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逃妃:王爷,求休战》 第1章 真冤 特么的全身这么疼,这是十辆卡车从身上碾过了? 骆清心很庆幸从爆炸的中心被炸飞之后,还能感觉到疼,那就是没死了?她一个漂亮的鱼跃,想翻身而起。 但是才一跃起,啪嗒一声,又摔了下来,是被长长的衣摆绊倒的。 什么鬼? 骆清心一头黑线地扫一眼自己身上,一身的红衣,襟飘带舞,广袖长长,长裙曳地……这种衣服,她去参加换装晚会也不会穿,老土! 她的行动方便利落的紧身衣呢? 她扶着墙再次站起,等等,手怎么这么小?身子也矮了一截。大概是起得太猛了,头有些晕眩,接着,一大波乱七八糟的记忆向她蜂拥而来。 她敢发誓,这不是她的记忆! 她还是骆清心没错,可是,怎么成了将军府嫡女?身上这老土的衣服,竟然是新娘装。 她嫁人了?特么的才十六岁就嫁人? 嫁的人是三皇子瑞王端木北曜,身份很牛,配得上将军府嫡女的尊贵,可特么的那个三皇子病得只剩下一口气,成亲是为冲喜的。冲得好对方能多活两年,冲得不好过去就得守寡! 而且,她还是替嫁! 和端木北曜有婚约的原本是将军府的二女骆茵琦,继母万氏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就成寡妇,就逼迫她代嫁,逼迫不成,就买通她身边的人在她的食物中下了药,让她一觉昏睡到上花轿。 对于二十三世纪各种技能精通,各种常识具备,各种八卦小道消息齐全如资料库的杀手之王骆清心来说,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特么的是狗血的穿越啊! 原身从花轿中醒来,脑子还是懵的,不过她倒也不冲动,懂得审时度势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在送进洞房,新郎出去敬酒后,她就打晕了丫头,自己悄悄地翻墙逃婚。 到底是将军府出身,会些花拳秀脚,一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院墙脚下,翻墙准备逃出生天,最狗血的事出现了,惊慌之下她失足摔下来,直接给摔死了。 骆清心撇撇嘴:真冤! 不过,似乎比她稍好一点点,有比被自己搭档出卖之后,拉响炸弹,让对方整个基地陪葬,和害她的人同归于尽炸得尸骨无存来得冤么? 好吧,现在这具身体她接收了。 骆清心眦牙咧嘴地爬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小身子骨真弱,不过,没少胳膊少腿,她不嫌弃! 这身衣服可不行,就差昭告所有人她是个逃婚新娘了。 骆清心顺手扒拉几下,把那一身红衣给扒下来扔在地上,抓狂!里面还是红的。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她顺着巷子往前走,转了个弯,前面是个更偏僻的巷子。 骆清心才走了十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 身为杀手骨子里自然而生的敏锐让她停住脚步,前面有人。她不动声色地回头,原本就黑暗的巷子口更黑了,后面也有人。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把骆清心堵住,一个猥琐的声音道:“竟然是个娘们,送上门的艳福哇!” 第2章 追兵 两个男人身高体壮,一前一后逼近,中间的骆清心越发显得瘦弱无助,好像待宰的羔羊。 这是两个地痞,经常一起偷鸡摸狗,偷香窃玉。 虽然夜色幽暗,但面前这个女子娇好的身形,娇美的容貌,让他们眼里绿光直冒,已经在想着接下来怎么为所欲为了。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动作,那个女子却不耐烦地道:“你们动不动手?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哟嗬,竟然比咱哥俩还心急!”前面地痞猥琐地一笑,张开双臂,向骆清心扑来。 骆清心身子一低,从他腋下闪过,一掌切在他的后颈,抬脚往他的左右膝弯一点,趁他跪了下去,她斜身一侧,借势一扳,只听咯嚓一声,那个地痞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骆清心出手太快,整个过程只有一瞬,以至于解决了这个,另一个才刚冲到面前。 她身子后仰,弯成一个难以想像的角度,腿下飞踢,一脚正踢在那地痞的喉结,又准又狠,直接就把他踢晕了,骆清心跟身而上,双手扶住他的头用力一扳,又是咯嚓一声。 世间清静了。 骆清心扒下一套衣服穿在身上,衣服有些大,她不得不撕掉一截,把头发打散,随便挽了个马尾,就成了个身形瘦弱的少……女。 她这样儿,即使男装,也不像少年。 不过好歹不是那么一身红衣的招摇了。 骆清心把两具尸体随便往巷子里一扔,便走了出去,先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上,静观其变,毕竟,她这身份,现在可是瑞王的逃妃,不宜张扬。 一路的店铺门户紧闭,整条街都空空荡荡的,骆清心也想穿房越脊,不过这具身子先前摔得不轻,而且好像饿了很久,没什么力气,杀两个地痞还凑合,但别的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身后传来乱蹋蹋的脚步声,有声音顺风传了过来:“衣服就在这里,人也不会远,大家分头找,一定要找到大小姐,等下被王爷发现人逃了,咱们都别想活!” 这是将军府的陪嫁下人,他们发现得倒快,而且都追出来了。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这街一眼望到头,连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果然,她这里才要拔步往前跑,后面立刻就有人叫道:“在前面,快追!” 骆清心暗骂一声,脚下跑得飞快,前面转弯就到另一条街,随便找个地方藏一藏,等把这娇弱的身子恢复了再说。 刚穿过来,她和这具身体的融合度还有些低。 然而,转过弯之后,骆清心就怔住了,她这是一头撞到哪儿来了? 是一条街没错,而且还是主街,但是面前那一队衣甲鲜明,武器森严,全都对准她的,又是什么鬼? 后有追兵,前有巡城卫,还让不让人活了? 巡城卫首领喝道:“什么人?” 骆清心眼珠一转,冲那首领道:“大人,小人叫张三,你是不是要把我关进牢里去?快动手吧!” 巡城卫首领:“……” 还有抢着要下大牢的? 第3章 新房 因为骆清心是个女子,也不像不正经的人,巡城卫首领没想抓她,可骆清心语不惊人死不休,她非常坦诚:“我杀了人,而且还是两个,在那边巷子里!” 还真找到了尸体,那是两个大汉,巡城卫没有人相信是这个身子单薄的小女子所杀,不过人还是要关起来,等到明日交由京兆尹定夺。 鉴于骆清心态度良好,又是主动求抓,虽然被绑,倒并没有怎么粗暴对待,于是,骆清心在穿来这个世界不足半个时辰里,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开始了最悲催的穿越者生活,下大狱了! 那些眼看就要追上的将军府下人看见巡城卫时哪里敢上前,大小姐逃婚了,得第一时间汇报夫人知道。 与此同时,看着倒地昏迷的丫头,还有空荡荡的新房,以及随意扔在地上的红盖头,身穿大红喜服,脸色苍白,显得有些孱弱的新郎,瑞王端木北曜凤眼微微一眯,这个外界传说只剩下一口气,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病弱王爷,眼神突然凌厉如鹰隼。 他漠然地扫了一眼房内喜气洋洋的一切,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转过身,大步出门。 待到门外,那凌厉气势已收,他掩唇轻咳,立刻就变成传说的那样,是个颤颤巍巍,命悬一线的病到快死的模样。 门外的亲卫元寒上前一步,道:“王爷?” 端木北曜声音虚弱地道:“去将军府!” 元寒眼里闪过一抹愤然,道:“王爷,将军府摆明是故意,您还何必……” 嫁个女儿过来,结果还没洞房呢,人逃了。 端木北曜面无表情,连眼里都没有半丝情绪,淡淡地道:“备车!” 元寒不敢多说,赶紧下去办了。 端木北曜看向夜空,眼底深处,是层层凝结的冷寒,试问天下,哪一个皇子娶亲,如此冷清,应付敷衍?哪一个大将军嫁女,却仍在边城不得回京? 所有人都当他要死了吧?毕竟,御医院首座说过,他活不过二十二岁! 所以替他把早就定好婚约的女子娶回来冲冲喜,也算尽了责任。 瑞王府的马车,一路上既不张扬也不低调地驶往将军府。骆家在城北,等到挂着瑞王府标识的马车缓缓而去时,将军府里早就得到消息。 将军府的男丁从老将军骆景山,到骆清心的父亲骆阳州,骆家长孙骆承业,都在南陵北疆驻守。 在东楚,南陵,西苑,北越四国之中,东楚最强,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吞并其他国的疆土,南陵最弱,所以靠近东楚的北疆战场,常年战火不断。 在这样的情形下,驻守北疆的将士往往长驻边疆,几年难得回来一次。 这是骆家子弟历代的使命。 皇帝倚重骆家,十几年前,当骆阳州也要踏上北疆战场时,皇帝亲自送出北城,在城外,许下让三皇子端木北曜娶骆家之女的婚约。 一来表示皇家的倚重,二来,亦是让骆阳州不要有后顾之忧。 现在骆家主事的,是骆阳州续娶的万氏宜芳。 第4章 兴师 皇帝许婚之时,骆阳州已经上了战场,皇室派人送来庚帖,原本是要定下骆家嫡长女骆清心。但万宜芳暗存私心,悄悄将庚帖换成自己女儿骆茵琦的。 那可是宁妃所出的皇子,多好的一桩婚事?谁料端木北曜十岁时跌落荷花池,受了惊吓之后,一直疾病缠身,当年御医院首座亲口断言活不过二十二岁,万宜芳就差点把肠子悔青了。 随着端木北曜年满二十行了冠礼,病得越发沉重,于是完婚就提上日程,可以冲冲喜,万宜芳得知皇上并未令骆家祖孙三代回来,便又动起心思,让骆清心代嫁。 原本都塞进了花轿,现在人却逃了。 前脚将军府的下人才来向她汇报,她派去找的人没能送回消息,后脚瑞王已经到了将军府,这不是摆明来兴师问罪的吗? 因骆家的战功,万宜芳又颇有些手段,这些年在京城里她也是长袖善舞,既然瑞王这连夜到府,她立刻就有了决断。 人是在瑞王府里逃的,她可不能让瑞王把这黑水泼到她的身上。 当下,她立刻带着将军府的管家骆滦及一众下人,大开中门,去迎接瑞王府的马车。 瑞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将军府的门口,一个车夫,四个护卫头前开路,后面还有十名护卫。这阵容,既不张扬,也不低调。 将军令府里的人全都分列两排站着,万宜芳和骆家次子骆明皙在大管家的陪同下迎上前来,万宜芳道:“瑞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元寒略略偏头,靠近马车低声汇报,得到首肯后,才小心翼翼地撩起车帘,仿佛怕动作大了,扬起的风伤到了那娇弱的王爷一般。 但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却也透出一个皇家子弟的天生尊贵的气场来。 瑞王之名传于京城,多是说他病弱,也许下一刻就会离开人世,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万宜芳不由得摒住了呼吸,看着马车中这位神秘的病弱三皇子。 首先伸出来的是一只苍白却修长的手,接着,便是一个容颜精致,清俊到连画师精工细笔也难以描绘出来的男子,那样的漂亮,那样的俊秀,仿若不是真人,周围灯笼照得四下皆亮,而他的目光更如暗夜星辰,整个人身上似乎有光泽流动,清贵,孤傲,绝世,脱俗,若说是天上的神仙落下凡尘,也不为过。 万宜芳的心重重地震了一下,这样的绝世风貌,就连许多女子也望尘莫及,早就超脱了世俗,哪怕她一把年纪,都不自觉地心跳快了几分。 若不是脸色过于苍白,显得有些孱弱,这样的男子,这样的风华,该倾倒多少人? 万宜芳原本想好的倒打一耙,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亏得她知道现在处境不佳,没有一直发怔。 端木北曜在元寒的扶持下下了马车,在一众将军府下人的迎接下,去往前厅! 宾主落座后,万宜芳定了定神,勉强笑道:“王爷,今夜是您的洞房花烛,你来将军府所为何事?” 第5章 腹黑 端木北曜刚要说话,突地猛咳起来,他抽出一方白帕,按于唇上,等到咳声停止,白帕之上已经有刺眼殷红。 尽管端木北曜动作很快地将白帕收回袖中,万宜芳还是眼尖地看见了,随便一咳都吐血了?比传说中的病还严重。她更加庆幸把骆清心塞进了花轿,心里更是决定,一定要多派些人,赶紧把那死丫头找回来。 端木北曜慢吞吞地,声音极低地道:“本王来……接王妃……回瑞王府!” 万宜芳道:“王爷,清心不是已经上了花轿,入了瑞王府,和你拜堂成亲了吗?” 她心里暗骂,那个臭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端木北曜又是一阵大咳。 看他咳得天昏地暗的样子,万宜芳的心里一颤一颤的,不为其他,这位可是传说活不过二十二岁,随时会死的主。 这咳着咳着,要是在将军府里咳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终于,端木北曜咳停了,万宜芳稍稍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端木北曜却幽幽地道:“骆夫人,将军府……咳咳……是否对这门婚事……咳咳……很不满?” 万宜芳心里咯噔一下,这瑞王问出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代嫁的事了?她急忙道:“殿下,没有的事!” “本王记得,幼时父皇曾经……咳咳……本王若娶了……咳咳……骆家的……咳咳……陪嫁……富甲众皇子……咳咳……” 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万宜芳心中一惊,据说骆清心的娘虽是民女,却是富户。留给骆清心的陪嫁,单子上列得清楚,足有两百抬,的确很富足。这事瑞王怎么知道? 难道瑞王来寻人是假,帮那臭丫头要陪嫁才是真? 万宜芳迟疑道:“王爷……” 接收到自家王爷眼色的元寒立刻板着脸道:“骆夫人,我家王爷说话不便,他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难道这人都嫁到王府了,骆夫人反倒想把我家王妃的陪嫁吞了?” 万宜芳瞪大眼睛,他不是来接人的?还真是来要陪嫁的? 那陪嫁她的确吞了大半,是想以后留给茵琦,倒也不怕不好对骆家父子交代,他们一年回不了一次京,总不会记得这件事。再说以后木已成舟,这事也没有再揭开来说的必要。 不过瑞王提到就不一样了,何况,看着又咳成一团的瑞王,她实在担心稍一刺激,他就咳死在这里。 而且骆清心逃了,这陪嫁原本就是她死鬼娘留下的,若是送过去能让瑞王不追究将军府,万宜芳很乐意。 她立刻道:“没有的事,妾身早已按单子安排了两百抬,想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凡事处理不周,中间出了纰漏,妾身这就着人把清心的陪嫁一抬不少地送到瑞王府去!” 咳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瑞王却伸出四根手指。 万宜芳不解,有些求助地看向元寒。 元寒嘴角微抽,却扳着脸道:“这数字不对吧,五年前骆将军去瑞王府做客,曾亲口对瑞王殿下说过,瑞王妃的陪嫁会有四百抬!” 第6章 翻倍 万宜芳瞪大眼睛,四百抬? 她信,毕竟那婚约是茵琦的,这陪嫁,也是茵琦的。知道瑞王病重难医,万宜芳不止一次叫骆明州取消了婚姻,可骆明州说了,君命难违!信诺不悔! 这婚约是皇上许的,他怎么违背? 就算非皇室子弟,这婚约早就定了,因为瑞王病重就取消,男儿大丈夫,信诺何在? 当时骆明州安慰万宜芳,一定会好好补偿女儿,给予丰厚陪嫁。 元寒看见自家王爷隐秘的手势,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当初小人也在侧,骆将军说,清宁街的三家店铺,东城外的十里田庄,南城外的八十亩山林,皇城的一家酒楼……都是他准备给王妃做陪嫁的!” 他一口气点出好几个地方,都是骆家的田产旺铺,还有皇上赏赐的东西。 听得万宜芳无比肉痛,目瞪口呆。原本的两百抬是骆清心死鬼娘留下的,给了就给了,不肉痛,可多两百抬,岂不是要把府里的仓库搬空三分之一,还加这些报出名来的,那是直接把骆家财产分了一半去了,怎么可能? 端木北曜忽地幽幽道:“元寒?或者本王会错了意?当年骆将军说这些是给他最疼的女儿的陪嫁。你说他最疼的女儿,是骆大小姐,还是骆二小姐?” 元寒更加一本正经:“王爷,嫁过去的就是骆大小姐,肯定不会错,要是婚约原本定的是骆二小姐,将军府岂不是欺瞒王爷吗?这种事骆夫人怎么敢李代桃疆?” 原本还想着怎么推托的万宜芳听到李代桃疆四个字,她心中跳得如擂鼓一样,难道瑞王知道些什么?她急忙道:“瞧我这记性,是四百抬,王爷您请放心,这陪嫁马上就会抬去瑞王府!” 端木北曜咳道:“那本王回去歇了。左皓,你护送四百抬回王府!点清楚了!” 万宜芳:“……” 那之前送去的五十抬就此不做数了? 走出王府的元寒肩膀抽动得厉害,王爷还真是毫不手软,骆家这几年的战功赏赐是白得了。 骆家也是活该,得罪谁不好?得罪瑞王。 在婚事上都敢来个李代桃疆,而且,那新王妃还胆大包天地逃了。 不过,逃也逃不出王爷的手掌心。 回到瑞王府后,书房重地,暗卫正等着向瑞王汇报。 “大牢?”端木北曜微微挑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那暗卫显然当时也震得不轻,详细地汇报了他所查到的一切。 杀了两个欲对她不轨的地痞,换去新娘喜服,在将军府的追兵眼前冲撞巡城卫,主动入大牢?这是愚蠢还是另有深意?或者,她知道他活不过二十二岁,所以宁可去大牢也不想嫁给他? 端木北曜眼神微冷,很好!既然如此,就让她在大牢里自生自灭吧! 一直沉默在侧的元寒低声道:“将军府行事欺人,以姐易妹,王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端木北曜勾起唇角,神色悠然:“杀人手法干脆利落,毫无迟疑,行事果决,将军府的这位大小姐,不简单呢!” 第7章 囚室 元寒惊诧地看向自家主子,似乎这不是重点吧? 端木北曜淡淡地道:“这是一个深闺女子能办到的事吗?” 元寒心中一动,猜测道:“王爷是说,她另有帮手?” 端木北曜没有说话。 元寒沉吟,越发觉得有可能:“瑞王府办喜事,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戒备森严,可要想逃出去并不容易,就算是将门虎女,也不敢轻易杀人。一定是有帮手!” 端木北曜摇头:“你错了,若有帮手,她就不必撞进大牢。派人盯着,本王倒要看看,这位大小姐在玩什么花样!” 元寒诧异地瞪大眼睛,不是吧?王爷可不是什么善主,一个李代桃疆的逃妃,竟然没说要把人处理掉? 他收起心中的诧异,道:“是!” 巡城卫抓到骆清心,直接就扔进了京兆尹的大牢,其时正是深夜,大牢里霉气冲天,阴森冷怖,几盏油灯摇曳着飘忽不定的火苗,照得牢里又是昏暗,又是森冷,说鬼气森森,阴风阵阵,一点也不假。 本来若是一个瘦弱少年,扔进大牢里也就算了,不会有人管。 可穿着男装的骆清心,一眼就看出是个少女,而且是个青葱水嫩的少女。 这在污秽阴暗的大牢里,有如一颗明珠般夺人眼眸,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两边的牢里,不少犯人默默地看着。 骆清心浑不在意,两名狱卒将她押到一间牢里,她也毫不反抗。 那两名狱卒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大意,那不是单人间的牢房,也不是关女囚的牢房,里面,有两个男囚。 看见狱卒把一个娇艳明媚的女子推进来,两个男囚眼里顿时闪光,和狱卒交换一下眼神,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不用问,这两个男囚必然是塞了好处给狱卒,他们才故意这么做。 这里牢狱,一个女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 那些围观的囚犯们表情各异,有的惋惜,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又嫉又恨…… 骆清心倒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抬脚就走了进去,才进门,身后的牢门就哗地一声上了锁。 她唇角勾了勾,听而不闻,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走到角落的干草上,席地而坐。 两个男囚好像也挺规矩,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当狱卒离去,牢里又复清净的时候,两个人就动了,他们一左一右地向骆清心围了过去。 别的牢室之中,许多双眼睛盯着这边,他们心知肚明,上次就有个女囚,也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关进这间囚室,被两个人为所欲为后,第二天,就羞愤撞死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五六岁,长得又这么漂亮明媚,好像花朵一样,他们怎么会放过她? 可惜了,说不定还是个雏! 那些被关在这里的,不乏心理阴暗之人,他们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切,他们不能过瘾,能听一听,看一看,也足以兴奋得两眼发光。 少女柔弱的声音惊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第8章 惩罚 一个声音阴阴的不怀好意:“你很快就知道了!” 听着这声音,别的囚室里早就盯着这边的眼睛越发亮了,好些人一边伸长了脖子生怕漏过了一个小细节,一边咕咚地咽着口水悻悻地想,这样的好事,白白便宜了那两个小子。 那两小子一个家里有钱,一个家里有亲戚当官,那间囚室,也比别的囚室宽大干净一些。 正好有一盏油灯就挂在附近,此刻,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那边。 可是,明明有宽宽的木栅栏,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因为,囚室里很快长草飞扬,刚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那些长草他们都不陌生,那是垫在地上给他们睡觉用的,现在一根根一片片地扬起,他们想看清里面的情形,却任他们睁大了眼睛,也没能看清,不过,竖尖的耳朵,倒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蓬蓬蓬,砰砰砰,啪啪啪…… 这是已经开始了? 可惜只能听不能看。 这两个小子是怎么回事,之前倒没有这么不好意思,现在倒要踢起长草挡人,还是说,是因为太过激烈的缘故? 过了半盏茶时间,那长草终于不再扬起挡视线了,那些睁大眼睛生怕错过好戏的囚犯们,如愿以偿地看见两具白晃晃的叠加的身躯,正在做着不可言说的事。 关在这里的也不是什么善类,一个个双眼发光,即使享受的不是自己,但看着也能解解馋。 然而,透过油灯,他们一个个几乎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没看错吧? 囚室里明明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长得青葱水灵,人比花娇,两个大男人视如不见,搅在一起做着羞人的事,而那个女子却安然地坐在一边看戏。 这是什么情况? 在他们惊怔的目光看过去时,明丽动人的女子唇边噙着一丝清冷的笑意,淡淡扫过来的一眼里,竟透着丝丝渗人的冷气,让他们心中生起一丝憷意,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那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冰冷中透着犀利,凛冽中带着杀气,森森寒意有如实质,好像要将这牢室全部凝结成冰。 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好像是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天生带着杀伐凛冽,又好似身处上位骨子里自带的威严沉肃。 淡淡的一眼,气场全开,吓得人差点跪下来了。 不用问,这两个人胆大包天,想要欺负她,这是被她惩罚了,可惜刚才长草飞扬,没有看见这个女子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两人制服,而且逼着他们互相取悦的。 在少女冷静凛冽的目光之中,宽大的囚室之中,啪啪啪的声音一直没有断绝,两个人轮番着来,谁也不敢停止,但凡有谁慢了一些,少女凉凉的目光扫过来,就吓得他们几乎软下,可是想到软下来的后果,他们又吓得赶紧重震雄风。 这一番情形,别的囚室的人竟然也都有森森冷意绕在身边的感觉,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第9章 提审 两个男囚各自来了不下五次。 虽然龙阳之风在这个世间也盛行,虽然这两个男囚不是什么好人,刚开始也是半推半就的颇有感觉,觉得这种方式好像也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后来,已经手软脚软叫苦不迭了。 可是,那个少女说了,谁若先没了一战之力,她就一手拧断他的脖子。剩下的那个才能活命。 他们原本不信,少女又说了,以为她是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因为她在外面杀了人。 想到刚才他们两人一起动手,那少女雷霆一般的手段,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一个有人命在身的人,再杀一个,反正也只是一死。 这少女冷冽的眼神,沉沉的威压,有如实质的杀气,他们哪里敢不信? 在别人的观看之中强行振作了五次,两个人几乎软瘫在地,整个地面都是污秽之物,气味简直不能描述,画面更不能描述,可是他们不敢,他们谁都不想死,只得打起精神,再次轮流。 此刻,他们连瞟一眼少女都不敢。 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女人,他们两个大男人,不着寸缕,做的又是这么辣眼睛的事,她脸上毫无羞涩不敢看的神色,反倒饶有兴趣地不时扫过来一眼,那眼里带着浓浓的恶意,似乎在说,不想做了?那就死! 整个暗夜也被耗完,迎来了白天。 虽然气孔之中映照的日光还没有油灯亮,到底能看出时辰。 周围牢室中的所有囚犯,和这两个男囚一般,一夜未睡。 不同的是,这两个男囚是不敢,而那些囚犯,却是表情各异,心思各异。唯一有一点相同的就是,他们看向墙边席地而坐的少女时,眼中的那一丝憷意和畏惧! 京兆尹倒是个勤勉的好官,昨夜巡城卫抓住杀人重犯,今日一早,他便升堂问案了。 既然升堂问案,自得来提人犯。 于是,当京兆尹的捕快们走进牢中,看到的,就是让他们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一幕。 不,应该说匪夷所思。 这两人眼瞎了?牢室之中明明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他们倒好,他们做着,少女看着。 此时的少女却收敛了森寒的杀气和威压,坐在干草堆上,一脸无辜可怜。 为首的捕快将疑惑的目光投到把骆清心关进这间牢室的狱卒脸上,那狱卒不知道为何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不是因为捕快的目光,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 这两个男囚家里私底下都塞过不少好处,两人也都是身强力壮,而那个少女,却纤弱单薄。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知道这少女是犯了杀人重罪关进来的,反正难逃一死,让这两人过过瘾,以后少不得更多的好处。 可现在,情形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少女毫发无损,这两个人却出了事。 两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却还在那里机械地动作着不敢停下,地上那么多的污秽,怎么着也得好些次了,一个人的精血有多少?纵-欲-过度,岂不是要*******? 第10章 栽赃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少女是怎么不被波及没被迫害的? 难道这个少女会妖法? 狱卒眼见不好,急忙开门,扯开还紧紧相连的两个男囚。 两个男囚早已脸色发白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住,才被扯开,就摔在地上,那一幕,实在丑陋不堪又辣眼睛。 领头的捕快深深地看了安然坐在那里毫无动容也毫无羞涩,脸色平淡从容的少女一眼,沉声道:“人犯张三,立刻去过堂!” 众人:“……” 张三? 所有看着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的人,心中都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敢不敢再随意一点?就是取假名,也不要这么不走心吧? 骆清心站起身,随意地掸了掸身上沾着的干草,走向门口。 囚室虽然大,但是有两个不着寸褛的男子躺在那里,又能宽敞到哪里去?少女显然需要绕过这两人才能过去。 但是,让他们再次诧异的是,骆清心脚步稳稳,笔直地走来,脚下一个不注意,就踏着了一个障碍物,那是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男囚。 那男囚闷哼一声。 骆清心低头,十分的体贴抱歉:“踩到你了?” 众人:“……” 敢不敢先把脚拿开再说话?脚下还踏着,嘴里这么问,合适吗? 那男囚眼神一缩,瑟瑟发抖,急忙道:“没……没有!”纵-情了一夜,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哭腔。 骆清心眉头一竖:“本姑娘没有踩到你,你呼痛呼得这么大声,是想栽赃嫁祸本姑娘吗?” 众人:“……” 若不朝地下看,只看理直气壮义正言辞的少女,他们几乎就要相信了。他们没有见着这么诡异的“栽赃嫁祸”。 那男囚快哭了,抖着身子求饶:“是小人有眼无珠,姑娘饶恕小人这一回!” 骆清心哼道:“本姑娘最恨被人冤枉,既然你说本姑娘踩着你了,那本姑娘要不踩上一回,岂不是白落了这个名声?” 于是,她收起脚,踩过去,踩过来,又踩过去。 这才一本正经地道:“现在你可以叫痛了,因为本姑娘的确踩着你了!” 众人:“……” 虽然骆清心没有用力,可来回踩个三四次,那男囚又已经一夜耗尽了力气,还是疼痛的。然而,他哪里敢叫出来? 骆清心凉凉地扫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不疼,本姑娘是不是再踩一踩?” 那男囚吓得脸色煞白,之前是不敢叫疼,现在是不敢不叫疼,急忙嘶声道:“疼疼疼,姑娘脚下留情!是小人不会躺地方,挡了姑娘的道,一切都是小人的错!” 骆清心继续往外走。 有前一个倒霉的男囚的前车之鉴,第二个男囚就乖觉多了,他虽然手软脚软四肢无力,却不敢继续瘫着,急忙挪开地方,避开骆清心的必经之路。 可他是避开了,骆清心却没放过他,骆清心一脚脚,就走到他面前:“本姑娘过来,你避如蛇蝎,是什么意思?” 众人:“……” 男囚:“……” 他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怕被踩。 第11章 有理 没有避开会被踩,他已经避开了,为什么还会招惹这个煞神?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恨自己,为什么要动什么心思,看见人家少女好看,以为这牢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以为所欲为。 结果,想吃的没吃到,倒是自己,被个男的吃了四五回,现在还疼得厉害。虽然他也一样在强势威压之下报仇回去了,但今天的这一幕,绝对是他这一辈子最恐惧的阴影,没有之一。 倒是先前那个被踩得全身疼痛的男囚眼里泛起幸灾乐祸的心思。 我已经倒了霉,你凭什么不倒霉?这样才公平! 被骆清心清泠泠的目光一扫,这个男囚也怂了,他急忙跪下来,颤抖着声音,又紧张又害怕,却充满谄媚地道:“小人怕挡了姑娘的路,姑娘国色天香,小人哪怕挡在姑娘眼前,也是对姑娘大敬,是对姑娘的冒犯,所以赶紧让开!” 众人:“……” 骆清心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姑娘国色天香,品性高洁,宽宏大度,心地慈悲,你不敢冒犯是对的!” 然后,就走出去了! 那男囚大大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被踩了。 众捕快:“……” 此刻他们脸色很精彩,他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这个少女这是把他们集体当成了透明? 还有,国色天香他们信,毕竟长相在这儿,就算不施脂粉,不带珠翠,也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但是,品性高洁?宽宏大度?心地慈悲? 品性高洁的人会因为杀人被关?宽宏大度的人会睚眦必报?心地慈悲的人会咄咄逼人? 可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这个少女做得没有错? 这两个男囚他们可不陌生,一个是逼女干不成,害死府里的丫头,另一个是偷了父亲的宠妾,还把人掐死在床上。 说起来,都是色中饿鬼,偏偏两家或有钱,或有势,两人虽在牢里,但日子过得甚是舒畅。 牢中狱卒私底下收受好处,数次把那些重罪不可能再重获自由的女囚关进他们的牢室,这些捕快们也不是不知。 经过这次,这些囚犯们震悚,大概能消停一些了。 少女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男装,因为昨夜才关进来,没有换囚衣,头发梳着奇怪的发型,身量在女子之中算高挑,可也掩饰不了一堆男人对比下的单薄瘦弱,然而,她神色从容地从众人面前走过,不像一个待提审的犯人,倒好像一个女王在巡视,目光睥睨,神色雍容,气度高华,从容不迫,最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份气场,让人竟然不敢直视。 众捕快们心中不禁很是期待,一会儿过堂时,倒要看看这少女是不是还能这么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京兆尹衙门,气势恢宏,沉肃威严,两排衙役分列,手执水火棍,堂上的京兆尹年约四旬,四方脸,不怒而威。 毕竟是官衙,这气氛,胆小之人怕是连脚下也软了。 骆清心毫无畏惧,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第12章 不跪 京兆尹韩子骥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堂前的少女,穿着实在普通,甚至破烂,可一双眼睛却有如清泉,有如明珠,有如宝石,璨亮生辉,清泠透澈。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大胆地和他四目相对,目光毫不畏缩畏惧。 一身的破衣烂衫,却气度凌人。 韩子骥皱了皱眉,一拍惊堂木:“堂下人犯,为何不跪?” 骆清心扬起脸,淡淡地道:“人犯才需要跪,小女子并非人犯,大人,您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眉间一片正气,一看就是公正廉明,两袖清风的清官,总不会以官威压人吧?” 韩子骥:“……” 这话他爱听。 不是,公正廉明和跪着听审有什么关系?再说,面前这个看着一脸无害,人比花娇的,可是身负两条人命的杀-人重犯。 韩子骥再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本官问你!你是不是杀人了?” 骆清心扬起眉:“不曾!” 韩子骥怒道:“巡城卫亲自抓到你,还找到了尸首,你夤夜杀人,身负人命,还敢狡辩不成?” 骆清心诧异地道:“大人,你言辞凿凿,不知小女子杀了何人?巡城卫又有何人见到小女子杀人?” 笑话,当她傻啊?昨天晚上承认杀人,那是刚刚过来,身子融合度低,双拳难敌四手,不想被抓回将军府,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全属于她了,她要承认杀人,难道还准备被砍头不成?当然不认! 韩子骥冷笑一声:“那你昨夜为何到宁阳巷,冲撞巡城卫?巡城卫的盛校尉就在这里,你无从抵赖!” 这一问一答话赶话,他丝毫没意识到,面前这“人犯”还好生生地站着。 骆清心一侧头,就看见旁边站着一个身穿校尉衣服的男子,脸色冷硬如同岩石,这可不正是昨夜领头的那巡城卫校尉? 她想了想,一脸诚恳地道:“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梦游!” 盛校尉:“……” 韩子骥:“……” 韩子骥怒了,再次拍响惊堂木,道:“张三,休要彻词狡辩,那两具尸体是你指认,是你自承杀人,今日你想翻供不成?” 骆清心作势掏掏耳朵,翻了个白眼道:“我都说了是梦游,你偏不信,那你想一想,光是宵禁之后还在外面乱走,冲撞巡城夜,就是关进牢中的罪行,我还自承杀人,难道我嫌命长了?” 她脱下的红衣在另一条巷子,离两个地痞死的地方有段距离,她不认,他们也没有证据。 韩子骥:“……”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这件事的确是有些疑点,但凡人犯,罪大恶极的都要喊几声冤枉,明明远离杀人现场却自承杀人,不是傻子就是有病。 面前这女子,双眼灵动,眼神清澈,明显既非傻子也没病。 不对,梦游是一种病,那么其实昨晚的一切,是她离魂症下的胡言乱语? 韩子骥能成为京兆尹,也断案无数,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他目光冷厉地看过来,威风凛凛,一脸正气:“既不是你杀人,尸首在何处为何你如此清楚?” 第13章 提问 骆清心不慌不忙地道:“或许是做梦做到了!” 韩子骥:“……” 当他傻的? 他再拍惊堂木,沉声道:“张三,你是在戏弄本官?本官问你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不然,大刑伺候!” 骆清心再翻白眼,很是无语地道:“大人,什么张三张四?你看我国色天香,品性高洁,气度不凡,哪一样跟张三这种路人甲的名字搭边?我姓骆……嗯,我姓辛洛,并不是什么张三李四!” 盛校尉再也忍不住了:“昨夜你明明亲口自承名叫张三……” 好吧,当时他也觉得这名字白瞎了这姑娘。 骆清心想也不想地道:“所以这更证明我当时是在梦游,只有梦游的时候,才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韩子骥立刻就找到这话中的漏洞,道:“大胆辛洛,你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正可证明,你便是两命凶手!” 骆清心轻嗤一声,看向韩子骥:“请问韩大人,昨天晚上死的两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两名男子!” “被发现时,他们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两地?” “在同一条小巷子,相隔不过五步!” “也就是说,他们是同时被杀?那他们是病弱,还是强壮?” “乃是两名壮年男子!” “他们相比我,是高是矮?” “他二人,俱比你高出一个头。” “仵作可曾验尸,他们死于刀剑,还是死于拳脚?” “两人俱是被扭断脖子致死,一击毙命,手法老练,出手干净,行事毒辣!” 骆清心道:“那大人看看我,我身高不如他们中任何一人,就算我并非弱不禁风,也无法自比强壮男子。以大人的判断,是觉得我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可以同时对付两个身强体壮正值壮年无病无痛的男子?还能轻轻松松地将他们杀死?” 韩子骥:“……” 刚才骆清心问得又快又急,几乎让人完全无法思考,立刻就答出了所有的问题。这种频率之下所答,俱是事实,当然,韩子骥也不可能去骗一个小姑娘。 只是,说也奇怪,刚才这小姑娘一双眼睛看着他,深若海水,亮若星辰,清若幽泉,他心中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抗拒都没有,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答了出来。 自然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审人的,变成了被审的。 这绝对是他为官以来第一次,控制不住整个官衙氛围,反倒被个小姑娘给牵了鼻子走。 更奇怪的是,他被人牵了鼻子走,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骆清心盈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道:“大人,您任京兆尹以来,京城安定,皆是因为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公正,不设冤狱。昨夜之事,我虽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杀人。事实俱在眼前,我相信以大人的精明睿智,早就看出凶手另有其人,断不会冤枉我这个弱女子。大人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4章 有病 这语气,又诚恳,又真挚,之前她拒不下跪,此刻虽只是蹲身一礼,却恰到好处地表示了她的尊重和顺从。 韩子骥:“……” 若他坚持这个少女就是凶手,那就不是明察秋毫、断案公正、精明睿智了? 其实刚才问答完毕,再看一看面前这“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他也觉得很荒唐。那两个死去的地痞他也知道,平日里没少做坏事,这样的小姑娘落到他们手里,下场惨得很,看来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不止他,连那盛校尉也在一边连连点头。昨夜他就不信,是这姑娘坚持,他才不得不把人抓进大牢里。 骆清心目光一转,又一脸自责愧疚地道:“大人,我虽没杀人,但昨天晚上,我不该梦游,更不该去冲撞了巡城卫,所以,我还是有罪的,大人继续把我关进大牢里去吧!” 韩子骥:“……” 这一脸跃跃欲试欢欣雀跃的样子是为哪般?大牢还有人能坐上瘾的? 这么个娇美如花的小姑娘,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他沉着脸道:“辛洛,你从实招来,你家住何处?家有何人?” 家住京城大将军府,家有继母继弟妹,父亲爷爷哥哥全在边疆,本姑娘偏不告诉你! 骆清心一脸戒备:“大人你要查户口啊?” 韩子骥:“……” 算了,他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他耐着性子道:“夤夜在街上乱走,冲撞巡城卫,扰乱治安,的确有罪,但念你身患离魂之症,不由自主。你且报出家人,由家人交罚银一百两,领你回家!” 骆清心在自己各个口袋里掏了一遍,摊摊手,道:“我没钱!我也没有家人。大人还是继续把我关大牢里,我觉得大牢里就挺好!” 韩子骥:“……” 他忍无可忍地道:“胡说八道,大牢里会比家里好?” 骆清心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道:“大牢里有吃有喝有地方住,还不用干活,当然好。大人,你就行行好,把我关进大牢里去吧!” 韩子骥:“……” 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京兆尹的大牢真的好到让人关了一夜就上瘾的程度了?他是不是要去大牢里看一看到底好在哪里? 呸,大牢里再好能有多好,来人啊,把这个不知所云的小丫头给拖……算了,虽然这小丫头应该可能也许或者不是凶手,可真正的凶手没有抓到,她又那么喜欢大牢,他作为清正廉明,明察秋毫,精明睿智的青天大老爸,怎么好拂了她这自请下狱的一片拳拳之心? 关她两天,她就知道大牢里的苦处,到时候就会哭着叫人放她出去了。 至于到底是谁杀了那两个死者,其实韩子骥并不在意,那根本就不是行凶杀人,那叫替天行道。那两个祸害把那一片地儿都祸臭了,如果他猜得不错,今儿那边鞭炮声声震耳,应该是那两祸害周围的邻居在为他们的死弹冠相庆,放炮庆祝。 这过堂的细节,不到半个时辰,就一点不漏的,全都报到了瑞王府。 第15章 回门 书房之中,听到汇报的端木北曜表情很精彩。 看着自家主子脸色如天气般变化不停,一会儿阴一会儿雨的模样,左皓眨巴着眼睛,道:“王爷,这位王……骆大小姐,王爷准备怎么处置?” 端木北曜看了他一眼:“这是京兆尹的事,本王为什么要处置?” “那就这么算了么?” 端木北曜斜他一眼:“有这么便宜?” 左皓心里默默地为这位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儿的骆大小姐点了根蜡,这位大小姐是不知道爷的手段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不过同情归同情,左皓的心是向着自家王爷的,自家王爷这是第一次被人甩……呃,被人逃婚。 好像意思也差不多。 不给他家王爷的面子,什么惩罚都是轻的。 左皓摩拳擦掌:“王爷,您吩咐!” 端木北曜慢吞吞地道:“备马车,去将军府!” 左皓瞪大眼睛,接着喜笑颜开地道:“王爷,你这是要去找将军府要说法吧?您终于肯去要说法了,将军府又怎么样?敢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只要王爷你一声令下,我们不带眨眼的就把将军府给拆了!” 端木北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想多了!” “王爷不是去讨说法?那王爷你……” 端木北曜薄辱轻启,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回门!” 左皓:“……” 成亲第二天的确是新姑爷新姑奶奶回门,可是,骆大小姐都逃得连根头发丝也找不见,这回门还有必要么? 左皓心里满腹狐疑,行事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立刻就去通知管家备马车。 巳时刚到,瑞王府的马车又不张扬不低调地慢悠悠地顺着街道往将军府去了。 将军府里,正为一下子去掉四百抬的陪嫁肉痛不已的万宜芳看着空了一半的仓库,心也空落落的。 一个十五岁左右,衣饰华美的少女站在她的身侧,悻悻地道:“娘,真是便宜了骆清心,那么多的陪嫁,她一辈子吃得完吗?” 陪嫁这东西,本来是母传女,一代传一代,这代吃不完有下代。 心情本来十分郁闷的万宜芳看着宝贝女儿骆茵琦那娇美可人的模样,虽然心中还痛惜着,却笑道:“琦儿你放心,你的嫁妆比清心那死丫头只多不少。她毕竟是替你嫁去冲喜,这些陪嫁又是你爹答应的,娘不能不给。但你从此自由了,娘会为你张罗一个好亲事,骆清心,她就是一个守寡的命!” 这婚约原本是骆茵琦的,骆茵琦当然知道,从懂事起,她就不知道闹腾了多少回,现在骆清心都已经嫁出去了,她心里别提多亮敞。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大管家骆栾的声音:“夫人,瑞王殿下的马车正往将军府而来,就快到府门了!” 万宜芳面色一变,瑞王?昨天晚上刚讹走她四百抬的陪嫁,今天又来? 但人家是王爷,而且,骆清心不是跑了吗?听说被巡城卫抓走了,现在还不知道关在哪里,她已经吩咐二管家去捞人。 第16章 守礼 去京兆尹的大牢里捞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一来,不能让人知道骆清心的身份,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又是被巡城卫抓,又是在大牢里待一夜,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二来,这事得悄悄进行,要是传到瑞王府里了,瑞王搞不好就会休妻,这事一闹大,代嫁的事就有揭穿的可能。 代嫁的事要是被揭穿,往小了说是欺瞒骗婚,往大了说,那是欺君之罪,毕竟,这婚约是当年皇上亲口许的。 就算骆家世代忠良,就算骆家的儿郎每代都尽忠报国,长驻边疆,积下累累战功,可欺君之罪,同样要满门抄斩。 她急忙道:“快迎!” 然后转头道:“琦儿,快,快回你的闺房里去!”不要被那个病鬼王爷看到了。 当万宜芳定下神来,率领着众管家奴仆相迎到府门前时,瑞王府的马车刚刚到。 万宜芳道:“臣妇见过王爷!” 照例是紧张而有序,小心而谨慎,细致而周到的一系列动作之手,车帘门开处,端木北曜下了马车。 昨夜,灯笼之下见着端木北曜脸色已经够苍白了,现在白天看去,更是毫无血色,那么英俊白皙的一张脸,却带着病容,掩着唇,似乎随时要进行一番天地变色般的剧烈咳嗽。 万宜芳的心又提了起来,一颤一颤的,只剩下半条命了,何必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瑞王府的人一轮忙碌,将端木北曜扶下马车,挡风的挡风,开路的开路,簇拥的簇拥,便进了将军府。 被挤在外围的万宜芳:“……” 好吧,这位王爷金贵,而且有病在身,下人自然要紧张一些,外面风大,进府说话比较安全。 万宜芳和管家把人迎进了前厅,一番见礼之后,又是昨晚坐过的位置,又是同样的人,万宜芳努力维持着镇定,陪着笑脸试探地道:“王爷,昨夜四百抬陪嫁已清点过后运去了王府,不知道王爷今日前来是……” 端木北曜无比诚恳:“回门!” 万宜芳:“……” 据陪嫁下人说,昨夜他盖头都没揭,骆清心就逃了,只怕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骆清心长得什么样子吧?回门?有见过新姑爷一个人回门的么? 不过,万宜芳也算是临危不乱,心思活络,立刻笑道:“王爷真是太守礼了,您身份尊贵,其实不需如此面面俱到的!” 端木北曜正要说话,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好一会儿,他才弱声地道:“礼…不…可废……” 万宜芳的心情随着端木北曜的咳嗽,一上一下的,就是放不回肚子里。虽然端木北曜是一个人来的,她可不敢问,骆清心逃婚的事,端木北曜清楚,她也清楚,但是只要端木北曜不提,她是绝不会主动提的。 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万宜芳驾轻就熟,她一个妇人,怕什么? 端木北曜抬起头,一脸羡慕地道:“将军府闹中取静,适合本王休养,夫人,本王今晚住哪儿?” 第17章 欢迎 住……住哪儿? 万宜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不是,这一个人回门也就算了,还打算住下来?是瑞王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她将军府的住处倒是不少,可是,她不敢留哇,看那咳起来几乎天崩地裂的架势,她今日留下新姑爷在这里住一夜,明日是不是还得搭上丧葬费,棺材费?不,岂止棺材费,连她都要给自己备棺材了。 这病鬼再短命,那也是皇帝的儿子。 就算他原本就病得要死了,那也得死在瑞王府,不能死在她将军府,不然,整个将军府等着陪葬吧! 她立刻十分委婉地道:“王爷,将军府再好,又怎及瑞王府好?而且下人们愚笨,只怕服侍不周……” “本王不介意!”一双幽黑如墨的眼睛,看向万宜芳,端木北曜的态度无比真诚,无比无辜,又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受伤:“身为女婿,哪有嫌弃岳家下人愚笨的道理?莫非夫人不欢迎本王么?” 瑞王府的几个亲随脚下立刻上前半步,脸色不善地盯着万宜芳,目光之中是赤果果的威胁。 万宜芳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笑得灿烂:“王爷多心了,王爷如此喜欢将军府,妾身当然十分欢迎……”个屁。 端木北曜显然丝毫也没有听出万宜芳这话中的勉强,竟然露出一个虚弱至极,却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他展颜灿烂地道:“本王就知道,夫人慈眉善目,肯定心善,一定会答应本王的。本王已经知会父皇了,准备在将军府里住上十天半个月,这接下来的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夫人千万别跟本王客气!” 十天半个月? 万宜芳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一种天地崩塌,末日来临般的感觉。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病鬼住到将军府。 若是他和骆清心那死丫头一起回门来,住着住着病死了,皇上虽然会申斥一番,但将军府没多少罪责。 可现在死丫头逃婚了,瑞王一个人回门,要是在将军府死了,皇上会怎么想?气怒交加,病情加重?伤心欲绝,生无可恋? 欺负的是儿子,打的是老子的脸。 皇上一怒,这事能善了? 万宜芳不得不再次陪起笑脸,再次委婉地道:“王爷,这……将军府里也没有适合的院子……” 端木北曜非常诧异地道:“骆小姐的闺房不是还在么?本王可以住那儿!” 万宜芳:“……” 她打起精神,道:“不是,王爷,这……因为要准备嫁妆,清心的闺房早就搬空了,不好好收拾一番,无法入住!” 端木北曜道:“哦!” 万宜芳:“……” 哦是几个意思啊?她一向对自己的应对能力很自信,可今日面对这位病歪歪的王爷,她第一次感觉应对真是世间最艰难的事。 好在端木北曜又说话了:“现在不过巳时,夫人既然要安排人好好收拾一番,那本王就不留你了,夫人去安排吧!” 万宜芳:“……” 夫人表示不想安排,只想赶你走! 第18章 亲授 可惜端木北曜感受不到万宜芳这般强烈的心意。 他清俊无双,却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无比诚挚无比感动地道:“夫人这般热情,本王决定多住些时日,元寒,你安排一下,本王决定,还是住一个月好了!” 万宜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热情了? 新姑爷新姑奶奶回门,住一个月的也不是没有,可这瑞王殿下有病么?骆清心都逃了,他一个人好意思住一个月? 哦对,他真有病,半只脚都埋土里了,难道是病得久了,病糊涂了? 万宜芳在做最后的挣扎:“王爷……” 端木北曜笑容满面,一片灿烂阳光,目光殷切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快:“夫人这是准备叫人为本王备膳么,夫人真让人感觉宾至如归呀!本王正好饿了,夫人叫人随便炖碗极品血燕窝就好!” 万宜芳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地上,极品血燕窝,还随便? 血燕窝难得,极品的就更难得了,就是皇宫之中,也并不丰裕,将军府还真有一份,但份量也不多。 那是知道自己儿子是娶妻冲喜,骆家的女儿很可能直接做寡妇,皇上终究还是觉得对骆家有几分愧意,在骆清心成亲的时候赏的,同时赏的还有一支五百年份的人参和几箱珠宝。 市面上能买到两百年份的人参已经是顶尖的了,至于千年人参,一般是在传说中。 这么顶尖的东西,有价无市,花钱也难买到,万宜芳当然不会放进嫁妆,而是放进了她的私人小库房,她正寻思着自己炖来吃的。 但是瑞王点了名,万宜芳心中尽管肉痛,还是只能吩咐人去炖。 不过,她这边才叫了人来,吩咐的话刚出口,接到自家主子眼神的左皓已经开口了:“殿下,御医说了,血燕窝对殿下大有好处,但殿下吃的血燕窝,炖法和别人吃的炖法不一样!” 这个万宜芳懂,病成这样的人,虚不受补怎么办?万宜芳窃喜,炖法不一样,那就不炖了吧? 左皓转过头,“骆夫人,你将血燕窝取来,在下亲授你炖煮之法!” 万宜芳:“……” 说来说去,血燕窝还是保不住?罢了,如果一份血燕可以让瑞王不会死在将军府的话,万宜芳还是舍得的。 其实不舍得也没办法,反正也是皇上赐给骆清心那臭丫头的,可怜她白高兴了一场。万宜芳令人去取血燕窝。 取来之后,左皓绝口不提炖煮之法,从管事手中接过,便捧着盒子退到端木北曜身后,一本正经地道:“在下想了想,方法甚是复杂,还是拿回去让王府的厨娘去炖吧!” 万宜芳:“……” 说好的饿了呢? 不过,从这句话中,万宜芳听到了让她感兴趣让她高兴的东西,回王府去?也就是说,瑞王不住将军府了? 一份血燕窝,换一份心安,值了。幸好她还有五百年份的人参! 万宜芳很庆幸。 但她很快就知道,自己太早了。 第19章 吐血 就在万宜芳刚刚在唇角露出一丝浅淡到难以捕捉摸的笑意时,苍白着脸的端木北曜突然一张口,噗地吐出一口血箭。 那口血箭就溅在万宜芳的脚边,吓得万宜芳差点跳了起来。 而端木北曜身子向后一仰,双眼上翻,晕了过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万宜芳大惊失色。 她刚才没说什么呀,这个病弱王爷是要害死她呀? 身后的元寒眼疾手快,把即将栽倒在地的端木北曜扶住,又惊又慌的叫道:“王爷!” 元寒表示压力山大:自家主子的演技又进步了,而且临场发挥无缝衔接,他再不进步,都跟不上王爷的节奏了。 元寒左皓的惊慌失措是假,可万宜芳是真正吓到脸色发白,心中打鼓,急得声音都变了:“来人啊,快,快去请大夫!” 左皓道:“夫人就别叫了。王爷的病,岂是普通的大夫能治的?” 万宜芳顿时住口,只觉得整个天都黑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元寒左皓一左一右,一个作内力输入状,一个又是揉颈,又是顺气,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好一通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的忙活。 万宜芳在一边看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心中把西天诸佛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全都念了一个遍,只求他们大显神通大慈大悲,千万别让这个病弱的王爷在这里撒手西去再不醒来。 一边求一边在心里把洛清心骂了一百七八十遍! 这个没福气的祸害,她逃了到一干二净,这现在可怎么收场? 正寻思间,元寒回头:“夫人怎么还站着?快准备一株千年人参,给王爷续命!” 续命?都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要是将军府有千年人参,万宜芳这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问题是没有。 万宜芳迟疑地道:“千年人参无法去寻,倒是有一株五百年份和一株三百年份的,不知可否?” 万宜芳是真急了,地上那口血触目惊心,鲜红刺眼,她决不能让瑞王死在将军府。 元寒嫌弃地道:“才五百年,行了行了,把那两株都拿来,救人要紧!” 没想到极品血燕保不住,五百年份的人参保不住,还搭上一株三百年份的,那可是将军府里最顶尖的好东西了。 时刻万宜芳知道轻重,完全顾不上心疼。 人参取来,左皓接过,先拿着那株三百年份的,在端木北曜的鼻子下面晃了晃。 端木北曜纹丝不动,双眼紧闭。 左皓顺手往怀中一塞,又拿起那株五百年份的,再次往他鼻下晃了晃。 奇了,端木北曜竟悠然醒转。 看着端木北曜睁开眼睛,万宜芳几乎喜极而泣。 端木北曜露出一个虚弱而腼腆的笑容,十分体贴,十分善解人意地道:“骆夫人,让你担心了。” 万宜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勉强道:“王爷没事就好!” 元寒立刻道:“骆夫人,王爷身子弱,得早点歇下,你准备的院子呢?” 万宜芳刚刚才落下的心呼地一下又蹿了起来,还要在将军府住下? 第20章 笑纳 万宜芳那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让元寒心中闷笑不止,不过,表面上,他仍是十分严肃认真。 万宜芳慌了神,刚才的事再发生一次,她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瑞王要真的在将军府住上十天半个月,她还是早点给自己准备后事吧。 她心中万般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既然推辞不掉,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万宜芳万念俱灰,心情沉重,如丧考妣一般吩咐大管家骆滦去整理骆清心住的院子时,端木北曜一声轻咳,缓缓开口:“元寒,不必麻烦骆夫人了。本王的病说发作就发作,今日都吓着骆夫人了,还是回府吧!” 万宜芳如闻纶音,急忙一迭连声地道:“王爷,吓着臣妇倒没有什么,您千金之躯,却不能有一丁点照顾不周,王爷体恤臣妇,臣妇感激不尽!” 这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连客套话都不说了。 端木北曜道:“左皓,蒙骆夫人盛情招待,本王甚是感谢,至于血燕窝和人参,就还给骆夫人吧!” 万宜芳一听,心中涌上一些希望,要是这两样东西还回来…… 元寒目光微微一扫,躬身道:“王爷,属下觉得王爷刚刚犯病,还是住下的好!” 万宜芳吓了一跳,急忙道:“王爷,这血燕窝和五百年人参是金贵之物,由王爷这样的金贵之人服用,才是正得其所,不必还了,不必还了!” 端木北曜叹息道:“骆夫人,本王岂是贪图身外之物的人?若是传出去,倒要让人以为本王巧取豪夺,贪得无厌了。” 万宜芳无比恳切无比真诚地道:“王爷万万不可这样想,王爷既然娶了将军府的女儿,就是一家人,这雪燕窝和人参,是臣妇送与王爷补身的,王爷千万笑纳!” 还是笑纳了吧?你不笑纳,你身边的人就撺掇着你在将军府住下,那才是真正让万宜芳心胆肝肺肾一起发抖的事。 端木北曜道:“既然夫人一片诚心,那本王就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元寒,扶本王回府吧!” 万宜芳喜上眉梢,声音欢快地道:“恭送王爷,王爷慢走!” 病弱得好像随时都会一口气喘不上来的端木北曜被元寒和左皓扶了出去,万宜芳率将军府众人欢送出府。 上得瑞王府的马车,万宜芳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颗心这才安然地落回肚子里。 她转头看向骆滦:“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那丫头给弄回来,送回瑞王府去!” 要不然,瑞王三天两头地往将军府跑,她早晚得被吓死。 骆滦应声,立刻去办了。 与此同时,瑞王府的暗卫邢影,正在向端木北曜汇报刚得到的消息。 端木北曜神色不辨喜怒,淡淡地道:“她在大牢里真是这么做的?” 邢影表情甚为扭曲,他刚打探到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两个男人,被一个弱女子逼着……哎,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位新王妃太大胆了,太有伤风化了,太不守妇德了,王爷一定会怒而令人除之。 第21章 手滑 端木北曜突地噗哧笑了一声,邢影一怔,他实在不知道王爷这一笑是什么意思。 貌似王爷想杀人的时候,是这么笑的;想整人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他心中默默地为新王妃点了一根蜡,看来这位新王妃,注定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大牢里了。 端木北曜扫了他一眼,道:“把一个弱女子关到两个男囚的牢室之中,是谁安排的?你去,拔他二十根指甲盖,告诉他,是那两男囚家人送他的礼物!” 十指连心,王爷这是连人脚趾甲盖也不放过,邢影道:“是!” 端木北曜笑得温文尔雅:“拔的时候温柔一点,慢慢拔,这天气,伤口恶化就不好了。记得再涂一些黎州精制的细盐。” 邢影机伶伶打个冷战。 慢慢的拔,拔了之后还要涂细盐,这种疼痛,那狱头必然三生三世都记得。看这情形,王爷是在为那位出气? 可王爷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一个新婚之夜就逃婚,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这么看重呢? 一定是他的错觉,主子心思深不可测,他还是别瞎琢磨了。 待到邢影离开,半倚在车壁上神情舒适的端木北曜摸着下巴,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语:“逼男囚行龙阳之事,在一边围观?还真是……有伤风化啊!” 他道:“元寒!” 元寒立刻凑近窗边。 端木北曜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元寒脸上神色变幻,表情诡异,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脱离开队离去。 京兆尹大牢,骆清心又被押回来了。 说是押,不如说是欢送。 她在前面走得大摇大摆,狱头和两个狱卒在后面亦步亦趋。 经过昨夜的事,那狱头大概也知道她不好惹,主动谄媚地道:“姑娘,那边有间干净的囚室,姑娘换到那边,可以安心休息!” 骆清心理都没理他,径自走到昨夜的囚室,道:“开门!” 狱头苦着脸,道:“姑娘……” 骆清心扫过去一眼,狱头竟然觉得身上被一股冷气覆盖一般,不由自主地去开了门。 那狱头刚要转头,骆清心这边伸出脚,一脚就把他踹进囚室了。 两个狱卒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手按刀柄。 可是,骆清心也不知道怎么动了一动,两人也连滚带爬地被骆清心踹进了囚室。 狱头厉声道:“你想越狱?” 骆清心咧咧嘴:“你想多了!” 她扬着刚从狱头手中夺到的那串钥匙,大摇大摆地走进囚室之中,拉过铁链,把囚室门给锁上了。 狱头和狱卒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怔怔地看着她。钥匙在骆清心的手中呈抛物线抛上抛下,突然,那抛物线就失了控制,从栅栏的空隙处呼地飞了出去,掉落在两米多远的走道上。 狱头扑过去抓住栅栏,神情悲愤又气怒:“你怎么把钥匙扔了,我们怎么出去?” 骆清心摊摊手:“不好意思,手滑!” 狱头:“……” 众人:“……” 太不要脸了,明明是故意扔出去的。 第22章 代价 在骆清心回来的时候,原本在囚室之中的两个男囚已经自动缩在了最角落,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减少存在感。 狱头和狱卒在心疼了钥匙五秒后,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有一种寒冬降临的感觉。 他们一回头,就见到双手抱胸,悠闲地站在那里,带着恶意满满的笑容的骆清心。 那笑容明明十分娇艳美丽,可却让他们冷汗直冒。 狱头立刻就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太诡异了,太蹊跷了。一定跟这个女子有关。 想到这里,他不禁菊花一紧。 骆清心没理他,只是笑眯眯地对两个狱卒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这两个狱卒被个才到他们肩膀高的小女子这样问,顿时激起大男子的自尊,左边那个刷地把先前来不及拔的刀拔了出来,有刀在手,胆气顿壮,他怒道:“大胆女囚,你还想反了不成?” 说着,作势就拿刀劈了过去。 骆清心当头一脚踹来。 啪地一声,一个身影飞了起来,接着,叭地一声贴在墙上,再从墙上滑落。 骆清心一脚踹在刀身上,那刀在狱卒的脸上重重一击,受力十分平均,差点把一张脸啪成黄瓜。 此刻那狱卒后背撞得骨头都差点断了,脸上被刀拍得鼻血直流。 另一个狱卒吓坏了,原本想拔刀的,也不敢拔了,立刻陪着笑脸道:“想活,姑娘脚下留情!” 看着娇娇小小一小姑娘,动不动就一脚踹来,好可怕。 骆清心看向正贴在墙上不动的另一个。 那狱卒被踹之后倒老实了,也忙道:“活,活!” 骆清心指狱头:“既然想活,你们两个把他按住。” 两人不敢多问,急忙跑过来按人。 狱头大惊,他刚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色厉内荏地道:“大胆女囚,我乃堂堂狱头,你竟然敢戏耍我?” 骆清心笑嘻嘻地对扮鹌鹑的两个男囚招手:“把他扒了,赶紧上,本姑娘等着看戏!” 两个男囚苦不堪言,昨夜他们太累了,还没缓过来。可是这女煞星说话了,他们不敢不抖擞精神,再接再励,毕竟,他们主攻,总比被别人攻好。 很快,这囚室里就响起狱头那杀猪般的叫声。 骆清心唇角含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冷冷道:“敢算计本姑娘,总得付出一点代价!你们四个轮流服侍他,你们可以休息,他不能休息!” 两男囚昨夜被收拾得服贴,一句话也不敢反抗,两狱卒显然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但是,反抗的话还没说出口,骆清心几脚踹过去,也立马服服贴贴了。 于是,牢室中又现诡异一幕,四个大男人对狱头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蹂躏,他们分工合作,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主攻的主攻,一个萎了,另一个继续。 狱头嗓子都叫哑了。 被迫成龙阳,菊花残,满地伤,怎一个痛字了得? 而亲手导演了这场大戏的娇小清丽的少女却懒懒地坐在干草堆里若无其事地打瞌睡。 第23章 混战 其实狱头的运气已经比那两只鹌鹑好多了。 昨夜一整夜,他们就没休息过。 现在狱头虽然也没有休息,而且某处还一直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但毕竟只过了一个时辰。 骆清心打了个盹,睁开眼睛一看,一脸惊讶,十分诧异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狱卒:“……” 男囚:“……” 狱头:“……” 骆清心嫌弃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几个大男人这么龌龊,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众人:“……” 听这意思,这煞星不会再逼着他们做这么有伤风化的事了?按手按脚的人赶紧住了手,只有正在猛攻的人一时还刹不住,不过狱头手脚得空,又疼得受不了,进行了自救,可自救的时候,却不小心踹着了一个男囚,顿时又引发五人大混战。 最后,以狱头被四人围殴一顿收场。毕竟他是被蹂躏的那个,身上有伤。 骆清心冷眼看着这边打成一团,无聊得直打哈欠。打架姿势太难看了,动作太绵软了,没用的动作太多了,一个个好像没吃饭。 看烦了,她不耐烦地喝道:“真把这儿当你们家了?滚!” 一听这声音,五人立刻连滚带爬地爬向角落。 他们不敢把这里当家,可貌似她说出这句话,倒当是她家一样。 骆清心看着挤在一起离她远远的狱头狱卒,似笑非笑地道:“三位想在这里过年?” 狱头眼泪汪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委屈的,他在外面小酒有得喝,想坐就坐,想站就站,闲得无聊了还能拉个犯人过去抽几鞭子找找乐,要不是被这煞星一脚踹进来,又把钥匙给扔了,他至于在这里受这样的欺负吗? 此刻,这煞星竟然还一脸嫌弃,一脸鄙夷,他想怒怼,但是没这胆子,只是委委屈屈地道:“我们出不去,你不是把钥匙扔了吗?” 今天他最惨,心中也分外的恨,不过他清楚,小煞星踹人太厉害,三脚两脚,哪疼往哪踹,踹着哪儿哪儿疼,全身力气都抽空了一般,所以不能得罪她,要收拾,也得等出去再说,他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报告大人,把这煞星重重地治罪。 骆清心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谁说钥匙扔了就出不去了?牢门又没锁!” 没锁? 狱头顾不得全身疼痛,衣衫不整,某处正流血不止,连滚带爬地扑向牢门,牢门是用铁链套着,然后外面落上大大的铜锁。 他们之前分明看见骆清心落锁,然后扔掉钥匙,心里认定牢门已锁,此刻一看,那铜锁挂着一半锁链在那里晃荡,果真没锁。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稍稍动了逃走的心思,把牢门一推,就会开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想逃,他固然是手足被制无法逃走,另四个人也只全心全意着意在他身上耕耘,努力落实着那小煞星的那句:你们可以休息,他不能休息! 狱头此刻感觉万箭穿心,几乎要被这一幕给怄死了。 第24章 证人 狱头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和狱卒急忙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见骆清心还安然坐在角落,连动一动的意思也没有,狱头捡回钥匙,急忙把牢门锁上了。 一抬眼,就见囚室之中,少女目光明亮如星辰,唇角带着灿烂的笑意,正看着他。 狱头打了个哆嗦,不行,他得赶紧的去报告大人,这牢里是住了一个煞星,连他们的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胁。 他走路不便,狠狠瞪了两个狱卒一眼,刚才,这两人可没少占他便宜,以后这笔账,他得一一讨回来。 两狱卒心中暗暗叫苦,急忙过来献媚地一左一右扶了他往外走。 狱头原本是想直接上报的,但是他伤得比较重,简直是走一步疼一步,一步一流血,他要先回去给自己上点伤药。 可怜的狱头没好意思叫大夫,毕竟伤在那不能言说的部位,好在他备有金创药粉。就在他趴在住处的床上,小心地给自己上药,却疼得眼泪直流,要靠骂那小煞星解疼的时候,突然感觉屋子里一黑,有人进来了。 他抬起头,还没看见来人,头上就被罩了个大麻袋,而后,他全身便动弹不得了。 他大惊失色,惊声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一个声音冷冷地道:“王家和方家的钱这么好拿,看来你都已经忘了自己的本份了!” 说话之间,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拿起,接着,指尖传来尖锐的疼痛,那份疼痛比起之前菊花残还要疼痛。 狱头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但晕死去的狱头,又被另一根指尖上尖锐的疼痛给疼醒。 这一切的狱头,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此同时,京兆尹韩子骥找到了证人,证明当初那两个地痞,的确是那个娇弱的小女子杀害的。 据说证人是当晚打更的更夫,亲眼所见杀人的过程。 那更夫是主动前来报案的。 既然有人证,哪怕杀的是该死之人,韩子骥身为父母官,也不能将人一关了事。 他不禁暗暗庆幸,还好没有把人放走,有人证,就得再次上堂。 于是,捕头再次带人犯上堂。 捕头很庆幸,这次那间囚室里倒是一切正常,没有出现辣眼睛的一幕。那个叫辛洛的少女坐在一边,另两个男囚缩在另一边,一副害怕的模样。 捕头道:“辛洛,过堂!” 骆清心站起身来,笑容明丽清朗,道:“正好无聊,去过堂玩玩也好!” 捕头:“……” 森严的大堂,竟被她当成玩耍之地了,这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捕头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这个少女太诡异,他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一幕了。 此刻,元寒回去向端木北曜报告:“王爷,更夫已经找到,收了钱,立刻就答应去做人证。” 端木北曜道:“嗯!” 元寒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明白主子的意思,不由问道:“王爷,这证人一出,那可就真是杀人死罪,是要砍头的了。” 端木北曜道:“嗯!” 第25章 牢狱司 元寒有心再问吧,但是又担心王爷不喜,若是不问,却又一头雾水难以明白,正百爪挠心之际,听见端木北曜悠然道:“京兆尹的牢,太小了啊!” 元寒:“……” 京兆尹的牢房共有十几间,能关五十多名犯人。重犯要犯秋后处斩的犯人,全都会移到刑部大牢里去。 所以,京兆尹的牢,是很空的。 哪里小了? 当然,如果跟刑部大牢比,那是小了许多。 想到这里,元寒眼瞳一缩,有些惊疑的偷瞄了自家王爷一眼,却见端木北曜笑得十分舒适优雅,简直是光风霁月,可为什么那笑意让他只想打冷战? 难道王爷恼那骆家女子竟敢逃婚,所以要把人送去刑部大牢? 南陵的刑部大牢并不归刑部管,而是专门设有一个独立机构:牢狱司。 刑部大牢可没京兆尹的牢这么简单纯粹,里面暗无天日,黑如地狱。 牢狱司当差的众人,因为长年在牢中当值,负责看守,审问,刑讯等职司,个个凶残似虎,嗜血如狼,牢狱司的掌狱大人方政,官职只有五品,却有方阎王之称。而两位副掌狱更是被称为黑白无常。 什么断人手足,剥皮拆骨,针刺火烙,凌迟碎剐…… 这种别人听一听也心惊肉跳的刑罚,牢狱司的人却兴致高昂,每天都会想一些新奇古怪的法门来对付那些入狱的犯人。 据说,方阎王特别做了一张人皮座椅,是剥了十几个妙龄少女的皮精制而成。而且,那人皮还是活剥的。 骆家女子将门之女,是有几分胆气,可是要和刑部大牢方阎王之流相比,那完全不够看,更要命的是,她是一个女子。 牢狱司对女犯人的刑讯更加惨无人道,再清白贞烈的女子,进了刑部大牢,第一道就是十几个牢狱司壮汉的一轮糟蹋,命大的过了这轮之后还能有口气,命短的直接就在这第一轮里惨死。 活着的也不必庆幸,不过是沦为牢狱司当值之人的福利,关在统一的囚室之中,什么时候有人动了这心思,闯进去拉出一个,当场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有荒唐的,甚至组队前往,极尽龌龊之能事。 曾有牢狱司的人偶尔休沐之时在外吹嘘,内狱的女囚滋味比青楼里的头牌滋味还要好。 当然,牢狱司这么胆大妄为,却能一直屹立不倒,也是很有眼力见的。 整个刑部大牢分为外狱和内狱,被他们这么对待的,都是已经确定罪行的内狱死囚。这些人犯了重罪,原本就是送到牢狱司来受折磨的。 而那些罪名未定,有可能出去的,他们虽然一样会刑讯,但方式就温和多了,那些人被关在外狱。 元寒琢磨了一下,人证亲口证实,杀伤两命,这是死罪,多半,是要关到内狱去的吧? 以骆家女子那姿容,牢狱司的那些阎王小鬼们还不跟饿狼见了鲜肉似的? 骆家女子能杀两个地痞,但到了牢狱司,哪怕本事再强十倍,也只能任人宰割了。王爷这是动了真怒吧? 第26章 害怕 端木北曜看着他神色变来变去,一忽儿不忍,一忽儿疑惑,一忽儿同情,一忽儿叹息的样子,目光凉凉地扫过来:“本王只说了一句话,看来你想得倒是比本王说的多!” 元寒面现不忍地道:“王爷,这惩罚,是否太重?” 端木北曜淡淡地道:“重吗?” 元寒道:“重不重在其次,属下担心的是,他日她的身份要是传出来,王爷会被有心之人嘲笑。” 毕竟是瑞王妃。 端木北曜觑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道:“一个活不过二十二岁的病鬼,是不在乎名声的。” 元寒:“……” 端木北曜看着他的模样,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想多了,她要玩,本王正好闲着,就陪她玩玩!本王的人,还没有人能伤得了!” 元寒眼珠转了好几圈,看着端木北曜唇边那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终于明白过来。是啊,王爷从没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感兴趣,感兴趣的人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 京兆尹大堂,韩子骥脸色不大好看,脸色沉沉地道:“辛洛,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曾杀人,现在人证便在眼前,你还有何话说?” 骆清心扫了一眼跪在右边的干瘦小老头儿,转头冲韩子骥笑道:“大人,这老头儿哪里冒出来的?” 韩子骥沉下脸:“这是当夜巡更的更夫,罗老头,你如何动手,如何杀人,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韩子骥的愤怒不是假的,他原本觉得这个叫辛洛的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断不可能是凶手,上午才被她巧语所骗。现在人证都在了,她竟然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直是藐视朝廷官员。 骆清心道:“那么小老头儿,你看到了什么,说说看!” 那更夫不敢看骆清心,偷眼看韩子骥,韩子骥沉声道:“罗老头,你再说一遍当时情形,好叫她心服口服。” 那更夫道:“昨夜,小老头儿打更经过宁阳巷,亲眼看见这位,这位姑娘杀了两个人。当时……那两个人意图对这位姑娘不轨,这姑娘伸手就扭断了他们的脖子,十分凶残!” 倒把当时的情形说得有些神似。 骆清心笑吟吟地道:“小老头,你说本姑娘扭断他们的脖子,是从左扭的,还是从右扭的?” 更夫顿了顿,道:“向右!” 骆清心眯着眼睛笑道:“你确定?” 更夫不自觉地膝行后退一步,这个小姑娘虽然笑眯眯的,可他无端的觉得有些不敢直视。他改口道:“向左!没错,是向左。” 韩子骥:“……” 骆清心道:“既然你亲眼看见本姑娘杀人,当时为何不报官,却等到现在才来?” 更夫抖索着嘴唇,道:“小老头害……害怕!” “本姑娘连杀两人,你又亲眼所见,可你口中说着害怕,见到本姑娘,眼里却没有害怕,只有不自在,难道你不怕本姑娘也扭断你的脖子?” 更夫吓了一跳,急忙道:“我我……我当然怕!” 第27章 奇葩 韩子骥回想更夫的神色,好像真是如此,心中掠过一丝怀疑,却没意识到,这个由他作主的大堂,此刻却是骆清心在审问。 骆清心突然厉声道:“那人给你的一百七十三两三钱银子,你藏在哪里?” 更夫本来对这笑吟吟的小姑娘有些憷,觉得她的眼睛干净得好像要照亮人内心的阴暗似的,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他立刻辩解:“明明只有一百……”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捂住了嘴,睁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骆清心。 骆清心悠然道:“明明只有一百两银子对吧?” 那更夫迟疑不定,哪里还敢说话? 骆清心转头看向韩子骥,神然怆然,一脸伤感地道:“我原本以为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会明察秋毫,明断冤狱,没想到,区区一百两银子买来的证人,就让大人听信小人恶意构谄。哎,这皇天后土,真是清官难觅呀!” 韩子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只因这更夫说的细节呈现,与仵作验尸结果一致,他自然要再次过堂,这小丫头三问两问,就把更夫逼得说了实话。 其实要说她的问话方法也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出其不意,思维跳跃,每个问题之间各不关联,那更夫或者之前经过练习,还是露了马脚。 当然,韩子骥更清楚,更夫主要是败在这小姑娘的气场之中,十五六岁的女子,长相明丽,可是那一举手一投足的气势,那一嗔目一瞪眼的凌厉,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气场,哪怕他这个堂堂朝廷四品京官,也会被左右,何况一个更夫? 大概知道无可隐瞒,更夫急忙跪地求饶。 他根本没有看见骆清心杀人。 当然,骆清心信心满满,也是知道周围没有人才这么有恃无恐。 看在更夫年纪老迈的份上,韩子骥令人当堂打了十杖,没收赃银,关入牢狱三天以示惩诫。 至于骆清心,韩子骥有点头疼。 他叹了口气,道:“辛洛,事件已经查清楚,与你无关,你回家去吧!” 原本还想叫她家人出百两银子赎人,可是她不肯说,现在有人买通更夫构陷,恰好一百两银子,就当是出了赎银了。至于那构陷之人,十有八九是真正的凶手。 把这么一个小姑娘关在京兆尹的大牢里,别的囚犯大牢里住一晚,不是憔悴不堪,就是满身伤痕,可这小姑娘却越发神采奕奕,而且住了一晚还住上瘾了,韩子骥总觉得很诡异。 一般犯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惊喜万分,感激涕零,可骆清心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道:“什么?大人你没搞错吧,我在牢里住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韩子骥:“……” 他这是遇到了什么奇葩? 他板着脸道:“辛洛,牢里吃住不要银子吗?虽然你年纪小,也不能这么不劳而获!京兆尹的牢房不是你家开的,你以为是牢狱司啊!” 说完这句话,韩子骥觉得更诡异了。 第28章 单蠢 囚犯赖着不走,要他堂堂京兆尹驱赶的,这世上也是独一个了。 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听到牢狱司三个字,这个辛洛竟然双眼发亮,亮如星辰,一脸求知欲地道:“请问大人,牢狱司吃住不要银子吗?” 韩子骥:“……” 当然不要银子,可是要命!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去了之后更是惨到不止要命,还生不如死。 韩子骥嘴角抽搐,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骆清心仍然一脸求知欲,很傻很天真的模样:“大人,什么样的人能进牢狱司?” 韩子骥:“……” 你这一脸好像就要找到组织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他无语地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道:“辛洛,不要胡闹,牢狱司有进无出,里面关的都是大奸大恶徒,身犯重罪之人。里面堪比地狱,既有阎王也有无常,不想丢掉小命,问也别问!” 骆清心继续双眼放光:“大奸大恶?杀人算不算?” 韩子骥:“……” 为什么他有一种和这小女子说话,要被气到吐血三升的感觉?如果这是个小子,他一定跑下大堂,一脚踹飞。可偏是个小女子。 他含糊地道:“自然算的。” 只要定了罪的杀人重犯,都是移送牢狱司。而那些人,极少能撑到秋后处斩的。 骆清心立刻无比诚恳无比认真地道:“大人,其实我杀人了。真的!” 韩子骥:“……” 他咬牙切齿地道:“来人啊,把这……女子给轰出去!” 本想骂一句不知死活来着,但那太失他堂堂四品官员的身份,再说,他跟个奇葩计较什么? 几个衙役往前一站,就准备轰人,骆清心却扬声道:“大人,其实老更夫说的没错,那两个地痞的确是被本姑娘一手一个给拧断了脖子!其中,一个地痞喉结被踢碎,那是我踢的!” 韩子骥:“……” 他觉得他审一年案子,就没有这一天无语的时候多。 当然,无语之余,也有些心惊,因为仵作验尸的结果正是如此,而且,这伤痕看着隐秘,不是近距离在亮处看,根本发现不了。 韩子骥审视地看着骆清心,骆清心神色镇定,表情认真,无比恳切地建议:“大人,你要把我轰出去,我实在不能保证以后不对别人动手,所以,为了防止我祸害别人,你应该派人把我送去牢狱司。” 韩子骥被气笑了,道:“你就那么想去牢狱司?” 骆清心很无辜很期待的表情:“当然啊,你不是说了牢狱司管饭还管住吗?” 韩子骥:“……” 眼前这女子目光清澈干净,明明好像一眼可以看透,可是以他身在官场几年的阅历,竟然发现看不透,那是到底是深不见底,还是蠢到没边? 他一时无法确定,当下沉声道:“既然如此,让她画押,继续押在京兆尹的大牢!” 他终究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样一个明丽的女子真是杀死两个地痞的凶手。就算是,那也是为民除害,他不想她不知死活地丢了命。 第29章 做主 骆清心叹息道:“哎,好好说话你不信。你这是非要我毁掉整个大牢么?” 这句话韩子骥不太了解是什么意思,区区一个小女子,有什么能耐什么本事毁掉整个大牢? 但他很快就懂了,因为,正当他要令人把人押下,退堂的时候,有人连滚带爬地扑上堂来,求大人为他做主。 初看一眼,韩子骥几乎没有认出来人,鼻涕眼泪糊在一起,脸色苍白如鬼,哭哭啼啼,身上还沾着血,十根手指包成鼓鼓的一团。 及至他抬起脸,哀哀地叫道:“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韩子骥吃惊地道:“童狱头?” 那童狱头哭叫完了,一睁眼见到骆清心居然站在台前,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手足并用地退后几步,这手一动,就碰到了伤处,痛得惨叫起来。 韩子骥脸色一沉,惊堂木一啪,喝道:“公堂之上,岂容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骆清心瞥了童狱头一眼,道:“大人你错怪他了,他是被我吓的!” 韩子骥就不懂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又不是恶鬼,有那么吓人吗? 童狱头连连点头,流着眼泪,又恨又怕的模样,也着实有些蹊跷,韩子骥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童狱头开始还有点不敢说,骆清心代他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童狱头口味有点重,在咱们的囚室里,童狱头袖子断了!” 袖子断了?断袖?龙阳? 童狱头快哭了,哪里是他袖子断了,他是被逼的。 韩子骥嘴角抽搐,快抽到耳后根去了,断袖这回事,由一个少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无其事地说出来,真的好么? 不是,她说在她所在地囚室里? 意思是她亲眼看见了? 亲、眼、看、见? 只要想到那一幕,韩子骥嘴角的抽搐又止不住了。 还有,她一个小姑娘,看见这样的事,不是避之不及吗,为什么还要回去?这这这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呀。 她怎么会在男囚室?还有,一个长得天仙一样的少女在囚室里,那帮男的却行龙阳之事,一个个瞎啊? 啊呸,不是,他身为父母官,怎么能这么想? 总之,这事太匪夷所思,太挑战一个人的随能力,现在的韩子骥已经风中凌乱了。 韩子骥先是怒怼骆清心:“胡说八道,男女囚犯是分开关押,你为何在男囚室?” 童狱头的目光心虚地闪了一闪。 骆清心笑道:“这就得问你们狱头了!” 韩子骥目光一扫,看到童狱头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是不知道大牢里有些阴暗龌龊,但是没想到京兆尹的大牢也这样,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来得好好整治一番京兆尹大牢了。 他沉声道:“童狱头,你是被谁打的?” 童狱头想指骆清心,但是,骆清心笑吟吟地看着他的样子,让他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哭道:“大人,小人不知道,是一个蒙面黑衣人,他把小人的二十个指甲盖全揭了啊……呜呜呜……” 第30章 绵软 韩子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个指甲盖,生生拔掉?那得有多疼?这简直是世间最残酷的酷刑之一了。 是谁无法无天,竟然敢对一个狱头行这样惨无人道之事?他沉声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有如此凶徒,本官这就着人捉拿归案!” 却听一边骆清心声音轻浅,不以为然地道:“太轻,太轻!” 韩子骥看过去,语气中便带着几分没好气:“辛洛,捉拿归案,自会审定案情,然后酌情审判,何轻之有?” 洛清心一指狱头,道:“我说的是他!” 韩子骥:“……” 指甲生生被拔,而且还是二十次,还轻? 他沉下脸:“辛洛,你怎地毫无同情心?” 骆清心冷笑一声:“被他害死的人命,说不定还不止二十个,区区二十个指甲盖就抵了,他人还好好活着,岂不是太轻?我没有同情心?那我若同情他了,被他逼迫残害的那些女子,又有谁来同情?” 说话之间,她冷冷扫过去一眼,这一眼如霜似刀,有如实质,吓得童狱头跌坐在地上。 不过做了多年狱头,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他就势跪倒,急忙道:“大人,绝无此事啊!小人从未害命。” 骆清心在一边老实不客气地道:“私下拿了好处,将罪名未定的少女关于男囚牢室,供他们蹂躏糟蹋,使她们身心受创,生不如死。这种罪行,理当凌迟,拔几个指甲盖算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个妇人之仁的家伙,行事如此绵软!” 童狱头脸色大变,他做狱头已经五年,这五年来,这种事的确没少干。有些刚烈的,当时就自尽了,但也有不少被他恐吓之后,不敢声张。 何况有些更是直接送到牢狱司,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人为她们出头。 