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的礼仪(合集)》 偷情的礼仪1:越轨 1、 如果不是在陈爻的手机里看到订单,方知晚还不知道在离自己家开车十分钟的距离内,竟然新开了一间五星级酒店。 2500一晚的房价,可以再订一只昨晚吃的帝王蟹,或者把上个月逛街时看中的那条裙子拿下。 真是可笑,她囿于柴米油盐时,她的丈夫带着除她以外的女人走进酒店房间,享受片刻温存后再回到家,向她倾诉今天的工作多么辛苦。 心血来潮不是个好词。 要不是对某件事情产生感应,她怎么会在凌晨醒来时忽然想要订酒店呢? 果然,在对比酒店价格时,她看到了陈爻忘记切换的账号。 原来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点,还有手机里频繁联系的“供应商”不是错觉,而是他偷情的礼仪做得不够到位。 方知晚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叫醒陈爻让他解释,但是她没有。 相反,她冷静地把手机订单往下滑,看到第一笔订单是在叁个月前,她生日那天。陈爻告诉她有个会要开,可能要晚半个小时回来。 她插好蜡烛,戴着寿星帽在家等待的时候,她的丈夫叫客房服务送了一盒避孕套。 微亮的凌晨五点,她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有什么可意外的?不过是做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而已。 方知晚呐方知晚,你真是人如其名。 一意孤行自我欺骗,到现在才知道为时已晚。 她把陈爻的手机放回他枕边,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给熟识的柜姐发消息。 “Melody,上次那条裙子还有吗?顺便,我再订个包。” 陈爻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他走到客厅,看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老公,我去逛街喽。”是方知晚一向的语气,只是这次忘了加上那句“爱你哦”。 字迹潦草,可见走得匆忙。 “还是小孩子一样。”陈爻轻声说,语气里颇多宠溺,但这并不妨碍他找到微信里的“供应商沉总”。 “沉总有空吗?老地方见。” 方知晚今天出手阔绰,不只订了包,还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装备,刷卡的时候干脆利落。 柜姐乐得眉开眼笑,趁热打铁问她:“陈太太,下个礼拜有最新款包包到货,要不要给您留一个?” 她看着柜姐的笑眼怔忡了两秒,然后说道:“留两个吧。” 与此同时,酒店的房间里,陈爻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点开一看,是信用卡的支付信息。 这张卡是方知晚在用,她鲜少刷这样的大额消费,陈爻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依偎在怀里的“沉总”抽掉他的手机扔到一边,千娇百媚的声音让他通身舒畅。 “再看手机我可要生气喽!” “沉总”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在他的指节上轻咬了一口。 她没有忽略陈爻手指上被婚戒勒出的痕迹。 酒店叁楼的酒吧里,方知晚换上了新买的裙子,墨绿色的真丝吊带长及脚踝,两根细细的肩带摇摇欲坠。 迷离的灯光落下来,让她想到了《赎罪》里的那条绿裙子。 确实有人要赎罪。 但不是她。 刚刚打车过来时,方知晚特意去停车场里绕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迟来的敏锐让她不断地找到丈夫出轨偷情的证据。角落里的凸面广角镜照出她的身影,像个滑稽的小丑。 “滴滴”,身后有车催促她让一让,她回过神来,对陈爻的最后一丝怜悯和原谅被鸣笛声吓跑。 酒保问她想喝点什么,方知晚摇摇头,她不会喝酒,但这并不妨碍她来消费。 “给我一杯冰水,然后其他的各来一杯吧。” 往来的客人们路过吧台时纷纷侧目,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自己喝冰水,面前却摆了一排调好的酒,各色各样,但一口未沾。 张晋生已经在卡座里观察了许久,停车场里失魂落魄的女人,现在坐在吧台前继续失魂落魄。 她的右手撩起头发别到耳后,无名指上的钻石璀璨夺目。 哦,原来是个绝望的主妇。 他提着自己的酒杯走过去,轻轻碰了碰那杯冰水。冰块撞到杯壁的当啷声响湮没在暧昧的音乐中。 “等人吗?” 方知晚斜了他一眼,脑海中搜索着该用哪副表情来面对眼前的陌生人。最后她决定放弃,视线重新移回眼前。 谁知道他是不是另一个“陈爻”呢?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个默默地喝着冰水,一个悠闲地喝着酒。 方知晚的手机忽然亮起来。是“老公”的微信,告诉她晚上要加班。 面具一般的脸上忽然有了裂缝,冷笑像一条狰狞的刀疤。 酒店房间里的“加班”多么辛苦,需不需要她贴心送上计生用品? 呵,道德、家庭、婚姻、忠诚和信任,全都撕碎毁灭吧,两辆失控出轨的列车,比比看谁撞得更烂。 “一个人?”冰水碰了碰酒杯。 最后一小块冰融化在琥珀色的酒水里。张晋生一饮而尽,然后牵着她的手来到前台。 开房的时候,他们从彼此的身份证上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方知晚说:“我想住9001号。” 身后的张晋生微微挑眉。常客? 前台满脸歉意:“不好意思,9001已经有客人入住了。” “那就9002吧。” 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 装饰镜里映出她的脸,面具上的裂缝已经被修补好,甚至还添上了几笔沉默的绝望和决绝的疯狂。 9002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他们一路走过去,仿佛走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淖。 张晋生忽然有些兴奋,背德的禁忌与刺激引诱着他。