他身上了。 “何人惹你生气了?” 相貌清隽的男子把玩着她的柔荑。 紫英道,“自是那位尊贵的夫人。奴婢好心好意将您亲自挑选的东西送过去了,人家不领情,把奴婢给赶出来了。” “哦?她说什么了?” “她想见你。奴婢说不能。她说奴婢做不了主,就别在她跟前。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 男子乐起来,捏了她小巧的下巴道,“竟有人叫你如此生气,现在可知道她的厉害了?” 紫英不满道,“那是何人?竟这般无礼,留她作甚?” 男人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 紫英察觉到不对,忙嗔道,“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也是怕她对您不利。” 说完,便想亲过去,却不想被男人避开了,语气也变得十分冷淡,“起来。” 紫英不敢不从。 若男人温柔,愿意与她温存,她自然做什么都可以。 可若是男人心中不快,她便要识趣的什么都不能做。 当下便从男人身上起来,默不作声,只哀哀戚戚的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 男人道,“差不多了,她既然这么想见我,我便去见她。” 看向紫英,“你去安排一下。” 紫英忙应下。 陆菀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打算起来之后,看一会儿书。这地方围得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飞出去都难。 陆菀觉得这个主人实在是太瞧得起她这个弱女子了。 她正睡着,迷迷糊糊的,一直不能安然入眠,突然察觉有脚步声。 轻轻的,像是刻意的,并不想打扰她。 陆菀摸到了枕头底下的那把剪刀。 她的匕首在进宫之前就被搜出来,不知道放到了何处。她被安排到这里,自然也是被搜了身,身上没有任何兵刃。 她好不容易用了些计谋,将那把剪刀偷偷藏在枕头底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握紧,做好了随时准备动手的准备。 “侯夫人……” 那人忽然唤道。 声音清凉,又带着些许小心。 很熟悉。 屋内静了静。 陆菀隔着帐幔,回应道,“好久不见啊,三皇子。” 又宁静了片刻,萧默不曾说话,陆菀也没有说话。可她的手,却一直握着那边剪刀。 萧默手背在身后,隔着帐幔,隐约可以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他在屋内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即抚平了衣摆,道,“侯夫人打算就这样和我久别重逢?我要是你,就会把手中的东西松开。” 该死!他竟然知道了。 知道没有什么胜算,陆菀松手,坐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撩开帐幔,看到了那张久违的面孔。 路上她一直都在想,是谁千方百计的非要把她弄到西齐来。 其实确定是萧默,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毕竟是萧棠出的手,能叫她动手的,除了萧默还有几个人呢? 但让陆菀困惑的是为什么。 她对于萧默有什么用呢?把她弄到西齐来又是为了什么? 眼前的萧默,坐在那里,身姿挺拔,英俊硬朗。只脸色还是白皙,略显阴沉。他穿着华丽衣衫,一双眸子盯着陆菀,立刻叫陆菀不安起来。 保持冷静和耐心,是陆菀一直提醒自己的事情。 她看了看萧默,眉目一挑,道,“三皇子双腿健全的走过来,就不怕被人看到?” 萧默道,“都城内发生了一些事情,侯夫人大概还不知道的。就在两个多月前,我的腿已经痊愈了。这真是上天眷顾。” 他说话的那股子得意劲简直叫人磨牙。 萧默更是个有耐心的人。 他向来是个寡言的人,今日却想多说一些。于是又继续给陆菀解释了一下。 “得益于侯夫人的帮忙,那点罪证把我大哥给拉了出来,后来钓鱼似的,扯出了很多人。大大小小的官员落网的不少。甚至也找到了大哥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证据。我感念兄弟情谊,十分不解。于是亲自去问一问大哥。大哥不仅不思悔改,还执剑欲要杀我。我无奈自保,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掉了他一条胳膊。” 萧默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他的眸光锐利,叫人看了有些害怕。 陆菀先前与他打过交道了,只觉得这人十分阴翳,不可深交。 可如今听到萧默说这些话,便知道此人深不可测,实在是太过可怕。 陆菀保持冷静,接了他的话问道,“所以你用了什么法子逼得你大哥傻呵呵的要执剑杀你?” 若只是贪污受贿,就算是有了杀萧默的证据,毕竟是皇子,圈禁起来就是了。 萧默却不满意,他就是要名正言顺的毁了大皇子,不光是心灵,还有身体。 萧默看着陆菀,眼中有些赞赏之意。 她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那一番话中的重点。 萧默不介意给她答疑解惑。他今日过来,就打算什么事都告诉她。 萧默便毫不避讳的回道,“那一日我被人抬着去见大哥,然后在他跟前站了起来,又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可不是把他激怒了吗?” 突然落魄,又得知其中真相,是个人都忍不了。 萧默这一招攻心,逼着大皇子动手。而外面一定很多禁卫军正守着,成了萧默的证人。 的确是高明。 西齐的皇室的事情说完了,终归是要到自己。 “我到西齐,是你与皇上达成的协议吗?” 萧默不置可否,道,“你很聪慧,应该早就想到了。作为西齐暂时不发兵的交换。” 果然…… 北疆现在战事吃紧,大晋大部分的兵马都调到了那处。倘若西齐出兵,大晋西境就岌岌可危。拿一个女人换边境的安危,的确是值当。怪不得景宁帝当时毫无后顾之忧的发兵了。 陆菀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早在你去大晋的时候吗?你不是被迫去的,而是一开始就打算去的,对不对?” 萧默眼中的赞赏之意更甚,他实在是喜欢和聪明的女人说话。 530 执棋者亦是局中人(3) 萧默道,“我去晋国,是与父皇商议后的结果。我去一趟,就是与晋国的皇上达成协议。萧棠做中间人,一直在给我们之间传信。自然,一开始不过是我要求得晋国皇上的支持,来助我登上皇位。只不过后来计划有变,我又把你加了上去。” “为何?” 这是陆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萧默站起身,缓缓的走到陆菀身边。 陆菀防备的退后了一步,萧默便站定不动了。 他视线在陆菀脸上逡巡片刻,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陆菀懵了一下,看着萧默。 “所以我在和你们大晋皇上的合作中又加了一条。以你作为筹码,把你送到我身边,我就说服我父皇不出兵。不仅现在不出兵,我日后登基的几十年内,都会与晋国交好。” “所以萧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计划,她在骗我。她和皇上两个人知道我的一切计划,然后一起演戏给我看,甚至不惜动用了芍药,就是叫我相信我的夫君有危险,让我主动要离开京都城。一旦我离开,便会落入你的手中,再也无人可救我。” 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陆菀嗤笑自己的愚笨。 她自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下了一盘好棋,把高远拉下了马。可没想到,一贯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是执棋者,却也是局中人。 她困惑的问萧默,“三皇子,你我不过匆匆几面,当真值当你如此大动干戈?” 萧默静静看着这个珍珠月华般的女子,柔声道,“当日见你,便喜欢上你。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有多美。” 陆菀的心一颗沉了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萧默是喜欢她。 陆菀冷然一笑,道,“就因为你的喜欢,你便要强取豪夺一个有夫之妇?你一个堂堂三皇子,难道不觉得羞耻?” 萧默面对她的质问,从善如流,“羞耻二字在我小时候被人残害身体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若什么都讲究个君子行为,那我早就死了。我既能为了这个帝位隐忍至今,又何必勉强自己放弃我喜欢的女人?在你也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之后,便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件事,只要能办成,就去办,无需再委屈自己。” “你如何用你的手段去办成你想做成的事情,却没叫你丧失人心,无谓的伤害旁人?如此,与一个禽兽何异?你这等人,便是称帝又如何?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若被翻出来,还能成为百姓爱戴的皇上吗?” 萧默浅笑一下,道,“你不必拿这些话激我。我活了二十几载,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十分清晰,并非你三言两语就能将我的一切都否定。” 他说着,呼吸变得粗重,陆菀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萧默再次动了脚,向她迈近。 陆菀警惕的退后一步,手腕却被萧默迅疾的抓住。 “萧默,你想干什么?” 她果然有些慌了。 萧默心中有些得意。 他就知道,她眼前的一切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她其实心里很慌。 他就是想看到她最真实的样子。 “我千方百计的把你弄到了我身边,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陆菀唇角绷紧,看着他道,“我是有夫之妇,我还有个孩子。” 萧默道,“我并不介意。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若是介意,便不会把你弄过来。” “我介意。除却沈冽,我的夫君之外,我不会侍奉任何一个男人。萧默,你喜欢一具尸体?”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萧默松开了她的手。 陆菀却不敢松懈。 萧默重新坐下来,看着她幽幽道,“你不会死,你不会叫你的孩子没有母亲。” 陆菀一颗心又被捏紧,像是要溺水一样。 萧默他完全拿捏住了陆菀。 从一开始,他就吃定了陆菀,因为她掌握着她的软肋。 不怕她逃,不怕她寻短见。 陆菀半晌没有说话,屋内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气氛却不大好。 萧默吁了一口气,重新站起来,看着陆菀道,“我们的日子还长,没必要一直这样剑拔弩张。” 他的语气又温柔起来, “今日过节,有什么愿望吗?” 他显得格外的大方。 陆菀看着他,缓缓道,“我想知道我夫君的安危。” 太累了,这一场仗打了几个月。 好在那些蛮族总算是被打服了。 地盘都被晋军占下来,先安排了一队人马管理,其他的要写折子到皇上那里,看朝堂的安排。 还剩了一小股蛮族的兵马,沈冽底下的几个人都争相着要去追捕,差点没打起来。 沈冽看着他们,觉得年轻真好,一个个的有使不完的劲。 他现在就不想打了,就想回去搂着陆菀,抱着孩子。 经过这一场仗,把他一辈子的仗都打完了。 他才发现,他的那点瘾没了。不仅没了,反而倦了。不想打仗,不想杀人,不想染血。 他击溃了蛮族,满足了自己的理想,没有辜负陆菀的期盼,王允无愧于帝王了。 从此以后可以心安理得的与妻子孩子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想好了,准备归隐山林。 避免那群小子在那吵吵,沈冽点了一个人,叫他去追了。其他人不满,也不敢说什么,踢了那人的马,道,“便宜你小子了,速战速决啊。” 那人踢着马肚得意洋洋的走了。 其他将士还要留下来扫尾,沈冽便打算回营了。 他身上还有伤,虽然不重,但也得养养。不要回去,伤还没养好,惹了陆菀又在耳边絮叨。 他这般想着,便策马回去了。身后跟着几十个人的小队伍。 北疆到处可见的荒漠,现在正是正月,风跟刀子刮似的。 他正骑着马在最前头,隐约可见不远风沙处开了朵明艳的话。 这个季节,连草都没有,怎么竟还有花? 他便想过去看看,若是移出来种下,带回去,是件稀奇的礼物。 他扬手叫队伍在那等着,自己骑马过去。 到了跟前,那花明艳艳的,迎着风摇摆,有些韧劲。 沈冽一看到这花,便想起了陆菀。 心底就柔软了起来。 他心爱的妻子,一定在家焦急的等待着他。 想及此,他伸手去摘。 突然一支箭羽嗖的过来。 沈冽一个侧身,在地上滚了一滚,避了过去。 紧接着便是几十支箭羽朝他而来。 531 不负天下独负卿 像是一场雨,齐刷刷的朝他而来。 沈冽咬牙,这是中了埋伏了。北疆蛮族竟还有在这里设了埋伏。 沈冽长刀一挥,当当当,将那些箭羽挡在身体之外。 眼前人影一晃,便冲出来几十个训练有素之人。 察觉到这边有异动,他带的那些人也都赶过来支援。 一场混战又开始。 沈冽的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便是此时人数上不占优,但这种以少胜多的仗,沈冽一生打了很多了。因此跟前这些人,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可就在混战之中,有人却偷袭了他。 这偷袭之人竟是自己人。 这自然是沈冽始料未及的。 他的腹部中了一刀,鲜血涌出来。 那人忙推开,沈冽手起刀落,砍了过去。 这种时候,他甚至不需要问什么缘由,便是要叫他死。 沈冽的伤,成了一个转折点。像是没有了主心骨,底下的人便没有了章法。 既要去对抗敌人,还要分心保护他。 为首之人见沈冽顽强抵抗,自己这边并不能占什么上风,于是对着沈冽说道,“定北侯还在为晋国拼命呢?你不知道你早就被抛弃了吗?” 沈冽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手握长刀,气势如虹,“你少说这些动乱军心。” 那人狂妄一笑,“信不信随你喽。你不想想方才为什么有人可以暗算你,便是与我们打好了这配合,要置你于死地。今日这些人,都要随你陪葬的。” “少废话,拿命来!”底下将士被激,怒吼。 那人却不急着动手了,依旧看着沈冽,道,“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小娇妻,如今就在西齐呢。” 沈冽眸光一冷,立刻问道,“你这是何意?” “就是你的小娇妻被当做了礼物送给了西齐三皇子。此时或许正在承欢膝下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冽青筋凸起,指关节也在咔咔作响。 “你说的是真的?” “我拿这事骗你做什么?听说你的夫人是大晋第一美人,自然有的是人垂涎。我要是你,这仗早就不打了。老婆都没了,打什么打?” 身后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沈冽尚且不知他话中的真假,可明显却也因为担心而导致了身上伤口的增裂。 他一手捂住腹部,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根本止不住。 “先带侯爷走。”关键时刻一人到了沈冽跟前,是张丛。 张丛对沈冽道,“侯夫人现在到底如何,还得侯爷亲自去查证。这个场景,我们不必硬拼。往后退一退,兴许就能遇到我们的人。” 沈冽惜命,更珍惜与陆菀的夫妻情分。 他思虑片刻同意了张丛的话。 于是张丛命令人且战且退,以防守为主。 那群人却一直追着,紧咬着不放。 这期间,沈冽的人被他们一个一个的击杀。 退到了一处悬崖边,已经没有了退路。 沈冽握着长刀站定。 张丛道,“侯爷,属下挡着,你另谋出路。” 沈冽扫视一眼跟前之人,道,“北疆军从来没有逃兵。我们战至最后一刻,死也要死在一起。” 可能要辜负陆菀了吧? 如果她知道他的抉择,应该也会支持的。他所爱的人,本来就一直值得她去爱。 蛮族兵马围堵上来, 沈冽用长刀还斩杀了几人。 那为首之人,从马上跳下来,与他周旋之际,在他耳边道,“是你最忠心的皇上,要我们杀了你,如此他会给我一个地盘,保我安稳。也是你的皇上,亲自把你最爱的妻子送到了西齐的三皇子手里。沈冽,你这一生,实在是太悲催。瞧瞧,你效忠的人是什么人。” 这一次沈冽甚至不用自己去求证,就断定了那人说的是真话。 如果不是他说的那样,在他们已经全部攻陷的地盘里,不会莫名多出来一小股蛮族兵力,说明是有人将他们放进来的。谁有那个能力去杀堂堂的定北侯,谁又有这个动机? 是皇上啊。 那位坐在高位的天子,终究是活成了孤家寡人,亲手推开了他可以信任之人。 这一刻,沈冽的这一口气,泄了。 他所追求的一生,到头来如此不值。 他的性命,妻儿的安危,到头来不过叫别人弃之如敝履。 他们做错了什么? 不值当啊! 就在他泄气的那一刹那,那人长刀插进了他的身体。 “侯爷!”张丛大吼一声,疾步上前,一刀砍了那人,然后拉住了沈冽的身体。 沈冽嘴唇微动,“叫菀菀好好的活下去。” 沈冽踉跄的后退几步,脚下一滑,跌落悬崖。 他在坠落悬崖的那一刻,仿佛在天空中看到了她美艳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 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菀菀,无论面临什么样的逆境,都要活下去,我只有这样一个要求了。世俗的眼光从没有那么重要,你懂的。 我不能再陪着你了,这一世无愧于君王,无愧于天下,却独独亏欠了你。 若有来世,在与你结为夫妻吧。 “耻辱啊。是本将之耻。本将一生忠君爱国,从无二心,临了却晚节不保,残害忠良。实在无颜再存活在这世上。” 沈冽一死,蛮族之人便要将跟前的人都尽数杀尽。 待胜券在握,却又从一侧冲出来几百人,厮杀之间,那人才明白,他们也是要死的。 沈冽身故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帐中的李源口中。 李源原本披着衣裳一直在帐中养病。这一日他却一直坐着,待听到消息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并未受伤。从一开始这消息传到京都城,便是景宁帝授意,要以此来叫沈冽披挂上阵。 他哈哈大笑两声,身体颤抖。 “耻辱啊!我李源一生忠君爱国,无愧于心。却不想竟做出了这等残害忠良之事。人生之耻!” 李源大喊一声,突然一口血喷出来,趴倒在案上。 火盆里还有一些未燃尽的一道密旨。 景宁帝下的亲笔密旨,叫李源在北疆战事成定局之后,伺机将沈冽杀害。 李源有什么办法?他不能不听从圣旨。他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他们的命都被皇上攥在手里。 可他终究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急血攻心,倒下了。 底下的将士来查看时,李源已经一命呜呼了。 一命抵一命,李源想,他只能这样来赎罪了。 532 我的死与你何干? “他死了!数日前战死在沙场上。” 萧默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陆菀已经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只是在听萧默的话时,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就晕了过去。 一直以来,她对信任之人的话才会毫无戒备的相信。 面对萧默这头狼,她除了堤防还是提防。 可是在萧默对她说出那句话之后,陆菀好像不用去求证。内心隐约的一点感觉叫她觉得这话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真的呢? 景宁帝利用芍药,不见得说的是假话。他只是借用芍药的嘴来将这件事传到她的耳朵里罢了。 景宁帝既能把她拱手送给萧默,又为何不能做出更无耻的事情呢? 她已经醒过来,却固执的没有将眼睛睁开。 屋内有人进来,又走出去。 传来一些声音,倒也没避着她。 那是紫英和萧默的声音。 “醒了吗?”萧默问道。 紫英回道,“还没有。”又添了一句,“看着不像娇滴滴的,怎么晕过去就不见醒了?” 萧默凉凉的看向她,紫英抿唇。 萧默看着紫英道,“她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紫英,你留下照顾好她。她有个闪失,你就活不成,你可知道?” 萧默从未对紫英说过这样的话。 萧默的府上并没有正妻,紫英仗着是他的通房,也是唯一的一个女人,便拿自己当主子看待。事实上平日里府里的事情萧默也从不管,给了她不少特权。紫英便越发骄傲起来。 可这个陆菀一到,事情似乎就不一样了。 萧默先是把她藏在这里,见她晕倒,明显十分在意。如今竟叫她去照顾她,她这个身份,除了女主人,还有谁能使唤她? 所以,萧默是拿她当成女主人了吗? 心中十分失落,便没说话。 萧默摸着她的脸,到下巴,猛地抬起来,道,“紫英,我的话,你没听见?你若不做,多的是人做。我不过是看着你平日里伺候我比较得体,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紫英眼中氤氲着水汽,道,“奴婢听三爷的。” 萧默收回手,道,“给她准备些吃食,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闹也罢苦也罢,都随她。只一点,别叫她伤着自己。” 紫英点头应下。 萧默又看了一眼卧房的门,拂了衣袖离开。 陆菀一个人默默垂泪,明知道后面有人一直在看她,她也当做不知道。 到了晚上,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陆菀这才起身。看到可爱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张开双手,将孩子从乳娘怀中抱了过来。 乳娘见她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便问道,“可是这里的主人欺负夫人了?” 她就在隔壁的院子,一墙之隔,有些事情想知道是很容易的。 乳娘自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她毕竟是嫁为人妇的人了,男男女女就这么点事。所以在她看来,是这里的男主人欺负了陆菀,才导致陆菀现在的情形。 陆菀摇摇头,道,“我没事。” 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她转了话题,问道,“孩子今日吃的如何?” 乳娘道,“小公子特别能吃。奴婢想着过阵子过了五个多月,便试着弄些米糊给他吃。” 陆菀道,“尽量还是吃奶。不过嫂子你也看着办,照顾孩子方面我没什么经验。” 看一眼孩子,觉得这么可爱的孩子却没了父亲,鼻子一酸,眼中又泛着泪光 乳娘担心道,“夫人可别哭,赶紧把眼泪擦擦,这是出了什么事?总不会难过现在了,夫人得想着孩子啊。” 陆菀转过脸去默默擦了眼泪,然后道,“我今日心情不大好,你早早将孩子抱过去。叫他看着,怕孩子被我影响了。” 乳娘道,“孩子小,可什么都懂呢。夫人也调整好自己,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活着便有希望。” 是啊,活着才有希望。 可如果死了呢? 陆菀不去想,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便叫乳娘把孩子抱走了。 乳娘刚走,紫英便叫人端了饭菜进来。 萧默打了招呼,紫英自然不敢怠慢。 她语气还算恭敬道,“夫人用些饭菜吧。三爷特意交代了。” 陆菀看也不看她,道,“我说过了,你做不了主,便没那个资格与我说话。叫萧默过来。” 紫英心中愤愤,想着这不识好歹的女人,除了一副皮囊,还有什么可取之处,竟俘获了萧默的心。 她笑着道,“三爷忙着呢,若有空会过来的。夫人好好用饭菜,总不能三爷来了,您却病下了。” “滚出去。”陆菀厉声呵斥,随即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紫英想,倒是个有脾气的,看你能撑几日。 当下便出去了。 谁知道陆菀比她想象中能扛,竟两日滴水未进,更别说饭食了。整个人就那么恹恹的靠在床上,门也不出。 紫英没将这事告诉萧默,也是因为西齐皇上这几日身体抱恙,萧默一直往宫里跑。 紫英想着,自己不吃不喝的饿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谁知道这一日已经是晚上了,萧默却来了。 带着一身寒气踏进院子。 紫英知道她来,忙披了衣裳赶过来,上前扶了他道,“三爷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谁知道萧默直接问道,“她睡下了?” 紫英瞧了一眼,道,“谁知道呢?一直在床上不起来,说话也不搭理。” 萧默察觉到什么,又问道,“她可曾好好用饭?” 紫英自知躲不过去,支支吾吾道,“奴婢一日三餐都端进去,她瞧都不瞧一眼,奴婢也……” 话没说完,谁知道萧默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因为力度太大,紫英直接跌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萧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我是不是与你说过,叫她不能伤了自己?” 紫英眼泪簌簌而下,忙道,“三爷,是奴婢错了。” “回府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说完,不留情面的直接奔着房间而去。 房门被推开,直奔卧房而去。 卧房从里面拴住了。 萧默推了几下,随即干脆一脚踢开。 他直奔床边,看着陆菀病怏怏的躺在那里,掀了被子,将她的手腕抓住,拖着她坐起来直视自己。 “你这样想做什么?活活饿死自己,好和沈冽做一对苦命鸳鸯?” 陆菀看着他道,“我的死与你何干?” 533 谁都比不过这个死人 萧默冷笑一声道,“我既把你弄过来,怎么会叫你轻易死去?陆菀,你是要逼着我做些什么吗?” 陆菀抬眸看他。 萧默道,“需要我现在把你的孩子抱过来吗?那是你和沈冽的孩子,可不是我的,我不会有一丝怜惜。” “你混蛋,萧默!” “知道我混蛋,便好好的听话。”说着,又对外面喊道,“拿些饭菜过来。” 很快有丫鬟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 萧默伸手,“给我。” 还没见过萧默亲手伺候过人,丫鬟还愣了一下,忙把饭菜递过去。 萧默端在手中,看着陆菀,“要我喂,还是你自己吃?” 陆菀瞪着他。 萧默道,“你别考验我的耐心。不过是看在你伤心,我这几日才不来找你。你非要让我用强,也未尝不可。” 说着,便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只是简单的肌肤接触,她脸上的皮肤很细腻,指尖碰触的地方,麻丝丝的异样感觉涌入身体。 还想再去抚摸一下她的脸颊,却被陆菀一手打开了。 “我自己来。” 萧默目光看着自己的指尖,随即把碗放在她手上。 他站起身,道,“等你吃完,我们谈谈。” 说着,便先出去了。 陆菀看着那点饭菜,却没有食欲。 丫鬟劝道,“夫人还是听一听三爷的话,也是对自己有好处。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来,受苦的也是夫人自己。” 陆菀抿了抿唇,然后逼着自己吃了一些下去。 只这副勉强的样子,叫人看着实在是心疼。 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去了。 陆菀重新换了衣裳。 丫鬟先出去了,萧默正坐在榻上喝茶。看到那剩了大半的饭菜微微蹙眉。 丫鬟道,“夫人只吃了这些,实在是吃不下去,看着叫人心疼。” 萧默顿了顿,道,“慢慢来吧。随时备下,隔一段时间叫她吃一次。” 丫鬟便退下去了。如此耐心的萧默,叫她有些恍惚。 丫鬟刚退出去,陆菀便换好衣裳出来了。因为两日没吃东西,也没怎么起床,陆菀只觉脚下虚浮无力,走路微晃。 她选了一套最素的衣服穿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挽,青丝垂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淡雅。 她真是多面,每一面都有独特的美。 陆菀在他下手坐下,目光淡淡。 萧默看着她,道,“要怎么样才能走出来?至少让你好受一些?” “放我离开。” 萧默一笑,道,“你知道这不可能。” 陆菀没说话。 萧默道,“肯定有什么事,你想办,而我能替你办的。你可以想一想。” 陆菀想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默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问的什么,随即回道,“这重要吗?” “重要。” 萧默便回道,“战事刚结束的时候。算一算日子,大概是是十日前。” “皇上动的手?” 萧默道,“这个你可以自己想,毕竟我这得到的消息没有这个。” 实则萧默说了谎。 有些实话若是说出来,他便与陆菀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他看着陆菀,心知她自己有了判断。 北疆已经无虞,西齐又与景宁帝达成了一致,几十年内,大晋内外无忧,不会再有大的战事。所以,宋彻不再需要沈冽。 所以宋彻舍弃了沈冽。 他一生忠君爱国,马革裹尸,毫无怨言,却不想却成了一枚弃子。 没有比这更寒心的事情了。 陆菀心中冷笑,从没想过这世道竟如此叫人觉得冰冷。 她和沈冽一直努力做好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他们所敬重之人,可到了最后,却是旁人负了他们。 “尸骨呢?” “跌落了悬崖。” 便是尸骨无存了。 萧默清晰的看到陆菀双手叠在一起,指尖扣入自己的手背。 “他已经死了,你该为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便不是你,还有你们的孩子。” 陆菀没说话。 她四肢百骸一片冰凉,麻木的已经没有丝毫知觉。 萧默突然起身,抓住了陆菀的手,因为力度有点大,导致陆菀的身体倾斜。 “你想让我怎么打算呢?在我夫君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委身于你吗?” 萧默道,“你有别的选择?我难道把你弄过来是为了当个摆设?” 陆菀冷笑一声,“你休想!” 这话有些激怒了萧默,他手上的力度也随之大了起来。 萧默道,“只要我想,并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陆菀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心。你以为什么都是算计可以得到,可是得到的不过都是虚与委蛇。你得不到真心,这真是可悲。” “我没有心?”萧默道,“我六岁丧母,这期间就时常被人暗算。被逼无奈,只能自己伤了自己,假装残废。可这样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你以为我若是不用心机能活到今日?比起平平稳稳活到现在的人,你这样未免有失偏颇。” 陆菀道,“你的过往没有给你伤害别人的权利。用算计得到的东西也逃不过算计。” 萧默松开她的手,道,“我们不谈论这个。反正你已经在我手上,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让你想清楚。只这时间不能长,否则我会失了我的耐心。” 陆菀没有说话。 她察觉到和这个疯子根本说不清楚。 她的手被他刚刚用力抓住,现在上面有红痕。 萧默看了看她,说道,“紫英不够得力,我再给你找个周到的。” 陆菀还是没说话。 这种无声的反抗叫他有些生气,只他刚刚答应要给她一些时间的。 “你早些休息,我先走。” 萧默打算离开,却听陆菀突然开口,“我要你把那堵墙拆了。” 萧默停下,转头看她。 陆菀说道,“你说有些事情是你能办的。我要你把那堵墙拆了,叫我可以想见我的儿子的时候就可以看到。” “好。”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我要为我的夫君立个碑,祭奠一下他。” 这一次萧默没有爽快的答应。 毕竟是他喜欢的女人要祭奠别的男人,总会有些别扭。 陆菀激他,“做不到的话,就不要口出狂言。这一点,你比沈冽差远了。” 萧默不气反笑,道,“你不必激我。我可以同意。只因我觉得人已经死了,我犯不着跟一个死人去争。” 是么? 在陆菀心中,谁都比不过这个死人。 534 伎俩太过幼稚 萧默还算言而有信,第二日早上,那守在两个院子中间的侍卫便被撤去了。 乳娘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院子里站了五六个年轻娇俏的丫鬟。 原先一直照顾在陆菀身边的小曼正在屋中劝着陆菀。 “三爷亲自选的人,夫人好歹出去看一看。三爷说还得选夫人自己钟意的,若不然夫人不高兴,也是无用。” 陆菀倚在床上,有气无力道,“我要他弄得东西他弄过来没有?” 小曼微愣。 那就是还没弄过来。 陆菀道,“院子里的事情我不管,他爱叫谁来叫谁来。” 小曼很为难的出去了。 乳娘见她愁眉苦脸,便上前问了问。毕竟相处的时间久了,彼此也有些感情。 小曼便将事情与乳娘说了。 乳娘道,“夫人现在怕不会接受你们三爷的好意。人,你看着选一下吧,总归是一起伺候夫人的,你点头也行。” 小曼只得点头,又对乳娘道,“嫂子进去劝劝,夫人今日又没吃什么东西。” 乳娘这才知道这几日陆菀都没好好吃饭。 昨日陆菀的情绪就很失控,明显是强忍着,将她和孩子先赶走了。 乳娘抱着孩子便进了卧房。没料到有人进来,陆菀忙别过脸去将眼泪擦了。 乳娘过去,道,“外头天气好,夫人不如出去走走?” 陆菀很没精神的摇摇头,只看着孩子时,勉强露出一些笑意。 乳娘心疼的在椅子上坐下来,道,“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位三爷虽说神神秘秘的,但看起来并不算坏,像是把陆菀放在心尖上的。而且她一路跟着陆菀,知道她是个如何坚强的人。频频落泪,还绝食,一点也不像她做出来的事情。 陆菀知道瞒不下去,便与乳娘说了实话,“嫂子,我夫君,没了。” 一说,眼泪又落下。 乳娘懵了一下,语气都结巴了,“什么,什么没了?” 问完,又反应过来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乳娘一急,也跟着哭起来。 陆菀自然不能被影响,原本还能撑着,乳娘一哭,她更止不住了。 两个人一哭,孩子有灵性,也跟着哭起来。 顿时屋内三个人的哭声便大了起来。 小曼以为发生了什么,匆匆跑进来。见到这个情形,也不知道怎么劝。 终于都停下来,乳娘看着孩子,又看看陆菀,只觉得孤儿寡母的,问道,“夫人,这下可怎么办好呀?” 陆菀摇摇头,“我不知道。眼下只希望能活下去,至少叫君玮能好好的活下去。那是沈冽唯一的孩子了。” “是是是,得好好活下去。”乳娘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论为人处世,陆菀比她高明太多。 况且这种事,也不是劝一下就能好的。 乳娘也只能叹息,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下午的时候,萧默叫人送了东西过来。 陆菀在次间给沈冽立了个牌位,又烧了纸钱告慰亡灵。 乳娘抱着孩子站在一侧,等到磕头时,把孩子递给了陆菀。 心中不免叹息,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谁知道那一别竟成了永别? 等都忙完,陆菀坐在次间里对乳娘说道,“我找个时间,送你离开。我在这里一时半会儿怕是逃不开了,总不能连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乳娘这一次倒没有直接拒绝。 可她想了一下,还是道,“真要奴婢走,也等小公子断了奶。中途换乳娘,他也适应不了。” 陆菀道,“那就再过两个月。嫂子,委屈你了。” 乳娘叹气,道,“虽说是跟着你被困在了这里,可这一路,你也没叫奴婢受什么委屈。有时候你一个当主子的都不说什么,奴婢哪有什么好抱怨的?” 萧默接下来有小半个月没来,好东西却一直往里面送。 奇花异草,杂谈游记,诸多孤本,绫罗绸缎自不必说了,一直不断的往院子里送。连着乳娘那里也跟着送了不少。 陆菀是见过世面的,比着好的东西都有过,自然不稀罕。何况萧默想用这招来讨陆菀欢心,也略显幼稚。 这一日,陆菀带着孩子,乳娘自行回屋歇着。可她还没到屋中,便被两个丫鬟请到了别处。 这宅子里头有这等权利的自然只有萧默。 乳娘头一回见到了这位丫鬟们口口相传的三爷。 竟是个如此俊俏又年轻的贵公子。 上次乳娘还是从另一处院子,遥遥看了一眼。萧默步履匆匆,她也没瞧清楚。 原本还打量了两眼,可一看到那阴翳的双眸,乳娘又觉得害怕。 想及陆菀是被这人不远万里抢过来的,便觉得此人可怕,险些被这张俊俏的面庞给骗了去。 “嫂子莫怕,我今日有些话要与你说。嫂子请坐。”一开口声音清凉的,倒也有礼。 乳娘略显拘束的坐了下来,却呼吸紧张。 萧默问道,“嫂子这段时日吃住可都还习惯?” 乳娘实话实说道,“都是些山珍海味,比起侯府来……” 她因为要给沈君玮喂奶,在侯府时吃的就十分好,营养都均衡。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乳娘忙垂眼止住。 萧默也不在意,端了茶盏喝了一口,又道,“我这几日着人送去的那些礼品,嫂子可喜欢?” 乳娘并非贪图财物之人,不过也从未见过那些好东西。 萧默叫人给她送了不少,价值不菲,乳娘心动收下,却知道是沾了陆菀的光了。 今日萧默问起来,便道,“都是些珍贵之物,只奴婢这个身份,怕是也用不上。” 萧默道,“既给了你,你自己用也好,变卖成现银也好,都是你的事情。” 乳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又忽然觉得这位三爷不像看到的那般冷峻,倒挺好说话的。 乳娘正垂眸想着,听萧默道,“只是陆菀那里,还得你劝劝。她视你为亲人,我也想不出旁人来劝了。” 乳娘愣愣的抬眸,问道,“要奴婢劝什么?” 萧默道,“我喜欢她,想将她留在身边。想叫她开始新的生活。” 倒不是很意外,只乳娘还是有些吃惊。 她道,“奴婢人微言轻,怕是……” “嫂子帮着劝一下就好,是成是败都无妨。嫂子家中也有老小吧,这里毕竟是他乡。此事结束,我差人送嫂子回去。” 535 你是什么东西? 萧默的声音,犹如水滴轻轻的穿透了她的心灵。 这回报实在是诱人。 乳娘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处境,陆菀给出的承诺不算,萧默给出的承诺才作数。 “到时候,嫂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照办。” 说完,便离开了宅子,也没去陆菀那处。 乳娘再回到陆菀的屋中,她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着小家伙。 小家伙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陆菀才会难得出现欣慰的笑容。 乳娘看着陆菀,同为女人,对她十分同情。 原本锦衣玉食,夫妻和睦,孩子康健,是多少人殷羡的生活,转眼间竟成了这般,不免叫人唏嘘。 陆菀察觉到站在门口的乳娘,乳娘便迈着步子走近,“小公子真是活泼,这么久了,竟一点睡意都没有?” 陆菀道,“精神好得很,也不饿。” “说饿就饿,说困就困,一点预兆都没有。” 陆菀浅笑,察觉到乳娘眼神时不时的在她身上流连。 她便道,“嫂子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乳娘犹豫着要开口,又想了一下,道,“夫人带孩子也累了,奴婢也将小公子哄着睡下吧。” 陆菀点点头,把孩子递给了乳娘。 乳娘便抱着孩子先出去了。 陆菀拿着一本书卷闲闲的看着。 她与萧默的日子还很长,需要她耐下性子来。 她对这个人了解太少,想要逃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了一会儿书,乳娘进来了。 恰逢小曼端着茶盏进来,乳娘便接过来走了进去。 陆菀依旧着了素服,长发及腰,气色并不大好。听小曼说,便是这些日子,她愿意吃些东西,也吃的很少。 乳娘将茶盏递过去,道,“总是倚在床上看书,坏了眼睛。” 陆菀笑了一下,把书搁在一边道,“以前夫君时常这般说我,若我不听,便将书卷直接夺走,我便没有办法了。” 乳娘叹口气,道,“侯爷已经过世了,夫人也该早些走出来才是。” 陆菀眼神落在被衾之上,大红的锦被,颜色刺眼。 她道,“自己挚爱,如何走出来呢?嫂子……”她抬眸看向乳娘道,“这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若容易,那我与他便白白夫妻了一场。” 乳娘柔声道,“理是这么个理。奴婢有幸在侯府照顾小公子,侯爷与夫人的感情,咱们底下的人哪个看着不羡慕的?可夫人毕竟年轻,还有一个孩子呢,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大人其实怎么都能过的,不能苦了孩子啊。小公子是侯爷唯一的骨血,夫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 陆菀看着乳娘问道,“嫂子这话是何意?” 乳娘心知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干脆说了。 她道,“奴婢说句不当讲的,那位三爷看起来是个贵人,对夫人也十分上心。想必是不介意有这个孩子的,若不然也不会将夫人带过来了。夫人若是……” 谁知道话才说了一半,陆菀就厉声道,“萧默给了你什么钱财好处,竟叫你也帮着她说话了?” “我原想着以你我的情意,不能生死依附在一起,但你至少是支持我的。怎么今日竟说出这番话来了?” 乳娘忙要解释,陆菀却已经赶人,“你出去吧,我什么都不想听。” 乳娘只好走了。 陆菀平静下来,其实知道,一定是萧默叫她来说的。 这其中不乏威逼利诱,说不定萧默拿着她的性命来威胁她。这种处境,人为了自己着想,其实无可厚非。 只她说的也是实话,乳娘是她在这西齐唯一的支柱了,现如今这支柱也没了。她便只有孤身一人了。 也罢,以后她的安危便是自己,也无需连累乳娘了。 到了傍晚,乳娘又抱着孩子过来。 因觉得白日里惹了陆菀不快,便一直不敢去看陆菀。 陆菀叫她坐下,然后道,“嫂子,你白日里说的那些话,我听进去了。只你别妄想着来劝我。不管萧默给了你什么好处,他用这一招对我都无用。” 乳娘顿觉难为情,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菀又道,“你我相处也有些日子了,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你不是坏人,若今日萧默叫你害我,你就拒绝了。” 乳娘十分歉疚的看向陆菀道,“夫人,虽说奴婢收了些好处,也是句句出自真心。日子总得过下去,女人家找个真心待你的不容易。何况夫人现在孤儿寡母的,处境更差些。” 陆菀道,“嫂子,其实你错了。” 乳娘微愣。 陆菀道,“若非萧默将我掳过来,我就算得知了夫君的过世,依旧可以带着孩子活下去。我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很多你不知道。我这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怕的,也知道哭过伤心过,还得继续过下去。但萧默他把我抢了过来,便是在堵我的活路。我若向他屈服,便是真的自己活不下去了。” 乳娘叹气,心知劝不了。这位主子,是个太有自己主见的人了。 萧默把她抢过来,叫他们夫妻二人连最后一面都碰不到,便已经是深仇大恨了。 “你虽没劝成,也不必担心。我与他去说。我们先前就说过叫你离开西齐的,原先还说再等两个月。如今便不要等了。” 乳娘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没脸。 陆菀道,“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连累你到了这里,叫你回去,也是还了你的情。