韩子骥:“……” 他看着童狱头的眼神也阴沉下来,如果这个辛洛说的是事实,那他京兆尹治下的大牢,岂不和牢狱司一般,成了暗无天日的地方? 童狱头一看这眼神,就知不好,急忙道:“大人,小人不敢,小人没有!” “没有么?”洛清心冷冷道:“我昨夜入狱,是你亲自将我关进那两个男囚所住牢房,你们之间交换的眼神,当我看不懂吗?若不是我能自保,今天我岂能有命站在这里?” 童狱头脸无人色,急忙磕头,一切都是事实,他原本百般抵赖,可这个辛洛,却是证人。 韩子骥扫了骆清心一眼。 他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小丫头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很傻很天真想要去牢狱司的不知死活的丫头吗? 这样狡狯,敏锐,犀利,气场强大的各种特质,整合在一个十五六样的娇美明艳的少女身上,竟然丝毫也没有违和感,而她偶尔露出的眼神,不像一个阶下囚,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带着凛然之威,森然之势,凌厉之气。 甚至有时候,连他都有无法正视之感,那眼睛,实在太过凌锐。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见一片清澈干净。 第31章 严惩 骆清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韩子骥,道:“大人,我知你不信我,你也不信童狱头,但是,京兆尹的大牢里,犯人不止我一个,狱卒不止童狱头一人,大人若有心查探真相,必然有很多种办法!” 看童狱头那做贼心虚的模样,根本不需要再查,韩子骥已经知道谁是谁非。 他未必是多清廉的官,也会暗中收些贿赂和好处,但是,他是读圣贤书的,还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京兆尹的大牢里这样肮脏龌龊,他身为京兆尹,竟然不知道,固然因为一切被童狱头捂着,另外,他也很少去那会沾染晦气的地方。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肯定是要严惩。 看着韩子骥沉沉的脸色,骆清心笑道:“大人不语,想必了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大人不必感谢我,就当我去牢狱司之前,为京兆尹大牢白住一夜交的住宿费!” 正心中怒火翻涌,想着怎么清查大牢的韩子骥:“……” 不是,这还心心念着牢狱司呢?看起来也是个嫌恶如仇的丫头,他就算心硬如铁,也不想这丫头落入方阎王手中死无葬身之地。 见韩子骥一副被雷劈了般的表情,骆清心眨眨眼睛,又恢复之前很傻很天真的模样:“大人,我手中有两条人命,那是杀人之罪,理当送去牢狱司,难道你要巡私枉法?” 韩子骥:“……” 他指着骆清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后板着脸道:“来人,将她先押进大牢!” 骆清心:“……” 她表示很心累,当官有几个为民考虑的?她都话说到这份上了,韩子骥竟然还不愿把她送去牢狱司。 韩子骥想做个异类,想要升官,难了。 韩子骥其实很纠结,这丫头手中若真有两条人命,的确应该送去牢狱司,这是正常程序,但并非犯下人命案的都送去牢狱司了,比如关在骆清心那囚室之中的王彰,方武两人,手中都有人命,不过,家里出了大把的银子,打点了各路关系,就在京兆尹的牢房之中长住了。 可这小姑娘强烈要求啊,送是不送呢? 骆清心表示很不开心,有牢狱司这样神奇的地方,再看京兆尹的牢室,她瞬间就觉得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之前在韩子骥提到牢狱司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中竟然很神奇地有印象,而且还有一股很强烈的想在里面大闹一番的感觉,现在坐在牢室的干草上静下心来一想,立刻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原身有一个闺中姐妹叫卓雪彤,父亲是工部侍郎,两年前,陈州大水,江澜河两岸面临决堤之险,工部侍郎卓宗光受皇命前去治水,然而,人力难挡天灾,澜河决堤,死伤数万百姓,皇帝大怒,卓宗光斩首,卓家满门打入大牢。 本是官宦之女,自小养在娇闺的卓雪彤在入牢狱司的第一天,就被方阎王看中,强行夺了清白,还将她娇嫩滑腻的皮剥了下来。 第32章 缘由 那时刚好骆阳州和骆承业回京述职,在卓宗光入狱之初,就努力奔走,就算不能救卓宗光性命,至少也能救下他的家人。 那日,原身在夜里听见父亲和哥哥小心谈话,吓得大病一场,心中牢牢记住这三个字。 后来,又陆续听到传闻,据说方政如今坐的椅子上,有七张少女人皮,其中有一张,便是卓雪彤的。 另外,方阎王手中,有一柄吹毛断发,削金切玉的匕首。不过,这恶魔用这匕首来剥人皮。 洛清心压下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想去牢狱司的心情反倒更迫切了。 她如今是瑞王的逃妃,想必骆家和瑞王府都在寻找她的行踪,还是牢狱司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比较适合藏身。 等到这事淡下来一些,她再寻个机会,远离京城,天高任鸟飞。 毕竟现在才来这个世界,很多情况不了解,不适合蒙着头乱闯,那是楞头青干的事。 瑞王府,东阁书房。 端木北曜嘴角抽搐,哼声道:“妇人之仁的家伙?行事绵软?她真这么说?” 近卫禹希绷着一张脸,极其认真地点头,肩膀却在可疑地抖动着。 端木北曜脸色很精彩,最后,反倒露出一个笑容来,转身坐下,慢条斯理地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拔指甲,是有些妇人之仁了,既然她喜欢凌迟,那就凌迟吧!” 禹希在惊诧自家主子的态度竟然转变得这么快的同时,不得不提醒:“王爷,这拔指甲和凌迟不一样!” 端木北曜不在乎地道:“本王懂,拔指甲属于私刑,凌迟这回事,还得摆在台面上。童厉这种小角色,原本是不入本王之眼的,不过,本王也不能妇人之仁,行事绵软,叫人轻看了。着人找个被害女子家属,给刑部程侍郎送个信,三日之内,将童狱凌迟处死!” 禹希道:“是!” 心里咋舌不已,王爷亲自过问一个区区不入流的狱头的生死,这狱头一定是祖上没烧高香,所以这辈子不长眼,连王府的逃妃也敢送到男囚口中。 有被害者家属告官,再有刑部过问,一切都是走的正当的程序,没有动半点私刑。 端木北曜道:“人还在京兆尹的大牢?” 禹希点头,急忙把之前没汇报完的继续汇报。 端木北曜眼眉跳了又跳,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她想去牢狱司?嫌命长了?” 禹希惊讶道:“难道这不是王爷的意思?” 端木北曜凉凉扫过去一眼:“本王什么时候有这意思了?你是说更夫?你不觉得她在大牢里太闲了?” 禹希在自己嘴上小抽一记,才笑嘻嘻地道:“韩大人并没答应,仍将人关在京兆尹大牢了。” 端木北曜眯起眼睛,道:“将军府那边如何?” 禹希忍笑道:“骆夫人急得上蹿下跳,已着人去京兆尹大牢捞人。”他小心地看了看端木北曜的脸色,试探地道:“王爷,若人捞出来了,这骆夫人必然连夜押送到王府来,您看,是让进府呢,还是不让进府呢?” 第33章 促成 端木北曜哼道:“你觉得一个避本王如蛇蝎,宁愿躲到牢狱司的人,凭那个骆夫人,有本事把她押送到王府来?” 禹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端木北曜意味不明地道:“禹希,你说本王这个王妃,是不是太调皮了?” 岂止是调皮?简直是无法无天,独立特行,不按常理……禹希一本正经:“相比王爷来说,其实,她还好!” 端木北曜:“……” 禹希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一句:“王爷,庚帖上,您的王妃,应该是骆二小姐。所以……” 端木北曜笑容一收:“本王的王妃,从来都只有一个。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至于庚帖,你知道该怎么做!” 禹希急忙闭嘴,他好像是多嘴了,骆家代嫁,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万氏怕自己亲生的女儿守寡,才李代桃疆。 但若不是王爷一手促成,万氏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王爷从一开始,想娶的就是骆家大小姐,而非二小姐。所以,这几年,王爷的“病”越来越严重,并且,有意无意的,都往万氏的耳中灌; 所以,二十岁的大婚,边城似有战事,作为驻守的将军,骆家三代男丁都回不来。 若没有这样的便利,万宜芳又哪有这样的胆子? 若不是怕亲生女儿当寡妇,万氏又哪会把骆大小姐推上花轿。 不过,大概连王爷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位骆大小姐,行事这般出人意表! 现在人逃了,王爷从成亲到现在,还没见着她一面。 禹希离去后,端木北曜走到窗边,看着的,正是京兆尹衙门的方向,他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不过过了一会儿,唇角就慢慢地扬了起来。 自从骆清心当着韩子骥的面说童狱头袖子断了之后,韩子骥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官声的考虑,还是真有一股整治脏污的浩然正气,将京兆尹的大牢里好好整治了一回,所有的狱卒都替换掉了。 然后,骆清心听到两个喝酒的狱卒闲聊,才知道两天前,有个被害死的女子的兄长跑到京兆尹告状,就是告那童狱头借职务之便,行事恶毒,伤风败俗,逼死人命。 连刑部侍郎都亲自过问了这件事,很快关于童狱头的判定就下来了。 判的是凌迟,三百六十刀,不等秋后处决,即刻执行。 两个狱卒提起之时,还心有余悸,据说凌迟的时候,韩子骥令所有的狱卒都去观看,这着也算杀鸡吓猴,以儆效尤。 韩子骥清牢狱,骆清心早就住了单间女囚,其间,韩子骥三番四次要把她赶出去,她不走,非说自己杀了人,韩子骥很无奈,骆清心更无奈,她只是想进个牢狱司而已,结果遇上韩子骥这样的官,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现在童狱头这样的黑狱头被凌迟,个个都在震悚之中,谁也不敢再动小动作。 骆清心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的性子,现在没有人惹她了,她这日子也陡然无聊起来。 她这两天闲得只能数自己的头发了。 第34章 越狱 到第三天,闲得几乎长草的骆清心开始自救。 然后,巡视的狱卒发现,本来关在单独囚室的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竟然在囚室外。 新来的狱卒并不知道这位是最擅长让狱卒们袖子断掉的煞星,提着刀就跑过去,喝道:“大胆女囚,你是怎么出来的?” 骆清心给了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道:“走出来的!” 原本锁着的牢门大开,这样畅通无阻,走出来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狱卒急了,虽然看对方是个小姑娘,还是用刀背作势拍了拍:“赶紧进去,不要命了?” 这狱卒的态度还算可以,他一个大男人,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对一个娇嫩美丽的小姑娘动手,虽然凶,但是,刀背也没拍到人身上,只是吓唬吓唬。 但是,骆清心若是乖乖地进去了,还是骆清心吗?她今儿就是打定主意要闹事,这么听话还闹个头啊? 所以,骆清心一巴掌,就把那狱卒给拍地上了。 其实这狱卒应该庆幸,因为他的这份不好意思,他的袖子就牢牢地还在臂上,没有断。 狱卒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可是一爬起来,又被骆清心一巴掌拍到地上了。 原来骆清心不用脚踹,改用巴掌的时候,杀伤力也同样惊人。 这狱卒头晕眼花,啃了一嘴泥,挨第一巴掌没弄清状况,挨第二巴掌的时候,就知道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干的了。 公然殴打狱卒,这还得了。 这狱卒也不敢起身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爬出十几步,回头一瞄,那小姑娘还站在原地没有追。 他顿时胆气壮了不少,急忙爬起,扯起嗓子大叫:“快来人啊,有人越狱啦!” 越狱这个词,在京兆尹大牢里,绝对是爆炸性的,其轰动效应,也让人叹为观止,所有在牢室之中或卧或坐的犯人呼啦一声。全都聚到了栅栏前,他们想看看是谁胆子大到这程度,竟然敢越狱。 当然,他们更希望有人顺便把他们面前的大锁打开,让他们也能一起越个狱。 而后,他们就看见京兆尹大狱的最深处的走道,缓缓走过来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并不高,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衣服,下摆还撕掉了一截。就那么不紧不慢,神情悠然,信步闲庭地走过来。 众犯们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要说别人越狱,那他们还能混水摸鱼,可这位……还是算了,他们都不想断袖。 不过,看看热闹还是可以的。 因为随着那狱卒连滚带爬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喊叫,大牢里很快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越狱这样的大事,不但惊动了其他狱卒,也惊动了大牢外面守着的五名值守士兵。 这时候,骆清心已经走到中间来了。 几个先到的狱卒拔刀上前,想把人拦住。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闲了这么久,该活动筋骨了。 唇角带着几分笑意的少女眼神中露出凌厉却又恶意满满的光,一个伏身,主动冲向那几名狱卒。 第35章 群殴 大牢里有肉眼可见的混乱,尘土飞扬,各种声音交织。 扑通,砰,蓬蓬…… 哎呀,哎唷,妈呀…… 各种身体接触的声音。 各种扭曲变声,或高亢悠扬,或惊惧痛楚的声音。 这些声音连在一声,好像在进行一场大混战。 大混战是没错,不过,力量很悬殊。 群殴。 骆清心一人群殴众狱卒和值守士兵。 所过之处,哀鸿遍野。 刚开始,骆清心的手脚协调性并不太好,以至于她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是这情形,幸好今天想起来要练练手。 这身体还要和她多磨合磨合,多打几架应该差不多了。 等到把六十多号人全都放倒后,骆清心表示很满意,这种回到全盛时期的感觉很好。上辈子做了二十多年的杀手,被她盯上的目标,没有能逃过一死的,这辈子可不习惯做弱鸡。 一个京兆尹大牢,里面总共只有三十多名人犯,判了死刑的,都送去了牢狱司,里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当然也没有劫狱越越的风险。 狱卒加值守,六十多人着实不少了。 可今日,这些人深深觉得,六十多人真是太少了,那个小煞星一脚一个,一掌一个,一拳又一个,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放倒一个人也不用两次出手,简直是让人恐怖的存在。 此刻,这让人恐怖的存在把人全都打倒了,却不跑,在他们身前走来走去,好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在巡视他等待检阅的士兵。 新上任的狱头姓张,他更是面无人色,这才接手三天,大牢里就出事了,这狱头,铁定是当不成了吧? 这么想着,就见那小煞星笑吟吟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张狱头捂着肚子,弓着腰,刚才他是被一脚踹飞的,幸好有后面的墙挡着,所以他没有飞到天边去,可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震碎了。 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身高才五尺,长得又好像风吹能倒的小丫头,一脚之力,这么恐怖? 还有,她现在在自己面前停下是什么意思?不会再来一脚吧?再来一脚,他铁定就挂在墙上下不来了。 张狱头很想哭,狱头虽小,也是个官,这才当官两天,遇到人犯越狱要丢官也就算了,难道还要丢命? 骆清心挑挑眉,笑眉笑眼地道:“你是狱头?” 张狱头快哭了,他可不觉得这小姑娘的笑容里带着善意。 一抬脚就把人踹飞的人的笑容,你敢信吗? 他哭丧着脸道:“是,是……” 骆清心道:“知道怎么找到京兆尹韩大人吗?” 张狱头点头。 骆清心道:“那你还怔着干什么?有人犯越狱,你还不去报信?” 张狱头:“……” 她什么意思?她不想跑? 哪有想跑的人叫别人去报信的? 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张狱头已经从她的话里听出生机来了,敢情他不用死了,这不会是这丫头的诡计吧? 看着张狱头眼珠乱转,一脸惊疑不定的模样,骆清心一瞪眼:“还不走,想被踹?” 第36章 空了 张狱头吓坏了,连身上的疼痛也不觉得了,爬起来就飞跑。 骆清心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记住,本姑娘只是让你去给韩大人传句话,就说辛洛有事想见大人。如果你敢找别人,本姑娘会让你天天活在恐惧之中!” 张狱头什么话也不敢说,埋头狂奔出了大牢。 他一点也不觉得小姑娘的威胁只是说说而已,他也不想天天活在恐惧之中,再说京兆尹大牢出事,他找韩大人才是正理。 至于韩大人要来见人,还是调重兵来镇压,那可不关他的事了。 听到张狱头的传话,韩子骥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个辛洛,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 她是疑犯,他把她关在京兆尹的大牢,原本觉得没必要做这个恶,可她竟然敢越狱? 赶她走她不走,偏偏要越狱,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以一人之力打倒六十多人,如果张狱头没有夸大,那么这个丫头也的确是个危险人物。 在去调兵围守京兆尹大牢,还是独身赴险去见那个小丫头之间,韩子骥犯了难。 他还没这么大胆。 但是,他又觉得,他堂堂京兆尹,要是被个小丫头吓住了,也太没脸了。 所以,他没有派人去调动军队,而是让京兆尹衙门的捕头带着四个捕快随他下大牢。 那小丫头毕竟只有一个人,他带着四个人,保他一个,总是安全了吧? 到得牢门前,外面还有两个军士在把守,韩子骥沉声道:“可有人狱逃狱?” 两个军士摇头。 其实问完之后,韩子骥也自觉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若是有人逃狱,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还好生生地站在这里? 捕头打开大牢的门,和一个捕快在前面开路,韩子骥在中间,左右后各有一个捕快,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京兆尹大牢的牢室分两边而建,中间是一条可供五人并行的巷道,韩子骥走了七八米,只见空空的囚室,没有张狱头所说的狱卒,也没有据说被打趴下的值守军士,如果只是没有他们,这个大牢应该算是一切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边的几间囚室,也空了。 里面的人犯,不见了。 韩子骥虽然几乎不来大牢,但是,囚室里几间空着,他还是知道的。 可这两边相对八间都是空的,那绝对不正常。 韩子骥的脸色凝重了。 人犯哪里去了?狱卒哪里去了?值守军士哪里去了? 不可否认,这大牢虽然只有三十几间,但是,中间有转角,走过去,还是要费点时间的。 何况现在一个人也没见,大牢里也就越发显得阴森恐怖了。 静,很静,静得能听见五个人的心跳声。 韩子骥觉得,这是他当京兆尹以来遭遇的最诡异最匪夷所思的事,今天过后,不管把辛洛送去哪里都成,反正是不能留在京兆尹的大牢里了。 捕头和四名捕快都是刀出鞘,一脸谨慎小心,联想到几天前来提人看到的一幕,他觉得多半没有什么好事。 “啊……”一声惨呼。 第37章 审判 这一声惨呼突如其来,吓得这边几个人几乎跳起来。 惨呼之后,又是一迭连声的求饶。 原来不是没有人,只是,被人为地聚到了一处。 韩子骥嘴唇直哆嗦,不过,这是气的。 无法无天,太无法无天了,当大牢是他们家呢,哪有这么玩的? 不用问,也知道是辛洛干的,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小小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韩子骥怒气冲冲,甚至都不要捕头挡在他的前面为他挡去那些危险了,立刻转过过道。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的油灯好像特别亮。 当然,因为进口处的油灯已经匀了好几盏过来,更让韩子骥气冲牛斗的是,那原本应该在外面守着的五十名值卫和十几名狱卒,此刻,竟然在这里组成一个小小的审案衙门。 五十人分成两排站着,那边狱卒的桌椅搬了过来,组成案台,案台后,小小的布衣身影凛然坐着,脸色沉沉,威风凛凛。 所有的囚犯被集中驱赶到这边的四间囚室之中,一间女囚,一间大概是已经审过了的,另外两间待审的。 狱卒守住牢门,待到骆清心叫“下一个”,立刻就把下一个从囚室里拖出来。 骆清心厉声:“他犯了何罪!” 狱卒立刻报道:“忤逆不孝,将其父打得瘫痪在床!” 骆清心目光扫过那人,那人两股战战,连站也站不稳了,扑地跪下道:“我再也不敢了,女侠,我再也不敢了!” 骆清心淡淡地道:“如何施,如何受,动手啊!” 立刻就有两名值守军士过去按住那人犯,另两人用刀鞘狠狠地砸在那人犯的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腿断,惨叫声连成一片。末了,两名军士拖着往这边已审过的牢中一扔,由着他们在那里惨声呼号。 不对,他们没有惨声呼号,每个人的脸上都惧怕之极,除了腿断的那一刻,那个犯忤逆罪的人犯后面连哼也不敢哼出声。 骆清心百无聊赖地道:“下一个!” “犯了何罪!” “伤人纵火!” “伤何人,纵火原因是什么?” “富户仗势抢占村中女子,致其身亡,父母伤残。此人纠结三个青壮,夜闯富户家中,打伤富户,点火烧屋,火被扑灭,三人同被送官!” 骆清心看了一眼那个人,摆摆手道:“下一个!” 这是没有惩罚的意思了。 狱卒拉出下一个。 这人是偷看少妇洗澡,被其丈夫当场抓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其丈夫,并逼女干妇女。 骆清心突然从桌后走出来,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出那军士腰间的刀,刀脱手。 接着,便是杀猪般的惨叫,那把刀不偏不倚,插在那人犯的两腿之间。 好大一片血迹。 不用看,也知道这断的不是袖。 在场众人不自觉地抖了抖腿。 骆清心看也没看那惨叫的人犯,反倒是不耐烦地自语:“韩老头怎么还不来?这种人渣,是不是考虑直接杀了算了!有尸体在这里,韩老头总能将我送去牢狱司了吧?” 第38章 老实 说话间,骆清心往前走。 那个人犯顾不得疼痛,急忙双手撑地往后挪,刀还插在青砖的地面,连同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他人却已经退后几尺,带出一溜血线,疼得眼泪横流,却连叫都不敢叫。 骆清心眼带杀气,那凌厉的目光,丝毫也不会让人怀疑她真的想杀了那个人。 而两旁的值守卫也好,狱卒也好,竟然人人心生震悚,个个目现惊惧。 他们那么多人,在一个小姑娘的威慑之下,不但没有任何反抗,还一个个听命而行,这于韩子骥来说,真是又气又恼,大怒喝道:“住手!快住手!” 韩子骥大步跨了出来。 骆清心耸了耸肩,道:“韩老头,你总算来了!” 众狱卒和值守卫急忙跪下,口称大人。可是却一边又拿眼偷偷眯着骆清心,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韩子骥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之前还叫他韩大人,现在直接就叫韩老头。他今年才四十,哪里老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京兆尹的大牢,不是她为所欲为的地方。 韩子骥目光扫过那边的牢室,鲜血淋漓,不知道这个凶残的小姑娘到底断了多少人的腿,又去了几个人的势? 那些还被被审的,看见韩子骥,简直比看见亲爹还激动,虽然这个煞星也不是人人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那出手的凶残,早已震住了他们,让他们心中绝望一片。 他们都怕自己经不住审。 相比较之下,韩大人几顿板子,简直是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 韩子骥怒气冲冲地道:“辛洛,你到底想干什么?” 骆清心一脸无辜:“闲得太无聊,觉得大人量刑太轻,所以就帮帮大人呐!” 韩子骥气得脑袋发昏,迎着几十个犯人可怜巴巴的目光,他横眉怒目:“如此不服教化,心地狠毒,行事无法无天……” “还身负两条人命!”骆清心无比老实地补充。 韩子骥几乎被噎得背过气去,怒声道:“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人犯押送牢狱司!” 两条人命的事基本已经查清,的确是这个小姑娘的手笔,又有她的亲手画押,本来韩子骥在犹豫是送牢狱司还是把她关在京兆尹的大牢里算了,但是她闹到这样大,大到超过了韩子骥容忍的底线,一气之下,直接派人送往牢狱司。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犯大都差点欢呼出声。捕头带着捕快上前拿人。 骆清心道:“我自己会走!” 捕头用异样的目光看了骆清心一眼,不得不提醒:“送去牢狱司,是要带上锁镣的!”不然,一个人大摇大摆在前面走,几个捕快在后面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观光呢。 骆清心很配合地伸出手:“那就锁吧!” 咯嚓的声音里,骆清心双手被锁,双脚也戴上了铁镣。手脚的铁镣各长有三尺,走一步,拖得哗啦哗啦地响。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凌厉凶残的刀光,向骆清心的脖颈而来。 第39章 怎讲 是那个被去了势的人犯,见骆清心手脚被锁,又是背对这边,想到从此他连男人都不是了,不由恶向胆边生,突地拔起地上的刀,用尽全身之力,向骆清心砍去。 那些值守卫和狱卒,以及关在囚室中的人犯,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么猝不及防,突如其来,一刀砍下去,肯定身首异处,要被砍成两半了。 眼见得刀就要及身,那人犯眼里露出狞恶的笑容,那些眼睁睁看着的,也都表情各异,但他们全都默契地没有出声提醒。 然而,前面的骆清心突然身子向前一倾,脚下一个旋转,一手撑地,脚尖已经势如奔雷般踢出。那刀劈了个空,人犯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太阳穴处遭受重击,整个头一阵嗡鸣,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之时,眼耳之中流出鲜红的血来。 骆清心扑倒在地,抬头看着韩子骥,一脸无辜地道:“大人,我只是摔了一跤,可是这个人偏要拿太阳穴撞我的脚尖,这可不关我的事!” 众人:“……” 韩子骥:“……” 拿太阳穴撞脚尖?这种说法是不是太清奇了?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所有人当傻子,真的好么? 其实转过头看见那人犯手中掉下的刀,还有那狰狞的眼神,韩子骥哪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捕头和捕快的表情更是惊诧之中甚至带了几分佩服。 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惊人,换了是他们,也未必躲得过这骤然偷袭的一刀吧? 这个小女子,本事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去牢狱司。 韩子骥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捕头眼神复杂地带着骆清心走了。 众人围去看那人犯,他眼耳出血,双眼大睁,气息已无,竟是被这一脚直接踢死。 人人面色震悚,一脚就能要一个人的命,那刚才,她揍得他们满地乱滚,哭爹叫娘,其实还是脚下留情? 虽然被逼着听命于她一起胡闹了一回,但是想到那么凶残的小丫头终究要在牢狱司里丢掉一条命,他们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高兴,又或者,还有一些可惜。 其实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抱负,新换的狱卒并非老油条,胸中还有正义,这样赏善罚恶,很是畅快。 捕头拿了有关辛洛的文书,带着二十名捕快,押送着拖着哗啦啦的手镣脚镣的骆清心往牢狱司。 走在路上,捕头不时拿眼看一眼满不在乎,神色悠然自得,好像去赴宴的少女,这少女有无比漂亮的容颜,一身破烂的布衣,却被她穿出了尊贵范儿,即使那些锦衣华服的勋贵女子,也不如她这样容色倾城,气度高华,气质超然,让人不敢直视。 可惜,这样如流落人间的精灵般的少女,很快就要被牢狱司那张黑暗的大嘴给吞没。 捕头终于忍不住问一句:“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就想不开呢?” 骆清心:“……” 她歪过头:“此话怎讲?” 第40章 贵姓 捕头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澈干净,好像可以照见人心的黑暗。 实在没办法把她和那个一刀去人势,一脚断人命的凶残丫头重合在一起。 捕头忍了忍,终于叹息一声,道:“牢狱司……无好人啊!” 骆清心满不在乎地一笑,道:“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好人!” 捕头:“……” 好吧,他嘴贱。 不过,嘴贱的捕头还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骆清心,又嘴贱了一句:“姑娘在牢狱司万不可这样妄为,那儿……阎王凶猛,小鬼难缠!” 骆清心回头看他一眼,道:“你贵姓?” 捕头睁大眼睛,眼里现出一丝慌意,这牢狱司的事,他怎么敢乱说?什么时候遭了对方的黑手都不知道。这小姑娘莫不是想到时候把他推出来? 看出捕头眼中的惧意,骆清心笑了,目光清亮,却又深不见底,道:“若你担心我求生无门之时拿你的名字招摇撞骗,就不用说了!” 捕头心中突地涌起一阵羞赧,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刚才竟然小肚鸡肠了。这个小姑娘行事爽快,又岂是那种阴暗龌龊的人?再说,他的名字,没这个份量。 他道:“我叫卫航!” 骆清心点了点头,既没多说,也没多问。 二十几人只是押送一个小姑娘,显得有些大张旗鼓,不过,他们走的并不是人行密集的地方,从京兆尹大牢往牢狱司,有专门的路线,沿路没有闲杂人等,倒也没有引起围观。 小半个时辰,卫航的脚步突然一顿。 在前面二十丈远处,耸立着一栋高大的建筑,是层峦叠嶂般的牌楼,繁复,厚重,森严,古朴,巍峨。 然而,这样一座威武而庄严的建筑之后,却是让人闻之变色,见之绕路的所在。 牌楼正中,“牢狱司”三个字仿佛带着血腥之气,又如千百冤魂凝聚,凝成张牙舞爪的模样,想要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拉扯进去,撕扯成碎片。 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阴森森的气息。 每一个字,都是狱中受折磨而死的人犯怨气所铸。 连卫航这样的人,都会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布衣少女眯起眼睛,迎着日色,看着那三个字,薄唇微微抿起,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了,变得凌厉,变得杀气腾腾,如同一柄悬而欲斩的利剑。 但是,只是一瞬间,却又收敛无踪,快得好像一切不过是错觉。 卫航看了骆清心一眼,骆清心神色自若,并没有惧怕,也没有担忧,她的眼神,仍如一泓清水,清澈,干净。 清澈干净到让卫航的心中都不禁叹息了一声。 今日好生生的一个少女,走进这个门,明日,该是乱葬岗上的一具饱受摧残,尸骨不全的残破尸身了吧? 方阎王喜欢剥皮的爱好……尤其是妙龄少女的皮,更是他的最爱。在京兆尹的大牢里再横又能怎样呢?毕竟,京兆尹的大牢不论值守还是狱卒,都只是普通人。 而牢狱司,那里没有人,那里个个都不是人。 是凶残恶鬼,等着择人而噬! 第41章 地狱 牌楼门口,站着四个皂衣守卫,他们看向过往路人的目光,都像带着勾子似的,阴森,冷厉,好像一条毒蛇。 当他们的目光落到容貌倾城的布衣少女身上时,那勾子一样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竟然有这么青葱水嫩的女囚? 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对卫航道:“这是新送牢狱司的囚犯吗?” 戴着手镣脚镣,还要多问这么一句废话,卫航心里暗暗鄙视,但却敢不敢得罪,应道:“是的!” 那人道:“把人交给我,你们可以回去了。” 卫航皱了皱眉,再看了一眼那还不知灾祸已经降临,正神情自若地打量牌楼的少女一眼,淡淡地道:“韩大人说了,人犯要直接送到方大人处,办好交接之后,我好回去复命。” 其实卫航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不论是把这少女交给这门口的守卫,还是交给方阎王,她的命运都一样,同样是被如狼似虎的牢狱司的狱卒们给祸害了。 所不同的,大概是一个早一点,一个可以拖得晚一点。 交给这守卫,少女马上沦落魔掌,而有他们押送着,在没办交接之时,这少女是安全的。 牢狱司的那群狼,总不会当着他们这帮外人,就露出他们的狼性。 卫航心想,为这少女多延半个时辰的命,他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守卫很不满地看了卫航一眼,卫航这么说没有什么错处,他悻悻地道:“既然这样,你随我来。 牌楼之后,并不是屋宇,而是一个大大的四方黑洞,那个黑洞像个张开口的巨兽,铁栅栏将黑洞挡住,从外面,只能看见倾斜向下的一段路面。 顺路向前,那条路,看不到头,只知道,通向的,是地狱。 “一入狱司无回路,从此阴阳永相隔”,这是形容牢狱司的内狱的。 骆清心很荣幸,身背两条人命,又成功把京兆尹韩子骥激怒,她不入内狱,谁入内狱? 引路守卫看向骆清心的眼神猥琐而赤果,就差当面流口水了。 卫航有意无意地用自己健硕的身子挡了几挡,将那狼眼一样的猥琐幽光挡住,但是想到挡一时又能怎么样?终于颓然让开。 不知为何,哪怕亲眼见到这个小姑娘踢死一个人犯,可他心中对这小姑娘却没有一丁点的恶感。 倒是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连手镣脚镣也丝毫不在意,拖着哗啦啦的声响,走上了牢狱司那向下延伸的道路。 不论卫航怎么拖延,还是很快见着了牢狱司的阎王方政,方三十五六岁,小眼睛,大嘴,丑陋却凶狠,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大概正应了一句,小眼聚光,越发显得亮得惊人。 一个眼睛亮得像耗子,却透着满脸凶横阴郁的神色,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至少此刻的骆清心心里就很不舒服。 可是,她神色却很平常,像所有初入牢狱司的女囚那样,茫然中带着一丝害怕。 小鹿一样干净的目光,让方政的小眼更亮了。 第42章 不同 方政道:“为何没换囚衣?” 既然是京兆尹送来的,那便是定罪了的人犯,哪有不穿囚衣的? 卫航咧嘴道:“还没来得及!” 不是没有来得及,这怕是京兆尹里最让大人头疼的一个人犯了,关于她是否身负两条人命的事,悬而又悬,其实是没有什么证据的,全凭这个女子自己认下的。 如果不是今天大牢里的一幕让大人气怒交加,人也不会送到这里。 方政摆了摆手,道:“罢了,一会儿换也是一样,卫捕头,来办交接!” 牢狱司里接收过不少女囚,犯官家眷中,女眷虽然会送到教坊司,可是也有一些,送到牢狱司来。 如当年的工部侍郎的家眷。 方阎王也算是阅女无数,可是,这个拖着锁链,连囚衣都没换的小女子,却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交接手续办得很快,快到让卫航觉得方阎王根本是想直接把他赶走。 卫航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歉意地看了一眼似乎还不知道身陷危险境地的小姑娘一眼,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离开了牢狱司,回去向韩子骥复命。 才走到半路,却见一个捕快急步而来,人尚离得远远的,就急声道:“卫捕头,快快快,大人有令,把人犯带回!” 卫航一怔,送去牢狱司也是大人下的令,现在又要把人带回?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犯并非凶手,真正的凶手前一会儿到大堂来自首了。那人犯家里也派了人来赎人!” 卫航脸色一变,糟了,交接已经办了,小姑娘目前算是牢狱司的犯人,现在赶回去要人,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他立刻道:“快,赶紧去牢狱司。” 卫航回去如风,速度十分的快。 这时候,方政正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皮肤白嫩如凝脂,眼睛干净如清泉,眉目精致,秀雅美丽,哪怕是破烂的青色布衣,穿在她的身上,却有一股清新脱俗,飘然洒脱的意味。 目光之中带着三分惧意,可那惧意又不是很明显,因为她的眼底深处并没有,倒像是装出来的。 当然,方政不会这么认为。 两位副掌狱站在一侧,也拿笑得狐狸一样的目光,意味深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打量着。 作为多年同僚,方政的眼神他们懂,这个小女子,方政是要亲自尝头一口。 已经两个月没有方阎王想亲自调-教的女子了,这个小女子今日必然会尝到方阎王的阎王手段,希望等到方阎王尽兴后,她还没有死,那他们也可以尝一尝。 实在太……不同。 漂亮的女子他们没少见,但是,这个小女子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气息,不仅仅只是漂亮,她是明艳,是耀眼,让人移不开眼睛。 方政正要说话,突然一个狱吏快步而来,道:“大人,那个卫捕头又回来了,正在外求见。” 方政皱了皱眉,有些不喜,交接都办好了,又回来干什么?难道又有人犯送到? 他压下心中滚滚上涌的邪恶念头,意犹未尽地再看了一眼俏生生站在那里的小姑娘一眼,吩咐:“先关起来!” 第43章 森严 内狱之中,有可怕的刑具,也有一间间宽大的囚室,而这囚室之中,却是天差地别。 有的囚室里臭气熏天,有的却打扫得很干净,有的血迹斑斑,有的,却还有小床小桌,天窗明亮地透进日光。 骆清心路过其中一间,却是一间很宽大的囚室,囚室之中,七八个女子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神色麻木。 这间囚室相对来说挺干净,有床被。女子穿的也不是囚衣,却是连身体重要部位也遮挡不了的轻纱。 相同的囚室,竟然有四间。 不用问,也知道这四间囚室之中的女子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骆清心一路过去,然后被送到一间单独的囚室之中。有床有椅,地面也还干净。 如果不是恶名远扬的牢狱司,光看这囚室,也许会觉得比京兆尹的大牢环境好。至少,不用坐在稻草上了。 押她进囚室的狱吏打量的目光像猎人眼里的猎物,大概是考虑到这是方阎王看上的猎物,所以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动。 哗啦,囚室落了锁。 透过栅栏,阴冷的风吹进来,带着几分阴森刺骨的寒。 骆清心过去,往床上一躺,睡觉! 外面的狱吏撇撇嘴,这小姑娘的心,真是太大了,到了这里,竟然还睡得着。 骆清心当然没有睡着,她闭着眼睛状似熟睡,可是此刻,她的心中却在勾勒着整个牢狱司的地图和人脸。 到底是京师大牢重地,戒备之森严,比起京兆尹来说,简直是强了百倍不止。 进门的时候,虽然只有四个守门皂衣卫,但是黑洞般的门口左右两边的屋子里,至少有两千军甲。 两千全副武装的军士,算是重兵守护了。 走进黑洞门,更是内围的守卫也有近三百人。 不过,他们只是守在门口,然而,不止这些守卫,在大门的左右两边,有十七八个方孔,每个方孔后面各有一排劲弩。劲弩所对的地方,是牢狱司的大门之外,三百米都在射程之内。 若有人越狱或者劫狱,从方孔之中劲弩齐发,就算身手高明的武林高手,怕也难逃万箭穿心的下场。 难怪没有听说过牢狱司有人越狱,这么森严,谁也越不了。 一路走进来,经过外狱,在内狱的入口,又有两百守卫。 而后,才是这阴森恐怖的内狱。 光这内狱的囚室,就比京兆尹大牢大了十倍不止。 除开外面的两千军甲,外狱门口的三百守卫,内狱之中的两百守卫,还有近百名狱卒和四十多名狱吏。 世人皆称牢狱司为地狱,其险恶凶残,层层加叠,足有十八层。今日一见,倒真是不虚。 如果把一路走来的地形按十八层地狱划分,外狱占了六层,内狱占了十二层。她和那些女囚现在所在的地方,大概是地狱第十七层。 第十八层,应该是刑狱的地方。 虽然以层论之,但是,牢狱司却是建在地面上的,只是,却被高大的建筑建成一个环形堡垒,坚固而森严,而且,只有唯一一个出口,就是她进来的地方。 第44章 要人 狱卒与狱吏进出,靠的是腰牌。 出口只有一个,而出口处又守卫如此紧密,真可以说是连只苍蝇也别想自由进出。 骆清心虽然闭着眼睛,脑子却转得飞快,在心里把所有的消息整合在一起,计算着,分析着。 这个地方,比她想像中的凶险。 也比她想像中守卫更加森严。 那边卫航急匆匆而来,方政在内狱入口处见了他。 当听说他是要把刚刚送来的人犯带走时,方政脸色顿时一沉,小眼睛一眯,断然道:“不行!” 卫航陪笑道:“大人,这人现今查明,并非杀人凶犯,按例,不足以关入牢狱司,您看……” 方政板着脸,唇角一收,毫无商量余地,严肃地道:“既已办好交接,便是我牢狱司的人犯,有没有罪,自有我牢狱司来进行审判定罪,一切已经与京兆尹无关,卫捕头还是请回吧!” 卫航:“……” 如果那小姑娘是个男的,如果她长得不这么漂亮,这个方阎王绝不会这般嘴脸,这分明就是一副到嘴了的肉不肯吐出来的样子。 卫航陪着笑脸:“方大人,请你通融通融!” 方政哼笑一声,阴沉的目光在卫航脸上刮了一眼,沉声道:“送客!” 立刻就有两个狱吏过来,不甚客气地道:“请!” 卫航急了,道:“方大人,此人家人已来赎人,她并非重犯,若是闹得大了,终归于方大人的官声有所影响!” 方政头也不回,只有一阵冷笑传来。 他方政人称方阎王,做的事比阎王还绝,他一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那些人犯无助又痛苦地在他的面前呻-吟求饶,除此之外,还有娇嫩的女犯可以让他舒服满足。 在这牢狱司里,他就是皇帝,整个牢狱司都是他的,整个牢狱司的犯人,都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他要什么官声? 官声有少女娇嫩的身体能带给他更大的满足吗? 想到少女娇嫩的身体,他就想起刚才办过交接的这个女囚,十五六岁,正是最娇嫩可口的年纪,而且,还长得那么漂亮,吹弹得破的粉面,滑如凝脂的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他可得快去享用。 卫航被几个狱吏不由分说地就送了出来,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被挟持出去,这四个狱吏从内狱送到外狱,一直把他送出了门,才不阴不阳地道:“卫捕头,今儿大人心情好,但你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牢狱司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地方!” 而后,两个狱吏扬长而去。 卫航重重攥了一下拳头,这时候,在外面等着的捕快迎过来,看见卫航的脸色,也知道人没要回。 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回去京兆尹。 此刻,韩子骥也很头大。 这边他刚令卫航带齐相应文书,把辛洛押送牢狱司,气呼呼地回去衙门,后脚,就有人来投案,老老实实交代杀那两个地痞的经过,细致而且合理。 而后,又有人来赎辛洛。 韩子骥顿时呆了,着令人赶紧去追回押往牢狱司的卫航一众,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第45章 砸了 这辛洛的身份,居然是一个京中富商的……私生女。虽然仕农工商中商最低,可是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这富商做生意有道,认识的大官不在少数,据说,和将军府的二管事骆安还是亲戚。 富商带来的银子也很可观,一千两。 此刻,他就在偏衙里坐着,等待着把辛洛带回去。 韩子骥这个四品京官,自然不会陪一个富商坐在这里等,可他心中也担心,牢狱司好进不好出,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可惜,一切事情没能如他所料,卫航垂头丧气的回来,说明了一切。 韩子骥脸孔有些抽搐,尽管是辛洛故意激怒他,才让他一气之下把人送去牢狱司,但是想一想,他一个堂堂四品京官,却被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说出来终究不好听。 听说人没能带回,已经在牢狱司了,那富商脸色大变,看着韩子骥的目光,不觉就凌厉起来:“韩大人,你断案不明,污良入狱,现在还把一个并无罪行的弱女子强行送往牢狱司。牢狱司是什么地方,京城无人不知,大人身为京城父母官,就如此草菅人命吗?” 韩子骥:“……” 污良入狱? 辛洛自承罪行,一再推翻他的怀疑,欣然前往牢狱司,他正因为知道牢狱司是什么地方,才直到今天才送过去。 可是,这富商骂的也对,既然有凶手前来自首,而且确定所说俱是事实,他却因一个女子自己咬定罪行而没能明断,这是他的过失。 然而,他虽然心中小有愧疚,被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这样指责,心中的怒火还是涌了出来,他厉声道:“放肆!辛洛在牢狱之中踢死人犯,身负人命,本官量刑送入牢狱司,何来偏颇?你若污蔑朝廷命官,本官现在就拿你下狱!” 父母官发起官威来,也是很可怕的。 这富商哪敢和他叫板,只得悻悻离去。 不过,他也没回自己的宅子,而是去了京兆尹衙门隔壁一条街的酒楼,在一个包间里,将军府的二管家骆安正在那里等消息。 一桌酒菜,骆安正自斟自饮,不过显然他心中有事,菜几乎没动。 一进门,那富商就擦着额头的汗,道:“表弟,你叫我去赎的到底是何人?” 骆安抬眼看他身后:“人呢?” 富商一屁股坐下,提起壶就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道:“办砸了,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人被韩大人送到牢狱司去了!” “什么?”骆安在桌上猛地一拍,盘碗震动,显然这个结果是他没想到的,心中怒极,而且带着几分恐慌。 富商手中的酒杯也吓得跌落地上,他睁大眼睛,不解地道:“表弟,你不是说只是收了银子,帮一个朋友周旋吗?你已经尽力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骆安狠狠地道:“你知道个屁!” 富商仗着骆安的关系才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被骂了也不敢还嘴。 骆安看他一眼:“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不许透露半个字,知道吗?” 第46章 办法 富商唯唯诺诺地道:“是!” 他虽是表兄,但显然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骆安交代完,立刻转身出了门。这件事情超出了控制,他得赶紧去汇报才是。 在将军府里等消息的万宜芳见到骆安终于回来了,立刻派人叫他去主院汇报。这个意思骆安懂,就是要避开大管家骆滦,单独汇报的意思。 可惜万宜芳等到的也不是好消息。 听说人去了牢狱司,万宜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手一抖,桌上的茶水都推翻了。 她喃喃地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那病鬼要是再来要人,难道将军府关门不见?” 骆安眼神闪了又闪,低声道:“夫人,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就是怕夫人不肯!” 万宜芳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骆安道:“把二小姐送去!” 话音才落,一个人影蹬蹬地跑进来,怒道:“狗奴才,你再说一遍!” 却是骆茵琦在一边偷听,听了就忍不住,气势汹汹地想打人。 南陵国势弱,所以全国重武轻文,武将地位高,骆茵琦也是出身将军府,性子暴躁,但将军府地位超然,有那些谄媚者以率性直爽,敢爱敢恨夸之,骆茵琦也便得意得紧,这脾气从不收敛。 骆安被骂得满头包,却只能陪着笑脸。 万宜芳也很恼怒,她做这么多,就是不想亲生的女儿去做寡妇,骆安这句话,让她很是不喜。 她皱眉道:“胡说八道!” 骆茵琦颐指气使地道:“狗奴才,尽会出些馊主意!” 骆安擦汗道:“是是是!” 万宜芳道:“好了好了,茵琦,你先出去。这事娘要好好合计一下!” 骆茵琦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见万宜芳沉吟,骆安苦着脸道:“大小姐这么一逃,如今又进了牢狱司,人人都知道,牢狱司活着进去,死着出来。已经没有指望了。要是皇上问起瑞王殿下,殿下只消随便透点口风。哪怕将军府地位再超然,这也是轻藐皇室,罪犯欺君的大罪!” 万宜芳岂会不懂,但是,事情都做到这一步,再把女儿送过去,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这样的事,她是不愿意干的。 想了想,万宜芳坚决地摇头:“不行!” 骆安苦兮兮地道:“夫人再想想,若是大管家把这件事传到边疆,老爷和老太爷知道了,这事就无法收场了!” 轻则重重斥责她一顿,重者,甚至会把她休掉。这句话骆安没有说。 万宜芳哼道:“自从瑞王十岁之后,这些年里,虽然人人知道将军府的女儿与瑞王有婚约,可他们也不知道送去的庚帖其实是茵琦的,现在人都嫁了,瑞王也没追究,老爷不会这么做的。” 话虽这么说,她其实心中没底,骆安是她的人,骆滦却不是,万宜芳思前想后,始终没有好的办法,骆清心进了牢狱司是活该,可将军府现在的情形怎么破? 最后,她低声吩咐骆安几句,骆安眼神闪烁了几下,立刻快步离去了。 第47章 思绪 瑞王府后园禁地。 端木北曜在凉亭中垂钓。 这凉亭是建在水面上的,水色清澈,粼粼波光,一条雕栏玉砌的小桥,铺着圆白而晶莹的石子,直通湖心,凉亭就在湖心的位置。 面积近三百亩的瑞王府,环境清幽,景色宜人,楼台雅致,亭阁精巧,这湖面积大约五六亩大小,只是瑞王府一景而已。 一个活不过二十二岁的人,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阻碍,也不会带给任何人威胁,所以,瑞王府是几个皇子之中,府邸最大,最漂亮之处。 端木北曜脸色苍白,一身白色常服,坐着铺了厚厚软垫的软榻,白皙得几乎透明的手骨节修长,执着鱼竿的样子,倒颇有几分认真。 旁边的石桌上,摆着精致的果品,一杯清茶,盖碗半揭,散发着清香。右边的香炉里,燃着檀香,香烟袅袅升起。 端木北曜漂亮精致如精工雕画的面孔,是这美景之中,最出色的点睛之笔。 此刻,凝注着湖中钓丝的端木北曜,心思却早已飞得远远。 皇宫赐宴,御花园西角的清泸池边,假山垂柳,风物宜人,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爬上假山,脏兮兮的,两只眼睛却异常灵活,他刚甩开身后尾巴一样的宫女嬷嬷,神色十分得意。 从假山这边爬过,有一条小路,经过清泸池,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御花园,昨天他还看见树上有一个鸟窝,今天非要掏下来不可。 心里正高兴着,一阵细声细气的哭声传来,他眨巴着眼睛看过去,没注意脚下一滑,扑地一声,他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小屁股几乎摔成八瓣,手也擦破了,真疼。 男童咧了咧嘴,才从地上爬起,又吓得倒退两步。 在他前面不远,一个三四岁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女童眼角挂着泪,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还是男童先回过神来,他小大人一般地道:“你也摔跤了?” 小女娃就是娇气,他手都流血了也没哭。 女童摇摇头,大眼睛泪光闪闪,眼神之中明明有几分怯意,却迈着小短腿走到他面前,拿住他的手,嘟起唇吹,口中还道:“吹吹就不疼了!” 接着,她还拿出自己的小丝帕,给他缠在手上,动作笨拙,表情却很认真,一边缠,一边安慰他:“妹妹受伤,二娘就是这么给她包的,包了就不流血了!” 男童黑眼珠转了几转,道:“二娘是谁?妹妹又是谁?” 女童一脸迷茫,道:“二娘就是二娘,妹妹就是妹妹!” 男童咧咧嘴:“笨!”又道:“那你-娘呢?” 女童嘴一瘪,眼睛里又泪光闪闪:“我没有娘!我爹说,我娘早就死了,我只有二娘!” 男童懂了,天真地问道:“你二娘不给你包吗?” 女童低声道:“我自己会包!” 男童又问:“刚才你在哭什么呀?” 女童嘴又瘪了瘪,挂着眼泪可怜兮兮地道:“我想娘!” 男童挠挠头,他也只是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安慰,不过他觉得小妹妹很可怜。 第48章 温暖 女童泪汪汪地道:“我娘为什么要死?她一定是不疼我是不是?” 男童小大人一样地道:“你别哭,我带你去吃桂花糕,我母妃做的,可好吃了。” 毕竟是小孩子,听说有好吃的,女童就破涕为笑了。 男童牵着女童到了母妃的寝殿里,吃了好多好吃的,后来有将军府的下人找过来,才知道这是将军府的小姐。 不过,显然将军府的人对女童照顾得并不怎么好,过了这么久才找过来,而且小女童也很舍不得走。 男童豪气干云地道:“母妃,妹妹哭得好可怜,我们把她留下吧。” 母妃开玩笑道:“妹妹有自己的家人,我们又不是她的家人,怎么可以把她留下呢?” 男童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忽然他眼前一亮,道:“父皇说我长大了就会娶王妃,王妃就是家人是不是?小妹妹,你做我的王妃,以后天天陪我玩,我们吃好多好多桂花糕好不好?” 女童听说桂花糕,懵懵懂懂奶声奶气地道:“好!” 一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女童最后还是回去了,当天晚上,父皇到母妃的寝宫来,母妃开玩笑说起这件事,父皇笑着道:“你喜欢骆家的小妹妹?” 男童小大人一样地道:“小妹妹没有娘亲了,很可怜!” 两年后的某一天,父皇说,帮他定下了骆家的女儿。那时候,他已经十岁,对当年哭泣想娘的小妹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印象。 直到又半年后,母妃病逝,他似乎一夜之间,就明白了身处的环境,皇宫之中,重重危险,让他瞬间就成熟起来。 他想到那个在清泸池边哭泣想娘亲的小妹妹。原来,失去娘亲的孩子,那么孤单,那么可怜,那么无助,那么迷茫…… 他也想他的娘亲了。 他时常一个人到清泸池边,也不知道是想娘亲,还是和并不在这里的小妹妹一起同慰孤单。有一天他迷迷糊糊地靠在假山那里睡着了,等到再醒来,却是身在清泸池冰冷的水中。 这件事,后被定性为他思母过度,神思恍惚,跌落荷花池。 可他无比清楚,他是被人扔下去的。 如果不是母妃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找到他,拼死把他救上来,他的性命,止于十岁。 他没有求父皇主持公道,只是一脸懵懵懂懂地认同了那个结果,让身后暗暗动手的人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惊吓过度,高烧不退,而后,他病弱之体,得御医院首座定论,活不过二十岁。当然,现在在御医院首座和他一起“努力”下,已经是活不过二十二岁了。 这十年来,他没再见过当年的那个小女童。 但是他记得当初她吸着鼻子噙着眼泪为他裹伤的温暖,记得母妃在看见他们手牵手去吃点心时的微笑,记得他说出那些童稚之言时满殿笑声的热闹…… 那样单纯,干净,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尔虞我诈。 那时候,母妃还在! 这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角落,这也算是童年的他对一个小女童的承诺。 第49章 牙口 端木北曜不是没有想过,十年,物是人非,那个小女童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为了记忆中的那份温暖,为了母妃眼里的笑意,他决定娶她。 可是,拜了堂,进了洞房,她逃了…… 端木北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无奈似玩味的笑意。 活不过二十二岁的预言,吓着她了吧? 也许,物非人也非,她早已不是当初给他温暖的那个小小女童了。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单纯得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母妃去世后,他所承受的,所看见的,所感觉的一切丑恶和龌龊,让他成长起来。 这个承诺,他做到了,是她不要。 本来若她仅仅只是逃了,那也就算了,毕竟,那个小女童必然也早就不记得他了,端木北曜也不是为了一份儿时回忆,就一定要给予的人。 她之于他,完全陌生,甚至,娶她,也不是因为爱,甚至,连喜欢都不是。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端木北曜微微扬手,并起两根手指,意思是轻一点,不要惊了他的鱼。 元寒放慢脚步,小心地走近,端木北曜手一提,钓钩处白光一闪,有鱼上钩了。 元寒反应很快,立刻把鱼卸下来,又装上诱饵,端木北曜慢条斯理再次把鱼钩扔进水里。 元寒这才道:“将军府的人去京兆尹捞人,失败了!” 端木北曜皱眉:“人呢?” “送进牢狱司了!” 端木北曜松开手,任由钓杆架在亭栏上,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却没有说话。 元寒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脸色不喜不怒,元寒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试探地道:“要不,我安排些人,把她接出来?” 端木北曜瞟他一眼:“接出来干什么?” 元寒:“……” 他揣摩了一下意思,再接再厉地道:“还是,我让里面的人留点心,保护好她?” 端木北曜脸色不善:“你很闲吗?” 元寒:“……” 主子的意思太难懂了,元寒表示,他完全没领会精神。 他道:“啊,属下想起来了,属下今天很忙,忙得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王爷,属下去喝水了!” 元寒说话间就想脚底抹油赶紧溜。 哧,空气中一道风声。 元寒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把个茶碗盖接在手里,他左手移到右手,右手移到左手,好像茶碗盖烫手似的,苦着脸道:“谢王爷赏!这个……属下牙口不好,这东西咬不动啊!” 端木北曜慢悠悠地道:“你可以煮一煮,说不定就能咬得动了。” 元寒:“……” 这是煮一煮的事吗?就是磨成粉,他也不敢吃啊。 他眼珠转了又转,好像回过一点味来了,立刻道:“王爷您别生气,咬不动的咱们就不咬,天下好吃的多了,咱们不能把目光就盯一个茶碗盖,对吧?” 哧…… 这次飞来的是整个茶碗。 元寒快哭了,他又猜错了? 他赶紧接过,把茶碗茶碗盖全放桌上,哭丧着脸,给自己脸上抽了一记,苦哈哈地道:“王爷,我错了,我去扫茅房!” 第50章 闭府 端木北曜笑骂道:“滚回来!” 一脸天塌地陷般愁苦的元寒立刻回头,双眼亮闪闪,不用扫茅房,连天都晴朗起来了。 端木北曜漫声吩咐:“本王病重,瑞王府闭府,时间不定。” 元寒一怔,道:“后天宫宴,您不去了?”他问完后立马反应过来,宫宴原本就是要王爷携王妃参加,现在王妃都逃了,还参加什么? 端木北曜凉凉地扫他一眼,道:“本王病得太厉害,吃不了山珍海味,要留在府里喝药,王妃尽心照顾本王,当然也是不去的!” 元寒心领神会地道:“是!” 牢狱司,有狱吏悄悄来向方政禀报。 听了狱吏小声汇报后,方政皱了皱眉。 原本无罪?误判?而且与将军府有关? 想尽快把人吞吃入腹的方政小眼睛里不禁露出一抹阴沉之色。 有罪无罪,是否误判他不在乎,重点是这小姑娘居然与将军府有关。 若是文官府里的小姐,哪怕是嫡小姐,进了牢狱司,他也敢吃。可南陵国弱,武将是宝,武将地位远比文官尊崇。与武将有关的人,那就得掂量掂量了。就算只是远亲,也得防引火烧身。 方政有些不甘,不过,他虽为人阴狠,却很懂明哲保身,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事,他也是不会做的。 但到口的肉,还是这么鲜美的一口肉,他可不想吐出来。 他心中计议,决定先关个两三天再说。将军府那边要是没有什么动静,就说明是无关紧要的人,到时候再吃不迟。 这个决定,使得骆清心在那间单独的囚室之中一关就是两天,没有人去打扰。 但是这两天里,别的人犯可没有这么轻松惬意。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所在的囚室,正在那四间关着女囚的斜对面,她经常能听到那边女囚被摧残时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 牢狱司的狱吏狱卒,内值守卫,甚至外值的守卫,不论谁兽性大发,只要拿着腰牌,便能来这四间牢室之中随便选一个女囚来满足他们的兽欲。 气孔中不再透亮,意味着到了晚上,内狱值守的三个守卫结伴而来,他们刚刚下值,准备先来好好乐呵乐呵,然后出去喝喝小酒,打发这漫漫长夜。 三个人说说笑笑颇有些得意,能进牢狱司当值守,真是肥差,不但月俸丰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睡到他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那些官宦之女,而且,还不用给钱。 京城的官多,犯官更不少,犯官的家眷自然也不少。 一批被摧残而死,又会有下一批送过来。 在外的狱吏查看他们的腰牌,上面分别写着张平,李安,刘其,常来的熟悉名字。狱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开门放他们进去,便再把门锁上,就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一边儿躲懒去了。 层层守卫之下,又不怕人犯越狱,当然不用守在这里。 三个人眼里闪着野兽一样的光,他们经常结伴同玩,这次,他们进的是西边的那间女囚室。 这间女囚里的人犯来历不小,其中还有原吏部尚书的小妾,原中书令的女儿,一旦家主犯了事,她们就脱毛凤凰不如鸡了。 第51章 凑堆 区区值守,平时连看一眼这些官宦之女都不能,现在却能为所欲为,也难怪他们更喜欢牢狱司的生活。 张平三人先是目光一扫,准备挑个最漂亮的。 这些女人见到又有人进来,立刻明白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吓得瑟瑟发抖。 张平眼前一亮,他看到个不一样的。 在一众穿着轻纱的女囚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坐在那里神情淡定漠然,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的少女,最重要的是,那少女简直是人间绝色,只怕天上也少有。 她竟然不怕他们。 三个人的目光好像苍蝇,盯上了香喷喷的肉。 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就认同了同一个目标。 有这样的极品绝色在这里,其他的虽然也很漂亮,但比起来就有如云泥之别了。 这个少女穿着一身绛紫衣服,男装,这种颜色,一般人很难驾驭,可这少女穿着,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肤色白皙娇嫩,又干净,又清新。 牢狱之中阴暗潮湿,多少带着一些霉烂气息,可是这个少女却像一抹阳光,干干净净,俏生生地坐在那里。脸干净,衣服干净,眼神更干净。 三人掩不住心中的喜意,今天真没白来,他们脚下不自觉加快。 众女发现自己不是他们的目标之后,纷纷向两边退避,投向少女的眼神,麻木之中,有一丝少到可怜的同情。 她们这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呢? 如果有昨天当值的狱卒这儿,一定会很惊讶,昨天,这少女穿着的是一身青衣,下摆撕下半幅,今天,却换了一身。 当然,更惊讶的是,她空手而来,衣服哪里来的?还有,昨天关的,明明是独立的囚室,今天她怎么跟这些女人凑堆了? 这少女自然是骆清心。 她悠然坐在那里,对三只靠近的恶狼视若无睹。前面的女人纷纷退散,好像散开的潮水,很快,她的面前就只见三张流着口水的脸了。 张平三人都是一脸捡到宝的喜悦,张平生怕自己出手晚了让另两人抢了先,立刻伸出手去,就想摸这少女粉嫩嫩的小脸。 但是他却摸了一个空,坐在那里的少女并没有动,可他的手就是离了那么一两寸。 张平笑嘻嘻地对同伴道:“哟嗬,还害羞呢!” 另两人也发出猥琐的笑声。 这时候,三个人已经把那些女子挡在外面,面向着骆清心,背对着牢栅。 张平觉得应该再接再厉,于是又伸出手,可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少女娇嫩的粉颊,突然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有钝物重重击在那里,把什么东西狠狠地砸破了一般。 他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感觉没有错,此刻,一只脚从下而上,重重地踢在他最关键的部位,这一踢,力道刁钻之极,既废了他,让他再也做不成男人了,却又没有伤到他的其他地方。 而他低下头一看,踢这一脚的不是别人,而是…… 第52章 互殴 刘其! 此刻,刘其的脚还没收回去。 他猛地看向刘其,刘其也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而后,刘其讪讪地收回了脚。一边收,一边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张平眼睛充血,不是他,当他瞎啊?那种剧痛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可是难得,这个时候,仇恨的心竟然压过了疼痛。 张平恨啊。 明明三个人一起来寻欢作乐,就因为他先看中一个漂亮的,抢先了一步,他寻欢作乐的工具被刘其给毁了,边种仇恨,一点不亚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他嗷地叫了一声,带着刻骨的仇恨,猛地扑向刘其,也不动刀动剑,一口就咬向他的脖子。 李安看见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心中大喜,这么说,这小美人儿他可以先尝了。 他并不知道张平受的那一脚有多重,其实张平之所以选择用牙咬,而不是挥拳路踢踹这种打架常备招式,实在是因为他太疼了,因为这份疼痛,咬住什么东西就不肯放松。 刘其疼得嗷嗷叫,急忙道:“李兄,快帮我拉开他。” 被叫到面前,李安不得不假意劝道:“两位,两位,别为了一个小美人伤了和气,这里女人多着呢,又不要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至于么……嗷……张平我日你祖宗……嗷,刘其你干什么?” 李安叫得比谁都惨,甚至惨过刚才的张平。 因为,他很突然的……被***了。 张平咬住刘其,把自己的痛转移了一部分到刘其身上,一顺手把刘其挂在腰间的刀拽了下来,此刻,那连鞘的刀尖,不知道怎么就扎在李安那儿了。 如果说劝架躺枪被***已经够惨,那刘其在疼痛之下,手底下乱抓没了分寸,竟然将刘其脸上抓出深深的五道指痕,就更惨了。 简直是腹背受敌。 李安也怒了。 他好心劝架,结果两个人联合起来打他,当他李安好欺负? 脸上血巢多半是毁容了,但毁容之恨,不若菊花残的巨大痛楚,李安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嗷叫一声,扑入战圈。 那些缩在墙角的女子简直看得眼花缭乱,以往这些禽兽来了,只会人手拉一个,立刻就胡天胡地,像今天这样,不拉女人,他们三个在一起打群架,让她们既害怕,又觉得解气。 当然,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坐在床边,引起三人大混战的少女,自若地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向牢门,然后,一推,本来紧锁的牢门,就好像纸糊的一样,开了。 她很细致,走出门后,不忘将牢门锁上。而后,回去自己的囚室。 在那间单独的囚室,她休息的床上,手镣和脚镣泛着幽冷的光,躺在那里。 少女走过去,顺手把手镣脚镣扣在自己身上,听着哗啦啦的铁镣撞击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而后,她坐在那里,双手抱膝,四十五度望天。 隔壁囚室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往这边灌来,那边,战况甚是激烈。 第53章 口供 三人互殴的动作越来越大,惨叫越来越响,最后都动起了刀子,血流了一地。 这响动惊动了狱吏,狱吏急忙跑过来,隔着栅栏看这情形,简直是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拿出钥匙打开紧锁的牢门,冲进去把人拉开。 不过已经晚了,张平的刀插在李安的胸口,嘴里还咬着刘其颈子上的一块肉。自己被刘其的刀抹了脖子。 李安前后都是血,脸上更是被抓了深深几道血痕,最大的一条血痕在颈中,他的刀砍在刘其不可言说的部位。 三人都是身受重伤,以张平最重,颈上的伤往外喷着鲜血,出气多,进气少,眼见得是不活了。 现场情形很明白,三个人互殴,三败俱伤! 若说唯一的疑点,就是三个人不可言说的部位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死前都不是男人了。 狱吏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三具即将成为尸体的横肉。 他们是疯了吧? 他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七个女子,三个人分,一个人两个还有多,可他们三个人竟然在这里打架,还把命都给丢了? 人还没死,发生这么大的事,狱吏也不敢瞒,立刻去报与方阎王。 听说出了人命,虽然这狱司天天出人命,但那是方阎王自己刑狱夺人性命,是正常的。 像这种,属于意外伤亡,他还是很重视的。 方阎王来了,左右副掌狱,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也来了。 三个人站在牢室之中,看着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守卫,人人都觉得十分违和。 致死之因很明显,的确是互殴而死,但是,原因呢?动机呢?引发这场斗殴的缘由呢? 方政小眼一瞪,阴森冷厉:“把这七人分开审讯!” 又命令:“趁着他们还没死,赶紧问口供!” 这是牢狱司成立百年来唯一一次的意外之外的流血事件,场面匪夷所思,自然要重视再重视。 三人一人审一个。 张平被抹脖子,情况最严重,副掌狱黑无常左玉杰一张黑脸,看似木讷,可手底下却很有几分手段,点中了他的某处穴道,阻止了正大量涌出的鲜血,得亏这一刀抹得不那么结实,所以人还有气。 他又弹了一颗药丸,续他一会儿命,要死,也得把话问清楚了再死。 李安又恨又怒又委屈,嘴里吐着血沫子,断断续续:“大人,小人只是劝架的,可张平爆我后面,刘其毁我容,我恨啊,我冤啊!” 那边张平更怒:“大人,小人们是来寻欢作乐的,只因小人先看中了一个女人,刘其就下黑手踢碎了小人的蛋,让小人做不成男人了,小人恨不得吃他的肉……” 刘其痛哭:“小人没有踢他的蛋,小人脚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刚抬脚来看,就被他狗一样咬着小人的脖子不放!还有李安,表面上劝架,实际上暗下黑手,就是想独得美人……” 三个人都是粗俗的武夫,说的话也极为粗俗,不过好懂。意思大概明白,他们三人看中了同一个女子,然后争风吃醋暗下黑手。 第54章 认人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哪个女子让他们三人这样失去理智? 还有,事情的起因大概是张平以为刘其暗中下黑手让他做不成男人了,那么,下黑手的是谁? 那边张平断断续续说完那句话,毕竟是脖子上的伤,哪怕被左玉杰用药丸吊住一口气,可这一激动,最先没了气息。 胸口中刀的李安也很快没了气息。 现在只有刘其一个活口。 刘其的话,方阎王是不怎么信的。 要他真只是脚上被虫子咬了,张平怎么会一口咬定是他下的手?不过也可能是李安悄悄下手,嫁祸给刘其。 最后,方阎王阴森森地问道:“你的下面是被李安砍的,张平是被你踢的,李安是被谁阉的?” 刘其不知道。 当时三个人打成一团,手抓嘴咬,都动了刀子。混战之中,谁知道谁伤了谁?刘其眼珠一转,坚定地道:“是张平干的!” 刘其虽然被去了势,而且伤得很严重,但是会不会死不好说,方阎王让人把他拖了下去,而后,去审那七个女人。 被吓懵了的七个女人前言不搭后语,不过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出来,这七个女人,都不是让刘其三人发狂的那个。 难道有鬼? 牢门锁得好好的,无人进出,哪里来的第八个女子?而且不论是七个女人还是刘其嘴里,那个女子都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笑话,有这样的人,怎么会关在这里给一些低等的侍卫享受,那早就成了方阎王和左右副掌狱的禁-脔。 但是,既然都说有这么个人,为了确定真假,方阎王令人把内狱之中的所有女囚押到一起,又再次叫人把刘其拖过来辨认。 其实他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的,狱吏说了,来时囚室门是锁着的,那么大把锁挂在上面,都没有动过的痕迹,难道还有人会飞天遁地来无影去无踪不成? 四个女囚室,三十多个女人,全都在这里一字排开,刘其一个个看过去,头摇得像拨浪鼓。 方阎王的脸色很难看,都不是,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烦躁地道:“所有的女囚都在这儿了吗?” 右副掌狱白无常季东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掌狱大人,内狱似乎还有一个女囚!” “还有一个?在哪里?” 季东宇提醒:“两天京兆尹送来的,大人令单独关押……” 他这么一提醒,方阎王顿时想起来了。 这刘其和那七个女人都把那女子形容得天上少有世间无,方政此刻一想,也只有那个女囚能当得这样的形容了。小小年纪,却是个让人看一眼就难忘的。 只是听说与将军府有关,他还不敢动。这两天派出去收集消息的人会回来,若是无关紧要不会惹麻烦的,这个少女他准备开吃了。 季东宇眼珠转了转,道:“大人,要不也把人弄来辨认辨认?” 方阎王哼了一声,道:“把人抬去,在囚室外看一眼,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囚室的一面是粗大的木栅门,那么大的空隙,要认一个人完全有余。 第55章 后悔 在方政的心里,那少女是他即将吃到嘴的肥肉,他还没吃呢,怎么能给别人先看?不过,季东宇提出来了,看就看,塞他的嘴。 囚室内,少女仍是双手抱膝,仰头四十五度望天。神色安静,好像外间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那模样,与世无争,遗世独立,仿佛落入凡尘的精灵,干净清新美丽动人。 方政的小黑眼睛变得非常聚光,咕咚咽了口口水,再等一天,明天,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么可人的小人儿吃了。 这边,刘其翘首看去,突地面色大变,激动地指着她的身影嘶声道:“是她,就是她……” 话音还没落,方政一脚就把他从担架上给踢翻到地,还狠狠地踹了两脚。 左玉杰作好作歹地道:“大人,何事发这么大的火?” 方政怒气冲冲地道:“这狗杀才,竟然敢消遣老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季东宇奇怪地道:“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方政怒道:“这个狗才当我们是傻子吗?门锁未动,隔着两道牢门,他从何看见?分明是心存觊觎,故意污指,妄图混淆视听。” 左玉杰走过去,囚室门上,那黄铜大锁,果然锁得甚是牢固,而钥匙,共只有两把,值守狱吏有一把,此刻好好地挂在腰间,方政自己手中有一把,他当然无比清楚,就在自己怀里放着。 甚至透过栅栏,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女皓白的手腕上,黑铁镣铐的冰凉。 一个手脚都被镣铐锁住的少女,单薄瘦弱,试问她怎么可能带着重重镣铐,穿过两道锁得严严实实的牢门,出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囚室之中? 左玉杰看向刘其的目光带着一丝冷意,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季东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一切太过明显,事实就在眼前,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 刘其脸色惨白,还想说什么,方政小眼里凶光爆射:“割了舌头,带去刑室,待本官查明真相,再亲手泡制!” 看得到吃不得本来就够让人心痒痒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定是在外看见这样的绝色动了心思,妄想分一杯羹,他正好消消火气。 割了舌头,亲自泡制,这八个字,透着阴森森的气息。 方阎王亲自泡制的,往往是受尽酷刑,死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看着刘其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这刘其已经被李安一刀废了,结果还嫌命长,胡乱攀咬方阎王准备自己拔头筹享用的人,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刘其还没说话,两个狱吏抢身而上,袖中滑出尖利灵巧的匕首,熟门熟路地伸匕一剜,刘其口中鲜血喷出,半截舌头掉落地上。 看这干净利落的手法,出手快速,配合默契,显然这剜人舌头的事,他们至少做了一百遍,才有这样的熟练程度。 刘其脸色惨白,眼里深深一片惧意,他顾不得去想为什么那个少女会出现在这里,顾不得想那到底是人是鬼,他心中只有无比的后悔,后悔为什么李安张平都死了,他却活着。 第56章 奇想 外面喧闹声散去,四十五度仰头望天的少女唇角露出一抹讥诮,躺下,睡觉。 这次是真的睡。 踢张平那一脚的,当然是她,至于刘其,不是被虫子咬,只不过是被她悄无声息地弹出的一根木刺扎了,疼痛让他抬脚,那角度,那时机,张平怎么能不怀疑是他? 至于李安被爆了后面不可言说的部位,那恰到好处的一刀鞘,当然是骆清心使用巧劲,借张平的手做的,三个人轻易地被她挑得大打出手,而她也不过是在战况最混乱的时候,用昨天在一个狱吏身上顺下来的一把两寸长的匕首,趁乱划了一刀。 整个囚室之中正鸡飞狗跳,那些女子吓得缩成一团,她出手又快,角度又刁钻,当然神不知鬼不觉。 这些牢狱司的狱吏,配置的匕首小巧是够小巧,但稍短了一些,她还是比较期待方阎王那把断金切玉的宝器。 死去的张平和李安尸首拖下去验尸,他们临死前说的都没错,张平那不可言说的部位如碎掉的鸡蛋似的,李安更惨,前后都是血肉模糊,前面是被利器削掉的,脸上还有血槽。 张平的身上搜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正是对李安行凶的那一把,这本是狱吏用的,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把这东西藏在身上,显然也没安好心。 现在人已经死了,三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互殴而死,都是一帮见色起意的杀才,不值得同情。 最后,死因报了暴病,一次报三个,倒也省事。 还没死的刘其,当天夜里,被心中恼火无法发泄的方阎王活活剥了皮,扔去乱葬岗了。 至于那位曾卷入其中,却又离奇置身事外的骆清心,没有谁去找她,甚至连问一句话都没有。 所有人默默地看一眼完好的锁和少女腕间脚上的镣铐之后,都一致认为是刘其攀咬。 对于这样不知死活的人,不值得同情。 方阎王准备活剥刘其,心情特别的兴奋,他仔细分析了一番。 如果这个小美人真与将军府有关,已经三天了,要来捞人的人早就行动了,可是,还没有任何消息。 这似乎已经说明问题了,不用再等了。 今天晚上就可以尝到小美人的滋味了,不过,那小美人儿不动不语,好像也不害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坐在行刑处,看着面前刘其眼中一片恐惧,充满求饶的眼神,他顿时就有了新的想法。 他令人把骆清心带过去。 把人锁在一边,让她亲眼看见他活剥人皮,就算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的人,也会吓得尖声大叫,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到时候,他想要做什么,小美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会无比配合。 他喜欢这样。 那些少女绝望恐惧的眼神,无辜可怜的模样,往往会让他兴奋无比,充满无穷力量,一夜雄风不倒。 对,就这么办! 方阎王下了令,两个狱吏去押人。 如骆清心猜测的一般,那行刑的囚室然堪比地狱的第十八层,刑室特别大,里面一应刑具俱全,许多刑具上面血迹斑斑。 第57章 带路 那些血迹,有陈有新,也不知道曾有多少人在残酷的刑罚之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来押人的狱吏开了囚室门,见少女安坐床上,对他们视如不见,纵使知道她是方阎王要的人,可这样目中无人没有眼力见,也让两个在人犯面前作威作福惯了的狱吏怒从心头起。 胖狱吏眼中凶光一闪,一刀鞘敲在床边,发出啪地一声大响,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非把人吓得跳起来不可。 可床上少女只是抬了抬眼皮,道:“什么事?” 那神态,那语气,那表情,就像是一个女王在垂询他的属下。 瘦狱吏凶巴巴地道:“好大的胆,速速起来,过堂了。” 这个过堂和京兆尹的过堂是不一样的,京兆尹韩子骥是要审案问罪,但牢狱司的内狱,过堂的意思是用刑。 两个狱吏充满恶意地看着少女的绝美的脸,然而让他们失望了,他们并没有看到一丝丝害怕。 少女从容地道:“带路!” 然后起身,镣铐拖着床板,发出哗地一声。 这目空一切的气度,这颐指气使的模样,把两个狱吏气笑了,胖狱吏骂骂咧咧地道:“大胆人犯,敢命令我们?” 骆清心漫不经心地走到两个狱吏之间,对着胖狱吏道:“你没有听错,你祖上坟头冒了青烟,能让本姑娘命令一声,偷着乐吧!” 见同伴被挤兑,瘦狱吏丝毫也没有同仇敌忾的觉悟,哈地一声笑了起来。 胖狱吏脸色顿时黑了,看着唇边噙笑,微眯着眼睛,丝毫也不掩饰眼中恶意的骆清心,他咬牙切齿地道:“找死,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猪!” 胖狱吏怒道:“你骂谁?” 骆清心慢悠悠地道:“看来你的耳朵真的有毛病,我说你又胖又丑,像只猪!” 简直是不能容忍,本来就气得头顶冒烟的胖狱卒哪里来忍得住,虽然这是方大人要的人,虽然她是女子,但偷偷下黑手还是可以的。 胖狱吏猛地一脚踹了出去,看准的是骆清心的右膝盖,这力道,足够把膝盖踢断。 随着啊呀一声惨叫,胖狱吏踢个正着。 心中正暗生阴冷的笑意,一抬眼,却见少女唇边的讥诮。接着,就是瘦狱吏愤怒扑过来的身影。 两个狱吏打成一团。 骆清心十分好心地退开几步让出战场。 被揍了好几拳的胖狱吏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踢到的不是那娇小的少女,而且是他的同伴。踢错了人,顾不得挨了揍,他赶紧道歉。 瘦狱吏骂骂咧咧地爬起身,再看胖狱吏的眼神,就不如之前那么哥俩好了。 胖狱吏深觉邪门,刚才他明明看准了,怎么会踢错人?经过这么一回,他们也不敢在路上多作耽搁,还是赶紧把这小姑娘送去刑狱处,方大人的心思他们都明白,一会儿有小姑娘吓得哭爹叫娘的时候。 方政等了一会儿,门口有铁链哗哗的声音响起,接着,便见少女拖着镣铐施施然走来,胖瘦两个狱吏离她三步远,一个一瘸一拐,一个鼻青脸肿。 第58章 参观 他们的模样太狼狈,畏畏缩缩的,与其说是两人押了少女过来,不如说是少女领着他们前来。 方政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眉头一皱,她穿的不是囚衣,而且,也不是之前押来时的那身青衣,而是一身绛紫衣服,明明是男子衣衫款式,但她截掉下摆,穿在身上,倒颇有几分洒脱不羁的意味。 小姑娘身上干干净净,也没有蹲了几天牢狱后的邋遢,眼睛明亮清澈。方政觉得心里很痒痒,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绝色了。太美了。 不过,小姑娘这衣服他好生眼熟。 前天,他着人买了三套新衣,其中,就有一套绛紫色的。 跟这套好像。 方政在牢狱司外是有宅子的,不过,他孤身一人,也没有成家,倒更喜欢在刑狱处折磨犯人为乐。 所以,在刑狱处的西面,有供他休憩的房间。 说是临时居所,但是方政在这里住的时间比自家宅子住的更长,当然是着意修葺,最后,甚至由一间房间,扩张成个小小的院子。 牢狱司他说了算,他想建房或者建院子,也不会有人敢反对。 那院子里一应用品俱全,吃穿用度都有,从刑狱处有一道门可以直接通到他的小院去,那门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而且门里还有两只恶狗。 就算有人能弄开门锁,进到后院,也会被两只恶狗扑过来咬断喉咙。他刚过来的时候,他家的狗没事,院子里也没鲜血。 方政问胖瘦狱吏:“谁给她的衣服?她在哪里换的?” 两狱吏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 方政翻了个白眼,这两货的样子真是看着就来气,他斥道:“还不把人锁到那边木柱上去?” 骆清心很配合,甚至主动走到那边木柱前,任由两狱吏把她锁好。 铁链锁上她手脚上的镣铐,既可以活动,又不能逃走。 而后,两狱吏急忙退下了。 他们虽是牢狱司的人,残暴的事没少做,但是,方阎王把人活剐和剥皮时候,他们是不敢在一边的,那太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了。 方阎王也不阻止,对他来说,剥皮也好,活剐也好,那都是一件让他心情舒畅,赏心悦目的事。 本来他还很有共享精神地叫属下前来围观。 可是他显然高估了他的手下的承受能力,每次到中途,总被打断。 围观的人不合时适地吐一大滩,然后吓得失禁,流下一地黄白之物,那简直是对他精湛的杀人技艺的一种亵渎。 不过,对面前的小姑娘就不一样了,这小姑娘长得细白水嫩,吓一吓她,晚上再享用起来,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此刻,洛清心正对着刘其的方向,刘其身上已被脱光,手脚反绑着吊起,舌头被割,已经不能说话,但是,他既没死也没晕,眼里的恐惧无比明显。 方阎王冲着骆清心露出一个阴森糁人的笑意,然后,他优雅地起身,走到一侧,拎出一个箱子,从里面宝贝似地捧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来,那是他剥皮的工具。 第59章 害怕 那小箱子里,同样锋利的小刀有好几把,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工具的确很齐全。 方阎王缓步走向刘其。 刘其的眼瞳紧缩,显然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方阎王顺手抓起一小坛烈酒,往刘其嘴里灌去,一边灌,还一边很体贴地道:“酒是好东西啊,喝得多了,就会忘了疼!” 灌完了酒,他手中的刀猛地挥出,在刘其的额头上挥出一刀。 刘其的喉中发出一声痛吼,但是,他之前大概是被灌了全身发麻的药,完全动弹不得,只余眼泪哗哗地流,那是疼的。 方阎王的手丝毫也不停顿,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方阎王抬起眼睛,看向那个锁在柱上的小姑娘。 他选的最好的角度,能让小姑娘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也能很好地把小姑娘每一份惊恐和害怕尽收眼底。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小姑娘倒是如他所愿,正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只是,他意料之中的惊恐和害怕并没有出现,小姑娘嘴唇微抿,脸无表情,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明明落在他的刀尖,可却好像他手中拿的不是剥皮的刀,而是写字的笔似的。 方阎王心里暗暗哼了一声,看不出这小姑娘倒还硬气,看她还能撑多久。 想到这里,方阎王继续手下的动作。 对于剥皮和碎剐,方阎王最有心得。 而且,他一点不在意那满地的血腥,动作优雅,好像在吃大餐。甚至,他的唇边还有一抹残酷的笑意。这种笑意分明是变-态的。 他担心小姑娘害怕不敢看,中途看了好几眼,却见小姑娘并没有闭上眼睛,也没有转目他顾,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动作。 刘其此刻还没有死,他惊惧的眼神和喉中嗬嗬的痛苦声音,以及地上不断流出来的鲜血,和着方阎王已经剥下的半张人皮,整个刑狱室如同人间地狱。 预想中的尖叫声没有听到。 预想中的恐惧和瑟瑟发抖没有看见。 方阎王有些疑惑,这小姑娘不会是个瞎子吗? 可是,这么清澈明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可能是瞎子? 巨大的疑惑让方阎王停了手,他看向骆清心:“你不害怕?” 骆清心扫了他一眼,竟然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眼神,笑嘻嘻地道:“惩治恶人,只会让人觉得开心,为什么要觉得害怕?” 方阎王:“……” 他道:“你觉得他是恶人?” 在方阎王的心里,这不是过是一只蝼蚁,哪里配称得上是恶人? 骆清心道:“总之不是好人!” 方阎王眯了眯眼睛,他觉得很好笑,他走过来,手上还血淋淋的,手中的小刀还泛着寒光,他阴森森地问道:“那你觉得我是是不是恶人?” 骆清心摇摇头。 方阎王笑了,算这小丫头识相。她要敢说他是恶人,他现在就剥光了她,在这里享用了。有鲜血为背景,人皮为点缀,想必滋味也是很特别。 骆清心慢吞吞地道:“你不是恶人,因为你根本不是人!” 第60章 身法 方阎王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骆清心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一个一个的,不但人性被狗啃了,连耳朵也被狗啃了么?” 她看着方阎王,十分耐心地道:“我说,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方政大怒,攥紧了手中的小刀,要不是看这张脸实在漂亮,他就一刀抹了她雪白粉嫩的脖子。 