无所谓,他从来也不是一个有道德感的人。 走到尽头,方知晚却停在了9001门口。张晋生提醒她:“我们的房间在对面。”他知道9001有客人,故意压低了声音。 本来就低沉的嗓音被空旷的走廊稀释,等传到方知晚耳中时已变得迷迷蒙蒙。 她忽然指着9001的房号,对他嫣然一笑:“我老公现在在9001哎。” 张晋生拿着门卡的手略微一顿。 疯子。他想。 疯了吗?方知晚也这样想。 是疯了吧。 9001是她和陈爻的家,也是陈爻在这间酒店的“家”。她都忍不住要感慨,陈爻多爱他们的家呀,连偷情都要选这个特别的房号。 她忽然想知道,等会儿他从这个“家”里出来时,看到对面房间里的自己,会不会很惊喜? 房门已经打开,但方知晚依旧盯着9001。 张晋生靠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裸露的后背。隐隐凸出的椎骨,像散落的算盘珠子。 他最见不得别人在道德的边缘挣扎,该拉的时候还是要拉一把,拉着她一起摔下悬崖,坠入深渊。 于是他走过去,右手食指贴着算盘珠子轻轻刮了一下,身前的人明显一怔。 啧,道德感太高的人可不适合偷情。 下一秒,他突然环抱住方知晚,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握住她的手,做出敲门状。 “要不要跟你老公打个招呼?” ------------ 我又来啦! 求珠/求收/求评论 偷情的礼仪2:报复(h) 2、 方知晚洗完澡,只穿着酒店的浴袍就出来了。 真丝吊带裙和蕾丝内衣都被她迭好放在纸袋里,袋子里还装着她今天出门时穿的那件衬衫裙。 性感的,和端庄的。一天之内两副面孔。 当然也不一定,待会儿说不定还有个放荡的她。 陈爻何时见过她的这些模样,他只喜欢她温柔甜美地撒娇。不,是他只喜欢温柔甜美,是不是她不重要。 就像五星级酒店的地毯,光脚踩上去竟微微刺痛,远不如家里她千挑万选的那块柔软。可是那又怎么样,她的丈夫偏偏喜欢这个9001。 方知晚走到窗前,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向远处眺望,那里也有个9001。 今夜的它黑洞洞的像个墓穴,乌鸦在它周围盘旋,用嘶哑的叫声告诉它,两位主人正一室之隔,各自偷情。 张晋生也从浴室出来,他顺手关了灯,房间里只留下月光。 黑暗能隐藏什么?呼吸和心跳。 黑暗不能隐藏什么?紧张和刺激。 方知晚侧过身看张晋生,看到他把擦完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到一边。 她其实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人,酒吧里那一眼只记住了他好看的皮囊,现在,他去掉绅士的伪装,露出危险的讯号。 第一次偷情,她似乎就挑了个不好惹的。 “今晚的第一次,你想要在哪里?”张晋生伸手指了指,“床上还是沙发?” 方知晚选择了窗前。 他虽然不好惹,但是她豁得出去。 从温柔的主妇到偷情的人妻,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切换自如了。 这短短半小时里,张晋生第二次被她惊到了。 头一次是得知对面9001里是她的老公。 他从小被自己的母亲带着,亲眼目睹过无数次的捉奸在床,通常情况下,接下来的剧情不外乎是哭泣谩骂、妥协原谅和下一次的捉奸。但方知晚没有捉奸,而是选择了用偷情来回应。 张晋生在心里给她叫好。男人都有劣根性,眼泪和原谅感化不了他们。不戳到自尊和软肋,是不会知道疼的。 第二次就是她选择在窗前做。 剥掉浴袍和温柔的外壳,原来她的身体里住着个放荡的妖精。 方知晚被压在落地窗前。 两颗雪乳随着张晋生的动作晃晃荡荡的,一下又一下地拍在玻璃上,像打年糕似的,糯米团子被挤压成团又被拉长成丝。 她抬眼看向9001的方向,但很快它就变得水雾迷蒙。 方知晚为自己感动。 她多爱自己的家呀,陌生男人在身体里冲刺时,她心里却装着9001。不知道隔壁的陈爻是不是和她一样感同身受。 张晋生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方知晚的眼泪。 她紧闭双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管是呻吟还是抽泣。 哭当然可以哭,但如果不是被他做到哭,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情也偷了,爱也做了,何必要那无用的愧疚感。 张晋生的劣根性被她的眼泪挖掘出来。他不仅要把方知晚拽入深渊,还要她沉沦其中,享受其中。 他低下头来亲吻那些算盘珠子,每落下一个吻,她就轻轻一颤。竟真的像打算盘一样,拨一拨,动一动。 他想起小时候老师教的口诀,满五进一。所以每落下五个吻,他就抵着她重重一顶。 汁液顺着交合的腿根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没几下,方知晚就忍不住了,细长的呻吟比糯米年糕还黏耳朵。 张晋生咬着她的耳垂问:“又敏感水又多,你老公怎么舍得让你出来的?” 方知晚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垮。 陈爻从来不知道她这样。 千金小姐为爱下嫁,他唯一能施展征服欲的地方只有在床上。陈爻只喜欢后入,只喜欢她臣服,像小猫似的低声呜咽,然后他便心满意足地抽身离去。 不知道那位“供应商小姐”,是不是也满足了他的征服欲呢? 方知晚忽然转过身勾住张晋生的脖子。 去他的陈爻! 从今以后,她只会被自己的欲望征服。 第二场是在浴室,是张晋生的主场。 他把方知晚翻过来,抱着她一边走一边操干。 失重的同时伴随着快感,几乎要令她溺毙。 手脚像藤蔓缠住他,身下如磁石吸附他。他是深渊中的浮木,有谁会想不开放手呢? 张晋生一路忍着走进浴室,拿了块毛巾垫在她身后,然后把人抵在墙上,失控地挞伐起来。 眼前失白,方知晚不自觉地又咬住了嘴唇,身体在他怀里绷成一道弯曲的直线。 “咬什么?叫出来。”张晋生捏着她的下巴,从她齿间解救出被咬住的下唇。 可怜的唇瓣上留下两个深深的牙印。 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着,然后又重重地擦过,似乎是想擦去这压抑的痕迹。 他换上蛊惑的声线:“晚晚宝贝,叫给我听。” 