你奶了君玮五个多月,这是我欠你的。” 乳娘只得点头。 陆菀便唤了小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他传个话,就说我要见他。” 小曼忙去了。 消息晚上就传到了萧默的府邸。只萧默正在与人议事,消息先到了紫英那里。 紫英只道一句知道了,便叫人走了。 到了晚上,紫英伺候萧默更衣睡下,解开扣子的时候,道,“那边想见三爷呢。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三爷在忙,岂是她说见就见得?” 紫英只觉后脊背发凉,抬眸果然看到萧默正垂眼冷冷看她。 紫英的手顿住。 萧默将她的手抓住,用力一甩。 “紫英,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奴婢是觉得三爷已经很累了,若要见也得明日……” “你觉得?”萧默看着紫英,语气冰凉,“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事要你觉得……” 536 想要回报 陆菀只是叫小曼去传个话,想着萧默至少也得第二天才会过来。 天色已经晚了,陆菀陪了一会儿孩子,便叫乳娘抱着走了。 她洗了澡,换了中衣,坐在桌前,小曼给她擦着头发。 “夫人头发真好,又黑又长又软。” 陆菀扯了嘴角笑了笑,随即道,“擦完你也赶紧歇息去吧。” 小曼点头。 时间越久,对陆菀便生出许多同情来。 她在萧默府里伺候也有段日子了,萧默这个主子一向不苟言笑的,令府上的人都十分害怕。可看着萧默对陆菀这般耐心,还是头一回。 她觉得,陆菀跟着萧默也不差。可到底不是她该说的话,便没有说。 擦干净,又用篦子梳顺,正打算搁下走,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小曼一惊。 陆菀却安然坐着。 她心底也有些吃惊,强撑着冷静。 “出去。”萧默目光落在陆菀身上,话却是对小曼说的。 小曼犹豫一下,还是将篦子放下,垂着头出去了。 退出卧房时,又担心起陆菀来,希望萧默不要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 萧默看着陆菀,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着了中衣的样子。 单薄的身躯,叫他想去怜惜。 此时安静淡然的模样,又叫他内心有些欲望。 察觉到萧默逐渐炽热的眼神,陆菀起身,将挂在一边的衣裳披上,又重新坐下。 萧默轻咳一声,道,“他们说,你想见我。” 陆菀自然没法质问萧默就这样闯进来,这是他的地方。 萧默既然直接问,陆菀也不必与他周旋什么,直接道,“把嫂子送走。让她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去。” 萧默在就近的椅子跟前坐下,道,“凭什么?” 陆菀道,“凭你答应她的。她今日来劝了我,别说你不知道。只她没成功,因为你不管找谁来劝,都劝不了。所以把她送走吧,她对你而言没什么用处。” 萧默转了一下拇指的玉扳指,道,“我是答应了她,可她若没有,我又何必留她?” “为了我不更加讨厌你。” 陆菀看着他,粲然一笑,“既然把我掳到了这里,自然是想得到我的身心。我想除了放我走,你应该不会做更多让我讨厌你的事情了吧?” 萧默起身,缓步走向陆菀。 一手撑在梳妆台,身体朝陆菀压近。 “这样就很好,你有求于我,好过无话可说。” 陆菀抬头看着他道,“可你别抱太大希望,我这人,有时候心肠硬的很。” “没关系。人在我手上了。”说完,捏住了陆菀的下巴,便要吻上去。 陆菀别过头去,“放个人而已,三皇子就想从我这里要回报了?你可以不放啊。” 萧默手上用力,强迫着陆菀重新看向他。 “陆菀,你这求人的态度这么强硬可不好。” “我不是求你,是要求你。” 萧默松开手,哈哈笑起来,道,“我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陆菀笑笑,“这话我信。毕竟三皇子隐忍蛰伏,宁愿当个残废那么多年。” 这女人说话,还真是一点不给他面子。 萧默凑得近,淡淡的幽香传入鼻腔,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直了腰,道,“她的事情我来安排。你早些休息。” 走到了门边,又听陆菀道,“麻烦下次进来之前敲个门。” 萧默扭头看她,道,“办不到。” 语气慢慢的,却十分霸道。 说完,便直接走了。 陆菀松了一口气,与萧默说话,简直就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懂男人,那份眼中的炽热像是一头猛兽,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好在,他还存着一点耐心。 她吁了一口气,到了床边,正打算把外衫脱下来,又想起方才萧默的眼神,便将衣裳重新穿好,每一粒扣子都扣好。 和衣躺下,才叫她稍稍安心些。 过了两日,乳娘过来找陆菀,对着她跪了下来。 陆菀看这情形,知道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陆菀道,“起来吧,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乳娘这才起身,眼泛泪花。 陆菀请她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乳娘道,“一会儿就走,都已经收拾妥当。外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奴婢来和夫人道个别。” “挺好。” 乳娘道,“小公子睡着了,有人照料着。小公子若还要继续吃奶,奶娘还是要仔细选,一开始或许难些。但孩子饿极了,到时候不得已也就会吃了。” 陆菀点头,“嫂子尽管放心的离开,这些我会做的。” 乳娘点点头,又看一眼陆菀,张了张嘴。 陆菀笑道,“劝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的路我自己会看着走的。” 乳娘哎了一声,道,“夫人是个聪慧之人,奴婢不必担心夫人的。” 陆菀道,“你不用担心我。但我有几句话却得交代你一下。” 乳娘忙正色道,“夫人有什么尽管说。” 陆菀道,“我知道你婆家和娘家的老家都不是京都人士。所以我想你走之前,就先把书信递过去。叫家里人离开京都城,在老家,或者别处碰面。萧默此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至少目前来看,他还愿意放人。但你得叫他放心,他这人手段多,心机深,想要保命,还得做的叫他放心。” 乳娘消化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发现陆菀说的这番话有多重要。 她忙跪下道,“哎呀,夫人你这是救奴婢性命啊。奴婢实在不该当初帮着那位三爷说话的。” “嫂子言重了。快些起来吧。” 乳娘站了起来,想了一下,小声道,“夫人可有什么让奴婢传话的人?奴婢可以……” 陆菀忙摇头,“既然愿意放你,你以为萧默没想过这些?一来,他定然已经有了对策。二来,如今给谁传话能帮我呢?我才说过,嫂子却已经忘了我的话了。” 乳娘反应过来,道,“那奴婢盼着夫人能顺顺遂遂的,小公子也能康康健健的。” “好。快些走吧。路途遥远,路上照顾好自己。” 乳娘点点头,看了一眼陆菀,终究还是说道,“日子是人过出来的。若那三爷真的对夫人好,夫人至少一生无忧了。” 陆菀无奈道,“嫂子,你又来了。” 乳娘腼腆一笑,这才走了。 537 给她自由 乳娘一走,沈君玮就被抱到了她的屋子。 陆菀并不打算再找什么乳娘了,一切靠自己养。 萧默倒是给她找了好几个乳娘,都被陆菀给拒了。一个她不熟悉不信任的人照顾她的孩子,她不放心。 萧默倒也没勉强,下午有人牵了一头羊过来。 一看是只刚下过小羊羔的模样,乳房垂着。 宅子里来了个年纪稍长的妈妈,上前慈眉善目的劝道,“小公子还小,这不喂奶还是不行的。以后伤了五脏六腑,便是大事。这羊奶有些腥味,但加热过滤一遍,也能喝的。”又道,“到了七八个月,便可以吃些米糊,到时候夫人不愿叫小公子吃羊奶,也是可以的。” 陆菀见这妈妈说话十分温和,像是个十分周全得体之人。 且她的确在养孩子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听了她说完,便点头应下了,“那便这样吧。” 妈妈十分欢喜。要知道萧默将这任务给了她,若陆菀真执拗起来,她在萧默跟前肯定是要挨责罚的。 但见了陆菀,又看她是个亲和,又通情理之人,当下便心安许多。 只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什么情况,怕这夫人日后还是不会顺畅。 当下叫人把羊牵走了,好生养着,到了一定时辰,就去挤奶。 陆菀这里的事情,妈妈便赶紧与萧默汇报了。 萧默感觉陆菀愿意听这妈妈的话,便吩咐道,“以后你留在她那处照顾她。” 妈妈忙应下。 给几日,妈妈便要将陆菀的饮食休息都告诉萧默。 陆菀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脸色一直苍白没有好过。 萧默得知陆菀每日只吃一些清粥,和一些小菜,便心中不快。送过去的那些补品,陆菀一样没吃。有一次,竟突发奇想的叫人拿着燕窝去喂那母羊了。 遣了妈妈回去,紫英上前奉茶。 萧默垂着眼,神情很不好。 紫英上前道,“那夫人有什么本事,竟叫三爷如此魂牵梦萦的。奴婢真是嫉妒。” 萧默抬眼看她一眼,道,“你与她比什么?你一向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紫英不敢露出不满和不甘,道,“奴婢不过是替你不值。这都多少时日了,三爷对她这般好,她却一点不领情。哪怕三爷对奴婢有万分之一,奴婢死了也甘愿了。” 萧默将她拉着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捏了她的下巴,说道,“她和你不同。她生来高贵。” 这话真是打击人啊。 紫英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三爷是准备立她为王妃么?可她毕竟是个有夫之妇,还有个孩子,就怕皇上那边不许呢。” “我要做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我便叫他再说不出话来。” 紫英听得胆战心惊。 她想不通陆菀有什么魔力叫萧默为她如此癫狂。 萧默看了看紫英,道,“你是女人,有什么法子能叫她开心?” 萧默想,女人终归是女人。 有很好哄的女人,也有难哄的女人,但只要法子用对了,总归能哄好的。 紫英脑子转了一下,道,“夫人其实还年轻,应该叫她多出去走动走动。见的人多了,有趣的东西多了,心情自然能好起来。而且,她也能消除自己被掳过来的那份芥蒂,弄得她好像见不得光似的,哪里能快活?” 这话提醒了萧默。 他想着用好多好东西来叫陆菀开心,但其实陆菀的身份见过的好东西不比他少,那些东西并不能讨她的欢心。 或许给她一定的自由,会让她开心起来。 萧默想了一下道,“好。你替我安排,记着,别叫她跑了。” 紫英道,“带着个孩子呢,想逃也逃不掉的。” 萧默浅浅一笑。 过了两日,那妈妈去找陆菀,道,“三爷来打了招呼,今日外头有集市,叫夫人出去转转。” 这令陆菀颇为意外。 萧默这是抽风了,竟然愿意让她出门? 但想了一下,整个西齐对陆菀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她在里面再怎么转悠,也逃不开萧默的手掌心。 陆菀道,“我没那个心思,妈妈尽管回了就是。” 妈妈倒不是要替萧默说什么,而是心疼陆菀,劝道,“夫人如今来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与三爷那么僵着,也不见得能讨什么好处。不如三爷给什么,你就拿着,叫自己舒心一些。有些话老奴也不该多说,但老奴有个女儿和夫人差不多年纪,看着夫人,便不免想啰嗦几句。夫人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了,一直在这院子里耗着,弄出个什么毛病来,倒是老奴的罪过了。” 妈妈对她也算是真心,她一番话听得出来是发自肺腑。 陆菀想了一下,问道,“集市上很热闹?” 妈妈面上一喜,道,“热闹的紧,卖东西的,玩杂耍的,唱戏的,都有。这是都城,整个西齐最繁华的地方了。” 陆菀以前常看游记,但其实去的地方很好。 既来了西齐,不如去看一看西齐的风土人情。 妈妈说得对,她一味的折磨自己,对萧默又造不成什么伤害?倒不如把自己过得好些。 还想着何时出去,才知道外头马车已经备好了。 因天气还没完全转暖,陆菀便将孩子留了下来。妈妈带过两个孙子了,萧默小时候她也带过的,是个能手。陆菀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了她,便出去了。 带了小曼,对她叮嘱道,“一会儿看到什么想买就买,想吃就吃,不必心疼银子。反正你家三爷有的是银子。” 小曼,“……” 到了集市上,果真是热闹非凡。 小曼介绍道,“每个月都有一次集市,家家户户若有需要,在这个时候采买,所以热闹的很。” 因为人多,马车过去并不方便。 陆菀道,“我下来过去瞧瞧。” 小曼有些犹豫。 陆菀道,“孩子在宅子里,我跑不掉。” 小曼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人多,怕夫人有个闪失。” “既然出来逛,自然要图个热闹,不然出来做甚?” 当下便下了马车。 小曼紧跟在身后,朝着人多的地方去了。 陆菀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正有人玩着杂耍,一个猴子轻而易举的钻过了火圈,赢得阵阵掌声。 陆菀正要对小曼说话,叫她一会儿给卖艺的多打赏一点银子。一扭头,却没见到小曼。 538 好话不说第二遍 莫不是没跟上? 陆菀便又挤出来去找人。谁知道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 陆菀便觉得不大对劲。 正思忖间,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拖着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 街上人太多,被人碰一下撞一下的太过正常,无人注意到陆菀。 陆菀挣扎几下,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置身在一间屋子内。 她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坐着一个肥头大耳却着了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你是何人?”陆菀从床上坐起来。 大概是不相信她一个弱质女流能逃跑,甚至没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男人听到陆菀的声音,起身走过来,搓着手笑眯眯的,“大美人,你终于醒啦?” 陆菀道,“是你把我抓来的?意欲何为?” 她不慌不忙,语气十分平静? 男人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我把你抓过来当然是为了和你春风一度。不过你别害怕,我会给你锦衣玉食,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你是何人?想要和我春风一度的话,至少也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吧?” 男人道,“我是朱坤鹏。” 呸,是猪差不多,鲲鹏简直差远了。 面上依旧淡淡的,“家中是……” 朱坤鹏巴不得自报家门,好叫美人立刻对她俯首称臣。 “我爹是当朝丞相,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洋洋得意的模样,十分滑稽。 陆菀煞有介事的点一下头,“这么说,你以后也能当丞相?” 朱坤鹏明显楞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不过美人问起来,他不介意吹一下牛,当下拍着胸脯道,“当然啦。以后我是丞相。” “那我是丞相夫人?” 朱坤鹏犹豫了一下,道,“我家里已经有个母老虎了。你就当我一个小妾好不好?你这么美,我只喜欢你一个好不好?” 陆菀噘嘴不悦道,“小妾,我可不当?我这人心气高的很,如果不能当正妻,那一切就免谈。” 朱坤鹏没想到陆菀是个有性格的,当下更加喜欢的不行。 要知道男人更喜欢有挑战的女人。 他好声好气的哄着道,“那我想办法?比如把我那正妻打发了,或者干脆弄死她算了。” 陆菀拍手,笑道,“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个好。” 朱坤鹏见她笑,更加迷人,也跟着傻呵呵的笑。随即又走近一步,看着陆菀道,“小娘子高兴,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做那事了?” 爪子伸过来,陆菀却避开了,直接到了床里边。 她道,“你只知道把我抓来,可知道我是谁?” 朱坤鹏懵了一下,他的确不知道陆菀是谁。 可是这不妨碍她把人抓过来。 因为这都城内若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他都是知道的。朱坤鹏别的爱好没有,独爱美人。 既然陆菀不在其列,那就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郎,他堂堂丞相府的公子抢了就抢了,大不了给些银子打发了那娘家就是了。 要想美人开心,朱坤鹏也要耐着性子。若不然那等事太过勉强的话,也会失了许多乐趣。 朱坤鹏问道,“小娘子出自哪一家?等你我成了事,我一定带着聘礼登门提亲,一样都不少,小娘子尽管放心。” 陆菀看着他,笑了笑,说道,“那你可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朱坤鹏做出十分认真的样子。 估计读书都没那么认真。一看就是草包。 陆菀道,“我乃大晋定北侯沈冽之妻,堂堂大长公主之女,陆菀。” 朱坤鹏懵了一下,“什么侯,什么女?” 果然是个草包,沈冽这么大的名号,在西齐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陆菀颇为无语,道,“我说了,我只说一遍。” 朱坤鹏无所谓的摆一下手,道,“这没关系。就算你已经嫁为人妻,我也要。听说人妻更会在床上伺候男人。” 嘴脸还真是叫人作呕。 陆菀道,“我已经自报了家门,你还想对我做什么的话,可别后悔哦。” 声音十分悦耳动听,叫朱坤鹏全身都躁动起来。 他还管什么定北侯西齐的,现在只想把美人给摁在床上。 “我不后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着一双爪子已经朝陆菀挥过去了。 突然一柄利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朱坤鹏顿时吓得变了脸色,双腿发颤。 “想要做鬼,我现在就成全你。” “好汉饶命啊。”朱坤鹏颤悠悠的把视线从那把利刃转移到了身边那人的脸上。 “萧……三皇子?”陡然一惊,但已经没刚才那么怕了。 萧默一双眼睛冰冷的看着他,若是寒光可以杀人,朱坤鹏已经被杀了好几回了。 但显然朱坤鹏还不知道萧默的手段。 毕竟在外人看来,萧默是个命途多舛的好皇子,投胎投的好,但是命不太好。好在后来,老天眷顾,叫他身体的残疾又恢复了。 可那又怎么样,他爹可是丞相,皇上跟前最信任的人。这个还没有权势的三皇子走路还不稳呢,他怕什么? “你竟敢抢我的女人?” 朱坤鹏一懵,道,“什么你的女人?这都是误会。三皇子这么喜欢的话,不如你我共享?” 共享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萧默毫不犹豫的提了朱坤鹏的衣领,一脚踢了过去。 朱坤鹏直接被踢倒在地,十分狼狈,指着萧默大喊道,“三皇子,你竟敢打我?我告诉我爹去。” 萧默冷笑一声道,“尽管高速去。若非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今日就叫你去阎王。滚!” 朱坤鹏一手撑地站起来指着萧默道,“萧默,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告诉我爹去。你等着。” 萧默挥了一下手中的剑,朱坤鹏吓得撒腿就跑。 陆菀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 萧默收了剑,看向床上的陆菀,单手伸出去,“他可有欺负你?” 陆菀对萧默的手视若无睹,歪头问道,“什么叫欺负?是把我给强暴了才算?” “这就是三皇子的能力?竟也能从你手上把我轻易的抢走?若只是这样,趁早放了我,我自保。” 知道陆菀这话是故意气他的,但萧默也无法反驳。 毕竟他放出去的人,却被朱坤鹏这个色鬼轻易给劫了,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的手一直举着,语气略显歉意,“是我考虑不周,我日后补偿于你,你先随我回去。” 539 敢做不敢当? 陆菀依旧没理他,径自下了床,穿了鞋子站在萧默跟前,“我自己能走,不劳三皇子大驾。” 说完径自出门去了。 留下萧默微愣。 随即他失笑摇头,还真是不好伺候的主。 不过他就喜欢这性子。 陆菀被抓的地方也是个外宅。 这朱坤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抢个人直接往相府带。总是要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带回去,这一点倒是还留了个脑子。 刚出去,小曼哭着上来,查看一番陆菀,确定无事,却还是止不住要哭。 陆菀只好宽慰,“我不是好得很?你哭什么?得亏你机灵,若不然真的要出事了。” 小曼道,“夫人莫说这种话,是奴婢的错,没有看好夫人。” “行了,都过去了。这不是三皇子及时赶到么?” 话语却有些讽刺,萧默正好走过来,只觉得后颈有点发凉。 “以后啊,还是别出门的好,免得又遭遇了什么不测。”说完,拉着小曼出去了。 回去之后,妈妈听小曼说了今日的事情也心有余悸。 陆菀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跟没经过事似的,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妈佩服她的胆识,道,“夫人也别大意,这要是出了事,可就没处后悔去的。” “这不是好好的么?” 妈妈又道,“听说当时三爷杀气腾腾的,可见是真的在意夫人的。” “到底是萧默的人,妈妈三句话就得帮他说一句。我乏了,睡下了。” 陆菀说罢,便进卧房去了。 妈妈直叹气。要是真的和萧默好了,这好日子在后头呢,也不知道拗着什么劲。 结果第二日晚上萧默又杀气腾腾的来了。 妈妈被吓了一跳,小曼哪里敢拦,只顾着跪下来行礼。 “她在里头?”语气冰冷的瘆人。 小曼不敢抬头,眼睛盯着地上,头垂的更低,声音自然也低下来,“是,夫人已经……” 已经歇下了,话并没有说完,萧默已经大步而去。紧接着便听到踹门的声音,小曼吓得闭了一下眼睛。 又替陆菀担心起来,今日好像萧默特别生气,不知道会不会伤害陆菀。 陆菀的确已经歇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萧默大步走进来。陆菀睁眼看过去,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个人没有答应过她好好的进来。 萧默三步走到了陆菀的床前,抓住被子,用力一掀,一股风迎面吹过来,叫陆菀整个人都显示在萧默跟前。 她穿戴整齐的睡觉。 萧默发出一声冷笑。 这是防着他的吧? 简直可笑。 萧默抓住陆菀的一只手腕,将她用力一拉。陆菀整个人半坐起来,萧默又用力,叫她直视着自己,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陆菀,你以为我不敢碰你?” 陆菀面色沉静看着他道,“你要是真的疯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默道,“我今日就疯给你看。” 说着,粗鲁的直接扯开了陆菀的外衫。 丝绸裂开的清脆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打在了陆菀的心头,叫她不由一怔。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陆菀看着萧默,讥诮的一笑,“我说过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萧默,你发疯,就是在逼我。” “少拿这个来威胁我。我这人听过太多威胁的话了。我给你的时间和耐心够多了,陆菀,你却一直在考验我。” 说完,一手抓住了她中衣的衣领。 只要这个扯开的话,陆菀便无处可逃了。 陆菀转移开了话题,问道,“你何必这么生气?你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吗?我实在是好奇有什么事能叫你如此失态。你可是三皇子,兴许会是西齐未来的皇上,这样未免有失风度。” 始作俑者,竟还好意思问他。 萧默凝视陆菀片刻,道,“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在我跟前耍些小心机,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陆菀垂眼看一眼他还抓着她衣襟的手,道,“看起来在欺负人的人是三皇子,我又做了什么呢?” 原先还是有火气的。 谁知道见了陆菀,她的声音带着魔力,她的面容令他痴迷和心疼,便又不想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 因为怕把她越推越远。 萧默终究是松开了她,退了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抚平了衣摆,道,“你既然做了,何必不承认?” 陆菀慢条斯理的把被子扯过来盖好。她才没那么傻。那副样子在他跟前,谁知道他看久了会不会又发起疯来。 沈冽教过她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靠不住。 她其实每一次见到萧默,心里都很紧张。就怕哪一天,萧默不管不顾强要了她。 好在与他的周旋之间,萧默尽量还想保持一个正面的形象,先顺着她,哄着她。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在那只猪跟前自报了家门,你敢说这不是你故意的?” 陆菀从善如流,“除了你对那个姓朱的形容我比较认同之外,其他的我可不承认。” 萧默被她的话逗乐,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这一笑,屋内的气氛便缓和了下来。 “敢做还不敢认?你知道我会来救你,会和他起冲突,所以你自报家门,想让他爹知道,好将此事闹到我父皇那里。如你所愿,我父皇知道我这里藏了一个有夫之妇,还是堂堂大晋定北侯的妻子,大长公主之女。” 萧默的语气多有讽刺,实则已经暗地里咬牙。 陆菀铁齿铜牙,拒不认罪,“我怎么知道他会掳我,又怎么知道你会来救我?我又不是未卜先知,会算。”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但我事后一想,便觉得是你所为。” 陆菀撇撇嘴,道,“你倒是抬举我。论心机手段,我怎么也比不过三皇子你。至少在无耻方面比不过。” 萧默乐于接受,道,“就当是你在夸我了。” 陆菀心底冷笑,又道,“难道你父皇没对你的行为教导一番?” 萧默道,“父皇给我指了婚,作为交换,他同意我把你留下。” 陆菀差点吐血。 敢情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这个西齐的王也不怎么样。虽然当初她抱得希望也不大。 陆菀忙恭喜,“那就恭喜三皇子要大婚了,不知道哪家的女郎这么倒霉啊?” 还真是一张利嘴。 萧默道,“丞相的小女儿。” 540 这都城和人都叫他心寒 陆菀没忍住笑出来。 “那还真是有缘分。谁知道那只猪竟成了你的大舅子呢?” “能搏美人一笑,我权当牺牲自己了。”萧默没皮没脸的说道。 陆菀顿时敛了笑意,道,“既然要娶妻了,留我作甚?拿我当小妾?那身份可配不上我。” “我知道。我说过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别急。” 急什么急?她一点也不急。 萧默大约是心情好起来了,话题到这止住了。 临走时十分很好心的提醒陆菀,“女人呢,偶尔有些小性子,可做调情用。若是心眼太多,到最后不过是自作聪明,自取灭亡。陆菀,我对你的宽容不过是因为喜欢。可也不能容忍你对我百般算计。要想好好活着,你该好好懂这个道理。”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不是么? 陆菀微微颔首,“我受教了。不知三皇子在给旁人设定界限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待人以严待己以宽,这就是三皇子的处世之道?” 萧默轻笑,“等你也掌握主动权的时候,亦可如此。” 说完,便离开了陆菀的房间。 陆菀吁了一口气,和萧默的对抗,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萧默没猜错,的确是她故意和朱坤鹏自报了家门。 因为她在出宅子的时候便觉得这赶马车的人不大对劲,没有大户人家的那种沉稳。只这不过是灵光一现。等上了马车,与小曼的闲谈之中才知道,原来这次叫她出去转转是紫英的主意。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 陆菀是大户里出来的,前后在镇国公府定国公府待过,再加上身边曾经出现过的那几位,其中温暖暖更是佼佼者,叫陆菀便多了一个心眼。 她想了一下,紫英定然不会叫她好过。 她恨不得做上萧默的王妃,所以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 紫英应该没那个胆子把陆菀送出都城,也不见得会成功。更何况紫英估计也不想陆菀如愿以偿。所以陆菀猜想的是紫英会借别人的手除掉自己。 果不其然,便碰上了朱坤鹏。 在陆菀下了马车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而且那个赶车的马夫眼神也一直盯着她。 陆菀就和小曼打了个招呼,说人多,她可能会有危险,让她去找萧默。 陆菀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锦衣华服的朱坤鹏,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找了人对她下手。 这个人还不能是个太普通的老百姓,因为不足以对萧默造成什么威胁。 所以陆菀三两句话就把朱坤鹏的身份给套出来了。知道朱坤鹏是当朝丞相之子,陆菀反而放心了。不留痕迹的把自己的名讳也告诉了他,不求朱坤鹏每个字都记下来。但是就算是猪脑子,也该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还是晋国人。 萧默救了她,自然和朱坤鹏解下了梁子。这种一看就是被惯着养大的巨婴一定回去找自己爹诉苦,丞相也不会甘心自己的儿子被欺负了,何况还是因为陆菀这样身份的女人。自然免不了状告到了皇上跟前。 陆菀本来只是想着借着西齐皇上给萧默施压,还了陆菀的自由她倒是不敢想,只是想叫萧默断了对她的念想。 计划一开始倒是很顺利,可没想到后半段不如人意。 关键是,萧默这个家伙,竟然猜出来是她故意给他设了圈套。 还真是挺聪明的。 待萧默走后,小曼走了进来。 小曼还不知道其实她遇到危险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反而担心起陆菀来,“夫人没事吧?三爷他估计是一时生气,奴婢瞧着三爷走的时候,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陆菀没所谓道,“他生他的气,与我何干。最好气死他。” 小曼听得胆战心惊的。 谁敢这么说萧默啊。 陆菀对小曼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这件事,怕是也连累到你了。他没责怪到你头上吧?” 小曼摇摇头,道,“三爷走的时候并未责怪奴婢。反倒是叮嘱奴婢,夫人若再要出门,便多带几个人,都是宅子里看家护院的才放心。” 还敢放她出去呢。 定北侯沈冽被北疆蛮族伏击身亡的消息传到了京都城。 宋彻悲恸不已,禁闭自己于紫宸殿中好几日。 诸位大臣去苦口婆心劝了,才终于把人劝了出来。 他一道圣旨下来,叫北疆军为沈冽报血海深仇不必手软。圣旨到时,沈冽的几个属下早就与北疆蛮族又经历了几场厮杀。 那些已经是溃逃或者降军,却再次遭到了重创。 多日后,王允去紫宸殿见了宋彻。 宋彻对王允的到来颇为意外。 原因是在沈冽身故的消息第一时间到达京都城的时候,宋彻却没等来王允。 在宋彻从紫宸殿里出来的时候,依旧没有等到王允。 过了些许时日,或许京都城内的百姓已经不再把沈冽的过往当成谈资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宋彻不是错觉,见到王允,整个人好像憔悴了许多。原先是个嘻嘻哈哈的年轻公子,这一刻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宋彻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但王允不说,他也不提。 王允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撩了衣摆跪了下来,“情皇上允许臣辞官。” 宋彻十分惊讶,“阿允,你要辞官?沈冽已经故去,你也要离开朕?” 面对宋彻的真情动容,王允垂着头,不为所动。 他道,“微臣自知能力微薄,也无心官场,想辞官周游四方,还请皇上恩准。” “阿允,你因为沈冽的事情在怪我?” 大殿内安静了半晌,王允的声音才响起来,“微臣不敢。” 宋彻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挽留的话,王允终于抬眸看向他。 这一眼像是看穿了很多东西,却没有拆穿。 这一眼让宋彻心虚了起来,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后,宋彻大手一挥,道,“好,朕恩准了。” 王允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谢恩。 起身,转身离开。 带走了属于这里的一切,和曾经生死相依的感情。 宋彻站在大殿之上,追寻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喟叹。 王允一人一马,出了京都城,没有一丝留恋。这都城与宋彻一样,叫他心寒。 眺望远方,却不由怔住。 一个红衣女郎骑在马上,正朝着他笑。 541 唯一能做的事情 看到眉目中多了坚定,容颜中少了稚嫩的女郎,王允也不由一笑。 他没料到宋宁竟回来了。 她的脸庞明艳,那是历经过世事之后才有的自信。 那份自信会叫人忽略她脸上还有些明显的伤疤。王允很欣慰,他想,宋宁这一趟出门,是真的彻底走出来了。 两个人牵着马在一旁的小道上闲庭细步一般的走着。 “怎么回来了?”在知道沈冽过世的消息之后,这是王允头一次露出了笑意。 心头被什么东西捏紧,此时也似乎送了些,得以叫他稍微轻松的喘一口气。 宋宁看着他,牵了他的手,“为了你。” 小表情认认真真的,“我在外面听到了侯爷的消息,知道你一定很难受,所以回来陪你了。” 这世间叫人温暖感动的事情,莫过于知道你难过,愿意千里奔赴守在你身边。 王允已经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沈冽当初和他说过的正常人的生活。 平凡却让人温暖。 “谁叫你回来的?逞能做什么?”还是习惯性的逗她。 宋宁道,“我怎么逞能了?” 王宇注意到她脸上有些尘土,衣袂的衣角还裂了一个口子,“自己单枪匹马回来的?胆子真够大的。” 宋宁不乐意了,“喂,我为了你回来的,一路上一直担心你,风餐露宿的,你好歹感动一下。” 王允将她的手一拉,带入怀中,手抚着她的背,温柔的说道,“我看到你,不是感动可以形容的。谢谢你回来,宋宁。” 宋宁也柔成了一滩春水,见到他安然无恙,所有的辛苦都觉得值得。 这世间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双向奔赴。 宋宁听到了王允的话,心里也就满足了。 她道,“我现在马骑的可好了,练出来了。一直想着早点见到你,真的比我预想中快了两天。好在是赶上了,要不然碰不到了。” 王允笑笑松开她,指腹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他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丝毫不在意手上的脏。 “赶不上也不怕,我和底下的人交代了,若有你的信,飞鸽传书给我,不会与你断了联系。” 宋宁知道自己是多虑了,王允这人做事想的很周全。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沈冽一死,王允不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安然的过下去。宋宁怕他走进死胡同,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一路上都很担心。 王允轻松的回道,“我辞官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看了一眼吃惊的宋宁,笑道,“我这人其实不适合当官的。做了那么久,实在是够了。现在准备自己也自由一些。” 她这才看到王允马背上放着简单的一个行囊,似乎是要出远门的,问道,“所以,你打算去哪?” “先去把我哥的尸骨收殓了,总不能叫他尸骨无存。然后带着我哥的尸骨去找我嫂嫂。” “我表姐她不在北疆?” 王允望向远方,语气凉凉的,“不,她被拐到西齐去了。” 宋宁吃惊不已,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我表姐她怎么会到了西齐?” 王允眸光更冷,“自然是有人处心积虑把她送过去的。” 宋彻以为王允不来见他,单纯的因为伤心难过。 可王允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被现在的事情冲昏头脑的人。 便是当初宋宁因为他的疏忽被毁了容,王允依旧可以头脑清醒的去查案子。 何况是沈冽这么大的事情,是他最好的兄弟。 王允一直对这件事存疑。 沈冽说过他惜命,何况他身经百战,怎么会被一小股蛮族的兵马给伏击,而没了性命。他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再者沈冽的消息传过来,却一点没有陆菀的消息。沈冽既然到了北疆,他手底下那些对他效忠的将士,好兄弟,不会不知道陆菀的消息。从王允收到的书信上看,他们没有谁见到陆菀。 可是算一算日子的话,陆菀应该已经到了。 除非是,陆菀根本就没有奔着北疆而去。 问题便回到了原点。 王允便去查了查,到底是谁帮着陆菀离开了京都城。 这一查,虽然费力,但还是查到了萧棠的身上。 她一个西齐的公主和陆菀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却把陆菀往西齐送。 这其中具体的东西王允不知道,可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宋彻逃不了干系。 他能做什么呢? 并没有证据,一切只是猜想。 他还能行刺景宁帝吗? 他要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给沈冽一个交代。 他必须亲自去一趟北疆,然后再去西齐把陆菀找到。 无论如何,陆菀是沈冽的妻,而沈冽还有个儿子。 这大概是王允唯一能为他的好兄弟做的事情了。 萧默那次走,又过了三五日都没来。 陆菀从来都不在意他来或者不来,她现在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天气已经热起来,陆菀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纳凉。 妈妈和小曼都十分喜欢沈君玮,陆菀倒是轻松了许多,自己抱一会儿,便有人抢着抱。 大约是感受到了跟前人真的喜欢他,沈君玮也与他们十分亲近。这让妈妈和小曼便更加欢喜,竟有些不知道怎么疼这孩子了。 这一日,沈君玮在小曼怀里睡着了。 妈妈找人搬了小木床出来,把孩子放进去,给他盖了薄被,一下一下的轻咬着扇子。 陆菀没什么架子,三个女人便围坐在一起。 陆菀拿着一本书在看。虽是萧默送来的,的确都是好书,她也不能和书过不去。 萧默这人人品不咋滴,选东西的水品倒不差。 妈妈大约只是闲聊,便扯了个话题,道,“听说丞相家的小女儿昨儿个出城上香,被一伙人给掳了。” 陆菀听到这事,没接话,却留着耳朵在听。 小曼问道,“人找回来了吗?” 年轻的女孩子,自然八卦。 妈妈道,“找回来了,丞相的爱女,怎么会找不回来?只是听说名声不大好了。” 小曼不解道,“这不是找回来了吗?怎么又名声不大好了?” 妈妈原想着解释一下,又看陆菀在,便敷衍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别打听这些。小公子睡下了,你去看看小厨房的燕窝炖好了没有。” 便把小曼给打发走了。 陆菀正要对妈妈说话,却看到院子门口站了一个人。 542 有些人遇见,笃定是一辈子 萧默不知何时过来的。 陆菀也不管。 本来还想说话的,干脆不说了,继续看书。 妈妈忙站起来,躬身行了礼。 萧默走过来,朝她一扬手,妈妈便退下了。 陆菀便一手拿着扇子给沈君玮扇着,另一手还握着书卷,十分悠闲自得的看着。 难得见她悠闲的样子,萧默的心也跟着静了一些。 他这些日子动作有些大,身上的戾气很重,似乎稍不慎,就要见血。 这些年隐忍在心底的那头小兽,张牙舞爪的,已经没有可阻挡之势。可眼前这安静美好的画面,母慈子孝的样子,令他的心有些静。 像是寻到了一方净土,萧默竟有些贪恋起来。 萧默走过去在她跟前坐下,夺了陆菀手中的书,看了一眼,“看的什么,这般入迷?” 陆菀也不去抢,道,“你没长眼,不会自己看?” 萧默把书搁在旁边的小桌子上道,“我又不是你仇人,真要一直这么和我说话?” 陆菀觉得好笑,道,“我和你竟不是仇人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般无耻的话也能说出来?” 萧默不与她争了。 反正人已经在他手里了。 他拢了一下衣袖,妈妈已经端了一杯茶上来。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再搁下。 眉目舒展,很轻松的样子。 陆菀没有书在手,也不能一直盯着孩子,便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三皇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么高明的手段,把人家一个姑娘的一生葬送了。” 萧默偏头看去,“你这是何意?” 陆菀道,“你那还没过门的王妃,怪可怜的。找了一群人把她掳走,人救回来自然不成什么问题。可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被一群男人掳走了,这其中的事情便说不清楚了。皇上如此器重你,又怎么还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贞操不知道在不在的女人呢?所以三皇子今日如此开心,应该是奸计得逞了吧?你的父皇把赐婚给收回了?” 萧默含笑着看着陆菀,欣赏的神情毫不掩饰。 他身体前倾,看着陆菀,道,“你这么冰雪聪明,真是叫我不喜欢都难。” 陆菀翻了一个大白眼,道,“你这么聪明也该知道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不会和你一起。至于什么日久生情,靠着对我好来打动我,你就更别想了。我这辈子,只喜欢沈冽一个。我宁愿当个寡妇一辈子,也不会改嫁。” 萧默却不以为意,“你当初嫁给了那个叫高辙的,后来不也是二嫁了?你嫁给高辙的时候,应该也想着圆圆满满一辈子的吧?所以说这世上的事情很难料,我不认为我会输给定北侯。” 陆菀道,“这不是输不输的问题。你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有朝一日,你或许也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有些不敢肯定的事情就会没有来由的肯定。