不过,现在虽然不能杀人,也得叫她知道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眼冒凶光地走上前去,一脚就踹过去。 人锁在柱子上,这兜心一脚踹中,加上柱子的反震之力,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看她还嘴贱不嘴贱。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难怪这牢狱司的人动不动就喜欢拿脚踹人,原来都是跟这方阎王学的。 不过,这样一个猥琐可恶的人,也敢自称阎王? 方政一脚踹出,唇角狞恶的笑意还没有展开,突然整个身子不稳,好像被卷入了一个大漩涡一样,身子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而后,落在地上,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他惊疑地看着骆清心,骆清心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很是诧异地问道:“你这是在练旋风腿吗?这身法倒是很漂亮的!” 方政四面看了一眼,这整个刑狱重地,只有他和面前的女子,面前的女子没有动,他却踢空了,而且,刚才身子这么旋转,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清心指指前面:“不是看剥皮么?怎么不剥了?” 方政:“……” 他总觉得情形诡异,不过,面前少女才十五六岁,总不可能是她在搞鬼,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难道是他力道使错了,所以才会带动身体?多半是这样。 少女的镇定也让他很不爽,他悻悻地想,这小丫头一定是假作镇定,牢狱司那么多大老爷们,没有谁能看完整个过程的,待他把人皮剥完了,有她求饶的时候。 方政气哼哼地回过头,继续在刘其身上下刀子。 不得不说,他的手法真的很熟练,一张人皮割到一半,厚薄均匀,也没有割破,地上的血流成一滩,他也丝毫没有皱眉,反倒微眯着眼睛,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好像他割的不是人皮,而是在进行某项神圣的艺术一般。 一个声音幽幽地道:“听说你有一张人皮椅?” 方政抬起头,只见少女半倚着柱子,正看着这边,她手脚上的镣铐各长一尺多,锁在柱上,本来就有一段距离。 不过,别人手脚上带了这东西,不免形容狼狈,举止落拓,看起来凄惨无比。 可这小姑娘衣着簇新,哪怕是一身男装,可也不掩她明眸皓齿,娇嫩如花蕊,这么一站着,倒好像是哪个大家闺秀跑到大牢里来参观一样。 方政吞了口口水,颇有些得意,又存了吓唬的心思,斜睨了她一眼,小眼闪光地道:“小姑娘知道得倒不少,说起这人皮椅,可是货真价实,全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的人皮剥制而成。手摸上去,嫩滑嫩滑的,要不是本官的人皮椅已经做好,小姑娘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倒也适合。” 第61章 恶狗 骆清心道:“是吗?我可以看看吗?” 方政审视地看了一眼,少女面色浅淡,神色轻松,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他眼珠溜溜地转了一圈,有点把不准这小姑娘是什么心思。 他号称阎王,手中杀人无数,自身带着一种凶厉杀气,一般人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可这小姑娘不但敢,还提出要看他精心制作的人皮椅? 他眼神动了动,突地浮上一丝喜悦。 牢狱司的人都知道,他最喜欢将那嫩生生的少女带到人皮椅上胡天胡地,这少女是不是知道自己落到牢狱司,没有活路了,在暗示他,准备自荐枕席呢? 方政顿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连剥皮都没有兴致了,把手中的刀子一扔,道:“你要看,就随我来!” 方政打开刑狱处东面的门,这道门,正是直通方政的住处,门才开,就听见恶狗喉中的咆哮声。 这是方政养来看门的恶狗,只要有生人来到,它们会扑上来将人撕碎。 方政正要喝开,但两只恶狗却忽地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一左一右,好似在迎接一般。 骆清心拖着镣铐,漫不经心地道:“狗训得不错!” 方政颇为得意,今天这两条狗也分外识趣。看来是他剥了刘其的皮,身上还带着凶厉杀气,这两条狗也害怕了。 纵使方政能在牢狱司只手遮天给自己建了个院子,但院子也并不是很大,那张人皮椅,在左边方政的卧室之中。说是椅,其实是一张软榻。 上面铺层开一层似革非革的垫子,那就是传说中的人皮椅了。 方政来到这里,就两眼放光,伸手就抚了上去,好像抚着情人的玉手。他却浑然没有发现,身后少女眼中的杀机。 一个声音冷幽幽地问道:“有个叫卓雪彤的女子,人皮也在这儿吗?” 这个名字方政很熟,用手抚着右边,一脸痴迷地道:“当然在,这儿就是!说起来,这几张人皮里,也就数这小姑娘的人皮最是细滑,嗯,滋味也着实不错,要不是当时急着把人皮椅完工,本大人原本是想留下多玩几天的。” 他笑得分外淫邪:“不过,本大人要什么女人没有?小丫头,算你聪明,你肯自荐枕席,本大人会好好疼……”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不对。 身后怎么凉飕飕的?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原本站在门边的少女脸如寒霜,手中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匕首很短,只有三寸长,正是狱吏的标配,人手一把。 方政失声道:“你的镣铐呢?” 骆清心指了指地下,他低头看去,泛着幽冷光芒的镣铐就躺在地上。 方政脸色一变:“你……你想干什么?” 他号称阎王,平时也是穷凶极恶,但是那是面对已经被抓进了牢狱司,而且被控制住的人犯时,此刻,他在自己的院中,院子里没有别的帮手,而少女面罩寒霜,手中拿着利刃,那模样,分明是来自地狱的女罗刹。 难道他杀的人太多,引来地狱勾魂使者了吗? 第62章 怂货 方政强作镇定地道:“大胆人犯,竟然敢挣断镣铐,还不把刀放下,束手就擒?” 骆清心将那匕首在指尖绕来绕出,绕出一团白光,唇边掠过一抹讥诮,道:“知道你院中的恶狗为什么这么温驯吗?” 方政心中一沉,脸上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骆清心好心地解惑道:“因为我已经把它们的牙都拔光了!” “你,你来过我的住所?”方政大惊失色,几乎说不成句。 他更难以理解,那道门紧紧锁着,她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看到地上的镣铐,他默默地把这个问题吞下去了,他明白了,刘其没有说谎,所指认的是真的,这个少女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可是他却被她娇弱的小模样给骗了。 方政脸皮抽搐,脸色发白,牙齿打战地道:“你想干什么?” 有阎王之称的方政,此刻像一条被抽了筋的死狗。 骆清心哼声道:“这怂样,也敢自称阎王?” 方政伏在地上,抖着声音道:“别杀我,别杀我!” 骆清心目光掠过那张软榻,上面惨白的一层白光,她眼神冰冷,声音如同冰碴:“当初,她们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你夺她们的身子,还要剥下她们的皮,那时候,你心中可曾想过饶过谁?” 方政突然猛地从地上一蹿而起,手中一道银白色的光闪烁,狠狠地刺向骆清心的脖颈。 那是他藏于软榻下的一把匕首,长七寸,吹毛断发,削金切玉。 他虽然穷凶极恶,性情变态,以杀人为乐,但身手很稀松平常。但他阴险恶毒,见到骆清心竟然能自去镣铐,而且杀气腾腾,就猜到自己多半是打不过,一半是真的惊讶害怕,一半是装的,就是为了此刻一击。 骆清心微微侧了侧身子,一脚踹出。 方政的身子再次像死狗一样摔在地上,嘴里发出惨叫声,那把匕首也掉落地上。 骆清心走前两步,脚下一勾一挑,就将其勾在手中。 匕首如同一泓月光流泄,寒光闪闪,冷气森森,果然是好东西。她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突然闪电般出手,刷刷四下,方政连惨叫也叫不出来,就被割断了手筋脚筋,顿时软瘫在地。 他割过无数人的手脚筋,无视那一地的血,可这一次,地上流的,是他的血时,他才知道,到底有多疼! 在方政恐惧的眼神之中,骆清心勾唇一笑,在软榻下找到匕首鞘,也不理倒在那里的方政,转身就出了门。 方政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只是被重伤,可想到少女冷森森布满杀气的眼神,他又不禁一阵发抖。 被他玩弄致死的妙龄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可怕的眼神。 他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却也很快回过神来。不行,他得赶紧出去,叫人把牢狱司围起来,把那女子拿住。 此时他也顾不得疼了,像条虫子似的向着门口蠕动。 当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一条血路,来到门口,抬起头时,却脸色大变。 第63章 考虑不周 此刻,门口有阴冷的过堂风吹过来,带给方政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那个煞神就站在门口。 她神色淡漠,睥睨一切,容色之间,有股凛然让人不可正视的气度。 不止她在,副掌狱季东宇也在。 看见手脚皆是血,脸色煞白的方政,季东宇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上前,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边说边伸手来扶。 从他的脸色看来,虽然这担心和焦急多半是装出来的,可仍然可以分辨,他应该是被那个煞神骗进来的。 方政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小心”,那少女抬脚一踹,正踹在季东宇的后腰,这力道巧得很,把季东宇整个人都踹飞了,贴着方政的身子,落到屋里,动弹不得。 然后,骆清心再一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挪到门边的方政又回到了原处,那里一条长长的血痕,还在诉说着刚才他的卖力。 季东宇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他脸色大变地怒目而视:“大胆人犯,你竟然敢对上官动粗?” “上官?”骆清心嗤笑一声,迈步而上,然后,就是一阵叫人听了牙酸的声音,蓬蓬蓬蓬,不绝于耳。 当然,中间还伴随着呼痛和怒吼。 到后来,呼痛和怒吼一起熄灭,只剩下一滩抱着猪头在那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摆官架子的烂泥缩在墙角。 骆清心勾勾唇,轻轻摇头,她最喜欢用拳脚治各种不服了,这一顿,真是身心舒爽血脉舒张。 而被再踹回原位的方政,早在刚才那凶横无比,惨烈无比的一顿狂揍中,心沉到了地底。 这个女子,她真的什么都敢。 她唇角勾着笑,可是眼神那么冰,看着他的目光,像看着一个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心中倒希望能被这凶神狠狠地打一顿。如果只是打一顿就可以,多么幸福的事呐。 但是,骆清心目光凉凉地一扫,他心中就隐隐感觉不妙。 果然,少女迈步向他走过来,神色悠然,唇角含笑。 哪怕方政再自信,也不会觉得这笑容中之带着善意。 他色厉内荏地道:“我乃堂堂朝廷命官,你……”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他张开嘴的时候滚了进去,他连反应也来不及做,就咕咚一声咽了。 骆清心很是可惜地道:“考虑不周啊,本来你家这两条狗可以直接将你毁尸灭迹,可我昨天一时手滑,把它们的牙齿都敲断了。” 方政:“……”恶狗啃食人是什么样的场景,他经常看见,不禁发起抖来。他犹不死心地眼珠骨碌碌地转,希望有人来把这胆大包天的女子给拉下去。 至于季东宇,一顿饱揍使他恨不得贴在墙上当透明,是指望不上了。 吃下药丸的方政很快就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了,而后,少女笑眯眯地走近,她的手中,是那柄寒光闪闪,他最宝贝最得意的匕首。 哧…… 一声轻响,腿上一凉,一块鸡蛋大的肉被剜了出来。疼痛紧随而至,可是方政却连叫也叫不出声了。 骆清心声音冷如冰雪,可脸上却带着灿若春花般的笑意:“这剥皮和活剐,其实本姑娘也会,今日正好,向你方阎王讨教讨教,若是手势不对,力道不均,你可一定要指点啊!” 哧,右腿又被剜下一块。 第64章 魔音 这声音简直是地狱魔音,有一边凌迟别人,一边问凌迟的人感受的? 本来因手脚筋断了就血流不止,又添这两道伤,方政身上血流如注。 少女却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反倒淡淡地瞥向墙角那滩烂泥,声音冰凉:“如果你不想也步他后尘,就把眼睛睁大一眼,好好看清本姑娘的动作!” 季东宇嘴唇颤抖,但却不敢不睁开眼睛看,而且还必须得睁得大大的。 少女的手很稳,刀很快,而且越来越快,刷刷刷,很快,方政的腿上就见了白骨,他汗如雨下,全身颤抖,显然他神智是清醒的。 可他既不能动,也叫不了疼。 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让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 他凶残狠毒,以凌-虐人犯为乐,现在,换了他被人活剐,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当初他活剐那些人犯的情形? 其实骆清心真的是手下留情了,她嫌那些血污太麻烦,出手快得像闪电,只是两个眨眼的工夫,方政的两条腿就成了两根骨架,白骨森森。 可是,那位站在一边的绛紫衣衫少女,身上却点滴血污也不曾沾到。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转头问季东宇:“我的手法怎么样?” 季东宇猛地点头,一张口,哇地吐了出来。 他吐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下,心里却害怕得要命,不知道这煞神是不是也想在他身上进行同样的动作。 骆清心低头俯视着方政,淡淡地道:“方大人,我这人心太软,原本是想把你身上的皮肉全都剐得干净,为卓雪彤报仇,但是本姑娘又觉得你传授的剥皮术也不错,可你的身体只有一具,剐干净了还怎么剥皮?所以现在,咱们换个玩法,我将你剥皮如何?” 方政惊恐地拼命往后缩,他当然缩不了,然后,他紧缩的瞳孔里,就映上少女冷漠的眼神和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锋刃。 季东宇吐了一阵,全身无力地瘫在那里,身子抖得像抽风,眼里里的恐惧好像要漫出来一般。 地上,慢慢洇湿,他被吓得失禁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着少女手中的匕首划过方政的额头,而后,将他整个脸上连同脖颈的皮都揭了下来。 方政还没死,他喉中发出痛极的惨呼声。 骆清心把那张脸皮放在旁边,一匕首结果了方政。她站起身来,走到季东宇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绝美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道:“季东宇,你想不想掌管牢狱司?” 季东宇猛地摇头。 骆清心笑意仍在,声音却冷了下去,漠然问道:“真的不想?看来你更想死?” 季东宇一怔,急忙颤声道:“不不不,我愿意!” 他此刻不是被权欲勲心,而是为了保命,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说不愿意,面前的少女会一刀切断他的脖子。 骆清心冷冷道:“以本姑娘的脾气,以你们在牢狱司犯下的恶行,本姑娘将你们一个个活剐了犹不解恨。但是,本姑娘还想在牢狱司住一段时间,所以,这牢狱司还有存在的必要!” 第65章 顶替 季东宇身子发抖,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姿势,也顾不得这地上已经被他刚才失禁之物洇湿,口中语无伦次地道:“愿……愿听姑娘吩咐!” “你知道本姑娘为什么找上你吗?” 季东宇茫然摇头。 骆清心扫一眼那边,淡淡地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身材和方政很相似。以后,你就是方政了!” 季东宇快哭了,他怎么可能变成方政? 似乎猜到他心中怎么想,骆清心拎起从方政脸上揭下的完整一张脸皮,道:“我稍加处理,你戴上之后,从此就是方政。” “那下官需要做……做什么?”季东宇急忙问。 在牢狱司这么久,他也不是善人,见自己生命已经没有危险,他立刻就为接下来能独掌牢狱司而喜悦了。 骆清心淡淡地道:“在牢狱司里给我留一间牢房,你们以前干什么,现在继续干什么。就当我不存在!” 可以当不存在么?季东宇嘴角抽搐。 不过他不敢多话,只是讷讷地道:“我需要假死吗?” 骆清心瞥他一眼:“如果你想蠢死,你就去假死吧!” 季东宇:“……” 不过此刻他倒是福至心灵,明白了,这是要他一人分饰两个人而已,若是他假死,上面也许会再派个副掌狱?而且他和方政不同,方政无亲无眷,一人独居,他有妻有妾,以后想做方政做方政,想做自己做自己,还能在牢狱司一人独大,这真是天降的好事。 至于面前这位,季东宇心有余悸,那剜肉剥皮的狠厉,让他不敢直视面前容貌倾城的女子。 骆清心从季东宇的眼中看到权力的谷欠望和窃喜,这种人,胆小怕死,但很聪明,知道审时度势。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安稳,相信有了今天这杀鸡吓猴的一出,给季东宇两个胆子,他敢不敢不听她的话。 骆清心指挥着季东宇把那张铺满人皮的软榻抬到院中,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些女子都是可怜人,方政死一百次都难恕其罪。 她心中恼恨之极,令季东宇把方政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当然,她这个人犯,又戴回手脚的镣铐,回到了囚室之中。 然而,刚刚顺利完成一件大事的骆清心怔了,就这么半天时间,她之前住的那间囚室,竟然又有新人犯关了进来。 狱吏的解释是,这四个人是京城四个犯官的家人,按例,应该关在这边,但这边的囚室,只有骆清心的这一间人少。这么大的囚室,关个七八个人也不在话下,哪能让她独住? 季东宇去处理方政尸身了没有回来,当然,即使回来,这种小事也不必要他出面。 骆清心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便吧!” 这囚室也不是她开的,她只是要一个安身之地,反正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待到狱吏锁上门离去,四个人犯之中,身形最瘦弱单薄的那个对骆清心道:“小兄弟,你刚从外面过来,不是过堂了吧?有没有受伤?我这里有伤药!” 第66章 保护 此刻的骆清心穿着绛紫色男子长袍,头发高高束在头顶,也的确是雌雄莫辨。 骆清心侧过头,眼神微眯,面前的几个男囚大概因为新关来的缘故,也没有穿囚衣,巧的是,这位关心他的男子也穿着一身绛紫,皮肤白皙得好像能看见下面隐藏着的血管。 这种老气苍苍的颜色,被面前这两个人穿得一个气场强大,尊贵凌人;一个温和柔弱,文质彬彬。男子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此时正满透着关切。 那目光,那神色,单纯而干净,像个不通世务的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小少爷,只是突然家逢大祸,所以,他干净的眼神之中带着小鹿般的纯净和一丝怯意,但却对着骆清心露出真诚的笑容。 他看起来十七八岁,有些单薄,长得特别好看,眉眼精致如画,皮肤吹弹可破。 骆清心这身装扮,已是雌雄莫辨,这男子更是,若是换上女装,他能让许多女子羞惭得自挂东南枝了。 骆清心有些怀疑,或者他就是一个女子? 知道进了牢狱司之后女子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所以,女扮男装? 很这种可能。 骆清心不禁又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明亮,少年脸色泛红,但仍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骆清心笑了,这羞涩的小模样儿,好萌啊,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拧一拧。她真这么做了,她伸出手,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道:“我不叫小兄弟,我比你大!” 她说的是她上辈子的年龄,二十五岁。和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比起来,可不就是大? 少年脸孔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捏了他的脸,还是因为她的话,不服气地道:“我已经二十岁了,你最多十五六岁,你怎么可能比我大?” 二十岁了吗?还真看不出来。 骆清心继续捏他的脸,嗯,软软嫩嫩,手感真不错。 少年脸孔更红,一双如星辰一样的眼睛更加亮了,也不知道是因羞而亮,还是因气而亮。 骆清心笑嘻嘻地用痞痞的口气,像街头地痞调-戏良家妇女般地道:“乖,以后哥罩着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你!” 长成这副模样,不论是男还是女,在这牢狱司,想要活着可真难,都会沦为那些狱吏狱卒和守卫的玩物。 骆清心这句话其实是很真诚的,毕竟是个向她表达善意的小男生,单薄瘦弱,又长得这么漂亮干净,她虽然心肠冷硬,不会轻易泛起同情,可现在她不是正好闲着么?顺便罩一个小兄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少年的脸上立刻现出兴奋之色,之前羞涩的红色还没退去,现在激动的红色又涌了上来,兴奋得手足无措一般的一把抱住骆清心,感动的哇哇哭道:“呜呜呜,是真的吗?你真的会保护我?” 骆清心:“……” 虽然是个小男生,可他说他已经二十岁了。 虽然看着很瘦弱,可这长胳膊一抱,把她抱得那个严实…… 第67章 小弟 骆清心的脸黑了,两辈子她都没被人这么抱过啊。 她刚要动手把这少年扯开,可是少年抱得更紧了,口中还感动地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呜呜呜,哥,你是我亲哥!” 骆清心:“……” 长得比她高大,都快高她一个头了,这么伏在她的肩上一拱一拱的求安慰,他是真不觉得不妥当么? 算了,一个缺爱的孩子,看这委屈的小模样,不过是对他好一点,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被个男子抱着感觉很怪异,而且他身上还是带着些男子气息的,让她心里多多少少涌上一些不自在。 她本来带着几分怀疑,这男子会不会是暗藏祸心?如果他想暗中动手,她绝对会让他死得很惨。 可是,男子只是呜哇地哭,抱着她的手臂虽然很紧,倒也规矩。 她满头黑线,这身体发育得还不错,虽然她的穿着装扮不大看得出来,这一抱,明显跟男人不一样吧? 然而,少年的目光干净清纯,不带半点杂质,让她都不好意思去猜疑。 算了,就当多收了个小弟。 少年哇哇地哭了一会儿,表达了感激喜悦之情后,就放开了她,抹了抹眼泪,快手快脚地把床上不多的被褥什么的换过,殷勤地道:“哥,我给你铺床,你刚才一定过堂了,一定很累,你睡会儿!” 骆清心:“……” 看来刚才她真的是多想了,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孩子,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立刻屁颠颠地跑到她的面前,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脸讨好地道:“哥,你问我啊?我叫穆北,哥以后叫我阿北,小北都行。” 骆清心笑了笑,哥就哥吧,叫哥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孩子的笑容真讨喜,人又长得跟画的一样,也亏得他是关进了自己这间,若是关到别的牢室里去,就这孱弱的身子,单纯的模样,如画的脸面,不是引人犯罪吗? 牢狱司以方阎王为首,狱吏狱卒皆穷凶极恶,他们想要发泄,凭着腰牌进入那四间特殊的女囚室,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那些重囚死囚凶囚厉囚却没有这个福利,有的一关几十年,素了这么久,见着这么漂亮一少年,能放过他? 跟穆北一起关进来的三名男子一直一言不发地垂头坐在靠墙边。 这囚室里只有一张床。 虽然这张床原本是骆清心住着的,但是穆北这么大张旗鼓谄媚讨好地请她去住,那三名男子终于抬起头来了。 骆清心倒没发现,这三名男子长相都很不俗,一水的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据狱吏说,他们也是家中犯了事的权贵公子,这气度,这神态,倒也像。 左边那个青衣青年张口就道:“只有一张床,凭什么他睡?” 穆北转过头,挺挺单薄的胸,很是正义地道:“哥身上带着镣铐,你们都没有,当然应该哥睡。对了,哥,你叫什么?” 这少年刚刚明明坚持自己二十岁,比看着十五六岁的骆清心大,可是一转眼,一声声哥叫得这么欢快。 第68章 放开 骆清心无语地咧了咧嘴,道:“辛洛!” 穆北立刻一脸喜色地赞叹道:“哥的名字真是太好了,只有哥这么俊逸无双,风度翩翩,英气勃勃,义薄云天,济危扶弱,出类拔萃的人中之杰,才配得上这么好的名字,也只有这么好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哥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品!” 骆清心:“……” 被人夸虽然是一件很开心很舒服的事,可是,穆北这么夸法,是不是太不要脸了?她都难得地红了一下脸。 骆清心只是脸红了红,可那三个青年的脸是直接黑了。 他们说的是床的占有权问题,不是观赏拍马屁功夫的,再说,辛洛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当得起那么多成语吗? 右边那蓝衣青年站起来就道:“好你个小小小……小白脸,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就一顿讨好,对本本本……本大爷反倒视如不见。看我我我……打死你!” 他说得异常艰难,涨红了脸,大概是太愤怒的缘故,结巴得脸红耳赤。 被他这么一煽动,那青衣青年和黄衣青年也各自站起,向这边逼来。 骆清心冷眼旁观,目中现出一丝冷意。 穆北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勇敢地上前一步,哼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想打人不成?还有王法吗?” 骆清心:“……” 大牢里哪来的光天化日?都在这儿蹲着了,有什么王法可讲? 这是太蠢萌呢?还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她怎么收了这么个小弟? 三个青年果然冷笑了,他们一字排开,杀气腾腾地过来了。 穆北脸色大变,身子在颤抖,可他还是挡在骆清心的面前,毫不退却。 骆清心也没有动,她倒想看看这个长得比画上还要好看的少年,有多大的勇气,面对三份恶意满满的杀气,能在她面前挡多久。 穆北没有挡多久。 三个青年气势汹汹而来,就在他们拳头扬起的时候,穆北突然脸色一变,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在骆清心以为他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他却张开双臂抱住她,用自己的身子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口中还害怕地大叫:“要打就打我,不许打我辛大哥。呜呜呜,我不怕疼!辛大哥你别怕,我保护你!” 骆清心:“……” 蓬蓬的声音传入耳中,穆北的身子一颤一颤,想必是受了拳掌之力,可他仍然把她护得很死。 骆清心无语地道:“你放开!” 穆北紧张的道:“放开了他们会打你的!” 被她好好地保护在怀里,他的气息直往她的鼻中钻,不过此刻这点不自在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只听到拳头落在肉上的声音。 她骆清心不伤人已经是别人的造化了,什么时候轮到需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少年来保护?尤其是,这少年打不还手,只知道用身体死扛。 心里稍稍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丝暖意,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当着她的面,敢打她罩着的人? 骆清心放缓了声音,道:“穆北,放开!” 第69章 怎么练的 这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戾气,不过显然穆北没有听出来,穆北不放,还在紧张地道:“他们会打死你的!” 骆清心都要被气笑了,这个倒霉孩子,长得这么漂亮,比画上画得还好看,可是个傻子吧? 再打下去,他都要被打死了,可偏偏还是不让。 此刻的骆清心是在床边的,刚才穆北正殷勤地请她去歇息呢。她身子一个旋转,力道使然,变成了穆北向着床,而她整个人,扑了上去。 骆清心:“……” 实在不是她要把这少年扑倒,是穆北抱她太紧,在她转换方位的时候,穆北失去重心倒在床上,当然也把怀中护着的骆清心给扯到了床上。 两人的这个姿势,简直是不忍直视。 骆清心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却也顾不得计较,但脚下却丝毫没有停着,整个上身扑在穆北的身上,双腿离地,借着腰力,脚下飞踢。 连环无影腿。 三个青年摩拳擦掌的正在揍人,少女的侧踹飞踢力大劲巧,他们猝不及防之下,被踹飞了。 哎哟哎哟的几声叫唤,三个倒在不同方向的青年,眼含煞气的少女,本来是一副很暴力的画面,如果忽视那个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话。 骆清心感觉到少年还抱着她,没好气地道:“他们不会打你了,放开!” 穆北大概也听见他们的呼痛声,松开手,黑亮黑亮的眼睛担心地落在骆清心的脸上,他的嘴角有一抹血迹,想必是刚才被揍得太厉害受伤了。 可是他对自己的伤倒是并不在意,而是一脸蠢萌蠢萌,无比天真单纯地道:“辛大哥,你的身子真软,又软又香,还有,你的胸肌练得也很大啊,是怎么练的?教教我,我爹老说我太瘦了,不像个男子汉!” 骆清心:“……” 脸色倏然黑下来的骆清心有一口老血喷在地上的冲动,可是,面对穆北那张漂亮的脸,干净得比泉水还干净,无辜得比小鹿还单纯的眼神,她生生地把这口气给憋了……怎么可能憋下去? 两辈子以来,她绝对是第一次被人调-戏,可是对方眨着无辜的眼睛,显然并没有这个觉悟。 她快郁闷死了,既然郁闷,那就得发泄。 她总不能去揍一个单纯不通世务的小男生,于是,一双充满戾气的漂亮眼睛,就落在那三个青年身上。 都是他们挑衅,都是他们动手,要不然,穆北怎么会想着保护她把她抱住?要不是她恼火要对付这三个混蛋,怎么会不小心把穆北扑在床上?要不是这样的接触,穆北怎么会说出这么让人又羞又恼却又无法回答的话?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恼羞成怒了。 三个青年显然也意识到不对,急忙从地上爬起,蓝衣青年道:“你要干什么……啊啊啊……” 然后,整个牢室之中便响起拳头着肉,脚踹掌拍的声音和一阵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惨不忍闻。 凶神恶煞的少女在恼羞成怒之下,以一挑三,出拳利落,脚下生风,把三个男子揍得满地乱滚,全都成了猪头。 第70章 大祸 少年穆北抹着嘴边的鲜血,叹为观止地道:“辛大哥好厉害,这一脚踢得好。衣角乘风足翩飞,英姿飒爽凝怒眉,敢笑年少人孱弱,且看面前猪头肥!” 或者无比崇拜地再来一句:“这一拳打得好啊,白玉轻拳挟风舞,身轻如燕惩恶虎,恶虎惊散逃不得,鼻血飞流三千尺。” 骆清心:“……” 这指手划脚一边拍手叫好,很拉仇恨的不知道吗?刚才被打得吐血的怂样儿呢?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弟。 还有,他这也算诗?要不要这么一副诗兴大发的模样? 这儿虽然离别的囚室有些远,可是惨叫声这么响,动静闹得这么大,还是会听得到的,一个狱吏匆匆跑过来,边跑边叫:“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里是大牢,当是你们家啊,竟然还敢斗殴,不要命了你们?” 穆北立刻道:“狱吏大哥,他们三个欺负人,三个打我辛大哥一个,你得狠狠教训一下他们。” 狱吏:“……” 三青年:“……” 到底是谁打谁啊? 这真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脸红么? 三个猪头脸一脸悲愤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赏心悦目。 狱吏的嘴角抽了抽,看了少年一眼,默默地开了门,然后,走到那三个青年面前,板着脸恶狠狠地道:“三个打一个,你们长本事了啊?想尝尝刑狱的滋味?” 三青年:“……” 骆清心:“……” 穆北脸上扬着天真的笑,十分殷勤地道:“狱吏大哥,你果然是目光如电一腔正气,有你为我们作主,我就不担心了!” 狱吏得了夸奖,更加义正言辞地指着三青年训斥:“你们三人人高马大,欺负两个少年人,你们好意思吗?” 三青年:“……” 他们怎么不好意思?没看到他们现在眼睛都睁不开,满头满脸都是包了吗? 正在这时,外面有一个声音沉沉地道:“怎么回事?” 这狱吏回头一看,囚室门口一人负手而立,小眼大口,长得虽丑,此刻却是满脸威严,正沉沉地盯着他,他目光微微一动,抱拳行礼道:“方大人,这里……人犯斗殴!” 方政板着脸道:“这间囚室,哪来这么多人犯?” 原本是骆清心单独关着的。突然多出四个,使刚刚把方政尸身处理好了过来的季东宇大吃一惊,他亲眼见过那少女的手段。 现在,他成为掌狱司的掌权人,心里对那个含笑剔了方政骨,又剥下他整张脸皮的少女憷得慌。 只是出去这么一会儿,下面的狱吏竟然敢给他惹这么大的祸,他一脚踹死这狱吏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顶着方政的脸,却不得不端着方政的架子,不能对少女露出偏袒的模样引人怀疑。 也不知道那少女用了什么办法,只是略作处理,那人皮就贴在他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狱吏回道:“大人,这四人是重犯,左都御史的家眷。女子关在那边,男子关在这边!” 第71章 斗殴 这么安置没有什么错,少女从方政处出来,就男装打扮了。所以这狱吏把她当成男囚。 可问题是,季东宇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剥皮的。他答应给她一个单间囚室的,这才多大一会儿?要是少女把这件事算到他的头上,以为他说话不算话,要削他怎么办? 他厉声道:“谁让你们这么安排的?而且,还纵容他们斗殴?” 穆北道:“大人,他们三个打一个,实在是太过份了,你应该狠狠地惩罚他们!” 鼻青脸肿的三人:“……” 季东宇:“……” 绛衣少女身上点尘不沾,那边三个青年脸足足大了一圈。 这是三个打一个?确定不是一个打三个么? 季东宇板着脸喝道:“你们三个,为什么要打他?” 三个青年表示很不服,明明他们才是挨打的三个,为什么从狱吏到这位掌狱大人,都认定是他们欺负人? 难道就因为他们人多么? 蓝衣青年哭丧着脸道:“我们没有打她,是她打我们!” 季东宇冷冷道:“还敢狡辩,当本掌狱眼睛瞎了?” 三青年:“……” 季东宇大概也觉得这么说有点无耻,他现在可不就是宁可瞎了,他干脆更不要脸了,脸和命,当然是命更重要。 他威严地扫过狱吏,道:“虽说是在囚室里,可这三个人犯仗着人多欺凌弱小,此风不可长,把他们拖到另一间去。至于这个……” 季东宇的目光看向穆北,穆北立刻绽开一脸笑容,道:“大人,我跟我辛大哥住一起,他身子单,我可以服侍他!” 季东宇:“……” 身子单? 他知道不知道这位身子单的女侠,当着他的面,笑吟吟地把号称阎王的人一刀一刀割了? 而且他的话也很可笑,如果是昨天,有人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一定横眉立目狠狠训斥一番,这是囚室,当是他家么?还要人服侍? 但是此刻,他不敢说这话,加上穆北长得比画上的人还好看,又对着他一脸笑容,而他又憷于骆清心之煞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偷眼看了骆清心一眼。 骆清心坐在那边床上,手脚上的镣铐泛着幽冷的光,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娇小了,季东宇嘴角抽了抽,明明镣铐只是摆设,她为什么要戴上呢? 不过,这少年这么说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看来对少年住在这里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那三个青年被拖走,但是穆北却留了下来。 季东宇也立刻就走了。骆清心对他说过,想要自己活得长,就当她不存在。 这间囚室,是整个牢狱司比较安静的地方,今天的骆清心也是忙了一天了,还是比较累的。 穆北倒是个乖觉的人,立刻帮她铺好床被,叫骆清心休息。其实这床也简陋,被也简陋,也实在没什么可铺的。 骆清心一觉醒来,觉得怀里有个毛绒绒,软软的东西,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就一脚踹出去。 没想到,那物比她还要惊吓,啪嗒一声,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第72章 你不介意吧 竟是穆北。 骆清心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她上辈子是杀手,警觉性特别强,有人侵近身边五尺距离,她就会惊觉,可这穆北离她这么近睡觉,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穆北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脸无辜地道:“为你守夜啊!” 守夜是什么鬼? 骆清心嘴角抽了抽,道:“守什么夜?” 穆北立刻道:“守夜就是你睡觉,我在旁边守着啊。”他不好意思地道:“我刚才是伏在床边的,可是我太困了,结果睡着了。” 骆清心:“……” 一颗脑袋离得那么近,都差点钻到她怀里了,要不是他眼神清澈干净,神色单纯无辜,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占她便宜了。 不过,想想这间囚室也就这么一张小床,他伏在床上睡觉,这睡着了,难免会靠得近些。 骆清心无语地咧了咧嘴,算了,不计较了。 穆北立刻道:“辛大哥你继续睡,我这次保证不会睡着。” 骆清心道:“我这里不用守夜,你去睡你的!” 穆北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辛大哥,我就伏在床边边上睡好不好?我不习惯睡在稻草上!” 骆清心打量他一眼,皮肤比女子还白,比女子还嫩,比女子还好看,而且又是官宦子弟,想必的确是养尊处优来着。 这么单纯一个小男孩,落在这样一个地方,以后大概也不可能出去了,虽然方政已经被她除去,可犯官之后,没有流放,也就只有老死在牢狱司。 大概是少年的眼神太干净,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惹人怜惜,骆清心坐起来道:“我已经睡好了,你睡吧!” 穆北摇头:“不不不,我不困!” 骆清心道:“不困能伏在床上睡着?” 穆北有些不好意思,他眨巴着眼睛,很好心地提议:“我知道辛大哥也还没睡好,要不,咱们一起睡?” 一起睡三个字让骆清心心里一抽,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道:“要你睡觉就睡觉,赶紧上床,乖乖睡!别废话这么多!” “哦!”穆北吓了一跳,忙哧溜一下跳上了床,动作还很麻利,好像被老鹰追着的兔子。 他侧过头,见骆清心目光瞪视着,不禁神态扭捏,颇为羞涩,憋出一句:“辛大哥,我喜欢裸睡,你不介意吧?” 虾米?祼睡? 骆清心一头黑线,她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几乎把他提起来,眼含怒气地咬牙道:“你敢祼睡试试?” 虽然很凶,但是,耳边淡淡的粉红还是浮了上来。 穆北一脸无辜,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火,他挠着头,眼睛比小鹿还纯净无辜,讷讷地道:“辛大哥介意啊?那算了,我还是穿着衣服睡吧!” 骆清心松开手,以手抚额,突然有种十分无语又十分憋闷的感觉,这孩子太单纯了也不是个事。 她虽然穿着男装,可她是个纯女子,穆北虽然比许多女子都长得好看,那也是个纯爷们。 可偏偏那孩子太单纯了,哦,不对,不能叫孩子,其实他比她还大着四岁呢。 第73章 挑拨 骆清心很气闷地把床让给穆北,自己站在栅栏前,这里既然有床,自然就没有稻草了,倒不如京兆尹的大牢里可以席地而坐。 是不是得叫季东宇再弄张床来? 但是那么并排摆着,好生怪异。 想一想,她从京兆尹的大牢又换到牢狱司的大牢。半个月时间都过去了,这逃婚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平息下来。 一直在大牢里也不是个事,她得找个时间出去看看。 囚室里突然多了个人,骆清心其实是不习惯的,她是杀手,上辈子从没有过滥好心。大概是死亡之后,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所以她的心多了几分柔软。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个穆北,太单纯太干净,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大男孩,又对她十分依赖,而且身处这样的环境,她不想这份单纯和干净被污浊浸染。 季东宇的日子过得有些磕绊。 顶替方政,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他却不得不防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有白无常之称的左玉杰。 这左玉杰为人阴险,一直是方政的得力助手,更得方政信任。 现在季东宇顶着方政的脸,就得随时防着左玉杰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向他汇报什么事情。 以左玉杰对方政的熟悉程度,季东宇整个过程都是提着一颗心,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还亏得方政孤身一人没有亲眷,不然,他非露出马脚不可。 左玉杰对季东宇早有不满,就如同季东宇对左玉杰也不满一般。 左玉杰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方政面前说季东宇的坏话。 现在,季东宇就是方政,所以那些中伤他的话,他一字不差地全听在耳里,心中明明怒火滔天,脸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甚至附和几句,这种感觉,太憋闷了。 季东宇想除掉左玉杰,他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办法,左玉杰倒先出手了。 这天他提着一坛酒,来找“方政”喝酒,原来他见“方政”这几天里竟然没有把那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收在自己院中,特意来探口风的。 季东宇摇头道:“自那天剥了刘其的皮后,精神有点恍惚,许是病了。我找人算了一卦,那小丫头是我命中的灾星,美色虽诱人,我也没兴趣。” 左玉杰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口中却故意笑道:“难道季东宇这几天老往那边囚室跑!莫非他已经知道大人你的心思,所以准备接收那丫头?” 这话就带了挑拨的成份,掌狱大人自己都没有松口,下属却开始觊觎他看中的人,哪怕他不想动,那也不是别人可以肖想的。 季东宇眼角余光见左玉杰正盯着他看,他不得不装着暴怒的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个王八蛋,胆儿倒是肥得很!” 这种自己骂自己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季东宇心里把左玉杰往上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才话锋一转,道:“不过,反正我也是无福消受,他要不怕霉运当头,灾星降顶,他尽管去试。” 第74章 试探 “方政”无比清楚,季东宇是绝不可能去试的,不过,左玉杰事事想争在自己之前,只怕他已经动了心思想去试了。 他要找死,这可不怪自己。 那煞星的手段,就让他见识一下也好。 若是……万一左玉杰成功了呢? 除掉了那个煞星,他还怕谁?以后领着两份饷,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整个牢狱司就都是他的了。 果然,左玉杰一听,立刻笑道:“大人,您若真的准备便宜季东宇,不如赏给下官吧!” “方政”看他一眼,心中飞快转着念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你们是我的副手,我对你们都甚是倚重,虽然你我走得近些,可这事我可不方便插手。你若有心,不妨放手去做吧!” 左玉杰目光闪动了一下,大概还想再次确认一下“方政”的态度,又或者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之前查的关于那小丫头的身份来历,那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卦象上会显示是灾星当头?” “方政”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道:“身份来历倒也没什么特别,是将军府一个下人的远房亲戚。灾星当头那是她命格太阴,八字太硬。本掌狱今年命犯冲煞,这种命格的女子,自然要离得远些。” 左玉杰心中大喜,一双眼睛骨溜溜地转了几圈,心里在打着主意,更加殷勤地劝“方政”酒。 “方政”哪敢喝醉?不过,喝过几杯之后,就以今日没什么饮酒的心情,装着醉眼迷离。 好在左玉杰也没有存灌醉上司的心思,他目光无意中扫过房间,顺口问道:“大人那张人皮椅怎地不见了?那椅触手细腻,躺在上面实在是妙不可言!” 那张椅早就被那叫辛洛的丫头给烧了,“方政”嘿然道:“烧了,准备换新的!” 左玉杰一脸懂了的表情,笑道:“咱们牢狱司别的都缺,就妙龄少女不缺,大人想要重新换一张,交给下官,这次全换十五岁以下的雏,大人亲自剥下来,保证更加舒爽!”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颇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而后哈哈笑起来。 左玉杰把目光盯到骆清心身上,发现这个小丫头一身男装,也不换囚衣,还有个长得比女子还漂亮的男子殷勤服侍左右。 那情形很怪。 本来就是一个在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不是应该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吗? 大概是下面的狱吏知道这是方政要的人,所以睁只眼闭只眼,让她以为牢狱司和她家后院一样了。 左玉杰的目光在骆清心和穆北脸上转了一圈,男的女的他都想要。女的倾城绝色,男的同样……倾城绝色! 左玉杰恰好也好男风。 他不知道穆北来自哪里,不过,只要进了牢狱司的,无非犯官之后,进来容易出去难,他完全可以尽情享受一番。 既然方政不要,那自然该轮到他,而不是季东宇那个黑脸。 左玉杰是在季东宇以自己身份出现时发难的。 第75章 行动 当季东宇做了两天的方政,终于换回自己的容貌,顿时觉得腰也挺直了,气也顺了。 毕竟做自己不用担心露馅,而方政不需要时刻露面,他之前也只有虐杀别人的时候才会多在牢狱司待一会儿。 季东宇在外狱转了一大圈之后,便往内狱而来,这些,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当他走到内狱时,看见十四五个内狱下值的值守,结伴往女囚牢室方向去了,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内狱的狱吏狱卒全都清楚,有些狱吏甚至和他们一起玩,极尽龌龊之能事,内狱的乌烟瘴气自方政成为掌狱之后,就形成此风。 季东宇皱了皱眉,他虽然地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这么多人同时而来,那也太过份了一些。 他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阻止。 那些女囚与他非亲非故,他可没有这个好心去为谁出头,他要回去自己的办公房。 但是,当他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却不禁呼吸一滞,这些人,不是去女囚室,而是去骆清心的囚室? 不止这十四五个值守,其中还有几个狱吏。 而左玉杰,早就等在那里,待到他们一到,一众人便进去辛洛的囚室。 要是此刻还不知道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预谋,季东宇就算白活了这么些年。 左玉杰还真是色胆包天,前天在他这里讨了口风,今天就动手了,这是生怕季东宇抢在前面。 不过说实话,如果不知道辛洛那个煞神的手段,这囚室里的这对男女,的确是人间极品,引人难以自拔的尤物。 季东宇想也不想地就要冲到前面去,既然那个叫辛洛的女子把牢狱司都送到他手里了,他似乎也应该遵守承诺,给她一份安宁。 但是,才走了两步,他却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现在他是季东宇,他也是方政,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辛洛知道了。 如果辛洛被这些人除掉了…… 那这个秘密,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而且,他也不用再害怕辛洛那残酷的手段,冷冽的眼神。 牢狱司,就真的是他一人独大了。 若是辛洛和左玉杰同归于尽,就更完美了。 想到这里,季东宇哪里还会上前?他悄悄地转了个弯,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从那里回去他们办公屋。 等到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来收渔翁之利吧! 季东宇看得没错,左玉杰的确是动手了,他要先下手为强,把这对绝色的男女囚变成自己的禁脔。 所以,他叫了内狱值守的头目程贵,程贵在他许以重利后,带上自己手下的一支小队,左玉杰也叫上了自己的心腹狱吏,就在今天,抢在季东宇前面动手。 今天当值的狱吏正好是左玉杰的心腹刘申平。 刘申平早就得到了命令,此刻见人一到,立刻就开了门,左玉杰,程贵,连同十几个值守一起,涌进了囚室之中。 他们冲进去的时候,骆清心正在睡觉,因为昨夜她很累! 第76章 别吵 昨夜,穆北睡着之后,后半夜的牢狱司,一片安静,那些囚犯们在各自的囚室里呼呼大睡。 骆清心却悄然卸下镣铐,开了牢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要从牢狱司唯一的正门走麻烦一点,不过,穿上狱吏的衣服,拿着腰牌,那就不一样了。 那么多的狱吏,外面的值守不会谁都认识。那些下值的狱吏们换班时间都不一样,因此,骆清心中途出去,完全神不知鬼不觉。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出去了。 她逛了一大圈,还跑到春满楼去喝了一回花酒。 别问她为什么要去喝花酒。 想要打听事情,半夜可没有茶馆酒馆还开着,开着人也少,只有青楼,昼伏夜兴,而且龙蛇混杂,是消息集中地。 至于喝花酒的银子,她用了最简单省事的办法,跑到将军府里,偷了万宜芳的私库。 顺便还听到万宜芳和宝贝女儿骆茵琦的谈心。 得知那个病弱的瑞王竟然在她逃走后,还到将军府来过两次,把万宜芳好好宰了一顿,她撇撇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她就不明白了,病得只剩下一口气,还那么贪财呢?虽然贪万宜芳的财她喜闻乐见。 将万宜芳的私房打包,发现收获挺丰的,金钗玉器,金锭银锭,粗粗算下来,也值个三千两银子。 然后半夜敲开一个胭脂铺老板的门,把那个即将倒闭的胭脂铺给盘到手里,花了八百两银子。 这胭脂铺是她六天前就看中的。 虽然她不缺银子,但这不妨碍她想赚银子。 既然铺子到手,一应后续事情也要交代处理,她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此刻睡得正香,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穆北一脸害怕地道:“辛大哥,这些人好凶啊!” 左玉杰的人已经把整个囚室的门和栅栏都挡住了,骆清心和穆北,被包围了。 屋子里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人,显得逼仄了许多。 骆清心翻了个身继续睡,边睡边道:“把他们赶走!” 穆北立刻对着左玉杰道:“我辛大哥说了,你们都走!” 左玉杰笑了,他眯着眼睛道:“小子,你那辛大哥护不住你,不如你乖乖跟大爷走,把大爷伺候舒服了,大爷不会亏待你!” 穆北鼓着眼睛道:“平时都是别人侍候我的,再说,我只侍候我的辛大哥!你们快走,不要吵了我辛大哥睡觉!” 穆北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这个人长得白皙精致,漂亮得一塌糊涂,要不是他身高六尺,又有喉结,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女子。 可长得虽然好看,怎么脑子不好使呢? 他那辛大哥是个女子他不知道,他那辛大哥不过一个人犯,他这是有多大的心,以为这个人犯可以和值守狱吏对抗? 而且,这里还有一位副掌狱,有名的杀人不眨眼的白无常。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他以为他还能站着说话? 程贵逮住讨好的机会,冲着穆北凶神恶煞地骂道:“臭小子,白长脸蛋不长脑子了吧?知道这位是谁吗?这是左副掌狱大人!还不滚过来磕头?” 第77章 嫌命长了 穆北却鼻孔朝天地道:“除了辛大哥,我谁的话也不听。你们没听见吗?我辛大哥让你们赶紧走!” 刘申平眼珠一转,冲过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白脸,左大人在此,轮到你说话吗?”说着,他扬起巴掌,就向穆北冲过去,准备抽他一耳光。 可是他人正往前冲,突然右脚绊到了自己的左脚,整个人向前跌来,扑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姿势。 穆北傲慢地道:“别以为你趴在地上求我我就不赶你走,赶紧滚,滚!”说着还挥了挥手,好像赶苍蝇。 刘申平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脸都黑了。 这牢狱司的狱吏们有个很奇特的特点,不管对方是七品犯官家眷,还是一品大员家眷,落到牢狱司里,他们都自觉比对方大一头,所以,虽然不知道这穆北是因何事入了牢狱司,他压根就不怕,在这里,归属只有一个乱葬岗。 想到在外面点头哈腰地讨好那些衙内,他们还不拿正眼看一眼,现在在这里,却可以把曾经的衙内们践踏在脚下,这种心里的满足感,简直无与伦与。 刘申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这一跤,觉得颜面大失,也就更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小白脸,曾经的衙内,还敢轻视他? 看着再次冲过来的刘申平,穆北嗷地一声叫,突然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去了,当然,他不是逃命,而是结结实实地再次把骆清心护在身下,口中还叫:“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我辛大哥!” 众人:“……” 刘申平本来就是来打他的,他这到底是要护人,还是祸水东引啊? 突然被结结实实地压在底下,就算是睡意再浓,骆清心也被吵醒了。她火冒三丈地一掀,就把穆北掀了下去,翻身坐起,目光冷冽,声音隐含怒火:“怎么?都嫌命长了?” 这情形十分诡异,一个十六七岁的男装打扮的少女,坐在床上,目光不善地看着一大堆牛高马大的壮汉,竟然还口出威胁之言,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刘申平本来扬起拳头要揍穆北的,但这时候穆北被骆清心掀开,整个身子摔下床,正好砸在刘申平身上,刘申平失去重心,仰面就倒。 刚才一摔五体投地,现在一摔四脚朝天,这还不算,穆北整个人还压在他身上。 明明长得透气如画一样的男子,压在身上竟然像山一样重,连他的骨头都压断了两根。 刘申平闷哼一声,疼得几乎晕过去,穆北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结果大概是太急了,手一落空,又砸了下来,手肘处巧之又巧地又压断他一根肋骨,刘申平头一歪,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断了三根肋骨,不晕才怪。 穆北急忙爬起,一边爬一边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站稳!”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注意他。 左玉杰心里想着“方政”说的灾星两个字,再看面前小女子横眉冷目的模样,心想还真是辣得很,心里却暗喜,他就喜欢辣的,辣的一会儿享用的时候才够味道。 第78章 发难 左玉杰正要用他这副掌狱的官威,给面前小女子一个下马威,骆清心的目光已经冷冷落在他的脸上,冷声道:“左玉杰,你想干什么?” 直呼其名也就算了,她明明坐着,却有一种居高临下般的气势,说话之时,语气森冷,好像有寒风扑面而来。 程贵道:“大胆人犯,面对左大人,不但不跪,还敢如此无礼?” 骆清心连眼角也没有给他,下床,走向左玉杰,她身量并不高,走得也不快,可是每一步,都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她走向左玉杰。 穆北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小声地道:“辛大哥,他们会伤害你的!” 骆清心看过去,穆北漂亮精致的脸容上一片担心,干净清澈的眼神里满是急切。她心中微微一暖,道:“别担心!”这个孩子,一片赤诚之心,就是对男女之防没什么感觉,动不动就来个熊抱,或者把她扑在身下,让她无语得很。 不过想一想她也释然,她是男装,以穆北这孩子的单纯,一定不会想到她是女子,既然在他眼里她是男人,又分什么男女之防? 骆清心的镣铐还在手上,幽冷的铁链拖在地上,声音很诡异。 左玉杰喝道:“拿下!” 再往前走就要走到他的面前来了,他可不会承认,随着这铁链声声,他竟奇怪地生出一丝不安来。 这个女子太镇定,太从容,太冷,而且眼神之中没有惧意…… 这和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犯都不一样。 骆清心轻嗤一声,微微扬起手上的镣铐,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漫不经心地道:“何必这么麻烦?兴师动众的,想干什么,说吧!” 左玉杰看一看自己这边,十几个壮汉,对方两人乳臭未干,一只手就能拎起,顿时胆气壮了起来,阴冷地笑道:“你叫辛洛?本大人看上你了,你若乖乖地服侍本大人,本大人留你一条活路,不然,你就像那边女囚室里的那些贱人,每天送往迎来吧!” 骆清心面无表情,倒是她身后的穆北,神色突然一冷,很干净清冽的眼神,就像结了冰,不过,很快又消失无踪,谁也不曾发现。 骆清心微微扬起脸来,冲着左玉杰勾了勾手指,唇边绽放一抹灿烂笑意,她原本长相极美,这一笑,简直如花儿次第盛开,娇美异常。 如此绝色当前,左玉杰心头一荡,情不自禁地凑近一些。 突然,一股劲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鼻根一痛,鼻血长流,还没等他发怒,左眼又是一痛,几乎同时,有重物狠狠地顶在他的重要部位。 鼻子眼睛疼痛倒也罢了,这重要部位的重重一击,却叫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双手捂住,身子弓成虾米。 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有东西重重砸到,好像一座大山砸落他的背上,那是骆清心右腿重重下劈,这一击,就将左玉杰整个人砸落地上,骨头像散了架一般。 整个过程如同电光石火,无比快速,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左玉杰已经嘴啃地面,无还手之力了的。 第79章 怪异之极 在远处的某个囚室,一个二十多岁,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青衣男子双手抓着栅栏,看着那边囚室,嘴角直抽搐。 身后一人拍拍他的肩,道:“莫担心,虽然人多,还没轮到咱们动手的时候!” 另一个蓝衣男子道:“这万一伤着怎么办?” 青衣男子一脸无语地道:“连你都被揍成猪头了,几个人能伤得了她?” 蓝衣男子也很无语,似乎想起那天的疼痛来,嘴里却不服气地道:“那是我不敢还手……虽然还手可能也打不过!” 这三个人,可不正是几天前和骆清心抢床位,被揍成猪头的三人吗?不服气的蓝衣男子正是那个结巴到要背过气去的那个。他担多大的风险?骂王爷小白脸,自称本大爷,他能不结巴吗? 一个狱吏悄无声息地走近一些,如果仔细一看,也能发现他就是那天把四个人一起关进骆清心囚室的那个狱吏。 他低声道:“三位,你们要过去吗?” 青衣男子哼声道:“我们倒是想,可不敢坏了爷的兴致。算了,我们还是乖乖的在这里看戏吧!” 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憋屈的一项任务,竟然要窝在牢狱司里当囚犯,虽然没换上囚衣,可是看着那粗大的木栅,还有只有透气孔的霉气冲天的空间,他几乎要疯了。 但他不敢疯,自家主子都能在这里,他为什么不能? 元寒很懊恼地坐到一边的草堆里去掰手指玩,王妃瞎胡闹,王爷也跟着瞎胡闹。闭府,对外宣称养病,闭门谢客,可人却跑到牢狱司里来了,而且,还扮成一个很傻很单纯的白痴,天天吃王妃的豆腐。 别以为他们在这边就看不见,王爷那借机会就凑在一起,时不时的肢体接触一下,偏偏脸色还无辜得几乎要连他都以为那是不小心。 切,他是不会相信的,不过,也是王爷演技好,所以王妃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还把他当邻家小弟弟一样护着。 这感觉,真是怪异之极。 不过主子的事,他可不想多理会,人家小夫妻之间耍耍花枪,用王爷的话说,那叫情-趣。 王爷既然享受和王妃独处一室的甜蜜,他们能打断吗?哪怕这室是囚室。这几夜王妃夜夜出牢狱司,她不知道,她前脚走,后脚王爷也走了。只要王爷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把这囚室当家,他们就当体验一下牢狱生活了。 至于左玉杰带着人想要使坏,元寒并不担心,别看王爷看起来瘦弱不堪,身手比他们都好,何况,还有王妃。 说到王妃,元寒都是泪,那天真不是他故意送人头,他明明避了来着,可是王妃的动作狂风骤雨一般,根本不容他闪避啊。 而且,她带给他的压迫感,就像平时王爷带给他的一般。 他一直没有弄清楚,到底王妃是个高手,还是因为当时王爷在场暗中动了手脚,所以他才被揍得这么惨?反正他也没有胆量去向王爷求证。 第80章 求饶 左玉杰被揍倒在地,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程贵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骆清心已经动了。 她风驰电掣一般冲上前来,狂风扫落叶一般,每一出手必有人倒地,最后,那十几人被叠成一摞,囚室中的惨叫之声就没有断过,直到少女住了手。 暴力,实在太暴力了。 但不得不说,漂亮女子就算暴力起来,也美得很。显得那么干脆利落,那么行云流水,秋风扫落叶一般就把事情解决了。 而穆北的反应更有趣,他直接抢了刘申平的钥匙,将牢室的门锁上了。 骆清心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无语。 穆北却充满得意地道:“辛大哥,门锁了,这样他们逃不掉,别人也进不来!” 骆清心:“……”她嘴角有些抽搐,哎,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单纯成这样呢?算了,他高兴就好。 左玉杰幸运,他是最先被打倒的,所以后面叠成堆的人中没有他。 不过他也别想好过,骆清心缓缓走近,唇角带着一丝笑意,整个人却散发着森然寒意,那是杀气。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上带着的,却是如同在千万死人堆里血腥拼杀后爬出来的那股冷冽森寒的杀气,这杀气几乎将整个囚室都冻结起来。 左玉杰并没有昏迷,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这股杀气。 他也丝毫不怀疑,现在他有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是生是死,只在这个小女子的一念之间。 此刻,他才深深地感受到了“方政”所说的灾星是什么意思,难怪方政不动她。这哪里是灾星?这是罗刹,这是厉鬼,这是煞星…… 他们三人被称为阎王和黑白无常,以前他沾沾自喜,现在他觉得,这个小女子,还是凶比阎王,恶过黑白无常。 左玉杰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好权,好色,好利,好大喜功,可是,他更惜命! 他也顾不得刚才骆清心那一脚下劈几乎将他的骨头全都砸断的疼痛,匍匐着跪下,口中叫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骆清心:“……” 牢狱司里那些个号称阎王也好,无常也好,都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欺负人时凶神恶煞,遇到比他们强的人时,他们的膝盖比谁都软。 骆清心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刚才说,你看上我了?” 左玉杰根本不敢抬头,可仍然感觉头顶仿若有一道凝如实质的冰寒目光盯着他,他身子直抖,赶紧抽了自己一嘴巴,才哭丧着脸道:“姑娘饶命,我那是有眼无珠,见姑娘长得漂亮,生了歹心。我再也不敢了!” 骆清心淡淡地道:“不敢了吗?我怎么相信你?” 左玉杰赶紧表忠心道:“只要姑娘不杀我,我以后一定听姑娘的话。这牢狱司里,我一定能护姑娘周全!” 骆清心鄙夷地道:“你觉得本姑娘需要你护么?” 左玉杰:“……” 这个女子嚣张,狂妄,张扬,跋扈…… 可是,她好像真有嚣张跋扈的资本,左玉杰急忙道:“我可以给你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第81章 不是有意的 那些想从牢狱司往外捞人的,送的银子可不少,虽然最后往往人财两空,可养肥了他们三个。 骆清心没说话。 左玉杰心中燃起一线希望,赶紧道:“五万两!” 骆清心慢吞吞地道:“好吧,留你一命!” 左玉杰大喜,连忙道:“谢谢女侠!啊……” 他话音才落,突然刀光一闪,接着,他双腿之间某个不可言说之处,便是一阵冰凉,接着,钻心的痛才漫延开来,让他惨叫出声。 原来,是后面的穆北在玩着刘申平的腰刀,他少年心性,学人挽着刀花玩,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刀花没挽成,倒把自己给扭到了,身子失重,往地上就倒,手一松,那刀就以一种奇怪诡异的姿势飞了出去,而这时候左玉杰刚要爬起,那把刀就奇之又奇,巧之又巧地落在了不该落的位置。 鲜血狂飙。 穆北从地上爬起,似乎也被这情形惊呆了,吓得手足无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脚直颤,一副又想补救又不知道该如何做的表情,几乎快吓哭了,着急地过来拉着骆清心的手臂,语无伦次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骆清心噗哧一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道:“莫担心,既然这刀从天而降,只能说是天意了!”反正穆北的刀不脱手飞出,她也会这么做!敢肖想她,而且还付诸行动,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她大慈大悲了。 她看向惨叫着捂住伤处,却捂不住如泉涌出的鲜血,脸也痛得变形,心中更是恨意滔天的左玉杰,道:“左大人,看来之前被你玩死的女子们阴魂集结,前来向你报仇来了。要不然,这一刀怎么恰好落在这里呢?左大人,你该庆幸你的命保住了。” 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在玩刀的时候扎到这样的关键部位,而且一刀两断,从此不能做男人了,左玉杰心里的恨意简直无以复加,更透着深深的绝望,他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可是,当少女冷气森森,凉凉的话语幽幽地传到他的耳中时,他却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阴魂报仇?因果轮回? 周围也的确透着几股阴森之气,尤其是他的脖子处,好像冷气直往身上钻。左玉杰软倒在地,连动也不敢动。 骆清心蹲下,森冷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左大人,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吗?你要是不懂,就在这里躺一会儿,本姑娘会叫你明白,有些人,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以前牢狱司里你们为所欲为,现在,这日子结束了,以后这里,我做主!” 左玉杰猛地抬起头来。 少女脸如白玉,眼神如冰刃,看得他身上寒气直冒。 他不明白,什么叫以后这里她做主? 骆清心也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意落在左玉杰的眼中,却好似地狱勾魂使的笑,阴寒,冷冽,砭人肌骨。 而后,骆清心对穆北道:“开门!” 穆北眉开眼笑,拿着钥匙屁颠屁颠地去开门了。 第82章 你来啦 骆清心有些羡慕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心真大啊,刚才还吓得脸色发白,现在又开心起来了。 不过,他的笑容干净好看,长得又像画儿似的,能给他这么一方干净纯净的天空,倒也颇有些成就感! 骆清心看一眼左玉杰,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毒,她轻笑一声,用更低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左大人,你唯一的儿子失踪,今天竟然还有心情来我这里想要欺负人,你说你的心该是有多大呢?” 左玉杰大吃一惊,连疼痛都忘了,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骆清心摊摊手,一脸无辜地道:“我刚才不是正在睡觉吗?然后就做了个梦,梦见唯一的儿子失踪了。” 她扫一眼左玉杰的伤处,一脸幸灾乐祸,恶意满满地道:“这下可惨了,你们老左家要绝后了!可见这人啊,不能太凶残恶毒,不然,老天也会惩罚的!” 听说只是个梦,左玉杰原来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什么,看见少女唇边的笑意,他心中还是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而这时,穆北已将牢门打开,骆清心抬步往外走,她才出门,穆北很麻利地将牢门锁上了。 骆清心:“……” 众人:“……” 这到底谁才是囚犯啊? 左玉杰顾不得自己身体残缺带来的疼痛,连滚带爬地爬去门边,拖出一路血迹,嘶声道:“让我回家看看,求你……” 他只有一个儿子,如果这少女说的是真的,他简直不敢想。 骆清心淡淡地道:“急什么?你受了伤,难道不应该先好好包扎伤口吗?等我处理完事情了,自然来放了你们!” 穆北得意地扬扬钥匙,道:“让你们也尝尝被关的滋味!” 骆清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无辜地眨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骆清心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道:“没做错,来,哥带你去打怪升级!” 穆北诧异:“打怪升级?” 骆清心一笑,继续往前走。 穆北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眉开限笑屁颠屁颠地跟上。 那样儿,阳光明朗,快乐天真,骆清心不由笑了。 不远处的囚室,元寒捂住脸,那个很傻很天真的人,他不认识,绝对的! 此刻,季东宇在自己的办公屋里,他让自己的心腹留意着那边的情形,随时上报。 只要左玉杰控制了局面,把那煞神拿下了,就会暗使手段,把那煞神除掉。 但若那煞神控制了局面,他就出去压制一下左玉杰,既出口恶气,又能在煞神面前卖个好。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得利的那个。 他估摸着现在也差不多了,正品咂着茶,等待着心腹狱吏来汇报结果,然后做出相应应对。 突然,他办公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左玉杰在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几乎把手中的茶盏脱手飞出,他看着眼前来人,眼瞳不自觉收缩,急忙离座,道:“你你你……你来啦!” 第83章 摔的好 骆清心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对着季东宇微微一笑,长得漂亮的女子,笑容自然也是美的。 不过这份笑容落在季东宇的眼里,却让他心惊肉跳,吓得身子直颤抖。 骆清心善解人意地道:“看见来的是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季东宇急忙站起,几乎是小跑步的跑过来,也顾不额头的冷汗,谄媚的笑道:“您说哪儿话?您能来我这里,我当然是欢迎的,非常欢迎,真心诚意的!” 骆清心从门外拉了个鼻青脸肿的人进来,那正是季东宇派出去的心腹狱吏。 那狱吏的身后,跟着穆北。 骆清心好整以暇地道:“你难道不是在等他吗?” 季东宇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问完之后,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还能是谁打的?自然就是面前的这个煞星。 狱吏偷眼看了笑容清新明媚的骆清心一眼,他哪敢说实话?口中嗫嚅地道:“我……不小心摔的。” 季东宇高兴地道:“摔的好,摔得真好!” 狱吏:“……” 骆清心反客为主地坐下,斜睨着季东宇,道:“别做戏了,谁摔一跤能摔出对称的两个黑眼圈?不怕告诉你,是我打的!” 季东宇:“……” 他觉得骆清心的脸色不大好看,立刻转口道:“打得好,一定是这家伙不会做事不会说话惹恼了你,以后他再没眼力见,你尽管打,不用给我面子!”说着一脚踹过去,把狱吏踹了个跟斗,骂道:“还不滚!” 狱吏如蒙大赦,赶紧滚了。 骆清心笑骂道:“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刚才你悄眯眯的在远处鬼头鬼脑地看,准备坐山观虎斗是不是?你能耐了啊,连本姑娘都敢算计了?” 季东宇急忙道:“绝对没有,没有的事,我之前是急着回来处理事情,并不知道左玉杰会去找你的麻烦!” 说到这里,他猛地捂住嘴。 真是嘴贱啊,人家姑娘也没说是左玉杰找麻烦,他自己倒说漏嘴了。 骆清心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地走向他。 季东宇慌了,急忙道:“姑娘饶命,饶命!” 骆清心漫声道:“放心,我并没想要你的命!” 季东宇慌张地道:“那你……” 骆清心悠然道:“给你两个选择,刚才在那边囚室里,我不小心把左玉杰给阉了,你和他同为副掌狱,理当一样的待遇对不对?” 季东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砖头道:“姑娘,我再也不敢了,我家三代单传,我家娘子才生了两个女儿,我至今还没有儿子呀……” 骆清心慢吞吞地道:“第二个选择,你既然将本姑娘当成傻子,本姑娘揍你一顿出出气,这很公平合理吧?” 季东宇一听不用阉了,急忙道:“合理,合理!” 话音才落,他就嗷地惨叫了一声,原来骆清心已经动手了。季东宇可不敢还手,只得抱着头,但是想想抱头也不对,这煞星就是要看他狼狈的样子,身上被揍的部位都被衣服遮了也看不到啊, 还是把脸露出来。 于是他松开手,任由骆清心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顿时鼻血长流。 第84章 你也试试 骆清心凑了季东宇几拳,这才想起跟屁虫穆北。 她回过头,只见穆北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哎,这真是太不讲究了,吓坏人家小朋友怎么办? 她道:“怕不怕?” 穆北立刻道:“不怕,你揍人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 骆清心好笑:“……” 这孩子越来越会拍马屁了,而且,她听着还很舒服,堕落啊,一定是这孩子长得太漂亮的缘故。 骆清心笑道:“揍人有什么好看的?”挑挑眉又道:“你也试试?” 穆北跃跃欲试地道:“好!” 见骆清心一脸鼓励地看着他,他立刻捋了袖子上前,一脚踢在季东宇屁-股上,这屁-股上的厚肉原本踢不疼,但是,他的脚收回来的时候,却稍稍拖了一下,捺过季东宇的腿弯。 季东宇只觉得脚弯一麻,整个人五体投地,穆北通通通在他屁-股上踩了三脚,道:“好了!” 骆清心好看地看着他孩子气地把季东宇当肉垫,笑着道:“你倒挺容易满足的!” 季东宇快哭了,这小祖宗在他身上踩三脚,他整个人就好像背了一座山似的,背上有千斤重,都要爬不起来了,这还容易满足?要是再来两下,他还不如被阉了呢,至少还能留条命。 骆清心道:“好了,不打你了!” 季东宇哭丧着脸道:“谢谢姑娘!” 骆清心眼珠转了转,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刚才我在左玉杰面前夸下了海口,说以后牢狱司我说了算……” 季东宇急忙表忠心道:“当然姑娘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骆清心挑挑眉道:“口头说说可不行,我得让他们明白,本姑娘的拳头是最硬的,你们都是被我打服的。” 季东宇愁眉苦脸地道:“我已经被你打服了!” 骆清心道:“可是方政还没有啊!” 季东宇猛地看向她。 骆清心冲他眨眨眼。 季东宇几乎哭了:“姑娘不会是叫我现在扮成方政,再被姑娘打一顿吧?” 骆清心笑眯眯地赞赏地道:“季大人真是太聪明了!季大人身兼两职,能者多劳,所以这一顿打,也是不可避免的。要是今天我没有用拳头把整个牢狱司收伏,明日肯定夜长梦多,方政今天再受一顿,就一劳永逸了。你也就真正的成为牢狱司之主了!” 季东宇嘀咕地道:“那不是你说了算吗?” 他嘀咕得很小心,骆清心却听清了,她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勤快人,牢狱司一大堆破事,谁耐烦管?我顶多就是兴之所至,审审犯人。” 季东宇听得眼前一亮,只审犯人?那那些进出的账目,那些来往的例银,那些孝敬的银子,那些例钱,她是什么都不要? 如果把这些大权都抓在手中,那他得的可都是实惠,他立刻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方政的人脸,还有一应官服之类的都在他那独立的小院,现在都是季东宇的了。当然,这些天里他还得每天在里面烧好两大桶的热水,给这位姑奶奶沐浴用,另外,还得备上一些好菜,孝敬姑娘用。 第85章 安心 于是,季东宇顶着鼻青脸肿的脸,从那边一路过去,好像是去找方政告状去了。而这边,骆清心带着穆北,慢悠悠地从季东宇的办公屋里走出来,神态之悠闲,比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还要惬意。 她眼里不揉沙子,季东宇想算计她,坐山观虎斗,那就揍一顿,再揍一顿。想在她面前玩花样,他也不自己掂量掂量。 若不是她需要收伏这个人,进而让牢狱司的生活过得惬意一些,这种敢算计她的,早被她直接杀了。 看见季东宇一脸气急败坏鼻青脸肿地去找方政告状去了,被锁在办室里的那些个值守和狱吏们眼前仿佛看见了希望,都站在栅栏口,眼巴巴地等着方政来为他们主持续公道,最好是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犯给制服了。 到时候,他们保证,他们一定会从她身上百倍讨回来,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唇边含着一抹笑,悠然而来的骆清心。 少女目光清亮,笑容也明媚,款款走来,几乎步步生莲,可是他们心底里却不由生出一丝怯意。 一个可以把十几个壮汉在顷刻之间撂倒的少女,谁还敢把她当普通少女看? 最心情复杂,还疼痛难忍的要数左玉杰。 他被那个小白脸一刀落在不该落的地方,还被锁在这里,虽然有个见机的狱吏已经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当成了布条给他包扎了伤口,但动一动,还是钻心的疼,这辈子算是没有指望了。 这已经足够让他悲愤怨毒,那少女还说他的儿子不见了。 如果连儿子也……他不敢想下去,他得赶紧出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疼,急忙挣扎着爬到栅栏边,对着外面的骆清心求道:“姑娘,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想去看看我儿子!” 骆清心挑眉,恶意满满地笑道:“左大人真是言重了,你是官,我是人犯,你怎么反倒求起我来了?” 她身后的穆北把手中的钥匙一抛一抛的,把他们看得心里上上下下。 左玉杰顾不得了,他得确定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没事,如果是真的,他绝对要叫这个丫头生不如死。可如果是真的,他得先救儿子。 他跪下道:“姑娘,你放了我吧,我听你的,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骆清心道:“急什么?你刚受伤,现在狂奔猛走,想要血流尽而死吗?本姑娘有好生之德,刚才已经派人去给你准备轿子了,你安心等着吧!” 准备轿子?安心等着? 左玉杰快哭了,他怎么安心?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方政快点到来,只有方政才能控制这个局面了。他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方政的?不去招惹这个煞星,那岂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不对,方政明知道这个女子惹不得,他却没有提醒自己。 左玉杰心中闪过一丝阴冷。 就在这时,那边方政大步过来,一脸的怒气冲冲。 季东宇的演技又进步了,闻讯而来的“方政”,的确应该就是这样的表情。 第86章 好霸气 骆清心勾了勾唇,无声地笑了。 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穆北站在她后面一步远处,唇角带着笑,目光很柔和,眼底深处带着一份饶有兴趣,少女坏坏的小模样,真的很特别,让他移不开眼。 远处的元寒看着自家主子,他自十几岁起就跟在主子身边,七年了,从没见主子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他很清楚,就算新婚之夜王妃逃婚,其实主子并不在意,也不关心。 毕竟,他听从皇命而娶,却也不想被将军府一个女人左右而已。可是现在,他听说新王妃在京兆尹大牢的事之后,对她就越来越感兴趣了。 连自己都住到这里来,每天这么贴身近身保护,偏偏还装着单纯无辜,连元寒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之前对主子的认知算是全毁了。 好想说不认识这个人怎么办? 他得想个办法,让主子赶紧离开这里才是,堂堂王爷,在牢狱司里住着,多匪夷所思啊? 正沉吟间,只见刑房那边大步流星走出来一个怒气冲冲身穿官服的男子,那不是掌狱方阎王吗? “方政”板着脸,身后跟着五个狱吏,倒也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来到这边时,正和走出来的骆清心正面相对。 “方政”指着骆清心大怒道:“好你个大胆人犯,你想造反不成?” 那些关在门里狱吏和值守看见方政,简直好像看见了主心骨,连左玉杰也充满了希望,只要方掌狱将这丫头拿下,他也可以早点出去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安全了。 骆清心勾唇一笑,目光闪亮,透着几分恶意,笑道:“别人的反我是不敢造,但造你的反,又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好霸气,好随意,好自信…… 作为人犯,对掌狱这么说话真的合适么? 众人默然无语,知道方政睚眦必报的人,都用嘲讽的目光看着骆清心,这人在左玉杰和季东宇面前找死也就算了,毕竟她赢了,可是,这个人是方政。 方阎王手中的人命,可以让护城河的水都上涨三尺了。而且为人阴狠,十分记仇,这个人犯有再大的本事,也活不长了。 左玉杰心里暗暗生出畅快的感觉,虽然他被废了,但是,这煞星有眼无珠,以为方政也是软杮子,有她倒霉的。 “方政”果然不负所望地怒了,沉喝道:“拿下!” 五个狱吏二话不说,手中的锁链就往骆清心身上套,这绝对是他们见过最奇葩的人犯,奇葩到把狱吏和副掌狱都关在牢室里,她反倒在外面逛。 这么下去,牢狱司还不得翻天? 五个狱吏配合默契,而且,他们的愤怒和要拿住骆清心的心情是迫切而且真实的,只有“方政”嘴角直抽。 想到一会儿要被揍一顿,他真是心里苦得跟吃了黄莲似的,可他也明白,这是自己作的。 要是见到左玉杰发难,他能去阻止一下,哪怕阻止不了,也不用被这煞星给惦记上。他该庆幸的是他还有用,不会被杀。 第87章 不服来战 季东宇此刻其实是无比庆幸自己祖坟上冒了清烟的。如果不是他的身材恰恰好与方政相似,那么那天被抓去围观方政被剥皮的,就不是他了。 他一定也和左玉杰一样,以为这个女子好欺负,那么他的下场,大概也和左玉杰一样。 正想着,就听到一阵蓬蓬啪啪的声音,接着,五个狱吏都摔了出去,看着他们摔在地上的那个角度,那个声响,“方政”一阵肉紧。 不过,相比亲眼看见少女笑吟吟剥皮剐肉的场景,他又觉得,这算是轻到不能再轻了。 然后,他就看见少女向他走了。 “方政”硬着头皮道:“你想干什么?大胆,你不要命了?” 演戏得演全套,明知道接下来要丢脸,趁着没丢脸之前也得先保持形象,哪怕帅不过三秒。 回应他的,是少女砰的一拳。 “方政”想哭,呜呜呜呜,又打脸。 他抱着头,任由少女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说也奇怪,原本之前少女打他的时候,他也能扛几下,可自从被那小白脸在屁股上踩了三脚,现在少女碰到他一下,他就疼得钻心。 刚开始只是想装模作样叫几声疼,可到后来,他是真的疼。 本来把方政当成唯一可以解救他们的希望的众人绝望地看着被揍得跟狗似的惨叫连连的“方政”,人人噤若寒蝉。 骆清心揍得舒爽,穆北在一边看得眉开眼笑,面前少女打人的样子真好看,捋起袖子,毫不拘束,率性张扬,眉目灵动。 他很庆幸,如果当时,听说她逃婚之后,他便不闻不问,不理她的死活,没有派人去查她的底细下落,他是不是就此错过这么有趣的她了? “方政”被揍到生无可恋。 好在现在骆清心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以揍人为乐,看着“方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她翻翻白眼,霸气地扫过全场,目光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人敢与她对视。 她清冷的声音响彻内狱这片地方:“本姑娘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们觉得本姑娘好欺负,本姑娘也不能没有点表示,从今以后,牢狱司本姑娘说了算,专治各种不服!” 穆北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清朗而清晰:“还有谁不服?来战!” 至于这来战两字,他其实是说的自己,不过,众人都以为他在讨好骆清心。不过,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把这份鄙夷表现出来,谁叫人家乖觉,一进牢室,先抱对了大腿呢? 骆清心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死狗一样躺着的“方政”:“明天交一份人犯管理办法来给本姑娘!” “方政”急忙道:“是是是!” “现在本姑娘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穆北很狗腿地凑过来道:“我呢?” 骆清心笑一笑,伸手捏捏他白皙的脸,带着几分宠溺地笑道:“放了他们,你也可以休息了。” 穆北眉开眼笑地道:“好嘞!” 元寒:“……” 这是被调戏啊,王爷,你要不要一副甘之饴的样子? 第88章 你看到了吗 骆清心说有安排轿子来抬左玉杰,倒还真有,心急如焚的左玉杰急着回家看儿子。 骆清心悠然道:“你满眼怨毒,可是在想这次定要寻得高手前来收伏我?出你心头恶气?” 左玉杰哪敢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低声道:“我……不敢!” 骆清心笑道:“既然不敢,我在这里也待得特无聊,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梦中的细节,帮你找回儿子呢?” 左玉杰:“……” 他可不可以说不? 可是看着少女勾起的唇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只要方大人不反对,我……我不反对……” “方政”:“……” 他好想踢死左玉杰,特么的这时候还往他身上推责任,他哼哼唧唧地道:“姑娘请便!” 于是,左玉杰敢怒不敢言,又疼又急又酸爽地爬上轿子,叫人赶紧抬着往自己家去。而骆清心与穆北,却是悠哉游哉相随在后。 到内狱门口,值守直接将他们当成了左玉杰的跟班,只看了左玉杰的腰牌一眼,就放他们过去了。 到了外狱门口,仍是检查腰牌。 左玉杰在轿中,嘴唇动了又动,但是想到少**恻恻的眼神和恶意满满意味深长的笑,他就机伶伶打个冷战,哪里敢动什么小心思? 他的伤处撒了上好的金创药,现在疼痛已经没有那么明显,对于善于用刑的人来说,他们也是最善于止血治伤的,可他心里的伤,却疼得冒血,他新娶第十一房小妾还不到半个月,从此却再也不能享受艳福了。 抛到纷乱又痛心的思绪,终于到了他的住处,左玉杰在掌狱司地位特别,可是在南陵的京城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不过,仍是有宽大的宅子。 