晚晚宝贝,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结婚后,她一直是“陈太太”,都快忘了和陈爻恋爱时对彼此的爱称,没想到居然是她的偷情对象帮她想起来了。 五年婚姻,如梦一场。 门外忽然传来一男一女的谈笑声,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也不过如此。她和张晋生静静地听着那声音远去。 “晚晚宝贝,你老公回家了,我们也要快点了。” 狭小的浴室里传出高高低低的呻吟,撑在玻璃门上的手无力地滑落,洗手台上的钻戒在氤氲水气中失了光泽。 结束时,垫在身后的毛巾早就掉在了地上。 张晋生帮她清理后,又仔细地检查了她的后背和胸前:“放心,我没有留下作案痕迹。” 方知晚忽然笑了,比起陈爻的“供应商小姐”,张晋生在偷情上似乎更专业。 她从纸袋里拿起出门时的那件衬衫裙穿上,张晋生一边帮她系扣子,一边问:“怎么不穿那条绿裙子了?” “因为要回去扮演一个好妻子了。” 她戴回婚戒,钻石依旧璀璨,但她心里已经没有丝毫波澜了。 张晋生说要送她,被方知晚拒绝了。 她要自己走回去。 十分钟的车程,去掉等红灯和掉头的时间,走路的话,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分钟而已。陈爻连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花,大剌剌地把证据摆在停车场。 他是笃定自己不会发现呢?还是连欺骗都懒得粉饰了? 离开了9002,她回到9001。 家里的灯已经亮起来,陈爻确实该比她先到家。 方知晚站在门口,整理好发型和裙子,喷上香水,最后还不忘拿出镜子照了照。 分开时张晋生又把她拉到怀里,捧着她的脸乱啃一通,问她下次见是什么时候。她没说话,推开他就走了。 这会儿照镜子,才发现涂好的口红被他吃掉了大半。 方知晚把口红补好,然后按响了门铃。 钥匙就在她包里,但是她偏要陈爻来开门。 她要让陈爻知道自己回来了。 身体里还残留着其他男人的气息,内衣和裙子也是其他男人帮她穿上的,但无所谓呀,她愿意欺骗,已经是对陈爻最大的尊重了。 现在,她要回来陪他最后再演几次的恩爱夫妻的戏码。 门从里面被打开,穿着居家服的陈爻出现在眼前。 方知晚冷漠的脸一秒切换成笑靥如花,扑进他怀里。 “老公,我回来啦!” 偷情的礼仪3:证据 3、 陈爻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方知晚还没有回来。 他先进房间换了衣服。 今天和“供应商小姐”玩得太嗨,没留神,口红蹭到了衬衫上。尽管当时就用卸妆水擦了一下,但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就像偷吃没擦干净嘴巴。 像他昨天忘记切换的账号。 不过幸好,方知晚没有查他手机的习惯。 叁个月来,陈爻自诩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有另外的手机账号,有供应商的身份作伪装,还有离家只有十分钟的酒店,让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利用加班这个理由。 他爱方知晚吗? 当然。 他爱“供应商小姐”吗? 当然不。 可是谁说方知晚和“供应商小姐”不能同时存在呢? 玫瑰热情却有刺,木槿温婉而多情,而他,两种都想要。 陈爻忽然想通了为什么他喜欢看007,因为他知道,无论过程多么惊险和反转,最后的结局都是毫无悬念的。 就像他和“供应商小姐”,无论偷情时多么提心吊胆,每晚回到家都还是会看到娇妻的笑容。 刀头舔蜜的人不知道危险吗?但是它甜呀。 做坏事的人不怕被发现吗?但是方知晚爱他呀。 平淡的生活里需要这样笃定的刺激,否则怎么维持得了激情?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最近着实有些太迷恋野花了,有好几次都忘了把痕迹处理干净。 陈爻把换下来的衬衫连同其他要洗的衣服一起塞进洗衣机里。 多好,消除痕迹的同时,还扮演了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角色。 他想,我果然还是更爱晚晚一些。 做完这一切,方知晚还是没有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洗衣机运作的声音;餐桌上空荡荡的,只有她早晨出门时留下的纸条。 了无生气,静得让人心慌。 偷情的最后一道程序是欺骗,方知晚不回来,这道程序就完成不了。 陈爻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他正打算问问她的朋友们,门铃却响了。 一打开门,淡淡的柑橘香扑进他怀里。 提心吊胆终于结束。 今天的偷情可以画上完美的句号了。 “忘带钥匙了吗?”陈爻关上门,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 战果颇丰,怪不得这么晚才回来。 “东西太多,拿不了嘛。” 方知晚瘫坐进沙发里。和张晋生做了两次,耗费了她大半体力,又提着这些东西走了二十分钟,实在是累坏了。 陈爻坐到她旁边,搬过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下意识按摩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今天兴致很高啊,逛了一天吗?” 方知晚摇摇头。 “还去了哪里?” “还看了电影。” “一个人吗?” “对啊,你又没空陪我。”方知晚翻出手机里的购票订单给他看,“诺,就是这个。” 陈爻手上忽然捏重了一下。这场电影他陪“供应商小姐”看过,却忘了自己的妻子也想看。“最近太忙了,下次陪你去好不好?” “不要,我已经看过了。”方知晚抽回被他捏重的小腿。 “好看吗?” “不好看,看了个开头就睡着了。” 陈爻不再追问。 方知晚骗了他。 她只是买了一张票,其实根本没去看电影。那个时间段她正在酒店的停车场里寻找证据。 做戏做全套,时间线要编好,说辞要提前演练。 她从陈爻那里学到的第一个教训就是,不要把“开会加班”作为万能借口。 陈爻有些愧疚,手上越发卖力。“舒服吗?” 方知晚忽然想起酒店里张晋生放她下来时,她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他眼疾手快捞起来。 