就像没遇到沈冽之前,我也以为我只会和高辙在一起。可遇到他之后,我却坚定的知道,除了他再不会有其他人了。萧默,其实你有你的大好前程,或许是这个国家的皇上。没必要在我这浪费这些时间。” 萧默勾唇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遇到那个人?让我一眼就认定这辈子都不会更改的人?” 陆菀被他气到了。 无奈道,“简直和你说不通。”抓了跟前的书看起来。 萧默笑起来,道,“你好好看书,我就在这坐会儿。” 陆菀站起身,拿着书卷,朝着妈妈那边喊了一声,“妈妈,我乏了,进去歇一会儿。你找个人把孩子弄进屋里。” 妈妈犹豫的看一下萧默。 陆菀又交代道,“你们三爷坐一会儿就走,不必管他。” 妈妈还是去看萧默。 萧默端着茶盏道,“看我作甚?这宅子里,她说了算。” 妈妈忙去办了。 看一眼走进去的陆菀,心中却有些欢喜,瞧着挺登对的,盼着陆菀早日放下过往。 王允已经打算要上路,宋宁却拦了他,“要把我一人抛下吗?我为了你回来的,你这人怪没良心的。不知道我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吗?” 到最后便有些嗔怪起来了。 王允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脸,“我知道。你走的这些时日,我也想念你。只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给我一些时日,我再来找你。” “那是什么时候?此去北疆路途遥远,何况还要去西齐,西齐可不比再京都城,你去了那里谁也不认识,怎么救我表姐?” “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这些年什么棘手的问题没遇到?你也太小瞧我了。” 宋宁嘟嘴,“知道你有办法。难道就这么放心我么?你就不怕我舍不得你?” 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王允无奈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要哭了?” 宋宁拍他一下的胸口,扑到他怀里,觉得心里委屈。 “你这人,我来找你,你竟不要我了。” 王允不大会哄女人。 他想了想道,“我没有不要你,你别乱想。我是想着你回来了,王爷一定很想见你。” “我爹根本不知道我回来了。” 王允,“……”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宋宁仰头看他道,“千山万水我陪着你一道去。总之你别想甩开我。我这些日子赶着回来见你,腿上都磨破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 宋宁一个人过来找他,的确是需要莫大的勇气。这一路的艰辛也可想而知。 他其实觉得自己过去路途遥远,不想让宋宁跟着遭罪。可是想起沈冽和陆菀两口子,其实夫妻之间共苦是没问题的,因为彼此都甘之如饴。 王允短暂的思考之后,便道,“好,你我一道。” 宋宁欢喜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王允欢喜的搂着她。 王允为了宋宁稍作了一会儿停留。特意检查了宋宁磨破皮的地方。宋宁虽然红着脸,但两个人毕竟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倒也可以接受。 抹了药,王允又为她买了一副上好的皮子绑在大腿那里。 停留了一日,又多备了一些干粮,两个人便要上路了。 走时,却有人跑着追过来。跑的急,头发都散乱了。 王允和宋宁看过去,都有些吃惊。 因为追过来的不是旁人,而是陆绯。 定国公府没了之后,王允差点已经忘了这个人。 543 叫她尝尝失望的滋味 宋宁和王允都没料到,这个时候能遇到陆绯。 陆绯也是抱着一丝希望。她得到消息比较晚,好在她赶上了。 王允看着陆绯的样子,微微皱眉问道,“不知道夫人有什么事?” 眼前的陆绯已经是粗布麻衣,早已没有了锦衣华服。 定国公府一倒台,就和当初的镇国公府一样。 高辙和宋静好歹还有个鲁王府可以依附,陆绯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十分的凄苦。她带着高博住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 因为她有几分姿色,有男人对她动手动脚。甚至连乞丐都可以欺负她。 她被几个女人追着打,因为他们的男人想花几个铜板睡陆绯,被家里的女人给知道了。 没有人同情她,她现在的处境,一张脸就是水性杨花勾引男人的。 她没有路可走了。 陆绯问道,“我爹在哪里?” 王允微微愣住。 陆绯道,“陆菀进宫之前,我爹就被送出城了。我知道,是你安排的。我希望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王允挑挑眉,“的确是我送出去的。是嫂嫂托的我。不过当初嫂嫂没叫我告诉你,伯父走时也没叫人捎信给你,可想而知并不大想让你知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求你。” 陆绯轻而易举的说出了那个字。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求求你告诉我我爹在哪里。” “你如何会走投无路?你还有高家的长子嫡孙,我想高辙总不至于一点也不管你吧?他虽受了些牵连,但有个好岳丈,日子不会难的。” “他们不管我了。我算什么呢?我没了夫君,他们早就不拿我当高家的人了。” “所以说啊,明明知道自己是陆家的人,也有人拿你当至亲,是你自己不愿意啊。” 这话的确是在陆绯伤口上撒盐了。 当初发生的事情王允门儿清。 他答应了沈冽,那些事让陆菀自己决定。王允没给自己的嫂嫂的出头,不代表他内心里就原谅了陆绯。 真没想到,今日陆绯竟求到了他头上,便不由得说出那些话,便是知道能伤害到她,才要说。 陆绯却嘲讽似的笑了笑,道,“你说陆菀吧?我忘了,你和陆菀走得近,自然要帮她说话的。” 王允笑她冥顽不灵,道,“你和我嫂嫂真是天差地别。明明是一个府里长大的。我嫂嫂善良乐观坚强,你呢,除了会用一些计谋来得到自己想要的,还会干什么?多讽刺,你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你何不想想,当初镇国公府没的时候,嫂嫂最难的时候是怎么走出来的。你再看看你。不是我帮我嫂嫂说话,你真真是不如她。” 陆绯几乎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其实不用王允提出来,她也知道,她这一辈子输的彻彻底底。 她和陆菀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完全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王允看着她,好奇的问,“你的孩子呢?” 陆绯直接回道,“卖给别人了。” 宋宁吃惊的抓住了王允的衣袖。 宋宁善良,听到这种事,不免有些触动。 她质问道,“你怎么舍得,那是你的孩子?” 陆绯失笑,“一个孽种而已。” 宋宁不解的去看王允。 王允道,“那个孩子不是世子的?” 孩子卖都卖了,定国公府也没了,陆绯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道,“不是。” 王允有些想不通的问题突然就通了。 “所以我嫂嫂其实一直知道对不对?你想借着了然和尚的事情除了她。啊,还有,我估计最后你那个公爹也是因为知道这个真相气色的吧?” 陆绯平静道,“是这样。” 宋宁指责道,“孩子爹不是世子,可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怎么这么狠心,说卖就卖了?” 陆绯突然疯了似的喊道,“都是这个孩子。我的婆母一开始就因为我生不了孩子而处处打压我,处处对我不满。若非她逼着让劝高启纳妾,我也不会想着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在,我还能保住我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如今定国公府没了,我要这个孩子干什么?都是一个孩子害了我走到了今日,都是那些人逼我的。我不过是想和我自己的夫君相守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要阻拦?如果不是我的夫君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喝多失足掉进池子里。” 宋宁心惊不已,她紧紧的挽住了王允的胳膊。 原来当初高启是因为这样死的。 她看向陆绯,陆绯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所有的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时至今日你又把罪责都归咎到别人头上。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自私之人而已。为了自己那点私利无所不用其极。” 王允并没有因为陆绯落几滴眼泪而心软。 陆绯重新站起来,手挪开,看着王允。 看吧,连眼泪都是假的。 这个女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陆菀有这样的一个姐姐,实在是可怕。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有什么错?我哪有陆菀那么好的命,又能遇到定北侯那样的男人?我被一个诰命,被定国公府把我给束缚了,我能怎么办?只能尽量让自己过的好点。” 王允觉得可笑。 “求求你告诉我,如果小妹在,她也会告诉我的。她其实很心软,其实认我这个二姐。因为说到底我和她都是爹的女儿。” 王允感叹于陆绯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没有再说出什么拆穿或者讽刺陆绯的话。 因为实在是不想因为她耽误什么时间。 他道,“好,我告诉你。” 陆绯面上一喜。听着王允和她说了一个地方,然后头也不回的奔着那方向去了。 看陆绯走出去了,宋宁不解道,“就这么告诉她了?怪可恨的,为什么叫她知道呢?一定是没路可走了,又去投奔自己的爹了。” 王允扯了一下嘴角,道,“不过是个假地方。便是叫她尝一尝有希望又失望的滋味。哼,我嫂嫂在也会支持我的。” 宋宁笑着摸摸他的脸,道,“看不出来,心眼还挺小的,看来以后不能得罪你。” 王允迅速的亲她的掌心,道,“你负责喜欢我,陪着我就好了,何必得罪我?” 宋宁啐他一句不要脸。 两个人便一人骑了一马朝着北疆而去了。 544 你大可以试试 炎炎夏日,蝉鸣阵阵,像是催着人睡觉的摇篮曲。陆菀生了孩子,又不用喂奶,便又可以喝些冰饮子。 小曼也像是变戏法似的,每日都给她端过来,竟好几天都不重样,还问陆菀喜欢喝哪个,她记下。 妈妈在给沈君玮摇着扇子,一下一下的,自己也开始打盹,头一下一下的点着。 小曼走进来,陆菀给她一个眼神。小曼掩口一笑,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妈妈,“妈妈若是困,先回屋歇着吧,夫人这里我伺候着就是了。” 妈妈有些赧然,“年纪大了,容易犯困。” 陆菀看着妈妈容易想起徐妈妈,道,“年纪大了是这样,妈妈照顾我和孩子太辛劳了。回屋歇一会儿再来不迟。” 妈妈便退出去了。 小曼坐下来接替了妈妈的位置给沈君玮摇扇子。 萧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本要开口,瞧见熟睡的沈君玮,便没急着开口。 小曼要起来行礼,也被萧默给止了。 陆菀便吩咐小曼,“将孩子放到次间去吧。” 小曼便将孩子抱起来进了次间。 萧默虽看着孩子已经进了次间,却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叫身后丫鬟上前来,将手上托着的衣裳放在桌子上。 陆菀瞧了一眼,竟不是大人的,而是孩子的。 萧默道,“前几次过来,看着孩子都穿着一样的衣裳。胳膊都露了一节在外头。你过来瞧瞧这样式。” 陆菀实在是没想到萧默竟还会关注沈君玮。 既是给她儿子的,她便乐意收下。 当下便走过去瞧了瞧。 萧默便自然的在榻前坐下,坐的正是方才陆菀坐的位置。 陆菀翻了翻,瞧了瞧,裁了很多,样式很多,颜色都挺鲜艳的。 萧默随意拿着陆菀翻过的书看了一眼,道,“这孩子生的雪白又俊俏,穿这些鲜艳的颜色更讨人喜欢。” 陆菀见到旁人夸自己的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当然受用。 她头一次看萧默没那么讨厌。 又拿起衣裳在看了看,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尺寸都合适。 陆菀当然十分关心孩子的长势,所以孩子现在多长了,衣服合适不合适,她拿手比划就出来了。 看她样子专业,又觉得有些有趣。 萧默道,“先前叫人量过的,大小合适。何况若是小了,再多裁几套就是了。” 陆菀没接话茬。 不想让萧默利用这份殷勤就轻易和她把关系缓解了。 萧默也不在意,又道,“这几日带你出去狩猎,可愿意?” 陆菀没好气道,“大热天的,傻子才做这些?” 萧默便问,“那你想做什么?” 陆菀笑问,“就不怕我再用什么计谋给你下套?” 萧默勾唇道,“你尽管放马过来,我都受着。” 陆菀顿觉无趣,又招了另一个丫鬟进来,叫她把衣服带下去,稍稍搓洗晾晒一下。 萧默却还是问她,“你有什么喜好,喜欢吃的,或者喜欢做的?除了那冰饮子。” 陆菀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冰饮子?” 问完便反应过来,这几日小曼或许是被他授意,怪不得她从不提,那冰饮子就送过来了。 可他怎么知道的? 萧默道,“先前在你们晋国的京都城内偶尔打听到的。” 陆菀连一句哦都没有。 萧默打听她,对她而言也没什么。 萧默略微有些失望。 他对陆菀做什么,她都十分平静的接受,或者抗拒,总之那眼神里对他没有一点点的期待或者欢喜。 这真是令萧默最挫败的一件事了。 似乎因为孩子的衣服,那短暂的话题始于这个,又要终于这个。 陆菀理了一下鬓边的发,道,“三皇子慢走,我去歇一下。” 说着想去拿被萧默压在手臂下的书,但想了一下,还得和他靠那么近,就算了。转身就要走。 可她眼神的变化让萧默清楚她的心路历程。 躲他躲得更鬼一样。 不是怕。 是厌恶。 萧默突然起身,在陆菀进卧房之前挡住了她的路。 “要怎么样,你能正眼看我一眼。才能对我发自真心的笑一笑?” “我以为三皇子很有耐心。” “我的确很有耐心。但不是那种看不到希望的傻傻付出。” 陆菀笑了,道,“我叫你付出了吗?明明就是你一厢情愿,强取豪夺,还要指望我感恩戴德吗?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着这样的期待。你厌倦,我也厌恶。” 萧默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露出冰冷的目光,“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是啊,就是如此讨厌,恨不得你早点死。” 再用点力,下巴那里的骨头就能被他捏碎。 萧默强力克制着,然后冰冷道,“我喜欢你,便不会舍得伤害你。可我也不能保证不伤害你在意的人。” 陆菀周身开始长满了刺。 萧默还没察觉,继续道,“是不是只要这个孩子在,你的心里就放不下沈冽?那我把他杀了,断了你所有的念想。” 陆菀露出了獠牙。 这么久以来,她对萧默冷处理,软抵抗,甚至出动出击过,但都没有像此时这般带着杀气,视死如归。 她语气平静望着萧默道,“若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活不成。萧默,你当知我说的不是假话。” 萧默还没说话,孩子的哭声打破了这僵局。 紧接着小曼抱着啼哭的孩子从次间出来,然后就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得手抖了一下。 陆菀目不斜视,道,“你想我死的话,就尽管试试。到那时候,我就拉着你和我一起死。” 萧默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而摸上了她缎子般的头发,随即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抵近自己,声音沉沉,“你又威胁我。” 陆菀道,“不是威胁。我就是会这样做,萧默,你可以试试。” 萧默凝视她片刻,随即又松开手,拂袖快速离去了。 萧默想,他真是疯了。 明明陆菀去看小孩子的衣服的时候神情有了一些柔和。可他就是太贪心,就是太急于求成,非要对她说那些话。 现在关系又打回了原点,什么都白做了。 偏偏她心里只有亡夫和孩子。 又把妈妈叫过来,叮嘱道,“留个心,多问问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不要拦着。出了事,我兜着。” 妈妈原先还诸多顾虑,萧默把这话说了,她心里就有底了。 545 谁敢动他,我就和他拼命 晚上萧默招了紫英陪着。 两个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睡下了。 半夜却被人叫醒了。 萧默披衣起来,才知道是宅子里来了人。 陆菀那边出事了。 因为萧默吩咐过,陆菀那边一旦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禀报给他。 萧默披上衣服就去了。 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已经叫人牵了马。 他趁着夜,快速骑马到了宅子。翻身下马,马鞭朝旁边的人一扔,便去了。 进了上院,屋子里灯火通明,有脚步匆匆的丫鬟们进进出出。 萧默对陆菀就没设过什么男女之防,直接走了进去。 大夫正在给沈君玮看病。 沈君玮白天里还是好好的,陆菀今日带着孩子出了一趟门,买了些东西回来。 回来之后,陆菀便去歇下,孩子交给了妈妈和小曼。 一切都是好好的。 结果半夜陆菀整睡着,被小曼哭着叫醒。 陆菀过去一看,孩子身上烫的吓人。 忙叫了大夫过来。 当初大皇子怎么没的,陆菀还历历在目。 所以孩子一发烧,她比谁都要紧张。 萧默进来的时候,小曼躲在外头哭,里头陆菀站在一侧目光凝视着床上的孩子。 “陆菀……”萧默轻唤她一声。 她此时再沉静的面庞,反而看着叫人心疼。 “你先出去,不要打扰大夫给我儿子看病。”语气平静又冰冷。 萧默便退出去了。 想了一下,又走出去对自己的一个侍从交代,去宫中请个御医过来。 萧默坐在椅子上,双腿张开,腰背挺直。 小曼跪在她跟前,还在哭。 “怎么回事?”萧默微微皱眉问道。 小曼摇头,“小公子睡得好好的,突然间身上烫起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孩子生病是在所难免的。 这件事或许最多也只能怪罪小曼照顾孩子不利。 他没多说什么,坐在那安静的等着。 陆菀还没从次间出来,倒是紫英先来了。 萧默看她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紫英回道,“方才三爷走的那么急,奴婢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便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瞥了一眼次间紧闭的房门,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萧默道,“还不知道。” 紫英便叫人去沏茶,又劝阴沉着脸的萧默,“孩子生病是常有的事情,也没必要这么紧张。三爷放宽心。” 萧默没应。 又等了片刻,终于房门打开了,陆菀从里面走出来。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陆菀的脸色憔悴的很。 萧默站起来问,“孩子怎么样了?” 陆菀目光从萧默身上和紫英身上扫了一遍,然后道,“要用药,受了惊吓,不知道何时能退热。”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萧默刚想说他已经去请了御医,叫她不要担心,陆菀却又开口道,“三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默微愣。 陆菀已经径自走了出去,这旁边还有间屋子,是主人家书房的配置。只不过萧默这宅子其实不常住,所以那书房也算是空着,只有个空的书架子,几张桌椅,并没有什么书。 陆菀走到了门口,回身又看一眼紫英,道,“紫英姑娘也一道过来吧。” 紫英有些不明所以,萧默却道,“走吧。” 紫英只好跟着萧默一道去了隔壁的房间。 “把门关上。”紫英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听到陆菀的吩咐,只好将门关上。 陆菀看着萧默,慢慢走近道,“三皇子,我们上次说的,你真的只当我是威胁吗?为什么要动我的孩子呢?” 萧默心一沉,她果然是往那方面想了。 来的路上他便担心陆菀会不会把这事算到他头上? 正要开口,胸口吃痛,陆菀将一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 紫英惊呼,“三爷……” 冲上来看着萧默胸口淌着血,对陆菀吼道,“陆菀你疯啦。” 萧默却似乎察觉不到痛,看着陆菀,把那解释的话说出来,“不是我,陆菀。” 就算他想得到陆菀,也知道那孩子是她的命根子。那天谈完之后,萧默几乎已经放弃了那么念头。 “我知道不是你。可到底是你把我一手促成了我如今的境地。” 说着,将那匕首拔了出来,转而瞪向站在一边的紫英。 萧默吃痛的后退几步,紫英忙将他扶了,道,“三爷,这等心狠手辣之人留着何用?” 似乎要开口唤人进来,却被萧默一把抓住了手腕,“你敢叫人!” 紫英没想到这种时候萧默竟然还护着陆菀。 陆菀道,“别急着叫人,毕竟事情还没说清楚。” 陆菀一步一步走近紫英,“动手的人是你,不是么?” 紫英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吗?” 她看向陆菀手中的匕首,心里也有些害怕,想着到了门边先出去。可是萧默却一只手把门给抵住了,看着紫英道,“让她说完。” 紫英没有退路,只能站在那里。 陆菀道,“我的儿子突然发烧的时候,我立刻去看了。他的后脑勺有一个大包,我才知道原来下午还有人靠近了他。我把小曼和妈妈都叫过来问了。原来是府里的一个丫鬟主动过来要帮一下忙,小曼正好要去小解,妈妈又去打盹了,便稍稍让她替了一会儿。她竟然把我的儿子从桌子上推了下去,让他摔出了个大包,还瞒着所有人。孩子受了惊吓,半夜起了烧,才让我察觉到了不对。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把那个丫鬟审过了。她承认了是紫英姑娘你交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的孩子受伤害,然后算到萧默头上。” 在一个母亲本该六神无主的时候,她却还花了时间去审了那个丫鬟,让萧默侧目。 陆菀看着紫英道,“我这人呢,勾心斗角的事情经历的太多了。我突然出现,给你造成了威胁。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知道。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我都认了。可你不该动我的儿子。” “我呢,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的儿子。谁敢动她,我就敢和她拼命。” 她说着上前毫不犹豫的朝紫英的胸口刺过去。 紫英想逃的,她的肩膀却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攫住,无法动弹。 紫英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默,这个男人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如今陆菀要杀她,他不仅不拦,却还帮着她。 546 陆菀,我没看错你 可她在死前也只够想这么多。 伴随着陆菀手中的匕首插入她的身体,拔出来,又插进去,反复几次,她心脏已经被刺的支离破碎,身体不受控制的从门框上慢慢的滑倒到地上。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萧默。 或许她最讨厌的不是陆菀,而在死前才知道真正让她寒心的是这个男人。 陆菀看着萧默,两个人皆神情冷漠。 “现在知道我说的真话?”从她得知了紫英叫人来害她的儿子,陆菀就已经动了杀心。 她手边只有一把剪刀,但是剪刀可能不会那么锋利直接插入人的身体。而且剪刀也太短了,不一定能够直达心脏。所以大夫来的时候,陆菀找他借了一把刀。她已经做好了杀了紫英的准备。 萧默勾唇,“知道。你上次说,我就信了。所以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你的儿子。” 陆菀嗤笑一声,道,“你的伤不会有大碍。” 沈冽以前教过她的,所以她其实知道插在胸口哪个位置,会直达心脏。她或许有机会可以杀了萧默,又或许萧默不会放任她伤害到他。但首先陆菀其实并不打算杀了萧默,她知道现在的情形,所以并没有做和萧默同归于尽的决定。 她还有个孩子,没有那么傻去自寻死路。 “但如果我的儿子有个闪失,你要么和我一起死,要么就给我收尸。” 萧默哈哈笑起来,“你这样,真的很好。陆菀,我没看错你。” 他好像不会疼似的,明明胸口还在淌血。 他走近陆菀两步,面上带着笑,“是紫英办了错事,你把她杀了。我还让你趁机刺了一刀,如今可算心里舒畅些了?” 陆菀却没接他的话茬,直接冷漠的拉门出去了。 走了几步,才听到身后的萧默唤人进去给他处理伤口,顺便处理了紫英的尸体。 陆菀径自回到屋中,并没关注外面的事情。倒是小曼看到了紫英的尸体,身上淌的全是血,一双眼睛还睁的很大,实在是被吓着了。 她走进去,拉着陆菀要说什么,妈妈想阻止,却没来得及。 “夫人,紫英姑娘死了。” 妈妈微微皱眉。 陆菀却十分平静道,“是我杀的。” 又摊开一只手,道,“瞧瞧,上面还有她的血。是她要害我儿子,便死有余辜。” 小曼一直觉得陆菀是个温和的人,就算是和萧默对着干,也是因为萧默把她抢了过来。因为在遇到陆菀之后,她并没有给小曼什么脸色看,责罚更谈不上了。 如今知道陆菀竟会杀人,当下便傻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妈妈毕竟是年长之人。她虽然也很吃惊陆菀竟会杀人,但也没有小曼这么傻愣着。 她上前拉了一下小曼道,“小公子生着病呢,什么死啊的,在这说不吉利。瞧瞧精神头这么差,赶紧到外面寻着帮忙,别在这给夫人寻晦气了。” 小曼愣愣的出去了。 陆菀看了一眼妈妈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妈妈一笑,道,“为母则刚。老奴也是母亲,若有人欺负老奴的孩子,老奴兴许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又宽慰道,“夫人放宽心,小公子一贯康健,这次的小病小灾不会有什么的。” 陆菀点点头,转头看向孩子。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屋内又来了一个大夫。 一打听,原是宫中的御医。 以前许多皇子公主有个生病的,都是他看,在这方面颇有心得。 妈妈与陆菀稍稍解释了一下,便劝着陆菀将次间留给御医。 沈君玮一连用了两天的药,烧是退下去了,只醒着不发声音。 御医说大约是受了惊吓,药石怕是派不上用场了。倒是可以在宅子里做一场法事试一试。 陆菀立刻向萧默打听了这都城附近最有名的大师。 萧默二话不说,替她去寻了。 做了两场法事,说来也奇,到第三日孩子眼珠子乱转,开始手脚乱动了,没一会儿便开始呜呜啊啊的发出些声音。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都落了下来。 萧默在外头听到里头的动静,也知道沈君玮没事了。 他浅笑着捧了茶盏,喝了一口。 又坐了一会儿,打算走,却见陆菀从里头出来了。 萧默看了她,道,“你多陪陪孩子,我不久留了。” 陆菀道,“这位大师来自哪里?我想去他所在的寺庙之中烧香祈福,再捐些香油钱。” 萧默道,“这事我找人去办,你……” 陆菀道,“救得是我的儿子,这种事情旁人无法代劳。” 萧默沉默了一下,道,“这寺庙离着也不远,我来安排,你想哪一日过去?” “尽快!” “好。” 萧默便先走了。 走到外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陆菀对他说话少了好些戾气。 自沈君玮出事,陆菀的冷静就有些吓人。直到她把紫英杀了,又捅了自己一刀,萧默对她都有些忌惮。 这些天萧默不仅担心沈君玮的安危,更担心陆菀的情绪崩塌。 好在,她已经没事了。 忍不住驻足回头去看她,却见人早已不在那里。 萧默摸了摸鼻子,离开了。 再过了两日,沈君玮已经恢复的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什么异常。后脑勺的那个鼓出来的小包也逐渐消了下去。 陆菀还是怕沈君玮哪里不对劲,便经常用各种小玩意逗他,偶尔对他瞪个眼,叫叫他的名字,看着他的反应。 确定没什么异常,陆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萧默走进院子,轻咳一声,打断了这母慈子孝的画面。 陆菀把孩子给了妈妈,又对小曼道,“给三皇子沏杯茶去。” 萧默见陆菀似乎叫他入座,这才在院子里坐下。 陆菀道,“今日三皇子看起来拘谨的很,该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了吧?” 知道呛人了,看来恢复了。 萧默的确是怕她还有什么,言行上便收敛了许多。这不,来这里以前都是主,今日把自己当客了。 小曼上了茶,萧默接过来,然后对陆菀道,“我都安排好了。那寺庙香客多,我着人打了招呼,到时候人少些。” 陆菀道,“依照你的作风,肯定是把人都清空了。” 萧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陆菀又问道,“何日去?” 萧默问道,“明日?” 陆菀简短回,“可。” 萧默便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茶。 547 我只做皇后 第二日,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陆菀便带着小曼准备去寺庙。 因为路程不远,早上去,下午就可回来,所以并没有打算叫孩子跟着一道受累。 又因为上次紫英的事情,萧默又安排了几个他信任之人守在院中,那在孩子跟前的除了妈妈,也是陆菀亲自物色的几个人,总之要确保孩子万无一失。 陆菀到了门口,竟发现萧默也在。 萧默也不掩饰,道,“我与大师是莫逆之交,常去他禅院之中讨论佛法。” 陆菀问道,“以前也是这么坐马车去的?” 萧默装残废那么多年,鬼才信他常去禅院。 谎言被当众拆穿,萧默轻咳一声道,“这一带你不熟悉,我反正也无事。” 陆菀也不再说什么,先上了马车。 萧默倒是自觉,并没有和她共坐一辆马车,而是骑着马在前头带着路。 寺庙之中果然是被清空了,一个香客都看不到。 陆菀其实觉得也无所谓了,她本就想早去早回,聊表一下心意。人多了,总会耽误时间。 她虔心的祷告了,然后趁着萧默去会那位大师的时候,给沈冽立了一个长生牌。 其实就算是被萧默看到了也无妨,谁也无法磨灭沈冽在她心中的位置。 在寺庙中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把该做的都做了。 其实寺院内已经准备了斋饭,但陆菀并不打算留下来用。 萧默也不勉强她,与她一道下山去了。 路上倒是轻松的搭话,“寺中斋饭寡淡无味,你肯定也不习惯。一会儿进了城,我带你去家不错的酒楼,用过饭再回去。” 陆菀原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听到萧默这话也没接。 倒是小曼小声道,“三爷对夫人怎么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夫人似的。” 陆菀也察觉到了。 原先还经常发疯。这段时日,似乎陆菀说什么就是什么。 改路子了。 她掀开车帘朝前头看了看。 萧默身材挺拔,样貌俊俏,人又机智,身份又尊贵,放哪都是显眼的招女人喜欢。 前头的人察觉到了后面的目光,转过来,竟真的发现陆菀好像在看他。 正要说什么,陆菀却突然指了前方道,“那里有个喝茶的铺子,停下来喝口茶吧。” 小队伍就在铺子跟前停下了。 其他人在另一桌,陆菀和萧默在一桌。 陆菀看了看手中的茶盏,酝酿了一番,突然对萧默道,“萧默,你想要我,我可以给你。但,我只做皇后。” 萧默差点被一口茶水给噎死。 好在他性子还算稳,忙用力给咽下去了。 陆菀道,“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萧默道,“本来也不打算叫你屈居他人之下。你这性子不适合。你生来高贵,也不应该被别人压着一头。” 陆菀没想到这件事在萧默这里竟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样也好,不必再多费口舌。 陆菀继续道,“我说的是皇后,而不仅仅是你的一个王妃。我要做,便做这西齐最尊贵的女人。你若能做到,便娶我。若做不到,有朝一日旁人登上帝位的时候,你就把我放了。我陆菀不会跟着没有本事的男人。” 换做旁人,只当是不自量力大放厥词。 偏偏是陆菀,她的尊贵和容貌配得上她现在的狂妄。 “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还有别的吗?”萧默眼中的欣赏不言而喻。 陆菀会提要求,这才是他们长久的保障。 “沈君玮不会改姓,他永远是沈冽的孩子,等他记事,我就会告诉他。” 萧默耸肩,“我也不打算认下你和别的男人的孩子,我自认为我还没那么大度。” 这很好,总比虚情假意的强。 萧默又道,“不过我可以认他当个义子之类的,这于他在西齐活下去是有好处的。” “这个你不必操心。若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我们再谈。” 萧默失笑应下。 陆菀继续道,“我不生孩子。你要立多少妃嫔生多少皇子公主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去管。” 这一点萧默却没有爽快的答应。 他想要取代沈冽在陆菀心中的方法,就是有一个他们的孩子,这简直就是一条天然的捷径。萧默才不会这么笨的把自己的这条路给堵了。 萧默道,“这个不好说,万一怀上了,难不成还要引产?” 陆菀道,“我自有法子不叫自己怀上。” 萧默无奈摸鼻子。 想着是先骗过去,还是提前把这条恒线给定好呢? 萧默对陆菀做的承诺很多都一直遵守着,他想了一下还是道,“这个我没办法答应你。或许我不会叫你有孩子,又或许上天让我们有个孩子,如果有,我绝不会允许你把他给抛弃掉。陆菀,你该知道,我是个男人,我不可能不希望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个孩子。” 这一点叫萧默立刻答应的确是有点困难。 陆菀不去管萧默,她自然知道怎么不让自己有孕。 “好,我们彼此坦诚把话说开了也挺好的。” 萧默一笑,道,“这感觉是挺好。你怎么就想通了?” 陆菀却没回答他的话,道,“时候不早了,回城吧。” 萧默,“……” 是她要坐下来喝茶的,明明手边的茶杯里,一动没动。 她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呢? 自然不是因为她移情别恋,被萧默给感动了。 也不是她选择了既来之则安之。 而是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她在西齐的渺小和无力。 她和沈君玮能否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其实完全依附于这个男人。 陆菀不会天真到觉得自己还有办法离开这里。既然只能留下,那她就要为了孩子的安危着想。 这次孩子的事情让陆菀意识到,她不能这样无名无分,无权无势的在那个宅子里待着。 她应该要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上。 她应该叫别人仰望她,忌惮她,害怕她。 这才是她保护她和沈君玮唯一的出路。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至少在以后沈君玮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可以完全站出来保护他的儿子。 她和沈冽唯一的儿子。 548 顺从我些什么 陆菀与萧默的这次谈话结束之后,陆菀想,她可以过一阵子安生日子了。 既有了她在这宅子里该有的说话的分量,也有了与萧默周旋的时间。 至少老皇帝还在世,所谓的皇后之约便无法实行。 可到底陆菀还是低看了萧默。 这几日,陆菀明显知道宅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是毕恭毕敬的不得罪就是了,但私下估计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如今见到她,毕恭毕敬自然还在,可眼中却多了一份害怕。 一来是她与萧默之间的约定。 二来应该也得益于她亲手杀了紫英,算是在这些人心目中立下了威严。 妈妈自知道陆菀想通了,一直笑的合不拢嘴。 以前有些不该她说的话,便都说了出来。 “咱们三爷其实一直过得挺苦。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娘,谁见了都觉得可怜。偏偏是前皇后的孩子,便招人眼球。姐弟两个虽然生在皇族,可还不如普通人家呢。总是战战兢兢的,就怕被人害了性命。” “那孩子打小就凉薄,估计最关心的也就公主殿下了。虽说府里有通房的丫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走不近三爷的心。” “老奴伺候三爷这么久了,头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如今夫人想明白了,三爷便也有了依靠。内心里估计也温暖的很。夫人和三爷一定能够白头到老的。” 陆菀听着妈妈絮絮叨叨的,也不打断她。 这个年纪的人,喜欢絮叨,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其实不叫人厌烦。 他们好像活了一辈子,有两辈子的话要说,大约是觉得自己快走到尽头了,总有很多话一直说一直说。 当时的徐妈妈好像就是这样。 妈妈其实不知道,无论萧默的以前如何,以后如何,在陆菀心里,其实都无所谓。她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禁忌,那就是她靠近萧默。 她不靠近萧默,萧默却要靠近她。 这一日已经快到晌午,小曼过来询问陆菀是否需要传午饭。 陆菀还没回答,便见到萧默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把夫人的书,衣服都收拾规整好,搬出去。” 说完,几个男人便要进去。 陆菀起身将人拦住,看向萧默,“你这什么意思?” “叫你搬进我的府邸。既然你我已经说好,这地方便不必住下去了。” “可我们说的并非这样。” “陆菀,我不是小孩子,你给了那么一句空头的承诺,就让我对你言听计从。你也总要顺从我些什么。” 并不需要陆菀做出什么回应,萧默一个眼神,跟前的人便继续收拾陆菀的东西。 陆菀知道萧默已经定下决心。而她在嫁给萧默之前,也从没奢望过可以在这一直安然住着。 过去便过去,他不怕被人说闲话,她更没有什么好怕的。 陆菀便道,“我的东西都别弄坏了,小曼你过去帮我看着些。” 说完,便唤了妈妈抱着孩子出去了。 午饭便在花厅用了。 知道萧默这个点过来一定也没用午饭,陆菀才懒得管,一个人吃的好好的。 当天下午,陆菀与孩子便住进了萧默的府邸。 陆菀知道,这条路已经没法再回头了。 王允和宋宁一路赶往北疆。 途中王允倒是想多休息,反而是宋宁一直不愿。 直到有一日,王允自己忍不了,拉着她非要在镇子上住下一晚,明日再走。 等到了客栈房间,解下了大腿上的那副皮子,才知道也已经被磨破了。不仅如此,因为皮子不大透气,宋宁大腿上面都捂出了疹子。 王允看着,道,“明日买一辆马车上路。” 宋宁道,“马车不比骑马轻便,也不必骑马快。” 王允白她一眼,“这个我不知道?你跟着我一直这样下去,腿不要了?” 王允这霸道叫宋宁心里头暖暖的。她却还是故意道,“不是要赶着给定北侯收殓尸骨么?去的迟了,万一叫狼叼走了怎么办?” 王允气的骂了一句脏话,“妈了个巴子,都死完了吗?不知道去找我哥的尸骨?就那么曝尸荒野了?” 明明在骂人,眼眶却是红的。 宋宁很少见到她这样,轻轻拉了他的手,小声说道,“他们一定找了,只不过没找到。我相信那些人和你一样都会倾尽全力。阿允,是我拖累了你的进度,或许我不该逞能跟着你一起的。我只是,想陪着你。不想你一路孤孤单单的。” 王允轻轻的将她拥住,内心翻江倒海。 他孑然一身那么多年,已经与孤独化敌为友。 甚至在他那几年的光景中,他在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自己也信了。直到他的身边失去了沈冽,他才知道自己拥有的有多少。他才知道其实他也贪恋那些温情。 “宋宁,谢谢你。” 一句谢谢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他松开她,说道,“明日就坐马车。大不了途中多换几匹马,耽误不了多少行程。别再反驳,要不然真的把你送回去。” 王允点了点头。 第二日宋宁起来,王允已经将马车安排妥当。 马车自然有马车的诸多好处,比如宋宁不会太过劳累,比如马车上可以置办不少东西,到了荒郊野外需要休息的时候,也不必到处找地方最后沦落在野外将就一晚。 王允坐在前头赶着马车,宋宁便坐在他身侧。 “怎么不进去?” “在这陪着你说说话,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王允一笑,又道,“觉得累了,便进去歇息。” “嗯。”宋宁重重点头。 马车还没出镇子,有个妇人突然冲出来,好在王允反应快,及时拉停了马车。 但那个妇人还是受到了惊吓,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宋宁吓坏了,比王允快一步跳下马车去看她。 妇人蓬头垢面的,看不出来年纪。 宋宁将她扶了起来,忙问道,“大娘可曾伤到了哪里?” 那妇人摇摇头。 宋宁道,“对不住,是我们一心赶路,所以太快了。大娘若有哪里不舒服尽管和我说。我们若是没时间带你去看大夫,也会给你些银子当做补偿的。” 那妇人没料到这位小姐如此心善。再看穿着打扮和谈吐,一看就是贵人家的小姐。 妇人摆摆手,一开口竟不像是年纪大的。 宋宁赧然。 549 故人 那妇人道,“我没事,小姐想必也受惊了。” 微微欠身,像是有些礼数,不大像是乡野出来的。 宋宁改了口,“嫂子这话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明明是我们的马车吓了你。” 那妇人一笑,犹豫了一下,道,“我并非讹诈小姐,实在是身上没有返乡的盘缠了。小姐心善,可否给我一些银两,好路上能够果腹?” 王允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宋宁既然去处理了,便由着她去。顶多就是给点银两的事情。 可是随着妇人话说的多起来,王允便觉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可看着这妇人,又觉得并不曾见过。 宋宁倒是毫不犹豫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给她,道,“这些应该够了吧?不知道嫂子要去哪里。” 妇人看到那一锭银子,忙道,“够了够了,这已经很多了。只不过小姐可有一些碎银子?这太多了,若叫人惦记上,我便什么都没了。有些碎银子,倒是可以分开藏在身上。” 宋宁为难道,“我身上没有。” 又转头看向王允,“阿允,你有吗?” 王允摇头,随即道,“叫她自己去买些东西,找了碎银子带在身上便好了。” 宋宁恍然大悟,便对妇人道,“实在不好意思,不如大娘自己去买些东西吧。” 妇人点点头,又感激的对宋宁道,“小姐心地善良,一定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 宋宁笑笑,道,“我还要赶路,那我先走了。嫂子也一路保重。” 宋宁说着便上了马车。 王允又架着马车走了。 路上王允道,“你就不怕她是个骗子?专门骗取你这种人的同情心?