才到门前,就见宅子里乱成一团,左玉杰的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 见到他回来,他的老婆立刻哭天抹泪地叫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恒儿不见了!” 左恒,他的宝贝儿子。 左玉杰感觉有一道惊雷在头顶一炸,他猛地看向骆清心,颤抖着声音又忌惮又悲愤地道:“是……是你做的吗?” 骆清心白眼一翻:“你瞎呀?我一直在哪里你不知道?” 左玉杰心中一沉,是啊,骆清心不是一直被关在牢狱司里,那里戒备森严,而且有好几道锁。 但是,他还是带着一丝侥幸地道:“可是,可是你提前知道……” 骆清心一脸鄙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谁睡觉不做个梦呢?管天管地,这世间还没有管人做梦的吧?” 左玉杰颤声道:“那你做梦……有梦到是谁抓了我儿子吗?” 骆清心道:“看见了!” “是谁?”明知道去相信别人一个梦这种事很荒唐,可是左玉杰不知道怎么的,却宁愿相信,这个少女一定知道掳他儿子的人是谁。 骆清心撇撇嘴,一脸遗憾地道:“没看清,我正准备仔细看,不是被你带去的人给吵醒了吗?” 第89章 你怎么在这里 左玉杰:“……” 果然相信一个梦什么的是不靠谱的。 左玉杰赶紧回头问自己老婆道:“可报官了吗?” 那女人哭道:“已经报了官,但是京兆尹的捕快迟迟不到,这可怎么办啊,老爷?” 左玉杰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么多人在家,都看不好一个孩子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女人被训,吓得瑟瑟发抖,低下头不敢看人,但是,这一低头,顿时就看到左玉杰某处渗出的血,她惊得呆了,指着那处,惊声道:“老爷你流血了!” 刚才又激动又生气,左玉杰都没有意识到伤处的疼痛了,被她一提,越发觉得疼痛难忍,更觉得悲恨难言,他用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盯了穆北一眼。 这个小白脸,毁了他的命根子,让他从此做不成男人,等他找到儿子,一定要把这小子碎剐。 不过现在,还是找宝贝儿子要紧。 这时候,京兆尹衙门的捕头带着捕快们急匆匆而来。 有孩童失踪,这也算是大案,来的是卫航。 卫航并不喜欢和牢狱司的人打交道,那天一个无罪的女子被方政扣着不放人,现在生死不知,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他心中一直存着愧疚。 不过,这是他的职责,他不能不来。 左玉杰亲自迎出来,忍着痛抱拳道:“小儿失踪,左某心急如焚,还请卫捕头多多费心!” 卫航道:“左大人客气,这卫某份内之事,请详细告知令郎失踪前的情形,以便分析对策!” 说话间,左玉杰陪着卫航走进宅子里。 左玉杰虽然人很凶残混蛋,欺软怕硬,但是爱子之心还是很浓烈的,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上了药,包扎好,重新换过衣服之后,就匆匆地奔走。 到得屋内,卫航发现厅里早有人,他抬目一扫,不禁睁大眼睛。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人?左边那个,身高七尺有余,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看似有些瘦弱,可是却又隐有贵气从骨子里流露出来,漂亮得好像精工美玉,神匠精雕,不,若是精雕而成,哪有这样的精气神? 右边那个,容貌倾城,唇角微微上扬,虽然一身男装,可她不是……不是被方政扣在牢狱司不知生死的那个人吗? 她……他们不会是被左玉杰从牢狱司里带回家,私囚为禁脔的人吧?可是这气度,这神态,也不像啊。 骆清心微微一笑,道:“卫捕头,别来无恙?” 卫航眉目舒展,道:“辛洛,你怎么在这里?” 骆清心笑道:“左大人请我来做客,我闲着无事,就来玩玩!” 左玉杰:“……” 卫航一怔,这怎么可能? 骆清心目光一转,笑吟吟地道:“卫捕头不信吧?其实我也不信。我来这里,是因为左大人欠我五万两银子,我来讨债的!” 左玉杰大惊,道:“你……你……” 骆清心眼睛微微一眯,笑微微地道:“左大人记性不大好还是想赖账?” 少女的笑容那样美丽,可是那冷冽的压迫之气,却那么明显。 第90章 都是畜生 左玉杰猛地记起,在那间囚室,他跪地求饶时说过的话,他顿时颓然,愁眉苦脸地道:“记……记得!” 他敢不记得吗? “既然记得,还不还?” “是是是,我这就叫人去取!” 左玉杰现在最担心的是儿子的事,这个小煞星要是从中搅和,他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五万两银子虽多,对他来说,也还拿得出。 骆清心悠然道:“左大人,行善行恶,都是有报应的!据说牢狱司里阎王方政最喜剥人皮,我猜他必死于被剥皮!” 这话就有些大胆了,这和诅咒有什么区别? 卫航瞪大眼睛。 左玉杰原本是想怒斥一声,可是想到前一会儿亲眼见到“方政”被这少女打得满地找牙,又默默地住口。 骆清心毫无顾忌地道:“白无常左玉杰最喜欢将那些犯官的小儿活活虐死,因为那些小儿毫无还手之力,而且懵懂无助。你看,你的儿子立刻就被人抓了。算不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季东宇,他喜欢……他喜欢什么来着?” 后面穆北麻溜地接口道:“季东宇喜欢笞刑,挑犯事的壮汉,剥光衣服,沾了盐水的鞭子抽下去,人犯皮开肉绽,惨叫连连,血肉分离,痛不欲生!到身上没有一片好肉的时候,再哀号而死!” “啧啧啧……”骆清心砸舌道:“都是一帮没有人性的畜生啊!” 左玉杰:“……” 卫航:“……” 左玉杰咬牙,几乎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骆清心笑嘻嘻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发发感慨而已!” 左玉杰被噎得几乎背过气去,不过,相对于担心儿子来说,这些也不算什么了,他立刻道:“卫捕头,这边请!”他不想被这少女气死,还是先避开她一些。 骆清心在后面淡淡地道:“左大人,如果这是天道报应,你何必拖卫捕头下水?我这人心地善良,见义勇为,收费也不贵,你可以请我啊!” 卫航:“……” 左玉杰:“……” 卫航看着少女老神在在的样子,还有她身边那少年看似柔软,却有淡淡冷意若有若无地释放,他心中突然明白,在京兆尹大牢里毫发无伤的,怎么会没有几分本事?左玉杰分明一脸忌惮,看来,辛洛比他想像中更强。 左玉杰也猛地省悟,从听说儿子出事,到回来之后的一切,不都是这少女若有若无透露给他的吗?这少女就只差明说,这事是我干的,你来找我就对了,找别人没用了。 可她不是一直在牢狱司的大牢吗?她是怎么办到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需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可是这决定太难下了,万一少女只是戏弄他呢? 他不由自主地再看了少女一眼,只见少女唇边噙着笑,老神在在的模样。 左玉杰神色惨然地道:“卫捕头,劳烦你白跑一趟,这五十两银子,给兄弟们喝杯茶。” 卫航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接过银票,带着捕头离去。 左玉杰待他走远,对骆清心扑通跪下,求道:“姑娘,求你高抬贵手!” 第91章 你不要我了吗 骆清心目光微眯,道:“左玉杰,你不是该带着人把我抓起来,再刑讯逼迫,让我知无不言的吗?” 左玉杰:“……” 他倒想,可他敢吗? 骆清心不理他,转头看向穆北:“你家在哪儿?现在出来了,别再回牢狱司了,回家去吧!” 穆北一怔,立刻可怜兮兮地道:“我没有家,你在哪里,我家就在哪里!” 骆清心:“……” “你说了保护我的,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骆清心:“……” 这孩子说话太让人误会了,她道:“跟着我太危险,你要是有家就回家,没有家了就去投靠亲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穆北摇头,坚持地道:“你在哪,我家就在哪!” 骆清心无语地拍拍头,算了,长得这么漂亮,可是脑子太单纯,她就受点累,带他在身边吧,好歹跟在她身边,的确是没有人敢欺负他的。 左玉杰在一边等了良久,却不见骆清心理他,他这还跪着呢,终于忍不住道:“姑娘,你……你真知道我儿子在哪儿吗?” 骆清心凉凉地瞟过去一眼,没好气地道:“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左玉杰:“……” 心里虽恨,他脸上可不敢表露,急忙道:“要活的,要活的。” “你出多少银子?” 左玉杰睁大眼睛。 骆清心鄙夷地道:“空口说白话就想叫人帮忙?” 左玉杰急忙道:“一万,一万两!” 骆清心嗤地笑了,问穆北:“姐被人当乞丐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穆北立刻睁大眼睛,一脸维护地道:“谁敢当你是乞丐,我就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骆清心:“……” 她无语地捏捏他的脸,笑道:“乖,打打杀杀那是粗人干的事,你呀,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她不敢想像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动手打人的画面,那样会美好幻灭的。 穆北眨着眼睛:“那谁负责打打杀杀?” “当然是我了!”骆清心随口应道。简单粗暴,她喜欢。 穆北欣喜地道:“我爹跟我娘也是这么说的!那以后我们跟咱爹娘一样,你负责打打杀杀,我负责貌美如花!” 骆清心:“……” 她是不是被反调戏了? 可是,少年眼神干净单纯,没有一点狡黠和算计,是她多心了吧?一定是! 左玉杰快哭了,他还在这儿跪着呢,他改口道:“五万两,姑娘,五万两!” 骆清心道:“别光说呀!” 左玉杰心领神会,忙道:“我这就叫人去取!” 十万两的银票,竟然说取就能取,而且很快就拿出来了,骆清心乐了,没想到一个六品掌狱这么有油水。 骆清心顺手分了一半给穆北,道:“拿去买糖吃!” 穆北:“……” 他的小王妃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在哄呢。心里好气又好笑,但是穆北却一脸单纯,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要。我拿你的银子,那我不成小白脸了吗?我是男人,要养家糊口,以后,我赚钱给你花!” 骆清心:“……” 养家糊口关她什么事? 他赚钱为什么给她花? 不是,这孩子什么脑回路? 第92章 有完没完 骆清心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调戏了。 这种感觉不太好。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她没法生气啊,这被调戏了还得自己兜着,找谁说理去? 她转过头,对左玉杰道:“交给我了,保你儿子明天活生生的回来!” 左玉杰急了:“你现在不去找吗?” 骆清心慢吞吞地道:“不去!” 做了那么多孽,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你自己的儿子你倒知道心疼了,自然得让你好好多体会一下焦灼担心的感觉。 穆北接口:“辛洛要带我买糖吃,没空帮你找儿子!” 骆清心:“……” 买糖吃三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请问你要脸吗? 穆北觉得脸不重要,能和自家小王妃一起买糖吃比较重要。 说做就做,他还拉起骆清心就走:“去吧去吧,我要好多好多糖!” 骆清心:“……” 左玉杰:“……” 骆清心翻着白眼道:“放手,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你不觉得怪异吗?” 穆北看一眼拉着的手,再看一眼骆清心,一脸奇怪:“怎么怪异了?再说咱们不是两个大男人啊,他们叫你姑娘!” 在那样干净单纯的目光下,骆清心败下阵来,好吧,不怪异,是她想多了。她道:“我不习惯!” 穆北展颜一笑,笑容美得晃眼,眉眼弯弯地道:“这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怕一会儿你跑得太快跑丢了!” 骆清心:“……” 穆北好像第一次在街市上逛,于是街市上就现诡异的一幕,一个绛紫衣衫,长得如画一样的少年,拉着另一个绛紫衣衫,同样如画一样的少年,逛着逛着,高个如画少年就拿起路边的劣质珠钗,往小一点的如画少年发间插,还一本正经地端祥,点头品评:“好看!就是这珠钗材质太差了,我以后给你买很漂亮很漂亮的。” 骆清心这女扮男装很不走心,除了把头发束在头上,再穿着男装之外,还是很容易看出来是女子的。 这一幕很赏心悦目,旁边的人们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骆清心终于受不了了,在穆北第n次又给她戴首饰的时候,她黑着脸咬着牙道:“你有完没完?” 穆北怔住了,他嘴唇微张,眼神里是一抹无措和受伤,声音委屈又可怜:“辛洛,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嘴唇翕动,眼里有一片水雾,本来就漂亮得不像话的一张脸上,那委屈和无措的样子,让人连大声责备都觉得是种罪过。 骆清心深呼吸,再深呼吸,挤出一个笑容,道:“不是,我不喜欢首饰!” 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要是遇上个凶残壮汉,她应付自如,可这又精致又漂亮又敏感又容易受伤的孩子,她真没相处的经验。 穆北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声音阴阳怪气,丝毫不掩饰猥琐,轻佻地笑道:“哟,这哪来这么漂亮两个兔儿爷?” 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面目无光,双眼微陷,一看就是被酒色淘空了的模样。骑在马上,身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家奴。 第93章 你好大的脸 穆北和骆清心的容貌又这么出色,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坐得高,一眼就看见了,眼里立刻闪出一抹见到猎物的光,一夹马腹,也不在意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马儿会不会伤到人。 人群纷纷避开,那人垂涎三尺地看看穆北,又看看骆清心,眼睛里一片猥琐之色,嘿然笑道:“原来是女扮男装的雌儿,来人啊!” 骆清心眼神微眯,她都要气笑了,这是遇上恶霸的狗血桥段?古代电视里看了那么多,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 旁边那个卖劣质钗环的摊主吓坏了,连人连摊位往后挪,骆清心道:“这长得跟头猪似的,是谁呀?” 一旁悄悄退开的人脸色大变,用惊恐而同情的目光看着骆清心,好像她说了什么惹大祸的话一般。 有个老年人低声道:“你们赶紧跑吧,这是镇东将军府的公子,要是被他抢到府上,你们想跑也跑不掉了!” 镇东将军府? 南陵国势,周围的强国虎视眈眈,为了保住国土,除了大将军骆家之外,还有镇东镇西将军,不过南陵的东面是海,所以镇东将军一直守在京城,享受丰厚俸禄。 重武轻文的国情,使得武将威风八面,文臣大都夹着尾巴做人,虽然那些文臣在后面悄眯眯的用计谋手段让武将吃了不少亏,可真正面对,没有哪个文臣敢和武将明着对上的。 这镇东将军乌敬元的儿子乌永康,在这一片都是横着走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被人毫不客气地当面骂长得跟猪一样。 一股怒火顿时直冲他的头顶,乌永康手中的马鞭立刻就抽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别以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老子就会怜香惜玉,你们还怔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给老子抢回府去?” “当街抢人,你好大的脸!”骆清心眼里冷芒一现,就要动手,穆北挡到她的前面,道:“我是男人,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 说着,他眼疾手快地从那边摊子上抢过一条板凳,就朝那几个冲上来的家奴轮去。 不过,他脚下虚浮无力,还直打颤,抓着板凳的手青筋冒出,却抿着唇,一副虽然我很害怕,但是我要保护你的模样。 听他说得这么豪气,骆清心原本以为他有几分本事,可是看着这样,着实让她哭笑不得。 不过,穆北虽然走路都打颤,可是手下还真不含糊,毫无章法地乱打乱砸,那几个家奴根本不敢上前,而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一冲,差点摔倒,板凳一头却恰好撞上一个家奴的胸口。 他好像吓到了,赶紧把板凳放下,可又正好砸到另一个家奴的脚。 整个场面简直混乱得不能看,但是,说也奇怪,这样的鸡飞狗跳,狼狈不堪,可穆北就是把那些人挡在面前,没让他们冲到骆清心面前。 乌永康看到长得这么漂亮的两个,刚开始以为两个都有男的,后来见骆清心明显的女子模样,又以为两个都是女的,他在马上叫道:“你们这帮混蛋,干什么吃的?连两个娘们都对付不了?” 第94章 唐飞雨 被当成娘们的穆北:“……” 没有人看见,少年眼底一抹森寒,他手中的板凳在一个家奴的用力一撞之下,突然脱手飞出。 正在马上挥着马鞭的乌永康觉得有风一动,他毕竟是武将之家出身,反应也很快,手中的马鞭立刻抽出。 可是那板凳这样的笨重家伙,去势却很快,并没有被他马鞭阻止,只听啊呀一声,他整个人栽下马来,捂着嘴,惨叫连声,原来板凳的一头竟然撞在他的嘴上,撞落几颗牙齿。 养尊处优的乌永康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眼里凶光直冒,挥舞着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看着脸疼得扭曲的自家公子,十几个家奴也吓坏了,敢把公子伤成这个样子,这两人绝对活不成,他们立刻拔出兵刃,把穆北和骆清心围在中间。 穆北往后退,腿还在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的模样,可他却挡在骆清心面前,口中还道:“洛……洛别怕……我在!” 洛洛? 骆清心一怔,不禁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紧张地盯着前面,嘴唇发抖,这是语不成句,说话带出的颤音吗? 不过,从来冲锋在前,以高绝的身手,凌厉的手段将对手碾压的她,第一次觉得,被人挡在身后保护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她不会让穆北吃亏,这孩子太招人疼了,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要护她,就冲这一份心,她也不会让那些人伤到他分毫的。 拔出兵刃的家奴眼冒凶光,气势汹汹地围上来。 穆北一脸紧张却强作镇定的模样,道:“你们敢当街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武将在京城街道斗殴,以拳头说话的事,在南陵并不少见。这种仗势欺人,抢男霸女的行为,当然也时有发生。 乌永康的一个家伙冷笑道:“王法?我家公子就是王法!本来我家公子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你敢伤我家公子,那就是嫌命长了!” 说着,他一打眼色,众家奴立刻就冲了过来。 骆清心正要出手,突然空气中一道风声,一条鞭影横掠过来,那鞭影迎向那些家奴的刀。 骆清心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看着一个娇俏的身影左一鞭,右一鞭,将那些家奴抽飞。 乌永康嘴里疼得要命,此刻却怒道:“唐飞雨,连我的事你也敢管,我跟你没完!” 鞭影一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傲然而立,眉目清秀,英姿飒爽,小脸微扬,鄙夷地扫向他,嗤之以鼻道:“乌永康,除了会欺负百姓,你还会干什么?” 听到唐飞雨三个字,骆清心眼神微微一眯,镇西将军唐柏轩的独女唐飞雨? 虽然都是将军之女,但这唐飞雨可就比骆清心日子过得好得多了,镇西将军虽在西陲戍边,可家眷全在京城,唐飞雨是自小被一大家子宠着长大的。 乌永康怒道:“本少爷的事,轮不到你管。这两个人,是本少爷的!” 唐飞雨傲然道:“我唐飞雨护着的人,谁有本事抢?” 第95章 从我身上踏过去 乌永康气急败坏地从一个家奴手中抢过一柄刀,就向唐飞雨冲去。 唐飞雨不慌不忙地提鞭迎战。 这乌永康之前被被一板凳砸下马,好像不堪一击,不过此刻看来,也还是有几分功夫的,一把刀使得呼呼生风,不过,唐飞雨虽然娇小,一条鞭子使得也煞是好看。 不过一会儿,唐飞雨的鞭子卷走乌永康的刀,一鞭子重重抽在他的身上。 乌永康惨叫一声,别提多狼狈,唐飞雨抬鞭指着他们,傲然道:“还不快滚!还想挨鞭子?” 乌永康不甘心地看了穆北和骆清心一眼,又悻悻地瞪了唐飞雨一眼,放下狠话:“姓唐的,此事没完!” 唐飞雨道:“当然没完,大不了再打一架!” 家奴们赶紧搀起乌永康,狼狈地离去了,唐飞雨看得咯咯直笑,带着笑意的目光转向穆北和骆清心:“好了,没事了,你们可以走……” 话音到这里顿住,她有些发怔地看着穆北,眼神中一片惊叹,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啊? 穆北道:“多谢!” 唐飞雨忙道:“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她飞快地扫过穆北,脸上不由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红晕,道:“这位……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吧!” 穆北道:“不用!”说着,拉起骆清心就走。 这时,一个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道:“大小姐,大小姐,你跑得太快了,呼,呼,你又打架了,夫人会骂你的!” 唐飞雨目光追随着穆北离去的背影,毫不在意地道:“怕什么?我那是锄强扶弱,祖母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她道:“小丹,走,我们跟着他们!” 小丹纳闷地道:“跟着谁?” “哎呀,别问了,走!”唐飞雨脚下加快,已经跟了过去。 骆清心被穆北拉着,她好笑地道:“看不出,你力气还挺大!” 一条板凳,能轮圆了也是要力气的。 穆北一脸后怕地拍拍胸口压惊道:“我看到他们那么多人,怕他们伤到你,所以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 骆清心似笑非笑地道:“你就不怕吗?” 穆北道:“怕!怎么不怕?你看,我现在腿还有些发软。” “那你还敢冲?” “当然要冲啊,我是男人,又比你大,理当我保护你。他们想要伤害你,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骆清心:“……” 她很认真地观察着穆北,可面前的少年腿脚的确还有发颤的迹象,而且眼神那么单纯干净,那么天真无辜。 那的确是情况紧急,一时不计后果,而后后怕的模样。 骆清心暗暗把心里的某份怀疑给抛了开去。 那一板凳,也许真是被乌永康家奴一撞之后,力道才那么大的。 她眨眨眼睛,笑道:“那五万两银子你不要,我就拿去济贫了!” 穆北道:“你怎么用都行,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骆清心眼神微眯,脸上笑意清浅:“你不是都被关进牢狱司了吗?怎么还会有银子?” 第96章 被嫌弃了 穆北脸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我是我爹妾室生的孩子,读书不聪明,练武没天赋,哥哥们都觉得我没用,爹也怕我以后饿死,很早就给我拨了两个庄子和两个铺子,每年都有不少收入,把家里忠心的老仆人早早放了奴藉,让他帮我管理。这么久了,应该赚了不少!” 放了奴藉,离了主要,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都不会被牵连,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骆清心笑道:“难道你从来没有去看过?” 穆北纳闷地道:“看我也看不懂啊,我爹说了,没有银子找忠叔要就是了,我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骆清心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你有一个忠叔可以投靠,要不送你去你忠叔那里?” 穆北侧过头,一脸期待地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骆清心道:“我还要回牢狱司!” 穆北立刻道:“那我也回牢狱司!我觉得那里挺好的!” 骆清心:“……”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方政见牢狱司这般受欢迎,会不会笑出声来。 回牢狱司并不着急,穆北拉着骆清心去酒楼吃饭。 这条街最好的酒楼是云来楼,大概取客似云来之意,倒也真是生意兴隆。 穆北和骆清心的衣服只是普通衣料,比布衣稍好一点,门口的小二立刻拦住他们,虽然带着笑意,却是高高在上的:“客官,本楼客满了,要来下次赶早!” 里面虽然生意好,但却也不到客满的地步,分明是见他们衣着普通,狗眼看人低。 骆清心道:“那边不是还有好几个空位?” 小二眼睛都快生到天上去了:“那是别的客官预定的位置。两位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能吃得起的!” 刚才虽然神色轻视,此刻更是连语气也轻蔑起来。 骆清心倒不急着说话了,而是含笑看向穆北,笑道:“小穆北,咱们好像被人嫌弃了。” 小二见两人不但不走,还在门口聊起天来,顿时变脸怒道:“要聊一边儿去,这里是你们聊天的地方吗?”说着,伸手来赶。 穆北淡淡地扫过小二,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锋棱,冷锐之气一闪,不过,他还没有说话,只听啪地一声鞭响,后面一个声音冷冷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姑娘的朋友也敢拒之门外?” 原来是那个之前打抱不平的唐飞雨。 那小二手上猝不及防被抽了一鞭,正要发火,一转头见到提着鞭子,穿着骑装,英姿飒爽的唐飞雨,心中一惊,连被抽痛的手也顾不上揉,满面堆笑地道:“原来是唐大小姐,快快请!” 眼珠一转,转头又对穆北和骆清心道:“小人瞎了狗眼,不知道两位是唐大小姐的朋友,多有得罪,两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快请进,快请进!” 骆清心勾了勾唇角,看着穆北一笑,因为这时候的唐飞雨,一双眼睛就一直看着穆北。 大概是骆清心的笑意太明显了,唐飞雨目光一转,顿时语气不善地道:“你笑什么?我脸上有花?” 第97章 争风 唐飞雨的态度有点敌意,刚才跟了一路,她可是看得清楚,穆北是拉着她走的。 骆清心淡淡地道:“脸上有没有花我就没看见,不过是有些好奇,你这是要请我们吃饭?” 唐飞雨目光又回到穆北脸上,一脸傲娇地道:“请就请,一顿饭而已,算什么?” 她说着,立刻吩咐小二:“要单独的雅间,要上好的酒席,还不去安排?” “我说是谁这么耀武扬威的,原来是镇西将军府的大小姐!”一个声音满透着揶揄和嘲笑,特别加重镇西将军府几个字。 唐飞雨一回头,顿时怒了:“骆茵琦,看来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你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骆清心勾了勾唇,今天还真是热闹。京城三大将军府,一个个轮流出现了。 骆茵琦和唐飞雨想来是一直就不对付,讥讽地道:“唐飞雨,你也就会打架惹事,又粗俗又野蛮,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大小姐了?” 唐飞雨大怒,几步就跑到骆茵琦面前,道:“你想打架是不是?” 骆茵琦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退缩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又道:“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粗人才那么喜欢动手!” 唐飞雨快气炸了,虽然两个人都是将军府的女儿,可是大将军府的地位比镇西将军府要高,据说骆家的军功战绩,很有可能会被封侯。而且,骆家还有个女儿嫁给了皇子,虽然是个病得要死的皇子。 她正想着怎么出这口气,突然看到穆北和骆清心在一边看戏。 她顿时想起来,都是骆茵琦故意挑衅,让她把正事都差点忘了,她哼了一声,道:“我今天要请朋友吃饭,不跟你一般见识!” 骆茵琦轻蔑地道:“你唐大小姐会请人吃饭,倒真是稀奇。”顺着唐飞雨的目光,她也看到穆北,顿时惊呆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他穿的只是普通的衣服,可是却显得清贵异常,眉目比画上还要俊秀,五官比精雕还要精致,皮肤比女子还要细腻,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骆清心饶有兴趣地看着看呆了的骆茵琦,看来穆北这张脸,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不过,穆北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眼中的情绪。 唐飞雨见骆茵琦这么盯着穆北看,顿时不乐意了,她大叫一声:“喂,你别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你到底要不要脸?” 骆茵琦眼珠转了转,立刻反唇相讥,道:“难怪你不动手了,原来是思春了!哈,哈哈!” 她在心里把京城所有的有点身份地位的年轻一辈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发现这位很陌生,她从没见过。因为这么好看的人,只要看一眼,就绝不会忘记的。 她的阴阳怪气让唐飞雨又怒了起来。不过,唐飞雨不想在穆北面前表现得自己很刁蛮没有教养,她丢了个白眼过去,转头面对穆北的时候,却笑得很灿烂:“走,我们不理疯狗,进去吃饭吧!” 第98章 透明 整个过程,骆清心都被彻底当成了透明。 骆清心不着痕迹地耸耸肩,还真好玩啊,不过,这就有意思了,原身以前被万宜芳压制,很少出门,可是骆茵琦却是经常在外面跑的,她难道从没见过穆北? 当时狱吏说,穆北他们几个是左都御史家的子侄。 左都御史的官职不小,但凡京城里有什么活动,他们的子侄,都会参加,难不成因为穆北太小?可他已经二十岁了,长得又这般出色,难不成跟她一样,也是被压制得很少出门? 在一旁看着的小二早就心惊肉跳,只怕这两位姑奶奶在这里打起来,赶走客人事小,这两位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呀。 此刻急忙引着他们去二楼的雅间。 骆茵琦眼珠一转,也跟着去了。 她挤到穆北身边,堆着满面的笑,一脸娇羞地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唐菲菲脾气不好,说动手就动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别跟她去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嗤……” 唐菲菲还没来得及大怒,旁边就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一直被两人忽略的骆清心轻咳一声,道:“抱歉,笑点比较低!” 笑点是什么她们不知道,不过,随着骆清心出声,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唐菲菲之前就觉得她和穆北一样好看,再看一眼也没有什么异常,可小丹说她有耳洞,那便是女子了。 骆茵琦却是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后退一步,指着她道:“你……你……” 她忘了她这时候走在楼梯上,这一退,就一脚踩空了,还好只上了两阶,而身后的丫头春草急忙扶住了她。 骆茵琦顾不得还没站稳,眼睛死死地盯着骆清心,口中叫道:“骆……” 骆清心眼神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骆茵琦总算还没傻到家,改口道:“你……难怪你要逃,原来你偷养小白脸?”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和骆清心才是一起的,一定是唐菲菲见人长得好看,想套近乎。但她万没料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骆清心,而且,骆清心还打扮成这个样子。 唐菲菲虽然有几分骄纵,但眼光却很敏锐,立刻捕捉到什么,道:“你们认识?” 骆茵琦立刻就想到自骆清心逃婚之后,将军府里的情形,刚开始,那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瑞王隔天来一次,怕骆清心代嫁的事泄露,母亲只得一次次大出血,家里的仓库都差点搬空了。 万宜芳已经着人去京兆尹的大牢里捞出骆清心,只有把人送到瑞王府,现在将军府的窘境才能遮掩一下,过个两三年,就会一切太平了。 可是,却听说人进了牢狱司。 牢狱司那个地方有进无出,她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万宜芳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提心吊胆的,连家里遭了贼,都没敢张扬,只怕引人注意,那个瑞王又病歪歪的去找她。 后来,那个病弱的王爷不来了,可他的手下还隔三岔五地来,每次来,都让母亲胆战心惊,甚至后悔拿骆清心李代桃疆了。 第99章 说好了我请 毕竟这件事要是远在边疆的父亲和爷爷知道,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一个欺君之罪也跑不掉。 可是没想到,这个原本应该在牢狱司的人却在这里。 哪怕骆清心男装打扮,但毕竟曾在一个府里,她还是一眼可以认得出来。 此刻的骆茵琦,心里又喜又恨,但是她知道要是把骆清心的身份暴露出去,代嫁的事搞不好会被捅出来,所以面对唐菲菲的问题,她冷哼道:“当然不认识!” 唐菲菲趾高气扬地道:“不认识就别挡路!” 骆茵琦竟然还真退开一些,让唐菲菲上楼去雅间。 她悄悄地让丫头赶紧回去报信,让娘亲派人过来把骆清心抓回去,送到瑞王府,一切都解决了,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另找一个显赫的人家嫁了。 骆清心明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也不阻止,至于唐菲菲请客这回事,反正那是沾了穆北的光,她就是个打酱油的。 少了骆茵琦这个碍眼的,唐菲菲心情大好,一边走,一边一双眼睛不离穆北,到了雅间,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穆北!” 唐菲菲喜悦地道:“我以后就叫你北哥哥好不好?” 穆北看骆清心:“辛洛,你想吃什么?” 骆清心笑道:“你要请客?” 穆北道:“嗯!” 唐菲菲见穆北连看也不看她,忙道:“穆北哥哥,说好了我请客的!” 穆北侧头扫了唐菲菲一眼,不客气地道:“我不习惯让女人请。还有,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我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唐姑娘,隔壁的雅间还空着,你可以去那里吃!” 唐菲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是当面被赶了,她唐菲菲还没有被人这么冷待过,不禁眉头一竖,道:“穆北,你什么意思?这是不给我面子?” 穆北目光凉凉地扫过来:“所以,你想砸了云来楼?尽管动手!” 唐菲菲几乎跳起来,她为什么要砸云来楼?当她傻的?她只想砸了那个被穆北殷勤照顾着的女孩,可这里是云来楼,据说背后的老板很有手段,家里人也告诫过不许在这里闹事。 辛洛是吧?她记住了。 唐菲菲气呼呼地瞪了辛洛一眼,终究还是不舍得瞪穆北,然后,就带着小丹往隔壁走。 小丹不解地道:“大小姐,凭什么是你让呀?他们要去隔壁自己去呀!” 唐菲菲低喝道:“闭嘴!本小姐大人有大量,难道还要跟他计较吗?” 骆清心听得好笑,这唐菲菲虽然有些娇纵刁蛮,但又傲娇好面子,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一赞的,她仗义出头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穆北的美色,还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小丫头。 不过,穆北这孩子待人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小二过来上菜,见唐菲菲换了位置,立刻把菜送去。 这边,穆北问过骆清心之后,就一口气连了八个菜,有荤有素,其中有五个,是云来楼的招牌菜。 小二看看他们的衣服,又看看那些菜式,这八个菜可不便宜。 第100章 洛洛 小二打量着穆北和骆清心,如果是唐大小姐请客,他是不用担心的,可这两位,付得起吗? 穆北目光扫过来,道:“还不快去?” 小二一怔,他怎么觉得这男子的眼神虽然凉凉的,却透着一股冷寒的气息,好像让人透不过气来,直到他移开目光,他才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小二在这酒楼里做得久了,也算识人无数,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压迫感,绝对不会是吃不起赖账的人,他急忙退下去准备了。 骆清心好笑地道:“喂,小北,你真请我?” 穆北冲着骆清心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道:“刚到牢狱司的第一天,你就那么照顾我,我请你吃顿饭感谢,也是应该的,我保证,这一顿一定是特别的,让你难忘的。” 骆清心笑道:“好!” 她也很期待,看看怎样特别,怎样难忘法。 大概是小二的刻意催促,这桌的菜上得特别快,八个菜,香气扑鼻。穆北感叹道:“真好,好久没吃这么多好吃的了。” 牢狱司里的饭菜,只是一顿两个窝头而已。 骆清心看着他的样子,的确是比刚进来还瘦了一些,她道:“那快吃吧!” 穆北提起筷子,立刻就先夹了满满一碗,然后端到骆清心的面前,道:“洛洛,你吃!” 骆清心:“……” 她眼睛微眯,透着几分危险气息:“你叫我什么?” 敢情之前在大街上他不是吓得声音打颤,而是真的这么叫她? 穆北理所当然地道:“我叫你洛洛啊!” “叫辛大哥!” “不行!你是女子,而且比我小!”穆北很坚持己见,维护自己的主权。 骆清心一想,他二十,她十六,要他叫她大哥,还真有些怪异,但是洛洛这两个字,也让人起鸡皮疙瘩好吗?她道:“当着别人的面,不许这么叫!” 穆北立刻眉开眼笑地道:“我保证,只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么叫你!” 骆清心一想这个可以接受,便道:“嗯!”却没看见穆北弯了弯眉,眼底深处的一抹小小狡黠。 穆北道:“快趁热吃,我看见先前那个人不怀好意走了,也许会找你麻烦,别等她来了坏了胃口!” 骆茵琦么? 骆清心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丝轻嘲,不过也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 云来楼能成为有名的酒楼,菜式不但精致,而且美味,再加上牢狱司里的伙食也着实有些粗劣,两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不过,穆北在自己吃之余,一直留意着骆清心这边,只要她吃一点儿,他立刻就会用别的菜给她把碗里堆成小山。 可当骆清心看过去时,他又绽开干净单纯的笑容来。 骆清心都不知道该把他怎么定位才好,说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弟弟吧,可是遇到危险时,他明明怕得腿脚打颤,却还下意识护她的动作,还是很暖心的,像个小小男子汉。 可若把他当成二十岁的男子来看吧,他又那么单纯不通世务。 正想着,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喝道:“就在这里,快,把这儿围起来!” 第101章 在逃小厮 骆清心眉头一挑,正要站起,穆北却道:“不急,先吃。天大地大,哪有吃饭大?” 这样的镇定,沉稳,而且浑不在意,让骆清心不禁又看过去一眼。 却听穆北又加了一句:“吃饱了才跑得动!” 骆清心:“……” 好吧,刚才一定是错觉,还以为他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不过她也想看看骆茵琦想搞什么鬼,便又安然地夹起菜送进嘴里。 穆北笑道:“我说过,要请你吃一顿特别的,让你难忘的。没想到连那个人也帮我。”他凑近一些,道:“一会儿打起来你别怕,有我!” 骆清心道:“他们人多,一会儿你先跑!” 穆北一挺胸脯,道:“不行,我要保护你!打死我也不走。” 这时候,楼下已经乱哄哄一团,之前的声音高声道:“我们是大将军府上的,来抓两个私逃的小厮,无关人等不要慌,待在原地别动!” 私逃?小厮? 骆清心冷笑一声。 穆北立刻道:“你别生气,一会儿我帮你出气,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这时候,有蹬蹬蹬的脚步声上楼,似乎中间还有云来楼的掌柜的劝阻:“这位管事大哥,你们弄这么大的阵仗,我这酒楼还怎么做生意?我这里真没有你们私逃的小厮!” “有没有,看过就知道了!”是将军府二管家骆安的声音。 接着,便是骆茵琦的声音道:“我亲眼所见,你这掌柜的竟然还敢包庇不成,难道你要得罪大将军府?” 那些客人听说是大将军府抓人,原本还各有怨气,此刻也都闭了嘴。 “一间间搜!” 掌柜的急道:“不可,你们这么做,会惊扰酒楼的客人,你们到底要找谁?” 骆茵琦道:“两个穿着绛紫色衣服的男子,他们便是我将军府里的小厮。” 旁边雅间的门开了,唐菲菲露出头来,阴阳怪气地道:“好借口,真是好借口!” 骆茵琦立刻道:“唐菲菲,你是不是要把我家小厮私藏?” 唐菲菲之前被穆北赶走,心中很有几分火气,觉得穆北也太不知好歹了,此刻,她不禁很是佩服骆茵琦的无耻,随便说是他们家的小厮,把人抓到大将军府,还不是由他们处置了? 骆茵琦看中穆北了,明知道打不过她,竟然用这种方法。 以她的性子,原本是要好好讥讽骆茵琦几句,但是想到穆北的不识好歹,眼珠一转,就不出声了。 现在穆北被骆茵琦带的人给堵住,很显然是难以逃脱,穆北要是聪明的,一定会向她求助,到那时候,看他还怎么傲。 唐菲菲不出声,骆茵琦也不再理她,她眼尖地唐菲菲隔壁半掩的门里绛色衣服一角,立刻道:“就是这间,你们还不快冲进去把人抓回来!” 掌柜的阻止不了,赶紧着小二去报告,他这边还想着怎么安抚,就见那边雅间的门打开了,穆北和骆清心走了出来。 这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这儿,两人一出来,让在场的人们眼前一亮:世间竟有这么漂亮的少年?还是两个? 第102章 住手 高个少年肤色白皙,脸容如画一般精致,稍矮些的少年同样容色倾城,两人脸容都有些冷漠,淡淡地扫着正顺了楼梯上去准备抓人的众大将军府家丁。 骆清心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楼下大堂之中颐指气使的骆茵琦,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骆茵琦清楚地看到,不知道怎么的,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这笑意是什么意思?骆清心要搞事? 骆安是万宜芳提起来的二管家,对万宜芳母女的话言听计从,大小姐逃婚,终于可以抓回,送往瑞王府去了,万宜芳叫他带了二十多名府里身手好的家丁前来,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了。 骆茵琦说过现在她是男装打扮,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先不管骆清心为什么会从牢狱司里出来,也不管这些天她遭遇了什么,人抓回去再说。 骆安一眼就认出了骆清心,这的确是大小姐没错,他费了千辛万苦要从京兆尹把人弄回,结果她却在这里,身边还有个小白脸。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不然,一定会被人传谣言大小姐与人私奔,瑞王被绿,瑞王府的人不会放过将军府的。 他立刻道:“快,人出来了,赶紧去!” 唐菲菲在一边道:“大将军府好大的威风啊!” 骆安抱拳道:“唐大小姐,这是咱们府里的内务,还请作壁上观!” 唐菲菲虽然看着穆北长得好看,心里有几分迷恋,但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看他的穿着,不像有身份地位的人,好看归好看,可就算悄眯眯带回府去,也只能看看而已。 南陵虽然尚武,也不局限女子抛头露面什么的,但对女子的贞节还是看得很重的。这私养男-宠之类的,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大的胆。 何况大将军府闹得这么大,想悄眯眯把人带回也不可能。 加上刚才穆北的不知好歹,唐菲菲肯定不会去得罪将军府的。既然骆安给了她这么大的颜面,她也就退后一步,撇了撇嘴,淡淡地道:“我才不爱管!” 骆安松了口气,一挥手:“拿下!” “住手!”穆北沉喝一声。 但是这时候谁听他的? 那些家丁们已经潮水一样涌上去,逼向两人。 穆北面无表情,却还记得将骆清心护在身后,低声道:“别怕,有我!” 然后他捋了捋袖子,向着众家丁迎去。 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让众家丁们顿了一顿。 就在众人以为穆北要大打出手的时候,他突然双手往唇边一拢,对着楼下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抢人,无视王法,难道就没有人出来路见不平,主持公道吗?” 骆清心:“……” 众人:“……” 骆安:“……” 骆茵琦轻蔑地笑了起来,骆清心啊骆清心,你这没用的贱人,找小白脸都不知道找个强点的,看这怂样! 唐菲菲也呆了一呆,接着笑了起来。 她既然打定主意不管了,当然不会插手,还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看起戏来。 第103章 左侍卫 骆安又气又好笑地骂道:“臭小子,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骆清心:“……” 这句话真恶俗,而且怎么那么耳熟? 至于有没有人来救,骆清心并不在乎,反正大不了她自己出手,大将军府想拿捏她,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应声了,一人道:“那可未必,路不平有人踩,大将军府也不能仗势欺人!” 骆安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西角的一张桌前,站起四名男子,为首那位二十多岁,身形高挑,棱角分明,目光有神,扫过来的一眼,带着几分寒意。 骆安脸色微微一变,不禁陪着笑道:“这不是左侍卫吗?左侍卫,在下大将军府管家骆安,抓府上两个逃奴,惊动左侍卫,实在是不该!” 左皓嘴角抽了抽,淡淡地道:“骆管家好大的威风,让咱们吃顿饭也不得安宁!” 骆安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惊扰了各位,待人抓到,我们立刻就走!” 左皓微微眯了眯眼睛,道:“这将军府抓逃奴,别人原本是不该管的,可这两位显然不肯承认,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这将军府和咱们瑞王府好歹也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可不好了!” 听了前面一句,骆安正暗暗高兴,可听到后面这句,就感觉不对了。 承认瑞王府和大将军府是姻亲,但是,却不肯站在大将军府这边。 他总不能告诉左皓,他要抓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瑞王府的逃妃吧? 不但不能告诉,还得捂着,不然,左皓的话是能直达瑞王耳边的,但凡说了点什么,瑞王追究起来,那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立刻道:“左侍卫,他们既然逃,当然是不肯承认的。不过,将军府里有他们的卖身契,绝对是千真万砍的事。左侍卫稍等,等我将他们拿下,先押回府中好生管教。若是左侍卫不放心,不妨跟在下回去,主母会把他们的卖身契拿给左侍卫看的。” 骆清心始终在一边看戏。瑞王府的侍卫,在这里吃饭?这儿离瑞王府还有段距离吧?还真是巧。她看着穆北的侧影,眉间有一分冷意。 左皓摸着下巴道:“这样啊……” 穆北打断道:“将军府和瑞王府这是打算同流合污,逼良为奴吗?你们两个是仗着两家是姻亲,故意欺骗众人?当大家都是傻子吗?瑞王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瑞王就可以仗势欺人吗?” 左皓:“……” 他嘴角抽了又抽,我的王爷,见过黑别人的,可黑自己也黑得这么卖力,你确定没问题? 左皓表示不服不行。 他冲着骆安摊摊手,道:“骆管家,可不是在下不给面子,这同流合污,仗势欺人什么的,若是被传出去,在下会被瑞王爷重罚的,为了瑞王府的名声,看来骆管家得现在就去取卖身契了!” 骆清心神色动了动,这时候,穆北悄悄退后一点,对骆清心小声道:“不要怕,人越多,他们越要面子,不敢乱来。咱们找着机会就跑!” 第104章 你住嘴 骆清心:“……” 好吧,跑就跑,她也想看看,穆北到底在搞什么。 骆安不悦地道:“左侍卫这是信不过在下么?难道我堂堂大将军府,还会做出当街强抢的事来?” 左皓道:“那可说不准!” 这句话一出,骆安心里又恨又恼,他沉声道:“如果我今天非要把他们带走,左侍卫是打算拔刀相助吗?” 没想到瑞王府的侍卫这么难缠,竟然丝毫也不给大将军府面子。骆安决定回去之后要向主母报告,等下次瑞王府来人,好好地告一状。 左皓面无表情地道:“在下是觉得,该让他们说说话,你一口咬定他们是你们府上的逃奴,又拿不出证据,这样难以服众。这么多人看着,瑞王府是要脸的!” 意思是你大将军府不要脸不要紧,不要连累了瑞王府。 左皓心里其实是叹息的,骆家一门,五代戍边,满门忠烈,可是看看骆阳州娶的什么妻子?好生生的大将军府的清名,就被这在京城的妇人给糟蹋成这样了。 穆北道:“这位大哥说的是,你污指我们为你们府上逃奴,真是好大的脸,有逃奴会大摇大摆地上云来楼吃饭吗?有逃奴会站在这里等你们抓?你这是当在场所有人都是傻子,只能任由你们大将军府颠倒黑白吗?” 骆安怒道:“小白脸,你住嘴!” 穆北嗤笑道:“你刚刚说我是逃奴,现在又说我是小白脸,我到底是小白脸还是逃奴啊?” 这话讽刺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那些围观的众人虽然不敢于得罪大将军府,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那边看着戏的唐菲菲自言自语地道:“本姑娘也没有见过逃奴还大摇大摆地在街上买东西。我一向觉得我唐菲菲够大胆了,没想到,骆家二小姐比我大胆一百倍!” 说是自言自语,她的声音可不小,楼上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骆茵琦大怒道:“唐菲菲你说什么?” 唐菲菲冷笑道:“骆二小姐啊,不就是你看上这位穆北公子,请他吃饭,他没有理你吗?你至于叫来这么多人,弄出这么大阵仗,还借口抓逃奴吗?” 这话一出,那些食客看向骆茵琦的目光顿时变了,原来是骆二小姐看中了这位叫穆北的少年。这少年也的确长得仙人似的。 骆茵琦自然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虽然刚开始她的确是想要接近穆北,可她叫来骆安,却是为了骆清心,她大怒道:“你胡说八道,我是……” 骆安急忙打断道:“我们二小姐是这种人吗?唐小姐,你怎可如此坏我家二小姐名声?” 唐菲菲拖长声音道:“哦,是吗?” 骆茵琦也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说漏嘴,此时狠狠盯着唐菲菲,哼,这件事没完。 骆安看这情形,想要不惹事地把骆清心带回去怕是不可能了,偏偏他们又不能说破她的身份,她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他心里权衡了一下,也顾不得再跟左皓说什么,一挥手道:“怔着干什么?动手拿人!” 第105章 就此分别 左皓冷笑一声,道:“看来还真是要强抢!” 他这边连同他五个人,自然能保得王爷不会被大将军府的家奴拿住,不过,他这里还没有动手,那边穆北竟然快速地从雅间里拎了把凳子出来,朝着飞奔上楼梯的大将军府的家丁们砸去。 看见凳子来势汹汹,众家丁纷纷让开,凳子砸楼在楼板,竟然四分五裂,那些断片残腿,飞溅起来,打中三个家丁,一个在手壁,一个在脚背,一个在膝弯。其中一个受痛不过,从上面滚了下去,下面的人纷纷避开,好一阵忙乱。 而这时候,穆北一把拉住骆清心的手,道:“快跑!”然后,就从楼梯上往下跑。 本来这楼梯并不宽,刚有受痛的家丁滚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们冲过去,穆北像猴子一样灵活,还真冲到楼下来了。 骆安一抬步就要上前挡住,但是左皓也上前一步,拦住他道:“骆管家这么做,看来是以为王爷不会参大将军府仗势欺人,纵仆行凶了?” 骆安心里大急,这次要是再让骆清心跑了,上哪儿去抓人去? 可偏偏当着左皓的面,他还什么都不能说,他沉下脸道:“左侍卫,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将军府过不去?” 左皓道:“不敢,是将军府不把瑞王府放在眼里吧?” 这话骆安哪里敢接? 骆清心的出逃,不止他战战兢兢,将军府里知情的谁不战战兢兢? 虽然瑞王并没有提这件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难? 所以,连万宜芳心里也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剑,不知道这把剑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让她寝食难安。 骆安决定,哪怕得罪左皓,也先把人抓到再说,那个叫穆北的他不管,骆清心是一定不能跑。他道:“左侍卫,这件事以后解释,别阻挡我拿人!”说着,向骆清心方向冲去。 可是左皓身形一闪,又挡在前面。 穆北也真绝,沿路的桌子凳子遭殃了,他遇见什么砸什么,食客们吓得四散逃跑,左皓身后那四人也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制造混乱,有意无意地阻拦着大将军府里家丁们的动作。 唐菲菲一看有架打,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手中的鞭子也没闲着。 整个云来楼一楼宽大的地方,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这样的混乱,穆北带着骆清心很快就冲出重围,跑到外面去了。 整个过程,骆清心都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动手。直到跑到再不见将军府的人影,骆清心才道:“好了,可以放开我了!” 穆北松开手,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好像少年人做了一件平时没有做的事,又兴奋又激动的模样,笑道:“好好玩,真是太好玩了。洛洛,这果然是一顿让你难忘的饭吧?” 而且,还没付钱。 骆清心道:“不错,真的是很难忘!不过,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各忙各的,就此分别吧!” 穆北一怔,道:“分……分别?” 第106章 还没头绪 骆清心清澈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要把他看透一般。 不过,穆北一脸无辜单纯。 她收回目光,道:“牢狱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回了,季东宇不敢找你麻烦,你放心!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我想跟着你!” “跟我着我太危险了。” “我不怕!” “可我不想有人跟着!” 说着,骆清心不再理会穆北,转身向人群中走去,而且脚下加快,很快就没入人群中了。 穆北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离开。 骆清心当天没有回去牢狱司,她去成衣店买了衣服,换了一件月白色外袍,仍然是男装打扮。又去看了自己的店子,还去见了几个人。 那十万两银子,她让人捐出五万两,剩下的留着以备后用。 忙完这一切,也已夜色渐临,她去左玉杰府上。 左玉杰已请了大夫来为他治伤,但是心里担心儿子,急得头顶冒烟,一见到骆清心,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但是看见她是空无一人回来的,不禁十分失望,道:“我儿子……还没找到?” 骆清心漫不经心地道:“你急什么?不是说了明天还你一个活的儿子吗?你要现在要,也成,死的,你要不要?” 左玉杰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嗫嚅地道:“还……还没头绪吗?” 骆清心坦然地道:“我都没去找,能有什么头绪?” 左玉杰:“……” 他都要急得跪下了,这姑奶奶是在玩他吗? 骆清心瞟他一眼,道:“快给本姑娘准备住处吧,本姑娘困了,等休息好了,本姑娘保证还你一个活的儿子!” 左玉杰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但是面前的煞星他也得罪不起,既然选择相信这个煞星,只能继续相信了。 他急忙令人去准备住处,因为儿子还着落在她身上,他心中也不敢有丝毫的使小动作的心思。 瑞王府,已回府的端木北曜正听着左皓汇报云来楼后来的情形,骆清心跑了,云来楼的损失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能在京城开这么大的酒楼,又怎么会没有后台? 云来楼的掌柜顿时拉住了骆安不让他走。 骆安眼睁睁地看着骆清心跑了,还有瑞王府的侍卫从中作梗,正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了掌柜,还令家丁对酒楼小二们大打出手,一副恶霸形态。 这时候,恰好云来楼的东家来到,东家脸一沉,当即令人把骆安一众人抓了起来。不赔偿道歉,不会放人。 不过那骆二小姐是个女子,他们倒是放过了她。正好他们也缺个报信的。 端木北曜唇角上扬,道:“祁云澈的云来楼大概头一次这么热闹,本王送他这么大的礼,他该谢本王!” 左皓:“……” 接到隐秘指令,赶去云来楼吃饭,看见那个单蠢瘦弱一脸无害的穆北,左皓的眼珠子都掉几回了,他算是切身体会元寒的感觉了。 左皓就不明白了,找到了王妃,王爷只消一道命令,把人带回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第107章 我要三成 左皓当然不能把这心思透露出来,除非他不想混了。 他想了想也明白了,道:“云来楼旁边那家铺面正是大将军府的,以云来楼现在的生意,早该扩张了,不过大将军府那个铺子也是个旺铺,不肯出让。祁公子虽然有能耐,但也不能绕过大将军府去。这下,云来楼的确可以达成所愿了。” 端木北曜淡淡地道:“骆家几世英名,都毁在一个无知妇人之手!真是可叹!” 左皓深以为然地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骆将军当年若不是因为夫人死去,伤心之下无心理事,随意续娶,也不至于使现在的大将军府变成这样。骆将军三代都在疆场杀敌,想必还不知道京城里那无知妇人闹得怎样的乌烟瘴气!” 他想起什么,猛地看向王爷,道:“莫非王爷是刻意帮祁公子这个忙?” 端木北曜悠然道:“不然,那么多家酒楼,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吃饭?不过,传话祁云澈,他的人着实不怎么样!” 连他堂堂瑞王,都挡在门外,好像知道他没钱付账似的。 “不用传了!”一个声音朗朗笑着,旁若无人地大步走进来。 端木北曜看左皓:“门口的侍卫是谁?换了。” 左皓苦着脸:“王爷,就算门口的侍卫是属下,属下也挡不住祁公子!” 门外走进一个天蓝色衣衫的青年,那青年二十一二岁,风姿潇洒,气度超然,同样的英俊清朗,不过比端木北曜又有不同,端木北曜美得如画一般精致,骨子里一片清贵,穿上女装,估计雌雄莫辨,这青年要更高一些,棱角更分明一些,怎么看,都是英伟男子。 他撇嘴道:“真小气,你在我云来楼白吃白喝,还嫌我的人招待不周,给我甩脸色,世上哪来的这样的道理?” 端木北曜哼笑一声,转向左皓:“立刻去大将军府,把云来楼那个旺铺买了,就说本王能帮她解决这次的麻烦!” 左皓忍笑道:“是!” 祁云澈急了,忙道:“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那个小二我早就打发走人了。这不是各地酒楼开得多了,用的人难免有一两个疏漏吗?再说,谁能想到你堂堂瑞王爷,竟然这样纡尊降贵,穿得那么特别去吃饭?” 端木北曜眯着眼睛道:“上个月开的是第二十七家云来楼了吧?” 祁云澈翻了个白眼,道:“知道还问?放心,不会少你的分红银子。” 端木北曜淡淡地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云来楼这一成分红打发我已经不行了,以后我要三成!” 祁云澈几乎跳起来:“为什么?” 端木北曜道:“等本王也是东家之一,看谁还敢把本王拒之门外!” 祁云澈:“……” 就被个小二挡了一下,这瑞王爷是多大的怨念? 不是,三成啊? 其实端木北曜不说,他也准备给他两成了,毕竟端木北曜暗中帮他的那些,拿两成还是有余的,可自己准备给和别人要,是两个概念。 第108章 智力太差 祁云澈当即义正言辞:“不行,三成太多了!” 端木北曜不动声色地道:“那就四成!” 祁云澈:“……” 这家伙开始狮子大开口了,他变色道:“绝对不行!” “五成!”端木北曜不容置疑的口吻。 “不行!” “六成,或者,你想给我八成?” 祁云澈几乎暴走,怒道:“最多四成,不能再多了!”这家伙再说下去,整个南陵的云来楼都成了他的了。 “成交!”端木北曜慢悠悠地道:“原本我只准备要三成,既然你要给四成,我若不要,岂不成了傻子?” 祁云澈:“……” 好吧,他是傻子。 好想哭有木有?每次都被坑。 端木北曜慢吞吞地道:“宁州的矿山,算了你一份,不过赚不赚我就不知道了!” 祁云澈一听,立刻转郁闷为喜悦,但凡端木北曜看中的产业,就没有不赚的,让出云来楼四成利,端木北曜这是在补偿他呢,而且绝对只多不少。 他立刻眉开眼笑地道:“太好了,你放心,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你只管吩咐!” 端木北曜眉眼一弯,道:“正缺人,把你宁州西北商号的管事借给我!” 祁云澈:“……” 好想收回刚才的话,特么的叫他嘴贱! 宁州西北商号的管事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手之一,端木北曜还真会挑,不过,想想这也是共同的生意,祁云澈想了想,还是只能答应借人。 正事谈完,祁云澈开始八卦:“今天云来楼被砸,据说是因为你男色误人,被两个将军府小姐争风吃醋?” 端木北曜斜他一眼:“本王是有妇之夫!” 祁云澈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有妇之夫?那你拉着人家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的手不放,是怎么回事?” “什么小姑娘,那是你大嫂!” 祁云澈一怔,继而道:“你是说,她……她是骆家……” 端木北曜一脸鄙视:“有问题?” 祁云澈有些懵,他可不仅仅只是个开酒楼的,手底下消息一向灵通,瑞王新婚之夜,王妃偷走逃婚,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的。 今天他赶到的时候,端木北曜和骆清心都已经走了。现在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过去,也好看看那位敢逃婚的骆家大小姐长什么样? 不过,他还是语重心长:“北曜,不是我多嘴,知道你病重难治,宁可逃婚也不嫁,连你面都没见过就逃了的女子,你是不是应该多斟酌一下?” 端木北曜斜眼,更加鄙夷:“知道病重难治还嫁,那是逆来顺受没主意的软骨头,我要来看门吗?” 祁云澈:“……”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不过,他又反应过来:“我比你大一岁,即使她是你夫人,那也应该是弟妹,为什么是大嫂?” 这反应也真够慢的。 端木北曜毫不留情:“就凭你这反应速度,要你叫一声大嫂都是给你面子了。智力太差,还想做大哥?” 祁云澈:“……” 泪流满面有木有?没想到有一天,他祁云澈竟然被人鄙夷智力差,他这不是太吃惊了吗? 第109章 动静要大一点 并没有安慰祁云澈受伤的心灵的意思,端木北曜下逐客令:“你还不走?” 祁云澈挑眉:“这么久不见,你难道不该请我喝一杯?” 端木北曜老实不客气地甩给他一折叠的册子,道:“本王今天没空,你也没空,这上面的事,够你忙上三天的!” 打开一看,祁云澈怒:“为什么又是我?”那么多事,他要忙到什么时候? 端木北曜温柔补刀:“人蠢要多练练,笨鸟先飞!” 祁云澈决定不说话了,他还是走吧,今天他就是来找虐的。 等祁云澈走了,端木北曜立刻吩咐左皓:“晚上有客来,不要惊动。” 左皓怔道:“客?”又说不要惊动,那当然是不速之客,他立刻明白了,道:“是!” 端木北曜又道:“本王病情加重,赶紧的派人去请御医院首座等人前来!再派人煎几碗药端来,” “啊?”左皓怔了一怔。 端木北曜道:“还怔着干什么?速度要快一点,动静要大一点!” 左皓忙道:“是!”他反应过来,王爷当然没有“病情加重”,这么做必有深意,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有“客”要到,所以王爷“病情加重”? 左皓立马下去安排了。 端木北曜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饶有兴趣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然后进了内室,换了白色的寝衣,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一张脸上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往床上一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马上有下人端来了药,在一边侍疾,清一色全是小厮男仆,没有一个丫头仆妇。 瑞王殿下从不用丫头,这在南陵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据说是怕女子们的脂粉气冲了病气,让病情加重。 瑞王府里好一阵忙乱,惊动了御医院首座,大半夜的把人从被窝里叫出来,急匆匆来瑞王府出诊,显然是病情又有加重。 这消息一波波地传出去,那些派人暗中盯着瑞王府的人,各自向自己的主子汇报,不少人冷笑,冲喜?冲喜也保不住一个只能活到二十二岁的残躯。 一个快死之人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于是,原本就少之又少的眼线,又撤了一些。 左玉杰觉得家里住了个祖宗,一个不能得罪的祖宗,他心里恨得咬牙,拖着伤痛的身躯陪着笑,求着情,好酒好肉好饭好菜地伺候,只盼她能大发慈悲把他的儿子还回来。 到这时候,左玉杰心里无比笃定,他的儿子失踪,就算不是这个煞星干的,她也是知情者。 要不然,之前的一切怎么解释? 但是,他连质问都不敢。 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子,明明是阶下囚,可是她哪里有半分阶下囚的样子?她随便一个眼神,或深不可测,或杀机凛凛,或冷气森森,或充满压迫…… 左玉杰只觉得这人深不可测,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再有。 再说,现在他已去势,唯一的儿子又在对方手中,他还有什么胆子敢做小动作? 左府,半夜,高床软枕的骆清心起身,从窗口飞身掠了出去。 第110章 病发 牢狱司皆在控制之中,可是骆清心还是觉到有些怪异之处,那份怪异来自哪里她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 她多次出来,自然也知道,并没有什么追捕逃妃的事,要说有,反倒是将军府在悄咪咪地暗查,瑞王府却毫无声息,对她的逃婚无动于衷。 这是好事。 她刚开始以为是那瑞王病得太重,瑞王府无暇他顾。但是在云来楼,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上来了。 瑞王府的侍卫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穆北虽然行事单纯不计后果的样子,动手也毫无章法,可是毫无章法却可以恰到好处致人以伤,不计后果却总能化险为夷? 一个犯官子侄,年纪轻轻入了牢狱,并无害怕,世事无常,哪能一直有那么干净单纯的眼神? 那个瑞王府侍卫左皓,在云来楼共看了穆北七眼,七眼啊,若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得瑞王府侍卫这般在意? 所以,今夜,她要夜探瑞王府。 更鼓敲了三声,整个街道静悄悄的,人们都陷入了沉睡。 骆清心从左府出来,直接往瑞王府去。 没有走正门,从侧面的院墙进入,然后直接寻到瑞王的住处看一看便是。 当骆清心翻过院墙,很惊讶地发现,这里正是她逃出来的地方,原身从这里爬出来,心理素质不过关,被后面的动静一吓,给摔死了。 所以一到这个地方,她的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抗拒。骆清心皱了皱眉,原身还有残存意识存在,虽然这具身体已经归她,而且没有什么异常,可这残存意识可不是好东西,关键时候要人命的。 她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道:“别捣乱,不会让你白死,会为你活出一个别样精彩人生来!” 脑海中似有嘤嘤的哭声,一个声音在心底道:“我要爹,我要爷爷,我不要嫁给瑞王……” 骆清心:“……” 特么的多深的怨念,她在心里无语地道:“我也不会嫁给瑞王,我就是去看看,弄明白一件事!放心,等此间事了,我去找爹,找爷爷,让他们为你讨回公道,行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那丝抗拒没有了。 骆清心压下心里的千万头呼啸而过的草泥马,悄悄地下了院墙。 前院之中,灯火通明,有声音急切地道:“御医还没来?怎么还不来?王爷都咯血了!” “快快快,热水,热水呢?” “熬的药还没好吗?好了快点送过来!” …… 好一派忙碌景象。 骆清心站在树叶的阴影之中,整个人好像融进了夜色。 难道她猜测错了?那个瑞王还是照样病入膏肓,之前那个叫左皓的反应是她想多了? 这分明是那个病弱王爷又病发了。 这时候,府门口似有马车来到,接着,一行人急匆匆而来,却是穿着御医院衣服的医者。 看着那边进进出出的下人,还有急匆匆而去的医者,骆清心抿了抿唇,悄悄地退后几步,退向院墙,身子一纵,便又上去了。 第111章 埋伏 御医来了又去了,药端上来又送下去了,热水冷了又抬出去了…… 过了许久之后,左皓来到房中,悄悄地禀报:“爷,客已离开!” 床上的人摆摆手,道:“所有人都退下,院中清空,不留一人。本王累了,要睡了!” 左皓不解,就算有人留下,也没有谁敢打扰王爷睡觉吧? 不过,王爷的心思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只要执行就好。 下人退了下去,侍卫退了下去,暗卫也退开在百米之外。 瑞王府在经过半夜的喧闹之后,终于归于安静。瑞王所住的正院,除留了一盏灯笼在廊下,更是静谧。 躺在床上的瑞王端木北曜面对床里,似已熟睡。 锦缎的被子下,男子的一边手臂放在外面,满屋子里弥漫的药香,床前没有一个人看护。 远远的街道上,传来四更梆响。 就在这时,空空的房中,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那身影有如灵猫,落地无声,轻捷无比,身形窈窕,动作利落。 端木北曜所住的正房十分宽大,这身影并没有马上到床前,而是停顿片刻,确定的确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慢慢地往床边走。 她的动作很慢,整个人蓄势待发,如果此刻有任何的危险降临,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不过显然她想多了,房间里除了床上那个病人,连只猫都没有。 她在床边停下。 可惜,床上的人是面向床里的。 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均匀,是病重但是暂时死不了之人的呼吸状态。 这夜探之人,自然是骆清心。她原本准备离去的,不过想一想,又折了回来。 就算穆北与瑞王府没有什么关系,一切只是她多想,但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她还不曾见过,倒要看看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都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为什么要祸害人家大好年华的小姑娘? 所以,她心中对这瑞王,是鄙夷不屑且带着怨气的。 这人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吧?哪有病弱之人还这样侧身睡觉的? 骆清心伸出手,想将人扳过来。 快要靠近,却又顿住,万一弄醒了他,可不太好。 不过她又想,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在他刚醒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于是,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扳。 如她所愿,床上的人被她扳了过来。 然而,骆清心还没有看清,猛地身子天旋地转,在猝不及防之中,她的背抵着软软的床,而她的上方,罩着一个沉沉的黑影。 一个声音贴在耳边,恶意满满地道:“我的王妃,你是来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吗?” 投你妹的怀,骆清心刚才的确是大意了,毕竟,亲眼看见御医来去,看见瑞王府里的忙乱,加上之前得知瑞王病入膏肓的先入为主的想法,在她发现房间并无埋伏的时候,便放松了警惕。 可她忽略了,最大的埋伏,就是床上这个人。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骆清心快懊恼死了,一着不慎,顿失先机。 第112章 当然没够 床上的人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可是此处昏暗无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穆北,但声音却不像。 骆清心怒道:“放开我!” 那声音戏谑地笑道:“怎么能放?难道本王的王妃,不是来赔我一个洞房花烛夜的吗?” 赔你妹! 骆清心膝盖往上一顶,现在她上半身被压制,膝盖勉强能动。 可是,能动的范围也很有限,因为对方是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罩在里面的,而他沉沉压制着被子,哪怕她再有本事,在一着轻敌之下,还是让自己陷入了被动之中。 感觉到被子下面的力道,那声音笑道:“我的王妃,你是不是太暴力了?难道你想你的夫君被你废掉?守活寡不是什么好事吧?” 骆清心怒道:“谁是你的王妃?放开!” “不是本王的王妃,深夜却跑到本王的床上来,这更说不过去吧?” 那声音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骆清心不说话了,她心里懊恼得要死,这绝对是她两辈子以来唯一一次大意,唯一一次这么憋屈。 本来外面就只透进一丝微弱光线,那人一直背着光,脸容更是模糊,他刻意不让她看到长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外间传言病得快死这种话,是天下最大的谎言。 谁见过病得快死了还能有力气将她压制得动也动不了的? 谁见过病得要死了还能反应这么敏捷,应对这么灵敏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 如果并不是病得要死,那她之前看见的那御医来去,一片忙乱,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故意赚她? 他又不能未卜先知,而且她留下想再看看也是临时起意。 这个瑞王府,真诡异。 骆清心不说话,那人也不说话。 骆清心冷冷道:“端木北曜,压够了没有?起来!” 那声音轻轻笑道:“当然没压够!” 都没压,怎么够? 骆清心:“……” “本王若起来,爱妃又跑了怎么办?爱妃叫本王的名字,叫得如此荡气回肠,本王心甚慰之!” “都说了不是你的王妃,我只是一个来偷东西的江湖人,大不了不偷你府里的东西,放我走!”骆清心恨得牙痒。 端木北曜纹丝不动地按压在被子上面,好整以暇地道:“听说贼不走空,你空手而回岂不是看不起本王?你不偷府里的东西,那偷府里的人吧!本王给你偷如何?” 骆清心:“……” 她黑着脸,咬牙切齿:“偷你妹!” 端木北曜悠然笑道:“我妹与你同是女子,偷来有何乐趣?既要偷,当然是要偷男人,本王就很合适啊!” 他嘴里极尽调-戏之能事,不过除了压制着不让骆清心动之外,倒没有别的轻浮举动。 “不要脸!” 端木北曜道:“非也非也,爱妃自荐枕席,本王若不笑纳,岂不禽兽不如?” 说着,他就慢慢地低下头来,背光,看不见他的脸容,却可以看见他的脸越来越近。他的目标很明确,那是她娇嫩的红唇! 骆清心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心中一紧,这混蛋这是想霸王硬上弓吗? 第113章 怕影响你 骆清心全身紧绷,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辈子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骆清心的心一阵慌乱。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咬牙切齿,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懊恼,脖子尽力地往后,只想整个人都变成一张纸贴到床上去,不要被他占便宜。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可以看见他亮亮的眼神,带着恶劣的笑意。哪怕骆清心已经尽可能地偏过脸,可还是感觉到嘴唇上方的热气。 她恨恨地想,他要敢胡来,她非废了他第三条腿! 近了,又近了,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两唇之间,也就一张纸般的距离了。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还能怎么样?她有些挫败,又有些绝望。 她放弃努力,在心里悻悻地懊恼: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唇上方的压迫突然一松,端木北曜整个人偏过头去,伏在她的颈窝,闷声笑起来。 原来他在耍她? 他是故意要看她狼狈害怕,无可奈何的模样? 真是太恶劣了。 他笑得身子直颤,热气顺着劲窝往里钻,酥酥麻麻,热热痒痒。 骆清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的唇没落在她的唇上,她的确是如释重负的,可知道他只是在耍她,她心里又涌上另一层怒气。 端木北曜哧哧地笑着,还不忘揶揄:“你是不是……很失望?” 骆清心差点吐血,她涨红了脸,瞅准机会,猛地从被子下面一个旋身,泥鳅一样钻了出来,想也不想,一掌拍了过去。 端木北曜的反应也很快速,她这边甫一脱身,他也动了,侧身一让,避开这一掌。但骆清心的一拳又到眼前。 她心中恼羞成怒,这一拳全无留手,带着呼呼风声,就算是石头,只怕也要被她这含怒的一拳砸碎了。 端木北曜身子微侧让开,从袖中扯出一条方巾将脸蒙上,这才转头哪怕鼻子以下被方巾遮挡,可一双眼睛亮如黑曜石,冲着骆清心眨一眨眼睛,笑道:“爱妃要谋杀亲夫吗?” “亲夫你妹!”骆清心被气得七窍生烟,腾身而上,拳掌绵密地攻击。 端木北曜摇头道:“爱妃为何对我妹如此念念不忘?本王这么风流倜傥,文才武略兼备的人物,不是更应该被爱妃注意吗?” 口中说着话,手底下可没有放松,或挡或迎,或格或避,和骆清心斗在一处。 “你为何藏头露尾?” 端木北曜目光闪亮,大言不惭地道:“本王长得太美,怕你迷于本王美貌,影响你发挥!” 骆清心:“……” 好想吐血有木有? 更让她想吐血的是,她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有着对端木北曜天然的畏惧和逃避,不错,关键时刻,原身在造反。 好郁卒! 虽然这个人的确是有些变态,没病装病,还装得满京城没人怀疑,可现在是她在主导这具身体,有什么好怕?添什么乱啊? 那声音又在心中不断刷屏:“我要爹爹,我要爷爷!” 第114章 伤心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她得赶紧把面前这个装病的死变态给砸倒了才好抽身而退。毕竟这里是瑞王府,惊动了侍卫,总是会多些麻烦。 谁知道原身这强烈的意愿对她的身手影响会有几成? 端木北曜装病,不但没病,身手还很好,好到让人震惊! 不仅如此,他还恶劣变态,臭屁自恋! 这是现在骆清心对端木北曜的认识。 所以,一经脱身,她是绝不能容忍自己再落到端木北曜的手中的,要是这家伙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她没地说理去。 这是人家的地盘,而且,她好像还真是人家的王妃。睡了也白睡! 这个哑巴亏,她绝不吃! 骆清心对自己的身手原本也是很自信的,可现在原身意识在捣乱,她只能发挥六七成。 面对她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端木北曜每次都间不容发地躲过去,口中还道:“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确定要跟你夫君拳脚相向浪费时间么?” “爱妃,你虽是将门之女,但对夫君这么粗暴可不好!” “爱妃,虽然以武力征服也是洞房趣味,但本王舍不得伤你怎么办?” “爱妃……” “住嘴,住嘴!”骆清心气得七窍生烟,这混蛋当她是猴呢? “爱妃说住嘴,本王就住嘴,别人的话不听,爱妃的话,本王还是要听的!” 骆清心:“……” 用了全力,对方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虽然偶尔碰到他的衣角,掠到他的头发,可伤不到他有什么用? 骆清心心中发狠,眼神一厉,屈指如勾,猛地去锁向他的咽喉。制住这个变态,也免得他继续胡言乱语。 她是蓄力而发,动作快得带出残影,兔起鹘落一般。 然而,端木北曜也不慢,他身子一侧一移,只听哧拉一声,端木北曜那件中衣被骆清心锁住一带,撕裂开了,露出他玉石一般透着光泽的胸膛。看着很瘦,可几块腹肌却那么明显。 这样的人,竟然被传说活不过二十二岁?真是天大的笑话。 端木北曜幽怨地道:“爱妃直接叫本王脱衣就好,何必如此心急,衣服何辜啊?” 骆清心:“……” 让她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端木北曜冲她眨眨眼睛,又笑道:“本王身材还过得去吧?手感也不错哦?你要不要来试试?” 骆清心猛退几步,弯身探手,一泓冷光从靴中掠出,却是那柄得自方政的寒雪匕首。 骆清心反手握匕首,冷声道:“你再上前,我杀了你!” 端木北曜拖长声音道:“爱妃呀,你这样本王很伤心,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你竟然还想杀了本王?本王连最大的秘密都不瞒你,你怎可如此践踏我一片真心?既然如此,那你杀了我吧?” 说着,他就闭上眼睛。 骆清心:“……” 她上辈子虽是杀手,却也从不滥杀无辜,哪怕接的任务,也都是有取死之道的人。这个死变态虽然一直言语轻薄,可他说的也没错。 这是他的房间,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第115章 要追吗 他连装病这种瞒过满京城的人的事都让她知道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也是把弱点暴露在她的手中。 若她把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他尽力遮掩的秘密,也就暴露在阳光之下,那些因为他生病不把他当对手的人,也会一个个把目标对准他。 骆清心抿了抿唇,今天晚上,她就不该来! 握着匕首的手,终究是挥不下去,她悻悻地瞪了端木北曜一眼,脚下一点,身子一个斜掠,像一尾跃龙门的鱼,穿窗而出,等到端木北曜听见声音睁开眼睛时,就只见一半已在窗外的身姿优美的残影。 端木北曜慢慢地解下遮面的方帕,唇角上扬,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的王妃,还是不忍心杀他的嘛。 骆清心走后不久,左皓急忙进来,神色间有几分惊疑,抱拳道:“王爷,刚才外围的兄弟说看见有影子晃过,从西边院墙出去了,没来惊扰王爷吧?” 端木北曜道:“你说呢?” 左皓看见洞开的窗子,顿时了然,道:“王爷,要追吗?” 端木北曜慢条斯理地换了一身衣服,左皓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在旁边等着,待到端木北曜换了一身,才听见自家王爷薄唇里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本王自己追!” 左皓怔道:“王爷你还出门,那王府怎么办?” 端木北曜淡然:“本王一不小心,病情又重了!继续闭府!” 左皓:“……” 离开瑞王府,心情烦躁的骆清心闷着头在夜风中一口气跑了七条街。才把那股不知道是怒还是恼的情绪压制下去。 思绪回笼,她不禁一敲门,笨了啊,想知道瑞王府那个是不是穆北,何必去瑞王府看?只要回去牢狱司,穆北若在,那人自然不是。 虽然她叫穆北去寻亲,不用去牢狱司了,不过,她仍然觉得,她应该能在那里见到他。 或者在内心之中,她虽有怀疑,却还是本能地不愿意相信穆北会是那个装病的变态。 声音并不像。 不过,也不排除故意改变声音的可能。 骆清心眼神恢复清冷,回牢狱司! 今晚她还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半个时辰后,凭借着腰牌,骆清心毫无阻滞地回到牢狱司内狱。 听说骆清心回来了,季东宇顶着一张猪头脸急忙前来迎接。他一脸谄媚地道:“姑娘,您是回您的房间,还是给你另安排一间?” 骆清心:“……” 她摆手道:“睡你的觉去,没叫你,不用过来!” 季东宇点头哈腰,道:“是,是!” 骆清心直接去了她那囚室。原本一张床,变成了两张,各据一角。她惯睡的这张上面是空的。而另一角的那张床上,穆北在上面睡得正香! 骆清心轻轻舒了口气。 她停顿了一下,才轻轻开了门,缓步走进去。 似是感觉到有人到来一般,穆北从床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睡眼,道:“洛洛,你终于回来了。” 骆清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穆北打着哈欠,翻身下床,向她走来。 第116章 我自己来 骆清心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做什么?” 穆北一脸懵然,理所当然地道:“帮你铺床啊!” 骆清心:“……” 看见穆北在牢室之中,骆清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者有些失望,又或者还有些喜悦,似乎松了口气,但又似乎觉得心中压上了一块石头。 要是那个瑞王真是个病鬼倒也罢了,大不了她在外面躲上个三五年,等到瑞王一命归西,她也就自由了。 可明知道瑞王是装病,她头上可套着枷锁,得想个办法把这婚约给解了。 不,不对,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已嫁之身,这是得找那瑞王要一纸休书。 可是之前的那番接触,那个人又腹黑又变态,要从他手里拿什么东西,怕是不容易。一份休书,不知道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不是眼前之事,既然瑞王在京城,那她就在牢狱司待着,不到需要的时候,就不出去了。 想必瑞王也拉不下面子来牢狱司抓她。 毕竟,她现在还是瑞王妃呐,瑞王若来这里抓她,那就几乎是告诉整个京城的人,他的王妃逃了,而且还逃到京城最是龌龊脏乱阴森恐怖的地方。 她不怕贞节有亏,名声受损。 但瑞王大概还会顾及自己帽子的颜色。 所以,她只要不再做去窥探瑞王府的事,不再和瑞王朝面,她就占着上风。 不想了,睡觉。 她拍拍穆北的肩,道:“你去睡吧,我自己来!” “反正醒了,我来就好!”穆北展颜一笑,本来如画一样的人儿,这一笑真是炫目,配上睡眼惺忪的样子,真是萌了一脸。 骆清心不爽的心情在这样的笑脸中烟消云散,她忍不住就捏了捏他白皙的脸,道:“穆北,你长得真好看!” 穆北喜笑颜开,道:“你也长得好看!” 说着,他竟然也伸出手,捏捏她的脸。 骆清心:“……” 好吧,是她先调-戏的。 穆北见好就收,捏了一捏,强迫自己抽离了手,指尖的触感真是让他留连啊,不过,他可不能把这小狐狸给吓着了。 他毫不停顿地过去铺床,做得有模有样,又快速,又利落。 骆清心看着他的动作,自己忍不住摇头笑了。 那个人高高在上,不知道多少人服侍他,铺床这回事,他肯定是不会的。自己太多心了,怎么会觉得两个人是一个人呢? 幸好穆北回来了,若是穆北去投了亲,她岂不还要怀疑下去? 以后不能这样多疑了。 骆清心拉开被子,躺在床上,那边穆北也回了自己床上躺下了,他道:“洛洛,咱们明天还出去吗?” 骆清心道:“嗯!” 她还要帮左玉杰找回儿子,自然是要再出去的,不过,做完这件事后,她就会立刻回来。 免得再与瑞王或者瑞王府里的人狭路相逢。 穆北道:“带着我好不好?” “你去干什么?” “我可以保护你啊,我还可以帮你跑腿。”穆北道:“我虽然不会武功,可我有力气啊!” 第117章 就是我做的 骆清心想到今天竟然怀疑他,心中有些歉意,这么干净单纯的一个少年啊。 她道:“好!” 穆北眉开眼笑地道:“我就知道,洛洛最好了!” 骆清心:“……” 她受不了地道:“你能不叫我洛洛吗?” 穆北道:“为什么?洛洛很好听啊!难道你还要我叫你辛大哥吗?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这么叫的!” 骆清心:“……” 她暗中翻了个白眼,道:“好了好了,随便你怎么叫吧!” 洛洛虽然……怪异,总怪不过叫辛大哥吧! 第二天一早,骆清心果真早早出门,带着穆北一起,不过,哪怕是穆北,也没有看见骆清心是怎么把那个孩子带回来的。 左玉杰儿子回来,看着他毫发无伤,左玉杰心里高兴之余,又充满了怨念,他认定,这一切,一定是辛洛做的。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毁了他让他不能做男人,一个无视他六品官员的权威,竟然掳走他的儿子威胁他。 他目光之中的怨毒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可是又怎么瞒得过骆清心的眼睛,骆清心眼神一眯,道:“左玉杰,你是不是在想,这件事是本姑娘做的?” “不不不,不敢!”左玉杰心中早已认定,口中可不敢承认。 骆清心道:“是不敢啊?还是觉得不是?” “不是,一定不是!” 