当时他看着自己打颤的双腿说:“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回家让你老公帮你按一按了。” 果然,陈爻现在就在帮她按摩。 只是不知道这一手的按摩功夫是在哪里练成的。 “老公你好厉害,什么时候偷偷学的按摩呀?”方知晚假笑着搂住他,脸贴在他胸口,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一手的按摩功夫是被“供应商小姐”练出来的。 每次结束后,她都说膝盖跪得疼,要他揉一揉这里,按一按那里。陈爻一一应允。 他那时的征服欲被极大地满足,恨不得四肢百骸高呼痛快,对于这点小小的请求,自然是尽情施舍。 陈爻回过神,揉了揉方知晚的头顶:“胡说,这还用偷偷学吗?” 第二次。 回家不到十分钟,方知晚已经第二次察觉到陈爻的异样。 手上突然的用力、呼吸一瞬的停滞,原来证据早就藏在这些细节里。 她实在是佩服如今的自己,敏锐到她恨不得永远不曾拥有过这项能力。 方知晚放开他去房间换衣服。 陈爻也跟了进去。他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她身上那件墨绿色的蕾丝内衣,像两片爬山虎扒在她的胸前。 方知晚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展示给他看:“新买的,好看吗?” 好看,且熟悉,今天刚刚扯坏了一件。 他想起“供应商小姐”提着两片布料扔到他脸上,生气时,她胸前的雪乳也气得晃出一波波的乳浪:“被你扯坏了!我待会儿怎么穿出去呀!” 为了讨好人家,他赔了件新的。 酒红色的,带刺玫瑰的颜色。 陈爻看着方知晚身上的内衣,心想,糟糕,今天的句号没有画好,最后一笔手抖了。 爬山虎忽然间好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她全身,令陈爻有些窒息。 他藏起眼神中的闪烁,欣赏又赞美地点点头:“很好看。” 方知晚娇笑着转过身去,眼神立刻结上了冰霜。 闪烁的眼神和翻滚的喉结暴露了他的心慌。她不愿再去多想一套内衣如何会让陈爻慌乱,左不过也是偷情的证据罢了。 第叁次了。 方知晚把换下来的裙子扔到脏衣篓里,看到里面已经空了。 “哎?衣服呢?” “我把它们拿去洗了。” “老公你好体贴哦。”按照以往的程式,她一定会加一句“好爱你哦”,但今天,“爱”这个字实在是说不出口。 别有用心的贴心,也是粉饰太平的一种手段。 眷恋的9001,遍地是证据。 她忽然有些后悔,分开的时候应该和张晋生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的。 方知晚不想看见陈爻,抱着睡衣去洗澡。 这是她今天第四次洗澡了。 第一次是早上起来,洗掉她对陈爻的爱; 第二次和第叁次是在酒店里,洗掉她为了报复而偷情的气息; 第四次是现在,洗掉她对这个9001的眷恋。 水流哗哗响,镜中雾蒙蒙。方知晚抹掉镜子上的水珠,看到自己的胸侧出现了淡淡的指痕。 下次她要告诉张晋生,证据都是一点点暴露的,只要做过坏事,就一定会被发现。 至于什么时候被发现,那就要看她欺骗得够不够好,看她的丈夫够不够敏锐了。 不过至少今天不用担心,有酒店订单的那些日期,陈爻从来不会碰她。 也是,外食已经吃饱了呀。 水雾又爬上了镜子,方知晚摘下婚戒放在洗手台上。 相恋叁年,结婚五年,时至今日,她才和陈爻真正成为了一家人。 一起进修欺骗这门课程。 --------------- 忘了说本文的灵感来源, 是谢安琪的《偷情的礼仪》。 很好听!推荐给大家~ 偷情的礼仪4:再遇(h) 4、 再次见到张晋生,比方知晚想的要早得多。 隔了几天,陈爻带她参加供应商的酒会。 又是供应商。 她讨厌这叁个字。 酒会上觥筹交错,人声笑语恍若浮云。 陈爻的臂弯里挂着假笑的她,推杯换盏间,方知晚看到有个人对着她举起酒杯,隔空碰了一下。 即使隔着人群,她也清楚地分辨出那人的嘴型。 “晚晚宝贝” 身体里的细胞叫嚣起来,酒会进行到现在,方知晚终于觉得有了些盼头。 她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默默地计算着那人要等多久才来找自己。 五分钟。 十分钟。 第十二分钟,张晋生带着一位甜美的女伴,和酒会筹办人沉总一起走来。 熟悉的香水味漾到方知晚鼻间。数月来萦绕在陈爻身上的那些丝丝缕缕的气味汇聚起来,指引向面前这位甜美的小姐。 哦,原来是“供应商小姐”。 方知晚转头一看陈爻,果然,他和自己一样,浑身的细胞已经克制地兴奋起来了。 原来一出好戏,只要四个演员就够。 “供应商小姐”的父亲沉总热情地为陈爻引荐大名鼎鼎的张律师。 “小陈,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张大律师,张晋生。” 张晋生微微颔首,礼节性地伸出手和陈爻握了握,然后又指了指他身边的方知晚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太太。”陈爻转头看她,脸上肆意的笑意在看到方知晚的脸时顿了一下。 倒是方知晚,嘴唇弯起的弧度扩得更大。 得意忘形了吧陈爻? 你的臂弯里是你的妻子,“供应商小姐”在别人的臂弯里。 “陈总好福气,有这么一位美娇娘。”张晋生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社交面具还是要维持,方知晚也伸手回握。 分开时,张晋生的手指故意在她手心里勾了一下,像写字时最后的顿笔,在她均匀的呼吸中留下重重一点。 她攥起收回的手,把那一点勾心的痒封存起来。 偷情的精髓就在这些无法光明磊落的小把戏里。 不能让外人知道,却又渴望让对方知道。 陈爻也深谙此理。 “哪里比得上张律师,有沉小姐作陪。” “供应商小姐”被情人光明正大地偷偷恭维,脸上飞起两片红云,连连摆手撇清关系。“没有没有,我和晋生哥哥只是从小认识而已。” 四个人里总要有一个沉不住气的,若都是毫无破绽地演戏,“偷”的乐趣又何在? 方知晚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神更冷。 酒会到一半,陈爻说要去和沉总谈点事情,让她一个人先逛逛。 方知晚任由他去,她不是没看见,刚刚“供应商小姐”在他们不远处出现了好几次,着急地欲言又止。 如此按耐不住,方知晚也有些着急了,托人找的律师还没有消息。 港城说大不大,但要悄无声息地寻个值得信任的律师却也不容易。 