你那一锭银子够得上普通老百姓家一年的开支了,你说她的盘缠够不够?” 宋宁撇撇嘴,“我看着她不是骗子。她若真有难处,我帮她,岂不是做了一件大善事?便是她真的是骗子,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了,我就当我自己做的是好事。” 王允失笑。 不过想一想,当初对她另眼相待也是看中她的纯粹和善良。 宋宁做了善事,小表情得意洋洋的。 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这一看,马上拉了王允的手臂,“快回去,出事了。” 王允和宋宁赶到的时候,两个男人正在对妇人拳打脚踢。 原来是宋宁当街给出那么一大锭银子,便引了人动了贼心。 王允和宋宁一走,那二人看妇人孤身一人便立马动手。 谁知道妇人拼死护着自己的盘缠,那二人见状,便动起手来。 早上大街上人还少,那二人是镇子上出了名的小混混,游手好闲的。那妇人又面生,不像是本地人,便没有人出手帮忙。 二人见没人阻止更加猖狂起来,不仅抢了银子,还恶狠狠的对妇人拳打脚踢起来。 好在是宋宁回头瞧见了。 王允上前几下子就把两个男人揍得服服帖帖,把银子还给了妇人。 宋宁看着妇人,对王允道,“我们要不带她去看个大夫吧,脸上都流血了。” 耐不住宋宁心善。 流个血,杀个人都不算什么,这于王允来说是家常便饭。偏偏宋宁心肠像菩萨。这该不是上天赐给他赎罪的吧? 没办法只好带妇人去找了大夫。 宋宁好在知道节省时间,在大夫诊脉开药之后,便要与妇人道别了。 “嫂子就算要赶路,还是先寻个地方养几天吧。别叫伤势越发严重了。” 妇人感动不已,道,“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宋宁得意的朝一旁的王允扬了扬下巴,又叮嘱妇人道,“嫂子还得当心,这世上恶人也多。” 说这话,就预料到王允瞥她一眼。 宋宁继续道,“我也有要事在身,只能帮嫂子这一回。接下来的路嫂子还得自己走。嫂子这是要去哪里?” 那妇人道,“其实离这里也不远了。我与当家的早早通了书信,约定在老家碰面,不必回京都城了。” 宋宁吃惊,“嫂子是京都城来的?” 妇人叹气,“别提了,去了别处一趟,眼下京都城也不能回了。” 宋宁道,“我也是京都城来的。可惜我们是往别处去的,要不然还能捎嫂子一段。嫂子住在京都城哪里?” …… 怕宋宁刨根问底的说个没完,王允轻咳一声,拉了她的手道,“我们也得赶路了。” 宋宁也意识到自己又浪费了一些时间,吐了吐舌头道,“定北侯的事情是大事,咱们赶紧走吧。” 宋宁朝妇人道别,两个人便一道要走。 身后的妇人犹犹豫豫的想开口又没动。 “嫂子还有话要说?” 妇人只摇摇头,“小姐慢走。” 宋宁便与王允上了马车,妇人却没有直接离开,一直盯着那马车,内心纠结不已。 妇人看着手中的药和碎银子,想了些什么,然后撒开腿跑过去。 因为自己方才挨了打,腿脚还疼,跑起来十分费力。 没办法,妇人只好喊起来,“停一停,等一等……” 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马车还没出去多远,这一回宋宁和王允都听到了。 宋宁也怕这件事没完没了,就问王允,“咱们停不停?我听你的。” 看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王允无奈道,“真不停的话,你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话说完,已经拉了缰绳,将马车停下来了。 “我就知道你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说完欢喜的跳下马车奔着妇人去了。 王允,“……” 谁知道妇人却不和宋宁说什么,非要她扶着去找王允。 宋宁看她情形似乎有重要的话说,忙扶着她去找王允了。 等到了王允跟前,妇人打量他两眼,问道,“敢问公子,可是大理寺卿王允王大人?” 王允微微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你是否与定北侯称兄道弟?”事情太大,妇人不得已再确认一遍。 王允眸光微冷,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知道我与定北侯之间的事情?” 那妇人一听便知道是王允没错了,当下哭着跪下来,道,“果然是王大人啊。可见是苍天有眼的。王大人,你要赶紧去救救侯夫人啊。” 宋宁和王允都懵了。 但她说出侯夫人三个字,便非比寻常。 宋宁忙将她扶起来,三人到了一边。 这一说,才知道这妇人正是从西齐得以回乡的奶娘。 550 随我回府 因为她主要就是负责奶孩子,且到侯府时间并不算久。多数时候王允来府上的时候,她都是在上院照顾孩子的。所以王允这个名字只在沈冽和陆菀谈话时听到过很多次,并未见过其人。 方才听宋宁说去找定北侯,这世上能有几个定北侯? 又想起宋宁称呼他为阿允,这称呼沈冽也常用。当下便觉得此人是王允无疑了。 她其实记着陆菀的话,也知道萧默此人的狠辣,本想着安稳回来,与家人团聚,将陆菀的事情彻底忘记。可是宋宁这一番好心,对她一个陌生人如此帮助,叫她十分惭愧。 奶娘孤身一人从遥远的西齐回来,路途十分坎坷,身上所带的东西都被车夫席卷一空。奶娘一边乞讨一边赶路,已经瘦的不成人形。 今日运气好,遇上了宋宁,帮了她两次。 陆菀是好人,宋宁也是好人,奶娘便觉得好人不该那样委屈一辈子,所以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王允。 奶娘抹着眼泪将陆菀在西齐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宋宁听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表姐如今是这般境遇。 定北侯惨死,她又被人掳到异国他乡,有人对她虎视眈眈。她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又该如何呢? 宋宁光是想想那境地她都无法面对。 她看向王允。 王允面色沉沉,却看不出心里想着什么。 若非与他亲近,王允的心思是很少叫人能猜透的。 “多谢告知。”王允拱手与奶娘作揖。 若是奶娘不说,王允自不会知道此时陆菀的境遇。 而她的境遇正好也解释了许多王允不明白的地方。 奶娘十分惭愧道,“是我贪生怕死,将夫人一个人留下了。” 王允道,“你与我嫂嫂非亲非故,你亦有你的家人孩子,你这般做,我怪不了你什么。何况你也说了,是嫂嫂叫你回来的,我们更说不了你什么。” 奶娘难为情的摆摆手。 这一次是真的分别了。 王允牵着宋宁的手上了马车。 王允一路赶着马车出了镇子,不发一言。 宋宁有些担心他。等到了镇子外,宋宁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允,你现在想着什么?” “是不是你觉得表姐有朝一日会背叛定北侯?但你不能怪她。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呢,总不能被人逼死。我想到表姐现在的处境,就十分心疼。” “她会有办法。”王允突然笃定的说道。 他扭头看向宋宁道,“我的嫂嫂会有办法与那个三皇子周旋,或许有朝一日会逃出来。” “若是,不能呢?” 西齐不比大晋,陆菀孤儿寡母一个人也不认识,或许有一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对萧默妥协。 王允突然拉住了缰绳。 马车骤停,宋宁身形不稳,抓住了王允的手臂。 “去西齐。” 宋宁忙道,“阿允,你不要伤害表姐。” 王允道,“我不伤害她。嫂嫂做什么决定我也不会干涉,我至少要接回我哥的孩子,总不能叫他跟着萧默姓萧。” 宋宁问道,“若是我表姐不愿呢?” 王允道,“孩子我总归要带走。嫂嫂她最好还能与那个三皇子周旋,到时候我两个一起带走。” 宋宁还是不放心,道,“如果表姐真的已经妥协,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她。” 王允没说话。 宋宁又道,“我们直接去西齐,先不去北疆了吗?” “活人总归比死人重要。我哥在天有灵,最担心的应该也是我嫂嫂和孩子。走吧,去西齐。总要去了,才知道那里到底怎么样。” 宋宁点头。 陆菀就这样已经在萧默的府邸住了小半个月。 她住在偏院,离着萧默的正房还有一段距离。 那院子更像是萧默特意为她空出来,雅致清静。陆菀带着孩子住在那里,十分自在。 府上的人都知道萧默在府上放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 无名无分,更像是萧默玩玩的。 关于陆菀的一切,他们都不知道。 这一日萧默与几个官员出去喝酒,男人喝酒,自然少不了助兴的妓子。 这些妓子都有一技之长,或歌或舞,或可吟诗作对,又有风情,叫男人们都流连忘返。 萧默在女色上十分克制。 他先前身有残疾,不过留了一个紫英在身边纾解生理上的需求。如今“康健”示人,却不见他近什么女色。 有人起哄道,“听说三皇子在府上金屋藏娇啦?什么时候叫我们几个也瞧瞧?” 萧默捏着杯盏,道,“到了该见的时候自然能见到。” “能叫三皇子如此上心的,一定是个绝色吧?三皇子真是好福气,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风月场所的姑娘家,可没几个我们不知道的。” 拿着陆菀与这些风云场所的女子比,萧默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我的王妃,你竟拿她与这些人相提并论么?” 那官员立刻萎下去,原不过就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几句,但好像触到了萧默的逆鳞。 一旁的官员忙笑着缓解这尴尬气氛,举杯道,“今日出来玩乐,就不要提家中的事情了。这家中的女人再好,也比不过偶尔出来的野花。三皇子你说是不是?” 萧默道,“外头野花再娇艳,家里的总归是家里的。” 几个人一噎。 萧默也没必要让气氛僵下去,又转了话锋,“不过野花的香味也极好。” 众人忙附和,举杯,又喊了妓子过来作陪。 作陪萧默的那个妓子,名动都城,她眼波流转,皓腕轻抬,去给萧默斟酒。衣袖拂过,便是一阵撩拨人心的清香。 萧默便悠闲的坐着,由着她把一杯酒递到嘴边喂她饮下。 众人见萧默对这妓子有些兴致,便道,“三皇子有意,今晚便叫她陪着三皇子吧。柳香香姑娘可不是谁都愿意陪的。” 萧默其实意兴阑珊。 准备喝点酒就回去的。 他一直觉得这些妓子太过肮脏了,不知道陪过多少男人。且他们心思深沉的很,一旦沾上便不好甩开。 萧默一直欣赏的便是如同自己母后聪慧温柔之人。 他再遇到陆菀,才有了那种感觉。 本要拒了,却又想起了家中那位。 他微微勾唇,将那柳香香小蛮腰一勾带入怀中,道,“随我回府。” 551 一点都不为所动 萧默大张旗鼓的把柳香香带回了府邸。 文人骚客狎个妓子反而被传成是佳话。这在西齐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妓子就是妓子,是比不过家中正妻,连一个妾室都不如的。 所以女人地位卑微,根本不影响男人的地位和名声。 萧默搂着柳香香,像是喝多了,并不能走的稳。 入了府,贴身的丫鬟过来瞧了,没直接去替代柳香香。虽然萧默没有带妓子回过府,但一看柳香香的穿着以及眉目间的风情,便知道是来自哪里。 丫鬟当然识趣,只问道,“三爷可需要备水洗澡?” 萧默双眼有些迷离,只摆摆手。 丫鬟便不多言,躬身退到一侧,对柳香香道,“三爷的上院就在前头,奴婢带二位过去。” 直接带着人进上院,那是萧默当家主人的地方,柳香香觉得这丫鬟挺重视自己的,倒是很会做事。 萧默却没了耐心,直接搭着柳香香往前去了。 丫鬟也不敢追到前头,只在后头默默跟着。 等跟了一段路,萧默带着柳香香往一处去,丫鬟便骤然停了一下。 她一看就看明白了,萧默不是把柳香香往上院带。 好像是奔着,偏院去了。 早就晚了,陆菀哄着孩子睡着,自己也准备到床上躺下。 因为手上那个话本子还有几页就到大结局,便又多看了一会儿。 正准备合上书进屋,却听见外面有些动静。 小曼守在一侧,不等陆菀去问,先出去查看了。 这一看,也有些惊讶。忙又回来找陆菀,话还没说出口。 背后醉醺醺的萧默已经搂着一个风情女子过来了。 柳香香看到这清醒,也有些莫名。 一个女人,还有个孩子。 这是什么情况? 又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萧默藏在家中的人啊。 绝色。 柳香香暗地里打量陆菀。 女人看女人,几眼就够了。 柳香香看过多少人,因为自己条件优越,也修的一副高傲的性子,今日自己都觉得被陆菀给比下去了。 陆菀目光也从两人身上扫过,瞬间明白。她嫌弃道,“你一身酒气就别过来。你总不能带个女人就在我这睡下了。” “若有下次,你提前说。我把院子腾出来给你,我好落个清静。” 语气十分平静。 柳香香明白了,这女人并不喜欢,更不在意萧默。 她媚眼如丝的看一眼跟前的男人,原来带她回来是气她的。 还真是用情至深呢。 她不管,先看戏。 强权和美人,哪个会占上风呢? 萧默看着陆菀,粗重的呼吸,没开口于。 陆菀见他杵在原地不动,便道,“索性我孩子睡下了,我不与你闹。你趁早带着人离开,春宵一刻,没必要在我这瞎耽误工夫。” 说完便要走。 萧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身边的柳香香失了男人宽厚的胸膛,身体骤然空荡荡的。 萧默站的稳稳的看着陆菀,哪里有刚才的醉态。 原来连喝醉酒也是装的,还真是良苦用心。 “陆菀,我带个人回来,你一点也不醋?” 陆菀好笑着反问,“醋什么?我与你谈好的,我立了条条框框,总不能还要限制你。这对你不公。所以你尽管纳妾狎伎子,我都不会管的。还望你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话说完,便觉得握着她的手用了力。 “陆菀,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对我竟这般无动于衷?” “三爷贪心了。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若还抱着什么幻想的话,尽快将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吧。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走。” “你休想!” 也只是这样说说,眼尾猩红,却没有对陆菀进一步做什么。 这份克制,身为妓子的柳香香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竟叫她有些羡慕了。 一个有夫之妇,还带着一个孩子,竟也能叫男人神魂颠倒,又对她如此克制小心,她怎么没有这份福气? 陆菀知道自己想多了,对柳香香道,“姑娘,劳烦把人弄走吧。他年轻气盛,你好好伺候,不会亏待你。若隔日觉得银子少了,尽管到我这里再取些。” 还真有些当家主母的大度劲。 这是已经在为日后的皇后之风立表率了吗? 柳香香浅笑,道,“三爷的事情三爷说了算,奴家哪有这个资格?” 声音酥到骨子里头了。 陆菀便又看向萧默,“瞧瞧,佳人在等着呢!就准备一直这样耗着,多不好?” 挣了一下,挣不开,这家伙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腕,像是期待着什么。 陆菀知道,偏偏不给。 陆菀气道,“你要真有什么与我说,等明日酒醒了再来,我这里不欢迎酒鬼。再不走,我可轰人了。” 萧默最终还是带着柳香香出了偏院。 人刚出了门,便听到陆菀对着外头道,“以后但凡有喝醉的,不管是谁不准放进屋子。若我说的话不做数,便趁早叫我搬出去。这地方我不稀罕住。” 又道,“明日给我找一条猎狗来,谁敢乱闯,尽管放出去咬人。” 萧默明显脚下趔趄了一下。 彪悍起来还挺吓人。 柳香香忍不住回身又看了一眼陆菀,然后对萧默道,“夫人家教甚严啊。” 萧默摸了摸鼻子,也不装了,身形稳当的前去了。 等到了上院,柳香香自觉地站在那没动。 萧默坐在那里,丫鬟已经备好了醒酒汤给他喝下,又吩咐丫鬟去备热水沐浴。 他看一眼柳香香,道,“你倒有分寸。” 他们多的是讨好男人的法子,按照行情,此刻应该十分殷勤的给恩科宽衣解带了,偏偏柳香香没动。 柳香香道,“知道三爷没这个意思,香香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萧默欣赏这种知道分寸的女人。 他道,“你的银子不会少。” 顿了一下,又道,“你就在次间住下,多住几日。” 柳香香有些吃惊。 萧默道,“你在这里多住几日,再出去,行情便又不一样了,于你并没坏处。” 柳香香便风流妍丽的一笑谢了恩。 552 听三爷的 萧默带着柳香香大闹别院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府邸。 原看着萧默性格清冷,是个不能招惹的人。可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三皇子竟卑微的带着女人,就为了叫人家醋一下。可没想到人不但没醋,还轰出去了。 “三皇子昨日应该很丢人吧?” “想想也挺萌的啊,这夫人本事真是不小啊。” …… 大清早小丫鬟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昨儿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小曼心情也好,从没见过萧默这般灰头土脸的离开过。 “今儿个早上大家都在讨论,夫人好厉害,连三爷的面子都不给。” “他脸大,把人带到我这里,叫我腾床吗?我还嫌脏呢,往我这里跑。” 小曼笑道,“看样子下次不敢了。夫人,那猎狗还要牵过来吗?” 陆菀道,“我吓唬他的,我这里有孩子,哪能养那些东西?” 小曼才反应过来,忙道,“是这样,奴婢倒是疏忽了。” 正说着就见妈妈脸上不大快活的过来了。 妈妈去取瓜果去了,萧默府上自然少不了贡品,反正也无妾室,便都放在一处,去拿就是了。 陆菀看了一眼妈妈道,“这大早上的,谁给你气受了?” 妈妈道,“别提了,三爷将那妓子留下了。” 小曼不信,道,“这怎么可能?三爷不是最爱夫人的么?” 妈妈没好气道,“不信的话自己去瞧瞧去。就在正院呢,坐着三爷的榻,看着三爷看过的书,活脱脱女主人似的,气的我够呛。” 陆菀笑道,“小曼快给妈妈倒一杯凉茶,下下我,气的嘴角冒泡可就不好了。” 妈妈急道,“夫人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这输人也不能输给一个妓子啊。” 自从陆菀搬进来,妈妈已经完全拿她当这个府的女主人看待了。萧默带个人回来,把妈妈给急得。 陆菀却还是云淡风轻的,道,“妈妈你操这个心干什么?他以后三妻四妾的,我怎么管?我与他说好了,这方面的事情我不管。” 妈妈急得要跺脚,“这些妓子手段高明的很,时常弄得家宅不宁。也不知道三爷怎么想的,有夫人还不够?看上一个伎子?男人真是一个样。” “老奴已经打听过了,这妓子有名气呢。生的模样好,琴棋书画都精通,不知道多少男人为她一掷千金。” 陆菀道,“都是凭本事吃饭的,妈妈可别瞧不起人。这姑娘叫什么?” 妈妈道,“柳香香。香香,香香,这名字听着就勾男人,怪不得把三爷的魂勾走了,这外面的妓子就这么好?哼哼!” “咳……”被背地里戳脊梁骨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院子门口。 妈妈十分尴尬,忙垂头。 萧默走进来,一副只要我不尴尬,就是你尴尬的样子。 妈妈找了个由头拉着小曼一道走了,低声抱怨,“三爷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也不和我说?” 小曼十分委屈,“我也没看到啊。” 萧默站在陆菀跟前,没坐下。 陆菀抬头看他一眼,道,“今日酒醒了?” 萧默道,“醒了。” 陆菀道,“醒了咱们就好好说说话。三爷坐吧。” 萧默便坐下来。 陆菀道,“三爷不必做这种行为,实在是显得有些幼稚。带个人回来到我跟前算怎么回事?我醋不醋的有什么关系?我醋了,你就把人给轰走了?大晚上的,你合适吗?” 萧默摸摸鼻子。 现在想起来的确是有些幼稚。 可男人不就是幼稚么? 再大年纪再有些事上面就不免幼稚。 陆菀又道,“我们先前说好的,我不干涉你。你怎么样我都可以,所以下次就别这样了。弄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也不知道背地里大家都怎么传你。一个府邸就该有个样子,当家男主人行事不端,底下的人也心正不到哪里去。” 萧默大早上过来,乖乖听陆菀一顿训。 至少她这么和和气气的和自己说道,萧默心中感觉到满足。 陆菀啜了一口茶,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沉浸于陆菀的温言软语,突然被陆菀提问,萧默楞了一下,“什么什么意思?” 陆菀道,“那个柳香香啊。听说不是把人留下来了吗?是打算就这样呢,还是给个名分?反正你这样的身份,就算是给个名分也不好大办的。她在那种场所混迹,想必也不会强求。” 萧默托着腮问她,“你说该怎么办?” 陆菀看他这是个什么姿势? 有些无语,也不管他了。 便道,“我说什么?我与你现在还没什么关系呢。这个家现在只有男主人,没有女主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问过我。只一点,别来烦我。你最好与那个柳香香也说好,别过来烦我。” 萧默道,“昨晚她都听见看见了,知道你不好惹,不会来招惹你的。” 陆菀偏头看他,“果然昨晚是装醉的了。” 萧默尴尬的一笑,随即转了话题,“孩子呢?我去看看他。” 说罢,奔着屋内去了。 陆菀乜了一眼他的背影。 看个屁孩子,又不是你孩子,装什么喜欢? 没一会儿萧默就出来了,道,“睡的香,不好打扰。我怎么瞧着又长高了?” 陆菀道,“孩子长得快。” 萧默道,“那看来入秋又得裁好多新衣了。尺寸也得不一样,防着他长得快跟不上。” 陆菀没接话。和萧默谈这种话题,实在是有些牵强。 萧默看了看她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真心待这个孩子。事实上,我觉得我也做不到什么地步。只我想着你我之间以后的关系,便尽量去喜欢他。陆菀,你若是执意推开,对这个孩子没有好处。” 陆菀道,“我知道了。感情这东西,尤其是亲情,没有血缘的话,不是三两天想有就能有的。我不过也是不想你勉强。强行的喜欢,你难受,我也不舒服。” 萧默沉默,知道陆菀其实还是一直把他拒之门外。 便是有了上次的约定,也是碍于眼前的形势作出的无奈决定。 萧默手在袖中握了握,又松开,随即道,“柳香香不会有什么名分。我不给你皇后之位之前,不会给其他女人什么名分。她先住着,到时候该离开的时候自会叫她离开。” 陆菀浅浅道,“听三爷的。” 553 逃不开一个缘 西齐皇上病情加重,萧默床前侍疾。又是三五日没有回来。 妈妈念叨,“许是快了,外头的人都在传,也拖不了多少时间。听说先皇后薨逝之后,皇上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尤其是当时看着三爷身子不好,皇上的病也急出了一半。” 陆菀道,“这位皇上倒是痴情。” 语气很悠闲。 她时常与妈妈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觉得轻松些。 妈妈笑道,“皇室的那几位都挺痴情的。不仅是皇上,咱们三爷,便是三爷的那位七皇叔也痴情的很。听说痴恋于一个女子,到如今都没有娶妻。” “他的七皇叔,那一定年纪不小了啊。竟然一直都不肯娶妻吗?” 妈妈摇摇头,“不娶。这位七王爷长得那叫一个俊俏,当初多少女郎爱慕他。可偏偏他谁也看不上。后来听说出去云游之时遇到了心仪的女郎,可惜没有走到最后,那女郎嫁了人,咱们这位七王爷就打算终身不娶了。说起来,这位七王爷和咱们的皇上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对三爷和九公主也颇为疼爱。” 陆菀倒是从不曾听说过这位七王爷。恐怕也是不怎么参与朝政,所以极少被人提起。 妈妈见陆菀似乎有些兴趣,还要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七王爷的事情告诉她,便见有丫鬟过来道,“夫人,柳香香姑娘想见一见夫人。” 妈妈立刻沉了脸,“不见,有什么可见的?怕是过来耀武扬威的,夫人不要见,省的添堵。” 陆菀失笑,道,“妈妈就不要担心了。她在我这讨不了什么好处的。她既然想见我,就让她见。若是三爷收了她,我还能一辈子都躲着她?” 妈妈这才想起陆菀是个连杀人都敢的人,又怎么会怕了一个小小的妓子呢? 柳香香被请了进来,给陆菀心蛤蜊,“见过夫人。” 陆菀随和的请她坐下。 柳香香既然称她一声夫人,可见是像府里的人打听过她了。知道她是府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香香姑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陆菀叫人奉了茶,随口问道。 柳香香道,“锦衣玉食反倒有些不习惯,毕竟我出身卑微。这三爷是个极好的人,我有些受宠若惊。” 陆菀笑道,“对你好就受着,你还嫌弃他对你太好了?” 柳香香道,“我大约不是这等有福之人。身份在这里,三爷那里也不好强求的。” 陆菀道,“我看三爷不是那等在意世俗之人。你把心放肚里去,只要三爷心里有你就行了。” 柳香香趁着喝茶的空档,去看了两眼陆菀。 陆菀尽收眼底,直白的说道,“你不必看我,他纳不纳你都是他的事,我不干涉。” 柳香香道,“可我看得出来,三爷在意你。你若不高兴,他立刻会将我送出去。” 陆菀轻笑,“那我就管不着了。他非要揣测我的心思做事,这是我管不了的事情。你呢,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留下。” 柳香香道,“夫人并不在意三爷。” 陆菀道,“在意不在意的都不重要。我过我的,你过你的,其实没什么关系。便是你日后进了门,你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不必过来试探我,我这人也烦那些勾心斗角。若真要斗,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柳香香实在是没想到陆菀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她大约明白为什么萧默如此喜欢她了。 想得得不到,这最挠人了。 这个陆菀要么就是真的一点瞧不上萧默,要么就是这玩弄人心的高手。 可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人。 但论萧默的条件她瞧不上,柳香香也想不明白。 陆菀看了看柳依依道,“你就别费那个心思想我了,我的事情你知道了或者懂了,也没什么好处。我瞧着你也挺面善,若你日后留下,志趣相投的话,可以多来与我说说话。不过事关你和三爷之间的事情,我不掺和。” 柳香香掩口一笑道,“夫人误会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说句真心话,我知道三爷心里没我,他也不会狎一个妓子。这些恩客我见得多了,若每一个都盼着能被纳了,那我得多失望?这种事情强求不得,这里不留我,我过几日便回我那里去就行了。我过了几天好日子,也不亏。” 陆菀看她说话不像是说假话,竟没想到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陆菀突然有些喜欢她了。 她道,“你这想法是没有错的。既入了这行,便多为自己着想。遇到不对的人,便不必强求。若真遇到对的人,便要想办法留住。反正都是为自己,不伤天害理,用些手段也无妨的。” 这话说到了陆菀的心窝子,她竟没想到遇到了知己。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柳香香怔怔看了陆菀一会儿,眼眶竟红了。 她忙转过头去默默擦了眼泪。 陆菀和妈妈都有些惊讶,相互看了一眼。 陆菀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柳香香笑了笑道,“不是夫人。是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我们父母早亡,我一直与姐姐相依为命。她早年已经去世了。我算起来与她已经六七年年没有见了。姐姐离开西齐的时候,我还是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当时不知道离别为何物,却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妈妈不用心疼起来,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方才听夫人在这谆谆教导,便不由想起了姐姐,这才失态,还请夫人原谅。” 陆菀道,“不必放在心上。你姐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多年不曾碰面?” 柳香香道,“说是去晋国办事去了。只要她办得好,我这里才可以衣食无忧。” 陆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细细打量柳香香一番,怪不得觉得亲切。 她试探性的问道,“你的姐姐可是叫柳依依?” 柳香香错愣不已,“夫人如何知道我姐姐的名字?” 陆菀发出一声喟叹,道,“原来真是啊。这世间之事,真真是逃不开一个缘字。” 在受审时,才知道柳依依一直有个妹妹,也是为了这个妹妹她一直在晋国当细作。万万没料到,她竟能在这里碰到她的妹妹。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陆菀看着柳香香道,“你的姐姐,柳依依,曾经做过我的嫂嫂。” 554 我还有个孩子啊 柳依依感觉脑子都不转了,惊愣的看着陆菀。 陆菀缓缓与她说了柳依依在晋国的事情。 到了最后,陆菀叹息一声道,“你的姐姐,珍爱我大哥,为了我们陆家甘愿赴死。可她不知道,镇国公府其实是被人算计了,她就算是死了,也救不了全府上下。最后这事以我母亲的死收场。” 这些往事说起来像是前尘往事了。 尘封已久,再提起,陆菀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柳香香擦了擦眼泪,露出些释然的神情,“从没想过姐姐竟有那些境遇。不瞒夫人,那些年,姐姐在晋国,我没有收到过她的只言片语。许是怕身份败露,姐姐顶多每年托人带些东西给我。细作的日子非常人可比,我相信有很多年姐姐过得都很凄苦,直到遇到了姐夫。” 陆菀略感欣慰,柳香香竟直接承认了陆青姐夫的身份。 柳香香道,“姐姐愿意去赴死,那是何等的勇气,我想她一定遇到了一个给她这些勇气,让她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的人。在这之前,姐姐一定过得很快乐,一定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只是遗憾,我未能见过姐夫一面。” 陆菀原以为柳香香至少会对陆家有些埋怨。可没想到她想的完全不是这个。 柳香香笑了道,“我知道夫人一定觉得匪夷所思,知道姐姐过世的原因却不埋怨。其实这些年,我已经逐渐接受姐姐离开我的事实。大约也是因为分别的时间久了,逐渐可以接受永别。那些年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她为了我什么都做过。后来阴差阳错遇到了一群人,他们看中了姐姐漂亮聪慧,年纪也小。后来她对姐姐进行了很多训练,一年之后,姐姐便离开了。姐姐之后,他们也想训练我。可能是觉得我资质不够,不令他们满意,所以就放弃我了。” 陆菀道,“我觉得不是你资质不够,而是他们有眼无珠。” 柳香香失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其实是姐姐走上了这条路,她不希望我再走。她离开时再三叮嘱了我,叫我尽量过自己的日子。所以当他们看中我的时候,我便表现的格外笨拙。只我一个女郎,并无一技之长,便入了风月场所。当然,那几年其实也是为了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可以打听到有关姐姐的消息。” “姐姐她嫁了人,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体会到了被人所爱的温暖,我想她即便是真的赴死,也一定并不觉得遗憾。姐姐就是那样的性子,我知道她的。所以,我有什么可怪你们的呢?我其实也羡慕姐姐的。” 陆菀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她和柳依依不过都是生活所迫。 当初的事情的确是一开始柳依依故意接近陆青。可若不是缘分,他们又怎么会相遇又相爱呢?柳依依虽是西齐细作,可到了关键的时刻,她也愿意为自己给镇国公府带来的灾难而赎罪。 的确,连陆青都不责怪,他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再责备柳依依呢? 出身这种东西本就不是自己能选择。 陆菀看着柳香香道,“你如今什么打算?” 柳香香闻言,不由一笑,道,“我么?能有什么打算?” 陆菀道,“比如说从良之类的。” 陆菀又补充道,“萧默这个选择是不错,可他这人并非你看到的这样,我并不希望你留在他这里。” 柳香香掩口一笑,眯眼瞧着陆菀道,“夫人还是以为我喜欢三爷呢?我呢,现在男人见了不少了,但是真正令我倾心的还没有。若真有一日遇到了,我也会和姐姐一样勇敢,义无反顾的。” 陆菀忙道,“别说不好的,遇到了良人,一起一辈子才是正理。” 柳香香心头一暖,对陆菀不由也喜欢起来。 前两日看起来凶巴巴的,还高傲的很,今日一相处,才知道是个又随和又心善的人。 她的亲姐姐是她的嫂嫂,算起来两个人也有一层亲缘关系。 柳香香便道,“夫人带我去院子里走一走吧?我来了几日,还没在这府上逛一逛。听说园子大得很,逛个半个时辰也逛不完呢。” 陆菀笑呵呵的道,“那是瞎说。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走个来回。” 妈妈打趣道,“夫人那是走马观灯,自然快。若真要一边走一边逛,可要花些时辰。这园子里许多地方都是三爷花了心思的。” 柳香香掩口笑。 陆菀道,“那我就去转转。”又对妈妈道,“帮我看好孩子,我可是没个半个时辰回不来的。” 不着痕迹的把妈妈给留下了。 陆菀便与柳香香携手去园子里了。 妈妈也觉得欣慰,陆菀在这有个聊得来的姐妹,不是更能留住她么。只是可惜了,这个柳香香出身实在是差了些。 待到了园子里,柳香香果真是有些话要对她说,却不能当着妈妈的面。 “夫人既是来自镇国公府,又不曾听说晋国和我们西齐有什么和亲,所以夫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陆菀失笑,“你说呢?我还带这个孩子呢。真要和亲,不至于把孩子也带过来吧?” “所以是三爷……” 陆菀点头,“他呢,用了些计谋把我弄到了这里。逼得我做出了妥协,如今被他当一只金丝雀养着。所以我说,这等男人,你不必托付终身。” 柳香香道,“那夫人有何打算?就没想过逃走吗?” 陆菀道,“想过啊,不知道想了多少回。想去见见我夫君的骸骨,想去给他上一炷香,想在他墓前盖一座小草屋,就带着孩子住下,一直陪着他。” 陆菀说着的时候,鼻头酸了。 却没看道柳香香也红了眼眶。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一个弱女子,又在西齐,如何逃呢?我还有个孩子啊。” 这话真是道尽了无奈。 柳香香道,“怪我无能,帮不到你。不过你别着急,容我想想办法。我的恩客之中,也不乏朝中权贵。” 陆菀忙道,“你别插手我的事情。萧默此人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你不要被我所累。” 又道,“你我之间也算是有缘,你若拿我当个朋友,以后来找我,我在这里也无人交心,与你还算投缘。” 柳香香点头应下。 555 真的要当皇后了 那一天是中秋节。 月是故乡明,陆菀自然想家,想那些她在意的人。 她仰头看着天空的圆月。 沈君玮已经六个月,跃跃欲试想要怕了,手脚一天到晚都不大安分。 府里面也做了一些准备,备了家宴。 只府上人丁少得可怜,一个男主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女主人的女人,其余的都是下人。 只萧默先前打了招呼,家宴该办就得办,热闹一些,有个团圆的样子。 府里便按照萧默的吩咐办起来了。 谁知道当日一早,宫中就来了人,把萧默匆匆请进宫了。听说是西齐皇上大限将至。 府里都准备妥当了,眼见着天早就黑了,也不见萧默回来。 府里的人都去看陆菀。 萧默不在,她便是半个主子。 陆菀对妈妈吩咐道,“东西都准备了,若不用,岂不是浪费?不必等什么了,你们各自入席,没有三爷在,也落个自在。若三爷回来怪罪,自有我呢。” 妈妈安下心,又道,“不如夫人也一道过去吧。总得有个主子坐镇。” 陆菀道,“不了,我不大有胃口,你们吃你们的。” 说罢,抱着孩子进屋了。 妈妈看出来今日陆菀心情不大好。 这种时候,大约想家了吧。 陆菀来自晋国呢,离着这里真远啊。 妈妈心中叹息一声,便先退下了。 孩子玩了一会儿便累了。 陆菀将他小心放好,盖好被子。自己这是到了榻前的窗边,一手托着腮,微微歪头看着远远的天空。 听说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享着同一轮圆月。 沈冽,或许你在另一个世界,也同我看着同样的一轮圆月。 这样我就会觉得我们其实还是一直在一起,你从不曾离开我。 这安静的时候,被管家给打破。 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听说这府落成的时候,他就在了。 他敲了门,明显跑的急,喘着粗气。 陆菀扭头看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家双膝跪下,伏在地上,长嚎一声,“皇上驾崩了。” 心好像漏跳了一拍,脑子也刹那间空白了一下。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吩咐管家出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她心中的情绪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一刻终于到了。 接下来的几日,萧默只来看过她一回。 那眼中有疲倦,也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那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陆菀看到了无人可阻挡他狂奔的力量。 “陆菀,你等我。” 男人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大步走了。 走起来步子都是轻快的。 萧默也会回来,但一直都在书房和别人议事。陆菀这里倒是和平日没什么差别。在外头看来,皇上驾崩,一切都要收着些,不能宴饮,不能穿鲜艳的衣服。可这些在这陆菀这里行不通。萧默甚至专门打了招呼,陆菀那里一切照旧。 有几日萧默都没有出现在王府内。 当然老皇帝驾崩之后留下的问题实在是太多。 陆菀没有真正见识过萧默在外头是个什么样子。但从他三下五除二的把大皇子一条胳膊给卸了,就能猜出他的办事风格。 因为老皇帝皇子众多,其中几个还都有些权势,所以一直纷争不断。 他或许立下了圣旨,又或者没有。总之只要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们就可以当做是假的。多拨弄拨弄,总会找出个什么理由来推翻。 总之西齐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但一个月之后,伴随着西齐的第一场冬雪降临,短短的皇权之争就落下了帷幕。 萧默以嫡皇子的身份荣登大宝。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陆菀并不大意外。 一个可以蛰伏十多年的人,不就是为了今日的皇位么?他若没这个本事,缩头乌龟就白当了。 皇宫开始准备皇上登基的事宜,宫中多处宫殿都要进行修缮。 因为皇位尘埃落定,瞧着萧默这个皇上身边空荡荡没有一个女人,那些文武百官和宗族便开始打起了皇后的主意。 谁知道还没到萧默跟前,就被拒了。 大家才知道,原来萧默心中的皇后早就有了人选。而那位不日后成为西齐皇后的女人,便是萧默一直藏在府上的。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迟迟不给名分,原来是等着这一日呢。 三皇子浪漫起来,还真是没别的男人什么事了。 这是江山为娉了。 感动死了许多未出阁的女郎。 嫉妒死了家中有女儿未出阁的那些老父亲们。 陆菀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妈妈却一天到晚合不拢嘴。 她伺候的主子有朝一日当了皇上,她面上也有光。 只她这个年纪也没想着到宫里去当个什么尚仪。到时候便可以回家陪孩子了。 这一日柳香香过来找陆菀,穿了件粉色的袄子,袄子上绣了些桃花,看起来格外的别致。 陆菀瞧见了忙道,“这衣裳好看,衬得肤色真白。我是觉得我生过孩子之后,气色就不如从前了。” 柳香香道,“说你不好,我能不服气的咬人。我这衣裳给我穿,是衬我。这衣服给你穿,便是你衬衣裳了。得了,改日我裁一件给你送来,还是这样式吗?” 陆菀忙笑道,“别,我说这话可不是骗你一件袄子的。” 自与柳香香相认之后,柳香香真的来找过陆菀。萧默原是借柳香香气一气她的,却没想到给她找到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这其实是萧默的意外之喜。因为他这阵子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便特意去和柳香香打了招呼,叫她没事常去陪一陪陆菀。 柳香香还担心萧默不快,有了这话,当下便来的勤了。 妈妈和小曼伺候在跟前也看出来,陆菀见了柳香香,话便多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有精神。 妈妈递过来茶点,接了话茬道,“咱们夫人很快就要当皇后了,这袄子怕是不能穿了,颜色太素了。” 话语间都是小得意。 陆菀忙止了,“你这话到哪里都不要说,什么都没定下。现在虽说新帝已经定下,到底还没到风平浪静的时候。祸从口出,到时候后悔便迟了。” 妈妈这是得意忘形了,经陆菀这一说,忙垂首道,“老奴真是糊涂了,万不敢有下次了。” 当下觉得惭愧,便退下去了。 柳香香吃了一块糕点,问道,“真要当皇后?” 556 怎么样才能得到你 若是换做别的女人,天下最尊贵的身份落在自己的头上,没有不欢呼雀跃的。可对于陆菀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奈之举。她自然高兴不起来。 所以柳香香问她的时候,她也十分平静的回道,“或许吧,听他的。” 这里也无旁人了,柳香香还是忍不住问道,“甘心吗?若真的当了这个皇后,便真的定下了。再也逃不开了。” 陆菀自嘲的一笑,“好像我现在有处逃似的。” 陆菀道,“我当时做了这个决定,便不后悔了。人呢,总要为自己想要的而付出些什么。至少跟着他,我不会受人欺负。我的儿子也能好好的活着。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重要的了。君玮是我夫君唯一的儿子,我总要确保他好好的活着,才算对得起他在天之灵。” 柳香香点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可劝的了。你比我还有主意呢,估计什么都已经想过一遍了。换个角度想想,你当皇后有什么不好呢?高高在上,不必看别人脸色。三爷如此爱你,定然也不会欺负你。你就算入了宫,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自在起来。我呢,以后说起来还认识当今的皇后,也是很骄傲的。” 陆菀被她逗笑,道,“以后我罩着你。若你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就是了。我是一直都知道权势的好处,不用白不用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 气氛顿时又好起来。 两个貌美的女郎说说笑笑,从远处看,真是赏心悦目。 新帝站在院子门口,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不忍心上前打扰。 他有多久没看到陆菀这般轻松自在的笑了?哪里舍得打破? 到底是院子里的丫鬟瞧见了他。 如今身份更不一样了,自然要跪下来磕头行礼。 萧默心中不快也没办法,屋中两个人已经看过来了,他只好举步走了过去。 柳香香忙起来,陆菀倒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 萧默大步上前,止了柳香香,“不必多礼了。” 