骆清心慢慢笑了,她看着左玉杰的眼神,带着几分恶意的轻嘲,道:“你错了,就是本姑娘做的!” 左玉杰:“……” 骆清心走前一步,她明明走得云淡风轻气定神闲,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可左玉杰却止不住腿肚子打抖。 然后,他听见少女清悦的声音道:“你也别想着要弄死本姑娘,本姑娘不怕告诉你,你弄不死!另外,你的儿子之所以无事,那并不是你左家祖坟上冒了清烟,不过是本姑娘觉得孩子比较无辜。所以虽然你满手杀戳,本姑娘还是放过你儿子一回。若你试图对本姑娘不利,你就算把你儿子再藏回他-娘肚子里去,本姑娘也照样有办法让你左家绝子绝孙!” 赤果果的威胁,充满恶意,毫不隐讳。 被少女含笑的眼神盯着,看着她美丽的唇中吐出一个个如刀如剑的字,左玉杰背上的汗不自觉地就冒了出来。 左玉杰丝毫也不怀疑,她能说到做到。 越是奸猾恶毒之人,越善于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他在心中权衡再三,终于垂下头,道:“姑娘,我绝无任何不满,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以后,下官也会以姑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任何想法!” “有想法也不要紧!”骆清心笑声悦耳,听在左玉杰的耳朵里却好像魔音:“你们都没有想法了,本姑娘就没有理由欺负你们了,那在牢狱司的日子会多么无聊啊!” 左玉杰:“……” 谁爱有想法谁有,反正他已经决定了,上有方政,同级还有季东宇,轮不到他去出头得罪这个煞星。 他不能指望左家的祖坟冒青烟,还是自己多加小心,保自己父子的命要紧。 第118章 很闲 左玉杰唯唯诺诺的模样虽然大部分是装出来的,但他暂时不敢惹事却也是事实。 骆清心看看时间,出来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左玉杰刚得回宝贝儿子,加之身体损伤,他立刻向骆清心请求在家养伤。 骆清心也不戳破他心中那点小心思,淡淡地道:“的确该养养伤了,顺便把府里的人清一清,这样,或者你的儿子就不会再次失踪了!” 左玉杰吓得额头冷汗直冒,他原本是想着一定是府里有人里应外合,儿子才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但是骆清心这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他完全琢磨不透,只好尴尬地道:“下官谨守本份,再不为恶,上天必有好生之德!下官只是想早日养好伤,并无他意!” 骆清心冲着他一笑。 这一笑,春花绽放,然而,左玉杰却是遍体生寒。 骆清心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穆北道:“洛洛,我昨天去拿了些银票,今天可以请你吃饭了!” 骆清心道:“我觉得牢狱司的饭菜比较好!”她今天不想打架,穆北长得这么好看,太招人惦记了。 穆北立刻从善如流地道:“那咱们回去吧!” 接下来的骆清心很闲。 季东宇因为方政的剥皮凌迟之事,看见骆清心就一阵肉紧,连反抗之心都没有。 左玉杰吃过亏,不想做出头鸟,再说自己儿子是左氏唯一的香火,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出头,在丧了男人之威之后,再领受一下失子之痛。 不论是恩也好,威也好,慑也好,总之,这牢狱司,骆清心算是说一不二了。 她的住处换了,不再住着囚室,而是单独一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房间,好酒好肉,好吃好用,一众牢狱司的狱吏都沦为她的小弟。 本来按着季东宇的意思,还想买俩丫环来伺候,但这件事被穆北严辞拒绝了。 开玩笑,他的洛洛,当然是他来伺候! 骆清心没有使唤人的习惯,所以穆北所谓的伺候,其实没什么事。 自“方政”,季东宇,左玉杰都被收伏之后,骆清心除了偶尔兴之所致,牢案断狱之外,也实在没什么事。 经过骆清心整顿后的牢狱司,换了一片天。 首先,那被所有值守和狱吏公认的安乐窝,令人发指的几间女囚室被撤销。 不论哪个守卫敢借着牌子前来欺辱女囚,落到骆清心的手中,骆清心也着实不客气,京兆尹大牢里那种菊花残的画面,骆清心并不介意在这里重现。 让那些仗势妄为者都觉得,还是不要做男人更好! 女囚们分开关押,到底是得了几分安宁。 囚犯们根据所犯之罪,在骆清心这里也是区别对待,真正罪大恶极的,骆清心的手段不比方政仁慈多少。 而那些被冤屈的,骆清心没让人加任何刑罚,反令季东宇左玉杰出具公文,上呈刑部,使他们冤屈得解,重见天日。 至于因罪被诛连,没有大赦不得出狱者,也是另外关押,只要并不曾做什么恶事,在这里都能得到善待,不会有地狱般的刑罚加身。 第119章 开心吗 当然,有些明明犯了大罪,却妄图欺瞒的,骆清心秀目淡淡一瞥,三问两问,便一个个都藏不住,现出原形,这种人的结局通常也不大好。 季东宇掌管着牢狱司的内务。 这是骆清心放给他的权限。 牢狱司的内务肥得流油,季东宇不敢独吞,大头都乖乖地送给骆清心,自己以方政的名头得一份,另一份由左玉杰和其他人一起分。 左玉杰心中不满,可是“方政”积威之下,他也不敢反抗,只在心中悻悻,以前有个方阎王,现在又多个女阎王,头上的山越发多了。 不过这女阎王管事的时候,相比方阎王,倒是让他们油水多了不少,终归还是心意能平。 左玉杰不敢对付骆清心,可是对那个把他阉了的穆北念念不忘,有次趁着骆清心出去,暗里指使人想把穆北打一顿出口气,然后顺便阉了,让他也尝尝自己如今的滋味。 可是没想到,那个一向单纯无害,看着柔弱又唯唯诺诺的如画少年,突地眼神一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森冷气息,以一人之力,把他连同带去的二十多打得鬼哭狼嚎,可露在外面的地方却没有半分伤痕。 末了,他手中的刀在左玉杰脸上左刮右刮,森冷的寒气让他止不住地尿了裤子。 穆北森森冷冷的目光,深不可测的眼神,还有那沉沉威压气势,让左玉杰惊恐地发现一个事实。 面对女阎王的时候,这个如画少年是单纯天真,善良无欺,但实际上,他以为软弱可欺的他,是个比女阎王还要可怕的存在。 可是,面对穆北的威压,左玉杰连向骆清心告密的心都不敢升起。 这还不算,当左玉杰带着人屁滚尿流地离去了,骆清心回来之后,那个穆北,竟然可怜兮兮地向她告状,说左玉杰带着人欺负他。 护短的骆清心一听,顿时脸如寒冰,着人将左玉杰叫来,左玉杰心里的那个冤啊,几乎掩面而泣了。 最后不得不含着满心愤然,向穆北道歉。 穆北看着骆清心面对左玉杰,倾城的小脸上,凛然生威,心里甚是开心,被他的洛洛护着的感觉,真是很不错。 左玉杰退下之后,骆清心凉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淡淡地道:“还开心吗?” 穆北立刻绽放一脸笑容,道:“当然开心!在这牢狱司里,比在我以前的府上还快活!” 骆清心拖长声音,道:“是吗?” 穆北一听这话不对,立刻道:“真的!” 骆清心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长得真好看,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一副妖孽样儿,简直是要祸国殃民。 见骆清心不说话,只是打量着他,美丽的眼里不辨喜怒,穆北有些心中没底,试探地道:“洛洛,你怎么了?” 骆清心慢慢地开口,声音很缓,却又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犀利:“穆北,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穆北一怔,目光转动,急忙道:“洛洛,你说的是什么什么?我不明白!” 第120章 想要的是什么 骆清心目光幽深如湖,声音清冷如水,淡淡地道:“你不明白?那我告诉你,你在哪儿露了马脚?” “马脚?我哪儿有马脚可露?洛洛,你是不是想多了?” 骆清心缓缓站起,走到他的面前,她身高一米六八,穆北的身高却有一米八还多,需要仰视。 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他面前。 骆清心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仰头看人,可哪怕是仰视,她的气场仍然很强大, 她道:“你会武功,是我想多了吗?” 穆北眨了眨眼睛,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骆清心突地出拳,一拳打向他的肚子。 穆北嗷地痛叫一声,退了两步,捂着腹部蹲下去,一脸委屈地道:“洛洛,你怎么出手这么重?” 终于不用仰视了,骆清心低下头,看着一脸痛苦模样的穆北,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道:“这一拳下去,有多重,我知道!如果你不会武功,此刻,应该是先退后三步半,右腿发软,站立不住,才蹲下来,以手捂腹。你看着表情痛苦,脚下也退了两步,粗心一些,还真发现不了啊!” 穆北:“……” 骆清心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又添几分冰冷:“穆北,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吧?” 穆北微微一动,脖子上就有一片冷意,那把寒雪匕首,就压在他的颈间,骆清心出手如电,都没看她怎么动,可匕首的寒气却透肤而入。 穆北苦笑道:“你想杀我?” 骆清心神色淡然地看着他,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并不想要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费这么多心思,进入牢狱司,一直在我身边,装着不会武功,有家也不回,我可不知道我身边有什么这么好,值得你如此留恋!” 穆北:“……” 他无视脖子上的匕首,站起身来,道:“既然你看破了,我也不瞒你,我是会武功!” 骆清心任他站起,匕首顺着他站起之势,不再压于脖颈,而是抵在他的肋下,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透着淡淡疏冷和寒气。 穆北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怀疑的?” 骆清心淡淡地道:“其实我没有对你怀疑!” 穆北睁大眼睛:“那你还是怀疑了!” 骆清心道:“在我的身边,一直不会引起我怀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 穆北:“……” “我这人喜欢用所有的恶意去揣测别人,毕竟,这才符合人性!任何人,都会有所喜恶,都有自己的私心,而这些喜恶和私心,都会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能被我察觉。可是穆北,你太完美了。除了不会武功这一点之外,你的表现,十分符合我的心意,单纯,美好,善良,天真,干净……这几乎是让我……不,这几乎是让任何人都不忍心去破坏的美好,加上你又长了这么一张妖孽的脸,这世间,能拒绝你的人,很少吧?” 第121章 靠脸失败 穆北苦笑,能拒绝他的人少,绝对不是因为他这张脸。他从来不靠自己的脸去做任何事,有智慧,还需要靠脸吗? 第一次靠脸,结果失败了,很沮丧,很失败有木有? 骆清心指尖的寒雪匕首绕了一圈,才道:“既然你这么完美,就让我不得不一次次回想你的所作所为。反推是个很好的习惯。比如你是怎么一板凳把乌永康的牙齿砸断的。力若太大,砸断的不仅是牙齿,还会是整个脸骨;力若小,又达不到效果,而当时的一切,显示这只是巧合!” “本来就是巧合!”穆北弱弱地道。 骆清心似笑非笑地道:“好吧,那是巧合。于是我又反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拿着单刀耍着玩,是怎么恰到好处地把人阉割,却不伤别的地方的?不论是力道,时机,还有方位,差一点都不行。这是巧合吗?” “是巧合!” 骆清心笑道:“对,是巧合!世上的事本来就有许多巧合,我也遇到过不少。所以当时对这巧合,我也是认同的。但是,我从来不认为这世间的意外和巧合会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多次,那只能说明,那个人十分高明。穆北,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穆北眨着眼睛,一脸无辜:“洛洛,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我虽然会武功,但是我从没有伤害过你,我在你的身边,也绝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骆清心笑容明媚。 穆北松了口气道:“所以洛洛,你把匕首收起来吧,这东西好危险,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 骆清心目光一转,落到匕首上,又转到他的脸上,忽地笑道:“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得防止你反扑,还是这样安全一些!” 穆北好声好气地道:“洛洛,我不该骗你,可是我又怕我会武功的事你知道之后,你就不保护我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想我不生气也行!”骆清心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道:“你把这个签了,我保证前事不记,以后还照样把你当朋友!” 穆北大喜,道:“好!” 骆清心把他拉到那边桌前,一张写满字的纸,只留了签名画押处给他看,笑眯眯地道:“快签吧!” 穆北提起笔,一边蘸墨一边道:“你让我签这个东西,是什么?” “你不用知道,签了就好!” “洛洛,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的,我也不会伤害你。”穆北口中说着,笔尖一缠,手指灵动地一抽一放,那张折叠大半的纸,就铺展开来,上面的字,让穆北眼瞳微缩。 骆清心跟进一步,匕首抵在他的腰间,语气清冷地道:“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不然,这么长的时间,你有许多机会可以杀了我。你不过是想耍着我玩而已!嗯,耍着我很好玩是不是?瑞、王、殿、下?” 穆北一怔,道:“你……” “你想说你不是是吗?”骆清心目光一寒,冷冷道:“赶紧签名画押,大家都省事!” 第122章 名份 穆北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他道:“洛洛,我不签!” 白纸上,“休书”两个字触目惊心。 骆清心匕首微微用力,让他感觉到刃尖的寒意,她冷笑道:“穆北,端木北曜,我替你隐瞒着装病这天大的秘密,你的事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作为回报,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纸休书,放我自由,从此两清?” 端木北曜的神色很精彩,身后少女的匕首加重了力道,透着浓浓的威胁,他苦笑道:“如果我不签,你会怎么样?” 骆清心淡淡地道:“不怎么样,不过是叫我的人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而已。哪怕你装得再像,以后,你瑞王府也会多许多双窥探的眼睛。你会变得很麻烦,你的许多布署会被打乱,相比较,签名画押要简单多了!” 端木北曜忽地把笔一放,笑道:“我想了想,还是不签了。” 骆清心:“……” 她匕首用力,咬牙怒道:“那我杀了你!” 端木北曜笃定地道:“你不会!你所伤之人,都是罪有余辜之人!而我,和你无怨无仇,又不曾做下伤天害理之事,你是不会杀我的!” 骆清心:“……” “如果……”端木北曜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那你杀吧!” “你……”骆清心咬牙,这个无赖。 端木北曜突地上前一步,骆清心吓了一跳,忙向后撤匕首,想了想不对,她再次将匕首指向他的胸膛,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端木北曜看也没看那匕首一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柔声道:“洛洛,你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了,跟我回府吧!” 骆清心怒道:“谁要跟你回府?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名媒正娶,八抬大轿将你抬入府中,拜了天地的夫君!” 骆清心:“……” 好像是这么回事,她竟无言以对! 骆清心冷冷道:“很快就不是了!”她手下微微用力,匕首刺破他的衣服,眼中透着一股狠厉,道:“你若不签,我现在就杀了你,也是一样!” 人死了,总没有什么婚约关系存在了吧? 端木北曜感觉到刃尖的锋刃已经刺入肉中,不过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倒微笑道:“洛洛,签我是不签的,哪怕是死,我也占着这名份!” 名份?是她夫君的名份? 骆清心有种想吐血的冲动,看着面前那张狡黠又无赖的笑脸,她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眼瞎,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笑容单纯,眼神干净? 他压根就是个变态的戏精,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当戏子? 骆清心匕首再进一分,有血丝顺着他的胸口的衣料之间渗出,骆清心狠声道:“签不签?” 端木北曜脸不改色,神色坚定,语气铿锵,斩钉截铁:“头可断,血可流,名份不能丢!” 骆清心:“……” 她眼中暴戾之色顿起,就这么一匕首下去,哪怕端木北曜武功再高,也绝无幸理,倒也一了百了。 第123章 我受了伤 可是那锋利又轻巧的匕首此刻如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刺不下去。 如端木北曜所说,除了他有她夫君这个名份让她不舒服之外,他并没做过坏事。她若杀了他,那她和方政之流有什么区别? 她上辈子是杀手,可不是滥杀无辜的杀手。 刷地一声,匕首入鞘,而骆清心身形暴起,一拳就砸向那张漂亮的脸。 这张脸长得太好看,好看到让人不忍破坏,她偏要破坏了。 “啊唷……”端木北曜叫了一声,捂住脸,骆清心的拳接踵而至,一边揍一边喝道:“你到底签不签?” “不签!” “签不签?”又是两拳! “打死也不签!” “你不签我就打死你!” “那你打死我吧!” …… 骆清心见他油盐不进,心里越发气闷,要不要直接把他打晕,然后在他手指上醺了墨,画个押算了? 这个想法可以有,而且可行性还很高。 想到这里,骆清心一记掌刀,就劈向端木北曜的后颈,劈晕了再说。 然而,刚才打不还手的端木北曜听得风声,身子一歪,腰一扭,换成和她面对面,而且他的手极快地伸出,刚好将她的手接住,用力一带。 失去重心的骆清心一只手在地上一按,身子一个急旋,再次攻向他的脖颈。 端木北曜一边挡,一边道:“洛洛,你要出气,打我多少下都行!但是不能把我打晕,不能在我不清醒的时候拿我的手按押!” 被发现了? 骆清心才不管,今天一定得让他签下来。 她招招不离端木北曜后颈,端木北曜不想被打晕,自然要格档闪避,速度都很快,在这小小的室内,带起一阵阵急风,越打越快,要是此刻有人进来,只能看见两个人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 端木北曜越打唇角扬得越高,他真没想到,他的小王妃竟然这么本事,之前以为是将军府出身,学了一些花拳秀腿而已,但现在,跟他斗这么多招不落败,那天晚上,他能一招把她压制在床上,还真是沾了出其不意的光。 骆清心却是却打越气闷,这个变态的反应能力也太惊人了,就算她现在和这具身体的融合度还没达到百分之百,可在她全力攻击之下,也有上辈子八成的本事在身,和这混蛋打这么久,都不能把他劈晕。 这混蛋属小强的么? 打到后来,也不知道几千招了,两人都体力耗极大,端木北曜喘着气道:“洛洛,我是病人,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骆清心怒道:“不许这么叫,你还是病人?你以为我信?” 谁见过这么生龙活虎的病人。 她打得手酸脚软,都劈不晕他。 “可是我受了伤!”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她的匕首刺破了他的皮肤,只是一点点小伤,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拿来说事? 端木北曜见骆清心没有住手的打算,急了,再打下去,真的会被劈晕啊,万一被劈晕了,这小狐狸拿着他的手直接按了手印,那他这名份可就没有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 第124章 滚开 端木北曜觉得有些心累,他的小王妃怎么这么倔呢?虽然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可他们还没成为真正的夫妻呢,这也不是在床上打架。 也亏得骆清心在牢狱司建立了绝对的权威,她的房间,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靠近。所以里面打成一团,外面也不会有人知晓。 端木北曜手来挡手,拳来挡拳,终于,骆清心一拳稍慢,露出小小空门,端木北曜是什么人?他立刻瞅准时机,手足并用,忽地整个人向前一扑。 这时候骆清心正好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又猝不及防之时,没料到端木北曜竟然用这么无赖的招式,急忙后退。 可是端木北曜算准了她的反应,去势未歇,立刻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为了怕摔到他,他人在空中腰一扭,自己垫地。 骆清心被这一扑失去重心,整个人都向后仰去,以为会撞上冰凉的地面,但是落到地上,却感觉软软的,并没有意料之中冷硬的触感,不禁有些懵然。 端木北曜身子甫一沾地,又立刻一个翻身,由下而上,然后,他八爪鱼一样缠在她的身上。双腿压制住她的,双手也按住她的手,用整个身体做武器,将人给控制住了。 端木北曜长吁一口气,道:“和娘子打架真累!娘子,咱们歇会儿!” 骆清心:“……” 她忽然想起,在他进囚室的第一天,他就这么把她抱住,她为了给他解围,和他在床上翻滚一圈,那混蛋占了便宜,还说她身上又香又软。 那时候她把他当心思单纯干净的小男生,没有在意,可是现在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装的,那当时他也是故意的了?心里顿时恼怒成怒起来。 这个混蛋太过份了! 端木北曜好不容易把骆清心制住,两人刚才打斗剧烈,运动过量,气息微喘,他当时只想制住她,和她好好谈谈。 可是此刻,她身上幽幽的女子体香直往他鼻中钻,两人身子紧紧相贴,只隔着几层衣物,少女身体发育得很好,和男子大是不一样。 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软玉温香,他心中不禁一荡。 低下头,就见一双黑亮的眸子冒火地盯着他,红唇微翕,咬牙切齿又气闷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脑子一懵,眼眸加深,情不自禁地一低头,就不管不顾地吻了过去。 骆清心正在挣扎,她低喝道:“滚开,你这混……唔……” 猝不及防,后面的声音被端木北曜吞入,双唇相接,有如雷电震鸣,骆清心的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空了,她呆在那里。 端木北曜也懵了,刚才他的动作只是出于本能,只是见她娇嫩的唇有如花瓣,吸引着他不管不顾地想要一亲芳泽。 但是,才一接触到她柔软的唇,他脑中就好像有万千烟花炸开,绚丽璀璨,美丽炫目,让他无法思考。 原来,亲她的滋味这么美好! 端木北曜下意识地想要更多。 惊呆过去的骆清心很快回过神来,她怒了,尼玛她两辈子的初吻,就这么被这混蛋给夺走了? 这混蛋,他竟然敢吻她? 第125章 失控 端木北曜食髓知味,像个贪吃的孩子一样想要得到更多。 然而,舌尖猛地一痛,几乎被咬断。 端木北曜痛哼一声,本能地撤了回来,他的神智也回来了,身下的人儿气得俏脸通红,满面寒霜,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漫开,端木北曜回想刚才的一切,虽然心神荡漾,却也知道很是唐突佳人,口齿不清地道:“对……对不起!” 骆清心猛力一挣,这次倒是从他的身下挣了出来,端木北曜被重重的抛在一边。 而骆清心扑身而上,不知何时,寒雪匕首又擎在手中,冲着端木北曜重重扎下来。 端木北曜眼里闪过一抹歉然,还有一抹无奈,可是,他却没有躲,而是闭上了眼睛。 匕首在及身之时,骆清心暴怒之下的理智回笼,硬生生地顿住。 这个混蛋,如果他还手,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这锋利的匕首送进他的身体里。可是他竟然不还手,不反抗。 骆清心咬牙切齿,心里气恨交加,可是,终究不愿意滥杀无辜。这个混蛋虽然轻薄她,可谁叫……特么的他占着名份呢? 好气人! 气无可出的骆清心一脚踹出,端木北曜的身子飞起,撞到墙上,蓬地一声,顺着墙滑下! 真重!骨头都差点摔散架了。 端木北曜苦笑不已,刚才他真是情不自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亲下去,等到亲下去之后,脑子更懵,从没有过的体验让他心弦为之震颤,心湖为之荡漾,他从不知世间竟然会有这么奇妙的事。 所以,他失控了。 现在,被咬一口,再被踹一脚,她没有杀他,已经是很手下留情了。 骆清心踹了这一脚,气怒稍消,今天这休书看样子他是不会签了。这牢狱司,有他在,她也不用回了。 她将那休书抓在手中,撕碎了扔在地上,恨声道:“端木北曜,今天你不签,我总有办法让你签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决绝地走出房间。 端木北曜有心想追,不过这下摔得真是不轻,他爬起,揉着腰,有些后悔,他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回想着她离去的眼神,端木北曜知道,这牢狱司,如果他在,她怕是不愿意回了。 哎,这些天里,他帮着她一起为牢狱司重新建立秩序,规划制度,让这龌龊肮脏残暴血腥的牢狱司里,另有一片清明天空,让那些含冤者得以重见天日,让那些可怜的女子不再沦为狱吏和值守们的玩物,一切有章可依,有法可据。 不知道洛洛走了之后,这样的牢狱司还能维持多久! 不,既然洛洛想要牢狱司成为这个样子,那牢狱司一直是这个样子! 端木北曜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俊脸走出房门,转过弯,顺着过道而出,刚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左玉杰。 左玉杰吓了老大一跳,急忙退后几步,在路边拱手弯腰,低眉顺眼,假装没有看见他脸上的伤。 这两个煞星他都惹不起,还是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第126章 商量 听说瑞王的病情有所好转,闭府几个月的瑞王府又开门了。 许多人都以为这次瑞王病得这么久,多半是撑不下去,成婚冲喜也挽救不了一具病弱的身躯。 不过,这次府门打开,倒是将这些流言击散。 而瑞王端木北曜,据说不但病情有所好转,还能偶尔走动。 皇帝儿子众多,对这个幼年就病病歪歪的儿子早就耗尽了耐心和爱心,每年虽然御医派着,但两三个月想不起来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瑞王病情有所好转,皇帝的心里也没有多大感觉。 有所好转而已,照样活不过二十二岁,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据说瑞王开府,第一件事就是携王妃去往岳家大将军府,还带去了不少礼物。京城众人都说这位瑞王妃真是好运气,虽然嫁的是个病鬼,到底是皇子之尊,再说,所有成年的健康皇子,无不正妃一个,侧妃一群,独独这位瑞王因为病弱的关系,身边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 能得一个王爷一心一意,若是能为这瑞王留下一男半女香火,也自是富贵无边,一生荣华,皇家还能亏待了么? 但大将军府女主人万宜芳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别人不知内情,她却是知道的,骆清心那个死丫头从成婚之日起,就一直出逃在外,将军府的下人几乎都被她派出去寻找那死丫头的下落,却毫无线索,那死丫头好像钻了地缝一般。 前几个月好不容易寻着踪迹,却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伤风败俗的死丫头,这是要把大将军府给害死啊。 若是这件事传到瑞王的耳中,只怕他剩下不多的几口气也会直接咽了,一命呜呼。 瑞王过府,万宜芳的心提起就没放下过。 瑞王的礼物,她接了也觉得无比烫手。 她明白,瑞王过府,与其说是送礼,不如说是催命。 要是大将军府再交不出骆清心,只消瑞王在皇帝面前轻轻说上一句,大将军府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偏偏她连给边疆去信都不敢。 要是让骆家祖孙三代知道她在背后做的事,她这个夫人的位置也不保。 万宜芳从没像这样后悔过。 她原本是想保住自己的女儿,让骆清心那死丫头替她的女儿做寡妇,可若是自己连大将军府主母的位置也不保了,她不但保不住自己的女儿,她儿子骆明皙的前程也没有了。 思前想后,她决定补救这件事。 毕竟,端木北曜要的只是一个王妃而已,若是茵琦嫁过去,虽然会做寡妇,可是若能留下一男半女,后半生也有靠,就算不能,哪怕瑞王死了,瑞王妃这个身份,也足以享一辈子的富贵。 所以,看着厅中安然喝茶,脸色好了许多,俊秀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一张漂亮的脸,万宜芳挥退下人,这才试探地道:“王爷,臣妇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端木北曜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什么事?” 万宜芳为难地看着他身后的元寒和左皓。 第127章 果然柔顺 很明显,这意思是要和他单独说。 端木北曜抬眼道:“放心!” 这意思是人是不会屏退的,你要信得过你就说,信不过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万宜芳迟疑了一下,终究无奈地道:“王爷,清心那死丫头……” 端木北曜淡淡的目光一扫,竟然带着锋棱,万宜芳一怔,却不知道这话有什么不妥当。 元寒脸色一肃,沉声道:“骆夫人,你这么称呼我们家王妃,合适吗?” 万宜芳有些怔,一个新婚之夜就逃婚的丫头,怎么看着瑞王府的侍卫们还很维护? 她改口道:“清心的事,王爷虽然一直给大将军府颜面,但是大将军府却甚是不安,臣妇知道清心并不在瑞王府,臣妇私底下也派了无数人去寻找,却一直没能找到。这件事,是大将军府愧对王爷,所以,臣妇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端木北曜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万宜芳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不愿,却仍是带着断腕的决心道:“大将军府的二小姐,臣妇的女儿骆茵琦,虽蒲柳之姿,但臣妇自幼管教,知书识礼,温文婉淑,古来姐妹共侍一夫的事被传为千古佳话,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噗……”端木北曜的茶喷了。 元寒和左皓也是瞠目结舌,这位骆夫人,可真是个人物。 之前怕女儿守寡,就拿别人生的女儿来代替出嫁。 现在见王爷不好惹,为了怕影响儿子和自己的前程,又推着女儿出来顶着。难道这次就不怕女儿做寡妇,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不过,这万宜芳还是咬死没有说代嫁的事,她也知道这件事说出口来,会有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元寒急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拭去衣上沾的茶水,擦了之后又退回一边去。 端木北曜垂眼,再睁开,无喜无怒,淡淡地道:“本王没太听清楚,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宜芳:“……” 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都已经说出口的话,也就不介意说得更清楚一些了,她咬牙,快速地道:“臣妇的意思是,清心是个不省事的,好在她的妹妹茵琦温婉柔顺,王爷身子不大好,让茵琦服侍您可好?” 端木北曜还没说话,门外一个声音又怒又恨地大声道:“娘亲,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去嫁给他?我才不嫁!” 骆茵琦听说端木北曜来了,又见自己的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心里不放心,悄悄地来听,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一番话,当时就按捺不住冲出来了。 端木北曜道:“这位是骆二小姐?” 骆茵琦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道:“我就是!你娶了骆清心,休想再娶我!” 端木北曜看着万宜芳,悠悠地道:“这位就是得夫人自幼管教,知书识礼,温文婉淑的骆二小姐呀?果然是温婉柔顺!” 万宜芳:“……” 哪怕她脸皮再厚,这面子也挂不住了,不禁气恼地瞪了骆茵琦一眼,斥道:“胡闹,还不退下?” 第128章 建议 骆茵琦一向是被万宜芳娇惯着的,听说要叫她嫁给这个病鬼,哪里肯退? 她不依道:“娘亲,你说过最疼我的,你怎么能让我做寡妇?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放肆!”元寒脸色一沉,双目之中寒意森冷,直逼万氏母女。 万宜芳母女吓了一跳,骆茵琦还不知道错在哪里,万宜芳却恨不得把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的嘴给捂上,急忙道:“王爷恕罪,小女出言无状,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端木北曜幽声道:“当着本王的面,咒本王早死,骆夫人觉得这仅仅是出言无状?” 万宜芳看着端木北曜深不见底的眼神,只觉得阵阵寒意升起,面前虽然脸色苍白,但清雅灵秀,好似仙人临凡的男子,看似病弱得连气息也比不得正常之人,可是这眼神,竟然让她觉得害怕。 她急忙拉着骆茵琦跪下来,白着脸道:“王爷恕罪,茵琦年纪小,说话口没遮挡,胡言乱语,王爷莫见怪!” 骆茵琦心中原本是有些不满不服的,但是看见万宜芳这样儿,也不敢多说了,垂着头跪在那里。 端木北曜突地展颜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才启薄唇,不紧不慢地道:“可是本王病弱之体,最大的忌讳,就是被人咒早死,所以,本王要是见怪了呢?” 万宜芳脸色大变,急忙道:“王爷饶了小女!臣妇一定严加管教!” 端木北曜不出声,他越不出声,万宜芳越是心中没底。 过了片刻,端木北曜方才淡淡地说道:“骆夫人,刚才令爱所言,若本王计较,盛怒之下,错手杀了令爱,想必父皇也不好过于苛责于我。大不了本王亲备书信,向骆将军请罪。本王占着皇子之尊的便宜,骆将军心中纵是有怨,可一个女婿半个儿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令爱,叫本王还他一个公道?” 万宜芳心中剧震,若是端木北曜真的杀了茵琦,也是因为茵琦言语惹祸,一个病得要死的皇子听别人诅咒他将死,杀人之罪虽难恕,究其因由却可原,那还真是白死了。 她跪伏在地,拉着骆茵琦求情:“殿下饶了小女一命,大将军府上下皆会感王爷大德!” 端木北曜扫一眼吓得脸上失色的万氏母女,话锋一转,却道:“自从本王成亲后,病情有所好转,本王深觉这是王妃之功。既然王妃出身大将军府,本王虽然想计较,但也得给王妃几分面子。不过,本王的面子也不能丢,骆夫人说是吗?” 万宜芳心中惴惴,听王爷这意思,是就此放过茵琦了?但是这面子之事,又有什么说法? 她想了想,道:“小女出言无状,理当备上厚礼,向王爷请罪!” 端木北曜轻咳了几声,这才道:“骆夫人此言差矣,若本王收了你的厚礼,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本王搜刮岳家好处。既然骆夫人有此意,本王倒是有个建议!” 万宜芳忙问道:“什么建议?” 第129章 不知 端木北曜笑一笑,却不说话。 那边左皓叹息一声,道:“骆夫人,你刚才说,王妃不在王府,你也派了许多人去寻找,这点我家王爷当然是相信的。不过,既然骆夫人对王妃有这样一片爱护之心,何不为王妃多行一些善事?” 万宜芳懵然。 左皓看了端木北曜一眼,才道:“其实王爷刚才已经把话说得明白了,看来骆夫人是没有领会。骆夫人既然想找王妃,那光派出将军府的下人是不够的。” 万宜芳道:“还可派何人?” “京城里闲人乞丐最多,骆夫人且以咱们王妃的名义,拿出个千儿八百两的,施舍出去,乞丐们得了好处,自要千恩万谢,少不得对别人说起,这传来传去,不就能传到王妃的耳中吗?王妃得知夫人的一片苦心,自己回来也说不定。这可比派人去找,效果更好!” 万宜芳虽然觉得这么着是自己拿银子,好名声却尽给了骆清心,不过想一想要是真能达到效果,她也省事,忙道:“对对对!臣妇马上安排下去。” “咳咳咳……”端木北曜的咳嗽声在万宜芳的喜悦声音映衬下,分外惊心。 元寒立刻道:“王爷,你这又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端木北曜摆摆手,道:“不碍事!本王只是担心,本王的王妃独自在外,风餐露宿,身无分文,住无片瓦,她会去哪儿呢?骆夫人?” 万宜芳哪里知道? 她要知道,早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之前在京兆尹的大牢,后来进了牢狱司,可是茵琦却又说她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这种事,她是绝不敢说的。 她嗫嚅道:“臣妇也不知!” 端木北曜一阵猛咳,道:“本王这几天清了一下王妃的嫁妆单子,竟然发现王妃连一处宅子都没有,她这是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啊。” 万宜芳急忙道:“有啊,有的,东城的那处宅子就是啊,一定是地契忘了放进去了。” 端木北曜不出声。 万宜芳眼珠急转,道:“王爷这一说臣妇也想起来了,的确是忘了放进去,正好王爷来了,就帮清心带回去吧!” 跪在一边的骆茵琦气得就要跳起来,被万宜芳眼疾手快地拉住,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这点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在场的人,不过,没有人理会罢了。 万宜芳果真命人取来了宅子地契,竟然还是东城很好的地段,她恭敬地送到元寒手中,当然,那原本想要把骆茵琦送到瑞王身边的计划,因为瑞王的不回应,一时也揣不透用意,不敢再提了。 出了将军府,瑞王自是上了马车,元寒与左皓一左一右骑着马跟随。 元寒抚抚胸前放着的地契,道:“王爷这宅子如果送给王妃,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很感动!” 左皓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你傻就傻,你不要以为王爷也跟你一样。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了吧?” 元寒瞪眼:“什么意思?这不是王妃的宅子吗?” 第130章 祖宗 左皓哼了一声,道:“算了,不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元寒这就不依了,他道:“喂,你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左皓摇了摇头,叹道:“王妃若要这宅子,现在会在哪里呢?” 元寒虽然被左皓鄙视,但是能在端木北曜身边做亲卫的人,单只武功高可不行,他略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 元寒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对对对,所以不能直接送,送了一定也不会要!” 只要是与王爷沾上一丝边的东西,只怕这位王妃都不会要。 想到这里,元寒又十分自愧地道:“哎,王妃出了牢狱司,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派出的线,竟然都找不到王妃啊!” 左皓翻了个白眼,王妃的确是奇女子,她明明是从牢狱司直接出来,可是却把自己的痕迹抹得一点也没有,让他们无从查起。 不过现在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王爷会找到的,他对王爷很有信心。 坐在马车里的端木北曜自然也听见了元寒左皓的话,他很惬意地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啜一口。 洛洛的气性好大,这离开牢狱司三天了,连影子都没让他见到。 回到瑞王府,端木北曜立刻让元寒找人把那宅子给卖掉。元寒大是不解,那宅子地段不错,万宜芳如今怕瑞王找麻烦,拿出的东西倒是不差,可不是王妃的吗?怎么要卖掉呢? 还是端木北曜另行吩咐,在南城另找一处更好的宅子买下来,他有用,元寒才转过弯来。 这宅子既然是大将军府里拿出来的,哪怕现在已经归了王妃,可王妃一定不会去住,而大将军府的人也知道这宅子的所在,不免多添几分注意。 王爷另买一幢,就不一样了。 不过元寒甚是好奇,且不说不知道王妃现在在哪里,就算知道,如左皓所说,王妃能要王爷准备的这宅子吗? 左玉杰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既如履薄冰,又如临深渊,还如梗在喉。 他的甥女来投奔他来了。 这位甥女叫辛洛。 没错,这位辛洛,当然就是牢狱司的那位煞星辛洛了,当辛洛半夜时分突然降临左玉杰的住处,把个左玉杰差点吓得跌下床去。 然后,左玉杰发现自己喜当舅,对这个冒出来的嫡亲甥女,左玉杰高兴得哭了。 能不哭吗?别人要是有甥女,那是个宝贝,可他家多个甥女,却是多了位祖宗。 不过,自家的祖宗,哭着也得好生供奉着。 所以,左府里最好的房间被收拾出来,派了最伶俐的下人伺候,左玉杰早上问完安去牢狱司当值,晚上下值再来问安,比对祖宗问安还勤。 好在这位祖宗不常在府里,左玉杰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松口气,然后再提心吊胆,再松口气,日子十分酸爽。 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骆清心以威慑震服左玉杰,而后端木北曜又让他深深震悚之后,他已经比孙子还孝顺了,骆清心哪有空理他? 骆清心现在很忙! 第131章 灯下黑 藏身于左玉杰的府里,连瑞王都没想到,是真正的灯下黑。 不过,骆清心知道,大概也瞒不了多久。 不过她原本也只需要两三天时间。 现在在她的安排之下,左玉杰的甥女来京投靠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据说这位辛洛姑娘,还是楚州从二品布政使辛弘熙辛大人府上的三小姐。 原本左玉杰这么个六品的官职,在京城这片地面上,是不会被人高看几眼的,但从二品布政使的千金,身份又不一样了。 这位辛三小姐运气也不错,才进京城第一天,陪着左玉杰的夫人去往空蝉寺上香,竟然还无意中认识了同去上香的镇西将军的夫人,不但甚得唐夫人喜爱,与唐家二小姐也是一见如故,都结伴一起回城了。 恰好这位唐夫人五天后生辰,还送了帖子到左玉杰府上,邀请辛三小姐届时一定前往。 能在镇西将军夫人的生辰宴上露面,那就是真正走进京城贵女圈子了。一个二品外放文官的女儿,竟然能有这样走运,京城里好些人羡慕有加。 消息递送到端木北曜案前时,端木北曜嘴角直抽。 羡慕有加? 从二品外放文官,和一品军侯地位比起来,差的可不仅只是两个官阶。可真低调啊! 这才几天?三天,他的王妃就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身份,而且还有查有来处,居有定处,最重要的是,在他派的人的眼皮底下,没有露出丝毫端倪,直等她有意要让别人知道的消息散播出来后,这消息才传到他的案上。 他的洛洛,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这是不是表示,她虽然不肯回王府,也不肯回大将军府,但是,却不会离京远走? 只要在京城就好。 他叫过禹希,吩咐了几句,禹希道:“是!”立刻下去办了。 骆清心住在左府,牢狱司的事左玉杰不敢隐瞒,有什么事一准报来,那位穆北离了牢狱司,一直没再回去的事,她当然也知道。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拿不到休书,她不以骆清心的身份在京城里行走,看端木北曜能奈她何? 三天后,镇西将军夫人生辰宴。 京城三大将军府,分别在东南西城,西城的镇西将军府,最是气派。 夫人生辰,府里请了不少内眷,这一天客人很多,南陵重武,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厉害,虽是内眷生日,但是也有不少贵公子前来。 毕竟,唐家两位小姐,可都及笄了,而且都很漂亮。若能和将军府结亲,那就是攀上了富贵之门,就算门第家世差不多的,结了亲,也是强强联手,锦上添花。 再说,这样的盛会,别府的小姐们也会到来,若能遇见自己的意中人,再去遣媒求娶,也是一件美事。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皇子公主们也会过来,这种机会可不是很多。 唐家的公子唐飞鸿亲自迎客,唐家姐妹也在一边帮忙。 骆清心的马车到了,她穿了一身女装,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既不太过素净,却也不显张扬。 第132章 知道她是谁吗 为了不引人注目,骆清心把自己的容貌稍化了一下妆,别人化妆是为容貌变美,她却要尽量显得平凡。 当然,也不能用易容术,只是稍作调整罢了。 这辈子的相貌和上辈子几乎一样,骆清心有些无奈,太过漂亮的容貌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左玉杰派的两个丫头都是伶俐人,立刻过来相扶,骆清心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左玉杰哪怕有无常这称,别人提起,多了几分畏惧,可官阶太低,府里最好的马车,在这些高门贵府的马车堆里,也显得很平常。 骆清心并不在意,递上帖子,那边帮着迎客的二小姐唐飞雨已经看见,立刻小燕子一般奔来,喜悦地道:“辛姐姐,我还怕你不来,正准备派人去催你呢!” 小姑娘刚刚及笄,十五岁,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笑起来十分明媚好看。 骆清心捏捏她的脸蛋,笑道:“夫人的生辰,又亲口邀请,我哪能这么不识抬举?” 唐飞雨立刻挽着她的手,道:“走,我带姐姐进去!” 有唐飞雨这般热情相迎,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众人立刻就想到,那个这几天在京城里传得甚响的外放官员家的三小姐,一个六品副掌狱的外甥女。 这一看,众人都很吃惊,好漂亮的小姑娘。 漂亮在其次,那双眼睛,清泠泠如湖水,好像能涤尽世间所有污垢,干净明丽,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 越看就越觉得移不开眼睛。 唐飞雨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活泼地道:“辛姐姐,你的簪子真漂亮,哪里定制的?我也要去订一支!” 骆清心头上就仅只这一支簪子,黑发之间,十分显眼,这支簪子也的确不是凡品,不但制造精巧,材质精良,簪子上还嵌着一颗指头大的宝石。 只怕放到京城第一首饰楼品珍斋,也是珍品。 她随手拔下,笑道:“定什么定?你喜欢就拿去!”说着,顺手就帮插在唐飞雨的发间,端详一下,点头赞赏道:“不错,你今天的这个发髻很配!漂亮!” 唐飞雨急了,道:“那可不行,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说着就要拔下来还给骆清心。 骆清心按住她的手,道:“小小一支簪子,姐姐还送得起,别太见外了!” 她头上再无首饰,可是这绝美的容颜,原本也不需要什么首饰来点缀。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大门走,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甚是亲热,一个声音突地道:“是你,我认识你!你来干什么?” 两人抬眼看去,那个穿着一身红色如火纱裙,瞪着眼睛看着骆清心的,可不正是那天街头遇见的那位唐家大小姐唐菲菲吗? 唐飞雨道:“姐姐,辛姐姐是娘亲自请的客人,你干嘛这么凶?” “亲自请的客人?”唐菲菲挑眉,眼神挑剔地道:“原来你们两个赞不绝口的人是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骆清心微微一笑,道:“唐大小姐,那你说我是谁?” 第133章 叫她好看 “你是……”唐菲菲气势汹汹地说了两个字,突然卡壳了。 她虽然在街市上看到过骆清心,可她还真不知道她是谁,什么来历,只不过她和穆北在一起。 她转头问唐飞雨:“她是谁?” 唐飞雨翻个白眼道:“这位是辛三小姐,娘亲的客人!”她转过头:“姐姐,咱们进去吧!” 说着,就从唐菲菲面前走过去。 唐菲菲道:“喂,那个辛什么,穆北呢?” 不过见了一次,就这般念念不忘,骆清心回过头来,展颜一笑,眉眼弯弯,道:“他呀,可能被哪家公子小姐赶在唐大小姐前面做了唐大小姐想做的事!” “噗……”右边靠角落一辆没有挂徽记的马车里,端木北曜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充当车夫的左皓嘴角都抽歪了,悄悄地退后两步。 唐大小姐想做的事,当然是把那天上仙人一般的人物带回府上当个禁脔玩物。王妃明知道王爷的身份,还这么说,这绝对是故意的。 唐菲菲恨恨地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想做什么了?” 骆清心明媚笑道:“你想做什么也没有关系,那人与我萍水相逢,又不是我的谁,你不用向我交代!” 左皓瞥一眼马车,又悄悄退了两步,王妃你这样当众出卖夫君,王爷脸都绿了,他可不想遭受池鱼之殃。 唐菲菲有心还想说两句,可是这是在她家大门前,再说,看中一个男子想带回府上这种事,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也没有多光彩,这个辛三小姐一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悻悻地哼了一声,丫头小丹眼珠转了转,立刻道:“大小姐,你别生气,那个什么辛三小姐父亲虽然是个从二品,老爷可是二品。再说今天来的客人可多呢,可没谁认识她!” 唐菲菲眼前一亮,立刻道:“走,进去,今天非叫她好看不可!” 马车旁,左皓低声道:“王爷,您还不进去吗?” 端木北曜骨节修长的手指拈起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端杯慢慢地品,漫不经心地道:“急什么?本王茶还没喝完呢!” 那边唐飞雨拉着骆清心进府给唐夫人见了礼,唐夫人正和几位夫人说话,见到骆清心十分热情,拉着她的手向那几位夫人介绍。 从二品外放官员,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骆清心却是第一次出现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那几位夫人给唐夫人面子,自然也是连连夸赞。 骆清心虽稍加修饰,让明丽的面容稍逊色一些,还是很出众。 立刻便有人笑着向唐夫人打趣:“这位辛三小姐相貌出众,亭亭玉立,又正值佳龄,唐夫人真有眼光。” 镇西将军的长子唐飞鹏在蓝羽卫中任职,现年十八岁,也到了适婚年龄。她们猜测唐夫人的意思,必是想为唐飞鹏定下这门亲事。 唐夫人还真有这个意思,她一见骆清心就十分喜欢,这次她的生辰,大儿子也会休沐回府,她才特意亲自补写了帖子,派人送去左玉杰处。 第134章 乡下丫头 唐夫人笑道:“辛三小姐脾气更好,人又聪慧。与我也是有缘,恰好三小姐要在京城住下,以后走动的机会多!” 骆清心自是不太耐烦和这些贵夫人打机锋,行了礼后,便告退了。 等到离开了她们的视线,唐飞雨眼睛眨啊眨,一脸喜悦地道:“辛姐姐,我明白娘亲的意思了,我跟你说,别人我不敢夸,我家大哥真的很出众,文武双全,你要是能做我大嫂就好了!” 骆清心无语地白她一眼,道:“不要乱说。别人不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你还不知道吗?你觉得你大哥打得过我?” 唐飞雨嘿嘿地笑,道:“辛姐姐,你就让着我大哥些呗!我好想你做我大嫂!” 骆清心正色道:“飞雨,这个词我不想再听到第三次了,为了你大哥好,你还是慎言!” 唐飞雨吐了吐舌头,道:“好吧好吧,就当我没说,走,去我的绣楼,我给姐姐选两件首饰去!” “哟,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要到将军府里打秋风的吗?”一个声音从左侧尖锐地传出来。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呀,菲菲,唐二小姐大方惯了,你可得管着点,不然,你将军府里的东西,还不都得给那些乡下丫头给贪了去?” 左侧的小径,几位贵女穿着华丽,头上珠环翠绕,在唐菲菲的陪同下走过来,正好听见唐飞雨的话,又见唐菲菲对她没有好眼色,都是人精,立刻就讨好地讽刺上了。 唐菲菲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挑衅般地看着骆清心。 唐飞雨气红了脸,道:“你们在乱说什么?竟然这样说我辛姐姐?” 卫雅素满面笑容地道:“唐二小姐,我们可没有说错,楚州那个地方,虽然离京城不远,可怎么能跟京城比,从那里来的人,可不就是乡下丫头吗?” 袁思妍道:“咱们京城才是物华天宝,富庶繁华,一个外放官员的女儿,说她是乡下丫头,也不算欺负她,难不成她家比我们京城人家还富庶不成?” 万雪雁说的就更难听了:“唐二小姐,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脸皮特别厚,就指着攀上京城里的贵人,好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曹丝萝在一边抿着嘴直笑。 唐飞雨生气地道:“你们这些人说话真是太难听了,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姐姐,辛姐姐是我家的客人,难道你要任由你的朋友这样羞辱取笑吗?我要去告诉娘!” 唐菲菲道:“这可不是我让她们说的,事实就是这样,你难道还想堵别人的嘴吗?” 唐飞雨一个人面对这几个,显然不是对手,回头对骆清心道:“辛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们走这边!” 整个过程骆清心唇角微勾,并没有因为被笑乡下丫头而有丝毫动容,此刻也只是淡淡扫一眼那几个贵女,才对唐飞雨道:“我来京之前,家里父母就叮嘱过,京城里恶狗不少,疯狗尤其多,叫我碰上了一定不要计较。我听妹妹的,咱们绕道而行吧!” 第135章 我可没说 被当面骂恶狗疯狗,这几位在京城里也是横着走的主,一听立刻就怒了。 万雪雁最先沉不住气,喝道:“你说谁是疯狗恶狗?” 骆清心淡然一笑:“谁心虚就说谁!” “心虚?我看你才心虚吧!乡下丫头,连首饰都没有一件,你亏得你好意思到这里来。你真当这是你们楚州?这里是京城,别闹了笑话还不自知!” 骆清心淡淡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飞雨,我们楚州的确不如京城啊,原来所谓京城贵女们的家教,就是这么趾高气扬盛气凌人!这倒是我的疏忽了。我以为腹有诗书气自华,胸有璇玑眼自宽!原来,她们的自信,是建立在首饰上的吗?” 唐飞雨立刻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腹无诗书,胸无璇玑,才要借首饰来显得自己高贵。其实呀,最是招人笑话,姐姐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走,我们从这边走!” 卫雅素和袁思妍立刻脚下移步,把那边的路给挡了。 她们不敢直接对着唐飞雨来,可是欺负起一个外地来的外官女儿,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唐菲菲笑得见眉不见眼,悄悄地凑近骆清心,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要是告诉我穆北去了哪儿,我就帮你!” 摆明了就是她故意为难。 骆清心看她一眼,轻松一笑,道:“我是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那位骆二小姐?” 唐菲菲一怔,那天骆二小姐的态度她也是亲眼所见的,而且,立刻就派人把家奴叫来,准备把人带回府。 她急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穆北被骆茵琦带到大将军府去了?” 骆清心笑着冲她眨眨眼睛,道:“我可没说,这是你说的!” 唐菲菲心里想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越发觉得心痒得很,但是骆清心的样子也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卫雅素名字叫雅素,人却既不雅,也不素,反倒有点咄咄逼人的刁蛮气,她的父亲是镇西将军的副将,平时就着意讨好唐菲菲,何况这时候。 她刁蛮地道:“你给我站住,竟然敢骂我们,你不跪下来给我们道歉,休想走!” 跪下道歉四个字,让骆清心眼眸一厉,不过很快收敛了,又变得云淡风轻。 这可是个大园子,那边还有不少贵女贵妇们在远远看着,光是道歉,就已经是羞辱,跪下道歉,那这个人也不用再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混了。 骆清心转头看她,微笑道:“卫小姐,恃强凌弱这回事,也需要自己真的强,才能办到,难不成你觉得狐假虎威就够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怎么?卫小姐听不懂?也难怪,卫小姐家里是武将出身,向来喜欢动手胜过动脑,看来这是脑子太久不用,所以生锈了?” “噗!”唐飞雨在一边笑出声来。 那些远处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人偷笑。 不过许多人都为骆清心捏了一把汗,这位姑娘是初到京城不了解情况吧?得罪这些人以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第136章 甚好 京城的贵女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唐菲菲为首的这个小圈子个个都是武将之女,家世显赫,平时没少欺负人。 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外放文官之女,竟然敢直揠其锋! 看来今天这姑娘是要吃亏了。 远处,被镇西将军大公子唐飞鹏恭敬地迎进西面二楼的端木北曜,站在廊道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边。 两处离得并不远,还能清楚地听见下面人说话的声音,左皓禹希分站左右。 唐飞鹏自然也看见了,心里暗叹唐菲菲太不懂事,但现在又不好出声喝斥,只好无奈苦笑道:“王爷,舍妹性子刁顽,让你见笑了!” 端木北曜悠然道:“甚好!” 唐飞鹏悄悄地看了一眼这位看着弱不禁风的王爷,他是武人,最看不得文弱书生的样儿,可是面前的端木北曜身份尊贵,他倒是不敢有丝毫不敬,可这甚好两个字,他是真的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只尴尬地堆了笑容陪在身边,由着端木北曜兴致勃勃地看戏,端木北曜摆明了要继续看下去,他也不好强行请王爷离开去雅室里喝茶听琴什么的。 卫雅素原本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这个外放文官的女儿知道京城贵女圈不是这么好进的,当众羞辱一番,大家找点乐子。 可是现在她成了笑话,那个文官的女儿牙尖齿利,竟然反过来笑话她不长脑子,狐假虎威? 她顿时怒了,一握拳,就想对着骆清心打下去。 骆清心站在原地没动,衣襟迎风,清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轻蔑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道:“怎么卫小姐把这儿当成卫府了?在唐府里打我,这打的可不是我,而是唐家大小姐的脸,你要觉得唐家大小姐的脸你随便打,就动手吧!” 唐飞雨挡在前面道:“姐,辛姐姐说的对,她是母亲请的客人,你这么做,我告诉母亲,她一定会责骂你!” 唐菲菲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的辛姐姐得罪了卫姐姐,你告诉母亲,我也不怕!” 骆清心把唐飞雨拉开,对着卫雅素,向前走了一步,笑道:“怎么,还要动手吗?” 卫雅素气得脸都变了,可她也知道这不是她自己家里,不能这么放肆,气哼哼地道:“乡下丫头,走着瞧!” 头顶一个声音虽然中气不足,却十分清晰,慢悠悠地道:“唐公子,听说辛三小姐送给唐飞夫人的生辰贺礼是一匣子东海明珠,价值不菲!在今日唐家所收到的贺礼之中,能排前三。能拿出这样厚礼的人,都算乡下丫头,那什么样的客人,才算是贵客呢?” 骆清心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大家都顺着声音来处看去。 西面二楼的白玉雕栏后,一个面容虽显苍白孱弱,却满身清贵,气度高华的男子悠然而立,唇角带着浅浅笑意,正看着场中那位刚被人刁难的辛三小姐。 正是八月秋凉天气,并不冷,可是这男子却披着一件狐裘,显得弱不禁风。 第137章 王珠 众人十分惊讶,这位男子,他们几乎从没见过,但是,却只是一看就知道他是谁。 除了那位一年十二个月之中有十一个月闭门不出在府里的瑞王殿下之外,还会有谁有这样出众的容貌,清贵的气质,孱弱的形态? 没想到,唐家竟然这么有面子,唐夫人生辰,瑞王殿下竟然亲临了。 更没想到,这位头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衣着也低调毫不起眼的辛三小姐,送的贺礼,居然是一匣东海王珠。 谁不知道东海王珠都是以个来计算的?一个最少也值一千两银子。这一送一匣子,至少也得五颗吧?财大气粗到让人咋舌。 东海的明珠天下驰名,但是能被称为王珠的,一颗至少要有鹌鹑蛋那么大,而且必须珠圆玉润,成色上等。是明珠中的极品。 每一颗珠子几乎都有来处,平常人要能送出一匣子明珠,已经是大手笔。 能把一匣子东海王珠当成普通的贺礼来送,这种人要是乡下丫头,那还真是笑话了。 而卫雅素一看见唐飞鹏竟然就在不远处看着,还把刚才的闹剧都看在眼里,就一阵心虚,她之所以这么针对骆清心,就是感觉到唐夫人对骆清心态度不同一般,怕唐夫人是为唐飞鹏打算的。 她的父亲是镇西将军副将,两家走动多,她从小就想嫁给唐飞鹏。 现在叫唐飞鹏看到她欺负别人,她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出头。 唐飞鹏对端木北曜行了一礼,道:“辛三小姐是府中的贵客,这几位想必是不认识,闹了误会!” 他转过头,沉着脸对唐菲菲道:“妹妹,母亲的客人,你如此对待,是要请家法吗?还有你的朋友,在我唐府里欺辱我们家的客人,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少和她们往来的好!还不快向辛三小姐道歉?” 卫雅素一听,脸色顿时一白。 这话说得很冷硬,若是唐菲菲真的少和她们来往了,那她以后连唐门的门都不好进了。 唐菲菲虽然是被娇纵着长大的,而且因为穆北的事故意为难骆清心,不过,一个肯当街打抱不平的人,即使是为了赢得一些名声,也并不是多坏的人。 被自家哥哥这么当众一喝,她虽然觉得很是拉不下脸,可是大哥有命不敢不从,她十分委屈,很不服气地瞪了骆清心一眼,不情不愿地道:“辛三小姐,对不起!” 原本是这位辛三小姐被逼着要跪下道歉,没想到现在反倒是唐家大小姐向她道歉,还真是大翻转。 不过,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位瑞王身上。 毕竟,是从来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人物,这个只听传说难见其面的皇三子瑞王端木北曜,原来竟然这么人品出众! 可惜了,可惜了! 脸色忒苍白了一些,身子忒孱弱了一些,活不过二十二岁,这是一个魔咒呀! 不然,原本是天上谪仙一般的人物,这般的相貌,这般的身份,这般的人品,京城里的闺秀们还不打破头想在他面前露露脸? 虽然这位前不久成亲了。 第138章 好面熟 可是王爷的身份何等尊贵,不要说侧妃,就是侍妾的身份,也会让人十分动心的。 不,哪怕他不是王爷,只凭着这相貌,也多的是女子想要嫁给他。 风华清贵,气度天成,哪怕只是目光淡扫,也透着骨子里溢散的贵气。这样的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怎么会为那位辛三小姐说话呢? 不过,众人还没有想明白,就听见几声咳声。 那咳声后继无力,越发显得咳嗽之人身虚体亏,气血不足,孱弱不堪。 左皓立刻道:“王爷,祁御医说了,您虽然要经常出来走动一下,但是不宜太久,伤身!还是进屋去坐吧!” “咳咳咳……”端木北曜摆摆手,道:“我哪里就……这么虚弱了!不碍事!” 众人:“……” 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还是有一分不忍破坏的心理的,端木北曜长得比画的还好看,女子病弱美固然惹人怜惜,男子其实也一样。 那些人此刻心中都有同一个念头,怎么不虚弱?风大点都吹倒了,王爷,您还是进屋吧! 只有骆清心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真特么会装! 端木北曜道:“唐公子府上的园子倒是精致,本王想随便走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爷随便走动!” 端木北曜又咳了两声,这才对唐飞鹏点头示意,便在左皓的搀扶之下,向着另一边走去。 卫雅素等人却悄悄地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位瑞王是为骆清心出头,原来不过是随口一句。 也是,瑞王因为这一身的病,深居简出,这怕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这位辛三小姐也是刚从楚州来到京城没几天,当然不可能认识。 不过,一匣王珠为贺礼这件事,倒是在贵人圈子里传开来,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位没有半点珠饰,却灵秀清雅,天资国色的女子。 那唐菲菲也盯着瑞王看了好几眼,这位瑞王殿下长得虽好看,但是太孱弱了,不如那个穆北,虽然没有这么显赫的身份,可康健清朗,相貌不俗。 这位瑞王爷,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他和穆北好像有些像呢。 不过,一个是高在云端的皇子,一个只是普通的少年;一个病态孱弱,弱不禁风,一个却是孔武有力,能凭着力气,把一条板凳轮得溜圆。 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联系,要说有,也只有一点,就是都长得好看罢了。 骆清心在唐飞雨的绣楼里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小丫头十分爱热闹,一会儿就拉着她出来了,骆清心也尽挑人少的地方去。 这个端木北曜,连她送的什么礼都知道,她可不想见到他。 好在接下来并没有与端木北曜再见上,骆清心松了口气。 既然同是边防武将,唐夫人的生辰,骆家也是要派人来的。 来的是万宜芳和骆茵琦,骆明皙。 万宜芳还是很热衷于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铺路,让他们出现在人前的。 骆家地位特殊,在唐家之上,唐夫人特意带着两个女儿一起来到门口迎接。被唐夫人看重的辛三小姐,也被唐飞雨拉着一起。 第139章 捡银子 骆清心当然是不想去。 可是,她既然是从楚州来到京城的,就应该并不认识骆夫人一家,也就没有拒绝去的理由了。 毕竟,唐夫人这是明显的提携之意,想将她介绍给更多有身份的贵妇贵女认识,这样一片心思,虽然她真的不需要,却不能明说,而且盛情难却。 于是,骆清心被唐飞雨拉着,跟在唐夫人身后。 唐夫人一边走着,一边还很体贴地介绍道:“说起这位骆夫人,是大将军府的主母,骆大将军世代忠良,世代军侯,论起资历来,比我们唐家还要深得多。而且骆家不但是军侯之家,不久前,三皇子瑞王殿下还娶了骆家的大小姐为瑞王妃。骆家的地位,在京城里可比我们唐家高,你一会儿多亲近亲近骆夫人,毕竟初到京城,先混个脸熟,以后有什么事,多个朋友多条路!” 骆清心:“……” 说到对万宜芳的认识,谁还能比她更清楚? 压下心里的吐槽,骆清心不得不微笑道:“多谢夫人,我定当找机会和骆夫人聊上几句,让骆夫人留下些印象!” 唐夫人笑看骆清心,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真是水灵,又知书识礼,温婉柔顺,还救了飞雨,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这姑娘都值得对她好。 骆清心救唐飞雨,是在空蝉寺附近的山林里。 那天唐飞雨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出寺随便走走,结果贪看美景,走得远了些。 这空蝉寺虽是佛门圣地,但是周边的人可不都是善人,唐飞雨也是倒霉,那天正好有几个在京城里犯了事,躲到这边林子里的五个贼人,不但身手不错,而且心狠手辣。 他们躲避官兵,在这里没吃少穿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不能去烟花柳巷快活了,唐飞雨小姑娘长得清葱水灵,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既然犯一件事抓住也是要杀头,那再犯一件,也不过杀头,这五人顿时双眼发光,甚至已经商量好了唐飞雨和她的小丫头怎么分配的问题。 唐飞雨出身武将世家,也会一些武功,但是毕竟是闺阁女子所学,和真正杀人越货的恶徒是没法比的,不过三两下,就被制住了。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五个人商量,一人望风,另外四人先行享受。 也是巧合,骆清心听说礼部尚书的夫人也在空禅寺礼佛,她既然要换一个身份在京城里待下去,便得给自己寻个靠山。 左明杰一个六品副掌狱,官忒低了些,便想寻个机会偶遇礼部尚书夫人。 她借口上香,拉了左玉杰夫人同来。 左家人都知道这位表小姐得罪不得,左夫人不敢不来,还得一路陪着笑脸。 结果才到这儿,就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探头探脑张望,后面还影影绰绰不止一个,这五个恶徒都是悬赏通缉,有画影图形的,骆清心过目不忘,一见便认了出来。 她虽不是赏金猎人,可在这里碰见这人,那岂不跟路上掉银子一样的感觉吗? 第141章 里面请 眼看着唐飞雨求救无门,就会遭到这几个恶徒的玷污,骆清心的出现,让绝望中准备咬舌自尽以保清白的唐飞雨大喜过望,这和捡回一条命没有什么区别。 被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坏了好事,这五人大是恼怒,可是定神一看,却是个更加漂亮的女子,他们刚才正觉得不够分呢,这下顿时高兴起来了。 五人迅速分工,两个人看守唐飞雨主仆,三个人立刻就向骆清心围了过来。 要对付这几个恶徒,骆清心自然不在话下。 她的动作快捷无比,毫无多余,不过几个回合,这五人就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唐飞雨亲眼看见她出手,简直叹为观止。唐飞雨让小丫头立刻去叫了唐家家仆前来,唐夫人听说唐飞雨险些出事,吓得急忙亲自赶过来了,拉住唐飞雨好一阵问。 听说是骆清心救了她,她当然是十分感谢,女子贞节何其重要,若是女儿在这里有失,痛悔都来不及,对于救了女儿的这位姑娘,她立刻就询问来历。 那被吓得躲得远远的左玉杰夫人在骆清心目光扫过去时,已经十分乖觉地上前来向唐夫人见礼,又把骆清心的身份介绍了一遍。 当然,是骆清心一早与她说好的身份:楚州布政使府上的三小姐。 其实左夫人也是很懵逼的,就算南陵文官地位低些,可从二品的布政使,比起正六品的副掌狱,还是高了好多级。照骆清心这身份,岂不表示布政使夫人是左玉杰姐姐?冒认官亲,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左玉杰夫妻对外人都不敢不照说,反正楚州还远着呢,与其想着以后布政使大人会问罪,不如想着怎么先在这祖宗面前好好过安生日子。 听说是外放官员,而且是文官的女儿,而面前这个女子又眉清目秀,长得比她的两个女儿都水灵,唐夫人顿生亲近之意,拉着骆清心说了几句话,骆清心应对得体,谈吐不俗,唐夫人就更喜欢了。 骆清心原本是想结识礼部尚书夫人的,但既然巧合之下已经结识了这位镇西将军的夫人,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所以救人是真的救了,唐飞雨不像她姐姐那么刁蛮,她也甚是喜欢。 唐夫人和唐飞雨都甚是知恩图报,不过唐飞雨遇到这几个恶徒的事,为免得被人胡乱说嘴,自然隐瞒了,甚至那五个恶徒,也是由唐家家仆绑了送去官府。 不论怎么说,一个官家小姐捉拿大盗,怕也会给人留下凶蛮莽撞的印象,总归会让人敬而远之。唐夫人是真为了骆清心好,而且后面得到的悬赏银子,她也派了人送去还给了骆清心。 这点,骆清心当然也领情。 万宜芳已经到了,唐夫人笑着迎出来道:“骆夫人,你可算来了,快快里面请!” 万宜芳做了这么久的大将军府夫人,这些年里,大将军府在京城里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她打点,在人前自然端庄华贵,甚有派头。 她笑着看向唐夫人,道:“你的生辰,我岂能……你怎么在这里?” 第141章 介绍一下 后面半句,自然是对骆清心说的,而且一脸见鬼般的表情。 骆清心的容貌虽然稍加调整之后,与原本有不少差异,但是万宜芳还是认得出来的,毕竟,骆清心和穆北一样,只是稍作化妆,并不是易容。与本身容貌有所区别,区别却并不很大。 万宜芳的失色让唐夫人一怔,奇怪地道:“你们认识啊?” 万宜芳回过神来,骆清心既然跟在唐夫人身后,梳着的是未婚女子的发型,看着和唐夫人的女儿关系很不错,她这时候可万不能说这个就是骆清心,不然,她该怎么解释,明明是瑞王妃,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万宜芳以为骆清心会一直隐藏着不露面,不然,当初为什么吓得躲到大牢里去了,要是一直躲着也好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虽然也很麻烦。但瑞王府刚开始没有发难,想必以后也会遮掩。 反正嫁妆已经出门,还外带陪送了宅子。瑞王爷活不了两年了,等到瑞王一闭眼,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没想到骆清心是不露面则已,一露面就采取这样的方式。 她竟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真是太过分了,这里多少人?唐家夫人生辰,京城里半个贵人圈子几乎都在,她怎么敢就这么出现在这里? 若不是这里环境不对,她就要把人拉到一边好好质问一番。但显然现在不能。 她也算反应很快了,先是赶紧的回头给骆茵琦和骆明皙丢了个严厉的眼神。 骆明皙她不担心,这个儿子说好听点是稳重,说难听点是胆小,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咋咋呼呼的。 骆茵琦在后面一点,此刻也看见了,刚要出声,就被骆明皙拉了一下,又恰恰接收到万宜芳的眼神,顿时把到嘴边的话悻悻地给咽了回去。 万宜芳心里恨恨的,却还是笑着对唐夫人道:“这位姑娘长得灵秀,咋一看还以为是认识的熟人,却原来是我认错了。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唐夫人原本就是想把骆清心介绍给万宜芳,为她打通一下人脉,此刻万宜芳主动问起,她立刻对骆清心招手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骆清心表现得十分温顺有礼,缓步过来。 唐夫人立刻拉了她的手,神态亲密地道:“辛三小姐,这位,是大将军府的骆夫人,她身边的是骆家二小姐和骆家二公子。” 她又笑着道:“唐夫人,这位,是楚州布政使辛大人府上的三小姐辛洛姑娘,辛三小姐来到京城不久,住在她舅舅的府上。小女飞雨与她一见投缘,我也当她女儿一般!” 骆清心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这一礼,是给唐夫人面子。 万宜芳听得心里震惊不已,脸上却挤出一抹笑,道:“原来是辛三小姐,长得真是水灵。辛三小姐的舅家,在哪位府上?” 那边左玉杰夫人急忙上前,道:“见过骆夫人,见过唐夫人,劳骆夫人动问,辛洛是我家相公姐姐的女儿。” 第142章 出头 万宜芳眯着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居高临下地道:“这位是……” 万宜芳身为大将军府里的正室夫人,虽是续弦,但毕竟已经续了十几年了,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还是很有派头的。 一品军侯的夫人,对一个六品副掌狱夫人居高临下地说上几句话,那不是仗势欺人,那叫青眼垂幸。 至少,左夫人此刻心中就很欣喜,要知道,以往她在这样的场合,骆夫人唐夫人等身份地位超然,只有远远仰望的份,根本不可能和她们面对面说话。 不,不仅如此,她根本没有什么资格参加这样的盛会。这次也完全是沾了骆清心的光。 左玉杰被去了势,要说左夫人毫无怨言,又怎么可能?要说左玉杰不会怀恨在心,又怎么可能? 只不过,骆清心说了,好好认下这门亲,这就表示,以后左玉杰真有了一个在楚州任布政使的姐夫,而且,她还能保证只要左玉杰够听话,他的官会不断地升。五品四品不在话下,三品二品也有可能。 去势怎么了?太-监怎么了?这种隐秘,又有谁知道?可升官发财,那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所以左氏夫妻很快就想明白了。 此刻,左夫人一脸受宠若惊,恭敬地道:“妾身的相公是六品副掌狱使!” 一听只是个六品官的夫人,万宜芳顿时失了兴致,眼里丝毫不掩饰轻蔑之意,瞥了骆清心一眼。 她也就这点本事,找个六品小官为靠山?真是愚蠢之极,笑掉人的大牙,不过这样也好,知道她在哪里,接下来也不怕她再行躲藏。 万宜芳眼中的轻蔑多半是因为骆清心找的这个靠山的缘故,可是神色之间太过明显了,左夫人有些惴惴不安。 骆清心神色冷淡,淡淡地道:“骆夫人一脸轻蔑之色,想必觉得六品小官的夫人,不足以入您的眼对吗?可我觉得,左夫人并不比你差,不过是没有你会嫁而已。世人都说妻凭夫贵,哪怕是团烂泥呢,只要有这凭借,也瞬间身价倍增!世间之事,真是可笑,骆夫人你说是吗?” 如果说万宜芳的满眼轻蔑虽然明显,但到底还没有诉之于口,保留着一分颜面,那骆清心的这番话,可就半点情面也没有,这就差在明显地当着众人的面,说万宜芳其实是团烂泥,却因为嫁给了一品军侯骆大将军,才有如今的身份地位。 听到这话的人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唐夫人也怔住了。 她介绍骆清心认识万宜芳,是想为骆清心拓开一些京城人脉,让她走进这个圈子里的,是真心为她好。 可万没料到性子温和平顺的骆清心,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虽然万宜芳的这眼神是很伤人,可这位辛三小姐对舅母的回护也未免太过不看场合了,这是不但没能拉近关系,反倒要得罪人的节奏? 若是辛三小姐得罪了这位骆夫人,以骆夫人的身份地位,辛三小姐要进入京城的贵人圈子,可就不可能了。 第143章 在跟谁说话 辛三小姐明明进退有据,言谈举止自有章法,不卑不亢,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今日怎么这么冲动? 那她岂不是好心倒办了坏事? 左夫人可不知道骆清心和万宜芳之间的恩怨,还以为骆清心真的只是单纯为她出头,心中又感动,又觉得不安,六品小官,哪里敢直撄一品军侯夫人之锋? 就算牢狱司是个特别的地方,但地位高下,还是天壤之别。 她悄悄拉拉骆清心的衣袖,低声道:“算……算了吧?” 骆清心淡淡地道:“怎么算?别人当着我的面,如此轻视我的舅母,我和舅母一样灰头土脸。我虽然初到京城,可也知道,人善被人欺。舅母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唐夫人看过去,只见万宜芳的脸都气青了,她赶紧的打圆场笑道:“骆夫人,前几日我园子里的牡丹开了,正想着骆夫人到了得让你去品评一番,咱们这就去吧!” 万宜芳倒是想去,她明知道骆清心这是故意跟她作对,这时候不宜和她争执。 不论争执的结果是输是赢,她都占不了好。 可是现在她若真随了唐夫人去看牡丹了,这可就是结结实实的被骆清心给直接骂了,不出半日,一定整个京城的贵人圈子里都要传递,说她万宜芳是一团烂泥。 可她若留下理论,又会给人尖酸刻薄,咄咄逼人的感觉。 这个死丫头,用心真是恶毒。 万宜芳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咽,既然这死丫头是以什么辛三小姐的身份,她就好好教训她一番。 万宜芳眼神一冷,沉声道:“辛三小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骆清心笑了一声,道:“怎么,莫非骆夫人连真话也听不得?还是你觉得,烂泥就是烂泥,即使嫁得再好,也还是烂泥?” 刚才若是骆清心装着不知,只以辛三小姐的身份来和万宜芳应对,毕竟容貌有所改变,万宜芳只会心中惊疑,不能确定,多半此事也会不了了之。 可骆清心不想这么做,她是故意让万宜芳认出她来的。 她另造身份在京城里高调出现,就是要让万宜芳知道她在,却奈何不了她,让万宜芳恨得牙痒痒,还不能对她怎么样。 原身因她而死,那份怨气一直存在意识之中,不帮原身好好出气,这口怨气不消,怕是原身残存的意识还会三不五时的来影响她的心绪,平时也还算了,若是打架时候,那可不美。 万宜芳气得牙疼,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阵吭吭哧哧的笑声,一个声音道:“妻凭夫贵,母凭子贵,这话没毛病!烂泥即使嫁得再好,也还是烂泥,这话也没毛病。可为什么我觉得怪怪的呢?” 另一个声音道:“那是因为,烂泥如果嫁得好,那就真的妻凭夫贵,母凭子贵!”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这两人旁若无人,说话声音还挺大,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两个衣衫华贵,鲜衣怒马的少年把马缰扔给随从,正一边说笑一边走过来。 第144章 纨绔 众人看见是这两位,顿时表情怪异。 若说京城里的纨绔,他俩认第三,就没有人认第一第二。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平时结伴而行,没有不敢打的架,没有不敢闯的祸。 既然能称纨绔,当然是身份显赫,地位不凡。 一位是安阳郡王府上的世子端木琛南,一位是长阳郡王府上的世子端木清原。 当今皇上的堂弟,皇室宗亲,身份何等尊贵? 两位世子吃喝不愁,既不用上马提枪保家卫国,又不用苦读诗书以安朝堂,平时里哪里热闹哪里钻,钻到哪里哪里热闹。 此刻,他们虽是说笑,但这话意里,却也是毫没给万宜芳什么颜面。 既然是郡王世子,众人都得见礼。 万宜芳满心恚怒,却也只能福下身去。 骆茵琦却是一双眼睛在端木琛南,端木清原脸上扫了一眼,这才福身下拜。 端木清原随意地摆手道:“免礼免礼!”直接就走到骆清心的面前来,看着她笑道:“你就是辛三小姐?你说话真是太好玩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端木琛南更直接:“怎么楚州也有长得这么漂亮水灵的女子?这简直要把……嗯,要让人惊艳了!” 显然他是想说简直要把京城的女子都比下去了,不过临时改了口。 骆清心道:“世子过奖!” 对于他的这一改口,骆清心还是领情的,毕竟,如果他这话说出来,就等于为骆清心拉了满京城闺秀的仇恨。 一个纨绔能为别人作想,就还不算太坏。 “什么世子不世子的,我叫端木清原,他叫端木琛南。我们看你说话也是快人快话,甚对脾性,就别学那些酸人,行礼来,行礼去的,烦死了!” 行礼来行礼去的众酸人:“……” 此刻,万宜芳的心里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她这里在兴师问罪,这两位一插科打诨,就让她一拳打在棉花里一般。 骆茵琦更是心中暗暗生恼,端木琛南端木清原刚才连眼角都没打她一眼,却和骆清心说那么多话,还很欣赏的模样,她凭什么? 不对,对方是郡王府世子,若说刚才万宜芳是以身份压人,让左夫人觉得抬不起头来,现在端木琛南端木清原的身份,也让她不敢发出愤怒之声。 端木清原当唐夫人一众人透明,直接道:“今日是唐夫人生辰,走,我们直接带你去见唐夫人去,别在这门口搁着讨论什么烂泥不烂泥了。” 透明的唐夫人:“……” 倒是端木琛南回头,对唐夫人道:“夫人莫怪,清原就这性子,平常人他都是视如不见的!” 平常人唐夫人:“……” 还不如不解释呢。 但是唐夫人也知道这两位的性子,哭笑不得地道:“不敢!” 她也正松了一口气,骆夫人大概不会再计较辛洛这个丫头刚才和她对着来了,她忙道:“是是是,大家都进府去吧,府里已经备好了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地尖利地道:“骆……辛洛,你对我母亲无礼,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第145章 安的什么心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今天她的字典里就只剩这两字了吗?一个个叫她道歉,真当她好欺负? 说话的人是骆茵琦,她心里很气,骆清心都嫁人了,又以什么辛三小姐的身份出现,当面顶撞她的母亲,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对她视如不见,对骆清心倒是自来熟。 她想想也不忿气,要不是没有傻到家,知道骆清心的身份不能被叫破,她都要骂上了。 骆清心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母亲对我舅母无礼,她若先道歉,我自会道歉!” 唐夫人:“……” 众人:“……” 这话没毛病,道理上应该是这样,凡事有因由,若不是万宜芳先对左夫人轻蔑无礼,也没有后面辛三小姐的出头。 辛三小姐初到京城,不了解京城里的官眷夫人的地位,纯以一个外甥女的身份为舅母出头,虽然有些莽撞,但也勇气可嘉。 何况端木清原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说的对,谁先无礼谁先道歉,没有人道歉的话,就都进去吧,干嘛要一个个杵在这里?是故意要搅乱唐夫人的生辰吗?安的什么心呀?” 他笑得没心没肺,说出的这话可不好听。 若是万宜芳继续计较,那就坐实了她要搅乱唐夫人的生辰宴,就算唐将军的官阶不如骆将军高,那也不能容人当面这样打脸。 这口气,还只能就这么咽下去了。 万宜芳心里恨极,见骆茵琦还要说话,却不得不忍着气拦住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有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在这里,这两个纨绔可不会给谁面子,别一会儿闹得更没脸。 她正准备说句息事宁人的话,却听见一个声音淡淡地道:“辛三小姐此话错了吧?本王适逢其会,倒是看得清楚,骆夫人可不曾对你舅母说过一言半句失礼之言,不过是你的臆测而已,倒是你,牙尖齿利,说话既无根据,也毫不客气。即使抛开一切不谈,骆夫人比你年长,难道辛三小姐的家教里,尊重长辈,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很恶毒,把万宜芳撇得干干净净,却说是骆清心无礼,话意之间,还指责她没有家教! 原本要过去的一件事,因为这个人,又发生了变化,万宜芳和骆茵琦是高兴了,但是唐夫人却不由得苦笑,那左夫人是直接吓得腿都开始打颤了。 连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也一脸这下麻烦了的神色。 众人一起行礼:“见过诚王殿下!” 诚王,当今皇上第四子端木赤烨。 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身份尊贵,但毕竟还只是皇侄,而诚王,却是皇子,现在皇上还未立太子,谁知道太子之位到时候会落到哪位王爷身上?也许这位诚王也有机会身登大宝,成为未来的南陵之主。 而现在,这位诚王,很明显是站在万宜芳这边的。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 端木清原两人,本就是出身尊贵的纨绔,可以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反正他们再努力,也不可能和那个高位有什么缘份。 第146章 四皇子 端木赤烨不同,端木赤烨是四皇子,抛开三皇子瑞王那个活不过二十二岁的病秧子不提,成年的皇子中,他和大皇子二皇子都是有机会的。 想要成为那个人,自然就要有各种心机手段,最常用的一种,就是拉拢各方势力,成为自己的助力。 万宜芳当然没有这个荣幸能被诚王当成拉拢的对象,可如骆清心所说,烂泥要是会嫁,也能妻凭夫贵。 骆家,可是一品军侯之府。 万宜芳这团烂泥,那不是果然妻凭夫贵了吗? 如今南陵的东北门户,强大的东楚国虎视眈眈,若不是骆家父子几代在那里驻守,也没有东境的安宁。 然而,正因为骆家一心忠君爱国而忘家,这京城里的一品军侯大将军府,就只由骆阳州的夫人当家作主,既然要拉拢骆将军,自然先拉拢他的家人。 所以,端木赤烨想也不想地就为万宜芳出头了,不仅只为万宜芳出头,他还冲着骆茵琦,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 这端木赤烨是贤妃之子,今年也是二十岁,只比瑞王端木北曜少半个月而已,不过,皇后无子,皇帝现在所有的皇子都不是嫡出,这也是那些成年皇子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这个位置的原因。 南陵皇室祖训,嫡长子出身既为皇太子,继承皇位,若无嫡子,以贤者居之,那些个庶出的皇子,谁都有资格。 这才是他既会出现在唐夫人的生辰宴,又会为万宜芳出头的原因。 这两位将军,都是中立的,一直忠于皇帝,几个皇子都削尖了脑袋要拉拢。 听了端木赤烨的话,万宜芳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毕竟年长,怎好一般见识?”这一手玩得好,好像她因为顾念身份,不方便跟一个晚辈计较一般。 而骆茵琦,却因为端木赤烨的这一笑,而心花怒放了,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算什么?不过是郡王府世子,这个高看她一眼的男子,却是四皇子。 端木清原两人硬着头皮上前道:“赤烨哥哥!” 端木赤烨扫了他们一眼,有些居高临下,威严气十足:“你们又胡闹了是不是?” 两人都只十七八岁,宗室之中,倒也不一定非要叫封号尊称。 端木清原道:“我们一向很听话的,哪有胡闹?好了,赤烨哥哥,你一来,我们的风头都被抢光了,我们先进去了。”他转头道:“辛洛,走啊,唐夫人说牡丹开了,一起去看!” 这时候还想着为辛洛息事宁人找台阶?骆茵琦撇嘴,立刻又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看向端木赤烨。 