洗手台的水龙头哗哗响,方知晚抬头,看到镜子里映出的脸,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冷漠、绝望、鄙夷、狰狞、疯狂,她的脸像个调色盘,调出她自己都看不懂的表情。 镜子里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张晋生双手插兜靠在墙上,看着她似笑非笑:“刚刚路过花园听到有小情侣吵架,声音很耳熟。” 方知晚转过身来,手反撑在洗手台上,与他对视:“那张律师没有去解救一下小青梅吗?” 对面那人立刻做出举手投降状:“不合胃口的菜,我从来不碰。” 她嗤笑一声,眼神移向别处。 张晋生定定地看着她。 平静的眸子死水一般。 这样的眼神他也曾见过。他的母亲年迈后,再也折腾不动捉奸在床的戏码,几十年婚姻中例行的课业结束,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眼神,在容忍和原谅中度过了余生。 张晋生还记得第一次被带到捉奸现场时,他慌乱、害怕,手足无措;后来习惯了,他就变得冷漠,仿佛是在围观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他不理解父亲的背叛,也不理解母亲的哭闹,更不理解为何他们还要以婚姻之名强行绑在一起。 所以从幼时起,他就痛恨婚姻、痛恨浪荡风流,痛恨有关父亲的一切。 但不幸的是,除了婚姻,他所痛恨的一切,宿命一般,全都遗传到了他的身上。 把方知晚拉入深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童年的自己被治愈了。 原来可以选择用背叛来面对背叛啊。 所以他特意跑来通风报信,他以为方知晚不知道,没想到她其实都知道。 可是既然知道,又何必配合那个男人演戏。难道她也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最终还是选择原谅吗? 方知晚呐,你是个豁得出去的人,可不要让我失望。张晋生在心里祈祷。 他决定再推她一把。 “晚晚,你不太开心,”张晋生走过来,一步步逼近她,“我帮你开心点?” 他的鞋尖停在方知晚双脚之间,整个人几乎快要贴上她。高大的身影落下来,将她罩在其中。 方知晚抬头,目光从他胸前的领带一直攀到他的眼睛。 她不用说话,张晋生就从她微颤的气息里读出了同意。他拽着方知晚的手腕,直接带着她进了男士卫生间。 狭小的隔间,禁忌的场所,偷情的氛围一下子拉满。 “你——”她还没说完,张晋生的食指就按在了她的嘴巴上。 “嘘,会有人来,记得不要叫出声。” 他放下马桶盖,又脱下西装外套铺在上面,然后撩起方知晚的裙子,让她坐上去。 今天确实要小心些,没有第二条裙子可以换。 张晋生抬起方知晚的双脚,让她踩在自己的肩膀上。 双腿被分开,抹胸A字裙下,是一朵微微张开的木槿花。 他的气息喷洒在上面,花瓣翕动,隐隐颤颤。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方知晚下意识就要合上双腿,但张晋生却牢牢地攀住她的腿根,甚至还在她的注视下,伸出舌尖舔了舔,花瓣间一下子便吐出盈盈清露。 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被她吞下去,手背紧紧贴在嘴唇上,要给呻吟再加一道枷锁。 有人在,不能叫出声。她记得张晋生的叮嘱。 轻拢慢捻抹复挑,他撤了唇舌,换了手指,把玩她像把玩趁手的乐器,只是这乐器却发不了声,所有的音符都向内堆积。 门外的人开始接电话。 听到那人的声音,张晋生把玩得更加卖力。 舌尖追逐着凸出的蕊珠,手指抠弄着深处的花芯。 身体里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扑向岸边,洇湿了身下的外套。 颤抖的身体无处借力,只有绷直的脚尖蹭着他的肩头,在衬衫上留下一道道褶皱,和她的呼吸一样错乱。 方知晚忍得意识朦胧,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门外那人的声音。 “宝贝,你听我说,我没有想甩掉你。” “……你还没结婚,今天人多眼杂,我当然要为你着想是不是?” “晚上?晚上我没有时间。……好好好,我去陪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张晋生抬头看她,下巴上还有湿答答的水往下滴。 他用口型提醒方知晚。 “你老公。” ------------- 立个flag:下次加更50珠/收 偷情的礼仪5:房卡(h) 5、 方知晚当然知道是陈爻,她还不至于连自己丈夫的声音也听不出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陈爻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奇妙的连结。 上一次偷情,他们之间隔了一条走廊;这一次偷情,他们之间隔了一扇门。 一条走廊尚且不能将声音完全隔绝,一扇门又能挡得住什么呢? 她可以忍住呻吟,但是却忍不住内心的渴望。 张晋生已经将她同化,越来越不在乎婚姻中的道德与忠诚。 门外陈爻的电话越甜蜜,就越是将她推向面前的张晋生。 罢了,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陈爻听到就听到吧,这不过是礼尚往来,回馈他让自己听到的电话罢了。 方知晚忽然反手向后撑,挺着腰把自己送到张晋生面前。 嫣红的软肉碰到鼻尖,让张晋生想到了某种软体动物。 艺术作品中用它来隐喻性,它们有着相似的外形,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 张晋生从来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他遵从内心,低头吮吸起来。 肥美鲜嫩,原来它们连口感也是相似的。 他的舌尖卷起源源不断的汁水,滑入口中。水声混着吞咽声,在狭小的隔间里慢慢放大。 放大到终于传进陈爻的耳朵里。 讲电话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陈爻听到啧啧水声。他再明白不过这声音是如何发出的,所以这才意识到原来隔间里有人,还是两个人。 他不知道刚刚的电话被听去了多少,只是庆幸还好没有提到名字,于是赶紧慌乱地逃离了现场。 脚步声远去,方知晚不再忍耐,痛快的呻吟争先恐后溢出来。 张晋生尝尽了鲜美,对着花壶猛得一吸。 