又看陆菀,人家根本没打算行礼。 好吧,陆菀从来也不拿他放在心上,自到了西齐,还没对他行过礼呢。 萧默喜欢陆菀,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柳香香识趣的退下了。 小曼将柳香香喝过的茶盏都撤了下去,又给萧默上了新茶。 萧默道,“我没打扰你们聊天吧?” 陆菀道,“打扰不打扰的,人都已经走了,说这些不是迟了?” 萧默已经习惯她的说话风格了,便转了话题,“这些日子忙,回来的少。你这里若有什么事,可遣人进宫找我。” 陆菀点头,也不多言。 萧默又道,“你的行宫已经在重新修葺,里头的陈设都重新换了新的。这个要费些时间,再加上还要封后大典,所以只能将你先安排在这里。不过年前应该都能成了。” 萧默自然而然的说着封后一事。 看来当初的约定作数,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变数。 萧默倒像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陆菀安静的听着。 这些事情她反正不管。 萧默见她没什么兴趣搭话,又把话题转到了柳香香的身上,“我看你和她很投缘。以后入了宫,我把她……” “不许。”萧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菀给强行打断了。 萧默微愣看向陆菀。 陆菀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把她也带进宫,给她个名分,然后叫她可以陪着我,可以给我解闷。在你这里,柳香香或许有这点用处已经是她的福分。可在我这里,她是活生生的人。我与她投缘,闲聊,便是普通手帕交那般,隔三差五的约上一次。你把人也锁进宫里算怎么回事?她若是恨我,我还与她成什么姐妹?” “你说,锁?” 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瞬间没了。 萧默咬文嚼字的本领还真强,脸一下子又冷下来。 陆菀道,“你怎么抓的这个重点?” 萧默看着陆菀道,“我以为我许你后位,你该欢喜。我以为已经那么久,你这颗心就算没有只属于我,也该偶尔想一想我。可你如今就用锁来形容我费尽心力为你打造的行宫么?” 这冰冷又失落的表情,若是有情人,必然会心疼不已。 可陆菀却做不到。 她可以逐渐忘却被萧默强行掳到这里来的仇恨,却不能爱上他。 陆菀保持平静道,“三爷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字眼而在那耿耿于怀。因为这样的时候会很多。你如果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甜言蜜语,我怕是给不了。你想要的温香软玉,大可以从其他的妃嫔那里获得。我说过的,你后宫多少妃嫔我都不会管。” 这些天来的紧张,后来化作了疲倦,后来又都化为欢喜,在这一刻都被陆菀浇灭了。 若无情的话,只言片语便能伤到肺腑。 萧默只觉得胸口有些疼。 他看着陆菀,道,“好。若真是锁,我也会锁你一辈子。你这辈子,只会在我身边,再也逃不开。” 他说完,站起身走到陆菀跟前,危险的气息逼过来。 她不能叫,会把孩子惊醒。 可她也知道此时萧默被她激怒了。 他现在是帝王了,更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对他的贬低和不在意。 萧默直接将她横抱而起,陆菀看着他道,“萧默,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萧默看着她,眼睛通红,“我现在已经是皇上。” “可我还不是你的皇后。” “你早晚是我的皇后。” “当我成为你的皇后,你才有资格这样对我。否则你就是在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西齐的皇上在登基之楚,就要这样一件让人诟病的事情吗?你是皇上了,要写入西齐的史书的。你希望史官怎么写?” 陆菀本就生在皇族,她自然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拿捏住一个皇上。 虽然其实她也没有把握这对萧默有没有用。 她眼睛看着萧默,不敢分神。 当她说完那些,萧默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她抱着到了卧房。 陆菀被放到了床上,只见她咬紧了嘴唇,盯着萧默。 萧默看着她,栖身而下。 陆菀的手已经伸到枕头底下。 萧默头垂下来,陆菀别过头,手已经摸到剪刀。 萧默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年轻的帝王面露困惑,“陆菀,我要怎么才能得到你?” 557 掩人耳目另有目的 柳香香从陆菀那里离开,便上了马车,准备回妓院。路过那家裁衣裳的铺子便停了下来。 她想了一下,便是陆菀当了皇后又如何? 她那个性子,就是因为更加自在才坐上那个位置的,又岂会在意旁人说些什么?不过一件袄子而已。 看得出来陆菀是真心喜欢她身上这件袄子,便下马车去了那铺子。 柳香香看陆菀的身形一看一个准,便与掌柜的说了。 “比我高些。” 掌柜的问道,“这身上也是绣桃花?” 柳香香想了一下道,“你这样,桃花和牡丹都各裁一件,看她喜欢哪一件。” 柳香香总觉得陆菀应该更喜欢牡丹才是。 付过订金,交代道,“裁好了,送到我那里去。” 因为是老主顾,也不必说送到哪里,掌柜的已经知道。 含笑着送了柳香香。 待回到妓院,便瞧见身边的丫鬟在和其他妓子身边的丫鬟闲聊,像是挺开心的。 见到柳香香回来,忙迎了上去。 其他丫鬟也都行了礼。 妓院里如今都知道柳香香攀上了高枝。原以为她陪了当时的三皇子几晚,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知道她真正攀上的竟是萧默身后藏着的女人。 虽然搞不懂,但也知道柳香香已经今非昔比了。 柳香香并不想着从陆菀那里得到些什么,因她的确是拿她当好朋友来看待的。但如同陆菀所说,这份权势既然有用,那便用着。 有陆菀这层关系在,妓院里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那不是好事么?陆菀那里也不少一两肉。 “说什么呢?嘴巴都咧开了。”柳香香闲闲的一问。 丫鬟撇嘴,“还不是说那两位恩客。这都住了三日了吧,也不见叫姑娘。关键是两哥大男人竟然住在一个屋子里,该不是断袖的吧?躲到我们这里倒也是个好法子。” 柳香香笑着去戳丫鬟的脑门,“你呀,也在这里头待了两年多了吧?怎么看男人的本事一点不见长?” 丫鬟不明所以,“姑娘这是何意?” 柳香香神秘的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去给我备热水,我要沐浴。” 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丫鬟便去备热水了。 柳香香笑了笑。 那两个恩客一进入这妓院,柳香香便看出来,不是两个男人,而是一男一女。 他们住到这里定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另有目的的。 既是这样,就不要多管闲事。 他们事情办妥了自会离开。反正每日照付银子,且当这妓院是昂贵些的客栈了呗。 这般想着,柳香香对着镜子取下头上的发簪。 将将要取下耳坠子,便见丫鬟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姑,姑娘……”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丫鬟道,“姑娘先别卸下这些。有客人点。” 柳香香不请愿道,“这才什么时辰,点什么点?与妈妈说,我今日不见客。” 丫鬟道,“妈妈已经将银子收下了。不,是金子,足足两锭金子,妈妈眼睛都直了。” 钱收下了,柳香香若不去,岂不是打妈妈的脸? 想了一下道,“你叫客人等我一会儿吧,我收拾下。” 丫鬟点点头,又道,“姑娘方才说的对,奴婢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谁知道他们出手这么阔绰啊,敢情这些天是在物色谁最好呢。” 柳香香觉出不对来,扭头问道,“你等会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点我的人,是那两个人?” 丫鬟点点头,“是啊,指名道姓的点了你。” 柳香香感觉不大好。 她刚想着不要去多管闲事,没想到那二人找上门来了。 既是那二人,柳香香也不再把发簪插回去了。当下起来道,“走吧。” 丫鬟错愕道,“姑娘就这么过去了?那可是位大主顾啊。” 柳香香只笑而不语。 这个时辰点她,肯定是为了别的事。 真要是睡觉,也太早了。 等到了那屋子门口,柳香香小声叮嘱丫鬟,“你把咱们妓院的几个看院的叫上,若我大叫一声,就冲进来。” 丫鬟被柳香香弄得一脸懵。 柳香香道,“记住了没?” 丫鬟只好点头。 柳香香便在门口柔声道,“两位公子,奴家进来了呦。” 声音甜腻的叫人全身都麻酥酥的。 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给她开了门,看着柳香香的神情哪有一点点怜香惜玉的样子。 柳香香早料到了,不过那么近的靠近这个人,心底也是慌了一下。 想撒腿就走,没想到手臂却被人拽住了,“香香姑娘里面请。” 心想,完了,希望自己的丫鬟能听得到自己的惨叫。 柳香香刚被人拽进去,门就从身后被人关上了。 原来门后还站着一个人呢。 那人没露脸站在柳香香背后,一柄长剑抵住了她的腰。 “别动,动的话,先划花你的脸。” 明显是把嗓音佯装的厚一些,可柳香香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声音。 跟前的男人补充了一句,“别指望妓院里头那几个草包来救你。他们的速度绝对比不上我们的剑。” 柳香香顿时有点绝望了,这二人看起来心思缜密,来头不小。 柳香香笑了笑道,“我最惜命了。我与你们二人无冤无仇,知道你们不是冲着我来的。肯定是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地方,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时间。 跟前的男人也颇有些意外这柳香香竟能说这些话。当下给了身后之人一个眼色,那人还是道,“可别耍花样,我们厉害着呢。” 柳香香敏锐的捕捉到跟前冷峻男人眉头稍稍一皱。 三个人随即坐下,明明是个美人,却偏偏男人打扮的那位公子将剑横在桌子上。 柳香香打扮了几眼,她便不悦道,“你看什么看?又不是我点的你。” 旁边的清冷公子轻咳一声,然后对柳香香道,“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不老实回答,便直接要了你的命。” 声音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不是开玩笑的。 柳香香也不敢松懈,忙道,“公子有什么就问。” 那清冷公子便道,“你常出入三皇子府上?” 柳香香心里咯噔一下,竟是冲着萧默来的?那她算不算摊上大麻烦了? 她点头,“也没有常去。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曾经请我去过他府上罢了。你知道的,奴家这种身份……” 558 我们是她的亲人 她委屈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 “俊俏公子”像是眼神暗示了一下那位清冷公子一下。 “所以你见过府上一个年轻妇人吗?妓院里都在传你与她相熟。” 柳香香更是暗道不好,原来他们不是冲着萧默,而是冲着陆菀来的。 若是萧默,她说什么也就说了。人家是皇上,自有自保的能力。 可如果是冲着陆菀,这是她的朋友,她得掂量一下,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冲着陆菀来的。 这一掂量自然是迟疑了,那俊俏“公子”便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剑作势要拔剑。 柳香香忙开口道,“与那位夫人确实见过几面,那位夫人一人在府上,不过是找我与她说说闲话罢了。” 那二人目光相视了一下,像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紧接着那位“俊俏公子”转身进了卧房,一会儿出来,拿出来一个小包袱。 放在桌子上,当着柳香香的面打开那小包袱,里面全是灿灿发光的金子。 柳香香还从没见过那么多金子,但她没那么爱钱,所以内心其实也还好。 清冷公子道,“帮我们一个忙,这些金子都归你。” 柳香香谨慎道,“要帮什么忙?我可不是什么忙都能帮的,毕竟如果小命没了,要钱也没用。” “要你帮,你就帮,哪来这么多废话?信不信现在就叫你没命?” 虽然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可柳香香一点也不怕。因为那位俊俏公子发狠起来,其实蛮可爱的。 就是可惜了,脸上有几道疤。若没有的话,估计也是个绝色。 清冷公子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你不帮现在就得死,若帮,可以拿走这些金子,姑娘自己考虑。” 柳香香吞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二位要我帮什么?” 清冷公子道,“简单,你明日便去府上去看望那位夫人,将她带上便好。” 指了指对面坐着的“俊俏公子”。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与那位夫人也不熟,今日刚去过,明日就去,怕是不太妥当吧。叫人起疑的话,我们可都活不成了。” “三天去了两回,又特意做了两件绣着不同花的袄子,这关系也叫不熟?” 柳香香才明白,这二人不是随机选择了她。而是这几日住在这里一直在跟踪她。她不久前还在想这两个人是另有目的。没想到这目的竟然出在了她身上。 柳香香暗自思忖,只好道,“那就按公子说的做。只不过若是真叫人起了疑,我可没有办法。那里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位夫人不日就要成为皇后了。我其实劝二位公子,不如不要惹祸上身的好。” “这些无需你操心。拿上你的钱,明天带着人过去便好。”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别忘了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你,所以最好不要耍花样。” 话音落下,人就被赶出去了。 见到柳香香好端端的出来,丫鬟迎过去,“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里头两位公子呢,怎么样?” 柳香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啐道,“你一个小丫头想什么呢?回屋去。” 柳香香往前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屋子,脸上有些愁云。 屋内二人相互坐着俊俏公子叹口气,问跟前的人,“阿允,你听到了吗?她说那位夫人不日将要成为皇后。我的表姐,要成为皇后了吗?” 王允与宋宁前几日刚刚入了西齐的都城。 王允此人过于谨慎,因为当初萧默带人去大晋,队伍也不算小。王允就怕自己太过惹眼,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于是叫宋宁女扮男装到了这妓院。 而且这里鱼龙混杂,有助于他们打听消息。 打听到陆菀的消息稍稍费了一番周折。 而后便知道了陆菀现在与这位柳香香似乎走得近。 二人也不能打草惊蛇,便偷偷跟踪了柳香香。确定她的确与陆菀走得近之后,才在今日出了手。 王允嗯了一声,然后道,“你把那些女装拿出来,明日准备一下。” 王允要起身,被宋宁拉住手臂,“阿允,你答应我的,不会伤害表姐。就算她另嫁他人。” 王允道,“我不会伤害她。但我也要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还有,不管她愿不愿,我也要把我哥的孩子带走。以后我就是他爹。” 宋宁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王允说的是对的。 可对陆菀而言呢,她做的就一定是错的吗? 宋宁没有答案。 王允看了看宋宁道,“你别多想了。现在萧默忙着登基的事情,他的府上应该是防备没那么森严。你进去小心,等探一探虚实出来,我们再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 宋宁点点头。 到了晚上,妓院热闹非凡。 王允和宋宁的屋子却格外安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在这热闹的时候,有人趁着人来人往出了妓院。 没有专门挑了冷清无人的后院小门,而是混迹在人群之中,其实更加不显眼。 只可惜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已经盯住了那人。 那人刚出妓院没多久,就被人拦了。三两下威胁便说出了实情。她也没受伤,又叫她回去了。 柳香香今日没有出来接客,只在大厅中央给大家舞了一曲助兴,自然收了不少打赏的银子。叫丫鬟收了钱两,便回屋了。 结果刚回屋,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王允。 她不由一惊,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走了过去,笑着打招呼,“公子怎么来了?” “你派出的人已经被我喊回来了。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耍花招的吧?” 柳香香心虚。 王允伸出一只玉白修长的手,在眼前翻转打量一番,慢悠悠的道,“我这双手呢,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就你那细长的脖颈,我只要用力那么一掐一拧,很快就能断气,你要试试吗?” 柳香香冷汗直冒。 “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明天好好做事还能拿着金子,难道不好?” 王允说完,起身走到门口。 正要拉门,突然听柳香香问道,“你们二人是要害她去的吗?她要成为皇后了,只怕你们还没动手,就能被射成筛子。” 王允扭头看她,“你很关心她?” “她是我的朋友。” “我们是她的亲人。” 559 为什么不早点来? 原先的针锋相对,转而变成了祥和交谈。 “我这处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去你那边。” 柳香香便依偎在王允怀里往他们的屋中走去。 底下的客人们看到了,有不服气的,“柳香香不是说不接客的吗?嗨,敢情是看不上我们呢。” 柳香香甩一下帕子,对着下头抛一个媚眼,“一个个的跟饿狼似的,哪有我身边这个俊俏?你们呀,就等着吧。” 说完,不理他们,进了王允的屋子。 一开门,宋宁看到二人,气的语气都结巴了,“你,你们干什么呢?” 柳香香故意逗宋宁,头歪在王允肩上,“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喽。这里可是妓院。” 王允已经清冷的躲开一些,对宋宁道,“她与我们有话说。” 宋宁还是有些委屈的抿紧了嘴唇。 王允拉着她的手坐下。 宋宁忙抽开手,意思要避着些柳香香的。 就算是生气,还顾着正事呢。 王允轻笑,道,“无妨。” 柳香香也笑着道,“早就知道你是个女娇娥了。” 宋宁赧然,“你怎么瞧出来的?” 柳香香径自坐下,道,“我就是吃这碗饭,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闹了笑话?” 宋宁去看王允。 王允道,“先坐下,我们有正事要说。” 宋宁便坐了下来。 王允对着宋宁道,“这位柳香香姑娘自称是我嫂嫂的朋友。” 宋宁打量一番柳香香,有些怀疑,“你怎么证明?” 柳香香笑了,道,“这还怎么证明?哦,有个事可以告诉你们。她的嫂嫂,柳依依,是我的亲姐姐。这层关系,够不够?” 宋宁脑袋都懵了,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关系? 王允却并不大意外。 一个柳香香,一个柳依依。何况她也没有骗他们的动机,毕竟他们的出现于她而言纯粹是意外。 宋宁问道,“阿允信你,我也信你。我表姐她,过得好吗?” 柳香香道,“以前我不知道,因为我其实与她熟悉也不过一两个月的事情。而且她很少与我提及先前的事情。但她是个重情义的人,到底过得怎么样,其实你们不用问我。” 宋宁的表情难过起来。 她这人没什么心机,心情都写在脸上的。 王允想,幸亏是一路她舅舅带着,要不然真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表姐她该多不容易。” 柳香香又道,“可她现在似乎已经逐渐接受这样的生活了。所以,如果你们想把她带走的话,我其实不赞同。我知道她也想走,这地方毕竟不是她心中的归宿。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她为什么选择留下呢?自然是为了自保。你们就两个人过来的吧?怎么能确保把西齐未来的皇后给安全无恙的带出去呢?”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保全那孩子的性命。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定。你们一旦出现,就会又让她陷入自责愧疚。所以如果你们办不到,不如不要去找她了。” 柳香香说完,屋内陷入了沉默。 宋宁没有主意,她觉得柳香香其实说得有理,可是她也想带着陆菀和孩子一道离开西齐。到底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只好去看王允。 王允道,“孩子是我哥唯一的儿子。不管她走不走,孩子我都得带走。” 柳香香直接道,“那你就是要了她的命。” 柳香香道,“如果你把孩子带走了。那她留下有什么意思?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陪着她原先的夫君去了。你们到底是来救她的,还是要她命的?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眼中,一个女人失了夫君,这一辈子就不能再另嫁?应该守着一块贞洁牌坊孤苦无依的过一辈子,才算是的对得起所有人。我告诉你,她对得起所有人,独独会对不起自己。凭什么呢?谁都是只活一辈子的,谁都只有一条命的,凭什么你们男人要要求女人这么做?” 王允被柳香香劈头盖脸一顿骂,有点愣住了。 第一他还没娶妻,第二也实在是没这个想法。 看柳香香义正言辞的,可见是真的在意陆菀的。 柳香香又对宋宁道,“你这男人这思想要不得,若不改了,你趁早也别跟着了。” 王允,“……” 宋宁轻咳一声,道,“先说表姐的事情吧。” 柳香香白一眼王允道,“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了。夫人她过得很不易,我是她朋友,也想她日后舒坦些。你们要是去把她逼死,我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要么你们现在将我杀了,否则你们的事情我一定传出去。这是在西齐,你们敢动皇上的女人,你们能逃得了吗?” 柳香香眉目凌冽起来,与方才妩媚完全不一样。宋宁忙解释道,“你误会我们了。我自然希望我表姐好好活着的。只是这件事……哎,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阿允,你说句话。” 王允看着柳香香道,“我们听你的,不去找她。” 柳香香半信半疑,“你此话当真?” 王允点头,“自然。” 柳香香便道,“你们既是她的亲人,也该为夫人考虑考虑。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你们也能想出来。若真要救,为什么不早点来?非要等她受尽了折磨,做了决定才来,晚了。” 柳香香说完,便出去了。 宋宁眼泪夺眶而出,拉着王允的手道,“阿允,表姐一定很苦。你真的不去找她了?” 王允道,“不过是缓兵之计。” 宋宁吃惊的擦了擦眼泪道,“你还是要去见表姐?可是如果真的如她所说表姐……” 王允道,“你与她几乎是一起长大,你知道我嫂嫂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轻生的人。” 她在晋国那么多事情都经历了,也从不曾看她有一丝气馁,想过自寻短见。 宋宁想了一下觉得王允说得有道理,又问道,“可是柳香香一定不会帮我们了,我们该怎么接近表姐呢?还有,柳香香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表姐啊?” 王允道,“怎么去,我自有法子。至于柳香香,她不想我们去,自然不会将我们来的消息告诉她。” 当天晚上,柳香香的屋子里就进了贼。 到第二日,丫鬟收拾东西,突然发现少了东西,忙告诉柳香香。 丫鬟奇道,“值钱的没有丢。就是姑娘那件新袄子没了。” 560 为什么不早点来? 到了正午时候,萧默府上的人分批去用午饭。 门口两个侍卫也懒懒散散的站着,摸着肚子,等着人来换班,让他们去吃午饭。 王允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宁。 她穿了一身丫鬟的衣服,梳了两个小发髻,看起来娇俏可爱。 她今日脸上多涂了几层粉,因为时间久,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再加上涂得粉,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宋宁手里抱着一件袄子,正是柳香香穿的那件。 王允早就跟踪过柳香香,柳香香为陆菀特地又裁了两件新袄子,样式与她身上穿的那件是一样的。可见是陆菀喜欢的。 既然柳香香不愿意帮忙,王允便想着借送袄子的名义进府。这袄子府上的人都见过,不会起疑。 王允对宋宁道,“现在去,人少。人的戒备心因为饥饿也会降低很多。你见机行事,尽力见到嫂嫂。” 宋宁点点头。 “见到人要收敛些情绪,一旦哭起来收不住,便容易叫人怀疑。” 宋宁委屈道,“我知道了,我就这么不成器么?” 王允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脸道,“不是这个意思,是你太重感情。你与嫂嫂一贯姐妹情深,见到面,还不哭成泪人?记着我的话,再想哭也忍住。若能把人救出来,你们再一起哭个几天。” 宋宁破涕为笑,白他一眼道,“那干脆哭死算了。不与你说了,我心中有数了。不过若是我真的被发现,你别傻呵呵的冲进去。你在这等我顶多半个时辰,若我不出来,你自己走,别管我。” “傻不傻?我失去了我哥,还能把你也撇下?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不说这些,进去吧。” 宋宁点点头,知道劝不住王允,便把手中的袄子拿好,准备去见陆菀。 脚下刚踏出去,就有一道强力同时拽住了她和王允的手臂。 王允本能的自然要出手反抗。 谁知道刚抬手,那人低低的说道,“是我,阿允!” 当场呆住,这熟悉的声音。手便下不去了。 那日一对父女正在山脚下寻药。突然看到了不远处躺着两个人。一个血肉模糊,脸都看不清了。另一个人看着还好些。 父亲是个大夫,上前查看了,受重伤的那个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医者父母心,二人费了些力气,把两个人一个一个的拖回到了自己家的茅草屋。 被大夫救回去的便是张丛和沈冽。 张丛虽然也跟着跳下了悬崖,他本身没有受伤,跳下来的时候被一些枯树枝挂住有了些缓冲,所以摔下去只是受了些轻伤,短暂的昏迷。 沈冽就不一样了。 张丛醒过来,通过那采药女那里知道了简单的情况,当下便去找了大夫跪下来求他救救沈冽。 大夫捋着胡须叹气道,“九死一生啊,老朽也只能尽力而为。” 在大夫看来,沈冽活下来的希望不足一成。 身上老伤旧伤太多了。给他医治的时候,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受那么多伤,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张丛便开始和大夫出去采药,采药女娟儿留下来照顾沈冽。 有时候药材比较稀奇,张丛要跟着大夫出去半个月之久才能回来。 娟儿就要每天给沈冽换药,喂药。 终于在两个月之后,沈冽醒了过来。 但他心脉受损,便是醒过来,身体也十分虚弱。 如此又在茅草屋中养了几个月,这才能够正常下床走动。 张丛看到沈冽好起来,便与他商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其实在这之前,沈冽就要张丛先离开的。但张丛不放心他,不愿意走。 现在沈冽已经能行动自如,自然该考虑走了。 因为知道自己被暗杀的真相,这期间张丛也乔装打扮出去打听了一番。知道了李源已经吐血身亡。 北疆军如今又换了一个主帅,原先沈冽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也有些已经解甲归田了。 张丛问沈冽的意思,要不要联系那些旧部,被沈冽给拒绝了。 沈冽如今是个死人,找他们干什么呢?告诉他们自己被杀的真相吗?然后逼着他们造反? 正是因为了解他的这些兄弟,所以沈冽没有去找他们,也不许张丛去找。 张丛听沈冽的话,没有去。 “将……” 沈冽余光看到娟儿走过来,轻轻碰了一下张丛。 张丛便立刻改了口,“大哥。” 大夫年长,救他们的时候知道上面经历了几个月的战事。若非那一味草药珍贵,就在那附近才有。大夫也不会带着娟儿去那边。 结果救下了沈冽和张丛。 从衣着自然知道这二人是当兵的。或许是打仗的时候摔下来的。 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沈冽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 他们不知道他就是沈冽,反而对他们有好处。 所以张丛一直对他以大哥称呼,方才就是一时没改过口来。 娟儿手里抱着一堆药材,刚收了,准备去碾碎的,走过来,笑着对沈冽道,“陆大哥,别晒太久了,一会儿还得吃药呢。” 沈冽点头应下。 他便是把姓也改了,骗那二人姓陆,随了陆菀的姓。 待娟儿走进屋子,张丛便问沈冽,“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冽道,“总是要见见你我的家人,好叫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 张丛自然赞同,但还是道,“我们这样出现在京都城会有危险,搞不好也会连累他们。” 沈冽道,“我不回去,张丛,你自己一人回去。我的妻儿现在还在西齐,我得去找他们。” “大哥,你应该先报仇。” “不了。我现在只想见到我的妻儿。” 张丛握紧了拳头道,“难道那些事都算了?那狗皇帝……” 脸上愤愤,又碍于娟儿,不敢发泄出来。 沈冽道,“经过这一遭,我什么都看淡了。他是什么身份?我们要报仇,然后把家人都搭上去?再搭上其他无辜人的性命?张丛,你有父母在,我亦有妻儿。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管尘世之事。至于我与他,他曾予我很多,他杀过我一回,我捡回一条命,这中间就算都扯平了。” 张丛犹豫了一下,听了沈冽的安排。 本来打算等晚上高大夫回来与他们父女说清楚,谁知道当晚出了事。 高大夫采药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等人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561 为了什么而来 高大夫意外过世,打断了沈冽和张丛的计划。 他们眼下自然不能道别,要帮着娟儿料理后事的。 娟儿几乎快晕过去了,她一直跟在高大夫身边,是个心思很纯良的小姑娘。 眼下唯一的依靠没了。 张丛去看沈冽,对娟儿很怜惜。 可他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带着娟儿一道走吧? 沈冽看着高大夫的尸体,有被野兽啃咬的痕迹,好在他们去的及时,不算严重。 沈冽和张丛给高大夫擦洗了身体,换了衣服。娟儿哭着给伤口敷了药,虽然已经没什么用。 娟儿一直在掉眼泪,也不说话。 沈冽问娟儿,“高大夫是哪里人氏?如果想就地掩埋,我和张丛明日去挖一个坑,给高大夫简单的弄个坟。如果……” 话没说完,就见娟儿哭着摇头。 沈冽便没再说下去。 娟儿擦了擦眼泪,道,“我爹一直想回去。当初我爹给人看病,因为没看好,得罪了那家人,便被赶了出来。这些年,爹到处悬壶济世,可是一直盼着能再回去。如今死了,我想带着他的骨灰落叶归根,也算了了我爹的心愿。” 张丛道,“这是应该的。你们是哪里人氏?我们陪你一道回去。” 娟儿道,“我们其实是西齐人。” 张丛没料到这么远,竟还到了别国。 不过这好像正好和沈冽的行程一致。他去看沈冽的意思。 沈冽毫不犹豫的回道,“那就送回去。明日将尸体烧了,只能捡一部分用罐子装了带回去,其余的我们收殓了就埋在这后院,你看如何?” 娟儿点点头。 如今已经是六神无主,什么都不会做,幸亏有沈冽和张丛在。 沈冽道,“你将高大夫的衣物都收拾一下,明日一并烧了吧。” 娟儿便起身去收拾了。 沈冽和张丛都没想到娟儿是西齐人。 沈冽道,“高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来就要去西齐,正好将娟儿和高大夫的事情安排妥当,再去找我的妻儿。你回京都城,把你爹娘接出来。” 张丛点头。 沈冽又道,“等将你父母接出来,你若再有什么想做的便去做。你还年轻,不该束着你。” 张丛没接话茬,只道,“大哥你早日回来。” 沈冽嗯了一声。 第二日,将高大夫的尸体火化了,捧了一些骨灰装入罐子里封好。 又给高大夫立了一座坟在后院。 只这地方日后没有再有机会过来了。 简单的弄好之后,三个人在小屋子里吃了午饭。一顿饭吃的十分沉默,尤其是娟儿,吃一口,眼泪便落下来。 沈冽给她夹了菜,道,“人有旦夕祸福,你还是想通些。”又问道,“你尚且年幼,西齐那处可还有亲朋好友可以投靠?” 娟儿道,“尚有舅舅在那里。还有一个叔叔。只不过叔叔怕受我爹牵连,早不与我爹来往了。不过我并不需要依靠别人而活。我这些年跟着爹爹也学习了一些医术,到时候再找个医馆当几年学徒,等我医术再好些,便可以自己开医馆,可以继承爹的衣钵了。” 沈冽叹道,“好孩子。” 吃过午饭,娟儿还是将东西都收拾妥当。 沈冽和娟儿一起与张丛道了别。 “凡事见机行事,切莫逞强。性命最重要。”临走前沈冽又叮嘱道。 张丛点头记下。 两个人又过了数月才到了西齐。 沈冽不知道原来娟儿的老家竟是在西齐都城之内。 适逢先帝驾崩,都城内正在准备新帝登基的事情。 一打听之下,原来是萧默要当这个新帝。萧默要当皇帝了,那他的菀菀如今在何处呢? 沈冽没急着处理自己的事情,先陪着娟儿去找了自己家的小叔。 这小叔原先还想欺负娟儿年纪小,但一看沈冽杀气腾腾的,也不敢造次。小叔帮衬着,将高大夫葬了,与娟儿的爷爷奶奶都葬到了一起,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娟儿没有在小叔那里多留,去找了舅舅。这舅舅果真如娟儿所说,对她十分亲切。知道高大夫过世的消息,也有些伤心。当下便要把娟儿留下来。 娟儿也说了自己的计划,舅舅却不大同意。只觉得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大夫,叫她在家这些年多学习一些女红,等到了合适的年纪,便给她寻个好人家。 娟儿拗不过舅舅,想要走,被沈冽劝住了。 沈冽叫她先住下,等安顿下来,再做自己的打算。而且也可以慢慢劝劝舅舅,毕竟看起来舅舅的确很疼爱她。 娟儿便听了沈冽的话。 沈冽也不想多停留,眼看着娟儿的事情已经落实好,他也不用再担心她了。 沈冽假意告别了娟儿,便开始打听陆菀的消息。 若只是藏着的一个女人,怕是不好寻。可陆菀即将要成为皇后了,她的身份诸说纷纭,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冽稍一打听,便推断出来,那所谓的神秘皇后就是陆菀。 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他已经在那府邸外守了一天一夜。 踟蹰不前。 直到看到了王允和宋宁,这才露了面。 沈冽将王允和宋宁二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 这是沈冽暂时落脚的地方。 沈冽与王允想的一样,怕被人认出来。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不好太过招摇。 到了屋中,宋宁便说去给大家烧些热水,便先出去了。 王允定定的看着沈冽,一时间情绪复杂,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阿允!”沈冽浅浅一笑,对他张开了双臂。 王允走上前,与他相拥。 男人之间短暂的拥抱,沈冽如同大哥一样轻轻的拍了两下他的背。王允眼眶便红了。 “来,坐下。”沈冽松开他,又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王允一双眼睛不离沈冽,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沈冽失笑,“我又不会跑,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王允道,“哥,这是做梦吗?我是不是太想你所以做梦了?” 沈冽道,“不是梦。阿允,我没死。这其中的事情以后我再与你说。” 王允细细去看沈冽,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以前每次见到他都是意气风发的,一股子精气神,腰背挺直。如今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还蓄了须,若非就近些看,真的容易错看了。 “哥,你是为了救我嫂嫂来的?” 562 这对她公平吗? 提及陆菀,沈冽的眼眸垂了垂。那饱含风霜却异常坚毅的眸光,此时露出了柔情。 陆菀永远是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见沈冽没说话,王允站起来道,“其他不多说了,哥既然没死,也过来,咱们几个人一道闯了这府邸,将嫂嫂和孩子救出来。” 王允说着就要动身,沈冽抓住了他的手臂,止了他。 “哥,你不会不想这么做吧?” 沈冽眼睛看着桌面,却没有任何焦距,他缓缓道,“自我醒来,没有一刻不想着将菀菀脱离苦海。可是如今知道她要成为皇后,我不知,我这样做还对吗?” 王允坐下来,义正言辞的说道,“当然是对的啊。嫂嫂为什么会来?那是因为那个萧默用了计谋把嫂嫂掳来的。当初嫂嫂为了找你,才信了那个萧棠的鬼话。她本来是要带着孩子来找你的。可谁知道上了贼船,这下子就到了西齐。” “是啊。所以这一路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呢?没有我在身边,她守着我们的孩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王允张了张嘴没法说。 因为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 他不能感同身受陆菀,也不能感同身受沈冽。 沈冽抬眸看向他,道,“这两日我也打听了她的事情。你可知道有一回萧默身边的一个丫鬟要害死沈君玮,以嫁祸给萧默,叫他们二人完全离心离德,亦或者为了逼死菀菀。沈君玮受了伤,大夫,御医都来了,看了好些日子。那个时候,她一定特别无助,一定觉得只要能救她的孩子,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我想,她审时度势,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对萧默有了妥协。” “所以呢?”王允并不能认同沈冽的想法,“如果我是嫂嫂,不,嫂嫂她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义无反顾的跟你走。嫂嫂她不是那等贪慕虚荣之人。她难道会为了一个后位放弃你吗?” 沈冽没有说话。 王允急了,挪近一些,道,“哥,你到底想什么呢?那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啊!嫂嫂我暂且不说,难道要让君玮认贼作父吗?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这萧默要是对他好点把他留在身边,君玮以后可是要喊他爹的。你能甘心?” 沈冽看着王允道,“可若是我们的出现会将他们母子二人至于险境呢?” 王允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又听沈冽道,“我不是定北侯,而是一个死人,你也不是什么大理寺卿,宋宁也不是什么郡主。我们现在是在西齐,就凭我们几个人,可以闯入府中把两个大活人救出来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人没救出来,而菀菀知道了我还活着,她一定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我到底是去救她的,还是去害她的?” 沈冽的话和柳香香的话如出一辙。 这么浅显的东西王允不是不懂。 可他不甘心,不服气。 他不想自己的嫂嫂跟了别的男人,自己哥哥唯一的儿子喊别人爹。他甚至脑子里可能不经意间闪现过那么一个念头,陆菀应该守住自己的贞洁名声,不该对萧默妥协。 可这个念头他又打消了。 他的嫂嫂啊,嫁给沈冽本就是二嫁。她若这么在意世俗的眼光,也不会和沈冽走到今日。王允甚至为自己的那个念头感到羞耻。 王允吁了一口气,放弃了那些冲动的念头,转而冷静的对沈冽道,“哥既然活着,却不叫嫂嫂知道,这对嫂嫂公平吗?一辈子瞒着嫂嫂和孩子,哥你能过得开心吗?就算嫂嫂如今要当这个皇后,她也不会开心快乐。她只是为了保护孩子而已。她或许过得就和行尸走肉一样,每天面临着自己不爱的一个男人。这对嫂嫂来说公平吗?你和嫂嫂一路走过来,我都是看在眼里。因为看到你们的感情,才叫我也有了想要过一过家的生活的念头。哥,怎么如今你退出了,那我要如何?” 王允的这一番话叫沈冽也说不出什么来。 “阿允,你不要逼侯爷了。”宋宁提着泡好的茶的茶壶进来。 她走到桌边,看着王允道,“侯爷做这个决定也很艰难,要不然你让他再好好想一想吧。” 王允又气的的拍桌子,“再想,再想,我嫂嫂就要当那个什么狗屁皇后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冲进皇宫去救人吗?” 宋宁轻轻的拽了一下王允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在沈冽伤口上撒盐了。 王允都快要泄气了,无奈看着沈冽道,“哥,当初你是怎么把嫂嫂弄到手的?何等的意气风发?你一直和我说,咱们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现在许多事情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么?哥你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变胆小了吗?” “反正我相信嫂嫂的为人,哥你现在犹犹豫豫,不敢往前,我都替嫂嫂不值。我若是嫂嫂,估计都盼着你能去救她。你倒好……” “反正不管你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见一见嫂嫂。我要问问她,是要一起不问生死,还是享她的荣华富贵。” 说完,王允拂了一下衣袖准备出去。 走到门口,已经下了台阶,这才听到沈冽唤他。 王允没转头,只问道,“作甚?” 沈冽道,“我去见她一面。” 王允忍不住勾了唇角。 转头假装冷冰冰的,“见了面呢?难道是来告诉嫂嫂一声,我还活着,你好好过?” 沈冽眉头微皱,道,“总要见了面才知道她到底想着些什么。她若真要留下,我不会逼迫她。她若愿意跟我走,生死相依,无惧无畏。” 王允忍不住抚掌,“这才是我哥嘛!走,先去见个人,知道我嫂嫂的具体位置,凭着哥的身手半夜潜进去不成问题。” 沈冽,“……” 这些怎么也不像刚刚想到的。 这家伙果然一直是在激自己。 王允带沈冽去见的自然是柳香香。 路上王允将柳香香的身份与沈冽解释了一下。沈冽也惊叹于这世上的缘分。 到了妓院,王允叫了柳香香过来,又与柳香香介绍了沈冽的身份。 