端木赤烨既然站出来,自然是为了向万宜芳示好,见端木清原这明显的小动作,顿时脸现不悦,道:“清原,你走可以,这位辛三小姐有错在先,若不道歉,本王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骆清心眉头微挑,正要说话,一个声音却不紧不慢地传来:“本王很好奇……咳咳……四皇弟……咳……不会轻易饶过谁?” 第147章 态度 这唐家的大门口,竟然越来越热闹了,唐夫人都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她是该荣幸她一个内眷夫人的生辰,竟然不但有郡王世子前来,还有皇子亲临?而且还是两个? 端木赤烨不禁一怔,看向那个明明天气还不冷,却已经围着狐裘,拿着暖炉,咳嗽虚弱,面容苍白却俊美的人,结舌道:“皇……皇兄?” 万宜芳和骆茵琦却都怔住了,万宜芳一双眼睛盯着端木北曜,他这是为骆清心出头?那他认识不认识骆清心?如果认识,他为什么不把骆清心抓回去?如果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替骆清心出头? 端木北曜捧着暖炉走近,他气质高华清贵,哪怕是慢步而行,却自有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贵气,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带着那种天潢贵胄自带的尊贵气息。 明明是个病弱之身,明明这一身畏冷的打扮在这个季节显得很怪异,可是穿在他身上,竟然没有半分违和感。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穿,好像别人只是过着秋天,他就已经过到冬天去了,他却一个人穿出了一份气场,那种尊贵之气,换了别人或者压不住,可是他压得住。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好像踏在别人的心里,却也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而那些目光,在落到他脸上之后,是既想留连不去,却又不敢仰视。 一个人长得太漂亮了,总会给人一种既看不够,又觉得多看是亵渎一般的感觉。 在场的女眷们,不管什么年纪,都不自觉地稍稍摒了呼吸,除了骆清心这个异类。 而骆茵琦,却是怔了一怔,有点面熟啊,和那个穆北似乎有些像?不过,也仅只怔了一下而已。 端木北曜化身穆北的时候,是经过易容的,穆北还没有现在的端木北曜好看。而且,两个人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一个清贵高雅如远山之雪,让人觉得不似生在凡间,而是天上的仙人临凡,不带一丝烟火气,若不是病弱的模样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可惜,这就是一个完美到连高明的画师也画不出的人物。 一个却阳光宽和如山脚之松,挺拔帅气,却接地气,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也不是那么让人只敢远观不敢直视。 若说有一点点像而已,那大概就是两个人都漂亮得不像话。所以,骆茵琦在看了一眼之后,就把心中原本生出的一丝疑惑给悄悄消散了。 再说,若真是那个穆北,又怎么会不认识那天一起的骆清心呢? 看他一路走过来,连看骆清心一眼都没有。 这不是熟人之间应有的态度。 骆清心在心里悄然翻了几个白眼,这混蛋还真会装。 其实在牢狱司里,她能确定他就是端木北曜,也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两人近距离之后,他身上的气息。 在瑞王府里,她被他压制在床上,两人那么近距离接触了。 牢狱司里,虽然穆北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虽然只是极轻微的差别,可骆清心是谁? 第148章 没见你行礼 身为一个王牌高阶杀手,她从来不靠运气,靠的是她各方面的综合能力。 这综合能力之中,包括识人识物识香识息,任何人只要看过一眼,她都会有印象。 任何东西只要看过一眼,她能在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杂物混居的情况下,一眼认出真品。 任何香气,哪怕只是极轻微的差别,她也能感觉得到。而周围气息环境的变化,她也能敏感地识别。 上辈子,接到的那单任务是潜入对方基地杀死一个特殊的人,她的搭档为了三亿美金的好处,出卖了她,进了那个基地之后,她才知道,这是针对她设的一个局。 而她正是凭借着周围气机变化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推断出自己被设计的局面,而且知道那个基地在秘密以人体为研究目标,做的是反-人-类的研究,才当机立断,没有马上退出逃离,而是炸毁整个基地,同归于尽! 大概因为她毁灭那个基地,也算是为地球做了贡献,才会机缘巧合,灵魂不灭,来到这个平行空间里,再一次开始她的另一段人生。 不过穆北掩饰得极好,她也是不动声色观察了几天才确定的。 也是那时候,她觉得端木北曜是个劲敌,才不想在牢狱司里这么过下去,为自己另换身份。 如今她既然是辛三小姐,端木北曜这个“有妇之夫”,该离她远点了吧? 端木北曜走前几步,对着端木赤烨展颜一笑,慢吞吞地道:“四皇弟的礼仪之学,比礼部尚书还要周全,本王一向是知道的,难怪今日见无礼之事,便要仗义直言了,本王是支持四皇弟的!” 端木赤烨刚才一直震惊于在唐夫人的府坻里竟然见着从不出门的这位三皇兄,他是从府里往外走,这表示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怎么自己的人却没有汇报? 不过,看来这位三皇兄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正要说话,可端木北曜又慢吞吞地开了口:“可是,本王身为你的皇兄,似乎没见你行礼?” 这端木赤烨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守礼,别人跟他论起礼仪来,连名家大儒都不一定辩得过他,他平时也是以守礼之人自居,一副谦谦君子,清华高雅派头。 既然守礼,那么端木北曜是皇兄,他还真是要见礼的。 他心里对这个病秧子皇兄当然没有什么顾忌,可此刻这里人这么多,他可不能容自己被人抓住一丝半点的污点,于是行礼道:“三皇兄说的是,是小弟一时惊讶,倒忘了,三皇兄,小弟有礼!” 这时候,众人也从震惊中如梦初醒,端木清原最先行礼,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北曜哥哥!” 说着,他还很有几分好奇地打量了端木北曜一眼。 对这位瑞王哥哥,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实在是他一年里最多只露面一两次,而且还是匆匆的。 唐夫人,万宜芳等人,当然也是要行礼的,君臣之仪大于亲人之礼,哪怕万宜芳是“岳母”,这一礼也不能少。 第149章 看不透 万宜芳心里十分郁闷,这位女婿,她可一点看不透。 你说他对将军府有恶意吧?可是他每次到将军府来,都是彬彬有礼,彬彬有礼地让她暗暗吃了一个又一个亏。可那些亏细算起来,却又是骆清心的东西,除此之外,他对将军府的一切好像也不感兴趣。 要说他对将军府没有恶意吧?可想到他每次过府,将军府里的那些损失,她就想吐血。 端木北曜抚了抚手中的暖炉,笑容清浅,本来很好看,这一笑,就更好看了,如堆金碎玉,灿灿生光,如清光寒雪,皎皎清寒。 端木北曜凤眼微扬,落在骆清心的身上,淡淡笑道:“辛三小姐免礼!” 这么多人同时行礼,包括四皇子端木赤烨,可他却单单只叫辛三小姐免礼,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轻轻叹了一叹,喟然道:“这外面的风太大了,还是园子里的牡丹更好看!”说着,就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进去,看那方向,是去园子里看牡丹了。 左皓道:“王爷,您在外面太久,还是赶紧进屋去吧!” 端木北曜道:“祁御医不是说过,多见见阳光,多出来走走,说不定我能活到二十岁!” 骆清心:“……” 趁着低着头,她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死腹黑,是想坑谁呢?装得这么弱不经风,其实壮得像头牛。 她可记得,当初他把她压制在床上的时候,以她的身手和武功,竟然挣脱不出,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一床被子将她头颈以下全罩住了的缘故,可他的身手,应该不在她之下,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不过,除了骆清心知道端木北曜的真实情形,在场的别人却都不知道,端木赤烨唇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同样是皇子,他在为以后能登上那个高位努力的时候,他这位三皇兄,在为能多活三年而挣扎,人与人相比,就是差距这么大,他很享受这种差距。 至于唐夫人等人,却是心中生出几分可惜来,这么光风霁月的一个男子,长得比画上的还好看,可惜啊,活不过二十二岁,就算如他所说,多走动多调养,能活到二十五岁,不过是增加三年病弱的寿命而已,那也一样是青年早夭。 当然,他们心中还有一份艳羡,虽然一个即将早夭的人不值得羡慕,可那位祁御医,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御医院首座祁成化。 具体地说,是挂名首座。 他一年里到御医院当值的日子不到一个月,可因为其高绝的医术,经他手就没有治不了的病,当然,端木北曜这病是例外。 而这位祁首座,之所以来到御医院,还是因为端木北曜。 这人原本是个江湖中人,在瑞王十四岁的时候,也是机缘巧合,遇到了来到京城访友的祁成化,没想到祁成化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亲自出城在母妃忌辰前去陵墓上香的端木北曜。 然后他的眼睛就直了,亮光闪闪,好像猎人见到猎物。 第150章 风大 据当时京城中的人传说,这位祁首座立刻就冲撞了瑞王的仪仗队,说这人的奇难杂症他从没见过,哭着喊着主动倒贴地为瑞王殿下治病。 堂堂皇子之尊,哪能让一个江湖郎中来治? 瑞王府的侍卫当然是要把人叉走。 不过,瑞王当时坐在马车里说了一句:“本王原本病入膏肓,命不久长,让人治治又何妨?”那些侍卫才把这位给放上前来。 这位祁首座也奇了,在众侍卫刀剑出鞘,严阵以待之中,就那么拉过瑞王殿下的手腕开始诊脉,然后立刻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往瑞王嘴里一塞。 这可是皇子,哪怕看样子病得要死了,也不能随便乱吃别人的东西,要是下毒怎么办?侍卫们差点乱刀砍了他。 还好瑞王挡住。 说也奇怪,那颗药丸吃下后,还真让瑞王的病略有起色。于是这位祁首座就被接到瑞王府去专为瑞王治病。 而当时京城里也有一些贵人身子不适,听说这祁首座连瑞王殿下这种由御医断了命不久长的人,在这位街头遇上的一个江湖郎中治了之后,也有些人来请他治病,但这位祁大夫鼻孔都翻到天上去了,非疑难杂症不要找他,没空。 当然会有疑难杂症,而且是京城里有点名望的大夫,甚至连御医也治不好的。 这位祁首座一去,往往能有治疗的办法,少则一日,多则三五日,就能看见效果。这么一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连御医都常来向他请教。 后来连皇帝也知道了,恰好太后生了重病,御医束手,这位祁首座被召进了宫中,经过两个月调治,太后现在身体好着呢。 当今天下以孝为先,皇帝当然更是孝子,便叫了御前问话,直接赐了御医院首座的官职,那可是正三品,月俸双饷,而且,他一年只需要累积在御医院待满一个月。 除了给皇上看病,就是给这位三皇子看病,其他人,哪怕宫中的后妃,这祁御医说不治就不治。 这祁首座一举成为京城的风云人物,当然,除了瑞王和他的心腹,谁也不知道祁成化其实是端木北曜在江湖之中认识的医道高手。他要进御医院,也是为了查阅研究那些收藏在御医院医典库中的典藏药本和历代单方。 端木北曜就这么露了一面就走了,真是挥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好像他是因为听了祁御医的话 可是,刚才端木北曜谁也没理,只单单叫了辛三小姐免礼,不论是万宜芳,还是端木赤烨,都不好再揪着这位辛三小姐不放了。 唐夫人也是个通透人儿,忙笑着圆场道:“光顾着站在门口说话了,各位快请进,门口风大!” 这门口自然没有什么风,不过端木北曜刚刚说过了,风大,她借用一下也没什么。 万宜芳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笑一笑就此算了。 端木赤烨冷冷扫了骆清心一眼,这个女子的确长得很漂亮,没想到三皇兄那样一个病秧子,还有心思想美女! 第151章 不爽 端木赤烨再把目光投到骆茵琦身上,虽然骆茵琦长得不如这个女子,但是,她会投胎,有个好爹。 虽然骆家大女儿被瑞王娶走了,不过那个活不过二十二岁的短命鬼,就算多活两年,也休想染指那个位置。剩下的这个,只怕大皇兄二皇兄都打着主意。 在这点上他有优势,大皇兄二皇兄都有正妃,而他还没有娶妃,骆将军的女儿,是肯定不会当侧妃的,他只要请求父皇赐婚,以后就能得到骆家强助。 原本端木赤烨是在娶骆家女儿为妃,还是娶唐家女儿为妃的事情上摇摆,今日一见骆茵琦,还是觉得娶骆家女儿更好,毕竟,骆将军掌着十万边境精兵,这些年里,把东境守得那般严密,在国中威望,远胜镇东镇西两位将军。 所以他特意落后一步,和万宜芳并肩,并温和一笑,道:“骆夫人,请!” 万宜芳有些受宠若惊,告了罪,这才进去。 那边端木清源和端木琛南却是和骆清心说起话来。 端木清原道:“辛三小姐,你既然以后准备长住京城,那我们邀请你出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你会来吗?” 端木琛南道:“你要会骑马,我们还可以和我们一起打马球。” 骆清心道:“有空自然会去!” 端木清原很高兴,立刻道:“三天后就有个赏花会,在淳安楼举办,很多贵女参加呢!你要是来,我马上派人给你送帖子!” 赏花会什么的,大概是那些闲得无聊的官二代们举办的聚会活动,赏花,品酒,赛马,甚至赏雪,随便找个由头而已。 骆清心想了想,她好像没有什么事,现在牢狱司基本在她的控制之中,她既然要以辛三小姐的身份生活,还是得在京城里和那些官家子弟们有一些来往的,参加他们的聚会,是最直接的融入方式。 她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帖子我自然是会去的!” 端木琛南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要不要我们派马车去接你?”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已经走进园中看牡丹的某人远远看见,神色很不爽,叫过左皓低声吩咐了几句,左皓嘴角抽了抽,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端木清原两人一眼,忍着笑答应着去了。 元寒幸灾乐祸地看着那边相谈甚欢的情景,肚子里一阵闷笑。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陪着骆清心往里走,这两位世子虽纨绔,却也没有什么架子,人又长得清俊风流,顿时成为焦点。 唐飞鹏将人迎进水榭里,水榭里原本就有几位年轻人,当三人进去的时候,众人纷纷见礼,倒也颇为热闹。 唐家的下人上了茶,便退了下去,端木清原觉得这位辛三小姐真是个妙人儿,她神色清浅,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人身份不同而生出半点谄媚之心,淡定从容,落落大方,谈吐风雅,却又自有妙趣,一点不像那些养在深闺之中,教养嬷嬷教习出来的大家闺秀。 那样的大家闺秀看得多了,可一点趣都没有。 第152章 苏浅忆 大概是骆清心谈吐有趣,又有一种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没有见识和气度,也吸引得别人来搭话。 喝过茶后,众人便顺着这水榭浏览起来。 唐家的这水榭建在整个府第的左侧,旁边是一个人工湖,整个水榭既大气,又通畅,靠近人工湖的这边是一条实木搭建的路,这条路有一半就建在湖面上,湖边垂柳依依,清风徐来,这秋高气爽的天气,只怕除了瑞王那个早早穿起狐裘,手中抱着暖炉的人之外,人人都会觉得很惬意舒爽。 走在这条湖边小径,吹着湖风,看着美景,的确很惬意,连骆清心也觉得心旷神怡。 加上水榭格局高雅,摆设精致,雕栏画栋,又极是宽敞,眼界宽,风景好,既可以栏前看景,又可以在榭中饮茶,的确是个好所在。 这里比前面大厅里的人不会少,而且,都是一些贵女和贵公子,比如说左都御史的女儿颜瑾,左副都御史的女儿柳絮,右副都御史的女儿封萧兮,左丞相府的公子冷子悦,中书侍郎府上的公子姜赫昊…… 一排论下来,这些公子贵女们父辈或祖父辈的官职,竟最少都是正三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极特别的贵女,苏太傅的孙女儿苏浅忆。 这苏浅忆可是名声在外,哪怕并不怎么出门,对京城贵女公子所知甚少的原身,记忆里竟然也有这位苏浅忆的名字。 能成为太傅,本身就是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人,而苏太傅的妹妹,正是当今太后,苏家的这位孙女,长相秀美,知书识礼,温婉娴淑,最得太后姑奶奶喜欢,经常派人接进宫中,伴随左右。 据说,以前太后有意让苏家再出一位皇后。 苏家这位嫡小姐今年十六,既然是想再出一位皇后,那当然是这一辈的皇子们了,哪位皇子若是娶了她,就等于已经把太子之位抓在手中。 只可惜,大皇子二皇子都比这位苏家嫡女年长许多,早早娶了妃了。而这位苏家小姐倒是很有性格,竟然当众说过要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太后对这位侄孙女也是十分宠爱,当即就答应,她看上的才嫁,她看不上,哪怕是皇子,也不许勉强。至于想让苏家再出一位皇后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再提过。 而这位苏小姐眼界高,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显贵的出身,还有从小经过严格教养而成的贵女气质,使她在京城贵女圈中地位超然,至今没有她看上的男子,虽然及笄已经一年多,却还没有订亲。 她在这个水榭里,原本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当端木清原三人来后,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端木清原性子跳脱,立刻就笑嘻嘻地道:“这里真热闹,苏家妹妹也在?上次你叫我帮你带的西苑一品香胭脂,用着还好么?据说那都是精挑的鲜嫩的桃花胭脂制成的,比咱们南陵的紫芍还好!” 苏浅忆露出一个温婉柔和的笑意,极有礼貌地道:“甚好!多谢!” 第153章 面生 “谢什么呀,说起来我还赚了,你付我一千两银子,我买两盒才用去八百五十两。那银子我可不还了,正好过几天要办赏花会,我就当是苏家妹妹凑的份子了!”端木清原大大咧咧。 苏浅忆抿唇一笑,道:“既是凑份子,一百五十两显然不够的,我凑个整数吧,乐儿,回去之后再帮我送一百五十两到忠王世子府上!” 端木清原道:“嗷嗷嗷,苏妹妹出三百两,那可就算是主办者之一了!” 端木琛南在一边道:“有九百两银子,这赏花会,咱们可以办得更热闹一些。”显然他和端木清原也是各出三百两。 本来男子若是送胭脂给女子,那代表的意思可就很暧昧了。可若是付了银子请人代买,又不是一样,是正常的请托关系。 两个人又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神色坦荡,当然不会引人闲话。 这苏浅忆小小年纪,倒是玲珑通透,而且行事大方,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银子的份子,要知道京城里的那些贵公子的零用钱,一个月五十两的都已经是不少了。 可这位用的胭脂是四百多两一盒的。 四百多两一盒啊,京城里最好的胭脂楼金玉楼和华堂斋里,单价四十两以上,就是上品,一百两以上的,就是极品。 到底是太傅之女,所用自然是极好的。 看得出端木清源端木琛南两人跟她也挺熟,毕竟这样一个端方高雅的女子,还是让少年的心有些萌动的吧? 苏浅忆目光落到骆清心的脸上,微笑道:“这位妹妹好面生,好像没有见过?” 端木琛南立刻就介绍道:“苏妹妹,这位是楚州布政使府上的三小姐,辛洛。辛洛,这位是苏浅忆苏小姐!” 骆清心微微一笑,道:“苏小姐好!” 苏浅忆却是笑道:“辛妹妹好!” 从这称呼看,苏浅忆很亲和,骆清心稍显疏淡,不过,也可以说是礼貌。 毕竟太傅之女可以折节下交地叫从二品布政司的女儿妹妹,可是骆清心要叫她姐姐,不免给别人她有攀附讨好之嫌。 端木清原笑道:“我也邀请了辛三小姐,包括送出去的十几份帖子,过几天咱们的赏花会肯定更加热闹!” 这话说完,他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然后,咕……地一声响,他毫无预兆地放了个响屁。 端木琛南噗地笑出来,他们一向以风流公子自居,平时行事,无不潇洒倜傥,翩翩风度,现在,清原竟然当着人放屁?而且,还是当着苏小姐和辛三小姐? 不得不说,清原勇气可嘉。 可是他显然看笑话看得太早,因为他突然觉得肚子里好像有些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 “布……”地一声长长的绕音,他放了个比端木清原更响的屁。 然后,端木清原又放了一个。 端木琛南不甘示弱一点,也接着放了一个。 水榭的那些贵女们虽然有近有远,但其实离得也不太远,两个人这么你一个我一个,还唯恐别人不知似的越放越响,实在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第154章 好运气 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都是一脸见鬼般的表情,他们也是学过武功的,想着调用内力缓转肠道,压制住这股在体内乱跑的气。 可内力还没到处,又是几个响屁放了出来。 这下,连不远处的贵女和公子们都一脸震惊,脸色怪异地看着两人。 苏紫忆颜瑾几个人离得近,此刻也不自觉地退开两步。 两人脸涨得通红,这实在是太过尴尬了,不,是太过丢脸了。 端木清原他们根本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形,更不知道到底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这么不受控制,还是在一众贵女面前,简直是太不雅了。 这下真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两个少年脸红耳赤,也顾不得说话,一阵风地落荒而逃了。 跑了的固然尴尬无比,可是留在这里的此刻也是一时无语,实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消除掉这种突然发生的尴尬。 骆清心道:“没想到两位世子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众人都看向骆清心,眼里透出一丝鄙夷,端木清原两人离去之后,不谈这件事,随便起个由头,过会儿尴尬也就去了,你还提起,而且还说这是好运气,这是存心要叫两位世子没脸啊? 苏浅忆也淡淡扫了骆清心一眼,却不接话。 只有颜瑾奇怪地道:“什么好运气?” 骆清心漫不经心地道:“我曾听我哥说,有一种神奇的武功,练到极处,天下无敌,每当要晋级的时候,就会有气息在身体里乱蹿,有些气息还会化着……不懂的人以为是他们失礼,实际上是他们武功增强,本事增大的反应。只是这种武功秘笈,他只听说,求了好久也无缘得到。两位世子竟然得了,不是好运气吗?” 众人一听,不禁恍然,如果这是因为武功要晋级了的气息乱蹿所致,那的确不是失礼,于他们二人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而且,那是一种练到以后能天下无敌的武功,可不简单呢。 只是他们骤然遇上,而且又不知道有这种神奇的功夫,当然会有些错愕失色。还好没有人取笑,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无知? 封潇兮看着骆清心,好奇地道:“你爹不是文官吗?怎么你哥却懂这些武功上的事?” 骆清心道:“咱们南陵国的男儿,大都有报国之心,我哥从小就喜欢武功,立志文武双修,以后好为国效力,所以他知道很多!” 骆清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众人唬得一怔一怔的,苏浅忆冲着她微微一笑,道:“辛三小姐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曾有幸在皇家藏书阁之中翻阅典籍,的确有书上记载此种武功,正如辛三小姐说的一样!” 如果说骆清心一个人说,还有人怀疑,可苏浅忆也这么说,而且,还是皇家藏书阁的典籍记载,那当然是再无怀疑了。 众人立刻纷纷夸赞苏浅忆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一个有幸进入皇家藏书阁的人,足够让他们羡慕乃至仰望。 苏浅忆微笑逊谢,温文婉约! 第155章 过来 骆清心看了苏浅忆一眼,却见苏浅忆也看着她微微一笑,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骆清心回了浅浅一笑,礼貌之中带着温和,不近不远。 两位世子带来的不雅之声,被这么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化解,留下来的尴尬气氛也因此烟消云散,这里的一切自然有人报与端木北曜知道。 端木北曜端起茶杯慢啜一口,道:“水榭那里既然这么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元寒无语:“那儿风大!” 端木北曜一本正经地道:“你难道不觉得,风大才凉快些么?” 他身上又是狐裘又是暖炉,要不是用内力化解这份热力,汗都捂出来好几层了。 元寒一想也是,自家王爷虽然一副怕风的模样,可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压根就不怕风。 走在路上,正遇上神情恹恹的端木清原两人,他们在水榭出了大丑,可不好意思再过去了。而且,他们愁啊,想想原本是翩翩风采的俗世佳公子,风流倜傥,神采飞扬,清俊飘逸,清贵无比,几个屁,把他们的形象简直是毁到了地底下。 更让他们郁闷的是,现在他们还时不时地蹦出一个,所以他们哪儿也不敢去,就在人少的回廊处,用见鬼般的脸色面面相觑。 看见端木北曜走过来,他们吓了一跳,这位见风都会大病一场的北曜哥哥竟然走过来了,要是被他们的屁给熏得病重了那可怎么是好?还是赶紧换个地方吧!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跑,端木北曜就叫道:“清原,你们在干什么?过来!” 两个人不敢跑,苦着脸磨蹭着走过来。 站着不动的时候,还能稍作控制,至少不会那么频繁,随着这一走动,只听一路扑扑的异声,左皓元寒两人忍笑忍到脸上抽搐。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面红耳赤。 倒是端木北曜一脸认真:“你们这是吃错东西了?元寒,把本王的化气丹拿两粒出来给他们吃!” 元寒道:“是!” 立刻就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丹药,分送两人。 端木清原他们和端木北曜其实并不熟,毕竟这位一年不露一两次面,几乎要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的人,更别说说上几句话了,又怎么熟悉得起来。 不过这位可是病弱之身,他们两个很自夹地想收敛一些,别让自己现在的异状加重他的“病情”。 端木清原接过丹药,在眼前看了看,才苦着脸道:“北曜哥哥,咱们只是小毛病,要是吃了你的丹药,你要吃的时候怎么办?” 端木北曜笑了一笑,道:“给你们就吃吧,本王身体见好,药带的够!” 端木清原一边放口中一边道:“北曜哥你这药也能治我们是吧?我可不要再放屁了,我今天真是丢脸死了,还是在苏家小姐面前丢脸,你说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在她们面前走动?” 端木琛南这才一张口就把药咽下去。 端木北曜眼神之中极快出现一抹异色,淡淡地道:“你们倒还真敢往嘴里放。难道你们就不怕这药有毒吗?” 第156章 门房病了 端木琛南一惊,错愕地看过来。 端木清原哈地笑道:“别人给我们吃毒药倒是有可能,但北曜哥哥不会。” 端木北曜道:“为何?” 端木清原想也不想地道:“不会就是不会,感觉!” 端木北曜:“……” 好吧,好任性的感觉。 至于元寒左皓,已经别过头去。 不过想一想端木清原说的也没有错,自家王爷虽然在吃飞醋,但也只是跟他们开个小小玩笑,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两人吃下化气丹之后,还真好了,刚才走两步就放一个屁,让他们很无奈,现在跳一跳都没事。 端木清原乐得眉开眼笑,道:“哈哈,终于不放屁了,哈哈,哈哈!” 端木琛南捂脸。 虽然他也一样开心,可是,开心要这么嚷出来吗?你嚷就嚷,能不能不要强调重点? 端木北曜道:“既然好了,陪本王去水榭走走?” 还自顾高兴的端木清原一怔,被踩到尾巴一般跳起来:“那个我就不去了,北曜哥哥,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我家门房病了,我娘叫我给他叫大夫!” 端木琛南也道:“对对对,我也有事。他家门房病了,我娘叫我陪他去给他家门户叫大夫!” 左皓元寒:“……” 就算随便扯个理由,能走点心吗?门房病了,要劳动王妃过问?要派一个世子去请大夫?府里其他人呢?至于这个安王世子的理由,就更不走心了,两人都不在一个府上,人家忠王府的门房病了,安王府能知道? 人家说慌不择路,这两个世子,这是慌不择言啊。 不过,两人落荒而逃根本逃不掉,那边站着元寒左皓,这边站着端木北曜,端木北曜旁边倒还是有路,但他们也不敢冲撞啊,万一把这弱不禁风的堂哥给撞倒了,病情加重,他们罪过就大了。 端木北曜好整以暇地道:“怎么,你不觉得你们这么落荒而逃,以后在他们面前都别想抬起头来吗?” 端木清原苦着脸道:“现在过去更抬不起头!” 端木琛南也苦着脸:“过几天他们就忘了!” “估计忘不了!”端木北曜慢悠悠地道。 端木琛南叫苦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丢死人了?” 端木北曜笑道:“你们运气好,刚刚元寒从那边过来,说是你们不但没丢脸,还被他们高看了!” “怎么会?你不是骗我们吧?”两人十分惊讶。 端木北曜看一眼元寒。 元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两位世子今日在唐家大门前结了善缘,认识了一位聪明又漂亮的姑娘,见你们逃了,那位辛三小姐立刻就对那些贵女们说了,是因为你们在练一种高明的武功,只是到了晋级的关头,才会控制不住身体的气息。” “练武功?” “控制不住身体的气息?” 南陵以武为尊,各种武功秘笈练功手法,哪怕练功方法再怪异再奇特再匪夷所思,别人都不会取笑。辛三小姐竟然这么仗义帮他们化解尴尬? 第157章 挑衅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顿时对骆清心充满了感激,这一句话的义助,可是为他们找回了面子,让他们不用再羞于对人。 虽然他们没有练什么武功,可是这么好的借口,可不能不用。 端木北曜似笑非笑:“现在还愿意去水榭么?” “去,必须去!”两个少年一听不用丢脸,立刻兴致高了起来。 元寒左皓对视一眼,王爷这是在为王妃收买人情。 这两位世子虽然没有朝职,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纨绔,但那也是贵人圈里的领军人物,现在有这个人情在,以后王妃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以这两位世子的性子,那是一定会尽力的。 他们又同情地看了两位少年一眼,要是他们知道这事从一开始就是王爷在捉弄他们,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 水榭里,听说端木清原两人是习的上乘武功才会有这种异象,一个个都感觉很神秘很神奇,尤其是武将之女,更是感觉特别有面子。 这时候,苏浅忆博览群书,见多识广的优势就显了出来,不过,她一直很温婉,也并不出风头,只是恰到好处地说上几句话,就能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相比较,骆清心更低调,那些京城的贵女们多多少少都带一些优越感,辛三小姐既然是楚州来的,而且还借住在一个才六品小官的舅舅家,她们可不放在眼里。 唐家姐妹要帮着唐夫人招待客人。 原本端木清原这两个世子在的时候,见他们高看骆清心一眼,还有人跟她搭话,其实是借故亲近两位世子,现在两个世子离开,这种孤立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不过,骆清心根本就不在意。 她乐得在这里吹吹风看看风景,享受自己的清静。 只不过,这难得的清静很快就被破坏了,一个尖利的声音道:“辛三小姐,你们楚州又穷又苦,还经常有灾荒,这次到了京城,一定不想再回去了吧?” 骆清心扫过去一眼,只见一个穿着黄衣的少女面带挑衅地看着她,她的身边还有几位贵女,其中一个,就是骆茵琦。 不用问,也知道是这个骆茵琦在背后使坏,不过她还是聪明了一点,大概是得了万宜芳的严令,不得把她其实就是骆清心的身份说出来,只是挑唆别的贵女来针对骆清心。 楚州在京城勋贵子弟的印象之中,的确是经常闹灾荒的地方,不是旱灾就是水灾,还闹过蝗灾。 而这个黄衣少女,是三品都尉的女儿,叫田佩芝。 都是武将的女儿,她和骆茵琦,唐菲菲一向走得近。 至于骆清心,以前万宜芳想尽各种办法不让她出现在这个圈子里,不是她借口生病了,就是借口另有约,久而久之,京城里的那些帖子也都不再给她,而是直接给骆茵琦。 反正是个没有外家的孩子,以至于很多人只知道骆家有骆茵琦,不知道有骆清心。 见骆茵琦对这位辛三小姐很是不屑,还带着几分仇视的模样,作为闺中密友,田佩芝立刻就来替她出头了。 第158章 穷布政使 田佩芝之前一直陪着她的娘亲在另一边,所以既没看见唐菲菲几个人吃瘪,也没有看见大门口的那一幕,她和骆茵琦来到这边的时候,又正值端木清原两人已经落荒而逃了。 而骆茵琦觉得这田佩芝倒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她可以拿来狠狠地削骆清心,当然是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根本不会把关于骆清心的事说给她听。 田佩芝听骆茵琦说是什么楚州来的一个穷布政使的女儿,儿女太多自己养不了,才把这个排行第三的女儿送到六品小官的舅舅家来养,还想充京城人。 虽然田佩芝在京城的勋贵子女圈子里不算什么,可是她却自觉对比楚州来的穷布政使女儿很有优越感。 骆清心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冠上一个穷布政使女儿的帽子,不过也难怪,这水榭里也好,别的地方也好,哪个女子头上不是珠环翠绕?就算是她们身边带的丫头,也有一两件首饰。 独独是她,头上没有半点珠翠。 虽然她气质清华,淡定从容,可在这帮人的眼里,却是以衣饰取人的。 骆清心淡淡地道:“与你有关系吗?” 这种恶意满满的话,还有轻蔑挑衅的眼神,她目光扫过,就知道是个没脑子被骆茵琦当枪使的。 骆茵琦虽不敢暴露她的身份,却故意挑动别人来欺侮她,也是知道她自己是不会把身份暴露出来,才这么有恃无恐。 骆清心当然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回应得也是漫不经心,其实她连回应也是不想回应的,不过,冲着她来的,她若不声不响,倒被人以为她怕了。 这话一出,田佩芝立刻就变了脸,声音尖利地道:“你怎么说话的呢?果然是穷乡僻壤来的,一点教养也没有。看你的样子,你们家也请不起教养嬷嬷,一个穷布政使!” 骆清心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的教养嬷嬷说,对人是需要礼貌和教养的,对狗,就没那么多讲究,随便说什么话都没关系。” 田佩芝的挑衅声音可不小,这水榭又是个通敞的地方,苏浅忆几个人因为边说边走,和原本在一起的骆清心离开了一段距离,可是也离得并不远,不过两三丈远处。 这边的声音,那边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原本在谈论的话题,也被打断,一个个都看过来。 “你骂谁是狗?”田佩芝顿时怒了。 骆清心嗤笑一声:“还能听得出来,总算还没有笨到家!” 如果说之前还算是不客气,现在是赤果果的讽刺,而且,毫不隐晦自己的确在骂她。 田佩芝大怒,她是武将之女,也练过拳脚,在心中极度愤怒的时候,又见对方身份地位不如自己,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还是用武力来解决。 而这时候,骆清心所站的位置,在水榭围栏边,她原本在这里吹吹风,看看湖边风景。 为了水榭的美观,围栏只有三尺多高,而且还可以坐在上面,惬意地吹着湖风。 田佩芝怒极之下,一拳就向骆清心打去。 第159章 激怒 这个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一个穷布政使的女儿,打了就打了,她那个六官小官的舅舅,也不敢说什么。 虽然这是唐家,她们都是身为客人,但是到时候大可以说是她挑衅,自己气不过才动的手。 “啊呀,小心!”颜瑾脱口而出。 看见田佩芝说动手就动手,众人都是一惊,不少人看向骆清心的目光中就带上了同情。 原来,这田佩芝在京城里,还小有名气,她的武功,比唐菲菲还高。 若论京城贵女们的武力值,名面上的,这位田佩芝,是公认的第一,一个人可以打过两三个粗识武艺的军中壮汉。虽然大部分是仗着身法灵巧,但本事却要比那些养在深闺只识琴棋书画的贵女们强得多了。 幸好南陵尚武,闺中小姐们学些武艺,不但不会被人嘲笑粗鲁,反倒会说巾帼不让须眉。只是习武之事毕竟太过辛苦,真正去学的少而已。 这一拳带着呼呼风声,向着毫无防备的骆清心打去,而这时候的骆清心,还看着远远的湖对面,丝毫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呢。 在颜瑾叫出这一声时,骆清心才似突然被吓了一跳,向着旁边踉跄了一下,身子歪了一歪,这一歪,却是恰到好处地让那一拳从她头顶上过去了。 这一拳,任何人看来,都是阴差阳错之下被避开的。 田佩芝狠狠地瞪了颜瑾一眼,转过头来,却见骆清心对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而且,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狗就是狗,连打个人都打不中!” 骆清心压着自己的声音,只有田佩芝能听见。 而这时候,因为角度关系,她的身子挡住了骆清心,骆清心脸上的表情和轻蔑的眼神,也只有她能看见。 被激怒了的田佩芝恶向胆边生,骆清心身后就是一湖碧水,刚才被她碰巧躲过了一拳,现在可不能放过她,只要把她踢进水里,哪怕她被救上来,这秋天的衣服穿得并不厚,而且,救人的人肯定会是唐府的下人。 一个女子被唐府的下人救上来,那可是低贱的男仆,以后,这辛三小姐在京城里就是一个笑话,看她还怎么有脸在京城里待下去。 想到这里,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整个身子纵起,一个飞踢,就踢向骆清心。这是她最得意的一个武技,叫夺命踢。 她也不想想,刚才她的一拳去得这么快这么急,骆清心避的样子看似那么狼狈,可又为什么要在她耳边说那些话激怒她?一个刚刚差点被打的人,不是应该惊魂未定,吓坏了吗? 看到她的动作,苏浅忆都惊讶起来,这样的脚如果踢中,搞不好这位娇弱的辛三小姐,会不会直接被踢死了?不过几句话,就仗着一身武功要置人于死地? 骆清心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那边冷子悦见要出人命,也吓了一跳,立刻飞跑过来想救人。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还离得这么远,等到他跑近,左佩芝早就得手了。 第160章 要出人命 这是要出人命吗? 只有骆茵琦冷笑地看着,她也是学过武功的,自然知道这个田佩芝的本事,这一脚下去,骆清心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她若是大将军府小姐的身份,哪怕不受家里待见,外面的人也不大敢这么欺负她。 又或者,她报出瑞王妃的身份,哪怕瑞王快死了,她快做寡妇了,但是那毕竟是皇室之媳,也没有人敢去冒犯。 可这贱丫头,非要去给自己弄个低贱到让人耻笑的身份,被人欺也是活该,最好被人欺到很惨,让她看热闹看个够。 就在冷子悦飞身扑上,左佩芝暗喜即将得手时,骆清心好像大受惊吓一样,坐在围栏上,身子向后靠在柱上。 这田佩芝的那飞踢一脚,就落了空。 不止落了空,她这么一脚,可是暗中运了内力的,虽然她内力并不深厚,但是踢中普通人,肋骨至少也得断一根。 现在没有作用在人身上,她整个身子顿时失去控制,她急忙想要收脚,可是却感觉腰间有人用力一掀,她整个人就越过围栏,向那一团碧水飞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田佩芝掉到水里了。 几滴清水溅落在骆清心的身上,骆清心又是惊呼一声,急忙站起,连连退了好几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众人:“……” 冷子悦:“……” 骆茵琦:“……” 本来都想着这位辛三小姐这下要吃大亏了,可没想到她吓成那个样子,反倒避开了田佩芝这一踢。 冷子悦前来明明是来救辛三小姐的,可他要救的人好生生地在那里站着,虽然受了些惊吓,倒没有危险,而想要伤人的那个,却掉落水里了。 骆茵琦正一脸幸灾乐祸看好戏,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惊呆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骆清心会武功啊,她刚才忘了提醒田佩芝了,那个臭丫头没什么机会出门,喜欢在后院里练武功,她没有师父,就是自己瞎练一气,将军府的人也不知道她那么盲目地练,到底有没有几分效果,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她动手。 其实骆茵琦只是见到骆清心避开,本能觉得是她会武功,她也是会一些拳脚的,刚才的一切她虽然睁大眼睛看着,可骆清心就好像是受了惊吓的无意识动作,又让她有些把不准了。 她想了想,立刻上前,指着骆清心就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狠毒?为什么要把田小姐推到湖里去?” 推到湖里去? 众人看向骆茵琦的目光有些怪,这位骆二小姐的眼睛有毛病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是田佩芝欺负人,自己失手跌下湖,可是骆茵琦却说是这辛三小姐把人推下湖。 苏浅忆急忙道:“先别争这些了,快把人救上来!” 冷子悦为难地道:“我不会水呀!” 颜瑾道:“快,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唐府的下人们虽然不会到这边水榭打扰贵人们的游兴,可是也在水榭不远的地方。田佩芝落水的动静弄得这么大,那边的下人见出了事,早就跑过来了。 第161章 救人 颜瑾一叫,立刻就是下人跳进水里去救人。 有两个会水的贵公子也发扬风度,跳下了水。 嚣张的田佩芝原来会水,不过,她突然入水,心中着急,瞎扑腾好几下,才到了栏边,她可不想让那些下人和那些男子碰到她的身子,那样总归于她的名誉有损。 但这围栏虽然只有一米高,在湖里的人要爬上来却不容易,田佩芝扒着叫道:“茵琦,拉我一下!” 骆茵琦把骆清心往旁边一推,就去拉人。 而骆清心被她这么一推,又连退了四五步,幸好颜瑾扶住了她,她冲颜瑾道:“谢谢!” 颜瑾皱了皱眉,不过不是冲着骆清心,而是撞开她的骆茵琦,而后还安慰了骆清心一句:“她一定是心急才撞了你,别放在心上!” 骆清心展颜笑道:“不会的!” 这时候,骆茵琦已经拉住了田佩芝的手,田佩芝就着她的力往上爬,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田佩芝感觉腰下一重,突然加重了力气,骆茵琦不防,被她整个人一带,惊呼一声,失去重心,就向湖水中跌去。 扑通,扑通,两个人在水里挣扎,明明会水的田佩芝,脚抽筋了,而骆茵琦根本不会水。 闹腾了一会儿,还是唐府的下人把两个人救上来的。 刚刚进入秋天,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衣服穿得薄,这一沾水,就显得有些透。 那些唐府的下人在水中救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难免有些肢体上的接触,骆茵琦一上岸后就大怒,一耳光打在救她上来的一个下人身上,口中怒骂:“狗东西,本小姐也是你能碰的吗,滚开!” 就算是下人,可也救了她的命,可她才上来,不但骂人,还打人。 那个下人脸涨得通红,急忙退后,另外救人的下人也吓得赶紧退后,他们本来也不指望这些人会正眼看她们,但是人掉落水里,却是不能不救,不然,闹出人命,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的主家。 两人的丫头也急忙上前来,但是,两人是在水榭边掉落水中,她们手中也没个什么遮挡,而水榭是个目光及远的地方,两个是衣服都贴在身上,也断断不能就这么跑去别的地方换衣服。 苏浅忆叫过一个在一边服侍茶水的唐府丫头,叫她去拿两件披风来。 那边听到消息的唐夫人母女,田夫人,万宜芳都赶了过来。 唐夫人暗暗叫苦,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好好的一个生辰宴,有人落水,这是大事,希望不会受到惊吓,而且她也得好好处理这件事。 她原本是叫唐菲菲到水榭招呼贵女们的,可唐菲菲不在,也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她就有些责备地看了大女儿一眼。 唐菲菲很委屈,哥哥去陪瑞王了,四皇子刚才请她带他们一众人去小花园赏花,她总不能推辞吧?也就晚来了一会儿,再说,就算她在这里,别人要掉水里她还能拉得住? 唐飞雨远远的就看见骆清心也在这边,她悄悄过来道:“辛姐姐,你没事吧?” 第162章 教训 骆清心还没回答,那边骆茵琦和田佩芝心里怒极,都是这个骆清心,不然她们怎么会掉到水里? 骆茵琦没好气地道:“她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我们好不好?” 她真是暗叫晦气,原本是想看一看骆清心被欺负的好戏,没看到就算了,这田佩芝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她好心去拉她,她竟把自己拖下水。 这时候,她心里最恨骆清心,可对田佩芝一样的恨,只是她自己挑动田佩芝去对付骆清心,这件事她心知肚明,再加上自己全身湿透,这里人越来越多,她只能靠着柱子抱着自己,让丫头把自己挡住。 唐夫人一边过来关切地询问,一边责备旁边的下人,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有人落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田佩芝身上湿透,坐在那里不敢动,可是她的手和嘴都能动,她指着骆清心,大声道:“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此刻水榭里人不少,本来只是一个勋贵子弟,现在出了事,还有和唐夫人同来的几个贵妇,如果是失足落下湖去,还可以说是意外,要说是被人推下水,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田夫人看见自己女儿狼狈的样子,心里大是心疼,过来抱住她道:“我的女儿,是谁,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告诉娘,娘非狠狠教训她不可!” 一边说,一边向着田佩芝手指的方向看来。 不止她,因为田佩芝的突然指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骆清心看来。 骆清心这时候和颜瑾站在一起,之前她头无珠饰,行事低调,并不出头,注意她的人不多,可此刻看过来,却不禁让人在心里惊叹:好一个水灵雅致,漂亮如仙的女子! 没有珠丝环绕,却发黑如墨,肌肤如雪,眉如远山,眼如清潭,静如幽兰,宁如湖水。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遗世独立,带着几分飘渺的仙气,却又从容淡定,自有一种卓然的气度。 唐夫人一看田佩芝指的是骆清心,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在内心里,她不大相信,田家这丫头一向跋扈,和她家宠坏了的大女儿菲菲一样,可辛洛这丫头她却是了解的,举止有度,行事有礼,温和清雅,宁静淡泊,不是个惹事的,更不是个心狠的,这种把人推下水的事,绝不可能是她做的。 再说,田佩芝会武功,武功还不弱,辛洛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不像。 这点,当然是唐夫人走眼了,弱不禁风不代表没有武力值。 田夫人也被骆清心的美貌晃了一下,她只以为京城里最美的是苏家大小姐,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更漂亮。她当即脸一沉,指着骆清心就道:“好你个臭丫头,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歹毒,你是谁家的女儿?” 那边的左夫人觉得自己真是受不起惊吓了,怎么这位祖宗竟是个惹仇恨的体质,到哪里都有人针对呀?她只得硬着头皮赔礼道:“夫人勿怪,夫人恕罪,这位是妾身的甥女!” 第163章 抓起来 赔完礼,左夫人偷眼一看骆清心,却见骆清心皱着眉,不悦地看着她,神色淡淡:“舅母,勿怪和恕罪的话可以收回去,你是唐夫人的客人,并不比人低一等,好心告诉别人我的身份,这只是出于礼貌,并不表示你怕她们!” 这话一说,就有几个贵夫人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神色清浅,虽被田夫人这样怒骂,却一点也不失风度,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而且,她对她这位舅母说的话,一来颇有风骨,二来,也是在提醒各位,这也是唐夫人的客人,唐夫人是主人,自然会针对这件事有公道处理,却不是随便由谁在唐家作威作福的。 这个女子,几句话说得不软不硬,不卑不亢,面对指控,神色不动,不简单啊。 那边转角处,元寒看着停下脚步的端木北曜,有点奇怪,王爷不过去了么? 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也有些纳闷,北曜哥哥走得好好的,停下干什么? 端木清原道:“那边围着那么多人,是有什么事吧?” 他们两人听力没有那么好,不知道端木北曜是听到这边情形才停步的。 端木北曜淡淡地道:“这边可以看得到,咱们看看就好!” 他是很想上前啊,但是,他知道骆清心不愿意他插手她的事,而且,他相信,这么点小事,他的洛洛压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只要洛洛不会吃亏,他就不打扰她的兴致了。 再说,这帮京城的贵女们还真欠教训,连他的洛洛都敢欺负,就让洛洛杀杀她们的威风。 左夫人一听,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之前在大门口,因为大将军府骆夫人对自己这个便宜舅母轻视轻蔑,这祖宗就敢直接跟人对着来,而且还没吃亏。 此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对这祖宗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也看出来了,这祖宗很护短,她这个便宜舅母只是六品小官的夫人,还不是亲舅母,在这样的场合属于边缘人物,可这祖宗并没有丝毫因为她身份低下而轻视,相反很维护。 看来她当初答应说会给老爷一份好前程,不是说着玩的。这祖宗是有本事的人,自己可不能堕了她的威风,损了她的面子。 想到这里,左夫人一笑道:“你提醒的对,是我说错了!舅母忘了,这不是主人家在问话。”说着就站到一边,不再多话。 田夫人目光扫了几眼,这左夫人很面生,很显然以前没有见过,以前没有见过的只有两种现象,一种是高门妾室,一种是不入流不在一般勋贵宴请之列的下官之妻。 刚才她一脸卑微诚惶诚恐的样子,显然是后种。 不论哪一种,她都不放在眼里。 可这下官之妻,竟然在说了几句软话之后,腰也挺直了,还不卑不亢起来。 既然是一个以前都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下官甥女,那身份地位能高到哪里去?田夫人也放心了,顿时一脸盛气凌人地道:“来人啊,把她抓起来!” 第164章 送官 听了这话,唐家的下人当然是没有动,可她是来做客人的,身边也没有带着下人,即使带着,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倒是她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立刻动了,跑过来就想把骆清心抓起来。 唐飞雨气红了脸,道:“走开,你们凭什么抓我辛姐姐?” 那两个丫头见骆清心穿得低调,才敢去拿人,但是唐飞雨她们可不敢得罪,只得回头看向田夫人。 万宜芳过来当然也一眼看见自己湿哒哒的女儿,心中一惊,立刻就到了女儿身边,准备出头,但是,骆茵琦大概是利用田佩芝的次数多了,这时候脑子特别好使,一扯万宜芳的手。 万宜芳立刻会意,有田夫人出头呢,她何必现在跟骆清心对上?最主要的是,她也看出来,唐夫人对骆清心有回护之意,真不知道这个臭丫头走什么运了,竟然还能得到唐夫人的维护。 不过这次,田佩芝咬这么一口,够她受的,她以一个楚州布政使女儿的身份到京城里寄居在一个六品小官的家里,除了拼命巴住唐夫人,别人谁也护不住她。 可是今天是唐夫人的生辰,田夫人的女儿落水,她一口咬定是骆清心干的,唐夫人这个主人总不好意思循私。 若是能就此把她赶出去,甚至赶出京城最好。 只要她离开京城,她会派人暗中悄悄地杀了。 原本她还只是想着把人抓回来悄悄地送回到瑞王府去,但是后来见她这么能闹腾,而瑞王大概自知活不过两年,也没有对她多大意,反倒是对她的嫁妆在意得多。 既然连瑞王都不在意她的身死,也不在意她是不是会回到瑞王府,她一不做二不休才是一劳永逸。 毕竟,这逃婚事件一出,总有捅破的一天,但是骆清心一死,许多事就可以推到她的身上,来个死无对证。 比如她给骆清心下-药把她悄悄塞进花轿代嫁,若是骆家父子以后问起来,可以说是骆清心贪图富贵,想要瑞王妃的身份,给骆茵琦下了药,穿上她的衣服,冒充了她,最后嫁到瑞王府,被瑞王发现是个冒牌货,所以大发雷霆,将她杀了。 为了不让家丑外扬,她只好把这件事遮盖下来,受了多少委屈,费了多少精力之类的。 骆家父子就算再是心疼,也只会气这个女儿不知廉耻,姐抢妹夫,不会为她出头。 此刻,她们就看戏就好了。 田夫人看见唐飞雨护住骆清心,看了唐夫人一眼,虽然她心中有些不悦,但是唐将军的官职比她家老爷大,她还是不敢直接得罪的,于是对唐飞雨道:“二小姐,你别被人骗了,有人见你年纪小,想要利用你,故意让你帮她出头呢!” 唐飞雨气道:“我不小,我知道谁对我好!” 田夫人却看向唐夫人:“姐姐,你看你好好的生辰宴,竟然让别有用心的人给破坏了,这个心思歹毒的女子,还是抓起来送官吧!” 田佩芝也大声道:“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还敢把我推下水!送官,必须送官!” 第165章 反咬 如果真的是骆清心将人推下水的,送官也不算无理的要求,虽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送官毕竟是进衙门,名声算是就此毁了。 进过官衙的女子,哪怕只是进去过一遍堂就出来,也会低人一头,被人看不起,承受各种流言。 可推人落水,往小了说是伤害了别人,往大了说,是谋夺人命。 涉及人命的事,不就是该送官吗? 田佩芝见众人听了这话一怔,并无回应时,又指着骆茵琦道:“难道你们不相信我吗?不信你们问骆二小姐,我们都是她推下水的!” 见大家的目光看过来,骆茵琦眼珠一转,低声道:“刚刚田妹妹落水,都已经游到了岸边,我急忙去拉她,本来我快要把她拉上来了,可是感觉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下,我就掉下去了。掉下水的时候,的确是这位辛三小姐离我最近。” 她虽没有明说是骆清心把她推下水的,并不是留着情面,而是为自己留着后路,要是田佩芝能把骆清心一口咬死辩驳不得最好,要是骆清心反击,现场的人作证,那她也没有说是骆清心推的,只是说骆清心离她最近,交给在场的各人去想像。 既然有人要暗中动手脚,那当然是离得最近的人最有机会。 其实她能感觉得到,是田佩芝突然加大了力气,把她扯下去的,不过相比较,此刻她更恨骆清心,而田佩芝一向是被她利用的,今天不用先收拾她,以后再报复回来就是。 就算最后不了了之,骆清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起送官,这辛三小姐的什么破身份,她也别想再要了。 她就是要让她在京城里像一条野狗似的狼狈。 唐夫人为难地道:“这个,田小姐今日受了惊吓,说起来也是我们这做主人的没有招待好的缘故,田夫人就给我一个薄面,就此算了如何?” 见这边两个人落水,而两个落水者都指认是骆清心所为,唐夫人是后来的,她看了一眼唐家的仆人丫头,那些人知道主母在询问,都离得远没能看清,只能无奈摇头,唐夫人不了解情况,只好先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但这态度里,还是带着几分对骆清心的袒护。 田夫人顿时一脸正色道:“唐夫人,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是你好心宴请,却来了恶客。这恶客这样心思歹毒,丝毫没有把唐家放在眼里,也一眼不顾忌夫人你的生辰,这是存心要下夫人的面子啊,夫人,你没有必要维护这样的人。” 田佩芝也道:“夫人,我们只是在水榭边看风景,这个辛洛就这么恶毒先推我下水,见骆二小姐救我,又把我们一起推下水,这样恶毒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夫人你的宴请!” 那边的冷子悦就要上前,但是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住他,一阵香风,一个声音道:“这位辛三小姐眼里没有丝毫惧意,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说明她暂时不需要我们说明真相,我们先看一看!” 第166章 承认 冷子悦侧头一看,原来是苏浅忆,苏浅忆冲他眨眨眼睛,俏皮地笑道:“我很喜欢她,我不信她是个任人欺负的人,我们这么多人看到真相,不会让她吃亏的!” 冷子悦一想也是,便没有说话。 这边苏浅忆开了口,就算想开口说话的人,也不会再多嘴了。毕竟,他们和骆清心非亲非故,而且,骆清心属于外来人,而田佩芝和骆茵琦却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贵女,为着一个楚州来的布政使女儿,得罪京城贵女,不是明智之举,趋避利害这种事,他们身处这个圈子,又怎么会不懂? 唐夫人道:“定是有什么误会,辛洛这孩子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人……” 话还没说完我,万宜芳就冷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看来,唐夫人眼里,我女儿茵琦和田家小姐,是污陷她了?” 人虽然是想要维护骆清心,但是,她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形,没想到这话一出,把骆夫人和田夫人都得罪了,她家宴请客人,却把客人得罪,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一时不禁语结。 田夫人哼声道:“我家老爷只是三品武官,唐夫人不放在眼里我能理解,没想到唐夫人眼里,一个从二品布政使的女儿,倒是比大将军府里的二小姐还要金贵!” 这话就是红果果的挑拨了。 田佩芝也道:“骆姐姐和唐大小姐亲如姐妹,可是关键时候,唐伯母还是站在一个外人那边!” 这母女两两个这话是蹿掇着万宜芳母女出头,还把唐菲菲拉了进来。 唐菲菲果然就要说话,被唐夫人严厉的眼神看过去,才委屈地闭嘴了。 “呵呵……”在田家母女说得热闹的时候,骆清心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 田佩芝怒气冲冲地道:“辛洛,你真恶毒,到这时候还没有悔改之意,唐伯母,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她根本就是个心思歹毒,心如蛇蝎的人!” 骆清心看着田佩芝,笑眯眯地道:“你说,刚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田佩芝道:“就是,除了你还有谁?” 骆清心道:“哦!”又看向骆茵琦,仍然微笑道:“骆二小姐,你掉下去,也是我推的?” 骆茵琦开始只是误导别人以为是骆清心推的,毕竟到时候若是有人究其根底,她也有退路,让田佩芝当枪使去出头就好了,现在被人骆清心这么一问,原本是想和刚才一样,再说些误导的话,挑起别人对骆清心的鄙视和厌恶,可是,一抬眼和骆清心目光相接,骆清心眼里那浓浓的轻蔑好像直扎入她的心里,她顿时改变主意了。让人误解,哪里有直接一棒子打死更痛快? 她干脆直接地道:“刚才你离我们最近,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骆清心点了点头,微微笑了,道:“你们两个,既然都说是我推的,那就是我推的吧!” 众人都很诧异,她承认了?她竟然承认就是她推的? 第167章 坐实 这一承认,是可以直接送官的,如果是意外的话,还有宽容的余地,现在显然没有了。 毕竟,有心和无心,性质不一样。 而旁边的人也都很吃惊,唐夫人心里暗想,这孩子,只要咬死不承认,加上她的周旋,怎么也要保下她,可她这一承认,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不禁有些担心地看了骆清心一眼,这孩子救过她的女儿,她得想个办法尽量让这孩子可以规避一些伤害。 左夫人更是瞪大眼睛,悄悄退后两步,这小祖宗不会是晕了头吧? 一会儿真抓去见官,她可护不了,不连累她就好了。 难道这小祖宗又想去大牢里转一圈? 田佩芝立刻道:“唐伯母,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吧?我们就是她推下去的!” 万宜芳立刻道:“唐夫人,现在她已经承认,赶紧叫人来把她抓去见官!” 她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可此时唐夫人却也不能说什么,身为主人,如果真的有刻意伤人事件,她无法包庇。 骆茵琦也露出鄙夷的神色,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看着盈盈走近的骆清心,她眼里闪过一丝恶毒,最好今天可以一举把骆清心这个不识好歹的给关起来。 看她以后还怎么在自己眼前晃。 唐夫人看了骆清心一眼,在斟酌着该怎么说呢?怎么样才能让骆清心的伤害最小? 这时候,骆清心已经走到骆茵琦田佩芝面前,她的目光扫过两人,悠然道:“你们知道我的原则吗?” 骆茵琦嗤之以鼻:“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你的原则是什么?” 田佩芝也鄙夷地道:“你的原则关我们什么事?谁稀罕知道?” 骆清心悠然一笑,道:“我的原则就是,人若敬我,百倍敬之;人若欺我,百倍还之。你们自己落水,却两口一辞,说是我推你们下水,我这人最受不得被人污蔑,想要冤枉我,我只能坐实了它。我若不推你们下水,岂不是对不起你们这样的信誓旦旦?” 听了这话,万宜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骆清心说的什么话?她厉声道:“你敢……” 扑通,扑通。 两声水响,刚才因为衣服湿透只得坐在栏边靠着柱子的骆茵琦和田佩芝,已经不见了,她们被骆清心一脚一个,踢下水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嚣张无比,毫不遮掩,旁若无人地把这两位贵女踢下水! 不错,就是一脚一个踢了过去。 明明旁边有田夫人和万宜芳守着,还有丫头护着,她的两脚,精准无比,快速无比。 若是两个人坐在一起还罢了,可是这两个人,一个坐在左边这个栏柱旁,一个坐在右边这个栏柱旁,两人相隔有一丈多。 然而,她就这么一脚踢了一个之后,又走向另一个,田佩芝的丫头整个人都差点罩在田佩芝身上,可是那一脚,却那么准,连她丫头的衣角也没有碰到。 唐夫人:“……” 众人:“……” 第168章 田字倒过来写 这两人再次落水,骆清心转过头,对唐夫人盈盈一礼,道:“夫人,搅了你的生辰宴,甚是抱歉!” 唐夫人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这孩子,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骨子里是傲的,不屑于解释,也是她疏忽了,没有考虑到京城贵女们的排外心理,应该叫飞雨一直陪着她。 她急忙对唐府下人道:“还怔着干什么?救人啊!” 此刻,因为骆清心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踹下水,万宜芳和田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不过,更担心她们女儿是不是有事,料定唐夫人这下无法包庇,也不急着向骆清心讨公道,而是焦急地看向水面。 不远处,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简直是目瞪口呆,他们看向端木北曜,不由道:“这位辛三小姐倒是有意思,不过,这当众踹人下水,只怕这下会惹了大麻烦,难以脱身了。” 端木北曜轻轻咳了两声,脸上有一些不健康的红晕,声音透着几分虚弱,道:“这些人联手欺负一个新到京城的女子,是该受些教训!” 端木清原有些担心地看了端木北曜一眼,关切地道:“北曜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 端木清原道:“北曜哥哥怎么知道她们联手欺负那位辛三小姐?” 他们来的时候,只听到田佩芝指证是骆清心把人推下水。 端木北曜瞥了他一眼,道:“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不能放府里不带!” 端木琛南吭吭哧哧地笑,道:“如果真的是她,看她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踹就踹,明快爽利,毫不拖泥带水,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敢做敢当,要是之前真做过了,怎么可能不承认?” 这话让端木北曜甚是开心,立刻道:“听说你喜欢骑马?本王府上有两匹北部苍山良驹,我这身子留着也是没用,送你一匹!” 端木琛南大喜,连忙道谢。 他没听错吧?北部苍山良驹,北部苍山,山高万仞,山上有野马,当地猎户会在春天把母马放上山,若是能和野马交-配,生下的马驹神骏异常,健步如飞,日行千里。 但是放进一百匹,能和野马成功交-配的不到三五匹,这种马也就十分珍贵,花重金也难买到。 端木清原苦着脸:“北曜哥哥,我也爱马,你不是有两匹吗?另一匹卖给我吧?” 端木北曜瞥他一眼,鄙夷:“卖就免了,那匹本王给你留着,等你出门知道带脑子的时候,再到瑞王府来牵走。” 端木清原:“……” 他是得罪北曜哥哥了吧?一定是的。 那边人终于再次救上来了。 不过都是习武的,胆大,也没受什么惊吓,正好去拿披风的丫头也到了,田佩芝抢过一件披风把自己遮挡好后,便怒气冲冲,杀气腾腾地直逼骆清心,道:“你竟然敢踢我落水,我要不杀了你,我田字倒过来写!” 骆清心嗤之以鼻,凉凉地道:“别说这种场面话了,田字倒过来也是田,你当大家傻子么?” 第169章 质问 众人一想,可不是吗?顿时有人忍不住闷笑出声。 田佩芝更怒了,呼地一拳就打了过来,骆清心退后一步,目光淡淡扫向田佩芝:“你确定要和我打一架?” “我要你的命!”田佩芝说完,又是一拳。 唐夫人沉声道:“住手!”说着,也顾不得身份不身份的,上前一步,将田佩芝的手腕握住。 这唐夫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田佩芝这一拳出手,虽然她是劝架,但直接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打出这一拳,眼力之准,出手之快,也让人惊讶。 唐夫人道:“田小姐,看来你们今天是真想把我的生辰宴搅乱,田夫人,不知道我哪儿得罪?” 这话就重了,田佩芝不敢再动手,她愤然道:“唐伯母,你们都亲眼看见她行凶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的话吗?不是我们要搅乱你的生辰宴,是这个乡下丫头不安好心!” 骆茵琦眼珠一转,缩在披风里,瑟瑟发抖,楚楚可怜地流泪道:“唐伯母,我和佩芝在你的府上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踢下水,请唐伯母为我们主持公道!” 如果说刚才田佩芝这么出拳就打,盛气凌人,气势汹汹,让人心生反感,骆茵琦这一着就很高明了,她那柔弱的模样,在眼里滚来滚去的泪珠,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却很快激起别人的同情心。 尤其是后面听到声音过来,并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的贵女们,一个个都把谴责的目光看向骆清心。 骆清心原本是不屑于解释的,不过她若不解释,只会让唐夫人为难。因此,她冷笑一声,道:“田佩芝,我与你素不相识,原本站在此处看风景,没招谁没惹谁,你过来挑衅,说我是穷乡僻壤来的,骂我父亲只是一个穷布政使,可有此事?” 田佩芝想要不承认,可是,骆清心目光轻蔑中带着鄙夷,仿佛在说:你敢承认吗? 她顿时气冲头顶,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一个乡下野丫头,还想充京城人?” 骆清心目光冷冽,淡淡地道:“我据理力争,你恼羞成怒,一拳就打了过来。可有此事?” 田佩芝道:“我又没打着你!” “是,你没有打着我,所以,拳头落空之后,你再次出招,跳起来双腿飞踢,想将我踹下湖去,结果仍然没有踢到我,倒是自己身子失重,掉落湖中,可有此事?” “哪有此事?你胡说!”田佩芝道:“明明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骆清心道:“苏大小姐,我们离得并不是很远,想必你看清楚了,我并没有说谎!” 苏浅忆笑了笑,道:“我的确是看见田小姐跳起飞踢,接着她就落水了,我还以为是你们在切磋呢!” 他们当时离这边有三丈多的距离,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也很正常。 但是,众人听到这里,眼光却不禁变了,田佩芝平时就有些跋扈,从骆清心这几句质问,就很形象地让众人脑中脑补出她欺负人的样子。原来是贼喊捉贼? 第170章 怪怪的 骆清心又道:“你原本就会水,自己游到了岸边,叫骆二小姐拉你,可是你却觉得自己一个人落水太没面子,会被人笑话,故意拽着骆二小姐也一起落水。要丢人一起丢人,可有此事?” 田佩芝怒道:“哪有此事,你胡说!” 但是,万宜芳和骆茵琦的脸色都有些变了,看着田佩芝的眼神,不自觉就带了审视。 别人是不清楚,可是骆茵琦本来快把田佩芝拉上来了,是田佩芝突然加重手中的力道,把她拽下去的。 难道,她真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落水,怕被人笑话,才要拖着她一起? 而众人看向田佩芝的目光也有些变了,毕竟当时骆清心离她们也还有些距离的。尤其是冷子悦,见到田佩芝这是要行凶,冲过来想救人,那时候他可看得清楚,骆清心根本没有推她们落水。 骆清心道:“从你踢我落空,跌落水中开始,我就远远地离开了围栏,可是你们两个都两口一词,说是我把你们推下水的,难道我的手能升到一丈长,把你们推下去?”她冷笑一声,气场全开,声音冰寒:“我刚才已经一再问过,她们都污蔑是我推她们下水,我没做过的事,既然有人冤枉,我就坐实了它。何必白背这个名声?” 众人:“……” 这话好像有些道理,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两人虽然衣衫湿了,不过这时候的天气还不冷,披风裹了一会儿,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这时候两个人谁都不想走。 骆清心欺负了她们,要不出了这口气,她们怎么甘心? 田佩芝骂道:“辛洛,你给我听好,以后你在京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是吗?我好怕!”骆清心轻嗤一声,向着那边走了一步。 田佩芝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她,退过之后又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退?虽然刚才她把自己踹下水,那也是因为没防备,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 想到这里,田佩芝又上前一步,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道:“算你识相,还知道怕,乡下丫头!” 骆茵琦却转向唐夫人,眼泪汪汪地道:“唐伯母,你亲眼看见她把我们踢下了河,难道你不为我们主持公道吗?” 她不揪着骆清心不放,也不像田佩芝一样对骆清心咄咄逼人,只是拿眼看住唐夫人。 唐夫人一看就明白她的心思,毕竟,这么多年的一府主母也不是白做的,她道:“虽然这是在我们唐府,但是你们小女儿之间闹些小矛盾,就和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伯母我身为长辈,还真不好去管。” 她看向万宜芳,笑道:“骆夫人,你说是吗?” 万宜芳心里暗恼,这唐夫人可真是狡猾,都把人踢下水了,还把这件事定性为小女儿之间的小打小闹,还说跟过家家一样,这不摆明了要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真不知道骆清心那死丫头到底给这唐夫人灌了什么迷汤,能让她维护到这个地步。 第171章 拿下 万宜芳的本意是今天狠挫一下骆清心,再说,茵琦落水,这件事她也不想放过,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可是唐夫人这么说了,若她还说要追究计较,一来显得她一个大人插手小女儿之间的事,二来,这是驳了唐夫人的面子。 虽然唐将军比骆阳州低了一品,可是那也是京城里不可小视的人物。 就在万宜芳想顺水推舟卖唐夫人一个人情时,一个声音去冷锐中透着不悦,尖利中带着几分恼意地道:“又是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两位京城的贵女踢下水,粗鲁跋扈,嚣张狂妄,你真当京城是你的天下么?” 说话间,前面的人纷纷让开,让出一条路来,四皇子端木赤烨摇着折扇,看似风雅,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缓步而来,身后的四个侍卫分站两旁。 众人行礼:“见过诚王殿下!” 这端木赤烨摆摆手示意免礼,冷冷地盯了骆清心一眼,却走到骆茵琦的面前,一脸关切地道:“骆二小姐,你没事吧?” 骆茵琦心中掠过一抹喜意,脸上的神色却透着几分委屈,低低地,楚楚可怜地摇头,道:“我没事!” 可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 端木赤烨的目光从苏浅忆的脸上掠过,眼神顿了顿,对她微微点头示意,这才又看向骆茵琦,柔声道:“骆二小姐,不论什么时候,京城的贵女们都不能容一个外人欺负,你放心,本王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唐夫人:“……” 她好不容易要把这件事给平息下去,可是这事儿是不是也太一波三折了? 大门口,诚王就针对了辛洛,现在到了这里,他摆明要为骆家二小姐撑腰。他一个王爷出面,这下辛洛可就麻烦了。 端木赤烨说出头,就是真的出头,他眼眸一沉,喝道:“拿下!” 这一声,还真气势沉沉,一个王爷的威严,一个皇子的气势,尽显了出来。 他带来的四个护卫立刻就向骆清心围去。 骆清心冷笑一声,道:“诚王殿下这是要为美人出头,草菅人命,以权相欺了吗?” 端木赤烨义正言辞:“你当众行凶,证据确凿,难道还想要抵赖不成?本王将你抓起送官,以正国法!” “南陵的国法,就是以势相欺吗?” 端木赤烨一听,这女子还挺嘴硬,他若强行押了去,不免有损他皇子的行象,既然想要得美人心,就要赢得漂亮,非得让这个女人心服口服不可,他一摆手,阻止四个侍卫拿人,但一双冷气森森的眸了却鄙视着骆清心:“本王的人亲眼见你谋害骆二小姐和田小姐,你竟然还要狡辩?” “我谋害她们?她们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那是因为有人相救!” 骆清心看了端木赤烨一眼,端木赤烨竟然从她眼神中看到几分跃跃欲试,虽然很快隐去,可他还是怒了,他怒极反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想将本王也踹下水?” 第172章 哪儿都有他 骆清心是真想把这臭屁又自大的什么四皇子踹下去,不过她也知道,这样做,是真让唐夫人为难了。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唐夫人的好意她知道,这一直的维护她也知道,所以她只是淡淡地道:“四皇子是想为我多添一个罪名吗?你身为皇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将国家律法置于何地?将主人家置于何地?你身为男子,强为骆二小姐出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将骆二小姐的名节置于何地?” 端木赤烨一听,眼里精光微微一盛,这两声质问,可给他挖了个大坑。 这是在唐将军的府上,今天是唐夫人的生辰,他若强制拿人,的确是没有给唐夫人面子,本来他还可以自圆其说,可是,若是与女子名节挂钩,他还是强行拿人,只怕出了这个唐府,所有人都会说他和骆将军府的二小姐不清不楚。 虽然他想要这个效果,可是也担心坏了女儿家的闺誉,取得的是反效果。 他总不能为了一件事,把唐府和骆府一起得罪了吧? 端木赤烨板着脸道:“好一张利口,本王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直言,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这样,真是其心可诛!” 骆清心轻嗤道:“诚王殿下,到底是其心可诛,还是借题发挥,在场众人都很明白,殿下不问事由,随便扣罪名,我可不服!” 端木赤烨看了骆茵琦一眼,他今天在万宜芳母女面前已经示好,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了,岂不可惜。 再说,这辛洛不过是个从二品文官之女,而且还不是京官,就算他以皇子的身份压人又怎么样? 端木赤烨转向唐夫人,道:“夫人,今日事起突然,你府中的恶客,想必你也不方便处理,不由交由本王处置如何?” 这一说,也算是给足了唐夫人面子,唐夫人却是满嘴苦涩,不好回答。 她知道她若答一起好,辛洛这孩子就会陷入绝境。 可她若不答应,驳的是四皇子的面子,镇西将军府虽然荣耀,可那荣耀也是皇室给的。 就在唐夫人左右为难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咳。 端木赤烨顿时黑了脸,怎么哪儿都有他? 转过头,果然见到端木北曜闲庭信步般过来了,众人见礼,端木北曜视如不见,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骆清心,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听说楚州辛三小姐书法不错,本王派人来请,竟然迟迟不回,原来你是要本王亲自来请么?” 这声音不辨喜怒,他容颜原本天人之姿,此刻纵使秋高气爽时狐裘在身,暖炉在手,也丝毫不损他的形象,反倒更显清贵高华。 骆清心不想承他的情,不过刚才她的确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骆茵琦两人踹下了湖,她是无所谓,但唐夫人要护她,必然为难,人若敬她,百倍敬之,是她的原则。 她道:“并不曾见瑞王派来的人!” 元寒立刻拱手道:“小人便是王爷所派之人!自知人微言薄,刚才不敢走近。” 第173章 扔下去 骆清心盯了元寒一眼。 元寒不自觉地就缩了缩脖子,王妃的眼神好可怕,她一定是认出自己是曾在牢狱司打人的那个。 端木琛南立刻道:“辛三小姐,你这边要是事情已了,就请赏脸移步吧!” 他比端木清原细心,觉得瑞王对这位辛三小姐另眼相看,自己不过是夸了一句,就得了一骑好马,这种忙,他乐意帮得很。 骆清心道:“我倒是没有什么事要处理,就是不知道别人放不放我走!” 端木北曜微微一笑道:“怎么,唐大人的府上,还有谁敢私自囚人不成?” 端木赤烨的伴读,是宗太傅之子宗玮,他知道端木赤烨的心思,此时瑞王要来破坏,那诚王要交好大将军府岂不是落了空。 若是大皇子二皇子,他是不会出头的,不过这位三皇子没有两年好活了,却还在这里摆兄长的架子要压四皇子一头,他身为四皇子的伴读,这时候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忠心? 他上前一步道:“瑞王殿下刚来,或者不知道这边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件辛三小姐,将骆二小姐和田小姐推到湖里了……” 话还没说完,端木北曜淡淡吐出两个字:“扔下去!” 元寒左皓同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的架住宗玮的双臂,同时用力,宗玮的身子顿时飞了起来,他惊呼一声,还没反就过来,就听见扑通一声,湖水包围了他,他竟然被人直接给扔进湖里了。 从一品太傅家的公子,他竟然说扔就扔? 莫不是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好活,所以肆意一回? 端木北曜却好像刚才发号施令的不是他一般,仍然温文尔雅地冲着骆清心笑了一笑,道:“辛三小姐的书法莫非是浪得虚名,所以找了四皇弟来当挡箭牌?” 众人:“……” 端木赤烨:“……” 这人说扔就扔,虽然他是个病弱之人,可他两个侍卫身手好。而且,有身份在这儿摆着呢,众人只觉得这辛洛的运气好,楚州辛家三小姐书法出众,是为一绝,这名声是不久前传到京城的。 谁想到就因为这名头,竟然在这时候帮了她? 骆清心挑眉,道:“本人不需要任何挡箭牌!带路!” 这个辛洛,还真是恃才傲物,竟然叫瑞王给她带路?但是瑞王好像丝毫不以为忤。 端木赤烨皱眉道:“三皇兄……” 端木北曜侧过头,淡淡地道:“嗯?” 端木赤烨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眸,一时揣摩不透他的意思,又觉得他虽然唇边含着一丝笑意,笑容却无比清冷疏淡,好像有冰凉气息包裹而来,让他极不舒服。 想到刚才宗玮的下场,现在人还在湖水里扑腾等着家丁来救呢,他不自觉地就吞下了将要说的话。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大摇大摆地随着端木北曜,往北面那个阁楼方向去了。不过,走了不到十步,端木北曜却回过头,道:“苏小姐,颜小姐,冷公子,姜公子,你们皆是书画精绝之人,可不能让一个楚州才女压过了名头,一起来如何?” 第174章 长公主 瑞王相邀,四人当然不会拒绝,再说,对于那个书法出众,是为一绝的传言,几个人还是暗自心存比较的。 现在能当面看一看这名头都传到了京城的书法一绝现场泼墨挥豪,也正好看看是不是浪得虚名。 苏浅忆,颜瑾,冷子悦,姜赫昊也一起过去了。 自己要抓去见官示好骆二小姐结果,是人直接被叫去展示书法了。而且,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端木赤烨觉得自己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还差点把自己反弹出内伤。 如果端木北曜跟他理论,或者为这个辛洛出头,他都能有办法让他无法开这个口,让辛洛在骆二小姐面前乖乖认错道歉。 可是,端木北曜压根不理会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也根本没给别人说的机会,宗玮此人,也算是勋贵子弟中的领军人物,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他身边的人扔下水,别人想说也不敢说了。 端木赤烨暗暗咬牙,这个三皇兄,大概是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反倒做事不管不顾了。 可他能不管不顾,自己却不能不管不顾。 他一个要死的人,可以不顾身前身后名。可自己想要得到那个至尊高位,就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算了,今天就便宜那个辛洛了。 早几天,他也听说楚州出了个书法一绝的才女,就是这位辛三小姐,不过并没当回事,书法一绝?京城里琴棋书画精绝的大家闺秀还少吗?楚州的人,不过是井底之蛙,苏浅忆也过去了,三皇兄确定是叫他们四个去鉴赏,而不是去看辛洛丢脸的? 既然这样,他也得去看看热闹。 似是猜到他的心思,只见瑞王身边的侍卫快步走来,对着端木赤烨抱拳行了一礼,道:“诚王爷,我家王爷说各位若是有雅兴,也可以一起去凑个热闹!” 端木赤烨正有此意,除了骆茵琦和田佩芝因为身上湿透,宗玮刚刚被唐家下人拉起之外, 瑞王叫骆清心展示书法的地方在唐府西面的一个阁楼里,阁楼有两层,此刻,阁楼上还有几位贵客。 静安郡主和安平长公主。 静安郡主是当今皇上堂妹, 安平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妹妹。 早已嫁人生子,地位超然。 端木北曜和骆清心,苏浅忆等一众人上到阁楼,先就对两位长辈行了礼,指指骆清心,笑道:“两位姑姑,这就是你们刚才提起的楚州辛三小姐。你们不是说想见识一下她的书法吗?人我可帮你们请来啦!” 苏浅忆心中微微一惊,她原本猜测着是不是瑞王突然好心,想为辛三小姐解围了,没想到是安平长公主和静安郡主的意思。看来真的是巧合,这辛洛还真是走运呢。 安平长公主四十余岁,看着端木北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怜爱,却是笑道:“祁首座的医术深湛,北曜的气色好多了!” 端木北曜道:“祁首座建议侄儿多出来走走,说光闷在府里不利于我养病!” 第175章 尊重 安平长公主道:“应当如此!”又看向骆清心,赞道:“倒是个清灵水润的姑娘,说是清水芙蓉也不为过呢。” 端木北曜又道:“辛三小姐,这位是安平长公主,这位是静安郡主!” 不但骆清心,连苏浅忆等一众也都行礼。不过骆清心是第一次见她们,但苏浅忆出身不凡,因为当今太后的关系,和她们却很熟悉,倒是好一番热闹。 有安平长公主在,静安郡主并不出风头,只是恰到好处地说上几句,气氛甚好,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因为不熟悉,骆清心被冷落了。 骆清心倒并不在意,她安排好一切,以楚州辛三小姐的身份入京城,这名头早点传过来也是正常的,上辈子是杀手的骆清心可不仅只会杀人。 杀手不是那么好做的,那种拿起一把狙击枪,伏在某个楼顶狙击目标的杀手,是最低极最没有难度的。枪法准就行了。 可真正要做王牌杀手,却必须是全面发展的人才,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有涉猎,都很出色。进入人群,放大镜也找不出来,离开人群,雷达也扫不出来。扮什么像什么,杀人从不失手,杀人之后从容而去,不留一丝一毫痕迹,整个过程,完美如艺术。 她上辈子正常的掩护身份,是某美术学院的年轻教授,国际知名的画家。擅水墨画,书画不分家,所以她的书法,也是极为出色的,一字千金还难求。 让辛三小姐以书法出名,不是什么难事。 安平长公主许是想起骆清心来了,冲着她笑道:“辛三小姐,把你请来展示一下书法,是我一时兴起的主意,不过想来觉得甚是不妥,还请别把我一时戏言放在心上。今日辛三小姐也是来唐府做客,便一起请坐吧!” 这位长公主也算是个极知礼的人,辛三小姐就算有才名,但也是官家小姐,总不能召之即来地表演什么书法。 这句话一出,连苏浅忆都是微微一怔,安平长公主这是以平等之礼,或者说以客礼在尊重? 要知道,她是皇帝的妹妹,长公主之尊,还能对一个外官之女这么尊重,还是很难得的。 只不过,骆清心看见她的目光在端木北曜的脸上落了一落,再看过来时,便柔和几分,她也猜到,她当初的安排,的确可以让辛三小姐的名头传到京城来,但是,要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还是不太可能的。 想必这是端木北曜传的? 端木北曜是知道她的用意,知道她想用辛洛这个身份在京城里站稳脚跟,所以,帮她一把?他有这么好心吗? 长公主这话音才落,外面就有一个声音笑道:“姑姑,原来是您想要看辛三小姐展示书法?姑姑您是长辈,辛三小姐想必是很乐意为姑姑效劳的!” 原来是端木赤烨到了。 端木赤烨先给长公主和郡主见了礼,然后道:“姑姑,我们也都是慕了这位辛三小姐之名,特意前来看辛三小姐是不是浪得虚名的呢!” 第176章 飞洒 长公主笑嗔道:“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端木赤烨笑道:“姑姑,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您这虽然是好心,别人或许会觉得你阻了她一举成名的机会呢!”显然他平时在长公主的面前也是这样亲昵。 这左挤兑右挤兑的,就是想让骆清心当众出丑。 他不是不相信这楚州才女之名,但是,在他眼里,苏浅忆才配称得上才女二字,就是颜瑾,虽然在名头上略逊苏浅忆,但绝对胜过什么楚州才女,这辛洛目中无人,一会儿就要看她被虐得灰头土面的。 那也算是间接替骆茵琦出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即使骆清心不展示书法也不行了。骆清心淡淡笑道:“既然四皇子一定要小女子献丑,小女子岂能不从?” 她眉目疏冷清淡,声音寒凉,这清脆清冷的声音,但却也显得从容淡定,并没有丝毫慌乱。 唐飞鹏早就令下人备好了笔墨,这时候,那边靠墙的地方,是一方大大的桌案,桌案上,白纸,黑墨,狼豪,都已经备好,墨是已经研好的,散发着淡淡清香。 大概是四皇子开了口,长公主也没有说话了。 端木北曜淡淡瞥了四皇子一眼,眼神之中似有冷意掠过。不过,很快又落回骆清心的身上,于他来说,除了他的洛洛,别人还真不值得他多看几眼。 骆清心走到桌案前,将那支狼豪拿起,放入研磨好的墨汁之中,笔身吸了墨,吸得满满的,她随手一洒,那笔尖满的墨汁顿时飞了出去,在洁白的纸上星星点点落了满处。 这到底是写字呢还是玩笔呢? 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女子掩唇轻轻笑了,那是长公主夫家的一个侄女。 苏浅忆等人也很诧异,既是展示书法,却把这一张纸给弄脏了,就算换了一张纸来写,终归也会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显然他们都想多了,这时候,骆清心已经开始动了,她手中的狼豪洒掉了多余的墨汁之后,便是正常的笔锋,此刻,那笔锋在那张白纸上笔走蛇龙,铺陈开来,行云流水一般,竟不起笔。 看到她这样子,苏浅忆不自觉地就上前两步,看到纸上淋漓的墨迹时,苏浅忆停下脚步,好像怕再多走几步就惊了正静心写字的骆清心一般。 骆清心下笔快,写得也快,很快将笔放于笔架,对着长公主淡淡一笑,道:“小女子献丑了!” 其他人之前只见到她甩笔的动作及飞洒的墨汁,和后来写字的姿势,却没有见到纸上是个什么情形。 此刻,不禁都有些好奇起来。 可骆清心自己并没有动,而是让到了一边。 那个之前嗤笑的女子立刻站了起身,向着桌案上看去,然后,她惊呼了一声,似是意识到这样的场合不该这样惊呼,有损形象,忙捂住了嘴。 这下,端木赤烨也按捺不住了。 他心中冷笑,纸上一定不忍卒睹吧,任谁在一张洒满了墨汁的纸上写字,就算写得再好,也破坏了整体美感! 第177章 拒绝 不止端木赤烨,在场的人大都是这样想的。 最淡定的莫过于端木北曜,他的目光只落在骆清心的身上,连看也没有看一眼那纸上的字迹,于他来说,字迹是好与不好,他皆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这个人。 不过,既然她要撇清和他的关系,不惜给自己另换一个身份,他就配合她,大不了重新再追一回。 之前是父皇赐婚,婚前两人一面也没有见,他又有病弱之名在外,她对他排斥也是应该的。