方知晚的小腹剧烈地抽动,最后一波汁水淋在身下的外套上。 绷紧的脚尖终于获得放松的权利,沿着张晋生的肩头滑落下来,一路滑过胸口,最后落在他跪着的双腿上。 失神的双眼依旧迷离,檀口微张地喘着气。 卫生间里条件有限,张晋生只能用尚且干爽的外套一角帮她清理水淋淋的花穴。 反正外套湿了,也穿不了了。 清理完,他站起身,看到方知晚的口红被她的手背蹭得越界,把一张樱桃小口糊得面目全非。 他伸出拇指,想帮她擦掉蹭花的口红。 但口红越擦越花,深深浅浅的红,晕得同晚霞一般。 “怎么办?欲盖弥彰了。”张晋生一脸无辜,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不知为何,他喜欢这样的方知晚,每一点晕开的红都写着她的疯狂和放纵。 方知晚推开他的手,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便携的卸妆巾。 “那就不要遮盖,重来好了。” 卸掉旧口红,涂上新口红。 她是方知晚,不是某人的陈太太。 补完妆,方知晚朝张晋生伸手:“还给我。” 脱下的内裤被他藏起来,她总不能光着出去吧。 张晋生却顺势握住她的手,手指摩挲着她凸出的指节,看着她笑而不语。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给我。” 狡猾的狐狸故技重施,两只手都被他握在手中。 方知晚越是怒目而视,张晋生的笑意就越是意有所指。 摩挲指节的动作也改成在手心勾画,刚刚的顿笔处被一下一下地描摹着,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被他勾乱。 “刚刚为什么要把手攥起来?” 方知晚心头一震,他居然都看见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竭力小心地隐藏从偷情中获得的刺激,用面不改色的表情伪装内心的愉悦,却没想到早就被张晋生看穿。 秘辛为人道破,她窘迫至极,无法言语,只能错开他的视线,却又意外地把殷红的耳垂暴露在了他眼前。 两人默然不语,半晌,张晋生终于放开她的手,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卡塞到了她胸前。 四四方方梆梆硬,钝钝的圆角抵着起伏的乳肉。 是酒店的房卡。 “你要的东西,等会儿记得来找我拿。” “张晋生!”方知晚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仅要自己沦陷于偷情的游戏中,还要自己陪他把游戏玩到众人眼皮子底下。 房卡贴着温热的乳肉上,圆角似乎快融进去。像黄油被滚烫的铁板融化,滋滋地挤进牛排里。 方知晚觉得自己心里也滋滋直响,冒出危险的气味因子。 自从认识张晋生,她对疯狂和危险的容忍阈值就被无底线扩大。 张晋生忽略了那双快要燃起怒火的眼睛:“我可是专门挑了一个你喜欢的房间。” 他打开隔间的门,站在门口往外打量了一下,又侧过身对里面的人说:“这会儿没有人,你趁现在走还来得及。” 狭小的隔间实在不宜久待,方知晚只得抽出房卡,站起身来。 被推高的裙子自动滑动,把裸露在外的秘密包裹起来,为这桩危险游戏做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遮掩。 高跟鞋故意踩过张晋生的脚尖,她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走远了,方知晚还是觉得浑身上下皆是异样。 光裸的下身蹭到裙子,时刻提醒着她这出格的游戏。 她极其小心地移动着,怕有风,吹得裙子印出身下的秘密;也怕有人,火眼金睛地看出她的不对劲。 胸前也有些异样。房卡只不过放了一会儿,就好像快和乳肉长到一起了。她抽出来时,竟有一种皮肉分离的痛苦。 房卡钝钝的圆角又冒出来,明明是顶着手心,却硌得心里怦怦跳。 她低头看了一眼房号。 9001。 呵,张晋生还真是懂她。 从前的9001在她心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是时候重建一个9001了。 偷情的礼仪6:四人 6、 方知晚把房卡塞进手包里,转身却看到“供应商小姐”走过来。 她忽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个女孩。 恨吗?不。 方知晚不恨她。 二十出头,年轻单纯,以为爱情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事情,结果却一头扑进了陈爻编织的陷阱里。 飞蛾扑火至少还拥有了光明,可“供应商小姐”又能拥有什么呢? 如果不是恨,那么是怜悯她吗? 也不。 “供应商小姐”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美好世界是靠残酷的社会法则支撑起来的。 无论添加多少修饰词,甜蜜陷阱的本质还是陷阱。 这个道理,“供应商小姐”迟早要明白。 所以说到底,陈爻才是原罪。 方知晚明白了,对她来说,“供应商小姐”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陈太太,你没和陈先生在一起吗?”“供应商小姐”有些局促地问她。 方知晚笑了笑没有说话。陈爻的行踪,她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那我带你出去吧,大家都在前厅呢。” “供应商小姐”走上前来,想要挽住方知晚的手臂,她却下意识躲开了。 方知晚把这理解为对陌生人的本能反应。 再者,以她现在的情形,也完全不适合挤到人群中。 但“供应商小姐”却不这么觉得。面对方知晚,她本就理亏。躲开的手臂更让她无地自容。 尴尬从她嘴角的笑意爬进眼神里。 “怎么都在这儿站着?”张晋生和陈爻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现。 “供应商小姐”的眼神忽然亮起来,不知道是看向张晋生,还是看向陈爻。 * 陈爻原本看着手机埋头走路,谁知一抬头却看到这样的一幕,他的妻子和情人同时向他看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个浪荡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脚步顿时有些迟疑。 真是头疼。 “供应商小姐”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哄。 从小娇养的千金小姐,怎么甘心只住在酒店的9001里,刚刚她居然在花园里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她一个真正的9001? 太天真了。陈爻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她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他们是见光死。注定不能光明正大。 再说,他还有晚晚。温柔体贴、听话懂事的晚晚。 陈爻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从最近频频忘记处理干净痕迹开始,他就该想到,掉以轻心,后患无穷。 “供应商小姐”是个蜜罐子,他一时贪心,伸手进去搅了搅,结果却黏了一手,甩也甩不掉。 这情形已经不是失控这么简单了。 不是列车失去了他的控制,而是他失去了对列车的控制。 他得赶紧回到正轨上来。 陈爻避开“供应商小姐”的视线,走到方知晚身边,低头揽住她:“去哪里了?怎么脸都红了?” 方知晚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让陈爻的手落在她腰间。她还没说话,对面的张晋生倒是笑了。 “晋生哥哥,你笑什么?”“供应商小姐”最先听到,又瞥见了他的鞋,“诶?谁踩到了呀?” 半枚灰白的鞋印落在黑亮的鞋面上。 陈爻和“供应商小姐”都朝他鞋尖看去。 鞋的主人却抬眼看向留下鞋印的人。 幽幽的目光在方知晚身上逡巡,在某些特别的地方还着意多留了一会儿。 她无处遁形,对面的视线像把剪刀,把抹胸A字裙裁成碎片,然后在她赤裸的身体上肆意游走。 视线停留在她胸口,胸口便隐隐胀痛发热,乳果也微微挺立,似乎要挣脱乳贴,渴望唇舌的爱抚; 视线停留在她腰际,她下意识地就收腹,屏住了呼吸,想象着他的手缠到自己腰上,粗粝的指腹揉出一阵战栗; 视线停留在她腿间,刚刚被他舔弄的快感重新席卷而来,腿间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要流出来。 不行! 方知晚紧闭花径,身下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以兜住。 还没到她的9001里,总不能在外面失了态。 短短两叁秒的对视,方知晚就在他的视线下高潮了。 她在偷情的愉悦中越陷越深,还真是要感谢陈爻领自己入门。 现在她努力平息心潮的澎湃,错开交汇的眼神去看那枚鞋印,心里想着,得赶快打发了陈爻才行。 “供应商小姐”终于研究出了结论:“我知道了!一定是风流债吧。” 张晋生看了她一眼,十足的哥哥派头:“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爻和“供应商小姐”俱是一愣。 方知晚忽然爱上了这一刻。 四个人,一出戏,偏偏有人只能是演员,而有的人却开了上帝视角。 她真想邀请大家坐下来,好好把这出戏演下去。看看最后谁先出局。 但她等不了了。 有的人也等不了了。 陈爻揽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歉:“老婆,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嗯?你又要去加班嘛?”方知晚抢了他的台词。 “最近真的很忙,等过了这一阵,我一定好好陪你,好不好?” 方知晚低头不语,帮他整理好领带,又掸了掸衬衫,抻平褶皱。 她才发现,这件衬衫就是上次陈爻自己洗的那件。方知晚把它从阳台收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领口上极淡的口红痕迹。 主妇的细心无人能及。 她默默把衬衫挂在衣帽间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陈爻回来,果然检查了一番,然后放心地把它收起来。 真够傻的,连偷情的善后都做不好。 陈爻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错漏百出。 方知晚忽然觉得,以他这样的智商,哪需要自己辛辛苦苦欺骗呢? “不用送我啦,Melody说给我留的包到了,我刚好去看一下。” 陈爻不作怀疑,他赶着去安抚“供应商小姐”,无心去细想她的说辞。 其实现在这个点赶过去,Melody早就下班了。 她把漏洞明晃晃地摆到陈爻眼前,他都毫无察觉。 偷情偷得太顺利, 好没劲。 偷情的礼仪7:9001(h) 7、 张晋生在9001等了很久,久到他已经洗完了澡、抽了根烟,还打开窗户把烟味散去。 但方知晚还是没有来。 烦躁、不安,等待像夜晚的失眠,不舒服的感觉蔓延到四肢,恨不得将整个人拆开。 他掏出手机,才发现他们至今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游戏人生里第一次尝到了失控的滋味。 起初,他不过是好奇,想看看一个绝望的主妇究竟能疯狂到什么程度,后来,他还是好奇,但这次是对方知晚好奇。 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好奇的时候,离内心秩序的失控就已经不远了。 当你渴望了解和亲近一个人的时候,心就已经开始坠落了。 张晋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和方知晚,不过才见了两面而已。 人欲无穷,食髓知味。 他一直自诩是自己把方知晚拉入深渊,现在忽然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反倒是方知晚将他拉入了深渊。 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方知晚还是没来。 张晋生收起手机,决定离开。 失控需要扼杀在萌芽期。 他打开门,却意外地看到方知晚手上提着自己的高跟鞋,双腿交迭,靠在对面的墙上看着他。 我输了。张晋生想。 这场游戏的真正操控者是方知晚。 酒吧里,她的杯子碰到自己的酒杯,宣告了游戏的开始; 现在,她脸上得意的笑又在告诫自己,游戏里先动心的那个人是永远的输家。 