柳香香当场就惊住了,甚至怀疑王允的话。 王允道,“这是真的,不是我随便找个人来诓你的。” 柳香香愤愤,“贼的话不可信。” 王允,“……” 563 见到了就舍不下 柳香香也停止了玩笑,看着沈冽道,“你当真是她的夫君?” 沈冽微微颔首。 柳香香细细打量沈冽一番,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倒像是能拿捏住陆菀的那种男人。 柳香香便问道,“既是夫君,为何现在才来?不是说死了吗?那么久了,竟又来了?” 沈冽道,“其中的事情不便赘述,总有我来不了的缘由。” 柳香香却不放心问道,“那你打算见了人怎么办?把人带走吗?我可告诉你,她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就凭你们几个人能把西齐的皇后带走,也太小瞧了我们西齐了。” 沈冽道,“我见她之后再做决定,其他的事情并不劳姑娘费心。” 柳香香略有迟疑。 宋宁在一边急了,道,“你没嫁过人,你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我表姐那么爱表姐夫,她比谁都想着他活着,都想着见到她。你既然身为她的朋友,便该替她考虑。这之后的路怎么走,也该由着她自己的选择。我是觉得,是生是死,只要选择了,便无怨无悔。” 柳香香沉吟片刻,道,“行。看得出来夫人没有一刻不是念着她的亡夫的。既然你还活着,就该让她知道,让她真的开心起来。几位需要我做什么呢?” 宋宁欣喜不已,与王允对视一眼。 沈冽道,“只需告诉我她的具体位置,我深夜潜入即可。” 柳香香惊讶道,“你敢孤身一人潜入府中?你可知道那府中戒备森严……” 话还没说完,王允却先笑了。 “这算什么?你是没看到我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你尽管告诉我们就是,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柳香香只哦了一声,便将府中她所知道的情况画了下来,标注了陆菀所在的位置。 柳香香道,“不如我明日先去一趟,把情况摸得更清楚一些。” 沈冽将那纸细细看了几眼,道,“不必。我今晚便要去见她。” 明明刚才还假装不去见的呢,这会子又急起来了。 柳香香也不好再劝什么。 只看这几个人一身贵气,智慧与胆量都非常人能比,柳香香也不必操这个心了。 到了晚上,沈冽一身夜行衣到了三皇子府的后院墙。 根据柳香香的描绘,陆菀住在别苑,其实离着院墙不远的。只要找准地方,就会是到达她那里的最短距离。 沈冽身轻如燕,翻墙进了府中。 穿过一条小道,贴着院墙细心观察周边的环境。 此时已经是半夜,大多都已经昏昏入睡。 便是轮番守夜之人,此时也十分困倦,必定会有所懈怠。 只要他够快,便能在旁人无法察觉的时候进到陆菀的房间。 他已经到了那院墙之外,此时和陆菀不过隔着一道院墙。 阔别半年之多,从未想过还有机会离得那么近。 院子里一片安静,沈冽准备潜进去。就在这个时候,屋中亮了灯,紧接着又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这是他的儿子,沈君玮的哭声吗? 这家伙半夜这么闹起来,岂不是叫陆菀睡不安生? 这些日子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毕竟当初刚出生那会子,就不见陆菀睡过一个整觉。 过了这么久,竟还这般。一定是陆菀太过惯着他了。 正想着,屋门打开,有丫鬟出来,不一会儿打了水进去。又大约忙碌了半刻钟,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那灯也熄灭了。 沈冽极有耐心,像是在等待猎物一般。 他潜伏在暗处,算好了时辰,里头的人应该又都睡下了,抬步走了进去。 进了卧房,隔着帐幔,透光窗纱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沈冽看到了她朦朦胧胧的身躯,还有均匀的呼吸声。 隔了那么久,再次见到心爱之人,经历过生死,到现在又能看到她,沈冽的情绪如同翻江倒海。 想直接上前拥住她,一时间竟没了勇气。 他的想法还是那样,若没有把握将她带走,就不该给她希望,让她又陷入险境。 可是这是他的妻子啊,他怎么能放任她成为别人的妻,哀怨的过完接下来的一生呢? 脚下微动,已经想要去叫醒她。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似乎有些响动。 沈冽没有打草惊蛇,他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有能力去救他的妻儿。 犹豫之下,他转身出了屋子。 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下。 陆菀被沈君玮吵醒,因为沈君玮身上尿了尿,小曼已经打水给他擦洗,又换了裤子。 等一切都弄好,陆菀便重新躺下。 又迷迷糊糊的睡着。 恍惚间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 她起身,点了烛火,看过去,发现屋内根本空无一人。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到沈冽离她那么近呢? 是因为要成为萧默的皇后,内心的愧疚让她产生了错觉吗? 她看着屋子,便是在这住了数月,也让她都是陌生感。 在她感觉到沈冽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仿佛她要成为萧默的皇后这件事终于成了定局。压抑许久的情绪便爆发了出来。 小曼慌了,卧房的门从里面栓死了。 她没了主意。 妈妈听说了,忙叫人连夜进了宫。 因为萧默打过招呼,陆菀有什么情况随时进宫。 府里的人有自由进入皇宫的令牌。 萧默其实刚刚睡下没多久,他马上就要登基,这些天事情实在是太多,叫他焦头烂额。可是听到府里的人过来,他还是赶紧披衣起来,马不停蹄的出门。 身后给他掌灯的内侍官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萧默回到府中,到了门口,问小曼,“怎么回事?” 小曼摇头,“突然间就哭了。哭了很长时间。还在哭呢,根本听不进去奴婢说话。” 萧默听着屋里的动静,已经从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泣。 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哭成这样? 萧默又问道,“今日没发生什么事?” 小曼道,“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事。只小公子中间闹了一回,可很快也好了。” “知道了。你去看着孩子,我看看她。” 卧房的门被拴住了,萧默推了两下,失了耐心,便一脚给踢开了。 他快步走进去的时候,陆菀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看向他。 “出什么事了?是梦魇了吗?”新帝一脸疲倦,可脸上的关系却很浓重。 564送新帝一份大礼 陆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我无事。” 便又要侧身躺下去。 萧默掰住她的肩膀止了她,“若无事,会哭成这个死样子?陆菀,你我之间连一句实话都没有?” 陆菀看着他道,“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欺骗,抢夺,你还想要什么实话呢?” 萧默心中有了怒意,可是看到她如此伤神的样子,生出些心疼,又强忍下了。 萧默耐着性子在床边坐下,替她掖好被子,柔声说道,“这些日子我太忙,无暇顾及到你。你若是有什么心事,或有什么难事都可以告诉我。以后我们要相守走完一生的,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希望你拿我当成你的夫君。我是这个国家的皇上,我有这个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讨伐大晋吗?” 萧默微愣。 陆菀道,“大晋的皇帝杀我夫君,你可以替我报仇吗?” 萧默果然有了迟疑,他道,“我与晋国皇上有了约定……” “呵……”陆菀嗤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不就是这个约定,他才把我送到了你这里吗?萧默,你可以占有我的身体,叫我做你的皇后,甚至让我在这里一步都没法离开。可是我的心早就死了,若还有什么能使我跳动,那便是仇恨。或许有朝一日你替我杀了宋彻的时候,我会因此而感激你。” “你这是在逼迫我?” “我这是在打你的脸。不要口口声声说你可以为了我做到一切。这世上永远都有你无法做到的事情。你是这西齐的皇上又如何呢?” 萧默还是被她给激怒了。 他站起身,怒视着陆菀。 她就是要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打压他,刺激他。 在她心里一定恨极了自己,所以看不得他有一点顺心。 萧默冷冷道,“翟衣已经准备好,二十日之后,你穿上它,成为我的皇后。以前晋国的种种于你而言办事前尘往事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是要讨好我,还是甘愿孤苦的过一生。” 说罢,拂袖离开。 等到了门口,又唤来妈妈,道,“明日叫柳香香过来陪她说说话。” 妈妈应下。 见着萧默离开,又担心起陆菀来。 这些日子不是已经相处的很好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反复了?方才哭得那么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王允和宋宁在三皇子附近焦急的等着。沈冽回来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还是要快了些。 两人想着,至少陆菀得抱着他先哭一通,再说一说彼此的境遇。指不定得到天亮之前才能出来。没想到沈冽就这么回来了。 沈冽没说什么,并未打算立刻离开。 天亮之前,果然看到萧默匆匆赶来了。 王允问道,“嫂嫂出事了?” 沈冽摇头。 不过看这情形,萧默半夜跑回来肯定是为了陆菀,她那定然是有什么事。心底不由担心起来,可没多久萧默又走了。 如此来去匆匆,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 沈冽也松了一口气。 三人这才折回去,到了沈冽先前住的院子。 “哥,到底怎么样了?我嫂嫂要和你一道走吗?”王允都急了一路了。 沈冽坐下来,沉声道,“我没叫她知道我来了。” 下巴差点磕在桌子上,王允吃惊的问道,“这,这,你这不是白去了一趟啊?” 沈冽道,“她睡得正熟,我看过了,也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啊?这都要成为别人的皇后了。哥,你不会是打算放手了吧?你的儿子可还在里头呢。” “正是因为有个孩子,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你我都知道菀菀的性子,知道我来,她一定会跟我走。便是死,她也要跟我死在一起。我如何办得到?” “难道就不管了?这一但进了宫,可就更难救出来了。” “我知道。”沈冽目光落在桌面上半晌,然后抬头问王允,“封后大典还有多久?” 王允道,“后日是萧默那孙子的登基大典。再过二十天,便进行封后大典。” “二十天,应该够了。” “哥……”王允突然扬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你想干什么?” 沈冽道,“送他这个新帝一份大礼。” 王允抚掌,“哥,你想做什么,有什么叫我做的,尽管吩咐。” 沈冽严肃看着王允道,“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你不怕?” “怕个屁啊!”王允道,“我要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就不会来到西齐了。哥,你就算现在叫我去死,我都是可以的。说吧,有什么叫我做的?” 沈冽道,“我现在叫你离开这里。” 王允微愣。 柳香香从陆菀那处回来,进了妓院,没先回自己的屋中,却先到了一位客人的房中。 原先老鸨觉得那位公子一直住着不是长久之计,但人家给的金子都是沉甸甸的,开门做生意,便笑脸相对了。更何况,那位公子好像对柳香香十分感兴趣,估计想着给柳香香赎身,把她带走吧。 柳香香可是个香饽饽,老鸨已经盘算着好好敲一笔了。 见到柳香香进来,宋宁忙迎上去,“我表姐怎么样了?” 柳香香坐下来,道,“好歹姑娘也给倒杯茶喝。” 宋宁心中愤愤,这家伙还拿自己当主子了。 柳香香用帕子扇着风,道,“这是西齐,你在我这可不是什么郡主。要知道这里想睡我的男人,别说倒茶了,提鞋都是可以的。” 宋宁白她一眼,道,“当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吗?你这人……” 宋宁还是给她倒了茶,递过去,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柳香香咯咯一笑,道,“难为小郡主给我奉茶了,我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你就别贫了,我又不是什么男人,你别用那些手段对我。” 柳香香也玩笑够了,这才道,“夫人这几日精神都不大好。上次不是与你说了吗,哭到了半夜。我又不能说,眼看着她怪可怜的。” 宋宁喃喃道,“快了,只要表姐夫的信一到,她就可以知道了。” 柳香香凑近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呢?我感觉是要干一件大事。” 宋宁避开她一些道,“别瞎打听。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你反正就负责多开导我表姐就好了,可别在封后大典之前出什么事。。” 柳香香撇撇嘴,道,“知道了。” 565 她坚持住了 宋宁按照沈冽的安排,继续女扮男装留在柳香香这里。 她这样可以掩人耳目,也不怕别人认出来。谁会想到宋宁是女扮男装的呢。 而王允和沈冽在萧默登基那日混出城去,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宋宁知道沈冽一定是要干一件大事的。他不说,她也不问,她和王允一样,都相信沈冽。 而她负责留下,不仅要看着陆菀,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已经过了十日,王允和沈冽迟迟没有来消息,宋宁也有些急了。 但她也只能耐心等着。 又过了几日,终于收到了沈冽的来信,简短几个字:事成,按计划行事。 宋宁兴奋不已,把柳香香叫过来,与她说了她该办的事。 柳香香一听,道,“你们这是要把我拖下水啊,万一查到我怎么办?” 宋宁道,“你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传出去,没人能找到这里的。而且就这里传出去速度最快,我不找你找谁啊。你不是我表姐的好友吗?这点忙不帮?” 柳香香道,“我就知道摊上你们麻烦事就多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吧,我保证就三五日传得满都城都知道。” “你最厉害了。”宋宁眯眼一笑。 柳香香妩媚的问道,“你当真是个女娇娥?” 宋宁忙护胸,“如假包换,你别打我主意。” 柳香香乐不可支,这丫头还真是不经逗。 说她是丫头呢,其实和她年纪相仿,或许问起来,估计还要比她小一些。可她身份尊贵,爹娘惯着,所以还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修了一副纯良的性子。 而她自己呢,从小就要想着如何讨生活,如何活下去,便活成了世俗的样子。以讨好男人为生,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如何看别人的脸色说话做事,对谁都存了一份戒备之心。 真是累啊。 也有些羡慕她呢。 柳香香摸了一下宋宁的头,宋宁愣愣的,随即道,“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你下次别在我跟前那副妩媚样了,我又不吃你这套。” 柳香香笑了,收回手起身道,“你不吃,有的是人吃啊。那可是我维持生计的看家本事。行了,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今晚看来得要接客了。” 宋宁一听,小脸便有些难过起来,拉住她的衣袖,“你能不能别接客啊?” 柳香香道,“不接客,你养我啊?” 宋宁道,“那么多行当,总能找到一个养活自己的吧?而且你那么年轻,又好看,完全可以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啊。” 柳香香道,“入了这勾栏院,你以为我这样的女人还有几个人瞧得上?” 宋宁挺着胸脯道,“我帮你找。等我表姐的事情结束,你随我一道走。我负责给你找个行当,或者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柳香香又笑了,笑着的时候眼眶却红了。 她在这西齐独自一人生活,自没了姐姐之后,孤苦寂寥。却不曾想,两个晋国的女子给了她温暖。 “行了,先把你们的事情做好吧,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离开西齐呢,就别想着我了。” 宋宁一气,“你这人,我为你好呢。” 柳香香笑着要走。 宋宁差点忘了正事,从胸口掏出一份信笺。 她一直放在胸口,都不敢立身的。 交到了柳香香手里道,“这是给我表姐的。” 终于要让她知道沈冽还活着了吗? 宋宁解释道,“表姐夫说收到了他的信,就可以把这个给表姐了。我猜,应该就是告诉她的吧。你交到表姐手里,看完之后就毁掉。” “我知道。明日正好给她送两面团扇去。” 说完便走了。 宋宁目送她立刻,无奈撇撇嘴。然后又担心起王允他们来。沈冽交代她的事情她基本已经办好了,现在就等着他们了。 隔日用过了午饭,柳香香梳洗打扮一番,便去找了陆菀。 陆菀也用过了午饭,正抱着孩子在园子里转悠。一旁的小曼和妈妈都跟着。 听到底下人说柳香香来了,陆菀也不折回去了,叫人把她请到园子里来,又叫小曼去准备些茶点。 不一会儿柳香香走过来,娉娉婷婷的,遥遥望着,身姿绰约。 等走近了,先行了礼。 陆菀道,“你再晚些来,我便回去午睡了。吃饱了,转悠一会儿,便有困意。” 柳香香笑道,“幸亏来的早。现在天气热起来,下午困顿也是正常的。瞧瞧,我今日给你带了些东西。” 拿出来一看,竟是两面团扇。 柳香香道,“昨日买的,姐妹们都买了,我也挑了两面,想着你先选一个,剩下的给我。” 妈妈瞥了一眼,妓院里的东西难免不入流些,想着陆菀要当皇后了,这些东西根本用不上。 陆菀几乎余光看到了妈妈鄙夷的目光,心中也有些不快。 这么些时日了,妈妈对柳香香的身份依旧是瞧不上的。 她便道,“你带着孩子再去别处转一转,等他困了,便带回去哄着睡下吧。” 妈妈只好先走了。 趁着小曼还没过来,柳香香凑近些小声道,“一会儿你也将小曼支开,我有要事找你。” 陆菀会意。 柳香香想了一下还是道,“我怕这地方人多眼杂,要不咱们去你屋中吧。” 谁知道一会儿陆菀会怎么样呢。 陆菀却道,“无妨的,多大的事我都能沉得住。” 柳香香也不说什么了。毕竟突然要回去,又感觉奇奇怪怪的。 不一会儿小曼端着茶点过来,陆菀找了个由头把小曼给支走了。 柳香香观察一下四周无人,但还是将信笺从桌子底下递给她。 “你小心看着,千万要沉住气。看完得毁了,免得叫人发现。” “好。” 看柳香香神神秘秘的样子,陆菀也越发好奇给她看的是什么。 她将信笺打开,夹在自己的一本书中,假意看书,将那封信看完了。 柳香香喝茶,吃点心,时不时去看陆菀的神情。可过了许久,却见她面色沉静。当下她便想着,难道心中不曾提及沈冽? 正想着,陆菀已经将那信笺折起来。 虽有不舍,可她知道要毁了。柳香香没看出她神情的变化,也没注意到陆菀的手其实在轻微颤抖,她的一颗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她坚持住了。 柳香香看向她,问道,“看完了?” 陆菀点头,“嗯。” 566 冷水浇的一点不含糊 “那赶紧毁了吧。”也不去好奇内容是什么了。 陆菀道,“这不在屋中,也不好弄火盆的。” 柳香香想想也是,突然灵光一闪,道,“你给我。” 又从桌子底下塞回去。 柳香香叠好,以手掩口,将那信直接塞到了嘴里。 “以前饿的没饭吃的时候,树皮草根都吃过,这不算什么。” 陆菀失笑,“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叫你吃不饱?” 柳香香无所谓道,“到我肚子里,安全。” 陆菀心中感动。 她依旧和柳香香谈笑风生,好像刚才那封信上真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柳香香也不去不解了,这样不是很好么? 她如果一味的狐疑,叫别人看到反倒是不正常。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柳香香便要走了。 陆菀起身送她,抓了她的手。 柳香香微愣。 陆菀看着她,一笑,道,“谢谢你。” 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柳香香却听出来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这其中一定也包括沈冽的事情。 她就知道,那信上终归是写了什么的。 柳香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开心就最好了。我先走了,改日再过来找你。啊,估计到时候你已经要进宫了,也没那么方便了。” 陆菀只笑笑,目送了柳香香离开。 陆菀便缓步回到别苑。 沈君玮已经睡下了,妈妈在一边看着。 陆菀道,“我抱他到我那里去睡。” 妈妈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陆菀便抱着孩子到了卧房,将他放在床上。随即对跟过来的妈妈道,“我要歇息一会儿,我不叫你们,不要过来打扰。” 妈妈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陆菀上前将卧房门拴上。 在转身的那一刻,身体便再也坚持不住,都酸软了下来。 她几乎是踉跄着趴到了床上,呜咽着哭出来。又怕旁人听到,将被子包住了头。 她从没想过沈冽还活着。当看到她的亲笔书信时,她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强撑着将那一封书信看完,一个字都不敢落下,强记在自己的心中。 她在园子里如何敢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她自然知道事情的危险性。她若叫萧默知道了这些,她的命,柳香香的命,甚至是沈冽他们。陆菀无论如何也强压住了,表现的与平常无异。 那一份激动和兴奋被她强压下来,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哭了一会儿,陆菀便不哭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 她还哭什么呢? 倘若是因为高兴,这眼泪也不需要太多。 沈冽叫她再等他些时日,他会来接她离开。 陆菀那么多天都坚持下了,并不在意这些天。 她看着孩子,亲了亲他的脸,有些话在心里头告诉他,孩子,你爹回来了。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团聚了。娘很愧疚,竟这么相信你爹被杀的事实。你爹是战神啊,他答应过我的话从没有食言,他答应过会活着回来的,他做到了。孩子,我们一起等着吧,等着你爹来接我们离开这里。 忍不住又亲了一下孩子,欢喜的泪水再次流下来。 萧默晚上便过来了,锦衣华服,意气风发。 新帝已经完成登基大典,朝堂之事自然有些多。 但因为很快就要举行封后大典,萧默还是抽出时间来看了即将要成为皇后的陆菀。 他走进院子的时候,陆菀正在用晚膳。 萧默站在那里,看着陆菀,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 那是一份沉静,一份轻松,还有眉梢之间的一份喜悦。 看起来她今天心情不错。 萧默心情也好,看到心爱的女人心情好,他便更加高兴起来。 他步履轻盈,大步走过去,撩了衣摆坐下,拢了一下衣袖,道,“饭菜看着不错,朕看着都饿了。” 不消陆菀说什么,小曼忙去添碗筷了。 饭菜自然是够的,也不必再加了。 小曼便给他布了菜。 萧默夹了吃到嘴里,问道,“今日遇到什么喜事了?瞧着你挺高兴的。” 陆菀心中咯噔一下。 她已经掩饰的很好,这个男人是怎么轻易之间看出来她高兴的? 她敛了神色道,“没什么喜事。要说有的话,就是我要梦想成真,当皇后了?” 还是熟悉的说话方式。 萧默看她一眼,心中有些奇怪。 明明高兴,为何刻意敛了? 萧默也没去追究,只道,“翟衣一会儿再试最后一次,若是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不必试了,合适的很。” 萧默便道,“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你穿着翟衣和朕一起受百姓朝拜的时候。” “繁琐得很,除了累,兴许也感觉不到什么。” 说完,已经搁下了碗筷,起身微微福身子,“皇上吃着,我出去走一走。” 冷水浇的一点都不含糊。 萧默原想着跟上去,又觉得吃了一半,便又继续吃。 等陆菀走出院子,萧默便随口问了小曼,“夫人今日遇到了什么事?” 小曼道,“就是白天里柳香香姑娘来过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许是说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吧,总之走的时候,夫人还送了她,握着她的手说了谢谢呢。” 这事在小曼或者旁人看来都不过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可萧默生性多疑,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柳香香能说出什么叫陆菀高兴呢? 如今能牵动陆菀的不就只有沈君玮么? 柳香香每次过来,是可以和她说些外头的事情,不过都是些谈资,说过笑过就没了。 再者陆菀这人到了西齐,便一直对人保持了一些警惕,便是和柳香香交好些,也不会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她能握着手说出那三个字,可见是十分激动的。 萧默便又好奇起来,到底柳香香和她说了什么事。 用了饭,还不见陆菀回来。 萧默也识趣,对小曼道,“一会儿去叫夫人回来,晚上还是凉,又暗。朕先走,这几日得空便来看她。” “皇上慢走。” 萧默走出了府邸。 明明只有几日就可以把她迎进宫中了,可还是心急如焚。等待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而且萧默莫名的心中有些不安感,总要把陆菀早早的带进宫中,她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永远都逃不开了。 “皇上,回宫吗?”一边的侍卫问道。 萧默想了一下,道,“不。” 竟是奔着妓院去了。 567 女人的高兴很简单 柳香香正在舞台中央跳舞呢。 今日谁给的银子多,她今晚便陪着睡。 这两日她得努力点,这样才能把要散播出去的消息传得更远。 她一个旋身,引来阵阵喝彩之声。 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扔到了台子上,哐当一声。 价值连城。 这是哪一位出手如此阔绰? 众人纷纷望过去,竟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出身高贵。 别人侧目,柳香香心中却咯噔一下。好在已经跳完了,若不然这一紧张,舞步一定会出现问题。 好在她也修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媚眼如丝在萧默身上流转片刻。 自然而然,今晚柳香香便归了萧默所有。 萧默进了柳香香的屋子,进屋之前,似乎看到有人在看他。他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或许是自己多疑了,也不多想,进了屋。 丫鬟已经备好了酒菜。 柳香香纤纤素手给萧默斟了酒。 萧默却没喝,道,“我一会儿就走。明日还得早朝。” 柳香香道,“三爷身份已经不同往日,奴家愚钝了。” 萧默揽了她的纤腰坐在自己腿上,摩挲着她的手,道,“你常去陪着陆菀,给她解闷,这份聪慧便是难得。” 柳香香道,“承蒙夫人瞧得起奴家,这都是奴家的福分。” “你能这般想最好。听闻你今日也去找了她。” 果然是为了今日的事情来得。 莫不是陆菀做了什么叫萧默起疑了? 好在柳香香在见到萧默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柳香香从善如流,柔媚回道,“今日得了两面团扇,便去找了夫人。原想着夫人瞧不上,却没想到她极喜欢。” 这话勾起了萧默的兴趣,问道,“她喜欢团扇?” 柳香香一笑,“原来三爷并不知道。其实女人家,喜欢的不过就是那些东西。有人喜欢华美衣裳,有人喜欢钗环,也有人喜欢团扇香囊那些小配饰。上次奴家的一件袄子,夫人便很喜欢。奴家便去做了两件给夫人送去了,夫人格外高兴。三爷没见着?” 萧默道,“我不常回去,没有见到。” 心中却想着,陆菀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家,喜欢女人家喜欢的东西。是他一直把这么简单的道理给忽视了,还一门心思去猜她喜欢什么,其实何必猜,女人家喜欢的都试一试就知道了。 萧默便略带好奇的问道,“你们得到这些小物件就很高兴?” 柳香香道,“男人家呢,要做大官,要坐拥美人,喜欢金银珠宝,女人家呢,其实就简单些了。夫人若真心喜欢那些小东西,自然得到了喜欢的,会高兴啊。” 萧默点头,表示受教了。 原来陆菀的快乐也是如此简单。 将这些都默记在心里,打算回宫之后,去内库里面翻一些稀奇小玩意,都给她放到行宫之中去。 柳香香自然会对男人察言观色,如今看萧默已经被自己忽悠的全然都信了她的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萧默也没在她这多留,喝了一口茶,便走了。 柳香香这才真的肩头松了下来,瘫坐在凳子上。 萧默回到宫中隔日便要想着给陆菀找那些小物件去。 谁知道底下大臣,尤其是以丞相为首的好几个官员,竟说起了陆菀的事情。 看着那些折子,萧默皱起了眉头。 从愠怒到暴怒,年轻的帝王在御书房有了第一次的龙颜大怒。 折子被直接砸到了地上。 他气呼呼道,“这群老东西,管东管西,竟然还管起了朕立后的事情。” 内侍官颤悠悠的站在一侧,也不敢上前去捡。 毕竟这位新帝的手段还是很狠辣的。 西齐的人都知道萧默宅子里藏了一个妇人。有夫之妇,还带着一个孩子。这的确令人诟病。 但关于这位夫人的消息却很少。 上次朱坤鹏的事情过后,丞相其实对萧默心中颇为不满。 但后来他看风向不对,便站了队。这一站,让他站对了。萧默果然成为了新帝。 可是他当了新帝,自己的女儿却只能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心中多有不甘。 本来,以他的身份加持,女儿当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朱丞相便一直心中不甘。 新帝登基,他也不敢造次,虽然知道那位新后的事情,但还是不敢得罪萧默。 谁知道最近都城里面都传着有关陆菀的谣言。 朱丞相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那颗要当国丈的心又燃起来了。加上几个旧臣得知这些之后,十分愤慨,朱丞相见有人造势,便相约着一起上了奏章。觉得陆菀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这个后位。 萧默看着满地的折子,道,“这些个老东西,朕若是怕了你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传朕的旨意,丞相身体不适,封后大典就不参与了。” 内侍官忙领旨下去了。 朱丞相万想不到自己被“不适”了。 他在家十分苦闷。 几个旧臣过来,大家一起发了一通牢骚。尤其是一个文臣摇头叹息,“立一个晋国人为后,竟还是个有夫之妇,还是堂堂定北侯的遗孀,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险些哭成了泪人。 朱丞相也只附和着叹息,只觉此事已经无力回天。 第二日御史台的几个人便跪在御书房门口请萧默收回成命。 萧默人都没见,命禁卫军一人赏了他们二十大板,架着送到宫外去了。 此事就在萧默的严厉镇压下暂时结束了。 大家看清楚了一件事,这位新帝,甭管是老臣新官,谁都不睬,比他老子难搞多了。 又认定了一件事,这位新帝是真的宠那位要成为皇后的妇人。 终于,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陆菀穿着翟衣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远远地,萧默站在那里,等待迎接自己的皇后。 这一条道,若是换做以前,便是通往无限的黑暗。 可如今,陆菀看到的是希望。 她相信沈冽,每走一步,虽然离着萧默更近,她也坚信,沈冽会来接她。 所以她的每一步,并不沉重。 百官们终于瞻仰到了这位新后的真容,明白了萧默迷恋她的缘由。江山有了,美人自然不能放手。 在离着萧默一步之遥的时候,他的手伸向陆菀。 就在此时,军情告急。 568 让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因为军情,封后大典不得不暂时停下。 当然萧默并不想因此而停下。但他是帝王,不能不顾军情而要继续他的封后大典。 萧默和陆菀简短的说道,“你等我先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皇上去忙。” 萧默大手一挥,叫人先送陆菀回到皇后行宫。 在陆菀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陆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的夫君已经来了。 萧默在大殿之中听了加急的军情汇报,一瞬间大殿之上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看着萧默的神色更是难看。 这几乎算是新帝登基的头一个挑战,又或者是他这辈子面临的最大的一个挑战。 沈冽,一个死而复生之人,现在带着几万兵马正在西齐的边境挑起战事。 现在年轻的帝王有很大的疑惑。 为什么沈冽明明死了,却又活了。 为什么他手上还有这么多兵马? 至于还有一个困惑,他自然有答案。 他开战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陆菀。 一瞬间,似乎明白了陆菀眉梢之间难以掩饰的高兴。 他们见过了?陆菀知道沈冽活着。 对了,只有她深爱之人活着,她才会那么兴奋。那久违的,难以掩饰的欢快,这世上还会有谁让她这样呢。 嫉妒,愤怒,现在都不是发泄的时候。 他必须要解决现在的问题。现在不仅仅是陆菀了,一个女人,而是关乎西齐。 一个老臣站出来道,“晋国定北侯定然是为了他的妻儿来的。皇统领人还回去,才可避免战事。” 此话一出便有许多人附和。 为了自己的妻儿而战,这实在是太天经地义的开战理由了。 而萧默掳人妻子,囚禁旁人的儿子,本就是失了道义。 于一场战事而言,萧默一开始就站在了失道寡助的那一方。 萧默冷冷的看着跟前这些逼迫他交出陆菀和沈君玮的大臣,道,“你们这是要朕交出自己的皇后?为了避免一场战事,交出西齐的皇后,这就是你们的气节吗?” 有人躬身道,“封后大典尚未结束,侯夫人还不算咱们西齐的皇后。” 又有人道,“先前丞相等人本就极力反对这件事,一个晋国的女人,如何配当我们的西齐的皇后。这不就引起了祸事了吗?皇上难道要让西齐的百姓都知道,皇上做了什么才引起的这场战事?皇上要为了一己私欲,让边境的战士和百姓血流成河吗?” 萧默天生尊贵,他走到今日这一步,自然有他的清高和骄傲。 他自然无法容忍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萧默扫视一眼众人,质问道,“尔等难道会为了别人而轻易放弃自己的妻子,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西齐这些年养精蓄锐,兵马皆是精锐,难道会怕了他沈冽?何况晋国的皇帝早就与我有言在先,两国交好,绝对不会开战。他沈冽定然是带着一群叛军,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几万兵马,我们西齐难道就怕了?然后乖乖把人交出去?若是传出去,我们西齐的颜面何存?” “要打仗就一定会流血。皇上明明就是抢了人家的妻子。更何况定北侯乃是晋国的战神,以一敌百。皇上有何把握赢他?” 这一群人竟然一直在说沈冽的好。 新帝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也好,他就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 叫这些老臣看看,他坐在这个皇位是名正言顺。 他也要陆菀看看,她心爱的男人是他的手下败将,从此以后,她应该臣服于更强的强者之下。 新帝心中燃起了热血,他看着众人,意气风发道,“朕就让你们看看,朕是如何打败晋国的战神,朕会让西齐成为最伟大的王国。所以朕决定,朕要御驾亲征。” 大殿之上哗然。 萧默不理会反对的声音,广袖一挥离开了大殿。 他的步子没有一刻停留先去找了陆菀。 陆菀已经脱下了那身翟衣,安静的坐在榻上。 这行宫富丽堂皇,她注意到了,旁边的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整个行宫的摆设基本都是她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样式。 看得出来萧默的是用了心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陆菀不为所动,这些东西对她而言,都比不上沈冽对她一声轻唤,菀菀。 萧默大步走过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陆菀不得不顺着他的力站起来。 “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会来对不对?” 陆菀看着他,笑问道,“你慌了吗?习惯了皇宫内的龙争虎斗,终于要面临真正的战争。是拿着长刀一对一的拼杀,是几万人对着几万人,是背后几万个家庭的毁灭。这样的挑战,你可以面对了吗?” 萧默眼睛猩红,瞪着她,“朕是天子,能成为皇上,自然可以接受一切的挑战。你认定了我会输?自始至终,你就觉得我比不上沈冽是不是?” “当然。若非受昏庸皇上的猜疑,你们,谁也杀不了他。看看,就算是我的皇上用了计谋,他还是活下来了。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神。” 眼中的迷恋和柔情,是萧默在陆菀身上想得而得不到的。她把所有都给了沈冽。 简直让萧默嫉妒到发狂。 他转而捏住陆菀的脸颊,用点力,似乎能将她的脸捏变形。 “不是说杀不了他吗?那就让我来。陆菀,我要让你看着我打败他,让你知道我才是这天下的强者。” 他要应战么? 明明沈冽的计划就是以百姓的心声,加上边境的战事向他施压,而让他不得不交出她和沈君玮。 西齐的百姓肯定会反对他们的皇上因为掳了别人的妻子而引起的一场战事。 陆菀至少觉得,那些大臣会将他劝住。 可是现在好像萧默被彻底激怒了,他顾不得其他。 果然,没一会儿内侍官进来,原来是兵部的人在御书房等他议事。 萧默松开手,对着陆菀道,“你收拾一下,很快我们就要去往边境。你将会看着沈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萧默大步离开行宫,对着身边的侍从道,“把柳香香抓起来。” 这件事柳香香一定知情。 不过萧默到底晚了一步。 宋宁收到沈冽的信之后,便要按照他的要求,在封后大典举行之前就离开西齐的都城。 不仅她走了,她还把柳香香带走了。 589 被沈冽拿捏住了 沈冽突然集结了几万兵马到了西齐的边境,这件事不仅让西齐朝堂焦头烂额,也震惊了晋国的朝野。 宋彻安心了许久,仿佛又要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朝堂之上,有些人在庆幸定北侯竟然大难不死,感叹果真是战神,他不死,大晋可安。 自然也有人诟病沈冽竟会突然出现在西齐边境,只顾个人情感,挑起事端。 宋彻坐在高位,却不发一言。 他道,“这件事容朕想一想。沈冽是朕的好兄弟,朕不想这么快做决定。” 大家也不想逼迫宋彻。 宋彻独自一人去了紫宸殿,手中握着沈冽亲笔写的密信。 宋彻自然知道,沈冽大难不死,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沈冽在言语之间并没有对此隐晦。 反而是叫宋彻看到他此时的能力,他振臂一呼,便有将士愿意跟着他打天下。沈冽这次逼近西齐边境是为了逼迫萧默把陆菀和沈君玮送回去。并不是真的要挑起两国战争。 沈冽其实名正言顺。 经过在北疆一战,晋国的战士热血高涨,如今萧默欺人太甚,趁乱掳走他们主帅的妻儿,那些将士自然是甘愿冲到最前沿,替沈冽把妻儿抢回来。 沈冽在信中说的很明白,他不过是借了战士们一用。夺回妻儿,便叫将士们各自回去。 倘若宋彻现在出面阻止,又或者事后追究他们的责任。沈冽便要将宋彻做的那些事情公告天下。叫大家知道宋彻如何的残害忠良。 若是旁人,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可沈冽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倘若那些将士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会引起军心动荡,甚至引起叛乱。 沈冽能轻易调动几万兵马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据军情报告,那里面其实都是西境的将士,可见沈冽说服了赵均。更不论北疆那边,随时会去接应他。 沈冽完全有这个能力带着人威胁到宋彻如今的帝位。 让宋彻不得不忌惮。 宋彻捏紧了那封密信,他竟然被沈冽威胁到了。 被人拿捏的感觉很不好。 可宋彻也知道,沈冽并没有给他第二个选择。 他不如当个好人,应了沈冽的要求,反而振奋人心,顺应民意。 宋彻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太累了,不觉间靠在榻上睡下了。 芍药也听到了这消息。 沈冽还活着,这对芍药来说是个多好的消息。可她却一直不知道陆菀命途多舛,竟到了西齐。自然其中如何过去的,无人知晓。只说是萧默中途用计把母子二人带到了西齐。 那是朝堂的事情,姚皇后插不上嘴。她知道了那些事,便先去找了芍药。 一进屋,便瞧见芍药在抹眼泪。 姚皇后忙上前道,“就知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特意来瞧瞧你。可别哭了伤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 芍药擦了擦眼泪,看向自己的肚子。 自那日姚皇后要芍药生个孩子,并答应保全那个孩子安危的时候,景宁帝的确也不再用什么措施。 芍药年轻康健,也是命好,下个月就查出来喜脉。如今已经六个多月,腹部已经隆起的很明显。 姚皇后和景宁帝都十分高兴。 帝后二人同时保驾护航,这个孩子从怀上便被保护的很好,后宫安歇妃嫔想动都不敢动。 姚皇后在她身侧坐下,道,“瞧瞧,一哭气色就差。你先管好你自己,菀菀的事情有侯爷呢。” 姚皇后其实也有些吃惊。但她细细想一想,便觉得没那么意外了。只是她想到的那些却不能和芍药说。 自从陆菀离开,芍药有了身孕,她现在过得蜜里调油似的,眼睛里只有景宁帝。这份爱意,不能被她破坏了。 芍药道,“万万没想到现在夫人在西齐。这些日子,她都是怎么过来的?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如今也是个要当母亲的人了,更难想象那其中的艰辛。” 得知沈冽牺牲的消息,芍药其实也担心陆菀。 可她想着,陆菀到了边境,那里那么多沈冽的部下,一定给陆菀安排妥当了。