他会一点一点改变她的心意,到她动心为止。 端木赤烨原本想好生讥讽一番,但是,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原本以为是满纸淋漓墨迹之中勉强拿得出手的几个字,可他现在看到的,纸上清清爽爽,除了那极漂亮极有风骨的字之外,竟然不见一点多余墨汁? 水榭亭台水中天 山石楼阁画里山 十四个字,笔法有七种,然而,这七种笔法交错相对,却并不显得杂乱,那些飞洒的墨汁,竟成了笔底锋锐的勾连,或勾或挑,或撩或捺,似女子裙裾飞扬,翩然起舞,似剑客青衫潇洒,意态风流。 没有多余一点墨。 只有这满纸墨划悬钩,意在字底,笔透三分。 苏浅忆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楚州才女之名传到京城的时候,她们几个贵女还曾经就此事议论过,那时候,她们都认为,不过是小地方的夜郎自大。 今日端木北曜以此为名为辛洛解围,她心中就想着一会儿要找到机会见识一下这楚州才女的真本事。 现在见到了,却出声不得。 这对联未必多出奇,不过是夸赞唐府的风景甚美而已。 可是,这泼洒满纸的墨汁,或浓或淡,或粗或细,或疏或密,能在一副对联之下,归整到没有半点多余,又没有一点痕迹,看不出半点牵强和刻意,连她自己自负巧思,都觉得做不到。 端木北曜道:“两位姑姑可要看看么?” 原本是想等着人把写好的字拿来看的长公主和郡主,此刻在见到众人鸦雀无声的惊讶之中,也心生好奇,两人对看一眼,不由自主地站起,走到书案边。 长公主目光落到纸上,当即道:“辛三小姐,这副字可否送与我?” 唐飞鹏本是想要的,但是长公主开了口,此刻却不免眼中露出一片可惜,他张口晚了。 骆清心笑道:“长公主抬爱。不过,此联是应唐府之景而作,是我准备送给唐家小妹唐飞雨的!” 众人:“……” 这辛洛有毛病吧?长公主在前,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长公主主动要求这一副字,她竟还拿捏上了? 长公主当面被拒,肯定是要发火的,惹怒了长公主,看你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站稳脚跟。 连长公主也怔了一怔,似没想到她会被拒绝。 她看了骆清心一眼,面前这女子眉目清雅,目光清澈如泉,似不染半点杂质,精致的脸容,没有任何珠翠相饰,却清华自生,别有一番风骨。 第178章 好大的胆子 长公子顿了顿,笑道:“这字既有去处,倒是我太急了一些。” 那长公主夫家侄女杨晴柔一听,冲着骆清心瞪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长公主都开口了,你竟然敢不给面子?” 骆清心淡淡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杨晴柔更恼了,厉声道:“看什么看,你好大的胆子!” 一个外官之女,以为是在楚州么?在京城里这么不开眼,杨晴柔觉得以后要多“照顾照顾”她了。 不止杨晴柔,原本在这里陪着安平长公主和静安郡主的,还有几位勋贵子弟,在杨晴柔说完这话之后,立刻就有人附和:“到底是外官之女,忒没眼色!” 能在这儿说话的,父辈身份都不低,这个年轻人叫程诺,礼部尚书之子,一直暗慕杨晴柔,自然是要为杨晴柔帮腔的。 骆清心目光扫过,这大大的阁楼之中,除了长公主和郡主,端木北曜端木赤烨和端木清原两人,还有十多勋贵男女,好在阁楼够大,这二楼也仅只一层,十分的宽敞,倒不觉得拥挤。 苏浅忆已经压下之前初见时的惊诧,此刻恬淡清冷地站在一侧,虽不帮腔,不过也不落井下石,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然,楚州外官的女儿,和京城的这个贵女圈子并不熟,她没有帮腔的必要,因为对面是长公主,任何会审时度势的人,也不会在这时候把自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能卷进去。 与她态度相同的另几个勋贵公子小姐想法差不多。 端木北曜在程诺说完这句话之后,淡淡瞥过来一眼,目光清浅,看不出情绪。他现在毕竟是有妇之夫的身份,虽然他是想和洛洛绑在一起,最好是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可是洛洛的脾气可不是这么好算计的,他不能操之过急。 倒是端木赤烨,给了程诺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身为皇子,不好一直就一件小事揪着这个外官女儿,但是别人挤兑,那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骆清心轻轻笑了一笑,对长公主行了一礼,才瞥了一眼杨晴柔与程诺,道:“让长公主没有面子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你胡说,明明是你拒绝了解长公主!”杨晴柔转头:“婶婶,你看,这辛洛也太过份了,仗着会写几个字,还甩起脸子来了!” 长公主却不说话,只看着骆清心。 骆清心目光清泠泠的,淡淡地道:“长公主容色柔和,一看就是性情宽厚之人,刚才也并不曾勉强我一定要展示书法,是四皇子一再相逼,我才献丑。这副对联的确是赞唐府水榭亭台华美,是应景之作,即使赠与长公主,也毫无诚意,所以我才拒绝,长公主也知我意,并未在意。可是,你们两人,却非要将此事挑起,借着为长公主争面子,对我行打压之事。长公主娴静温雅,性情柔和,你们想要出头,这样利用长辈,合适吗?” 杨晴柔一惊,忙回看长公主,道:“婶婶,我没有这个意思!” 第179章 暧昧 其实骆清心也是在长公主不愿意以权压人,要她一定要展示书法时,知道她受皇家教养极好,虽然是长公主之尊,却并无架子,所以才会这样恣意行事。 若是她表现得奴颜媚骨,一来她做不来,二来,反倒让长公主看轻了。倒不如率性一些,直爽一些。 果然,她虽是驳了长公主的面子,长公子并没有生气,倒是杨晴柔和程诺明显想要挑起长公主的怒火,想借长公主的势来打压她。 她若能这样被欺负了去,那她就不是骆清心了。 长公主淡淡瞥向杨晴柔的目光带了点责备的意味,杨晴柔一指骆清心:“是她故意的,她挑拨……” “好了!”长公主扫了她一眼,虽无怒气,却不怒而威,杨晴柔立刻噤声。 长公主微笑对着端木北曜道:“瑞王说辛三小姐甚有风骨,行事出人意表,今日一见,果然很特别。这爽得明快的性子,宁折不弯的风骨,字如其人,其人如字,虽是文官之女,却有武将家风!” 骆清心略略福身行了一礼,道:“谢长公主夸赞!”却是看也没有看端木北曜一眼。 端木北曜抹了抹下巴,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端木赤烨眼珠一转,笑道:“姑姑,想不到从来不理这些凡尘俗物,自成亲之后便与皇嫂闭府不出的皇兄,竟然会对辛三小姐了解得这样多,要说皇兄和辛三小姐早先不认识,本王可真不信!” 长公主皱了皱眉,这话看似玩笑话,可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 短短几句话里传递着好几个信息,一是说端木北曜已经成亲,二是说辛三小姐与端木北曜早就相识,三是只差明说两人关系不清不楚,态度暧昧了。 端木北曜淡淡一笑,道:“四皇弟关心的是朝堂之事,不比我,除了这赋诗赏画的闲情,向往山水的逸致,这身体,也关心不了四皇弟关心之事。”说着,掩唇轻咳了两声。 他既不解释自己有妇之夫为何关注辛三小姐的事,也不解释两人之前是否相识。 他时不时的掩唇轻咳,此刻,这几声咳嗽,使他清贵的面容似添了几分凄凉之色。 同是天皇贵胄,身为弟弟的可以问鼎高位,胸怀大志,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因为病体的拖累,只能以诗画相娱,与药汤为伍,长公主本是善良之人,每每想到此处,对这个侄儿尤其痛惜,不禁横了端木赤烨一眼,过去牵起骆清心的手,笑道:“辛三小姐的才名,可是从楚州传到京城里来了,诚王志不在此,自然不知,凡事不深入其中,不解其中味;不精于其中,不解其中意!” 这却是在替端木北曜说话了,意思是你端木赤烨一心只想着问鼎那个高位,对于这吟诗作画的风雅之事,你能理解吗?竟然还扯到什么男女大防上来,真是俗人一个! 端木赤烨顿时有些讪讪的,他可不敢顶撞长公主,嘿然笑道:“姑姑说的是,以后赤烨定也多关注风雅之事,多接触风雅之人!” 第180章 鸿鹄馆 被长公主敲打过,端木赤烨就算有什么想法,此刻也不会再多说了,而长公主明显表示了对骆清心的喜爱,端木赤烨心里有些悻悻然,看着骆清心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打量和探究。 不过外官的女儿,倒是有本事,先是得了唐夫人那样的维护,要知道,京城贵妇圈子里,能这么多次维护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是很难得的。 接着,就是三皇兄的似有似无的维护,三皇兄的维持似有意,也似无意,暂时看不透。 现在,竟然连长公主都对她有好感。 明明她脾气冷硬古怪,还当众拒绝了长公主,为何反倒得到长公主赏识? 对了,他倒是忘了,自己这个皇姑,虽然性情温柔,其实却极有主见,从她刚开始不愿意以所处地位压迫辛三小姐,他就不该横插一脚,或许那时候,皇姑对他就有些不满。 在皇姑的心里,是极敬重有才华之人的,这辛洛若并不展示书法,长公主或者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是一笑而过,不再提起。 可是,偏偏她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一手洒墨成书,让在场的众人都亲眼见到,也都自愧不如,皇姑看到了,心中自然只有敬重,加之她又有傲骨,并没有因为皇姑的身份而谄媚讨好。 在皇姑心里,已经认同了这个人,若是他再有小动作,皇姑怕是会对他不满。 想通这点,端木赤烨立刻就认清了形势,笑容满面地在长公主面前说笑,哄得长公主很开心。 而那幅洒墨而成的对联,被后来过来的唐飞雨宝贝一样地收了起来。 长公主不再提此事,苏浅忆一众人在见识过骆清心的书法之后,受到不小的冲击,越是如此,反倒越是回避去谈此事。 不过一个个都想,鸿鹄馆中三大书圣位置,只怕会挪一挪了。 鸿鹄馆分鸣琴,鬼弈,逸书,奇画四轩,每轩取前三名,将名字刻在木牌上,悬于进门的照壁,进门就可见。 每年一评,使得取是名次的不敢丝毫懈怠,而未取得名次的年年都有机会争逐。 能在四轩留名的这十二人,在京中地位超然。 而四轩之主,皆是天下久负盛名的大儒。 这些大儒们在京城里虽不领朝廷官职,但在京城之中,地位却极高,哪怕朝中大员,也不敢轻易得罪,才高者未免有些傲气,认才不认人,其中又以鬼弈最为古怪,毫不假以辞色。 因此,四轩所评名次,从来不会因为外物所影响,极是公平公正,非常权威。 这三个名次,便是大家争逐的名次。 四轩皆有规定,参与者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岁,竞争甚是激烈。 苏浅忆已经连续两年榜上有名,当之无愧为贵女之首,现在这个辛洛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路子,众人不禁猜测,若是她也参与争逐,和苏浅忆相比,谁高谁下? 难道辛洛的本意,就是来争这逸书轩名次的吗?这倒是最好最快速融入京城中的方式。 不过,换了衣服过来的骆茵琦可不这么想! 第181章 挑战 骆茵琦刚上这阁楼,就有和她相熟的贵女悄悄告诉了刚才发生的事,骆茵琦听说骆清心书法造诣还挺高,十分惊讶。 大将军府的这个大小姐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年出不了两三次门,反正骆阳州父子两三年才回来一次,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处境。所以,关在里面的骆清心到底做些什么,万宜芳母女只知道是在习武,不过她们很放心,没有师父教导,全靠她自己摸索,又能习得怎么样?不过三脚猫而已半吊子吧? 可就是这三脚猫,竟然能在瑞王府逃婚跑掉。 现在,又是这个无人问津的半吊子,书法竟然能得长公主赏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靠名师,自己琢磨,真的能到这个程度? 可若说师从名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难迈的大小姐,又哪里能有什么名师? 还有,在母亲的刻意安排之下,骆清心孤陋寡闻,按说应该并不知道鸿鹄馆的事,怎么的到京兆尹的牢房之中待了一段时间,又到牢狱司关过了,反倒知道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骆清心在京兆尹的牢中的第三天,就出入如在无人之境,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组建自己的势力,打听京城的一切,甚至给自己安排一个完美的身份了。 她并非毫无计划,除了瑞王端木北曜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并且还偶尔破坏一下她原定的路线之外,她按自己筹划的方向走得十分顺利。 其实以她的性格,她是想直接出了牢狱司就海阔任鱼跃,天高凭鸟飞,但没办法,原身的执念比较强,她必须要先在京城里滋润精彩地活着,夺得原本属于大将军府大小姐的风光,而后还得去找原身的父兄爷爷。 只有做到这些,原身的执念消除,这具身体才能真正属于她。 这于骆清心来说,是拘限,不过也算是挑战。 所以今日在唐夫人的生辰宴上,这书法展示原本也是一部分,这就是她着人将楚州书法一绝的才女之名传到京城来做铺垫后准备收获的结果。 甚至,长公主今日会来,也在她的消息之中。 只是端木赤烨的针对,是突然冒出来。 因为消息之中并没有说三皇子四皇子会身临唐府。 不过这也没什么,哪怕端木赤烨再是针对,她也并不担心,就算没有端木北曜的出手,她一样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而且给来参加唐夫人生辰宴的人一个深刻的印象。 现在已经做到,她来参加生日宴的目的达成。 至于万宜芳母女,她根本不在意。 两个人或者心里痒得很,却还不得不为她保密。 而端木北曜,既然没有揭开她的身份,到后来也不会。这个死腹黑的秘密也在她手中,两人也算是互有把柄,谁也不用担心谁。 田佩芝再多的不满不服,也只能放在心里。 不过,她听说忠王世子已经邀请辛洛参加三天后的赏花会,她一定要和骆茵琦好生商量一下,叫她吃个大亏。 对了,还有杨晴柔和程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182章 等会儿 唐夫人原本还挺担心骆清心的,她完全看不透这个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后来见一切事情果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长公主和她的相谈甚欢,欣赏有加,别人就不能不掂量一下。 在骆清心展示书法后不久,瑞王端木北曜就因为身体不适提前回府了,端木赤烨原本想观察一下自己这个三皇兄和辛三小姐到底有什么关系,可是见他走得毫不拖泥带水,不但没跟辛洛打一声招呼,甚至连看这边一眼也没有,一时也有些揣不透。 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倒是很高兴,他们之前在唐府大门口,只是觉得一个不施粉黛,天生丽质的女子颇为特别,才帮腔了几句,后来知道她是楚州才女,虽然准备向她发请帖,但心里也没有多在意。 即至看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展示的这一手书法,才让他们心中又涌上几分类似于刮目相看的心绪。 骆茵琦田佩芝等人因为长公主对骆清心的赏识,接下来没有再为难。唐夫人的生辰宴,后面倒是一片喜乐详和地过去了。 回去左府时,左夫人和骆清心同乘一辆马车。 左府的马车不论规格和大小,以及装饰,在这一众马车里,都是寒碜且不起眼的。 骆清心扶着左夫人的手臂,两个人走向马车。左夫人看一眼自家的马车,再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心中生起一丝窘迫来,这样明媚而爽利的女子,明明身有大本事,却要借口是她夫家的甥女。 这马车,哪里配得上她? 从旁边走过的客人,一一上了豪华而宽大的马车,不时有或有心或无心的嗤笑声响起,左夫人觉得自己走路都不安起来,太寒碜了。 不过骆清心倒是神情淡定,神色自若,步履翩然如莲,却又透着一股轻捷的沉稳。 终于上了自家的马车,左夫人长长地吐了口气,对车夫道:“快走!” 骆清心淡淡地道:“不急。” 左夫人又忙道:“不急,等会儿!” 她有点不解,莫非这小祖宗还有什么事? 不过她很快明白了。 来参加唐夫人生辰宴的客人太多了,马车也太多了,这一辆辆马车都是要走的,她们若是走了,在路上,不免要为别的马车让路,谁叫她夫君的官职太低?谁叫她们家的马车最寒碜? 左夫人想到这一点,偷眼看向骆清心的目光里就带着几分叹服,她沉稳而聪慧,从容而细心,今天在唐夫人的府里,两次回护,让她一个在贵妇圈子里卑微得不如别家夫人随侍丫头的六品小官夫人,第一次有了扬眉吐气般的感觉。 她对骆清心一直是怕的,怕她笑意盈盈地吐出冰冷而狠厉的话语,怕她对付她的独子,怕她杀了她的夫君。 但是现在,她却在她的从容和淡定,清浅和端庄里,生出一丝敬服。 外面的马车终于稀疏下来,左府的马车驶上街道,左夫人忍了很久,才道:“姑娘是要去参加鸿鹄馆的排名赛的吧?如果是,现在就要做些准备了。” 第183章 为什么选我们 骆清心看了她一眼,悠然道:“舅母,你应该叫我的名字。还有,我说过,只要你们不生别的心思,我答应给你夫君的富贵,就一定会办到,你只需要将我当成你真正的甥女就好!” 左夫人道:“是!” 骆清心看她那毕恭毕敬的样子,也知道之前给她的冲击太大,要她马上改变态度,大概不太可能,她转移话题道:“要做些什么准备?” 其实她已经收集了一些资料。 左夫人见她问了,倒好似松了一口气,道:“逸书轩的轩主是京城人,性子有点排外,总觉得京城里的贵胄子弟才是最优秀的,京城之外的人想要在逸书轩得到名次可不容易。” 骆清心笑一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比试之时,不止他一人评,若是难分高下,自然以他的意见为准,若是胜过良多,连他也是不能偏私的!” 胜过良多? 左夫人觉得自己是多话了,一个这么自信的人,她哪里需要多嘴。 而且,她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自己的儿子抓了,又在不动声色之间还了回来,这种手段,又岂是普通人? 一路上,左夫人怕说错话,不敢主动开口,倒是骆清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后来左夫人实在忍不住了,道:“姑……洛儿,你为什么会选中我们呢?” 为什么不选择个大点的官? 骆清心目光如流波,在她脸上扫过,左夫人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这小祖宗心机难测,这种事怎么会告诉她? 出乎她意料,骆清心答道:“其一,官低位卑,不引人注意;其二,左玉杰聪明,知道审时度势;其三,当是对你们夫妻的补偿;其四,你不觉得,将一个六品小官,在两三年内,推到三品以上,很有成就感?” 左夫人心中大震,尤其是第四条,两三年内,三品以上?这不是在说梦话吧?可是,看着骆清心从容淡定的神色,清澈却清幽的眼神,她却从心底里相信,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心中不禁期待起来。 如果三年之内,能升六级,那该是怎样的一种速度? 如果她真有这样的本事,就算她和夫君做牛做马,又能有什么怨言? 骆清心掠了她一眼,笑道:“好啦,你什么都不用多想,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至于左玉杰,只要他够听话,不太蠢,这速度或者还可以更快一些。接下来我是要准备鸿鹄馆的排名赛,至于你的儿子,我会先将他送到天鸿书院去!既然准备用你们,自然要让你们先看到眼前的利益,才有信心相信我。” 左夫人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天鸿书院?那是官学,每年只招收一百名京城子弟,多少官员抢破头也进不去,她竟然这样轻描淡写? 不过,姑且信吧,总之,于儿子来说,大不了就是进不去,这原本是意料之中,万一进了呢? 左夫人正沉浸在意外的惊喜之中,突然马车一颤,猛地停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她差点撞到头,还好骆清心拉住了她。 第184章 别担心 左夫人吓了一跳,急忙撩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气势嚣张地挡在马车前,十几个家奴分列左右。 左夫人一看那个人,顿时缩回头,脸色苍白。 就在车帘一掀之时,骆清心已经看清来人,不禁嘴角微抽,今天是什么日子,该碰见的不该碰见的倒都齐了。 外面那嚣张到没边的锦衣男子,她还真认识。 那不是当初在大街上和唐菲菲对打的镇东将军令府的公子乌永康吗? 乌永康当初被穆北砸断了两颗门牙,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镶嵌,倒看不出来,他白眼朝天地道:“马车里是什么辛三小姐是吧?给我滚出来!” 在当街拦人马车,还叫人滚出来,还真是够嚣张的。 左夫人急忙道:“洛儿,这这这是镇东将军家的公子,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骆清心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很怕他?” 左夫人擦着额头的汗,道:“我怎么能不怕?他父亲节是三品官职,比你父亲从二品布政使还高一阶,我夫君仅仅只是六品啊!” 骆清心唇角微勾,那乌永康之所以敢这么当街呼喝,不就是看他父亲比楚州辛三小姐的父亲官高一阶吗?她安慰般地拍拍左夫人的手背,笑道:“别担心!” 左夫人见她一派镇定,提起的心才放下几分。 只见外面乌永康跳下马来,挡在车前,冲着马车大声呼喝:“辛洛,你竟然敢对骆二小姐无礼,还想在京城中混,你速速滚回你的楚州去,小爷心情好,说不准就放你一马,你要敢继续厚着脸皮赖在京城,小爷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乌永康的嚣张跋扈引得街上很多人看过来,尤其是知道这是女眷的马车之后,不过,看到马车上连徽记也没有,就知道轿内之人身份不高,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府中马车才可配徽记。 而乌永康的身份,众人可不陌生,一时,那些看向马车的目光,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唯恐天下不乱。 还伴随着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不是镇东将军府的乌少爷吗?这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 “看来那姑娘要吃亏了,被乌少爷看上,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谁家女儿呀?这不是要人财两空?” “什么财不财的?就算给再多的钱,谁愿意把女儿送进狼窝?” “乌少爷下马了,这是要强抢吧?” “快看快看,马车被拦下来了。” …… 在众多嘈杂的声音里,乌永康丝毫也不在意,照样嚣张无比地道:“辛洛,你滚下来,乖乖地向本小爷认个错,然后赶紧的滚回楚州去!” 原来是楚州来的,外地的官员之女,难怪被欺负,围观众人心中不禁为那个不知道美丑的女子捏一把汗来,人还没在京城站稳脚,先得罪了这个小霸王。 就在许多双眼睛盯着这边,乌永康十分得意,口沫横飞的时候,马车内一个传出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撞过去!” 第185章 惜命 什么? 撞过去? 马车前面站的,可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没理也要搅三分,仗势欺人,恶劣嚣张,现在,这一个连徽记都没资格挂的小官内眷,竟然敢直接叫马车冲着小霸王撞过去? 这是幻听了吧? 一定是的。 连乌永康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哈哈大笑道:“有胆你就撞过来,看小爷不把什么左家夷为平地,小小六品官,还敢在本小爷面前放肆!” 左夫人脸色惨白,几乎就要去拉骆清心的手的,但是一想这小祖宗也不比外面的小霸王良善多少,顿时缩回手去。 左夫人的车夫是骆清心安排的,此刻,听了骆清心的话,他竟然二话不说,一扬鞭子,那马车就冲着乌永康撞过去了。 乌永康所站的地方离马车本来有七尺远近,刚才马车已经停了,他才大摇大摆地站在街心,但是现在马车突然发动,两匹并绺的马扬起四蹄前冲,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乌永康若是硬气,站在路心,这将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可是,眼见得那马车毫无犹豫地向着自己撞来,刚才还嚣张得意的乌永康脸色一变,眼瞳猛缩,他知道,这马车不会中途停下,那个辛洛,竟然说撞就真的撞来。 她这是要撞死他啊。 为骆二小姐出头赢好感是很重要,可是那也不是要拿自己的命来拼,尤其是被马撞来,只怕会死得很难看。 乌永康怪叫一声,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扑向路边。 马车从他的身侧过去了。 车窗开处,露出一张绝美而清冷的面容,樱唇轻启,吐出几个轻蔑的字:“贪生怕死之辈,也敢来挡本小姐的路!” 乌永康差点吓得尿裤子,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此刻,马车径自从他身边过去了,他的腿还在抖,一定是见鬼了,从来只有他嚣张,没想到他会遇到一个比他还嚣张的人。 马车内,左夫人差点晕了过去,她额头上汗水滚滚,低声喃喃地道:“惨了惨了,这下可如何是好?这可把镇东将军令都给得罪了。” 骆清心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担心什么?镇东将军宝贝儿子活着,毫发无伤!” 她唇边掠过一丝冷意,其实刚才若乌永康不让,事情到现在已经不好收拾了,她就笃定乌永康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是绝不可能为了给别人出头而把自己的命丢掉的。 她赌的就是乌永康惜命。 此刻,马车过去了,乌永康让开了。 她没有如他所愿下马车乖乖道歉,乌永康想拿她来讨好骆茵琦,也该知道她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马车继续前行,在一家成衣铺子门口,骆清心道:“停一下!” 成衣铺里的掌柜迎出来,骆清心走进铺里,不过片刻后就出来了,左夫人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今天就没放在原地过,一直提起来,再提起来。 车到左府,骆清心下车,对着左夫人笑了一笑,道:“镇东将军的公子大概快带人来围府了,你带着我那小表弟先避开吧!” 第186章 避开 左夫人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小表弟,是指她的儿子。 她很快又担心起来,那镇东将军府的公子?就是之前拦住马车的那个?这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那位公子还要到府上来? 而且小祖宗怎么知道? 现在当家的正在当差,不可能回来,就算回来了,哪怕他是正六品的朝廷官职,而镇东将军府的公子只是个无品无级的衙内,可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样,没地方说理去。 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儿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过左夫人还是问了一句:“他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围府?” “当然是找我的麻烦,好出一口街边像狗一样夹着尾巴逃开的恶气!”燕青蕊漫不经心。 左夫人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你也跟我一起避一避?” 燕青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可没想到,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左夫人竟然会说一句这么为她着想的话。 难道现在左家的人不是恨她入骨,巴不得她出事吗? 多好的一女人啊,可惜嫁了个渣渣。要不然,也不会被穆北一刀给去了势,连带着也害了这个女人。 燕青蕊道:“你最好是叫家里的下人也一起避开!” 左夫人道:“你是说……他们会连下人也不放过?” 燕青蕊似笑非笑地道:“你这屋子,也太旧了,我叫人给你翻新一下。” 左夫人:“……” 这个时候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应该是这个吧? 之前她大胆地用马车逼退了乌公子,而且是在大街上,就算想要行凶,总归还是要有所顾忌,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论从哪方面,都不占优势,现在不是应该赶紧的想办法躲一躲吗? 骆清心见她这表情,抿着唇微微笑,也不多说。 左夫人实在无法理解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此刻顾不得多问,立刻去找儿子了。 骆清心也不急着去往自己的房间,反倒悠然地站在门口。 左夫人还真叫府里的下人也避出去了。 反正府里下人也不多,加起来不足十个人。 左夫人更是带着儿子干脆回了娘家。 燕青蕊冲着她离去的背影笑:“你放心,屋子拆了也没关系,会给你重建的!” 左夫人听了,只是苦笑不已。这小祖宗啊,随便她怎么折腾吧,反正现在就算她要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 整个左府很快人去屋空。 就在左夫人的马车刚刚转过了那条街,另一条街口就涌出一群人来,那些人气势汹汹,还真是冲着左府的方向来的。为首那个,怒气冲冲,可不正是乌永康吗? 六品小官的家宅,不在内城,而且也不是单独的区域,旁边相邻就有好几座差不多官阶官员的宅子。也亏得乌永康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他带来的人可不少,足有二三十人。 看见左宅几个字,乌永康顿时神气活现地指着道:“给我冲进去,遇人就打,见物就砸,只要不打死人就行。” 第187章 动手啊 这些人,大半是乌永康的狐朋狗友,他父亲官阶高,那些父亲的部下,下属的儿子,当然人人以他马首是瞻。 尤其是,跟着乌永康,可以随便欺负人。 随着乌永康一声令下,他们一个个兴奋得很,立刻就冲进屋子里去了。 可是,当他们到了前厅,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因为厅里有人。 一个女子,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使她整个人如沐月光清辉的仙子,那张脸,更是赛过了传说中的月里嫦娥,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明明没有佩带任何珠饰,可是却仍然让人有一种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感觉。 此刻,那女子稳坐在厅中,眉眼含笑,目光闪亮如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冲进来的众人。 这种情形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让这群人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乌永康下令之后,人却落在后面,他大摇大摆地负着手走过来,见到前面的人停了,不但没有动手砸东西,倒好像呆住一般。 他不满地道:“动手啊,你们怎么不动手?” 众人极自动地让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乌永康走进来,嘴里道:“让你们砸你们就砸,怕什么,一个六品小官,看,看见小爷来了,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种怂货,你们还怕什……” 话还没说完,他一抬眼,就看见坐在主位上老神在在的骆清心,乌永康原本就是因为吃了骆清心的亏,才要来找场子的,可是,他没有见过骆清心,面前这个女子有如天上的仙女临凡,实在是太漂亮了。 乌永康眼前发直,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直到旁边一个小纨绔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醒过神来,但是,对着骆清心,他倒是收起了嚣张跋扈的模样,竟然还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何人?” 骆清心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恶趣味,慢悠悠地道:“你带着这么多人来,不应该先把这宅子里的人打听清楚了吗?现在问这句话,不嫌多余?” 她不开口的时候,乌永康认不出,可是一开口,他立刻就想起马车里的那个声音,清泠冷淡,好听是好听,却很可恶。 他瞪大眼睛,指着她道:“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辛三小姐!” 今天他没有去唐府,但是,唐府里发生的事却已经传了出来,知道骆茵琦被一个楚州来的女子推到湖水里去了,他立刻就着人打听,知道上了哪辆马车,才带着人准备当街羞辱一番的。 只是最后被羞辱的好像换成了他而已。 骆清心道:“正是本小姐,你们来得太晚,害得本小姐等了这么久,本小姐都快睡着了!” 乌永康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你是特意在等我们?” 他刚开始根本没想来,是想来想去气不过,旁边又有人撺掇,这才临时起意来的。难道这个女子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骆清心嗤之以鼻道:“你这种草包,有气不撒能隔夜?自然是会来的,本小姐当然得等在这里!” 第188章 单打独斗 这话毫不客气,甚至带着浓浓的鄙夷,笑容里更是满满恶意,这哪里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分明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祸害吧? 乌永康怔了一怔,继而大怒,不论是谁,被当着讨好自己的一群小弟面前被骂,都不能忍,乌永康一摆手,道:“抓起来!” 他本来想说给我打,不过,目光在骆清心漂亮精致得好像画中走出来一般的脸容上转了一圈,决定还是先把人抓起来。 他侍妾那么多,可是,还真没有这样的绝色。 虽然这个绝色有点辣,但是抓到手之后,逼迫一下那个六品小官,说不准他就乖乖收了所谓的聘礼,让这个女子做他的小妾。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就赤果果地盯着骆清心了。 骆清心眉头微微一皱,这么猥琐的目光,她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骆清心站了起来,道:“乌永康,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 乌永康调-笑道:“我若打赢了,你嫁给我吗?” 这话才出口,他突然感觉到身周有一股冷意,不禁微微一怔,左右看看,身前身后围着的都是他的狐朋狗友,那么刚才的一切,一定是错觉了。 骆清心眼底现出一抹冷意,脸上却毫无变化,淡淡地道:“你若有这个本事,我也没意见。” 乌永康大喜,抓回去逼迫,终归不如美人儿心甘情愿来得美,他立刻道:“我有什么不敢!” “你若输了呢?” 乌永康觉得自己听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对面女子虽然性子很彪悍,敢当街纵马车踩他,可那是因为她人在马车上,现在就她一个人,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吓也得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更何况男女体力有别,他又是练家子,竟然还妄想打赢了他? “美人儿,你就别想了,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既然是赌,自然不能排除任何可能,你说是不是?”骆清心漫不经心地道。 她目光流转,有如水光粼粼,原本就美丽的一张脸,更是灵动如仙,乌永康心中痒到极处,道:“输了我在地上学狗叫!” 骆清心嗤之以鼻:“你学狗叫于我有什么好处?” 乌永康原本觉得自己这么说已经给了她极大的面子,没想到她还不满意,他不耐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骆清心道:“输了任我吩咐做一件事吧!” 乌永康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骆清心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吃亏,自然是你做起来很快乐很开心的事!” 这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乌永康顿时眉开眼笔在,做起来很开心快乐的事?莫非是……是不是这姑娘早就看上他了,只是不好意思,所以用这么委婉的方式? 他喜欢! 他立刻道:“就依你,我若赢了,你嫁给我做我的小妾,你若赢了,我按你的吩咐帮你做一件事!” 厅内的人自动散开四周,留出大大的空间来。 他们一直跟着乌永康鬼混,当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个个都露出自以为懂得的猥琐笑容。 第189章 猥琐 骆清心走前几步,裙裾轻飘,道:“动手吧!” 乌永康摩拳擦掌地走上前来,不过,他看了看,却觉得不忍心下手,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打坏了怎么办? 他眼珠一转,一只手探过去,就想去摸一把骆清心的脸。 骆清心脚下错步,身子微侧,很轻易地就避开了。 这一让,让乌永康收起几分轻视之心,他的动作够快了,又离得这么近出的手,对方能避开,固然跟他没有动杀意,存了调-戏之心有关,但是,对方显然也不是不会武功的弱手。 乌永康一掌就打向骆清心胸前。 既然对方会武功,他当然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才能叫美人儿心服口服,这掌到半途,就成了爪,这一招猥琐之极,但是他的狐朋狗友却哄然叫起好来,一片哄笑之声。 骆清心眼中一片冷意,原本她还想让几招之后再出手,可是这乌永康也真是找死,敢用这么猥琐的招式。 她再侧身让开,一脚踹出,踹在乌永康腰间。 不过,这时候乌永康正好挪步出招,看起来,就像他把自己送到骆清心的脚下一般,骆清心这一脚不重也不轻,乌永康被踹翻在地。 与此同时,西面屋顶,那负手而立的身影悄然收回了指尖的一锭银子,还伴随着小小声的一声:“便宜他了!” 那身影修长挺拔,脸容如画,剑眉星目,不是端木北曜又是谁? 他随身当然不可能带着暗器,原本想将那锭银子当成暗器,砸掉乌永康满口的牙齿。 这混蛋竟然敢出言不逊,而且还敢对他的洛洛使用这样的招式,他若不看在镇东将军的脸上,都忍不住让他跟左玉杰作伴了。 不过,看到骆清心踹出的那一脚,他就知道没有必要出手了。洛洛不会叫这乌永康好过的,他不能坏了洛洛的兴致。 他的人回报了大街上的一幕之后,他和骆清心想的一样,乌永康只怕不会善罢干休,所以,端木北曜就亲自来了左府。 不过,他一直在斜对面的屋顶处,关注着厅里的一切。 旁边的禹希悄悄松了口气,王爷刚才突然放出的冷森杀气连他都吓了一跳,可笑乌永康那个草包,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乌永康摔得有点疼,但是这么多狐朋狗友看着呢,他急忙从地上爬起,道:“这是我脚滑,不算!” 骆清心道:“再来!” 乌永康定了定神,他这次改抓为抱,张开双臂,拦腰抱来,只要把美人儿抱住,禁在怀中,她有什么招式,也使不成了。 骆清心柳眉一竖,这混蛋,越打越不要脸了。 她以脚尖为圆心,在原地如陀螺一般转了起来,乌永康心中大喜,只要她还在原地,是动也好,是静也好,这一下非抱实了不可。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他很快感觉到肩上,背上,胸腹,腿股有十几道力道击打。而且,每一下都是又重又疼。 刚叫得一声哎哟,就觉得有冷森森的寒光扑面。 第190章 服不服 白光一闪,那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匕首。 那匕首突然冒了出来,吓得乌永康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叫了之后又感觉失了面子,想找回一点什么。可是,那冰冷的寒气,却又让他想出口的大话乖乖地咽了下去。 他侧头一看,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侧,脸上带着一抹笑意,那笑意倾国倾城,可是,她手中的匕首,却如同地狱的幽光,随时准备收割人命。 如果是别人,乌永康或者会以为对方不敢动手,毕竟,他是镇东将军府的公子。 可是,哪怕面前之人一脸无害,笑得如仙如画,他心中却泛起一丝冷意,连腿也开始抖了起来,站不住了。 在大街上,就敢纵马直接踏过来,那冷冰冰的语气,冷静森寒的声音,现在想起来,他突然觉得,当时她是真的敢。 看,面对他的这么多狐朋狗党,她孤身一人,不但一点不害怕,而且气定神闲的,此刻,匕首在她的手中,稳如泰山,连动也不动一下,而她脸上虽然含笑,可那眼神之中,却是恶意满满。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受制于人? 乌永康突然心生惧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匕首,巴不得把身子侧到安全距离,可是,骆清心又哪能让他如愿? 她手中的匕首在指间一绕,匕首寒光,就贴在乌永康的脸上,颈间,下巴,嘴唇,鼻子绕啊绕。 冰凉的匕首贴在肉上,冷气森森的感觉,让乌永康吓得脸色煞白,感觉脸上肯定被割开了几条口子吧?有没有血流出来他不知道,可是,额前的发丝,却一绺绺落下。 骆清心匕首一收,刃锋再次压在乌永康的脖子上,她的声音仿佛来自森罗殿:“服不服?” 乌永康道:“不……” 才出了这一声,突然感觉颈间一凉,有些刺痛,他吓得心胆俱裂,急忙叫道:“服服服服服,我服我服,我服啦……” 因为惊吓,声音十分怪异,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又尖又利又颤。 这时候,他哪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失面子,总比丢掉一条命好。 乌永康不傻,他虽然是跋扈嚣张,平时横着走,那是没遇到更凶的,这个女子做事毫无顾忌,比他还嚣张跋扈,他若是对着来,她把他杀了,父亲虽然会为他报仇,把这姓左的一家杀个鸡犬不留,可他那时候大好的生命已经是没有了,报仇又怎么样? 所以,认怂对于乌永康来说是没有压力的。 认怂之后,他还怕骆清心改变主意,或者手滑一下,赶紧堆了满面的笑,道:“辛姑娘,我服了,是我输了。你不能杀我,你要杀了我,别人一定以为是我对你不轨,你奋而杀人,于你的名声有损呀!” 骆清心倒没想到这家伙不要脸起来真不要脸。 她眉头一竖,刚要说话,乌永康竟然直接溜到地上跪了下去,“辛姑娘,辛姑姑,辛姑奶奶,是我错了,我服了,你小心,小心,别污了人的宝匕!” 第191章 我不敢了 骆清心:“……” 她匕首一收,寒光闪过,谁也不知道她收在哪里,可是露了这一手,却叫这些纨绔们心惊肉跳。 乌永康出身将门,再是不济,再是被酒肉淘空了身子,也有几分武艺,比一般人强得多了,但他连三招都没走过。 就算他轻敌,但也不至于这么不济,只能说明面前的女子,真的是有嚣张的资本。 眼见得骆清心的目光扫过来,众人只觉得头皮发是,也急忙道:“我们也服,我们也服!” 骆清心走了两步,乌永康这时候跳了起来,离她远远的,并且连忙道:“快走,快走!”又对骆清心陪着笑脸道:“姑娘,我们就先走了!” 其实乌永康嚣张惯了,本不应该这么怂。 不过,骆清心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法,加上明晃晃的匕首,以及眼中冰凉的杀气,让他竟然从心底里生出害怕的心思来。 一个可以不计后果,不怕麻烦,敢把大将军的女儿踢下水,敢当街纵马踏镇东将军之子,毫不留余地,毫不拖泥带水,这种人,气势上,就先碾压众人,这么强大的气场,使乌永康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 眼见得这些纨绔子弟们一溜烟地往外跑,骆清心清越的声音如穿耳魔音:“我让你们走了吗?” 乌永康一怔,这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一直以来,他不找别人麻烦,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像这种时候,他们已经不想伤人,也不想和骆清心作对了,骆清心不但没有见好就收,竟然还不依不饶? 想归想,乌永康还是停下脚步,陪着笑脸道:“辛三小姐有何吩咐?” 骆清心走过去,挡在厅门前,这下,众人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她目光流转,众纨绔子弟顿时觉得她的目光是看向自己,哪怕是个煞神一样的人物,可那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煞神,众人顿时一静,鸦雀无声。 她看向乌永康:“你带着这么多人,是准备做什么来着?” 乌永康嘿然,讪讪地道:“不,不干什么!” 骆清心道:“我好像听你们说,要砸了这里,见人就打,见物就砸?” 乌永康:“……” 他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堆了满脸的笑道:“这是开玩笑,开玩笑。” 骆清心脸色一沉:“谁跟你们开玩笑?” 乌永康顿时觉得自己的腿又软了,忙道:“辛三小姐,我不敢了。” 骆清心哼道:“你在说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记得,我刚才说过,如果我赢了,会让你们做你们很开心快乐的事,你们当我的话是空气?” 乌永康笑得比哭还难看。 做他们很开心快乐的事,他们哪里敢? 骆清心道:“开始吧!” 斜面屋顶,禹希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端木北曜唇角都扬了起来,看得兴致盎然,显然这是不准备现身了。 禹希表示很好奇,不知道王妃说叫乌永康做他们很开心快乐的事,会是什么事。 刚刚乌永康是什么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难道…… 第192章 拆 屋子里,乌永康快哭了,他道:“三……三小姐,不知道你叫我们做什么开心快乐的事?” 骆清心斜睨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笨?你们刚才不是正准备砸东西拆房子吗?现在本姑娘不阻止你们,你们倒不乐意了?” 乌永康这下真是站不住了,他拱手作揖陪笑脸,道:“三小姐,我就随便说说,我们这么遵纪守法之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拆人房子的事呢?” 骆清心不耐烦地道:“装什么装?你们拆是不拆?” 乌永康急忙道:“不敢,不敢,不拆,不拆!” 笑话,他又不傻,万一他这里随便碰坏一点东西,面前小煞星就又找理由打他一顿,或者玩起那把吓死人的匕首,顺手给他一下子,他还活不活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他可不想马上送掉。 他甚至已经下定决心,以后见着这辛三小姐,他就绕道走。 没事谁和疯子拼狠劲啊? 骆清心眉头一竖,道:“两个选择,一,你们继续你们刚才没做完的事,砸东西拆房子;二,我来拆了你们的骨头!” “拆……拆骨头?” 骆清心点头,一本正经,无比严肃认真:“我这人对数字没什么天赋,可是却很好学,我一直想弄清楚人身上有多少块骨头,既然你们不拆房子,那我……” “拆拆拆,我拆……”乌永康觉得他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骆二小姐这到底是惹着了一个什么人? 拆个房子砸个东西,那都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一切照着她的意思办了,她总不会再动手杀人。 可若不拆,她说拆人骨头数着玩,肯定不是开玩笑。 两害相衡取其轻,乌永康立刻就选择。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骆清心语气轻松,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倾城笑意,可乌永康不但觉得全身发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 他一挥手,急忙道:“你们还怔着做什么?赶紧拆呀,砸呀!” 一个个太没眼力见了,难道要等这煞星拆到他的骨头,他们才知道动一动? 此刻,众纨绔的内心是崩溃的。 拆人房子砸东西的确是一件很快乐很开心的事,在破坏之中让人心中升起残-虐的快意,可是,被人逼着拆人房子砸人东西,而且那个人还是这房子的半个主人,感觉到就完全不同了。 可是他们不敢不动。 刚才这辛三小姐虽说是对着乌永康说想研究一下人身上有多少块骨头,可也没说是拆乌永康的,要是选中自己了呢? 于是,这些人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开始砸东西拆房子。 这些人这事显然没有少干,无比熟练,还知道分工合作,化整为零,一路过处,简直是摧枯拉朽,一片残梁断瓦。 当然,斜面屋顶处的人也站不住了,不过,端木北曜也只是换了另一个视角,继续看戏。 还有一个看戏的,那是骆清心,她站在院子里,负手看戏。 禹希嘴角直抽搐,他这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主子啊? 第193章 什么风 禹希极小声地道:“王爷,是不是该您出场了?” 端木北曜摸了摸下巴,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院中那俏生生的身影,难得露出一丝苦笑道:“你家王爷是想下去,不过明显她另有安排,本王若是下去了,会坏了她的计划,还是好生在这里看戏吧!” 乌永康一众人砸得很卖力。 不敢不尽心,谁若是偷一下懒,只要悄悄瞄一眼,准能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清冷的笑意,恶意满满地在打量着自己,那模样,好像在思考他身上有多少块骨头。 这么一来,他们简直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砸房子了,也顾不得砸得一身的汗。 就在乌永康众人砸得十分“欢快”,快要完工的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见脚步声,站在院中监工一般的骆清心退后几步,站在院墙边上,换了一副愁眉苦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禹希:“……” 王妃这是什么情况?画风转变太快,他表示没有看懂。 他侧过头,只见端木北曜差点笑出了声,那欢畅的模样儿,让禹希惊得差点从屋顶滑下去。 这时候,几个人正从那边冲进来,口中大喝:“住手!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乌永康一身的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来人,不禁一怔,这是什么地方?外城,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忠王世子和安王世子会来这里? 没听说那个六品小官和这两位世子爷有什么关系啊? 这里也不是两位世子爷会来的地方。 乌永康急忙堆了一脸的笑,道:“原来是两位世子爷,今日是吹的什么风,把两位世子爷都给吹来了?在下乌永康,我爹是镇东将军!” 端木清原眼也没扫乌永康一眼,向着骆清心道:“辛洛,这是怎么回事?” 骆清心指指屋里还在砸个不停的纨绔,又指指乌永康,道:“此事说来话长!” 端木琛南觉得有些不对,从唐府里的情形看,这位辛三小姐不像逆来顺受的主,怎么现在站在院里看人砸她舅舅家的房子? 不过他看一眼乌永康那边黑压压的人,顿时又觉得理解了,如果只有乌永康这么一个草包,她是不怕的吧?但对方可有二三十人,一个姑娘家,就算会些拳脚,以一敌三十,铁定吃亏,看来这是她的无奈之举。 他道:“那你慢慢说!” 屋子砸成那样了,即使阻止,也没有什么用了吧? 骆清心慢吞吞地道:“今天从唐府出来,这位乌公子挡住我的马车,说我得罪了骆家二小姐,叫我滚下马车道歉,然后乖乖地回到楚州去。” 端木清原脸色一沉,狠狠地剜了乌永康一眼,道:“后来呢?” 乌永康一嘴苦,这姑奶奶是闹哪样? 骆清心道:“我觉得我一个姑娘家,被人当街赶下马车,再赶回楚州,还是很没面子的,我又没招谁没惹谁,所以我叫车夫直接撞过去!” 端木清原:“……” 端木琛南:“……” 第194章 你信吗 两人还以为骆清心吃了亏,很明显她并没吃亏啊,对,那才更符合他们对她的认知。 想想乌永康的纨绔恶名,端木清原两人丝毫也没有觉得这么撞过去有什么不对。 先挡路的是他,先挑衅的是他,他都要把人拉下马车,赶回楚州,就撞了又怎么着? 骆清心道:“这位乌公子见马车去势很急,自己跳到一边躲开了,没有撞着!” 自然没有撞着,不然,这乌永康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乌永康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骆清心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可辩驳,就算可辩,他也不敢辩啊,那把寒光闪闪,贴着脸上扫来扫去的匕首,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骆清心慢慢地道:“本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我忽略了,乌公子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街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觉得大失面子,是会报复的。我这里才刚刚回来,没想到乌公子就带了一大帮人来了,要见人就打,见物就砸,见屋就拆!” 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顿时对乌永康怒目而视,端木清原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乌永康胸前衣服,几乎把他提起,道:“好你个乌永康,本世子也见过不少仗势欺人的,但没看到你这样目中无人的,你当这京城地界,是你乌家的天下了?” 乌永康额头的汗滚滚而下,苦着脸冲着骆清心满眼祈求,可骆清心根本不看他。 端木清原猛地一推,乌永康蹬蹬蹬地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无比无辜,十分委屈地道:“我那是开玩笑,开玩笑!” 端木琛南冷冷地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宅子,指着那边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开玩笑?” 乌永康看了一眼,其实不看他也知道,这屋子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现场比战场还要惨烈。可是面对两位世子凌厉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很冤,他们真没想砸,是这个小煞星逼他们砸的。 他立刻对骆清心道:“辛三小姐,你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这屋子,可是你让我们砸的!” 骆清心看了端木清原两人一眼,才道:“对,是我请你们把我舅舅的房子砸了的。” 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顿时大怒,端木琛南用危险的目光看向乌永康,冷笑道:“你是说,带着一大帮人来报复,然后,辛三小姐请你们把她舅舅家赖以居住的房子砸了!” 乌永康连连点头,事实的确是这样,他们都要走了,可是,辛三小姐却以他输了为由强行留住他做让他们开心的事。 端木琛南目光如炬:“你信吗?” 乌永康张口结舌,他想说信,可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是啊,换了是他,他信吗? 这位辛三小姐玩匕首的时候何等凌厉嚣张,何等英姿飒爽?可此刻,神色倔强中带着不屈,无奈中带着逆来顺受,哪怕她承认是她请他们砸的,谁会信?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面前这两位怎么会信? 第195章 又是卫捕头 可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乌永康快哭了,他脸红脖子粗地转向骆清心:“辛三小姐,我们本来准备走了,是你叫住我们的,这可不能不认,是不是?” 骆清心蹙着眉,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是我请你砸的!” 乌永康:“……” 好像是这么回事,只是,没有人信。 那边端木清原见乌永康这时候还在“威胁”,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就踹在乌永康的腿上,乌永康疼得嗷地一叫,委屈地道:“原世子,我说的都是真话,辛三小姐也说了,你要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啊!” 他指了指那边噤若寒蝉般的众纨绔。 端木清原冷笑道:“你把本世子当傻子?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人,他们不帮你说话,帮谁说话?” 乌永康被这一脚踹得不轻,一拐一拐地走到骆清心的面前,哭丧着脸对她一揖,自己抽了自己一耳光,道:“辛姑娘,你就说实话吧?我不是人,我不该冒犯您,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你得帮我解释一下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强闯私宅,聚众行凶,毁人居处,我们便是人证!”端木清原说着,就扯住他的袖子,道:“来来来,跟本世子去见京兆尹!” 平时乌永康倒不怕京兆尹,对于这样的纨绔,只要没有闹出人命,京兆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怕。 有忠王世子和安王世子在,他父亲这镇东将军的官职显然就不够看了。 他还没说话,外头又有声音道:“是谁要见京兆尹大人啊?” 却是一个捕快带着一众衙役进来,那捕快还是熟人,不正是京兆尹衙门的捕头卫航吗? 卫航接到人报官,说有人强闯私宅,聚众行凶闹事,立刻就带着捕快来了,他张口就问道:“是谁强闯私宅,聚众行凶?” 问完话,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院中众人,看见乌永康一众,他顿时就皱了皱眉,要是这帮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们闹事,看来又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些人的父兄都在朝中担着职务,每每有事,各种走后门,各种施压,韩子骥也很无奈。 不过,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骆清心的身上,眼睛顿时瞪大了,道:“你你你……” 骆清心冲他一笑,道:“卫捕头辛苦了,这间私宅,是我舅舅家的宅子。现在,宅子被镇东将军府的乌公子给砸了。” 卫航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这话这么不可信呢?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还有两个人,这一看,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纨绔们都扎堆了? 大纨绔小纨绔,全都聚在一起。难不成这辛洛舅舅家的宅子底下埋了金银珠宝?惹得他们聚到一起来打抢砸吗? 想虽这样想,卫航还是赶紧上前见礼,道:“见过两位世子!” 端木清原摆摆手,道:“卫捕头,这位辛三小姐是原告,这乌永康聚众强闯私宅,行为恶劣,我与安王世子是人证。该当如何办案,你尽管动手!” 第196章 拿下 卫航嘴角抽了抽,就算没有这安王世子和忠王世子在,他实在不认为这位辛三小姐会吃亏! 实在是他跟这位辛三小姐太熟了,人家来京城第一天,就因为冲撞了巡城卫队,和她自承的杀人罪,被关进了京兆尹的大牢,当然,是不是来京城的第一天,是卫航的推测。 关进大牢后,她就把京兆尹的大牢闹得鸡犬不宁。 那些牢头牢霸们,在她的强势高压下,个个都成了龙阳,现在韩大人不得不把那些犯人单独关着,不然,一不小心,他们就扎了堆,谁攻谁受是个问题,这个问题一言不合就打得头破血流,牢狱之中常有流血事件发生,韩大人也表示很无语。 末了,她被送进牢狱司,连韩大人都以为她死定了,可人现在好生生地站在这里,牢狱司里一片风平浪静。 当然,这所谓的风平浪静是韩子骥和卫航的认为。 接着,京城里就出了个才女辛三小姐,和唐家二小姐成了朋友,很得唐夫人喜欢,甚至唐夫人的生辰宴,她也能应邀参加。 他在心里捋了捋,这位辛三小姐先是有骆大将军的二管家以远房亲戚之名来赎人,接着是得了唐府看重,据说是牢狱司黑无常左玉杰的外甥女,总之,身份多变,行事张扬。 这就是卫航对骆清心的感觉。 此刻,他在心中略一定神,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要说乌永康的确是带人把左玉杰家的房子给砸了,而且有安王世子忠王世子为人证,就算只有这位辛三小姐,面对这么明显的事实,他也一样会抓人。 至于抓到人后韩大人怎么处理,那是韩大人的事。 卫航一指乌永康众人,道:“拿下!” 然后就尴尬了,他带来的捕快只有十人,可对方那群纨绔有十七八人。 此刻一听要被捕头抓起,这帮纨绔立刻就不干了。 他们的父辈就算官职不如乌永康的父亲那么显赫,那也是有品有级的,卫航一个京兆尹的捕头,连九品都算不上,他也配抓他们? 他们顿时嚷道:“好大的狗胆,你敢抓小爷?” “不长眼的东西,小爷砸个房子怎么了?” “就是,小爷家有银子,就爱砸个房子不行吗?” “反了你们了,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 乱哄哄有如菜市场。 卫航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触犯国法,理当治罪,再有捣乱,别怪我们用强制手段!” 然而,这话不但没有起到威慑作用,反倒让场面更加混乱了,捕快要执法拿人,这帮纨绔都是学过一些花拳绣腿的,仗着父辈的势,嚣张之极,连捕头都不放在眼里,又哪里会把这些捕快放在眼里,一边推搡,一边吵闹,一边动起手来。 这情形,场面要失控啊! 卫航有些头大,他看一眼端木清原两人,他们显然没有插手的打算,只想做个证人。 看来他得出手一个个武力压服。 但一旦他出手,事情也许会失控。 第197章 这么好砸 可别人好说,这乌永康的武功不错,此刻又是他带头在闹,他也没有把握能将乌永康制住。 再说了,要伤着了这些二世祖,也是一件麻烦事,毕竟,他们只砸毁财物,并没有伤人,这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事,抓起来也不过是赔银子而已。 但在强势抓捕的过程中,兵器无眼。 看着这闹哄哄的书面,卫航数度阻止,厉声训斥,却没有一点用,正在想着咬牙担个罪责,先把人抓了,把场面控制下来再说。 他还没动手,骆清心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幽幽地传来:“我舅舅家的房子,这么好砸?”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是,每个人都听见了。 众纨绔刚才都看到过骆清心的厉害,她一开口,这帮人顿时就鸦雀无声了,打架的不打了,推搡的不推了,骂人的不说了,一个个站在原地,伸出的手也悄眯眯地收回,就像调皮的学生遇上了严厉的夫子,有些手足无措一般。一个个拿眼看向乌永康,等他的主意。 卫航更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了,看,他喊破了喉咙,这些纨绔当他是空气,视如不见,听如不闻。 可是辛洛不过说了一句话,这帮纨绔比孙子还乖。 这辛洛,能耐不小啊。看看出现在她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先是大将军府的管家,后是唐家二小姐,唐夫人,现在连王府世子都一结识就是两个,谁见过这两位愿意主动替谁当证人了? 也难怪这帮纨绔怂了,宁愿像孙子了。 最像孙子的是乌永康。 那把带着风贴着他的脸在骆清心指间绕来绕去,让他觉得死亡如此近的匕首,在他心里投下阴影了,他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骆清心的面前,明明很害怕,却又硬着头皮,眼神之中充满祈求地道:“辛三小姐,我们不想去京兆尹大牢,你能帮我们说句话吗?” 骆清心凉凉地瞥他一眼,不为所动:“你们砸了我舅舅家的房子,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乌永康满嘴发苦,他算是明白了,这小煞星刚才就是故意的,她故意逼着他们砸了这破房子破东西,原来早就叫人报了官,在这儿等着他呢。 可是知道又怎么样?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明知道对方算计他,他也只能认了啊! 他脸挤得跟苦瓜似的,急得直搓手,道:“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怎么赔?”骆清心神色淡然。 乌永康一咬牙,道:“砸坏房屋墙体我叫人来修好,砸坏的物什桌椅我买套黄花梨木的新的送过来。”他想哭,这一承诺,至少需要二千两银子。 就算众纨绔能凑一些,他一个人一千两是跑不掉的,这么大个数字,只能去奶奶那里想办法了。 可他宁愿出银子,也比被抓进京兆尹的大牢,然后过堂对质的好。 有忠王世子安王世子这两位身份特殊的人做证人,他们以往的那一套根本没有用处。到最后还是要出银子消灾,现在能私了,傻瓜才愿意被抓。 第198章 我也不成 骆清心扫他一眼,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然后,翻了个白眼,道:“你今天能把砸坏屋子修好?能把砸坏的东西买齐吗?” 乌永康赶紧伸手:“三天,三天!我保证三天之内能办成。” 骆清心道:“乌公子,那你的意思是,这三天之内,我舅舅舅母表弟,还有我,一起睡大街?” 乌永康想抽自己两耳光,刚才为什么这么实诚呢?她叫砸他就真砸,悠着点儿的话,不至于砸得这么严重,好歹也不会完全收不了场。 卫航看看乌永康着急的模样,他可不认为乌永康是因为他的到来而着急,要不是有两位世子在这里,他这个捕头,这帮纨绔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直接来个拒捕,他还真没办法。 毕竟,连他的顶头上司,韩大人这个京兆尹,也不过四品,这帮纨绔的父辈,官阶最低的也有四品。当时没抓住,他还能一个个到他们家里拿人不成? 乌永康急得团团转,忽然急中生智道:“刘封,你家房子不是挺大吗?你请辛三小姐和她舅舅舅母表弟到你们家住几天!” 那个叫刘封的纨绔一听,顿时一脸为难,他们在外面怎么胡闹都不要紧,但家里的事,他们可做不了主。 他吭吭哧哧地道:“我我我不成,我爹知道我砸房子,非砸断我的腿不可!” 乌永康又看向另一个,道:“张林,你呢?” 张林听到听到自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道:“我……我也不成!” 端木清原挑眉,不悦地道:“乌永康,看来你还是去大牢里清醒清醒吧?” 乌永康急忙道:“不不不,我想办法,我再想办法……”他眼前一亮,道:“对了,李明,你家不是在这附近有个别院?” 李明一听,苦着脸道:“我爷爷奶奶现在就住在别院之中,那肯定是不成的!” 骆清心翻了个白眼,淡淡地道:“乌永康,过来!” 乌永康立刻上前几步,道:“辛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狗腿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卒睹。 骆清心道:“我到京城来是长住的,一直住在舅舅舅母家也不太好,正好想买个宅子,你们地头熟,天黑之前,帮我找到卖家,本姑娘大发慈悲,三天你们能把砸坏的修好就成,我不告官,住处也不用你们管了!” 卫航:“……” 他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这里,敢情是直接被无视了? 说不追究就不追究,说不告官就不告官,问过他了吗? 不过,想一想,他又觉得,这样也好。 一来这些纨绔们抓进大牢里,非让韩子骥吓得晚上睡不着觉不可,另外,现在京兆尹的大牢哪里关得了这么多,要是万一被哪个龙阳的家伙把他们这帮二世祖给欺负了,以他们父辈的能耐,韩大人官帽都得丢。 当然,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少女,明明笑意在脸,明眸皓齿,亭亭玉玉,像娇艳的花朵一样天然芬芳,可是,他的本能告诉他,得罪她比得罪这些纨绔的后果可能更严重。 第199章 义气 于是,卫航终于地扮演起透明的角色来。 说到买宅子的事,禹希不禁看了端木北曜一眼,买宅子,王妃果然要买宅子! 端木北曜唇角微勾,他就知道洛洛在左宅里住不惯,迟早得买宅子,没想到在搬走之前,她倒还用这种办法给左玉杰家的宅子旧貌换新颜。 他的洛洛,果然是恩怨分明的。 万宜芳让出来的那个宅子,他转手卖了之后,另换了个更大更好的,正好已经修整完,花树都移植过去了,该修建的地方也完工了,搬进去就能住。 乌永康并不觉得天黑之前能找到宅子,不过,那也比住进大牢里强。他眼珠一转,用商量的口气道:“辛三小姐,我一个人力量有限,要不,叫他们跟我一起去找,我们多找几家,让你挑选怎么样?” 骆清心道:“他们要是想一走了之,跑了不认呢?” 乌永康急忙道:“我,我相信他们,包在我身上。我立刻找人来修房子,日夜赶工,一定尽快完成。” 骆清心眼波微动,这乌永康不是个好鸟,但是还有几分义气。她无可无不可地道:“行吧,反正你住在哪里我知道,应付我欺骗我是什么下场,我想你承担不起!” 乌永康缩缩脖子,急忙道:“不会,绝不会!” “那去吧!” 乌永康一众顿时如蒙大赦,立刻就夺路从院中出去。 端木清原道:“哎,你要买宅子,找我们呀,我们能帮忙!” 骆清心淡淡一笑,道:“多谢两位世子仗义相助,辛洛感激不尽!” 端木清源嘿然笑,他和端木琛南都明白,他们来不来,辛三小姐都能搞定,根本不需要他们所谓的仗义相助,这么说,不过是给他们面子而已。 他道:“客气,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骆清心:“……” 还真是自来熟,不过今天在唐府见过一次,说过几句话而已,朋友还谈不上吧?不过,这两位也算是帮了她,她心里也就勉强认下这两个朋友了。 她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儿可不是什么必经之路。” 端木琛南从袖中拿出一个请帖,道:“你忘了,今天我们不是说过会给你送请帖的吗?” 送请帖这种事,下人办就行了,他们两位这是有多闲,竟然亲自来送?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明显,端木琛南嘿然道:“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亲自跑一趟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那手洒墨成书震撼到他们了,有这样的本事,三个月后的鸿鹄馆重新排名,她或者都能占一个名次,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巴结,结交当然应该在微时。 锦上添花谁记得?雪中送炭才是正理。 骆清心接过请帖,三天后的赏花会,她便去走走吧! 端木清原两人送完请帖,事儿也就结束了,不过,看着那满屋狼藉,他们还是问道:“辛三小姐,需要帮忙吗?” 端木清原还爽快地道:“隔一条街,有个别院是我家的,要不这几天你和你舅舅一家就去我别院住?” 第200章 无知者长命 骆清心道:“不必。乌永康会办好的。” 两人见他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只得告辞,临走还一再叮嘱三天后的赏花会一定要到。 等到他们走了,骆清心也没准备进屋了,这都砸成这个样子,进去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转身要往外走,眼光扫过,一脸诧异地道:“卫捕头,你们还在?” 卫航:“……” 他只是识趣地扮透明,可不是真的透明,这位辛三小姐还真把他和他带来的这些捕快兄弟给忽略得彻底啊! 他道:“辛三小姐,是你着人报的官的吧?” 骆清心爽快地道:“不错,是我!”之前她进那家成衣店,就是叫成衣店的伙计去报官。 别问为什么成衣店的伙计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因为那家成衣店,已经被她顶下来两个多月了,东家的话不听,听谁的? 卫航道:“你既然派人报了官,最后事情却是你们私了,你觉得合适吗?” 骆清心挑挑眉,上下打量了卫航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 卫航义正言辞地道:“所以我觉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辛三小姐一定要继续报官,本捕头和兄弟们都是尽忠职守,为了京城安定不辞辛苦的人,一定随叫随到!” 骆清心:“……” 没意思,还以为有机会打一架,这卫航认怂认得这么快,让她欺负他都没有成就感,不过,倒是个识趣的人。 她随手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到卫航面前:“兄弟们辛苦了,拿去喝杯茶!” 卫航顿时喜笑颜开地接过来,道:“谢谢辛三小姐!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众捕快也很高兴,二十两银子,这位辛三小姐出手真是大方,喝茶能有几文?以卫捕头的风格,兄弟们看样子每人能分一两多银子呢。 他们立刻就笑容满面往外走。 骆清心道:“卫捕头借一步说话!” 卫航立刻停步。众捕快们都是识趣的人,知道这是辛三小姐另有话要说,他们不方便听,脚步不停,立刻快步走远了。 其实,卫航倒也不是很谄媚的人,从他当初能为了骆清心再次进牢狱司想把人带回就知道,他心中还有热血和良心。 只不过,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磨圆了棱角,惹得起惹不起的人,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们,只要不涉及人命,平时有个仗势欺人,坑蒙拐骗的事,他固然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涉及人命,或者大案要案,他抓人办案也并不含糊。 之所以既接骆清心的银子,又态度良好,那也是觉得骆清心不是普通人,只要不给京城安定添乱,他可不想给自己添堵。 他道:“辛三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骆清心勾了勾唇,看着卫航的目光挺像不怀好意,把卫航看得心里直发毛,就在卫航有点顶不住的时候,她才悠悠开口:“卫捕头,世人都说无知者无畏,可我觉得,无知者长命,你觉得呢?” 第201章 乌管家 卫航心里一咯噔,他又不笨,立刻就明白了骆清心言下之意。 这所谓的无知,是说知道得少的意思。 知道得越少越长命,这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卫航眼珠一转,立刻道:“辛三小姐言之有礼,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卫某对辛三小姐的才名还是很景仰的,以后辛三小姐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吩咐!” 好一个初次见面,这卫航倒是个聪明人。 骆清心笑笑,再拿出一锭银子,道:“卫捕头辛苦了,刚才的银子,卫捕头必然会分给兄弟们,这锭银子,是我单独感谢卫捕头的!” 卫航原本想不接,可是,刚才这么威胁意味明显的话,还有那让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心底发寒的眼神,使他觉得,还是收了好。 自己有把柄在她的身上,她才会放心。 卫航接过,道了谢,就乐颠颠地走了。 骆清心看了一眼西面屋顶,翻了个白眼,然后走出院子。 禹希目瞪口呆,他怎么感觉到王妃看过来的一眼里透着浓浓的警告?敢情他们在这里,王妃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他侧过头看向自家王爷,却见端木北曜笑得更开心了,见禹希看他,他凉凉地道:“乌永康现在该急着了,你可以去安排了。” 禹希道:“是!”抱了抱拳,立刻去着手安排让乌永康很“自然”地发现那大宅子的所在地去了。 骆清心在外面转了一圈,花了半个多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走,这再两个时辰天就黑了,要是乌永康和那帮纨绔真找不着宅子,今天晚上就去住客栈吧! 才走到左宅所在的街道,就见到乌永康快步往这边街上过来了,还领着个人。 看见骆清心慢悠悠地走过来,乌永康急忙道:“辛三小姐,这位是我乌府的管家,宅子重修的事,乌管家在行,我把这事交给他,让他三天给你办成,你看可以吗?” 骆清心道:“可以。” 乌永康如释重负。 倒是旁边的乌管家在打量骆清心。 这乌管家四十余岁,一看就是精明的人,当然,若不是精明的人,也做不了一个三品将军府的管家。 他初时见骆清心虽然小小的年纪,却长得倾国倾城,以为自家少爷是犯了花痴,想要讨好这位姑娘。 可是看了两眼,又觉得不像。 自家少爷的样子是讨好没错,可是这讨好之中带着敬畏,敬畏之中带着巴结。 而这位姑娘,虽然年纪不大,眼神清澈如湖水,明净如天空,可是看过来的一眼,竟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一眼就把人全都看透了一眼。 她浑身还散发着一种很奇怪的气场,那气场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他活到四十多岁,见过的人多了,能让他不敢直视的人还真不多。面前这小姑娘的气场十分强大,这不是自家少爷敢肖想的人。 这么一想,原本他心中抱着几分敷衍轻视的心情,此刻也悄然隐没,变得郑重起来。 第202章 超值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绝对没有这样的气场,心态一变态度便会变,他颇为客气地道:“辛三小姐,请问对于修葺方面您有什么要求?” 骆清心道:“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你问你家少爷吧!” 乌永康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倒愿意骆清心说说要求,或者还能少花些银子。 骆清心不说,他敢马虎吗?自然得用更好的材料,用更好的物件。 好在他已经是帮她找到了想卖宅子的人。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他回去叫了自己府上的管家过来,就急火火地去和众纨绔汇合,看看有谁想卖宅子。 走在路上,正好听见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拉住另一个,苦苦求他买下自己的宅子,说自己生意失败,准备回老家,这宅子要赶紧的处理掉。 可另一个人却表示他家宅子是大,格局也是顶好的,可他没有这么多银子,对于这卖主要一次性付清,他没办法。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乌永康立刻就找那卖主打听。 卖主大概真的急于脱手,立刻就把乌永康引去那宅子处看。 乌永康一看那宅子,就觉得挺不错。 一问价格,原本要二万两,不过因为卖家急卖,一万五千两就能成交。 乌永康对吃喝玩乐门儿清,对这些东西却没有概念,但是乌管家知道啊,乌管家悄悄地告诉乌永康,超值了。 乌永康觉得那位辛三小姐一定会满意的,毕竟,平时就算花了三万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到这么大的宅子,何况又那么新。 他还担心这卖主反悔,或者是卖给别人,立刻叫了两个纨绔在那里守着,自己带着乌管家就来送信。 骆清心一听也很意外,她这边想买宅子,那边恰好有人想卖,而且是大宅子,运气还不错。 她还准备今天去住客栈的,正好先去看看。 乌永康殷勤地领路,骆清心去看了宅子。这宅子离左宅并不远,相隔两条街,但是所处地段却要好了许多,闹中取静。里面修葺一新,宅子又大又雅致,院里的花木错落有致。 而且,还很新,好像刚刚修葺完成。 骆清心心中有些疑惑,叫了卖主来问,既然宅子要卖,为什么要修葺一新?毕竟就算不修葺,以这宅子的地段和大小格局,一万五千两也不贵。 卖主苦着脸说原本没准备卖来着,还想着把父母家人一起接来住大宅,但是三个月前,他们走水路的一批货遇上阴雨天气,全都霉烂了,损失惨重,本来能大赚一笔,结果赔得连裤子都差点当掉了,所以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折价卖掉好还债。 另外这边也待不下去了,要回老家去。 骆清心又问了一些问题,这卖主一一回应,虽然事情顺利得不像话,不过一切还真是巧合,只能说她运气真不错。 骆清心当时就付了一万五千两银票,卖主将房契地契一起奉上,屋子里还有一套上好的黄花梨木家什,等闲也能卖三五千两银子,现在却等于是白送。 第203章 挺好 那卖主也极是爽快,交易一完成,立刻就走人了,里面一应齐全,添上被衾当天就能入住。 虽然交易无比快速,无比顺利,骆清心也不担心会受骗,毕竟,乌永康这个纨绔的大旗在这里,一个生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耍花样。 何况,即使没有乌永康,骆清心要找一个人,就算那人上天入地,也避不开她的追踪。 骆清心又去人牙子那里买了几个丫头婆子下人,她街上转了一圈,成衣店,被衾店,谈好价格就让店里送货到宅子,速度十分快。 等她办完这一切,再回去左宅时,乌管家那边找的修宅子的人已经开工了。 避开的左夫人一直等到左玉杰下值了,才跟他一起回家。 可是一进院子,看见那闹哄哄忙而不乱的情形,齐齐傻了眼。 左玉杰看着安然站在院子里的骆清心,还有对着骆清心陪着笑脸的乌永康,觉得这世界有些看不懂了。 乌永康竟然会对这小祖宗服服贴贴? 不过想一想这小祖宗的手段,他觉得这也正常。 乌永康那边感觉已经安抚了骆清心的怒气,这一转头,就见左玉杰携家带口地回来,他顿时心里又没底起来。 这左玉杰官不大,可他是辛三小姐的舅舅,要是他生气,辛三小姐肯定会再找自己出气,想到这里,左玉杰又感觉自己脖子上脸上那贴面而过的冷森杀气和寒光,那实在是吓破了他的胆。 他快步上前,道:“左大人!” 左玉杰看到自家屋子这模样,心里又惊又怒,可是看到骆清心站在当地,却是有怒不敢发,有气不敢出。 乌永康这一叫,他回过神来,抱拳道:“乌公子有礼!” 乌永康忙道:“左大人有礼有礼。这个,我是辛三小姐的……朋友,你家的宅子里面物件简陋,摆设稍有不妥,辛三小姐令我找了些人来为你重新修葺宅子,这不,刚动工呢,左大人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么?” 左玉杰:“……” 这个乌永康他认识,就算牢狱司是个独立的所在,可是见着这个三品武官家的公子,他也得先行礼先让道,被乌永康这么礼遇,可是头一次。 他看了骆清心一眼,忙道:“没意见,没建议,挺好,挺好!” 乌永康心中一松,还好,这个左玉杰挺识趣的。 他颇有些讨好地看了骆清心一眼,心想你舅舅舅母没什么意见,你应该不会再想着把我送进大牢了吧? 其实他也真是吓破了胆,他帮忙找到那个大宅子,骆清心心里很满意,根本不会再找他麻烦。 骆清心叫人把左玉杰三口领去她新买的宅子,又做主让左府的下人们全都放假三天,左玉杰没有丝毫意见,左夫人一直在惊怔之中,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倒是去到新的宅子,他们心里震惊之余,对骆清心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再也生不起任何小心思了。 他自然不知道,骆清心手中大把的银子,正是方政方阎王的私藏。 第204章 四大纨绔 骆清心现在的财富不少,方阎王那里得了一些,骆府当时拿了一些,当然,更多是她自己赚的。 那些王珠,她能眼也不眨地送出一盒给唐夫人做寿礼,那价值不菲的簪子,她能随手就拿下来送给唐飞雨,就可见她自己手中有怎样惊人的财富。 不过买个宅子而已,不要说只是一万五千两,就是十五万两,她也能马上拿出来。 而这边,骆清心看着乌永康,似有意似无意地道:“乌大公子,听说这京城地面你熟,你这样的纨绔,京城里还有多少?” 乌永康:“……” 他纨绔他知道,可是当面被这么叫纨绔,还是挺没脸的。 可谁叫人家有手段呢?乌永康哭笑不得地道:“辛三小姐,要论京城的纨绔,我还真排不上号,顶多算个小纨绔,这京城有四大纨绔,你若遇上他们,可得小心!” 骆清心道:“说说看!” 乌永康立刻如数家珍:“梁王世子陈玉轩,魏国公府小公爷季振声,曹国公府小公爷侯世杰,清阳郡王世子祝晔春!” 骆清心明白了,这大小纨绔之分,敢情是拼爹。 乌永康父亲是个三品武官,已经不小,但这四大纨绔,不是世子就是小公爷,显然比他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些王爷和国公爷,地位显赫,身份超然,贵不可言,也难怪他要自愧不如了。 不过骆清心有点好奇,道:“那忠王世子和安王世子,倒没排上号?”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那游手好闲的样儿,她以为怎么也会有他俩。 乌永康连连摇头:“这两位世子是皇室宗亲,虽然平日里也算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但是很多时候,还是要顾及皇室尊严和颜面,把握着分寸。” 言下之意,那四大纨绔,是毫无顾忌,无法无天。 骆清心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对京城不太熟,听说还有什么四大公子四大闺秀什么的,你也一并说一说吧!” 乌永康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要说对这个最清楚的,那可是非我莫属。这京城四大闺秀,四大公子的排名不是一成不变的,关键还是看鸿鹄馆。” “怎么与鸿鹄馆扯上关系了?” 乌永康口若悬河地道:“咱们南陵虽然以武为尊,可也选天下之士子大才,鸿鹄馆虽不在朝堂之中,可在整个天下都名声斐然。能在鸿鹄馆四轩取得前三名的,自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四大公子,皆出于四轩名次之中,或是现在在榜的,或是曾经在榜的。当然,前提是,尚未成亲!所以,成亲之人哪怕在四轩取得名次,也不能列于四大公子之名。” 骆清心闲闲地道:“四大闺秀莫非也是如此?” 乌永康道:“这个倒不是。比如苏浅忆苏小姐,在未上逸书轩名次时,就是四大闺秀之一!不过,能上闺秀榜的,未必能在四轩取得排名,但能上四轩排名的,那是一定会在闺秀榜!” 第205章 赶紧打发 骆清心眯了眯眼睛,苏浅忆? 对这个苏浅忆,骆清心有印象,那个长得国色天香,清华脱俗,端庄大方的女子,当时在唐家水榭,她隐隐为众女子之首,看来也与她名列闺秀榜,又在逸书馆排名的缘故。 当然,她对当时的事有印象不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田佩芝和骆茵琦,当初的确是被人使了手脚才掉落水中的。 看起来,她才是那个最有可能而且最有机会使手脚的人,但是她只是躲开了田佩芝的攻击,并没有出手,那么动手的就另有其人。 那人先是借用巧劲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中田佩芝的穴道,使她收力不住栽进水中,后来骆茵琪拉她时,又故技重施。 那人动手极为巧妙,使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达到了效果,又让当事之人以为是自己力道使错或者腿脚抽筋。 不过第一次动手,连骆清心也没注意,第二次动手,骆清心虽然注意了,却只感觉到风声的方向是苏浅忆那边。那时候,连苏浅忆在内,共有六七人在。 所以,那六七人都可能是动手之人,至于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确定的是,那人故意让两人落水,却是将矛头引向骆清心,想要坐山观虎斗。所以,别让她查出那人是谁。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般有仇必报。 骆清心叹了口气,原身的愿望之一,是在京城里活得风光滋润,把骆茵琦远远比下去,让她仰望。 不知道在四轩排个名,算不算风光滋润? 才这么一想,脑中就涌上一丝丝兴奋激动。 骆清心:“……” 她翻了个白眼,激动个毛啊?这原身倒真敢想,四轩能排个名,那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想法要不要这么高?就不能务实一点吗? 算了,赶紧的把这事办了,再去边疆找她-大-爷-的……呃,找她爷爷和父兄,完结原身这两心愿,把她那久久纠缠的执念赶紧的打发走。 这时不时的刷下存在感算怎么回事? 得亏她心理够强大,不然,还不得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 骆清心看了乌永康一眼,道:“这天色也见黑了,叫你那管家带人和你一起滚蛋,明天赶早过来,三天之内交房!” 乌永康一点也不觉得骆清心这话有问题,态度极好地道:“是是是,好好好!” 虽然要花不少银子挺肉疼,可小命保住了。他也算是有功之人,说不准以后还能去辛府串个门什么的,虽然面对这样的国色天香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可能多看两眼,那也是赚的。 骆清心并不知道乌永康转的什么心思,她要回去她刚刚买下的大宅子了。 此刻,丫头下人们都在忙碌,左玉杰一家三口感觉像在做梦。置身于骆清心的大宅子里,心里感慨万千,这地段,这宅子,得多少银子啊?他记得有人在这一片买的宅子,不如这个大,不如这边装修雅致的,就花了五万两银子。 这小祖宗得多有钱? 第206章 你来干什么? 骆清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幕诡异的现象。 院子里多了几马车的东西,但是这些都不是她叫人送的。那些东西既有桌椅床柜,又有衣饰绸缎,甚至还有酒水米粮,一应开门驻家需要用的物件,都有涉及,十分齐全。 下人们不敢作主,当然是禀报舅老爷和舅太太知道,但是左玉杰和左夫人一出来,左夫人还罢了,左玉杰看见面前长相比画儿还好看,一脸阳光笑意,看起来温和亲切的那个少年,就脸色变得煞白,身子抖得像打摆子一般。 那那那不是穆北吗? 如果说辛洛这个煞星已经是左玉杰的噩梦了,穆北绝对是噩梦中的噩梦。 辛洛在明处,打就是打,骂就是骂,强势且直接。 可这穆北脸上却带着最春风和暖的笑意,说着最亲切柔和的话语,但是一出手就让人一辈子难忘。 左玉杰在见到穆北的那一刻,心里的阴影面积已经大得罩住整个宅子的天空了。他呆在那里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今天最受刺激的就是左玉杰了。 好不容易小祖宗不太爱待在牢狱司,改成几天去一次了,他还觉得挺安心,没有煞星在牢狱司的日子,牢狱司的天空都明朗几分。 可是一下值,却发现宅子被人砸了。 砸的人还是镇东将军府的公子,他只能自认倒霉,结果情况翻转,那正眼也不看他的将军府公子竟对他礼敬有加。 住的地方没有了,小祖宗安排他们到她新买的宅子住,这大宅子让他眼红心热,这边正在参观着过过眼瘾,那边有人送礼,结果,来的是另一个煞星。 别看他一脸无辜无害又温和的笑意,可是左玉杰一见他,却是头皮发麻,连心儿肝儿都颤了起来。 可是他认识这煞星,左夫人不认识。 左夫人还记着今天骆清心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骆清心说,把她当成外甥女,她也会像对待舅舅舅母一样对待她们。现在见识到这“外甥女”的能量,她很快就摆正自己的角色。 既然是给自家外甥女送礼的,就得先问问清楚。 左夫人问话的时候,穆北的态度好得很,本来长得就像画上走下的人儿,又温文有礼,笑容和煦,左夫人心中大有好感,一听是辛三小姐的朋友,当然是得迎进来啊。 于是,穆北就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 左玉杰想拦来着,不拦的话,辛洛那个小煞星回来要是怪他们做了她的主,可如何是好? 可他不敢。 穆北的手段他只要想一想就牙酸腿疼全身疼。 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他干脆心一横眼一闭,左右是个死,爱咋咋地吧! 这些东西刚搬进院子,自是卸车,还好院子那么大,要是左宅那个院子,还放不下。 骆清心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院的物件。 接着,就看见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风度翩色,龙姿凤章的穆北。 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骆清心翻了个白眼,道:“你来干什么?” 第207章 蹭饭 穆北态度极好,笑得温雅:“听说你乔迁之喜,自然要来应个景,略表祝贺!” 骆清心不客气地道:“不需要,带上你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穆北身后跟着的禹希眉心直跳,有多远滚多远?王妃霸气,他佩服! 左夫人一听,心里却是一咯噔,就有点后怕了,她是不是不该做这个主?现在辛洛要把人赶走,回头会不会怪她多事? 左玉杰更是悄悄地拉起夫人,想要贴着墙根溜走。 骆清心展颜一笑,声音甜甜的:“舅舅,舅母,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左玉杰两人脚下一顿,差点吓得软倒在地,左玉杰急忙回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不不不去哪儿,走走,随便走走!” 骆清心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道:“舅舅舅母别客气,到这宅子里也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客房已经备好,你们歇息去吧!” 左玉杰夫妻如闻大赦,欣喜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骆清心一回头,见穆北看着她正笑得十分欢畅,她立刻板了脸,道:“你怎么还不走?” 穆北很无辜:“不是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面人吗?我是来送礼的,我得在你这里用了饭再走!” 禹希:“……” 他有点明白元寒左皓的感受了,自家王爷在面对王妃的时候,果然是变化万端,而且脾气好到让他们以为这是假的王爷。 骆清心道:“带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特么的什么都往这里送,堆了半院子,当她买不起还是怎么的? 穆北立刻靠近一步,脾气极好,态度极诚恳,语气极温和,笑容极灿烂,表情极无辜:“洛洛,咱们一起患过难,打过架,同居一囚室,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可不能这么无情啊!” 骆清心:“……” 一起打过架还好说,什么叫同居一室日夜相处朝夕相对?这话也太有歧义了吧? 她咬牙道:“我不管饭!” 穆北立刻道:“那我管啊,你一定还没有吃饭是不是?要不我请你出去吃?” “要去你自己去!” 穆北眼珠一转,道:“原来洛洛是累了,不想出去是不是,那就叫云来楼送一桌席面过来!不过,是你付银子,我带的银子全都花光了!” 骆清心:“……” 特么的这是听不懂人话啊?没看到她脸上大写的“嫌弃”两个字?今天是她搬新宅子,粘来一块牛皮糖甩不脱算怎么回事? 骆清心扫一眼堆了半院的物件,刚才没注意有些什么,此时一看,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这些东西,加一起怎么也要几千两银子吧?送来这么多就为了在这里蹭一顿饭? 看着穆北充满希望的眼神,骆清心翻了个白眼,叫过买来的厨娘,叫她去炒几个菜,然后板着脸对穆北道:“吃了赶紧走。还有,你这东西哪弄来的搬回哪里去,占地!”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进内院去了。 这院子有三进,第三进是她住的地方! 第208章 小心暗算 因为宅子里一切都齐备,甚至连家具也是现成的。 骆清心添置了新的床被就能入住,十分的方便。此刻,这里都安顿好了,她买了两个丫头,知道也要睡觉,要过来服侍,骆清心直接把两人指派出去了。 这内院里,闲杂人等,一律不让进来。 这几天再去添置一些东西,为鸿鹄馆排名赛做准备。 骆清心长长吁了一口气,谁叫用着别人的身体呢?这心愿,就帮人达成吧。 床上的被衾都是新的,骆清心净面漱口后回来,拉开被子,正要宽了衣服睡觉,突然她身子一僵,白光闪闪的匕首就出手了,向右侧方斜划而出。 一个身影一纵就跳到床上,笑嘻嘻地道:“洛洛,你对我真是太无情了!” 骆清心脸一沉,跟身而上,手中的匕首又扎了过去。 她这内院连丫头都不让进来,穆北这个神经病竟然悄悄地来了,而且,还进了她的卧房,死登徒子,她非扎他几个透明窟窿不可。 穆北急忙闪避,匕首贴着他的身子来来去去,寒光闪闪,他在间不容发之间避来闪去,床就这么大一个地方,两人拳来脚往,匕首寒气凛冽,顷刻间就过了十几招。 一个攻得急,一个躲得快,十几招也不过一会儿功夫而已,穆北终于抽空道:“洛洛,我不是来偷窥你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骆清心口中接腔,手中不停。 穆北上蹿下跳,避开匕首,但看骆清心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小丫头匕首玩得这么溜,哪怕是穆北,也不能托大分心。 幸好这是在床上,闪避追击之间,穆北脚下悄悄动了手脚,被子被搅成一团,追击而至的骆清心脚下微微一绊。 穆北等的就是这机会,身子一纵,从斜侧方蹿出,借助自身的力量,将骆清心压制住了。 骆清心道:“放手!” 穆北道:“你听我说,说完我就放!” 骆清心咬牙瞪他,两人扑倒在床上,他的手脚压制住她的手脚,这特么的也太暧昧了。她直想翻白眼,此时却不得不屈于形势地道:“快说!” 穆北道:“清原他们举办的赏花会你要注意,入口的东西小心留意,你那个二妹没准备放过你!” 他悄悄潜进来,就是为了提醒她? 骆清心冷笑:“她不准备放过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穆北目光灼灼,如黑曜石一般,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道:“她和田佩芝合谋,从苗女的手中买到蛊毒,那蛊毒叫牵情蛊,是苗女用来给看中的心上人下的,两蛊牵情,中之则一生绑在一起,死也解不开,田佩芝已经把其中一蛊喂了街头那个断了腿的乞丐了,你再厉害,若是中了蛊,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还是小心些!” 牵情蛊? 其中一蛊已经喂给了断腿乞丐?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骆清心眼眸之中冷光一闪,骆茵琦就算了,可田佩芝,不过是唐府里几句口角,她竟如此恶毒? 第209章 我又没病 看到骆清心眼中的冷意,穆北提醒道:“牵情蛊是变化之蛊,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儿,只是听说既可以下在茶水饭食之中,也可以在空气之中,防不胜防,得到消息,我就立刻来告知你,让你多加防范。” 他的洛洛,可不能让人算计了。 其实他也想直接把田佩芝抹杀掉,不过,他知道洛洛的事不喜欢别人插手,而且那牵情蛊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田佩芝的手中,还是在骆茵琦的手中。 空气之中都可以传播? 这可真是逆天了。 骆清心眼里的冷意又厉了几分,她在二十三世纪也是接触过蛊毒的,有一种蛊叫比翼双飞,和这牵情蛊的功效一样,甚至可能就是同一种。 田佩芝,无怨无仇,却能给人下毁人一生的蛊毒,她也不用活着了。 穆北道:“你只需要多加小心,其他的事交给我!” 骆清心扫他一眼,道:“不必了,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穆北道:“洛洛……” “不许这么叫!”骆清心没好气地道:“还有,放开!” 这手脚相连,呼吸相闻,同在一张床上算怎么回事? 穆北不想放,舍不得,不过,他还是乖乖放开了,指指她手中的匕首,可怜兮兮地道:“这匕首是好东西,可刀剑无眼,你以后可以不拿这东西对着我吗?” 骆清心坐起,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衫,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我要睡了,你还不走?” 穆北笑道:“天还这么早,你就要睡觉?要不聊会天呗?” 骆清心一扬匕首,穆北急忙道:“好好好,不聊不聊,我这就走!” 他立刻往门口走,走了一半又回头道:“洛洛,不许服下牵情蛊!”因为你的心只能属于我,我不会叫那蛊毒左右你的心,你自己也要小心别中了暗算。 骆清心哼道:“我又没病!” 穆北知道她懂了,扬眉一笑,这才出屋而去。 骆清心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叹了口气,才收起来。这穆北的武功不弱啊,自己还是小瞧他了。虽然她没有动杀心,而且只使了四成功夫,但是穆北显然也一半功力都没用到。 她不想把所有的底牌都透露出来,这穆北莫非也抱着这种心思? 如果他所有的底牌全出,是什么样子的? 骆清心摇了摇头,把刚涌上来的这些念头给摇开去,她真是闲的,没事去研究那个人做什么? 蛊毒,这世间竟然还有蛊毒?骆清心沉吟着,最后还是摇摇头,当初学到的那些东西,她就没准备用,现在仍然不想用。 其实避开牵情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去参加赏花会,不过,骆清心可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左宅已经重新装修好了。 骆清心搬了出来,自然不会再回左府,她留左玉杰夫妻再住几天。左玉杰两人一切都不敢擅专,骆清心留他们住,他们也不敢拒绝,便决定再住几天。 赏花会的日期也到了。 第210章 淳安楼 骆清心不喜欢带丫头,虽然她买了两个丫头,但一个也没带。 这是年轻人聚会的场合,左夫人当然是不适合去的,何况,有人要用蛊毒,终归还是有几分危险的,左玉杰夫妻近来很听话,对自己人,她还是挺护着的。 所以最后,是骆清心独自前去。 地点在淳安楼,在北城。 京城里最气派有四楼之一,既可赏花论月,又是风雅之地,平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当然,这赏花会开办的时候,来得最多的,是那些勋贵子女。 端木清原两人组织的这次赏花会,总共也就凑了一千三百两的份子,不过这样的盛会,老板一般是不收场地费的。 这么多勋贵子弟来参加盛会,这简直是免费的宣传,以后能为这里带来多少生意,那才是隐形的好处。 再说,酒水食物那是收费的。 淳安楼建在湖面之上,整个楼四面皆水,但是楼宇在其上,却显得更为风雅,清风徐来,水波粼粼,只有一条四尺宽的木桥可以通往楼中。 这楼也算是个很奇特的建筑,合而为一个整体,其实却又分门别类。若要划分,有四大区域,分别是梅兰竹菊四楼。 四楼分别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楼与楼之间互不相连,是独立的。 每个楼有三层,最外面是观景台,观景台设有长廊和桌椅,十分宽敞,十几人同时观景,也不会显得拥挤。观景台后面是房间,每层各有四个房间。 每个房间也都是独立的包厢,互不打扰,错落有致,客人可以包一层楼,也可以包下梅兰竹菊任何一楼,当然,也可以只订一个房间。 原本就独具一格,加之楼宇建得极为气派,里面装饰得更是美轮美奂,远看,既是屋宇,又如船舶,这里也是京城子弟们极喜欢来的地方。 那些喜欢清静的儒生,饱学之士,也喜欢这里的风物如画,在这里包上一个包厢,推窗见水,转头皆风景,十分惬意。 说是赏花会,其实不见什么花,也就是以此为名目,聚在一起谈谈诗文,切磋武艺,怎么开心怎么玩的意思。 当然,毕竟举办之人身份尊贵,而且参与之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所以,食自是精,茶水也都是上等。 京城勋贵圈子多是熟人,往往有人前来,总有相熟的人互相寒暄,一派热闹气氛。 这次赏花会,端木清原定下的是菊楼,但凡有执了请帖的勋贵子弟们前去,立刻有下人引他们去往包厢,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小,场地尽够了。 当然,也有不愿进包厢喝茶的,就在外面的观景台上喝茶或者看景。 骆清心来到淳安楼,递给上请帖,立刻就有一个青帽小厢引着她前往,小厮有礼地道:“辛三小姐要上几楼?” 骆清心随口问道:“每楼各有些什么人?” 小厮倒是伶俐,应道:“这个没有进行区分!” 也就是说每楼的人员都不是特别安排,而且,是可以自由走动的。 第211章 不一般 骆清心懂了,道:“先去一楼吧!” 小厮立刻笑容满面地道:“辛三小姐请!” 骆清心在小厮的引路下,由木桥直往菊楼而去,此刻,桥的那头也有不少人在那里赏花观景。 骆清心不认识那些人。 原身不怎么出门,实在没有机会认识。骆清心现在是不想认识。 不过,她不想认识别人,别人倒想认识她。 实在是她长得太过清新脱俗,加上气质清冷,举止从容,身上散发着一份特别的气场。那是如夜空明星般的熠熠光彩,让人想忽略都难。 而且,她在那些人眼里,也算是生面孔。 在这里,骆清心都不知道该庆幸原身不怎么出门,不为人所知,所以哪怕她以辛三小姐的身份在京城里出现,也没有几个人能认出来。还是该苦笑于原身的心太大。 你说你自己掌管着这具身体的时候,连门都不怎么出,人也不认识两个,心愿却是在京城里风光滋润,让人尊敬仰望,让骆茵琦羡慕嫉妒恨,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过,骆清心只在心里吐槽而已,她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难办。 那些人见到光采照人,却连个丫头也没带,头上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珠钗的女子款款而来,不禁都奇怪地窃窃私语:“这是谁呀?好像没有见过!” “看气派是个大家闺秀,可是哪有大家闺秀独自一人的?” “那就是个小家碧玉?” “不会是混进来混吃混喝的吧?” “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还需要混吃混喝的吗?” “就是,你看她举止从容,大方淡定,这样的人需要混吃混喝吗?一看就不一般嘛!” “对对对,她是小厮引过来的,那说明什么?说明是有请帖的,有请帖的人那就是清原世子或琛南世子的朋友。” “小点声,咱们这么议论,可别被听了去!” …… 猜测的虽多,不过倒没有什么恶意。 骆清心原本以为田佩芝或者骆茵琦会在这个必经之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她下牵情蛊,看来,两个人没有这么聪明。 骆清心也不理会这些人,随着小厮一路往前走,直接去了菊楼的一楼。 此刻,一楼的观景台也有不少人先到了,他们有的站在围栏边,有的坐在那里喝茶,还有的在和同伴说笑。 骆清心目光一扫,没有见到熟面孔。 她来得不早也不晚,而一楼显然不是最佳的观景点,所以,很多人都是宁愿上二楼三楼去的。 骆清心想了想,也决定去二楼。 有人要对付她呢,总得给人家机会不是? 她刚要迈步顺了楼梯上二楼,就有一个声音道:“辛三小姐,你来了,我还担心你不肯赏脸呢!” 原来是端木清原从二楼下来,他笑眉笑眼地看着骆清心,喜悦的表情很真诚。 骆清心道:“世子亲自送请帖,我若不来,未免要被人骂不识抬举了吧?” “辛洛,怎么哪儿都有你啊?”端木清原还没说话,不远处突然有个嘲讽又充满恶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第212章 开方便之门 骆清心转目,便见那边观景台前袅袅袅婷婷走过来一个绿衣身影,她笑吟吟的,一脸春风,如果不是这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光看长相,会让人觉得她是看见熟人来了,特意过来相迎招呼的。 还真是熟人。 那天指责她不识抬举,优越感十足的,可不正是这位杨晴柔杨小姐?是长公主夫家的侄女。东安伯的女儿,其父承爵,东安伯府原本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后来叔叔又娶了长公主,成为皇室驸马,更是声名显赫,锦上添花了。 而她的身边,跟着的那个锦衣青年,也是那天给她帮腔的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程诺。 骆清心挑挑眉,笑道:“所以呢,你准备离开了吗?” 杨晴柔一怔,顿时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要离开也是你离开!” 骆清心凉凉地扫她一眼,神情说不出的随意,道:“我这人不挑地方,不管路上遇上的是猫是狗,是人是兽,我一概无视,所以,既是清原世子相邀,外人我可不放在眼里!” 她说话的语速轻快,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远远看去,亦同样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却不知道她美丽的唇中吐出的话,让杨晴柔气得差点跳脚。 这句是骂人吧?一定是的,什么叫是猫是狗,是人是兽? 杨晴柔怒道:“辛洛,你敢骂我?” 骆清心鄙夷地摇了摇头,道:“智商是硬伤啊!”虽然她的确是骂人来着,但若杨晴柔聪明一点,自动把自己归结在人那一条里,也算是聪明之举,还非要跳出来自找不痛快。 连端木清原都看不下去了,他不悦地道:“杨晴柔,你是觉得我这赏花会乐子太少了是吧?要不要我把琛南和苏小姐也一起叫过来看你发挥?” 杨晴柔一看端木清原脸色不好,虽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吞下要说的话,悻悻地瞪了骆清心一眼,转身就走。 端木清原把骆清心让到东面的大厅里,厅里也有不少勋贵子弟们来了。 骆清心落座,这时候,有下人送来茶水,端木清原道:“今天可热闹呢,你初到京城,正好多认识一些朋友,要不你跟着我,我给你一一介绍?” 骆清心摇头:“不必。” 端木清原是一片好心,她可不能给自己找事。 她跟在端木清原身侧算怎么回事呢? 就算她在京城似乎没有靠山,但该避嫌的时候还是要避嫌的。 再说,若跟在他身后了,别人还怎么出手? 她这人有个习惯,她并不怕明枪和暗箭,反倒更享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过程。她不惹事,但惹她的人,得有接受她反击的觉悟。 作为主办者之一,端木清原很忙,见骆清心拒绝,他也不勉强,交代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那些在一边侍候的小厮们去办,自己就匆匆忙于去招呼别的人了。 远远的观景台那边,端木琛南也同样很忙。 骆清心悠然走到观景台。 除了杨晴柔,没有认识的人,而杨晴柔刚才被端木清原的眼神警告过,倒也没挑事。 第213章 苏小姐来了 骆清心乐得清闲。 看着这边的风景,她都要替原身不值起来,外面大好风光,她堂堂将军府的嫡长女,却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看看,出来走一圈,竟没有一个是原身认识或者认识原身的人。 可原身的愿望却是要在京城风光地活着,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羡慕嫉妒,让骆茵琦仰望。真是悖论! 不过梦想可以有,万一实现了呢? 再说,现在来实现的人是她,这梦想就不是梦了。 骆清心虽没有主动去搭理人,不过,她清浅如出水之芙,明净如秋空之云,清新如幽谷之兰,淡定如山坡之松,端丽如花中之王,别人但凡有一种,也是极为出色抢眼,她却是这种种气质集于一身,难得的是,却又并不显得矛盾,而是很好地得到融合,使她的气质与别人完全不同,无法模仿,无法忽略。 也有三五个自觉自己风流倜傥的勋贵公子前来搭讪,毕竟,转来转去都是熟人,突然出现一个生面孔,还是很让人好奇的。 骆清心对前来搭讪的人既不冷淡也不热情,礼仪都不缺,却让人知难而退。 一会儿之后,就没人来找她搭讪了,更多的是远远地看着她这边,她一人站在栏杆边,风姿如仙,整个人如同画中之人,这样一幅画,很多人还是不忍心破坏的。 不过,随着又有来客,这份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苏小姐来了!” 那些观景的,喝茶的,聊天的,立刻纷纷去往门口,迎接去了。 骆清心对匆匆从他身边跑过的一个贵公子道:“请问,这苏小姐是哪一位?” 那贵公子很不耐烦,不过一看问话的是位仙女一样的姑娘,之前听到别人她搭讪,说是才来京城没两天,于是耐心答道:“这整个京城,能引起这样轰动的苏小姐,当然只有一位,就是逸书轩的榜上之人,苏浅忆苏小姐,既是当今太后的侄孙女,本身又是京城四大闺秀之一,你初来京城,想必不知道,要不一起去看看?” 骆清心和苏浅忆不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人这么说了,她也就无可无不可地道:“那就谢谢你了!” 在一楼的勋贵子弟们有二十多人,此刻竟全都来迎接,这份殊荣,也的确是独一无二。 骆清心悠然走在最后面,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或恭敬或景仰或羡慕或谄媚或兴奋的笑容,以能跟苏浅忆说上一句话为荣,不禁自语道:“这苏小姐这么受欢迎,难道是因为长得漂亮么?”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身边的几个人听见。当然,这也是她刻意的。 那几个人立刻怒视骆清心,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俗呢?要不是看你是女子,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苏小姐受欢迎那是因为她的人品,才识,一个年方十七岁的女子,能登上逸书轩三大书圣排名榜,靠的可不是美貌,而是智慧,是才学!” 好像骆清心这话亵渎了他们心中的女神一般。 第214章 明白就好 这架势,若不是骆清心也是一位清新脱俗的女子,年纪又不大,他们就要冲过来动手一般。这架势还真有些吓人。 骆清心眨眨眼,道:“书圣排名榜很难上么?” 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立刻就让这几人怒目了,他们打量了骆清心一眼,眼里的鄙视不加掩饰。 这些人当时并没有出现在唐府,要不就是并没有接到邀请,或者说他们虽然也是勋贵子弟,但和唐府的交情有限,另外,他们父辈的身份也不够。 他们不认识骆清心,骆清心却能把他们认个十之五六。 那是因为骆清心的消息网才只初建,所以无法认全。 右边那紫衫男子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就算你是初来京城,但是这鸿鹄馆天下知名,你也应该有听说过吧?全南陵的排名,只取三名,你以为那么好上么?” 那眼神,好像觉得和骆清心这么没有见识的人说话都对他是一种污辱似的。又是鄙夷,又是白眼。 骆清心轻哦一声,道:“我明白了!” 紫衫男子道:“明白了就好!” 骆清心慢悠悠地接口:“想吃吃不着,心里酸,但却又有一种可笑的优越感,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你……”紫衫男子反应过来骆清心竟然是在揶揄他,不禁恼羞成怒,她不幸言中,这位是文博院一个三品院士的儿子,名叫葛士杰。已经连续四年报名,然而次次败北。 其实骆清心的那手洒墨成书,在唐府的那个小楼里当时是震惊四座的,只不过,除了当时在的几个人,反倒没有传出来。 因为当时四皇子的态度,使得众人心中各自都有猜测,都是勋贵圈子里混的人精,能少一句嘴的时候绝不多嘴。 何况,当时有逸书轩书圣榜的苏浅忆在场,她也没提,别人自然都不提了。 葛士杰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样子,却转身和同伴道:“苏小姐之所以得人敬仰,就因为胸有才学而不骄不躁,而有些人,无才无识,孤陋寡闻还自命不凡,真是可笑!” 骆清心悠然附和:“此话甚佳,其实最可怕的是孤陋寡闻坐井观天,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森林?你吗?真是大言不惭!”葛士杰都气笑了。 不过,骆清心可没兴趣和他斗口,她的目光落到来路,苏浅忆一身浅粉色衣衫,如春日枝头粉嫩的娇花,两个丫头相随在身后,所过之处,所有人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这些人把她追捧于中心,人人笑脸相待。苏浅忆的神色矜持而温雅,礼仪方面更是无可挑剔,脚下轻移,真可以称得上是步步生莲。 她的目光扫过哪里,哪里就一片春暖花开一般。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端木赤烨锦衣华服,风度翩翩,英俊而贵气的脸上含着一丝平易近人的微笑,在为她保驾护航。 这样的阵容,也只有四大闺秀之一的苏浅忆吧?另三大闺秀可不如苏浅忆这般风光。 正想着,却见苏浅忆的目光直直地向她看过来。 第215章 见笑 骆清心微笑而立,悠然站在当地。 葛士杰正好站在骆清心侧前方,从他这个角度,好像苏浅忆在看他一样,他兴奋得连脖子都红了,小小声地跟身侧的人道:“苏姑娘是不是看着我?是不是?是不是?” 身侧的人还没有答话,那边苏浅忆已经莲步轻移,向这边走过来。 葛士杰幸福得快要晕了。 他紧张得攥住了自己的袖子,一双眼睛兴奋地眼巴巴地看着苏浅忆一步步走近。 苏浅忆走到他的面前,葛士杰颤声道:“苏……苏姑娘!” 苏浅忆冲着他微微一笑,温文有礼地道:“请让一让!” 葛士杰:“……” 这下他的脸更红了,不过,却是臊的。 他急忙让开两步。 然后,他就见到苏浅忆对着刚才被他逼视嘲笑的那个女子温和浅笑:“辛三小姐,又见面了!” 骆清心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苏小姐威武!” 苏浅忆淡淡一笑,道:“见笑!” 她倒也丝毫不解释,不隐晦,这样的坦然,使得她更显气度卓然,整个人,无愧于四大闺秀之首的风度气场。 众人见苏浅忆走向骆清心,而且与她站在一起,在唐府见过的有所猜测,而没有见过的却一脸好奇,不知道这位辛三小姐是什么人,已经有人开始小声打听了。 这一打听,知道是位楚州新到京城的外官之女,看向骆清心的目光就变得十分多了几分探究。 端木赤烨没有过来,他站在那边淡淡地看着,目光落到骆清心的脸上时,毫无温度。 苏浅忆也只是说了这两句话,便没再多说,不过对比刚才众人的讨好谄媚,她的疏淡清浅来说,这两句话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端木清原和端木琛南都从二楼下来了。 还有四皇子相陪,他们这两个主办之人,也是好一番寒暄,然后把两人迎上楼去。 随着苏浅忆上楼去了,楼下倒一时空了很多,苏浅忆的魅力可见一斑。 骆清心自顾踱到一边继续看风景。 她没想上二楼。 她所站的地方才是最佳的观察点,不论是谁过来,都会落入她的眼中。比如现在,那边由小厮丫头引来的颜瑾,还有封萧兮。两人是一起来的,说说笑笑甚是融洽,想必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很亲近。 来的人或上二楼,或留在一楼,那边桌上有茶水点心,也有水果食物,相熟的人彼此谈笑,很是轻松随意。 又过了一会儿,田佩芝和骆茵琦终于姗姗来迟。 这两位是一起来的。 她们在木桥上走着,目光就在四处溜,不过骆清心所站的地方角度很刁钻,她能看见那边,那边去看不见她。她们各带了一个丫头,但是,两个人在小声地商量什么,却把丫头远远地甩在后面。 快到桥边时,两个人就此分开,桥头小厮相引她们过来,端木琛南相迎。 之后,田佩芝上了二楼,骆茵琦没有一起上去,而是随意地往这边的观景台而来。 第216章 不欢而散 骆茵琦的本意,其实只是想平复一下心情,刚才看似她和田佩芝相谈甚欢,但其实两个人意见不一。 所以她想到这边来透透气。 和田佩芝闹拧的原因很简单,田佩芝从隐秘渠道买到苗女手中的牵情蛊,的确就是准备给骆清心用的,而且,她明确地向骆茵琦表达了她的意思。 在唐府出丑的是她们两个人,被唐府的下人湿漉漉地从水里捞上来,虽然当时唐夫人处理很得当,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 两个人又羞又恨,都把这笔账记在骆清心的头上,想着要让骆清心好看。田佩芝拿到牵情蛊,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就能给那个讨厌的辛洛最致命的一击。 可是当她告诉骆茵琦的时候,却遭到了骆茵琦的反对。 骆茵琦虽然也极讨厌骆清心,但和田佩芝不同的是,她知道骆清心的身份,知道这就是她将军府里出去的嫡长小姐。 如果仅仅只是将军里出去的丫头倒也罢了,悄悄地弄死就是,大不了报个暴毙。 可那也是瑞王妃。 瑞王的态度现在还是晦暗不明,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现在的辛三小姐就是骆清心。 说他重视吧?成亲之夜逃婚,人不见了,却没见他派人找过。 可若说他不重视,他亲自到将军府去过几次,还派了人前去,让万宜芳听说瑞王府来人就头疼。 若是让骆清心中了牵情蛊后和个乞丐私奔了,这件事能瞒得住还好,若瞒不住,整个将军府都要拖下水。 而只要骆清心的身份暴露出来,有个和新婚夜逃婚,又和乞丐私奔的姐姐,连带她骆茵琦也别想再嫁人了。越是勋贵世家越重身份,谁家会娶家里出了这样伤风败俗事情的女子为媳? 这件事,万宜芳已经仔细对她分析过利害,归根结底一句话,骆清心身份若是暴露,整个骆家都得跟着吃瓜落。平时做做小动作就好,但可能让她身份暴露的事,万万不能做。 她知道骆清心的身份,却不敢说,还得瞒得死死的,可田佩芝不知道。 田佩芝也是个聪明人,虽然她弄来了牵情蛊,却不想自己动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骆茵琦动手。 可骆茵琦竟然拒绝了。 就算辛三小姐现在的身份无关紧要,若中了牵情蛊和一个乞丐私奔,必然会满城风雨,那时候她的身份还瞒得住吗?要是透露出来她其实是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怎么办?若有人知道牵情蛊的事,查到自己怎么办? 不用想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骆茵琦当然不答应。 对于骆茵琦竟然不跟她同仇敌忾,田佩芝心中十分恼火。两个人不欢而散。 骆茵琦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田佩芝上楼去是不是要直接对骆清心下手,骆茵琦不知道,她想自己就在一楼待着,避嫌。只要她没有接触到骆清心,骆清心是死是活,至少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正沉吟间,觉得面前有人,她一抬头,不由得惊叫一声。 第217章 不够资格 骆茵琦心情烦躁,想走到这边的角落想清静一下的时候,可谁能告诉她,迎面那个面含揶揄,明明笑盈盈,笑意里却仿佛透着满满恶意,明**人,却又清丽如仙的身影,是鬼吗? 她真是见鬼了,最不想见到的是人是骆清心,为此她都决定就躲在一楼了,结果好死不死的就直接和骆清心迎面碰见了。 她惊了一下,想起她没拿牵情蛊,顿时定下心来,挑衅地瞪她一眼,道:“看什么看?” 骆清心笑了,她冲着骆茵琦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让骆茵琦又恨又怒的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不必害怕给人看!” 骆茵琦大怒道:“骆……辛洛,你……” 骆清心笑道:“对,记得我的身份,辛洛,楚州辛三小姐!这不是什么坏事!” 骆茵琦滞住,因为她突然发现骆清心的眼神好像已经把她内心什么都看清楚了,那眼神洞悉一切,带着淡淡轻嘲,带着鄙夷轻蔑…… 在这样的眼神中,骆茵琦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更多的是羞恼,她恨恨地道:“辛洛,你既然要做辛洛,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得好像她做骆清心的时候,她对她客气了一样。 骆清心不为所动:“所以,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骆茵琦打量她一眼,不怀好意地道:“这样的聚会,一个楚州刚到京城的外官之女,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你有请帖吗?” 骆清心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骆茵琦冷笑道:“没有就滚出去。这里是京城,最讲身份的地方。” “最讲身份的地方?你是觉得我的身份不如你吗?”骆清心饶有兴趣地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却忽地脸色一沉,目光微眯,眼含锋棱地道:“骆茵琦,要不要打个赌。哪怕我现在一无所有,可是不借助大将军府,一年之后,我照样叫你连仰望我都不够资格!” 骆茵琦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真是大言不惭啊。从她要以辛洛的身份在京城里行走起,她哪里有什么身份要叫自己仰望?开什么玩笑? 不过,骆清心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许她真的有请帖。自己若是揪着这件事不放,反倒让自己引人注目了。唐家她也算是出了风头,万一那两位世子真的打发人送了帖子给她呢? 骆茵琦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这件事和田佩芝意见相左。 骆清心真是个嚣张又愚蠢的人,她很期待,田佩芝动手之后她的丑态。 回去之后,她得赶紧和娘亲统一口径,只要不承认她是骆清心,瑞王也不能拿将军府怎么样吧?她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身份了吗? 想到这里,骆茵琦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好好的瑞王妃不当,那就当乞丐的女人吧。为了不让买牵情蛊的银子白花,田佩芝今天是一定会动手的。她在一边看戏就好。 骆茵琦恶毒地道:“辛洛,有些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太嚣张了,比如你这样的!” 第218章 迫不及待 骆茵琦说完,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上楼去了。 骆清心眯了眯眼睛,骆茵琦一定不知道,她的不敢和自私,反倒让她免于一场劫难。只要她自己不找死,骆清心暂时不会对付她的。 骆清心在观景台没待多久,便有个丫头从楼上下来,她找了一圈,看见骆清心,立刻上前福身,清清亮亮地道:“辛三小姐,我家小姐和众位千金在楼上玩投壶,小姐请你一起来玩!” 这个人是苏浅忆两个丫头中的一个。 她的声音不小,旁边的人本来还隔了一段距离,也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都看过来。 他们眼神中传递的都是同样的心思:能得苏小姐亲自派人相邀,这个辛三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骆清心道:“也好!” 在这里看风景虽然也很惬意,而且在清风徐来的时候,这份安宁让她心情平静,刚才更是把这段时间京城里的事和她得到的消息进行完整系统的分析和整合。但她不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书房,此刻,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她正好上楼去看看。 原本就要融进京城勋贵圈子,接触是必须的,要想让那个圈子城的人仰望,也得先进圈子。 苏浅忆现在是站在顶端的人,她是在施恩还是在显摆或者是示好,都不重要,骆清心有自己的行事方法,顺水推舟地跟着丫头上了三楼,来到一个极大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 以苏浅忆为主,杨晴柔,颜瑾,柳絮,彭思妍,曹丝萝这些在唐府见过的人都在,也有不曾在唐府出现过的闺秀。 东边窗前的那个女子,十六七岁,穿一身浅黄衫子,明眸皓齿,气质娴静,袅袅婷婷,虽不如苏浅忆那样几乎是整个圈子的中心,但却也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同。 这个女子,骆清心认识,郁锦文,英国公的孙女。 郁锦文旁边那位粉红衫子,显得很是可爱,面容俏丽,皮肤吹弹得破一般的女子,叫薛芷卉,右丞相的掌上明珠,这两位,是四大闺秀中的另两人。 早在从乌永康口知道知道这四大闺秀四大公子之前,她就有所了解,这京城四大闺秀,四大纨绔,其实还是拼爹。没有哪个不是出身显赫,是勋贵子弟中家世身份皆高于别人的人。 四大闺秀来了两位,排名第一的苏浅忆是出资人之一,端木清原两人的活动应该算是很成功的。 骆清心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杨晴柔的声音里尖刻中透着嘲讽道:“这位辛三小姐,一家人都在楚州,可不算京城的人,怎么也能和咱们在一起吗?谁叫她上来的?” 才一见面就发难,这是有多迫不及待? 骆清心目光一扫,发现不少目光都是轻蔑鄙夷的,田佩芝也在,她的目光更是不怀好意,满透着算计,骆茵琦却是讥笑而讽刺。 杨晴柔这话里透露了不少讯息,楚州外官之女,既是外官,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如果是文官,那最高也就是三品。 第219章 我欣赏 既是独自来到京城,那不是投亲,就是靠友,寄人篱下,听着就低人一等,身矮三分。 虽然这个女子看起来很有气度,清澈明净的一双眼里也闪着满不在乎的光,容貌更是十分出众,可杨晴柔话里给人的先入为主已经让不少人眼含轻视。 田佩芝立刻道:“别不是知道咱们京城闺秀在这里聚会,偷混进来的吧?听说有些人为了引人注目,连脸也不要!” 她虽然另有打算,可是能当众踩一踩骆清心,先出一出气,她很是不遗余力。 骆清心悠然笑道:“田小姐,不知道这淳安楼下的湖水,和唐府水榭边的水相比如何?” 田佩芝一听,脸顿时绿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可是,当时两度落水,她后来在水中更是腿脚抽筋,明明会水的人,只能眼睁睁地往下沉,现在想想还后怕。 不过,她很快定下神来,在唐府里,那是因为她不小心,现在这么多人,她可不信骆清心有这个本事敢把她推进水里。 她正想说话,一抬眼,突然看见骆清心的眼,看着她的目光清幽如深潭,却透着一股砭人肌骨的冷意,好像要把她全身都冻结起来,让她原本要说的话也因为这冷意一滞,说不出来。 众人见田佩芝出口挑衅,却突然面色一变,什么也没说出口,目光不禁在两个人身上逡巡,猜测着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当日去过唐府的人自然知道,不过现在事不关己,谁也不会多嘴。 杨晴柔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冷意,尖刻地道:“别真是混进来的?怎么田小姐一说话,就威胁上了?咱们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还不下去?” 她这么毫不客气,在场的闺秀们一个个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杨晴柔是东安伯的女儿,婶婶还是安平长公主,地位非比一般,被杨晴柔针对的人,只是一个初到京城,寄人篱下的一个外官之女,想要融进京城闺秀圈子,怕是不能了,而且这人才上楼,先是田佩芝,接着是杨晴柔,都对她没有好感,语气更是充满针对,这样的人,注定要灰溜溜地滚出京城的,也就没有示好的必要。 众人心思各异,一时安静无声。 骆清心挑眉一笑,道:“怎么这赏花会原来是杨小姐办的吗?这不把自己当外人,事事以自己为主的厚脸皮,我欣赏!” 杨晴柔怒道:“你……” 虽然她笑意盈盈,可话语中满满的恶意和揶揄那么明显,是说她也只是来参加的客人,又不是主办者,喧宾夺主的意思。 杨晴柔何时被这么揶揄挤兑过?而且是当面被骂厚脸皮,可偏偏人家盈盈含笑,用赞叹的语气行骂人之事,竟然这么自然,别人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似的。 杨晴柔猛地站起,怒道:“是谁让你这个粗俗无耻,牙尖齿利的乡下丫头上来的,你给我滚!” 这话就不仅只是在骂骆清心,也是在警告别的闺秀不要多管闲事,这个人是她要赶走的人。 第220章 满意了吧 骆清心笑意微微,不但没有丝毫窘迫难堪,反倒饶有兴趣地道:“粗俗无耻,这词用得好!不过牙尖齿利嘛,我觉得用张牙舞爪更好。” 听着好像在配合杨晴柔的话,可任谁都听出这话意里的揶揄戏谑,她眉梢眼里都带着笑意,大方从容,笑意轻浅,让人如沐春风。 这分明就是在笑话杨晴柔粗俗无耻,张牙舞爪。 两人这里争执,最开心的莫过于田佩芝了,她得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牵情蛊下了,辛洛得罪的人越多,场面越混乱,越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再说,她买来蛊准备对付辛洛的事,除了骆茵琦,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然,被端木北曜的暗卫悄然发现并且已经完全知道她的意图这种事,不在她的理解范畴之内。 杨晴柔觉得自己落了下风,还是被一个外官的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厉声道:“来人,把她赶走。” 一直观望的众闺秀中,一个声音淡淡地道:“好了晴柔,你们开玩笑也玩过了,别影响咱们的投壶游戏。” 说话的是苏浅忆。 杨晴柔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苏浅忆的面子却不能不给,一听她开口,诧异之余不禁道:“苏小姐,她不能参加!” 苏浅忆淡淡地道:“她为什么不能参加,我请她来的,你是要我再请她走?” 这话说得杨晴柔怔了一怔,闹了半天,是苏浅忆把人叫来的?刚才她这一声威胁明显的话,可就是针对的叫骆清心来的人。 要知道是苏浅忆请来的,她刚才就不说话这么得罪人了。 毕竟,要把辛洛踩在脚下,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个在京城没根没基寄人篱下的新人,就算和唐府关系不错,但是今天唐家的小姐都没有来,而且,就算来了,唐家不过是镇西将军府,她东安伯府也不是好惹的。 但苏浅忆不一样了。 苏浅忆的家世比她家显赫,她有个长公主婶娘,人家还有个太后姑奶奶呢。不提家世,就提自己本身,这苏浅忆是四大闺秀之首,琴棋书画精通,尤其书法,更是逸书轩榜上有名之人,不论哪一方面,都完胜她。 杨晴柔赶紧道:“苏小姐,我不是……我是……” 她想说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辛洛,但是这话有些难以出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怂,那也是要勇气的。 骆清心悠悠接口,道:“你也不是看不起苏小姐,你只是觉得苏小姐凭什么不经你的同意请别人来,现在苏小姐告诉你了,你该满意了吧!” 杨晴柔怒道:“你挑拨离间!” 骆清心好笑地道:“我需要挑拨吗?” 淡定的语气,自信的神态,款款踱来的步伐,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从容。她说出的话有几分戏谑:“连是谁请我都不知道就敢针对我,杨小姐,就算你有个好爹,有时候还是得让脑子动一动,免得生锈了!”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这不是挑拨,这是挑衅才对。 第221章 看不透 一个到京城投亲,想要站稳脚跟的外官之女,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去挑衅一个伯府的小姐?杨晴柔纵使不是京城闺秀圈里顶尖的那几个,也在上层,俯视很多人。 好像是为了解开众人的疑惑一般,骆清心对勃然大怒的杨晴柔揶揄地道:“你想知道苏小姐为什么派人请我来吗?” 杨晴柔不知道,她也不解,所以,她生生地压下快要冲上喉头的怒火,鄙夷地道:“我才不想知道!” “哦,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杨晴柔:“……” 众人“……” 这是要憋死人啊,这杨晴柔也真的是,问一句会怎么样,让大家都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 连苏浅忆刚才也是有几分期待的,她一向端庄得体,温柔婉约,但自然散发的那份气度,还有她高高在上的出身,却让众勋贵子弟们对她自然臣服。 不管是因为家世,还是因为她这个人,她都可以俯视大半个勋贵圈子。 她的心思敛在那份温柔婉约中,没有人能看透,可是辛洛这语气,似乎是说她知道? 苏浅忆笑道:“辛三小姐不妨说一说!” 骆清心笑道:“苏小姐想听啊?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苏浅忆看着她明丽的笑脸,还有清泠泠如深幽寒潭一样的眼睛,突然有些不确定,她的笑意自己竟然看不透? 她笑道:“你说的也对,投壶游戏你玩过吗?一起呀!” 骆清心还真没玩过,应该说原身没玩过。 但是没玩过不代表她不会,她无可无不可地道:“也好!” 众人心里还憋着先前的那个问题,到底苏浅忆为什么要叫这位辛三小姐呢?两个人应该没什么交情吧? 不过仔细打量一眼,抛开她的家世不如之外,众人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有几分嚣张,有几分犀利,有几分率性,然而,英气外显,明**人,让人觉得不可小视。而且她长得又那般漂亮,尤其是目光流转之时,眼神之中带的那份睥睨之气,使她看起来像是一枝玫瑰花,美极丽极,但是带刺的。 众人纷纷道:“那开始吧!” 在七嘴八舌之中,骆清心不动声色地了解了投壶的游戏规则,在十几步远放着一个壶,人站在这边拿着小箭投进壶里,每人投三支箭,要是能投中两支,就过了这一轮,要是一支都没能投中,就要有所惩罚,或者罚酒一杯,或者赋诗一首,或者跳舞……不一而足,无外乎也就是一些才艺表演。 可若没有真材实学的,也有出丑的可能。 但是,这惩罚的名目,却是由投中最多的那个人来定的。 这游戏,考的是个眼力,玩的是个刺激。 让这些闺秀们跃跃欲试,显然这是她们聚会时候的一个必备项目。 骆清心唇角微勾,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扫向苏浅忆。苏浅忆的风度气质,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典范。 可竟然也有几分看不透,也不知道是性子清冷傲气,还是一朵大白莲。突然有些期待啊! 第222章 听你的 如果是大白莲,苏浅忆就太不简单了,如果只是性子清冷傲气,以后少来往就是。 让她上楼是苏浅忆派人请的,可是先有田佩芝,后有杨晴柔的为难刁难,苏浅忆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微微笑着好像在看别人嬉戏打闹一般。 是因为她占着上风,没有吃亏,所以苏浅忆才任由她们自取其辱? 此刻,苏浅忆目光一片真诚,她对别人浅浅淡淡,独对骆清心带着几分亲热地道:“辛三小姐,这游戏挺好玩的,你先看看吧,第二轮你再来。” 第一轮就上,若是失手,那也就是第一个被罚的人,甚至是出丑的人。 苏浅忆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维护。 骆清心笑道:“听你的!” 很从善如流,而且,和苏浅忆之间好像真的关系不错。 苏浅忆目光中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们先去坐坐吧!看她们玩!一会儿我陪你。”说着,她竟然还拉了骆清心的手,去旁边坐下准备围观,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她的手要握向的地方,是骆清心的腕脉。 骆清心不着痕迹地主动迎上去,与她掌心相握,没让她碰到自己的腕脉。 两个人看似十分亲密地携手坐到那边座位,苏浅忆温柔地道:“这里的点心还不错!”她转头对丫头道:“辛三小姐是后来的,叫人沏杯茶来!” 骆清心笑意盈盈地接受着苏浅忆的热情。 因为苏浅忆对骆清心态度不一样,之前杨晴柔和田佩芝引起的那波古怪眼神算是过去了。 说也奇怪,薛芷卉,郁锦文同为四大闺秀中人,和苏浅忆之间看似关系也不错,但自苏浅忆和骆清心说话,并且和她携手而座,那两位反倒离她们远了。 而苏浅忆也没有介绍的意思,反倒对着田佩芝道:“田小姐,你也过来吧!” 田佩芝看了骆清心一眼,似乎有些不情愿,只是不愿意违拗了苏浅忆的意思,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苏浅忆冲她一笑,道:“田小姐,你和辛三小姐也没有什么恩怨,不过是一些误会。辛三小姐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她舅舅家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咱们既然有缘认识,也该互相放下成见,成为朋友才好。田小姐,可否看我一个薄面,和辛三小姐一笑泯恩仇?” 苏浅忆的和颜悦色,让田佩芝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看似为骆清心在求情。可是平时苏浅忆是根本不可能跟她说话的。 苏浅忆的声音不大,但是这个屋子里人不少,离得近的人还是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看向骆清心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奇异,苏小姐替她说情啊? 难怪她和田佩芝不对付,两人之前有龃龉啊? 那杨晴柔呢?莫非辛洛同时得罪了她们两个?一个外官之女,才来没见天就得罪几个人,也是够嚣张的。 不过苏小姐还真是善良,对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官之女这么提携,这人与人的差距,还真是大。苏小姐不愧为四大闺秀之一。 第223章 运气一向不错 要知道,四大闺秀评选,人品也是在考量之中的。 田佩芝不太甘心地看着骆清心,眼里有几分忿忿之色。苏小姐的面子也不能驳,是不是先答应下来,以后再慢慢弄死那个辛洛? 骆清心却笑道:“苏小姐是不是误会了?我和田小姐之间哪里有什么恩仇?更没有到需要苏小姐调解的地步。小女子之间偶尔绊个嘴什么的,那也是一种相处方式,比较适合我和田小姐这样的,苏小姐温柔娴静,循规蹈矩,雍容华贵,一定是没有这样的经历!” 苏浅忆:“……” 田佩芝:“……” 正偷听的众人:“……” 苏浅忆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骆清心云淡风轻的话,让她觉得有一丝尴尬,好像她是没事找事的人。 尤其是看到刚才听到她说话的闺秀们诧异的眼神时,她连脸上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了。 田佩芝听得很高兴,既然骆清心肯这么说,那就最好了,以为这样说她就不记得她把自己推下水的事么?蠢货! 苏浅忆也只是怔了一怔,便立刻笑道:“我见你们一见面就掐,倒是我误会了。既然没事那就最好了,看我这笑话闹的,绿儿,叫人多沏一杯茶来!” 这时,那边投壶的已经开始了,四个人一轮,壶口只有鸡蛋大,人又隔着好几步远,要投中还是有难度的。 一轮下去,四个人每人三支箭,没有一个全中的,还有一个一支也没中,以壶为韵底赋了一首诗,还罚了一杯酒,倒也玩得热闹。 苏浅忆对骆清心笑道:“她们这轮有点意思,来,咱们一起去?”她转向田佩芝:“田小姐也一起吗?” 骆清心没有反对,毕竟刚才已经答应了,这些小事,随意就好。 田佩芝刚想答应,突然看见下人端了茶过来,这是刚才苏浅忆吩咐丫头叫人拿给骆清心和她的。她立刻道:“我等会儿再去,看着你们玩。” 见她不去,苏浅忆也不勉强,又来携骆清心的手。 不过,骆清心已经先她一步走上前去。 这一轮有五个人,本来有两位闺秀来参与,苏浅忆和骆清心加入,杨晴柔竟也挤了进来。 好在投壶游戏也不拘多少人。只是在这大间里的人多,所以分为几批一起玩笑热闹。 箭在一边,骆清心去拿箭支的时候,眼角余见瞥见田佩芝接过了茶,把端茶小厮打发走了,而后,她状似无意地走到桌前,用身子挡住了两杯茶,不过只是一会儿,立刻就又转过来看热闹了。 苏浅忆也拿了箭支,笑意盈盈地道:“辛三小姐,投壶我准头不错,一会儿你可要加把劲,我肯定会赢你的。咱们投完壶去喝茶。” 骆清心也笑道:“我虽然第一次玩,不过,我运气一向不错!” 意思是说你有准力,我有运气。 苏浅忆也不多说,笑了一笑道:“请吧!” 那边闺秀们已经投过一次,那两名闺秀各投进了一枝,杨晴柔也投进了一支,挑衅般地看向骆清心。 第224章 拔头筹 壶口就这么大,箭支不取,先有人投进了,后面再投,就难一些了。 杨晴柔是故意赶在前面的,她们经常玩这种投壶游戏,手里都有些准头,但是那个辛洛既然没玩过,今天就让她好好出丑。 抱着这种心思,杨晴柔都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是她是投进最多的那个人,要想什么办法让骆清心下不了台了。 苏浅忆笑对骆清心道:“你先还是我先?” 谁先谁就多一分优势。 骆清心道:“这个手法我还不太熟,你先投一投,我跟着学!” 众人听了,不禁略带鄙夷地看过来,跟着学就能投中吗?真是好笑,这投壶讲的是技巧,手感,眼手配合,一个从没玩过的,在壶里已经插了三支箭的情况下,都不知道占据机会,一会儿有她挨罚的时候。 就算罚的只是才艺表演,但一个人总不会是全能,万一主罚人罚的是她的短板呢? 不过她们又想了,壶口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儿,里面三支箭占据了半边的空间,不论多一支箭少一支箭,都难以投中,这辛洛是故意落在最后,这样即使没有投中,到时候也可以说因为她是最后出手,空隙有限的缘故? 可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坦坦荡荡的神色,好像不是这样有心机的人。 苏浅忆笑一笑道:“既然辛三小姐承让,那我可要先拔头筹了。”说着,她纤手微微抬起,瞄了一瞄,手一动,隔着十几步,那支箭就出手了。 箭支很准确地向着壶口而去,哧地一声,没入,但是却带动别的箭支发生移位,使得本来就小的壶口,好像被四支箭支全堵住了一般。箭支成螺旋形盘在壶口,若是再投,眼力不好,瞄不中,力道不达,会被之前的箭支弹开。 众人看到这壶口的情形,看向骆清心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特意选的这么小口的壶,就是四个人玩的,四支箭看似松散还有空隙,其实也没多少空隙了,现在箭支还自然形成这样的形状,这骆清心输定了。 苏浅忆看到自己投出的箭的变化,不禁皱了皱眉,转头对着骆清心道:“辛三小姐要不你第三轮再玩吧?这壶口满满当当也就只能挤进五支箭,现在四支箭都占据了,再投很难投中。” 杨晴柔轻嗤道:“就算给她个空壶,也未必能投中吧?苏小姐,虽然你和辛洛是朋友,但既然是游戏,就得有规则,你也不能偏袒得这么明显!” 既然说了参加,中途退出就是耍赖。 杨晴柔虽然是故意要看骆清心的笑话,而且中间插队般进来的,可她也占了几分理。 苏浅忆皱眉道:“杨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骆清心笑道:“也没什么饶不饶的,游戏而已,大不了输了受罚,供大家一笑呗,杨小姐要看我笑话,这个机会我不能不给。” 杨晴柔被说破心思,哼一声,也不否认。她就是要看她笑话,还要成为投中最多的那个,让辛洛当场出丑。 第225章 四大公子之一 若是有武功的男子,骑马射箭是基本功,在奔马上也能箭中靶心,投壶就不在话下了。 不过,也很有意思。明知道是四人参与的活动,却有五个人参与,如果这第五个人不是被人算计了,那就是自己傻? 可是,那女子悠然站在那里,拈着箭支浑不在意,好像在拈花微笑一般,不但不像个傻的,她那随意洒脱,悠然自得的样儿,反倒多了几分潇洒从容。 祁云澈突然也开始感兴趣起来。 他桃花眼儿自然带着几分笑意,道:“看来我们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这是打扰到大家了么?” 端木赤烨也一眼看到场中情形,实在是骆清心手执一支箭的样子太过显眼。她长得也很显眼,叫人不注意都难。 在唐府里,端木赤烨已经因为骆茵琦和她起过冲突,此时更没有什么好感,淡淡地道:“咱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倒真有热闹可看!”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看看壶口四支箭,又看看骆清心,端木清原笑道:“辛三小姐,你初来京城,一定不知道咱们京城投壶游戏,每个壶对应几个人,都是有说法的。你们投的这个壶啊,就只能四个人参加!” 这是在提醒骆清心,四个人参加的,你是第五个,若是参与了,又是排在第五个,那基本上就是来送人头的。投中的机会太小,受罚的机率太大,可不就是送人头? 端木琛南道:“胜之不武,败之可惜!” 也不知道这说的是谁。 自然不是说的骆清心,因为骆清心若是胜,那应该是胜得难得,虽败犹荣。 苏浅忆也道:“辛三小姐,我刚才就说了,其实你可以到下一轮。” 杨晴柔嗤笑一声,道:“你要是怕输,那就下一轮吧!” 骆清心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说过我运气好得很,还有,我不怕输!”说着,她随手一扬,那支箭就出手了。 杨晴柔眼里闪过一线鄙夷的冷笑,连这点激将都上当,真是蠢货!一会儿,她会叫这蠢货知道京城的水有多深,不是她这样的土包子可以随便蹚的。 大概是都知道这是不可能进的一支箭,所以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大家的目光都随着那支箭看过去,那支箭承载着这么多的目光,在空中悠悠地一划,划出一段漂亮的弧线,向着壶口而去。 噌地一声轻响,那支箭到了壶口,落在壶口边。 因为之前的四支箭呈螺旋形状挡住了壶口,本来就没有什么缝隙的壶口更形成一个类似于实心的箭塞,若是用力太大,会被这中间的螺旋箭支给弹出去,若用力太小,又到达不了壶口。 可是骆清心的这支箭,就卡在那个螺旋之中,力气不大不小,既没有弹出来,也没有投进去。倒像是一支花儿,因了这支箭,有了一支花心。 五支箭形成一个好看的形状。 杨晴柔哈地一笑,得意地道:“没投进!”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很怪异。 第226章 胜之不武 若是有武功的男子,骑马射箭是基本功,在奔马上也能箭中靶心,投壶就不在话下了。 不过,也很有意思。明知道是四人参与的活动,却有五个人参与,如果这第五个人不是被人算计了,那就是自己傻? 可是,那女子悠然站在那里,拈着箭支浑不在意,好像在拈花微笑一般,不但不像个傻的,她那随意洒脱,悠然自得的样儿,反倒多了几分潇洒从容。 祁云澈突然也开始感兴趣起来。 他桃花眼儿自然带着几分笑意,道:“看来我们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这是打扰到大家了么?” 端木赤烨也一眼看到场中情形,实在是骆清心手执一支箭的样子太过显眼。她长得也很显眼,叫人不注意都难。 在唐府里,端木赤烨已经因为骆茵琦和她起过冲突,此时更没有什么好感,淡淡地道:“咱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倒真有热闹可看!”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看看壶口四支箭,又看看骆清心,端木清原笑道:“辛三小姐,你初来京城,一定不知道咱们京城投壶游戏,每个壶对应几个人,都是有说法的。你们投的这个壶啊,就只能四个人参加!” 这是在提醒骆清心,四个人参加的,你是第五个,若是参与了,又是排在第五个,那基本上就是来送人头的。投中的机会太小,受罚的机率太大,可不就是送人头? 端木琛南道:“胜之不武,败之可惜!” 也不知道这说的是谁。 自然不是说的骆清心,因为骆清心若是胜,那应该是胜得难得,虽败犹荣。 苏浅忆也道:“辛三小姐,我刚才就说了,其实你可以到下一轮。” 杨晴柔嗤笑一声,道:“你要是怕输,那就下一轮吧!” 骆清心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说过我运气好得很,还有,我不怕输!”说着,她随手一扬,那支箭就出手了。 杨晴柔眼里闪过一线鄙夷的冷笑,连这点激将都上当,真是蠢货!一会儿,她会叫这蠢货知道京城的水有多深,不是她这样的土包子可以随便蹚的。 大概是都知道这是不可能进的一支箭,所以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大家的目光都随着那支箭看过去,那支箭承载着这么多的目光,在空中悠悠地一划,划出一段漂亮的弧线,向着壶口而去。 噌地一声轻响,那支箭到了壶口,落在壶口边。 因为之前的四支箭呈螺旋形状挡住了壶口,本来就没有什么缝隙的壶口更形成一个类似于实心的箭塞,若是用力太大,会被这中间的螺旋箭支给弹出去,若用力太小,又到达不了壶口。 可是骆清心的这支箭,就卡在那个螺旋之中,力气不大不小,既没有弹出来,也没有投进去。倒像是一支花儿,因了这支箭,有了一支花心。 五支箭形成一个好看的形状。 杨晴柔哈地一笑,得意地道:“没投进!”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很怪异。 第227章 只看热闹 投成这样说没有进? 这针对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首先,这是四人游戏的壶,还是难得一遇的螺旋形的局面,另外,这箭并没有落在壶外。 杨晴柔当然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眼神,撇嘴道:“我也没有说错,这箭根本没有投到壶底!” 苏浅忆笑道:“箭头已经没过了壶口,这箭,应该算进了。祁公子,你说呢?” 祁云澈的目光有些深幽,看了骆清心一眼,如果她真把箭投进壶中,挤开了别的箭,他都不会这么惊讶,可这箭,力道用得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地插于四支箭之中心的那个点,形成一簇箭花,这力道的运用,如果是有意的,这个女子手劲之奇,用力之随心所欲,真是让人惊叹。 如果是无意的,那只能说这个女子还真是运气好到没边。 他笑了一笑,道:“苏小姐都说是,自然是。诚王殿下觉得如何?” 端木赤烨哼了一声,他是不想同意的,不过,他到底是一个皇子,一个王爷,面对小女子的游戏,若是都这样耍赖不认,未免有失身份,当下只是道:“本王只是看热闹的!” 意思是他不发表意见。 他这里不发表意见,端木清原端木琛南亲自去送的帖子,自然也没有去为难骆清心的意思,立刻也道:“这当然算是投进了。本来投到就难,能到这个局面,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骆清心淡淡一笑,道:“我就说,我运气一向好得很!” 第一轮既然全过了,就到了第二轮。 这次,看热闹的人们更加都多了几分认真和期待。 这投壶的先后,是按第一轮来,那两名闺秀先投,又各自进了,杨晴柔轻蔑地看了骆清心一眼,拿起一支箭,也投进了。 她们常玩这游戏,手头上还是有几分熟练的。 第四个还是苏浅忆。 苏浅忆的箭瞄一瞄后也投进去了,好巧不巧的,又是这螺旋形的局面。 祁云澈看了苏浅忆一眼。不由得勾起唇角,再看向骆清心。 骆清心走到投壶点,她看了看壶中那个螺旋形,又看看手中的箭,却没有马上投。 端木清原比自己要投还紧张,看了端木琛南一眼,他们都觉得有些爱莫能助,之前他们说过这是四人玩的壶,若是骆清心顺水推舟地退出,什么事也没有,可她参加了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祁云澈一双俊目看着骆清心的手,眼中现出几分饶有兴致来。没想到小女子的投壶,也能玩出这样的花样,真的是不虚此行呢。 骆清心没有第一时间投,立刻就引来一阵冷嘲热讽。杨晴柔道:“辛洛,你还是认输吧,第一次有这样的好运气,第二次可不一定还有。” “是呀,认输也没什么,罚喝两杯酒而已。” “不是听说她书法不错,当场展现一下呀!” …… 骆清心笑看杨晴柔,道:“我运气一向好得很,所以我觉得我能投进!投不进再认输也不迟。” 第228章 运气好 杨晴柔哈地一声就笑了,她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骆清心,道:“那你怕什么?投呀!” 居然要凭运气,真是可笑。这投壶讲的是技巧,眼力,熟练度,手随心动。岂是光凭运气就行的? 骆清心眼角余光掠过那边,只见田佩芝眼中带着几分兴奋,已经转过来看热闹了。 她唇角勾起,随手就把手中的箭支扔了出去。 是扔,而不是投。 看到她那动作,好几个都笑出了声,专心认真的投还难得投进,她这么随手一扔,看样子是真的准备认输了? 可是说也奇怪,明明是随手一扔的箭支,竟然还是落向壶口,不过这次没有插在螺旋形的正中,而是在其中两支箭的缝隙当中,极险极巧地软软伏在那里。 如果多用一分力,也许就直接投进去了。 这样的螺旋形,还能恰到落在两支箭极小的缝隙当中,这真是运气好。 仍然只是箭头与壶口并齐。 既然刚才算是投进,现在自然也算是投进。 杨晴柔张了张嘴,脸上神色有些悻悻的,这样也行?哼,第三轮她不可能还有这样的运气,到时候看她怎么说。 不过杨晴柔也意识到,只要投中了两支箭,好像就不用怎么罚了。难道她刚才刻意弄成的叫骆清心出丑的局面,就这么被骆清心破解了不成? 知道骆清心要在第二轮,她找的那两个闺秀,也是常玩投壶的,苏浅忆更不用说,她样样事事都优秀。还特别把骆清心弄到第五,就是要为难的意思。 可现在看来她没有被为难到。 还有第三轮。 第三轮有一个闺秀失了手,到骆清心再投的时候壶里这次就只有三支箭了。 箭少了,苏浅忆的箭投下去的时候,也就没有螺旋形的开关再出现。 但是,骆清心这次却没有投中。 她摊摊手道:“好运气看来也有用完的时候,不过,进了两支,也不用受罚,所以,我不算输吧?” 杨晴柔道:“怎么不算?五个人有三个人全中,你和秦玉玲没中,你们两个就算是输了。” 杨晴柔这话明显的针对,四人玩的壶,前两次骆清心都是第五个投,要投中可比她们先投的要难得多,再说这投壶原本就是投中两支算及格。 苏浅忆却像没有听见似的,笑对骆清心道:“输虽然输了,不过不用受罚。走,咱们去喝茶,让给她们玩吧!” 有苏浅忆的开口,杨晴柔虽不情愿,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骆清心从善如流地道:“我正好口渴了。” 那边田佩芝目光闪了一下,眼中有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苏浅忆笑着,道:“刚才我真担心你会投不中!” 骆清心道:“我说过我运气一向不错!” 苏浅忆似是回想了一下,失笑道:“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四支箭把壶口都占满了,要是我,我肯定投不进去!” 两个人说说笑笑甚是融洽。 因为场中又有第三轮开始,倒没多少人注意这边。 不过,骆清心还是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第229章 亲如姐妹 刚才第三支箭,她自然而然是可以投中的,但是,前面两支箭的投中已经很引人注目了,面对身份不明的人,没必要出这样的风头。 她没有回头,只是坐回之前的座。 苏浅忆指指桌上的点心,道:“吃一些点心,喝杯茶,休息一下,我们再去玩一轮。”她又笑道:“想必茶还是热的。” 骆清心把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揭开来,茶杯里还在冒着热气。 刚才投壶的时间本来就不长。 那边田佩芝已经去参加第三轮的投壶了,不过,她站的地方很方便,既可以看投壶,又可以看向苏浅忆和骆清心这边。 骆清心端起茶杯来,道:“果然还是热的!” 苏浅忆笑着,拈了一块点心,很是优雅地吃了一口,才道:“这点心味道不错。” 骆清心放下茶杯,也拿起一块,尝了尝道:“这种也不错!”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好像亲如姐妹一般。 那边田佩芝的目光却顺着骆清心的手端起茶杯又放下,放下又端起几次,心一提一落,一落一提,这样分心的结果,就是连投两轮都没有投中。 不过相较于这边的输,她并不在意。 终于,那边骆清心把茶杯再次端起,喝了一口,田佩芝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喜悦。 不错,那杯茶里,她放了牵情蛊。 那个苗女卖给她的时候说过,这种蛊毒很奇特,可以耐高温,双蛊合一,便没有解药。放进茶水食物都可以让对方吃下。 不过此蛊有伤天和,并不是万无一失。若是对方中蛊,下蛊者达成所愿,若是对方虽然服下,却没有中蛊,反倒反噬回来,也同样没有解药。而她这个养蛊者,都要受到连累。 因此,此蛊价格十分的贵,而且还让田佩芝发下毒誓,不得泄露是从哪里买到的。 那个城边的断腿乞丐,田佩芝是叫个丫头拿了个包子给他,看着他三口两口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的。 现在骆清心终于喝了这杯茶,她也就放心了。 想到这个讨厌的辛洛会嫁给一个乞丐,还是主动嫁的,她心里就十分开心,第三轮,她也就理所当然的仍然没有投进。 三支箭都没中,罚酒又罚才艺。 田佩芝喝下一杯酒,舞了一段剑舞,倒也博得满堂彩声。 不过她心里开心,虽然受罚,也是兴高采烈的。 那边祁云澈却在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端木赤烨也来了,不过他是向着苏浅忆而来。 正在说话的苏浅忆和骆清心感觉到有人向她们而来,顿住话头,看了过去。 端木清原道:“辛三小姐,这位是祁云澈祁公子!”又对祁云澈道:“这位是楚州来的辛三小姐!” 这是正式的介绍了。 祁云澈行了一礼。 早在端木清原介绍的时候,骆清心就站起,此时也回了一礼。 苏浅忆和祁云澈是早就认识的,当然不用再介绍。 此刻,苏浅忆笑盈盈地道:“祁公子,这可是第一次见你主动来认识一位女子。莫非祁公子对辛三小姐有兴趣?” 第230章 什么关系 祁云澈光风霁月地一笑,风彩翩然,神色潇洒,道:“苏姑娘见笑了,在下的确是为了这位辛三小姐而来。” 此话一出,苏浅已目光一动,便笑道:“原来如此。” 说了这四个字,却不说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骆清心想翻白眼,这眼神要不要这么暧昧?她转目大大方方地看向祁云澈,道:“我和祁公子好像并不认识吧?” 祁云澈笑道:“现在可不就认识了?” 骆清心道:“清原世子刚才也说过了,我是从楚州来的,来京城投亲,寄人篱下,难道祁公子知道我处境可怜,想要周济我一些?” 祁云澈一怔,继而失笑,看着骆清心的眼神更透着几分兴味,道:“辛姑娘如果还需要周济,那京城里很多人都是穷人了。” “这话怎么说?” 祁云澈道:“能随手拿出几颗王珠送礼的,怎么会还需要人周济?实不相瞒,在下请清原琛南两位世子引见,就是和姑娘做一笔生意!” 听说做生意,骆清心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哦,什么生意?” 苏浅忆抿嘴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是谈生意,是不是需要我回避?” 祁云澈笑道:“也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就是不知道辛姑娘介意不介意。” 骆清心挑了挑眉,这个祁云澈,这是故意将他的军呢,她悠然一笑,道:“你要谈的生意,无非就是王珠吧?我手头不多,只剩下三颗了,你若想要,一颗一万两,若不想要,闲话免谈!” 还真是快人快语,祁云澈道:“辛姑娘爽快,在下自然要!”他发现他对这个女子更加欣赏了,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她就猜到自己想要的是王珠。一颗王珠一万两,价钱不贵也不便宜。 骆清心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三日后,云来楼,交易。” 祁云澈:“……” 他和人谈生意,还从来没像这次这样过,没有开口,就被人猜到意图,先声夺人。而且,连交易时间地点,都被对方所控制左右。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身上有极为强大的气场,好像面前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是何人,她都不在意。 除非有强大的底气,有强大的自信,一般人是做不到这样的。 北曜说,若遇辛三小姐,照顾几分。 可她这样子,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北曜与她是什么关系? 这辛三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州来的,外官之女,家中排行第三,书法出众,才名传到京城,这是他的消息网所得到的消息,这么一个出色的人,以前他怎么不知道? 见他没说话,骆清心侧目:“有问题?” 祁云澈失笑,道:“没问题!” 苏浅忆也没料到,这辛洛随口就把三万两的生意这么敲定了,闲适得比她喝茶还轻松自然,好像不是三万两银子的生意,而是三百两,三十两一般。 唐府之中,她以一盒王珠为唐夫人贺生辰的事,知道得不多,苏浅忆也只是听说,当时还不太信,现在她信了。 第231章 婉拒 看着骆清心一口一口地喝掉了那杯茶,苏浅忆温和地笑道:“看来你是真渴了,我叫人再沏一杯来。” 骆清心笑道:“不用了,再多喝就饱了!我还要留着肚子吃一些这里的精美点心呢。” 苏浅忆微笑,也不勉强。 那边端木赤烨和苏浅忆说着话,这边,祁云澈谈完生意,自然没有理由继续赖在这里,他正要走,端木清原忽地道:“辛三小姐,听说你迁新居了,是不是要请我们去热闹热闹?” 骆清心笑一笑,道:“蜗居而已,聊以存身,不好意思惊动各位。” 这是在婉拒吧? 端木清原大大咧咧地道:“辛洛,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是吧?朋友之间是互不嫌弃的,不管你是蜗居也好,华堂也好,这一顿酒,你肯定不能跑了我的。我非得到你的宅子里作客不可,你可不能拒绝。” 端木琛南看了端木清原一眼,他为什么有一种好友在作死的感觉? 骆清心一想,这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第一次见到她,的确就展现了善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底算是帮了她。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再说,准备一顿酒席,让大家热闹热闹,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笑道:“也好!” 端木清原立刻高兴起来,冲着端木琛南挤眉弄眼地道:“我就说过吧,辛姑娘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看,她不是答应了吗?” 他又转向骆清心:“那就定在明……呃,后天,后天怎么样?” 骆清心无可无不可地笑道:“随你!” 明明只是略显敷衍的两个字,端木清原高兴地道:“你既然这样当我是朋友,这么信任我,我肯定会帮你办得热热闹闹的。到时候叫你的乔迁新居既意义非凡,又让人难忘!” 骆清心:“……” 她都已经搬了,还住了两天了,又不是第一天搬。还有,她的话意里与信任有几毛钱关系?这端木清原还真自来熟。 不过,这种自来熟不带心机的,她倒也不反感。她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热闹就热闹吧。 苏浅忆抿嘴笑道:“辛三小姐,那我们要是也去凑热闹,你不会不欢迎吧?” 骆清心看向她,只见她笑意盈盈,神色温婉,十分亲切,她笑了一笑,道:“自然是欢迎的!” 那边偷听着的田佩芝却在心中冷笑一声,牵情蛊只要服下了,不是马上发作,而是要过一天,后天办什么乔迁之喜? 那杯茶她喝得一点不剩,牵情蛊早就下在她身上了。 也好,明天就是发作时间,后天正好让所有人看到辛洛想要嫁给一个乞丐的样子。 已经走出几步的祁云澈竟然也回过头,对骆清心道:“原来辛姑娘新居乔迁,既然有生意合作关系,那在下也算是朋友吧?辛姑娘,到时候在下也去凑凑热闹,可好?” 这话一出,本来目光就粘在祁云澈身上扒不下来的几个闺秀看向骆清心的目光就带了几分羡慕嫉妒恨,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子,凭什么得祁公子亲睐? 第232章 就算是抢吧 难道就因为会投壶,所以让祁公子高看几分吗? 那以后她们也好好练习投壶,最好是百投百中,说不定祁公子也会对她们另眼相看了。 她们目光一转,既然祁公子会去这辛洛的府上,那是不是表示只要她们也去,就能又一次和祁公子相遇了? 于是,好几个人立刻上来亲热地道:“辛姑娘,你可不能不邀请我们呀,我们也一起去好不好?” 骆清心:“……” 这几位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祁云澈的桃花这么多,他这是走到哪儿就能带出一片花开灿烂啊。 而随着这几位的开口,不少闺秀也想参与了。 毕竟,这种私人性质的聚会,比起这赏花会来说,还要惬意好玩,虽然和这辛三小姐并不熟,但她们自有一份身为京城闺秀的优越感,心想她们若愿意去,这辛洛还不得倒履相迎? 端木清原扬声道:“大家兴致都挺高的,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是想把辛姑娘吃穷吗?刚才本世子已经征得辛姑娘的同意了,本世子就是这次活动的大总管,要去可以,每个人交二十两银子来。” 噗…… 骆清心不禁好笑。 这端木清原还真有意思,说好的为她办乔迁之喜,倒收起门票钱来了? 不过也好,用二十两银子当门槛,能挡一些是一些,她可不想到时候宅子里挤上一大堆既不认识,还心怀鬼胎的人。 不过她又觉得,这意义不大,真正心怀鬼胎的人,是不会在意二十两银子的。 她悠悠地道:“清原世子,二十两银子似乎太少了。” 众人:“……” 杨晴柔当即道:“辛洛,你怎么不去抢?” 她们是大家闺秀不错,不过就算是杨晴柔,一个月的月例也就只有五十两,很多人的月例,怕是也就二十两。 端木清原说收二十两,他不是主人,说说无妨,可骆清心自己是主人,主动提出要收取五十两,立刻就先收到一堆鄙夷的眼光。 骆清心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也没错,就算是抢吧!” 众人:“……”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坦然地无耻的。 端木清原也是呆了一呆,不过,这话头可是他提出来的,就算觉得五十两好像也许似乎有点多,现在他也没有驳回的理由。再说了,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觉得太贵了不想去的,不去就是,又不是强制性。 于是他笑道:“辛姑娘是主人,以主人的意思为意思,五十两。可还有愿意去的?” 祁云澈再看了骆清心一眼,看见她勾起的唇角,满不在意的笑意,那笑意明艳,灿烂,还带着几分戏谑,他突然想,人才啊,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行事作风态度风貌倒像是商场老手似的。 他认识的这么多人中,最无耻不要脸的就端木北曜那个死腹黑,现在看来,这个辛洛有得一比。 他眼神一动,笑道:“既然是朋友,诚心去做客,又岂会在意计较金银?在下出一百两!” 第233章 怎么收场 祁云澈这话一出,就让很多闺秀为难了,去吧?肉疼。不去吧?人祁公子难得一见的,他可在,花五十两银子也不算贵吧? 祁云澈索性好事做到底般地道:“清原世子说得没错,到时候人去得多了,也不能把辛姑娘吃穷不是?想必辛姑娘也是用这些银子来招待各位,大家也不亏!” 骆清心似笑非笑地道:“祁公子真大方,我喜欢,五十两算是门票,既然到我家作客,还得带礼物哦,我宅子新搬,正好空着呢!” 众人:“……” 这下,连苏浅忆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僵。 她还真敢说啊,别人要敛财,至少会隐晦一些,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而且,好像还真让人反驳不得。 毕竟,是贺私宅乔迁,又不是如今天这样的聚会,进人家里带伴手礼,这是很正常的。 可这话由别人说才正常,由辛洛这个当主人的来说,怎么就显得这么怪异呢? 祁云澈差点笑出声来,他越发觉得,这个辛三小姐,果然是个妙人儿。那辛宅,他还真是很有兴趣去参加了。 骆清心说完这话,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悠然地坐在那里。反正到时候一切有端木清原打理,他主动揽的事。 端木琛南碰碰端木清原,小声道:“你这个大总管,怎么收场?” 端木清原满不在乎地道:“什么怎么收场?人多就按人多的办,人少按人少的办。交银子的算一个,不交银子的不算,到时候不能进门。” 端木琛南:“……” 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这清原是不是太一根筋了,难道他就没有发现,北曜哥虽然表面上淡淡的,但是对这位辛姑娘好像挺有兴趣的,自己不过夸了两句,就得了一匹好马,他刚开始也只是觉得意外,后来想来想去,都觉得不简单。 不过,清原上赶着往辛姑娘身边揍,他正好观察观察北曜哥的反应。 或者是他多心了吧,毕竟,北曜哥有王妃呢!不过他把王妃藏得紧,前天他和清原特意去北曜哥王府里玩,北曜哥愣是不肯让他们拜见王妃。 端木清原对于聚会这类事情的热衷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这边还没结束,他在那边竟然已经宣传开怎么去参加骆清心宅子的乔迁之喜了。 要去的得提前报名,明日上午之前把银子送到的就能得到一份请帖,不然,到时候拒之门外就不好意思了。 祁云澈笑着拿了一张百两银票,算是第一个交了门票的人。抢钱抢得这么坦然自若的,他当然得支持。 对于谁出了银子谁没出银子,骆清心事不关己的模样,看也不看那边。 好些闺秀心里忿忿的,心想这人竟然借着乔迁要大发一笔横财,真是不要脸。 只有苏浅忆等几个刚才在这边的人不这么想,随随便便和祁云澈敲定三万两银子生意还神色淡定轻描淡写的人,会在意那几十两银子的门票? 就算这里所有人都去,也不到三千两银子吧? 第234章 理直气壮不要脸 端木赤烨神色莫测地看着那边悠然自得的骆清心,眼神中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光,这个辛三小姐,他派人查过。 的确就是来京城没几天的外官之女,那位辛弘熙,在朝中算是个另类,没有任何的背景和倚靠,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从一个贫寒仕子,一步一步走到从二品布政使的职位。 在京城里,他也没有任何的根基,甚至没有任何的亲眷。 也不是没有任何,听说还有个内弟是个六品副掌狱使。 端木赤烨一个王爷,当然不会把六品这样不入流的品级放在心上,辛苦弘熙的政绩倒是不错,人也是个清官,据说家徒四壁。 但这辛三小姐,却出手就是王珠,而且不止一颗,难不成辛弘熙的家徒四壁,两袖清风是假的?他其实是个隐形的巨富? 还是这些王珠,是属于这辛三小姐的,与辛弘熙无关? 一个在京城里没亲没眷,没朋没党的外官,女儿寄在六品小官篱下,她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呢?她的王珠又来自哪里呢? 看来还得派人查一查。 他脸色不辨喜怒地道:“五十两银子,算本王一个!” 这意思是他也会去辛宅? 骆清心撇撇嘴,道:“诚王殿下,我那宅子庙那么小,你确定也要去贵脚踏贱地?” 他还没嫌弃,她这边倒嫌弃上了?端木赤烨被噎了一下,心中憋着一口气,不过,看了苏浅忆一眼,才淡淡地道:“本王的贵脚,偶尔踏踏贱地,这又算得了什么?” 骆清心一点也不在意他这态度,她笑嘻嘻地转头看向端木清原:“清原世子,我刚刚说错了,咱们虽然抢钱,但是也得分人。咱们重新制定门票钱吧。” 端木清原:“……” 众人:“……” 敢不敢不要把抢钱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 端木清原觉得自己都跟不上骆清心的节奏了,他已经做过两次心理建设,这次又差点破功,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顺着她的话道:“你是主人,你说!” 骆清心笑道:“这谁有钱谁没钱,我也不知道,还是拼爹吧!三品以下官家公子小姐,门票二十两银子,不用伴手礼;二品四十两,一品五十两,公爷侯爷也是五十两。至于王爷嘛,那得二百两。” 这分明就是针对端木赤烨去的。 而且,这还真是赤果果的抢钱架势。 不过,这么一说后,倒有些闺秀脸现喜色。 之前统一五十两,现在分了阶,虽然拼爹有些没脸,不过,大家的老爹的官阶都摆在那儿来着,互相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端木赤烨脸色一沉,不过眼神一动,却又面无表情地道:“也行!” 骆清心又笑道:“清原世子,你是大总管,免票!” 端木琛南立刻道:“我呢?” 骆清心斜他一眼:“你要做二总管么?” 端木琛南竟然兴高采烈地道:“那是必须的。清原办事毛躁,怎么少得了本世子?” 骆清心道:“那行,也免票。” 第235章 小公爷 端木清原两人乐了,他们不在乎这些银子,可是骆清心这句话中透露的,却是拿他们当朋友的心思。 端木清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能让骆清心当成朋友也不错,这个女子这么特别。 端木琛南想得就多一些,只夸奖几句,北曜哥就有厚赠,那辛三小姐的朋友,北曜哥肯定更厚赠啊。 虽然北曜哥身体不好,但小时候可是一起玩的,他府上好东西多。 既然明码标价,反倒简单了,骆清心当起甩手掌柜。 在场的不少闺秀都觉得很诧异,这辛洛随便几句话,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她这样有问题么?这么明显的抢钱也没问题么? 而且,她进来这屋子的时候,针对她的可不止一个,而现在,她俨然成了大家目光所聚的中心? “啊唷,别人去她家作客是给面子,竟然还要收门票,本小公爷真是第一次听说。”本来很奇妙,倒也诡异地和谐的局面,因为这一声突兀的话语而打破。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门口。 一个锦衣华服,金簪束发,油头粉面的男子晃步而入,身后跟了四个小厮,说话行事皆显得极为派头,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恶意。而且,这矛头是对着骆清心而去的。 这么旁若无人的,骆清心稍一想也能猜到,必是乌永康口中那四大纨绔之一到了。自称小公爷,那不是魏国公府的季振声,就是曹国公府的侯世杰了。 骆清心安坐不动,也不理睬。 她当然没有得罪过这个人,不过,有些人可不是看有没有得罪而发难的,就有那么一些人,自以为了不起,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嘴脸,骆清心骨子里的傲气比谁都傲,哪会惯着这样的人? 这人说了一句话,刚才还在各种小声议论的闺秀们竟然鸦雀无声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能营造出这样的效果,他很满意。 端木清原皱眉道:“侯世杰,本世子没请你吧?” 曹国公府的侯世杰? 侯世杰故作潇洒地摇摇手中的折扇,走了过来,四个小厮倒是没走进来,倒是程诺站在他的身侧。身为礼部尚书之子,原本也算是出身不凡,不必要对谁露出讨好的嘴脸了,可是这程诺却明显带着讨好的神色跟着侯世杰。 骆清心想起前几天得到的一条消息,眼神略略一动。 侯世杰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骆清心的身上,他眼前顿时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刚才他在外面只是听了里面谈话的声音,过来凑个热闹,原本以为站在“正义”一方的义正言辞,必然会让众闺秀对他大有好感,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针对的是谁。 可这一眼看去,原来竟是个大美人啊。 这京城里的大美人有限,苏浅忆等四大闺秀,虽然都是大美人,可她们的出身不比他低多少,可不能乱来。 像这样明**人,气质特别,还从没见过的大美人实在是极品,京城里有这样的人出现,他竟然不知道? 第236章 垂涎三尺 看着侯世杰目光灼灼,垂涎三尺般盯着骆清心而去,端木清原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道:“侯世杰,你来干什么?” 侯世杰脚下一顿,虽然那新面孔的大美人是极品,其实侯世杰也真不会做什么,这里这么多人,而且,他也得注意吃相啊。 侯世杰看了端木清原一眼,笑道:“清原世子,本小公爷正要来问你要个说法,是不是看不起本小公爷?你们在这里办赏花会,赏花赏月赏美人,怎么连帖子也不给本小公爷送一个?” 他语气轻佻,说赏花赏月赏美人时的语气,好像逛青楼似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闺秀们脸色顿时都变了,不过,这位也是恶名在外的,尽管心中忿然,也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声音淡淡地道:“侯世杰,闭上你的臭嘴!” 却是一直不曾出声,置身任何事之外,既没有参加投壶,也没有表示要去参与辛宅乔迁的一位贵女,四大闺秀之一的英国公孙女郁锦文。 魏国公,英国公,曹国公,梁王等这些非王姓的王侯公爷,都是有封地的,但是,有封地却不可能全家都在封地,他们要让皇上去除疑心,自动留下世子在京城为人质。 这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既然他们是独自在京城里待着的,自然会得皇帝特别照顾,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了一些特权,以至于,把这几个人惯成了纨绔之首,在京城提起名字来,谁人不知?无人不晓。 平日里抢男霸女,欺门霸市,只要不是太过份,也没有人找他们麻烦。 这么一来,他们也就越发的无法无天。 端木清原端木琛南也是纨绔,可他们的纨绔主要是吃喝玩乐,论起恶名来,拍马也赶不上这四大纨绔。 而英国公虽然也在封地,不过这一任的英国公甚是长命,留下世子在京城里为质,世子生在京城里成了一大家子。这郁锦文就是英国公世子的嫡女。 原本英国公府也可以像别的王侯公爷一样,只留下世子和外室在京城就可以,不过英国公为表忠心,连世子一大家都留下。 英国公世子也没有什么意见,封地虽然自在,只要没有反心,在京城里毕竟更加繁华,他的儿女们在这边,那不比在封地更好吗? 这郁锦文也是个清高的,她和苏浅忆的交情一般,所以对苏浅忆的事情不参合,但侯世杰刚才的话,实在是有调-戏在场所有闺秀的意思,她最先发难。 苏浅忆也淡淡地道:“侯世杰,说话放客气些!” 太后的侄孙女,又深得太后喜爱,这样的身份,还是让她有这样的底气可以对一个小公爷摆脸色的。 侯世杰不以为然地道:“本小公爷那是夸赞,怎么的倒得罪了两位妹妹了?” 他转头看向端木清原端木琛南,眼睛微斜,语气有些嚣张:“要不是本小公爷今日也到淳安楼来玩,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里玩得这么热闹呢,这是不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