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或许在哪一处找了间小屋子带着孩子住下了。 后来王允也走了,一定会去找她。 虽然一开始难些,可总会越来越好的。 万想不到陆菀却到了西齐。 想到这些,眼泪又落下来。 姚皇后劝道,“都叫你别哭了,怎么又哭起来了?现在侯爷在呢,皇上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芍药恍然道,“对了,皇上怎么说?前堂有结论了吗?” 姚皇后摇摇头,“事情大,自然难以抉择。你也知道的,萧贵人还在呢,两国和了亲的。所以这事对皇上来说也不容易。” 芍药擦了眼泪,道,“我去看看皇上。” 姚皇后忙道,“你想做什么?那不是咱们女人该插手的事情。” 芍药道,“夫人唤一声皇上舅舅,侯爷与皇上也是亲如手足,这是朝堂的事情,却也是私事。我是个女人,也没什么文化。可也知道,身为男儿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儿在别人手上。咱们北疆打仗,打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北疆的百姓安居乐业吗?连一家人都不能齐齐整整的在一起,算什么安居乐业呢?” 芍药一番话说完,看到姚皇后正歪头看着她。 芍药愣然,“皇后娘娘瞧着我作甚?” 姚皇后笑道,“芍药,你不得了了。瞧瞧你现在能说出这些大道理来了。书不是白读的,你呀,以后在皇上身边的日子比我要长久。” 芍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垂首道,“我怎么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呢。” 姚皇后只笑笑,随即道,“你要去就去吧。皇上现在肯定也烦心,看到你,他会舒心些。迟早是要做决定的。” 芍药点头,便去了紫宸殿后殿的书房。 得知景宁帝在小憩,她止了内侍官通传,自己一人走过去。都知道景宁帝宠芍药,谁也不敢说什么。 跟前奏折放的很乱,胳膊肘底下还压了几个。 芍药便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正巧景宁帝手中的一封书信脱落。芍药扶着腰,弯下去捡了起来。 原不该看的,可是那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大惊失色。 570 叫他知难而退 景宁帝再醒过来的时候,芍药早就走了。 他手中还握着那封密信。 这实在是不该,若叫人看到便造成祸事。 景宁帝起身,叫人端来火盆将那密信放进去给烧毁了。 他问了内侍官时辰,竟已经是傍晚了。 先传了晚膳。 用过晚膳之后,便命人下了旨。 他没有别的选择,不仅要支持沈冽,而且还要使劲的夸他忠肝义胆,有情有义。 到了晚上,景宁帝去看了芍药。 到时,宫女道芍药已经睡下了。 “怎么睡得这般早?” 宫女道,“有孕是这样的,很容易困倦。下午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没怎么休息,现在许是困了。” 景宁帝点点头,也不去打扰芍药,先走了。 确定景宁帝走了,芍药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景宁帝。 她心中一直以为的有情有义又温柔的皇上,没想到却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沈冽对他如此忠心,为了他放下妻儿到北疆为他搏命。 陆菀一直劝着自己好好对景宁帝,她是自己的恩人,却被景宁帝当做礼物送给了别国的皇子。 芍药书最近读的多了,觉得男人应该有君子之风,有最起码的道义。 可是宋彻做了什么呢? 如果只是一个帝王简单的猜忌,芍药其实可以理解。她知道帝王有帝王的无奈。她一直记着陆菀的话,拿他当自己的夫君看。 可是如果因为猜忌,却要杀人。 因为利益,送出自己的亲人,这是芍药所不能接受的。 芍药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后来得益于跟在陆菀身边,叫她的很多思想都很板正。她心中一直有原则底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有什么是绝对不可以做。 她咬住了被子,哭了起来。 她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后要怎么面对宋彻呢? 是不是在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送出去? 姚皇后过来看她,女人看女人,便更细微敏感。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瞧着不大对劲?” 芍药摇摇头问道,“皇后娘娘,如今过得幸福么?” 姚皇后失笑,“我以前呢,还觉得我的幸福都来自于皇上。现在呢,想通了。依靠别人,不如取悦自己。你瞧瞧我,除了关心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呢平日里听听戏,没事到处转转。若是宫里头没什么事,便与皇上告个假,出去转一转。不多想,人就轻松下来了。先前菀菀也一直这么劝我,现在总算是做到她说的样子了。” 又看了看芍药道,“你别学我,你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 芍药垂了头,却没接话。 以前都是害羞,不好意思。今日却更像是一种苦涩。 姚皇后不仅奇怪,她是经历了什么? 芍药自然不能说。她肚子里有了宋彻的孩子,无论如何也得好好的走下去。只这条路却不似她先前看的那般光明了。 她终于明白,姚皇后现在在做自己,做的不是皇后,更不是宋彻的妻子。原来从来不是姚皇后自愿,而是这境遇逼着她这样。 陆菀希望她幸福。 她可能办不到了。 跟着那样的一个人在一起,她办不到了。 萧默御驾亲征正在集结兵马赶过来,和宋彻支持他夺回妻儿的圣旨几乎是同时到的。 王允从外面进来,身边还有马括。 “哥……” “哥……”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王允也着了盔甲,没了秀美贵公子的模样,如今看起来竟有一番威严。 两个人上前看到了案几上的圣旨和情报。 王允道,“这小子还敢应战!没事,有多少来多少,都给他灭了。” 马括道,“灭他们的事情我来就行了,老王,你这人还是适合握笔,长得白白净净的杀人不合适你。” 王允冷然一笑,道,“到时候咱比比?” “比比啊。谁输了谁就给谁提夜壶。” “好。” 沈冽却一脸严肃,道,“先别闹。” 两个人立刻安静下来。 沈冽走到沙盘前,道,“我们的确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但是没想过萧默回来。他若是来,或许会举全国之兵力。” 马括道,“来了也不怕。赵均手里不是还有十几万么?到时候先拉过来。北疆军那边,我这类先带了两万,其他的只要哥一声令下,现在就能拔营赶过来。就叫萧默那小子有去无回。他以为咱们的嫂子那么好抢的?这个狗崽子,我是事先不知道,要不然早就杀过去了,根本不等哥。” 王允看沈冽没开口,问道,“哥,你不想这样?” 沈冽沉着脸看着沙盘,道,“北疆军刚和蛮族打完仗,还需要修整。而且两国开战绝非小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妻儿却要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这个罪孽太深重,菀菀也不会同意的。” 马括要说什么,被王允止了。他道,“一切都听哥的,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马括没说完,在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沈冽道,“如果真要打,是避免不了的。但我想做到敲山震虎,一击毙命,叫萧默知难而退。他如今刚刚登基,应该也不想开战。” 王允点头道,“他身为男人,又是新帝,估计也想树立自己的威信。既然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咱们就杀杀他的锐气,叫他知难而退,乖乖把嫂嫂交出来。” 沈冽点头,道,“这应该是能将杀戮降到最低了。” 王允又问,“我嫂嫂呢?” 沈冽道,“据刺探到的军情,她和孩子都随着萧默一起来了。” 王允抚掌,“这敢情好,到时候就直接把人接回来。” 马括看两人已经把事情定下,便道,“我出去看看那些小崽子,这要开战了,可不能懈怠。” 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沈冽便对王允道,“你别担心,宋宁已经来的路上了。已经有人去接应他们。” “他们?” 沈冽道,“她把柳香香也带出来了。” 王允无奈道,“我就知道。” 沈冽道,“柳香香或许会有危险,宋宁把她带出来也是为了她好。” 王允道,“她就是太心善。我不在,总怕她吃亏。” 沈冽失笑,一手放在王允的肩上道,“是个好姑娘。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就把人娶了吧。” 王允呵呵哈哈一笑,敷衍过去了。 571 自投罗网 十几日之后,萧默带着队伍到达了边境。 他将陆菀关在了临时征用的府邸之中,只留了小曼和妈妈在府中,其余都换成了佩刀的侍卫。 萧默已经换上了盔甲,年轻的帝王此时看起来志在必得。 陆菀看着他,淡淡的说道,“皇上,真正的战场不必朝堂那些勾心斗角。上了战场,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惨烈,你可能无法想象。可沈冽却已经司空见惯。我只希望你身为西齐的帝王,不要输的太惨。” “你等着朕的好消息就是了。沈冽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他若是神,我也要做弑神者。” “但愿你能一直保持这份自信。” 萧默转身离去,他的战袍在风中扬起。 小曼走过来,对陆菀道,“夫人进屋吧。” 从封后突然到了这里要开战,小曼和妈妈都有些吃惊。 只不过从萧默和陆菀所说的只言片语之中,也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 陆菀真正的夫君,沈君玮的父亲,现在正带着人在城门之外,他要从萧默手中把自己的妻儿接回去。 而他们的皇上,为了陆菀,要与他开战,不惜御驾亲征。 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其实就想过安稳的日子。 听说要打仗,虽然不要他们上战场,但也是害怕的。 妈妈唠叨,“夫人怎么不劝劝呢?哎,一边是皇上,一边是你夫君,哪头受伤对你都不好吧?” 陆菀平静的接话,“你以为这是我能决定的?妈妈也该为我考虑一下。我让他放我走的,是他不愿意。抢夺别人的妻子已经是这世上不耻的事情,他却还要一意孤行。难道我要为了他的这份自私,而自己委曲求全吗?我有夫君,有孩子,我本该有我自己的生活。妈妈这么说对我公平吗?” 妈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若是沈冽死了,萧默占着陆菀,日久生情也就算了。 可现在人家夫君还在,萧默这样做,其实身为女人的妈妈也觉得不太妥当。 妈妈顿了一下,问道,“依照夫人看,咱们皇上,能赢吗?” 陆菀轻笑,“我从没有看过沈冽输过。”她看向妈妈道,“你放心,这场战争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 她和沈冽心有灵犀,他们两个都知道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矛盾。不会因为陆菀和沈君玮而将这场战事扩大。 沈冽做的就是让萧默知难而退。 总要敲打一下,萧默才会知道他打这个仗有多不该。 那后面引起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萧默顾不上用午膳,带着人上了城门,俯瞰了一下跟前的地形。远远的可以前面有帐篷,和火星点点。 萧默问道,“沈冽带了多少人来?” 守城的将士回道,“大约两万多人。不过赵均那里尚有十万兵马,末将是担心北疆军那边会来支援。” 萧默冷冷看过去,斥道,“怕什么?若是连北疆军都过来,那景宁帝就对朕食言了。更何况,北疆军就算是过来,少说也得行军一二十天。你们就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就把沈冽拿下?” 将士沉默不语。 他虽然没有和沈冽正面交锋过,可是一直以来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拿沈冽当个人物。很多人甚至拿他当自己的表率,自然不敢想着与他正面冲突一回,其实是盼着能见到本人,看看他如何用兵。 将士的沉默让萧默勃然大怒,他抽出佩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没开始,难道就要投降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士气?” 将士喊道,“为了西齐,视死如归。” 萧默收回剑,说道,“他沈冽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朕不相信收拾不了他。” 说罢,下了城门,直奔指挥室,看了屋中的沙盘,开始与将士们商议着如何布局。 萧默道,“沈冽已经驻守十几日,一定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朕决定攻他个攻其不备。今晚入了夜,就先派一个二十人的小队伍,将他的粮草烧了。” 忙有人道,“皇上,这恐怕不妥。敌军戒备森严,一定对粮草看管的很严。而且双方其实还有商议的……” 那人的话很快被萧默给打断了,他直接道,“两军交战,就讲究一个奇。他一定知道朕今日来了,还需要修整。朕就让他们措手不及。就按朕说的去做。” 底下的将士不敢违抗圣旨,只好应下。 当下钦点了二十名将士,便朝沈冽驻扎的军队而去。 萧默没有实战经验,但他不觉得自己输了沈冽一筹。他只不过没有那个机会去战场罢了。 真的与沈冽对抗,他不见得落于下风。 萧默就在城门边的屋中睡下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便询问起身边的将士半夜里可曾看到冲天的火光。 昨夜里守城门的将士却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萧默皱眉,难道是失败了? 正有人上早膳进来,另有人急匆匆进来,伏地禀告:皇上,昨日去烧敌军粮草的人回来了。 既然是回来了,自然是成功了。 萧默露出得意的神色,“好,朕亲自去接他们。” 那人迟疑一下,又道,“是,是敌军送回来的。” 萧默立马变了脸色,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那人不敢抬头窥探圣颜,道,“是,是定北侯亲自押送回来的。” 萧默一听,立马提了佩剑,脚下生风,道,“他竟敢自投罗网,朕现在就宰了他。” 萧默走出去,几十个将士都跟了过去。 没多久萧默便站到了城门之上。 城门之下,沈冽骑在马背之上,腰背挺拔,手握长刀,身后不过跟了数十名将士。而他跟前的确是站了昨日被派去的二十名西齐将士。 “废物!既然任务失败,就不该活着回来,一点军人的气节都没有。”自己派出去的人被沈冽当做俘虏亲自送回来,这对萧默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三皇子,别来无恙!”沈冽声如洪钟,传到萧默的耳朵里。 萧默冷然一笑,也对着城门下喊道,“定北侯大难不死,竟不想着苟且偷生,却来我西齐边境滋事?” 沈冽浅笑,“阎王爷不收,我尚有妻儿,自然不愿轻易死了。多谢皇上这些日子对妻儿的照料。如今我已经回来,还请皇统领人归还给我。” “她是朕的皇后,如何还你?” 572 要我的命,拿去 沈冽嗤笑一声,“你与菀菀封后大典尚未完成,何况我与菀菀并未和离或者休妻,你哪来的皇后?莫非堂堂西齐的皇上要公然抢夺他人之妻?” 萧默道,“不必再费这些口舌之争。你既然敢自投罗网,朕自然要收了你这个人情。” 他一扬手,身后上百名弓箭手训练有序的上前,对准了城门之下的人。 沈冽给身后之人一个手势,又对城门之上的萧默道,“皇上使诈,竟妄想烧我的粮草。我以德报怨,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回来,却不想皇上竟以怨报德。如此行径,实在难堪帝王之任。” 说话之间,那一点浅笑蓦地收住了。 他一扬手,道,“给我弓。” 身后有人递上弓箭。 随即就见沈冽单人策马,弓如满月,在宽敞的空地上,如同蛇形一般变换线路。上面的弓箭手竟一时瞄不准他的位置。 而就在萧默也在找寻他的位置时,就见一支箭羽嗖的一下直接朝萧默射过来。 “皇上当心!” 身边副将反应迅疾,将萧默推开。 那支箭羽却钉入了上方的木板之中。 众人才明白过来,沈冽这一箭并非有心伤害什么人。他是在给萧默一个警示。 就看城门之下,沈冽调转马头,朝自己的队伍而去,胯下骏马扬起马蹄,长嘶一声,再稳稳落下马蹄,沈冽手握弓箭,目光锐利的与萧默对视。 紧接着,那几十人的队伍突然变换阵型。一手持刀,一手握盾。 极快的速度之下,几十个人已经将沈冽围起来,就算是在城门之上,也找寻不到沈冽的身影。 这几十人是训练有素的铁骑。 沈冽有备而来,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就这样王允还嫌少了点,准备来个百十来号人呢。 盾牌侧面,马括策马上前,喊道,“西齐皇上,你以为我们敢就这么来了?你再朝前面看看。” 城门之上众人朝远处看去,黑压压的一片,皆是晋国战士。 他们伏下身子,隐藏好,若非马括示意,萧默他们到现在都没发现他们。 身边的副将咯噔一下,这仗还怎么打?连这么多敌军到了跟前都不知道。那些战士都是身经百战,刚从北疆战场回来,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根本不介意再多杀几个人。 就是这份士气,西齐这边就败了。 更何况……副将偷偷瞥一眼萧默。他们本就不占理。 明明就是抢了人家的老婆。 横了心,上前劝了萧默道,“皇上此时不可冲动,还得回去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末将看定北侯似乎也并无开战之意,若不是如此,也不会亲自把我们的人送回来。” 萧默手中握紧了自己的佩剑,抿紧了嘴唇。 身边的将士都跪下来,请萧默先回去。 萧默气的转身便下了城门。 副将对着沈冽喊道,“多谢定北侯不杀之恩。我等知道定北侯所为何事,还请定北侯再给我们一些时日。” 沈冽拱手看过来。 副将心中大安。果然定北侯也不想开战。 这就好。 只要把萧默劝住,把人家妻儿送过去这场仗就免了。 马括道,“你门的人自己接回去。” 说完对沈冽道,“哥,咱们先回?” “好。” “开城门!”副将扬手大喊一声。 厚达一尺的城门在数十个士兵合力之下终于缓缓打开。然后走出来几人,将那二十个士兵接了回来。 副将亲自去看了,的确是完好无损。 顿时副将心中惭愧。 人家讲究君子之风,诚意满满。 再看看他们,这场仗真要打,也是一场窝囊仗。 萧默第一次与沈冽的正面交锋,就察觉到了自己与他的差距。 他从城门上下来匆匆离开,一直到了陆菀所在的宅子里。 小曼和妈妈迎过来,萧默抽出佩剑,直接道,“都滚出去。” 两人吓得忙避开。 萧默便一脚踹开房门,左右看一眼,寻到了陆菀的身影。 陆菀正抱着孩子,看着萧默执剑进来,心中也不安起来。 不过她眼神慢慢凝聚,心中逐渐坚定下来。 她不能乱,不能怕。她和沈冽的团聚已经近在眼前了。 孩子已经在怀中睡着,陆菀看着他道,“皇上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听闻他来了。” 萧默凝视着她道,“不要以为只是一城之隔,你们就可以团聚。若我不许,你就休想。” “那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呢?你若有这个本事,便直接将他打败啊。” 萧默突然暴怒,一把从陆菀手中将孩子夺了过去。 陆菀冲上来,萧默直接用剑抵住了她的胸口,“不要再过来。” 陆菀一双眼睛不敢离开孩子半刻,她怒斥道,“萧默,你这是要做什么?战场上赢不了,竟想着用一个孩子的命威胁他吗?你堂堂的皇上,这般龌龊的事情也能做出来吗?” 萧默冷哼一声道,“成王败寇,到时候谁还记得这些事情?你在意这个孩子,他也在意这个孩子。我舍不得拿你去威胁他,那就拿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你就能安心留在我身边。而沈冽,是要赢我,还是要害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他自己选。” “卑鄙!” 萧默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卑鄙又如何?从始至终,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在萧默的世界里,只有他想得到的东西,他为为之付出所有。从母后薨逝的那一刻,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就告诉自己,一切都要靠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又何妨? “萧默,你真的要这么做,是吗?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吧?你敢伤害这个孩子,我要么和你拼命,要么你就替我收拾。” 说话间,陆菀已经步步紧逼,萧默察觉不对,可陆菀却已经主动走上来,那柄剑刺入了她的胸口。 “萧默,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你掌控之中。你若要我的命,拿去。我的夫君会替我报仇,踏平西齐的疆土。而你,也会成为西齐的罪人。” 萧默惊慌的将剑拔了出来,慌忙喊道,“快叫大夫……” 他将孩子放下,看着陆菀。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冰冷的目光止住。 有人疾步走过来,萧默转过头去看,还未张口,却被来人一脚踢在了胸口,“混蛋小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573 九王爷 “九皇叔?”萧默错愣之间,捂住了胸口,连连后退了几步。 那人蔑视的看他一眼,道,“我先看看陆菀的伤势。一会儿找你算账。” 被喊作九皇叔的男人裹着一袭清风到了陆菀跟前,去查看她的伤势。 陆菀已经傻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傻了吗?丫头?”看着她,温温柔柔的,如沐春风一般。 “白叔?”陆菀完全懵了,原来妈妈口中所说的那位九王爷,竟然就是她的白叔,白若尘。 不,现在应该是叫萧若尘了。 这世界真是小。 原来妈妈所说的九王爷因为爱慕一个女子,而那女子另嫁他人,他便终身不娶,说的就是他与自己母亲的事情。 “还能有假?快让我瞧瞧伤势怎么样了?” 又扭头看向萧默,“大夫呢,怎么还没来?磨磨唧唧的?” 又换了一张脸似的,语气十分不好,语速还快。和对陆菀完全不同。 萧默疾步朝门口走去。 陆菀捂着伤口站起来,白若尘将她扶起来。 陆菀忙去抱着自己的孩子。 萧若尘感叹道,“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先坐下别乱动,有我在,没人能伤的了你和这孩子。” 陆菀听话的在榻上坐下。 不一会儿大夫便来了。 萧若尘便叫人扶着陆菀进了卧房,毕竟是要掀开衣裳看伤口的。 “别担心,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谢谢白叔。”虽然陆菀一声不吭,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嘴唇已经泛白。 “赶紧去处理伤口。”给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转身便又换了高冷的模样。 萧默本要跟上去,被萧若尘给拦住了。 “有大夫在,你一个男人进去做什么?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萧默道,“皇叔,她如今是我的皇后了。” “呸!”萧若尘毫不犹豫的啐了一口,“你以为我不在西齐,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给我过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萧若尘说着,已经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驻足扭头,看萧默没有跟上来,显然是有些担心陆菀的伤势,想留下来。 “萧默,我是不是喊不动你了?别以为你现在当了皇上了,在我这就是个臭小子。再不来,我可就……” 说罢就抬了脚,警示他要踢他。 萧默拿自己的这个九皇叔一点办法都没有。 比起自己的父皇还要没办法。 因为萧若尘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却偏偏又让萧默服服帖帖的。对于心思敏感又如履薄冰的小时候的萧默来说,萧若尘的出现其实给了他们兄妹俩很多温暖。 萧若尘的好,是实打实的。 萧默只好跟了上去。 到了这宅子里的书房之中。 萧若尘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萧默。 萧默也打算坐下,萧若尘就嗯了一声,萧默屁股就没继续下去。多高的地位,此时到了萧若尘跟前,也乖乖的。 萧若尘直接破口大骂道,“萧默,你办的这是什么糊涂事?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草包,当初我就该出现阻止你当这个皇帝。” 萧默不由看向萧若尘。 萧若尘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告诉你。我就是扶植你那个被你砍了一条胳膊的大哥当皇上都行,你信不信?” 萧默不能不信。 萧若尘虽然不常在西齐,也不管朝中之事。可他在百姓中的威望极高。加上当时先帝的遗诏本就争论不断,这个时候如果是萧若尘站出来,几乎振臂一呼,这个帝位就定下了。 萧默的锐气没有因为沈冽的那支箭羽而完全挫败,可此时却因为萧若尘的话终于散去。 “皇叔,我也不想伤了陆菀。”态度十分温和。 “你也好意思说?”萧若尘冷哼一声,“陆菀这么性子烈的女人,你竟要用孩子威胁她吗?这等龌龊事你也做得出来?我告诉你,陆菀是我大外甥女,你敢动他们母子一根头发,我一剑劈了你。” 萧默皱眉道,“皇叔和陆菀怎么是……”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需要过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即道,“来说说你的事情。你刚到了皇上没几天,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竟要和沈冽开战?你了解他吗?你们俩年纪相差不多,可论起打仗,你在他跟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皇叔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何况,也不是我主动要开战的。” “你不抢人家妻儿,人家能把军队弄到城门口来?” “这其中的事情我以后再和皇叔解释。” “你少来这一套。”萧若尘乜了一眼萧默道,“你就是见色起意。以前以为沈冽死了,你真想照顾菀菀也就算了。可人家夫君活的好好的,你就应该让人家一家三口团聚。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懂?” 萧默眸光锐利了一些反问道,“皇叔好不容易得到手的东西,难道就甘心放手了?我们西齐皇室之人何曾这般窝囊过?” 萧若尘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菀菀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你把人强留在身边,心却不在你这里有什么用?” 想了一下,自己这个大侄子性子一贯冷清,而且还有些狠戾,叫他有个女人走进心里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萧若尘语气软了一些道,“这世间女子千千万,我自然知道遇到自己一个心仪的不容易。遇到了,便想着与她能够厮守终身。可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感情应该是两情相悦。若你真的喜欢菀菀,就应该希望她幸福。放手成全,也是自己一种爱的方式。” 说完,喟叹了一声。 萧默不知道萧若尘心里的那个热是谁,但他也知道萧若尘的事情。 他问道,“九皇叔难道不曾后悔过?九皇叔现在就过得幸福?” 萧若尘失笑,道,“我不幸福是我的选择,我成全她的幸福也是我的选择。我从未后悔过我的选择。我告诉你,她若是心里有我,我什么都愿意付出。可感情这种东西半点都勉强不来。这些日子你把陆菀留在自己身边,即便她当沈冽死了,她可曾有一天开心过,可曾有什么时候真心的对你笑过?” 萧默被萧若尘问住了。 因为答案是没有。 即便没有沈冽,陆菀的心也装不下别人了。 574 我把你们还给他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叔侄两个人的感情经历几乎一样。 许久之后,萧若尘叹了一声,起身,手重重的压在了萧默的肩上,“萧默,其实我一直看好你。你如今已经是西齐的王,你的世界不能只有儿女私情。和你讲个古……” “当初其实我的父皇,也就是你的皇爷爷,其实挺想把皇位传给我的。你爹呢,太软弱,优柔寡断的。我呢,更像你皇爷爷,天资聪颖,当断即断。” 萧若尘自夸起来,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吹牛,不叫人有一种讨厌感。 “不过我这个人,受不了束缚。而且怎么说呢,我天生是个情种啊,把情爱看得太重,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所以干脆和你皇爷爷说清楚了。我在事情成定局之前,尚且有选择。而你如今已经是帝王,给你的选择便少了。” “更多的时候,你先是个帝王,才是你自己。不要以为在这个位置就可以随心所欲。要知道你的一个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便要两国交战,血流成河。你要史书上怎么写?你要如何去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 “我不见得会输。皇叔,正因为我是帝王,我得让西齐的百姓看看,我不能轻易认输。” “本就没有什么输赢。如果一旦开战,你才是不战而败。你不占理,更不论有多少西齐的将士会因为你而死。不论这场仗最后打到什么地步,你以为凭着沈冽的能力,你会讨到什么好处吗?西齐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那些将士的长刀可能都生锈了。而沈冽呢?不论是西境的将士,还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北疆军,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你要怎么打?” “萧默,你已经长大了,也成了西齐的王。那些皇室内的明争暗斗已经不属于你,你要凌驾这些之上,成为一个筹谋者,一个旁观者。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让西齐的百姓过上更富足的生活,而不是刚登基就历经一场战事。你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靠一场战事来证明的,而是看西齐的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 萧若尘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萧默不由的思虑起来。 他的皇叔平日里看起来没个正形,流连山水之间,说走就走,一走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出现,显得不太靠谱。可当年被皇爷爷看中要成为西齐帝王的人,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呢? 他不过是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 萧默垂了垂眼眸,随即道,“现在两军对垒,说撤军就能撤军吗?沈冽若是搞突袭怎么办?” “沈冽那里我去谈。我与他接触虽不多,可他的为人晋国人尽皆知,我相信他也不想尸横遍野。” 萧默点点头。 “你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担当就从这件事开始。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萧若尘的期望让萧默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而由此也有了一种热血和激情。 萧若尘也从萧默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拢了一下衣袖,道,“你能迷途知返,也不枉费我急匆匆赶回来一趟。你这小子,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叫我省点心。我一把年纪了,不想还要操心你的事情。” 萧默额角冒黑线,说的好像他的九皇叔多么忧国忧民似的。明明常年见不到人,就算是自己父皇驾崩也没见他赶回来。 萧若尘看萧默神情不对,抬脚踢过去,“想什么呢?走,看看菀菀去。” 萧默便要出去,一看自己走在了萧若尘的前头,又赶紧退后两步,侧身请了萧若尘先出去。 萧若尘抿了唇角一笑,“还算有点尊卑。” 萧默道,“皇叔于我永远是皇叔。” 这句话对萧若尘很受用,他举步走了出去。 到了屋中,大夫已经从卧房里面出来。 萧默忙上前问道,“她怎么样了?” 大夫道,“伤口不深,并无大碍。只血流的有些多,这几日需要多歇息。” “有劳大夫。” 大夫一走,萧默便想进卧房。 萧若尘便轻咳了一声。 方才答应好好的,现在又拿陆菀当他的皇后了? 萧默便迟疑了一下,没有再上前。 萧若尘走上前来,轻扣了一下门,“丫头,你那方便了吗?” 没一会儿卧房的门打开,陆菀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叫小曼留在卧房之中,把孩子放在那里。 在她出来的时候,明显很防备的立刻将卧房的门关上了。 萧若尘上前扶了她的手臂,担心的问道,“还疼不疼?” 陆菀浅笑着摇头,“还好,我能忍。” 萧若尘撇嘴,“忍什么?你不是最怕疼?” 陆菀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这还是拜你大侄子所赐呢。” 萧默尴尬的站在原地。 萧若尘白了一眼萧默,将陆菀扶着在榻上坐下,又拿个引枕给她靠着,叫她伤那处完全不受力。 萧默越发好奇,萧若尘和陆菀的关系。他们明显关系很亲近,相互毫无防备之心。 萧若尘坐在陆菀一侧,道,“丫头,眼下有个好消息,你要自己受住了,千万别高兴的晕过去。” 陆菀还沉浸在萧默欲要拿着沈君玮去要挟沈冽这件事的恐惧之中,便是萧若尘这般说,内心也没什么起伏。 萧若尘也不管现在陆菀什么神情,说道,“萧默已经同意将你和孩子送回去,然后与沈冽停止这场尚未开始的战争。” 陆菀蓦地看向萧若尘。 “傻了?要我再说一遍?” 陆菀看向萧默。 萧若尘看出来陆菀是不相信他的话,恐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萧若尘道,“你来说。瞧瞧你在菀菀心中的形象。” 萧若尘损起萧默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萧默顿了一下,看着陆菀道,“九皇叔说的是真的。朕要把你还给沈冽。” 萧若尘道,“他骗你,我还能骗你吗?” 陆菀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一时间这好消息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萧若尘一笑,道,“你去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与我一道出城。” 说着又对萧默道,“你以你的身份写一封书信。今日便送过去。明日我带着人出城之时,他们的军队同时向后撤退。如此一来,你们皆可安心。” 575 以前鲜活明媚的样子 萧默听萧若尘话的程度让陆菀大为吃惊。 她还保持着冷静,直到萧默乖乖按照萧若尘的吩咐去写信给沈冽。 屋内只剩了陆菀和萧若尘二人,陆菀才嘟嘴埋怨道,“白叔好生会骗人,瞒了我母亲那么多年,也瞒了我这么久。若知道有你这么一层关系在,我早早的就用了。你不知道我被囚禁在这里,竟不来救我?” 陆菀一顿牢骚,萧若尘静静听着。 等陆菀说完,萧若尘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受委屈了,丫头。”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就崩塌了。 她在西齐那么久,没有遇到过自己真正的亲人。 便是沈冽他们曾经来过,却不曾与她相见。 便是柳香香与她投缘,到底没那么深厚的感情。 而萧若尘,是她视为亲人的人。而他此刻的一句宽慰和心疼,叫陆菀这么久以来坚持的那道防线破了。 眼眶顷刻间就红了。 “当母亲的人了,可别再哭了。” 陆菀嗔道,“还不是怪你?你就不能早点出现?” 萧若尘道,“我也不瞒你。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你在西齐。只不过那时候我尚且不知道沈冽还活着,索性想着你们母子无人可依,或许留在西齐,留在萧默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后来一听说沈冽还活着,我想糟了,以你和沈冽那份感情,萧默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我要是再不回来,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陆菀白他一眼,“你在外都玩疯了,还知道来呢。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刻过来,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萧若尘失笑,道,“你这丫头,这张嘴一点不饶人。” 陆菀吸了一下鼻子,道,“我骂你两句都是轻的。要不是看在你先前帮了我,我想打你的心都有。你说你早来一步,我也不至于和你的侄子拼命了。” 萧若尘无奈大笑,随即道,“罢了罢了,由着你说吧。的确是我那大侄子对不住你,我这个皇叔便替他受了。” 陆菀哼哼两声,却不是生气的模样。 萧若尘又道,“其实当初你母亲知道我的身份。当时我也想过,只要她愿嫁我,我也可许她西齐的后位。可她一心爱慕你爹,根本对这后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实在是和你如出一辙。” 陆菀得意的扬了一下下巴,道,“要不然怎么是母女呢?幸亏我娘没跟着你,要不然哪来的我?” “你这丫头。” 萧若尘随即道,“你叫人给你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就出发了。你这伤势不碍事吧?” 陆菀道,“现在便是残废了我也得爬回去啊。” “口没遮拦的鬼丫头。” 笑着骂了她,萧若尘起身,“我先走了。” “你与我叙叙旧。我不用带什么,只把我儿子带上就行了。” “不是嫌我烦么?还与我叙什么旧?” 陆菀笑笑,道,“一码归一码,骂完了你还是我白叔。” “鬼丫头。” 如同陆菀所说,她的确没什么收拾的。这里的东西几乎都是萧默带给她的,唯有沈君玮是她自己的。到时候带着她和沈冽的儿子去和沈冽团聚就够了。 萧若尘与陆菀说了许多他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陆菀的心情完全走了出来,整个人眉目轻松,连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起来。 后来孩子醒过来,陆菀顾着孩子,萧若尘看了看孩子,留了片刻便先走了。 萧若尘走到院子门口,往左一看,哼一声,“早就看到你探头探脑的了,事情都办好了?” 萧默颔首道,“书信已经送出去了。” “还要见人家干什么?她对你又没什么留恋的。” 萧默沉默了一下,道,“这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是个痴情种。 不得不说,他们萧家这些个男人,别管是什么性子的,都是痴情种。 萧若尘道,“去吧去吧,好好说话吧,最后印象也好一点。兴许人家偶尔还能想到你。” 萧默苦涩一笑,道,“我人在跟前她尚且不正眼看一眼,更遑论她回到她心爱之人身边。” 萧若尘道,“那是你做的不够好。我爱慕的那位,便时常念叨起我。见了我还能与我谈笑风生。” 萧默道,“早知道应该和九皇叔讨教的。” 萧若尘挑挑眉,“不是一个路子的,我那招在你这行不通。菀菀也不是她……” 到嘴边又止住了,打了个哈哈道,“我饿死了,为了你的事,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 萧默忙道,“饭菜已经叫人为皇叔准备好了。” 萧若尘笑了一下道,“去吧,见见人家去。以后见不着了。” 准备走,又叮嘱道,“看归看,可不许改主意。” “皇叔请放心。” 萧若尘走远了,萧默犹豫了一下才举步走进去。 小曼抱着孩子正喂着他吃些米糊。 陆菀因为受了伤,不便动弹便在一边看着。见到萧默进来,小曼手上动作停了一下。 陆菀现在已经轻松了,再面对萧默也轻松了。 她道,“继续喂着。皇上随便坐一坐就会走。” 小曼颔首,只看着沈君玮,也不敢抬头去看跟前的二人。 萧默坐在了榻边,问陆菀,“伤口还疼吗?” “总会痊愈的,不是什么大事。” 萧默点点头道,“我没想过伤害你。” 陆菀莞尔一笑,道,“这些都不重要了。皇上,我们今日好好道个别。以前的事情自此别后,便如过眼云烟,一点都不重要了。” “于你会过去,于我,却一下子过不去。” “总会过去的。你是西齐的皇上,以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你会慢慢发现,我没那么重要。” “不,你永远都重要。” 陆菀无奈道,“那这话咱们就谈不下去了。” 萧默失笑,道,“其实我挺怀念那时候女扮男装的你到驿馆中与我谈合作。那时候你眉目潋滟,勇敢聪慧,叫人过目不忘。” 陆菀道,“那时候我的确大胆,回去被我夫君一顿训斥。可事实证明,我也没做错。至少借了你的手,除掉了我想除掉的人。” 萧默道,“各取所需,我也得了不少益处。” “是吧?就保持这种合作关系多好。你看你,非得事后把事情弄复杂。” 这样再和陆菀说话,萧默又看到了以前那个鲜活明媚的女郎。 576 从未分开过 隔日一早,萧若尘过来找了陆菀。 陆菀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收拾。 萧若尘叫人上了早饭。 陆菀道,“白叔,我没……” 萧若尘撩了衣摆坐下,“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就当是陪我吃饭了。都是你爱吃的,我应当没记错。” 陆菀虽然的确心急着见到沈冽。 可也如同萧若尘所说,这一别,或许再没见面的机会了。 她便坐了下来,道,“我是看在白叔的面子上,旁人可不会给半点面子。” 萧若尘失笑,随即拿了筷子,夹了一些小菜到碗里,问道,“以后可有什么打算了?是还要回京都城去?” 陆菀摇摇头,道,“总要见到沈冽才知道。” “也是。天大地大,其实哪里都可以容身。历经这么多事,我看你也不一定想回那里去了。” 陆菀扯了一下嘴角没接话。 萧若尘大约不知道萧默私下与宋彻的协议。 毕竟是他的侄子,陆菀也就不拆穿了。 “白叔呢?年纪也不小了,这张脸倒是能骗人。当真为了我娘不再另娶别的女子了?可真是浪费了你的好样貌了。” 萧若尘白了她一眼,道,“你就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我游山玩水,一个人好不自在快活。” 陆菀撇撇嘴,“以后等你老了,走不动路,不能下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个人苦了,哼!” 两个人吃了一顿早饭,便出门了。 外头备好了马车,这倒让陆菀有些意外。 她道,“还是骑马吧,快些。” 萧若尘道,“你伤还没好,莫要逞能。而且这天看着要下雨,你不怕,就不想着孩子?” 陆菀知道同意。 正要上马车时,见小曼和妈妈眼眶通红的站在门口,也不上前。 陆菀把孩子递给萧若尘,上前对二人道,“你二人在西齐对我多有照拂,我这辈子不会忘记你们。只我们之间缘分浅薄,没有这份主仆情谊。待我走后,你二人也好好的。” 小曼和妈妈点头。 “那我走了。你们也珍重。” 二人眼泪落下来。 陆菀转身上了马车。 白若尘也登车。 马车逐渐驶向城门。 见到是萧若尘,守城门的将士立刻开了城门。 直到出了城,也不见萧默来送行。 “这个臭小子,好歹也来送一下。”萧若尘扭头看了一眼城门内。 陆菀道,“昨日道过别了。今日见了面还要说什么?不如洒脱些。” 萧若尘撇嘴。 马车向前行驶了不到一里路,明显马车的速度停了下来。 陆菀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倾身上前,将那车帘子一下子掀开。 四目相对,像是隔了千年万年,又像是从未分开过。 那一眼,热泪盈眶,心血澎湃。 一瞬间,仿佛什么人都不存在,天地之间只有二人。二人眼中只有彼此。 “沈冽……”陆菀轻唤他一声,声音已经哽咽。 沈冽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疾步走过去,将陆菀拥着抱下马车。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只有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傻丫头,别哭了。”虽然在劝着陆菀,沈冽眼眶也湿润了 他仰头,将那眼泪又逼了回去。 陆菀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萧若尘抱着孩子坐在那静静看着。小家伙不哭不闹,看着跟前的两个人,手舞足蹈的,好像也要跟着去凑个热闹。 萧若尘垂眼道,“你就先别去了,你爹娘暂时顾不上你。就在你白爷爷怀里待一会儿吧。” 陆菀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仰头看着沈冽,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我的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来得迟了,你莫要怪我。” “不管经历了什么,看到你活着,都值得。” 沈冽点点头,拖了她的手看向萧若尘。 陆菀道,“你去抱抱孩子。” 沈冽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沈君玮抱在怀里。 许久不见,这孩子长得完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只有那一份血缘在,孩子见到他竟然一点也不陌生。小手还时不时去拨弄一下沈冽的脸颊。 痒痒的,惹了沈冽不由轻笑一声。 萧若尘道,“你们一家团聚,也别在这。也找个没人的地方,不如先回你们军营之中吧。” 可不是么? 现在城楼之上多少人看着。 沈冽来接陆菀,自然也不是单枪匹马来的,后面也站了好些人。 沈冽看着萧若尘稍稍有些吃惊。 陆菀看一眼萧若尘,便道,“白叔原来是西齐人,碰巧遇到了,便想着送我出来。” 萧若尘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他不想告诉别人,陆菀便替他保密了。 沈冽拱手与萧若尘打了个招呼。 随即他扶着陆菀上了马车。 自己则是上了马就在前头领着路。 马括跟在身侧挑眉,“这就是嫂子?啧啧,这姿色,这气质,是不是才十六七?” 沈冽看他一眼道,“她已经十九了。” 马括立刻夸张道,“一点看不出来啊。这水嫩的。说十四五我也信啊。” “贫嘴!” 说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他的菀菀天底下最好的。 萧默遵守诺言,放了陆菀回来。 沈冽也信守承诺,将调过来的军队全都撤回了原地,归还到了赵均的手中。 到傍晚的时候,沈冽带着陆菀回到了帐中。 王允,宋宁,柳香香,赵均,皆都站在门口等着了。 宋宁见到陆菀,便扑过去,嘤嘤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几个人才一起到了帐中。 陆菀看了一眼众人,郑重其事的福了身子,道,“我与孩子若没有大家,不能安全回来。诸位身上担的压力我都知道,所以请允许大家受我这一拜。” 赵均赶紧叫她起来,自己又不方便将她扶起来,忙给沈冽使眼色,“老沈,你将嫂子扶起来啊。这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哪里能受得住?” 沈冽却也道,“菀菀说的没错。我沈冽也欠你们一个人情。” 王允看不下去了,道,“哥,你就算了吧。这事出在我们任何人身上,你也会这么办。咱就不要整这些虚的了。” 马括点头道,“就是就是。今晚叫老赵多宰杀几只羊,多弄点好酒,好好庆贺一番。老赵,你别小气啊。” 赵均道,“我什么时候小气过?你这臭小子!走,跟我搬酒去。” 577 他们彼此拥有 其他人也识趣,皆都出去了。帐中只剩了陆菀和沈冽。 便是孩子,宋宁也抱出去,和柳香香带着了。 沈冽牵着陆菀的手在床榻边坐下,随即问道,“你若是累,便先歇一歇。一会儿开饭,我叫你。” 陆菀却看着沈冽,眼睛眨也不眨。 沈冽失笑,“还这般看着我作甚?还不相信这是真的?” 陆菀道,“瞧着你老了些。” 沈冽道,“哪有不老的。我本就大你不少。” 陆菀却温柔的说道,“你那段时间,伤一定很重对不对?若不然,你早就来找我了。他们说了你死,你一定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不是?” 沈冽握了陆菀的手在嘴边亲了亲,“都已经过去了。” 陆菀看着沈冽,吻上了他的唇。 欲火一触即发。 沈冽将她直接推倒在榻上。 隔了那么久啊,彼此的想念都融在这一场欢爱之中了。 陆菀搂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这呼唤一声声的扣在沈冽的心上,叫他心神荡漾。 多少次,他的命要被死神夺走,又好像有个人在唤着他的名字,把他往回拉。他知道,是陆菀。 在这尘世,他放不下,又贪恋的人。 她还在,他怎么舍得死呢? 云雨过后,两个人拥在一起。 陆菀看到了沈冽遍布上身的身体。 沈冽也注意到了她胸口的伤。 那是新伤。 刚才他十分小心,就怕碰到她的伤口。 “萧默干的?”男人的目光凌厉起来。 陆菀道,“是我故意的。” 她道,“萧默这个人呢,阴鸷的很。可我知道,他对我的确是有爱意。我只能借这点爱意一直和他周旋。我知道我一旦受伤,他也会心疼的,所以利用了这一点。” 沈冽的脸冷的厉害。 陆菀笑着捏他的脸,“你别这样,方才不都说过去了?” 又笑着问道,“你也不问问我这大半年,可有被他……” 沈冽霸道的去吻她的双唇,堵了她的嘴。密密麻麻的吻,叫陆菀虚软无力,任由他胡来了。 “你既这么说,我便知道,你完完整整是我的。只我想到那个混蛋小子把你抢过去,叫你日夜防着,心中便疼的厉害。以后陆菀你,只能在我一个人身边,寸步不离。” 怒马银枪。 霸道的宣誓主权。 陆菀觉得欢喜。 她本就是他的。负距离的贴合在一起,他们两个彼此拥有。 时间已经晚了,王允和宋宁一道过来叫他们去吃饭。 一冲进去,王允便闻到了什么味道,忙转过身,把宋宁给拦住了。 床榻上不知道什么个情形,好在还有屏风挡着。 “你推我做什么?不是叫我表姐和表姐夫用晚饭吗?” “先出去再说。”等到门口的时候,微微扭头对着里面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快点啊,吃晚饭了。你们俩今天是主角,必须到。过了今晚,就随你们了。” 说完继续推着宋宁往外走。 宋宁不乐意道,“你总推我做什么?” 王允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下次不要乱闯进去。” 宋宁贼兮兮的凑近一笑,“阿允,你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王允刮一下她的鼻尖,道,“你想看什么?小姑娘家的别乱看。” 宋宁继续笑道,“那味道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王允一惊,看着她道,“你闻出来了?你闻出什么来了?” 宋宁便踮起脚尖在王允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说完,巧笑嫣然的看着王允。 宋宁没一点害羞样,王允却感觉害臊了。 宋宁指腹抚上王允的嘴唇,道,“阿允,你别忘了,你我之间也是历过男女之事的。别总拿我当个孩子。你懂得还不如我多呢。那段时日,我跟着舅舅走南闯北,其实……” 戛然而止。 王允急了,“其实什么?嘿,你舅舅带你看什么去了?你一个小丫头以后不要跟着他乱跑了,被坏人带坏了怎么办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了。” 宋宁不理他,收了手,向前跑了。 王允在后头跟着,继续叮嘱。 帐子里头,沈冽已经起来穿上了衣裳。 看着雪背陈在跟前的陆菀,还懒懒的。 沈冽在她背上亲了一下,道,“若觉得累,便不必起了。我一会儿带些吃食过来。” 陆菀看着他道,“我不累。你以为我体力下降那么厉害?” 沈冽失笑,“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方才你的确还挺厉害的。” 陆菀得意的扬扬眉。 随即起身。 沈冽一双眼睛盯着她胸前。 陆菀拿手打他,“你个色胚,还想别人来喊我们?” 沈冽笑笑,将目光收了回来。又将衣服给她递过去。 陆菀穿好衣裳,收拾整齐,便与沈冽出了营帐。 外头酒肉都已经准备好。 陆菀有伤在身,不便饮酒。不过在这之前,柳香香和赵均的人打了招呼,叫他们去就近的镇子买些果饮子过来。 这回派上了用场。 赵均道,“还是女人家细心,我们这些大男人糙的很。” 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柳香香。 马括也瞧上了柳香香,哪能被赵均给抢了,当下道,“就你糙,我可是粗中有细。香香姑娘,你要不要来个大羊腿?” 众人都乐起来。 刚说自己粗中有细,就叫人家一个姑娘家啃羊腿。 酒过三巡,那些人都还喝着。 陆菀要照顾孩子,又有伤,就先作别了他们。 柳香香便帮她抱着孩子。 回营帐的时候,碰上了萧若尘。 柳香香便道,“我带着孩子在帐中等你。” 陆菀便和萧若尘席地坐下了。 陆菀问道,“怎么不喝一点?你不必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觉得尴尬。沈冽他们并不在意。” 萧若尘道,“我是那等扭捏之人?不过是喝多了,不方便上路而已。” “上路?你要回城?那么晚了,明日一早走也不迟。” 萧若尘翻了一个白眼。 陆菀突然反应过来,惊道,“你不是要回城?” 萧若尘道,“我在外自在的很,回去做什么?要不趁早走,萧默那小子肯定要逮我。他这人,其实很贪恋那一点别人对他的好。你已经走了,他肯定想我留在他身边。” “那你怎么不留?” “有什么留的?帝王之路本就孤独,注定要他一个人走下去的。我呢,还是哪潇洒就去哪。” 578 大喜 道别的话无需说再多,简短的交谈之后,陆菀目送了萧若尘离开。 他一贯潇洒,拿得起放得下。 陆菀其实挺羡慕他的。 宋宁没一会儿也过来,三个女人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香香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为了不让沈君玮劲头越来越厉害,三个人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 柳香香看一眼宋宁,道,“多亏了宋宁,她知道我想到处走走看看,所以叫我去找她舅舅。我想以后,我可能也会学着做生意什么的,总不会饿死。” 陆菀道,“你姐姐当年作为细作在晋国时,便是做生意的。听说那些年做的很好。或许你也可以。” 柳香香道,“我和姐姐当时就说过的,以后若有了钱粮,便开个铺子。自给自足,不必去依附男人。她虽然没了,但我还可以这样做的。” 陆菀点点头,“你跟着宋宁的舅舅,我也放心。正好跟着他学一学。” 柳香香点头,道,“总算是过上了自在的生活,想一想都觉得向往。遇到你们二位,真是我的贵人了。” 宋宁掩口笑,道,“你别这么夸张。在西齐,你帮了我们不少忙呢。不过你就这么走了,就不怕那两个糙汉子心里头失落?” 想起酒席上马括和赵均两个憨货,宋宁便觉得好笑。 柳香香道,“饶了我吧。他们两个要是为了我打起来,那可不得了。我还是早点走的好。我呀,不要那种粗中有细的,我要真的细致温柔的。” 三个女人都笑起来。 沈冽走进来的时候,三个女人谈的正高兴。他的儿子呢,眨巴眨巴眼睛,听得十分认真。仿佛听懂了似的。 柳香香和宋宁便先走了。 陆菀起身给他脱了外袍,闻着酒气并不重道,“今日高兴,怎么不陪着一起多喝几杯?” 沈冽道,“只要在军中,便没有多喝酒的习惯。” 沈冽轻松的坐下来,看了看孩子,问陆菀,“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陆菀道,“就聊粗中有细呢。” 狡黠的一笑,也不多解释。 沈冽也不追问了。 把孩子哄睡着之后,两个人谈到了正事。 陆菀先是道,“白叔走了。他呀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反正习惯了。以后说不定在哪里又碰上了。” 沈冽点头。 陆菀又道,“他问我们的打算来着。沈冽,你有什么打算吗?” 沈冽道,“我得早些走,只怕再有什么变故。” 陆菀便想起来问道,“你调动那么多兵马,皇上他知道吧?” 沈冽点头,便将自己写密信要挟宋彻一事说了出来。 陆菀吸了一口冷气,道,“你这么公然威胁他,倒是险中求胜。只是我们现在相安无事了,就怕他会为难底下的将士。” 沈冽道,“这个我想过了。只要我尽快离开,那么多人,他便是想惩罚也惩罚不过来。我要让他永远记着我的要挟,让他知道,只要他做出什么不义之举,我便要向天下揭发他的罪行。” 陆菀道,“可你还是担心赵大哥他们是不是?将士没法都惩罚,可主帅随时可以换的。” 陆菀总是能看到问题的核心。 沈冽点头,道,“老赵他仗义,二话不说就帮了我。若因我毁了前程,我一生难安。当时为了救你,我顾不得那么许多,想起来实在是惭愧。” 世间诸多事情都是两难全的。 陆菀握紧了沈冽的手,理解他这份歉疚。 她想了一下,又道,“或许皇上也不敢。他既然受你要挟,便不敢做出让你愤怒的事情来。” 沈冽觉得陆菀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顿了一下,看着陆菀道,“我如今已经与皇上撕破脸,他必然不会放过我。从此往后,你若跟着我,便不再有那些荣华富贵。更有可能会流离失所了。” 陆菀笑了一下,靠在他的胸膛道,“那些算什么?只要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沈冽将她揽紧。 陆菀又道,“其实我挺渴望那样简单的生活。镇国公府,我的母亲都是在那样黑暗的争斗之中所累。我身边也有许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离开我。其实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索性我们一家三口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简简单单,无拘无束,我相信沈君玮也能够健康的长大起来。” “好。” “那我们就早些走吧。” “好。” “岳丈那里,张丛已经安排好,我们先去看看他们。” “好。” 一切都有了计划,两个人又相拥着睡下。 或许许久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 因为沈冽在身边,陆菀睡得十分安心。 这一睡,竟睡过了头。 沈冽也不叫她。次日醒过来,看在自己的妻儿都在自己身边,做梦似的。 他亲吻一下陆菀的脸,又去亲一下孩子的脸,觉得心满意足。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些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 他起床,本是打算和赵均他们道别的。 谁知道军中却来了客人。 这一看,他不由大喜。 还想着要不要立刻将陆菀喊起来,那人却已经毫不客气的去喊了。 只还是知道男女有别,只在屏风跟前停下来喊了两声。 隐约间听到熟悉的声音。陆菀还以为是在做梦。 再听,还是有人在叫她。陆菀猛地睁开眼睛,细细一听,屏风后面是有人的。 陆菀忙下了床,披了衣服走出来。 这一看,热泪盈眶。 “大哥……”忍不住扑到陆青怀中,伏在他肩头肩头落泪。 沈冽走进来,身后却还站着一个人。 “都当母亲的人,怎么还这般好哭?我瞧瞧瘦了没有。”陆青的声音满是宠溺。 陆菀抬头看着陆青道,“大哥好狠心,走了这么久。” 陆青道,“是我错了,现在才来找你。菀菀,你受苦了。” 陆菀擦了擦眼泪,道,“讨厌死大哥了。早知你这般狠心,当初就不该放任你走的。” “当初也不知道会发生那么多事情。我一听说你如今在西齐,便赶过来了。” 陆菀哼哼两声,明显不买账。 陆青十分无奈,转头向沈冽求救。 沈冽上前,道,“菀菀,你看,还有谁来了?” 陆菀一门心思都在陆青身上,竟没发现沈冽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等她看过去,更是吃惊不已。 “慧娘!?” 579 分道扬镳 那女郎正是孙慧。 陆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喜道,“慧娘,怎么是你?” 孙慧上前道,“是我,菀菀,你可还好?” 陆菀点点头。 她拉着孙慧坐下。 先是看孙慧已经输了妇人髻。再一看孙慧与陆青是一道过来,两人一个眼神交流,陆菀便觉出不对来。 她指了指二人,道,“你二人不会是……” 陆青笑道,“这是你大嫂。” 陆菀楞了一下,然后福身唤道,“大嫂。” 这世间的境遇真是难料。 陆菀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孙慧竟然成为自己的嫂子。 不过她本就喜欢孙慧这个人,重情义,知进退,人也没那么世俗。尤其她的那份果敢简直和陆青如出一辙。 亲人碰面,便有聊不完的话题。 沈冽看陆菀欢喜的样子,心中也十分欣慰。自觉地去给孩子把尿去了。 这边正聊着,陆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陆青道,“大哥,你万想不到这次我在西齐的时候遇见了谁。” 又道,“哎,也没什么想不到想得到了。你和我大嫂都能走到一起去,这世上有什么事不可能的?” 她左右看了看去寻沈冽,又对陆青道,“大哥,我一会儿叫你见个人。” 发现沈冽在弄孩子,也不管他了,对陆青道,“我自己去叫。” 陆青看她匆匆走了,无奈道,“为人母了,还是这么个毛躁性子。” 孙慧道,“我倒是觉得菀菀真性情。她沉稳的时候,比谁都沉稳的。” 陆青想及这些年陆菀所经历的,感叹似的点点头,“是。她比你我都沉稳,都勇敢。” 没一会儿陆菀回来了,脸上有些失落。 身后宋宁也跟过来了。因为知道陆青来了,便要过来看看。 陆菀抱怨道,“你也不留一下。怎么这么巧就走了呢?” 宋宁道,“我也想留啊,可是阿允睡得跟猪一样,我没顾上她。听看守的将士说,她一大早就走了。好像昨儿个酒喝完了,那两个糙汉子到她帐前闹了。估计把她吓着了。” 陆菀啐道,“这么沉不住气,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活该娶不着媳妇。” 孙慧见她火气这般大,将她拉着坐下来,问道,“到底是要见谁?叫你这么上火?” 陆菀看了一眼陆青道,“是我原大嫂的亲妹子。” 陆青去看一眼孙慧。 孙慧道,“看我作甚?她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我还叹她是个有胆识的女子。她真心爱着你,我又不醋。” 陆青这才去接了陆菀的话,“她真有个妹妹?” 陆菀道,“哪还有假?她叫柳香香,沦落到了勾栏院,我与她……算了,这说起来话又长了。总之在西齐时,她帮了大忙了。我与她相认之后,她便一直好奇,想见一见你这个姐夫。我原大嫂虽说是西齐人,也是为了镇国公府而死。只是亡故,大哥并不曾休妻,所以柳香香叫你一声姐夫也不为过。只是可惜了,你们二人竟差了这么一步,没有碰到。” 说罢,又有些不甘心的去看宋宁。 宋宁垂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会来。不过她去找我舅舅了,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碰面的。” 陆青也释然,道,“虽说有些遗憾没有见到。但这世上的事情都讲究个缘分。我与慧娘都能重逢又走到一起,所以只要有缘,与她一定能见到的。” 柳香香的事情便告一段落了。 正好陆青来了,陆菀便与陆青说了她与沈冽的打算。 陆青本也要带着孙慧去见陆詹的。 路上从简,他娶了孙慧。可总是觉得欠了她些什么。总要经过了父母之命,才算是真正娶了她为妻。 沈冽正打算去找赵均。 没想到赵均王允等人都来了。 一下子营帐中挤得满满当当。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相互打了招呼。 陆菀注意到赵均脸上红肿了几块。脖子那里好像也青紫了一块。可见是昨夜和马括为了争柳香香干架了。马括为什么没来呢?她赌马括被打伤了,不好意思过来丢人。 难怪人柳香香大清早就走了。她再留,怕要引起人命。 随即便谈到了正事。 沈冽对赵均说了他的想法。赵均也是早有预料,道,“你不走,萧默那小子也难安心。你们一家团聚,我也不留你们。以后若有事,找我便是。” 说完,赵均对众人拱手。 沈冽送了他到营帐门口,一手扶着他的肩膀,道,“此事或许会拖累你。” 赵均没所谓的一笑,道,“这有什么?这些年风里雨里趟过来的,这不是什么事。咱们这事皇上圣旨都下了,还要责罚我,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更何况就我手底下的那些小崽子,不是我吹牛,没了我,还真没几个人能驯得住他们。” 赵均这么一说,沈冽也就放心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保重。” “去吧去吧,好好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去。” 沈冽轻笑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几人在帐中稍作休息,便打算要出发了。 沈冽问王允和宋宁,“你们二人有什么打算?”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宋宁道,“他要去找我爹提亲。要不然我爹非得拿着长刀追过来不可。” 众人笑起来。 王允道,“哥,我去提亲,等我和小宁的事情定下来,再去找你们。” 沈冽点头,又叮嘱道,“这件事你们二人也参与其中,回京都城一切小心。” “哥就放心吧。现在两国战事免了,皇上回去该嘉奖我才是,还好意思降罪?” 几个人一道出了营帐。 同行了十几里之后,便分道扬镳。 陆菀和孙慧坐在马车里。 陆青和沈冽在外面,两人换着骑马和驾马车。 孙慧看着沈君玮,便十分喜欢,道,“这孩子真叫人喜欢。你和妹夫二人皆都是龙章凤姿的,这孩子以后不得了。” 陆菀浅笑,道,“我盼着他健健康康的就好了。如今我与沈冽这身份,他日后怕也没多大前程了。” 孙慧却不以为意,道,“个人有个人的路走,什么都说不定的。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兴许了不得。” 陆菀笑道,“那就借大嫂吉言了。” 孙慧也笑,却突然捂了嘴像是要干呕。 陆菀刚要关心,孙慧便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580 团聚 陆菀听完大喜,看向孙慧,问道,“大嫂能确定吗?” 孙慧点点头,“已经两个月的月事没来了,错不了。” 陆菀道,“我大哥不知道?” 孙慧道,“我察觉到的时候,他正听说了你的事情,便急匆匆朝这边赶过来。我不想叫他分心,又怕他不让我跟着,所以没和他说。” 陆菀扶额道,“你也太大胆了。这前头两三个月可很容易出事的。我大哥也真是个糊涂蛋,自己媳妇有孕了都不知道。” 孙慧道,“我有分寸的。这一路过来都很小心。” 陆菀反驳道,“再小心也不行。” 当下便要叫停马车。 孙慧想拦,也没拦住。 陆菀突然叫停了马车,陆青和沈冽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马车停下来,就见陆菀探出身子,瞪着陆青道,“大哥,你这个糊涂蛋。” 陆青摸了摸脖子,不知道陆菀这没来由的骂他所为何事。 沈冽问道,“菀菀,出什么事了?” 陆菀道,“叫大哥自己去问大嫂。正好坐马车也累了,我们俩去找些水来。再弄些吃的。” 沈冽点头。 下了马,扶着陆菀下了马车。 正打算进去抱孩子,孙慧道,“把孩子留下吧。你们两个带着也不方便。” 陆菀便没抱。 陆菀与沈冽将干粮拿了出来搁在一边,然后就去找水,找些柴火。 路上陆菀便将孙慧的事情与沈冽说了。 沈冽也有些欣喜道,“这是大好事啊。” 陆菀叹道,“搞不好就好事变坏事了。大哥糊涂,自己妻子怀孕两个月了不知道。大嫂也胆大,竟然不告诉大哥就这么过来了。想想都后怕,万一有个闪失呢。” 沈冽道,“这事的确是草率了些。” “就是啊。有个闪失,我就成罪人了。” 沈冽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捏了她的脸颊,道,“你就别气了。他们都是大人,自然是有分寸的。我看你大嫂是很沉稳之人。” 孙慧自然比她沉稳多了,陆菀是知道的。 心想也不多想了,道,“算了算了,现在人没事就好,我不能总往坏处想。” “就是。这种事情叫他们两口子自己商议做决定。” 陆菀点头。 寻到了一处小溪,打了水回来。 沈冽生了火,准备烧些热食,毕竟孙慧有孕了。 包里头有熏过的牛肉,还有饼,沈冽烤了烤。又准备烧一些米粥,毕竟沈君玮也要吃。 等忙得差不多了,见陆青和孙慧从马车上下来。 陆菀赶紧过去把孩子从陆青怀里接过来,然后道,“赶紧扶着大嫂啊。” 陆青忙扶着孙慧下来。 四个人围在一起,吃着饼,喝着热水。 陆菀吃了一口,问道,“你们二人怎么打算的?” 不等二人开口,道,“我看离这不远就该有镇子了。大哥和大嫂就先留下,我与沈冽先回去见爹。” 孙慧和陆青相互看了一眼。陆青道,“我们还是决定和你们一道回去。” 陆菀刚要驳斥,就听孙慧道,“我知道菀菀你是关心我们。但陆青也是好久没见到爹了。如果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下来,还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后面肚子大了,又说不方便回去。再到临盆,又要养身子。总之没个头了。我其实心里有分寸,我身子一直康健的很。我若有什么不适,也会立刻告诉你们。话虽这样说,我知道也要小心。所以可能回去的时候,行程要稍微放慢些了。” 陆菀还要再说什么,被沈冽止住了。 沈冽道,“你去看看米粥好没好。” 陆菀便去看了看,道,“还得熬一会儿。”又对孙慧道,“一会儿大嫂也喝一些。只吃那些硬邦邦的饼怎么好?大哥真不知道心疼人。到时候路过镇子,我与你多买些东西去,路上用。你这样风餐露宿的,也不能补什么营养,我这侄子要遭罪了。” 众人笑了笑。 孙慧道,“这孩子选在这个时候来,估计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了。随他爹能吃苦也没什么。” 陆菀白了一眼陆青哼哼两声。 说好了,便就这样赶路了。 陆菀便操碎了心,又要照顾沈君玮,又要担心孙慧。 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辰。 好不容易让陆菀同意了一道同行,路上许多事情便只能听着陆菀的了。 不过这一路孙慧也的确被照顾的很好,并未产生任何不适。 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四个多月,胎像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根据张丛的来信,陆詹和陆松被安排在了张妈的老家。 其实原先定的是送陆詹回自己的老家。但是因为防着宋彻私下报复,所以张丛与沈冽商议之下,将人带到了他的老家。张妈一家并不受宋彻的关注,因此还是比较安全的。 老张老家在乡野,一个不大的院子,几间茅草屋。 马车在跟前停下的时候,正是傍晚。 篱笆小院,炊烟袅袅,特别有生活的气息。 老张正弄了些谷粒去喂院子里散养的几只鸡。一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顿时傻了眼。 他含着泪上前忙要给沈冽跪下,沈冽忙把他止了。 老张太过激动,以至于一直拉着沈冽的手。 几个人也跟着一道进了屋。 陆詹和陆松两个人分坐在屋中的两侧看着书卷。 因为屋子不够多,所以陆詹和陆松没有办法一人一个房间。不大的房间内,放了两张床,显得太过拥挤。 “爹……”门口挤了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唤他。 陆詹站起来,书卷落在低山。 陆菀先上前扑在了陆詹的怀里。 后面三个人也跟上去。 多年不流泪的陆詹终于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陆青又把孙慧介绍给陆詹,又说了她有孕的事情。喜上加喜,陆詹老泪纵横,止不住。 老张过来喊道,“吃晚饭,边吃边聊。我还藏了一坛子好酒呢。可惜没生到女儿。” 沈冽与陆詹一道出去,陆菀在后面拉了陆松的手出来。 陆松见状对陆菀道,“姐姐我去帮忙。” 一溜烟跑到厨房去了。 原来是帮着张妈端菜,拿碗筷去了。 陆詹解释道,“这里又没有什么丫鬟伺候的。张老弟他们两口子年纪也不小了,张丛一走,松儿就该照顾我们几个老东西了。” 陆菀欣慰道,“松儿真是越发懂事了。” 581 遗憾 陆菀再见张妈,发现她恢复的很好了。 张妈依旧胖乎乎的,一笑,显得人特比憨厚。她过来先是傻呵呵的看着陆菀和沈冽,不敢相信似的。随即又道,“不知道来这么多客人,我还得多备点饭菜去。” 陆菀道,“我来帮你。” “你还是算了,我来吧。”说话的是孙慧,她道,“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在外什么都学会了。你在这陪着,我去帮忙。” “大嫂,你的身子……” 孙慧道,“我好着呢,那几个月都过来了,现在就更不碍事了。你留下带着孩子。多陪爹说说话。” 说罢,便去厨房给张妈帮衬了。 孙慧果真是厉害,没一会儿便与张妈准备了好几个菜端上来。 陆青扶着孙慧入了座,见她额头有些汗珠子,替她擦拭了。 陆菀看着十分欣慰,又去看陆詹。 陆詹捻虚,笑意挂在脸上。 “张妈,你也坐下。”陆菀喊道。 张妈腼腆的用围裙擦了一下手道,“你们坐着,老奴上去不合适。” 老张已经入了席。 张妈并没有拿眼瞪他或者像以前一样直接动手。看样子性子温和了许多。 陆菀亲自去扶了她坐在了老张身边,道,“这里现在哪有什么主仆,大家都是平等的。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菜,我们吃着现成的,哪能连坐都不让你坐?还有,这些日子,你照顾我爹和松儿,我心中感激不尽。” 张妈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人已经被拉着陆菀坐下了。 一起吃着饭,聊些往事。 才知道沈冽他们到的不巧。张丛刚走没几日。 他把家里的老宅子翻修了一遍,又在后院那里盖了个小木屋,准备给陆松当书房用的。本来陆松要搬进去的,赶上那几日一直下雨,里面竟有些漏雨。张丛又去修补了一番。 陆詹那阵子因为阴雨绵绵,夜里常咳嗽,陆松便没急着搬过去。 不过张丛却先走了。 他一个劳力,那么年轻,总不能叫他一直窝在这里照顾老小。再与老张他们商量之后,张丛又回北疆去了。 沈冽道,“张丛这小子有股子韧劲,也有上进心,以后大有可为。二老不必担心。” 老张和张妈皆憨厚的笑笑。 吃完饭,几个人围在陆詹跟前说话。 陆青拿了茶叶去泡茶。 陆菀瞧见了道,“大哥藏着好东西呢?一路都不拿出来。” 陆青道,“早拿出来被你喝完了。这是我与慧娘亲自采的,亲自炒的,专门给爹带的。” “把你小气的,一会儿我多喝几杯。” 兄妹两个到了一起便斗嘴,反正陆詹是不管的。 喝着热茶,一家人又聚到了一起,做梦似的。 陆詹便问起陆青怎么与孙慧认识的。 陆青轻咳一声,便开始说叨。 陆菀扶额,道,“又来了。大哥这一路说了快八百遍了。谁都知道你娶到了我大嫂是你的福气,也不用讲那么多遍啊。” 陆青哼哼道,“我说给爹听呢,你不想听,把耳朵捂上。” 众人都笑。 陆青便和陆詹说起先前的经历。 陆菀见时辰不少,先哄着沈君玮睡觉去了。 张妈和老张连夜把后面的小木屋,还有柴房收拾出来。 老张和张妈去睡了柴房,叫沈冽一家三口睡他们的房子,小木屋正好留给孙慧和陆青睡。 等把沈君玮哄睡着,陆菀再回到陆詹的屋子,听到陆青才说道在海边遇到孙慧。 陆菀叹气道,“这要说完,非要到天亮不可。大哥你体力好,可爹年纪到了,还有我大嫂,多久没睡安稳觉了。再瞧瞧松儿,眼皮打架半天了。” 陆青恍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太高兴了,把时辰都忘了。爹,你早些休息,我带慧娘去休息。” “日子长着呢,慢慢说。快去吧。” 见陆青和孙慧离开,陆詹感叹道,“以前倒不是个急性子,现在像是转性子了。” 陆菀道,“大哥这是真的长大了。以后爹再也不用操心了。大哥娶到大嫂,真是傻人有傻福了。” 陆詹点点头。 陆菀看陆松道,“松儿,你快睡吧。大哥不吵你了。” 陆松笑了笑,道,“我不困呢。想听大哥三姐姐说话。你们不在,松儿常想你们。” “乖松儿,你把爹照顾的很好呢。” 陆松笑笑,小小年纪便显得十分沉稳。 陆詹又要去喝茶,陆菀道,“爹,太晚了,再喝茶,晚上睡不着。” 陆詹道,“我这种活一天少一天的,休息一会儿便够了,多了浪费。” 陆菀忙啐道,“瞎说什么?” 陆詹便对沈冽道,“劳烦女婿再给添点热茶?” 沈冽忙提着茶壶出去了。 陆詹便拉着陆菀的手道,“爹年纪大了,这些话不避讳。” 陆菀气道,“爹,我才回来呢,一家团聚才一会儿,你便说这些话。” 看她似乎生气了,陆詹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 陆菀便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爹要长命百岁呢。爹以后还要教你外孙读书。” 陆詹道,“我的女儿在外受了这么多苦,当爹的却不能帮你,实在是有愧。” “爹,我不要你帮什么,只要你身体康健就行了。真的。” 陆詹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的菀菀,最叫爹省心了。” 顿了一下,问道,“你有你二姐的消息吗?” 陆菀也是微怔。 陆詹道,“定国公府也遇了事之后,我去找了她,她对我避而不见。后来张丛来接我们离开,我让张丛去寻了一下,才知道她早就不在京都城内了。也不知道她带着个孩子如今流落到哪里去了,哎……” 陆菀其实并不知道后来王允遇到陆绯的事情。 她道,“二姐她会叫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你不要担心。” 陆詹点点头,“那孩子心思敏感,我知道,她一定做了什么事叫你伤心了。若不然,你不会刻意不在我跟前提她。你这孩子这么重感情,所以,我也不替她说什么。你们都大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只别忘了一点,你们两个都是爹的女儿。天下没有怪罪自己女儿的爹娘。若以后还有缘分碰到,你叫她来看我一眼,我死也瞑目了。” 陆菀也有些难过,点了点头。 等回到屋中,她思绪万千,与沈冽聊了起来。 582 心中所想 陆菀是觉得,他们两个连宋彻都可以不去报仇,对于陆绯,以后也能做到不带任何的仇恨吧。只是再回不去什么姐妹感情了。 沈冽道,“阿允与我说起过,只后来遇到你,一时没想起这件事来。” 沈冽便将王允遇到陆绯的事情说了一下。 陆菀叹息一声,“那就还是不知道她如今在哪了。瞧着爹挺想她的。” “或许如岳父所说,以后有缘还能碰到。” 陆菀点点头。 说着话两人便睡下了。 接下来一阵子,陆菀沈冽陆青他们便住下了。 陆青和沈冽两个劳力又在后面添了新屋子,这样张妈和老张便不必再挤着柴房。 陆菀和沈冽又趁着附近的镇子有集市,采买了许多东西回来。这其中便不乏许多给孙慧补身子的。 张妈一看就价值不菲,道,“别嫌老奴说话啰嗦,这里不比以前,银子都要省着用了。慧娘这身子是不能委屈,其他那些好东西咱们还是不要用了。” 陆菀笑嘻嘻的说道,“张妈忘了我是有钱人了?不比心疼这些银两。” 众人不解。 陆菀道,“哎呀,也不瞒你们。原来那些铺子在镇子上也有一家分号呢。我叫掌柜的去联系了,以后收成提几成往镇子上送,到时候定期咱们去取银子就好了。” 张妈一听,欢喜的拍大腿,问道,“那得最起码有几百两吧?” 陆菀乐不可支道,“黄金么?怕也不止。总之以后你们不用愁银子的事情了。” 张妈差点吓晕过去。 老张忙扶了,“老婆子你是见钱眼开,不要命啦。再敢中风,我可不伺候了。” 张妈道,“现在这么多人在一起,我舍不得中风了。中风了谁做饭给他们吃啊。” 大家又乐呵呵起来。 没过几日,便是沈君玮一周岁的生辰。 在小院子里办了。因为路上一直舟车劳顿,到了这里才发现沈君玮自己已经可以自己站立了。陆菀和沈冽欣喜不已,便开始扶着他学走路。快得很,不过小半个月,便能踉踉跄跄的走路了。 等到了周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一圈了。 看着小家伙不稳的一步一步走,大家心提着怕他摔着,又觉得屁颠屁颠的十分可爱。 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这一日陆青和沈冽上山去劈柴。 孙慧与陆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孙慧肚子大的已经很明显了,离着临盆也不过两三个月了。 陆菀道,“日子真是过得快,大嫂离着临盆也不远了。我的小侄子要出来了,大哥一定会高兴傻的。” 孙慧手上没停,正在给孩子做衣裳。 料子是陆菀买回来的,镇子上东西有限,已经算是镇子上最好的。陆菀又怕委屈了孩子,和那边掌柜的订了货,不论价格多少,把东西弄过来就行。 陆菀又给她屋中添置了许多东西,后面屋子本就小了,如今越发挤了。 就不论最近她吃的有多好了。 孙慧一直就没看错陆菀,怪不得当初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感情这种东西,其实第一面就注定好了。 孙慧点点头,“生了孩子,就开始带孩子,日后便清闲不得了。我现在心定下来了,你呢?菀菀。” 陆菀被她问愣住了。 孙慧道,“人呢,总要漂泊过,才会定下来,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看出来,每次听我和你大哥说起在外的经历,你其实都很有兴致,尤其那双眼睛,骗不了人的。你也想出去走走是不是?” “论胆识,你可不输我。况且你这胸襟,我自叹不如呢。这里总归太小,留不住你。更何况,妹夫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就这么甘愿当个乡野村夫了?” “这世间有很多活法。有张妈和老张这种糊里糊涂平平凡凡一辈子的。也有我和你大哥,经历过事情才知道要什么的。你和妹夫,其实经历过很多事情了。但你们属于天空的,不属于这里。所以菀菀,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孙氏慧娘蕙质兰心,看穿了陆菀的内心。 宋宁出去看过玩过了,孙慧也去了,连陆青也享受了一番仗剑走天涯的潇洒日子。唯有她,一直被自己的身份所累,不是被束缚在定国公府,就是被束缚在西齐。 她其实也和孙慧他们一样渴望自由的生活。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和沈冽都是想要展翅的鸟儿。他们不用做雄鹰,没有那种雄心壮志,他们要的是那种心安与平静的自由。 只不过这一点,陆菀从没有主动提起来过。因为沈君玮还小,她和沈冽同经历过生死,如今便格外珍惜陪在陆詹身边的日子。 离别总会叫人感伤,陆菀并不希望身边的人再难过。 见陆菀沉默,孙慧又温柔道,“想做什么就去做,现在还年轻呢。君玮马上就要开始牙牙学语了。正好可以带他到处看看。古人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家里爹有我和大哥照料着,你就放心吧。你大哥他,现在不同了,对不对?” “大嫂……” “可别说谢。孝敬公爹本也是我这个儿媳妇的责任。你要是说谢,可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了。” 陆菀笑着点头。 等沈冽回来,便与她说了孙慧今日同她说的话。 沈冽看着她道,“菀菀,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们这一生,不再分开。” 陆菀点头,道,“我呢,想去沙漠戈壁看一看,也想去海边看一看,总之以前看了那么多游记,就想到现场看看,真正领略那些大好河山。” “好。” “如果喜欢哪个地方,我们就在那里住一阵子,又或者就定居在哪里了。总之随心所欲,不再过多的想以后好不好?” “好。天南海北,我都陪着你。” 几日后,陆菀与沈冽带着孩子便踏上了旅途。陆菀和陆詹约定好,三年之期,三年后回来瞧他,至于以后,再说。 陆詹这个年纪了,已经习惯了离别。何况陆菀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他也替她高兴。 沈冽和陆菀走后没多久,孙慧临盆,比预期早了半个月。好在母子平安,孙慧给陆家添了长子嫡孙。 陆詹喜不自胜,亲笔写了信给陆菀他们报喜,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583 知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重欢宴最新章节、重欢宴喵星人、重欢宴全文阅读、重欢宴txt下载、重欢宴免费阅读、重欢宴 喵星人 、、、、、 番外 金风玉露一相逢(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重欢宴最新章节、重欢宴喵星人、重欢宴全文阅读、重欢宴txt下载、重欢宴免费阅读、重欢宴 喵星人 、、、、、 (二)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重欢宴最新章节、重欢宴喵星人、重欢宴全文阅读、重欢宴txt下载、重欢宴免费阅读、重欢宴 喵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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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冽呢,对陆菀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啦。毕竟男人好色是天性嘛。但是沈冽贵就贵在不会只看脸,逐渐的事情看得多了,对陆菀疼惜,爱怜,想要救她脱离苦海,然后据为己有。 一开始或许会用点手段,可后来却是事事为她考虑,给了陆菀很多温暖。即便面临生死,也毫不犹豫的站在陆菀身边。这才是陆菀渴望的一份爱情。所以陆菀逐渐接受了他。 陆菀是爱就深爱,义无反顾的性子。 性格其实蛮相投的一对。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走到一起啦。 以后会好好的幸福,多拼几胎,毕竟基因太好,哈哈。 这个文是瞄写的最长的一篇文了,估计也是bug满天飞,瞄会继续努力的。 有什么对本文的看法,或者和喵要唠嗑的,可以尽情在底下留言哈,偷偷告诉你们,喵是个话唠。哈哈。 当然,最后要给新文打广告《缠绵游戏》,已经五万多字,入坑不亏,一月份照例四更。 有点人性的考验吧,当然免不了狗血啦。如果有兴趣的,可以移步去看一看。 有你们的支持,喵会继续写下去的。 当然,对现言实在是没兴趣的,也不必勉强。喵其实最爱的还是古言,保不准过一阵子又会开一本,希望大家持续关注我吧。 碎碎念结束,快过年了,我就当给大家拜个早年吧。希望我可爱的读者们,事事顺心,发大财。 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