方知晚走过来,高跟鞋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她反手关上门,切断走廊的光线。 又是一个没开灯的房间。 黑暗能隐藏什么? 黑暗什么都隐藏不了。 张晋生感觉到她的手指爬上衬衫的扣子,鼻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将他点燃。 “等急了?”方知晚问。 是的,等急了。急不可耐。 张晋生刚从深渊中潜出来,又被方知晚一句话按回去。 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一股大力将方知晚推到门边,紧接着背后长长的拉链被拉开,裙子滑落到脚边。张晋生的手又绕到前面来,揭掉她的乳贴。 短短几秒钟,她就从端庄切换成了诱惑。 臀瓣上落下的巴掌,顺势就滑到了身下,手指陷进了一堆泥泞的软肉中。 “湿成这样还敢在外面?” 方知晚就着他的手指前后移动着:“那你快进来呀。” 这间酒店的床更舒服一些,方知晚被扔到床上时还有轻微的回弹。 张晋生看到她胸前荡漾的乳波,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悄无声息地崩落在地毯上。 他扶着自己的性器进入方知晚,然后俯身与她十指相扣,但握紧的右手却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是她的婚戒上的钻石。 “不把你的婚戒摘下来吗?” 方知晚举起手,侧过头看了一眼。 “算了,让陈爻有点参与感吧。” 张晋生顶到她的花芯:“那我可要卖力点。” 他今天的确很卖力。 正面、侧面、后面,方知晚被他翻着花样折腾。 只是每次快要到达高潮时,那人就会换个姿势重来。 “张晋生!”在他又一次换姿势的时候,方知晚忍不住控诉了。 身前的人笑得更顽劣:“想要就自己来。” 行,自己来。 方知晚将他推倒,翻身坐到他的小腹上,然后一点点地往后移。腹部留下一道水渍,一直延伸到黑黢黢的毛发中。 性器被温软的穴肉来回磨蹭,已经叫嚣着要探进幽径。 但是方知晚却轻轻地抬起身子,小兽扑了个空,顶端分泌的前精像贪婪的垂涎。 “想要就自己来呀。”方知晚说。 果然,她才操控着自己。 张晋生按着她的髋骨,绷紧大腿向上顶去。 像猎人收网,猛兽甘心入笼。 方知晚被他冲撞得上下颠簸,他动得越快,乳肉就越是晃出迷人的曲线。 她只能双手撑在他胸前保持平衡,微俯的身型,让一对雪乳垂下来,像是融化欲滴的蜜糖。 张晋生挺起身,将蜜糖含在嘴里,身下喂进一波浓浊。 动静刚刚平息,方知晚就收到了陈爻的信息,她靠在张晋生怀里回微信。 “老公~Melody下班了,我白跑一趟。” 陈爻回复:“那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啦,我已经打到车了,马上到家哦。” 张晋生看着微信页面上一来一往的对话,把玩着她的头发笑道:“你现在越来越熟练了。” “彼此彼此,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搂着别人呢。” 方知晚正欲收起手机,不料却被张晋生抢走,迅速地加上了他的微信。“下次想见我就不用等到酒会了。” “这么说你很迫不及待想见我喽?”方知晚看着他把自己备注为“晚晚宝贝”,也给他改了个备注:“司机小张”。 “当然,我是很想你。”怕方知晚不信,张晋生还特意转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方知晚却不屑地轻笑一声,推开他下了床,径直往浴室走去。 张晋生跟着她进来。“晚晚,如果我说是真的,你信吗?” 花洒打开,一道水雾将他们隔开。 她的声音穿过水声传来:“这种话你骗骗自己就好了,何必来骗我呢?” “还好,还不算傻。”张晋生走回去,摊开四肢躺到床上,脸上无赖的笑意却收敛而去。 浪子的真心最不值一钱。 没有人信,也没有人会接受。 何况那个人还是方知晚。 刚刚看到她手机里备注的“老公”时,张晋生忽然有些羡慕和嫉妒,甚至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要是那个人是自己多好啊。 真是可笑,像他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渴望起婚姻来。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婚姻里最基本的忠诚,在他的父亲那里,却变成了最稀有的珍宝。 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彼此忠诚的婚姻吧? 可是遇到方知晚后,张晋生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对婚姻越是挑剔的人,才会对婚姻越是忠诚。方知晚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所以只要自己忠于她,她也一定会忠于自己的对吧? 这个想法如此可怖,可怖到张晋生居然希望这是真的。 他在两个背弃忠诚的人身上寻找忠诚。 浴室的水声停下。 张晋生的幻想被终结。 现实重新回到眼前,他猛然发现他和方知晚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 他对婚姻和忠诚产生渴望的时刻,正是方知晚对它们绝望的时刻。 他们在这一点相交,而自此之后,渐行渐远。 方知晚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张晋生也换了衣服,拿着钥匙在门口等她。 “走吧,我送你。” “司机小张”殷勤周到地把她送到楼下,下车前还死乞白赖地捉住她,要她一个吻作为小费。 方知晚虽然不在意陈爻,但也不希望让邻居看到,匆匆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就下车了。 车的尾灯消失在视线中,方知晚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有人叫她。 “晚晚?” 是陈爻。 ------------ 我也就有亿点点喜欢“浪子回头没有岸”的设定 偷情的礼仪8:伤口 8、 陈爻今天没开车。从幽会的酒店走回家,他发现居然还不到二十分钟。 完全就是吃完饭下楼散个步的时间。 他有点懊恼从前还傻乎乎地开车去,害得他每次都要提醒自己把行车记录仪里的证据删掉。 不过知道这一点也没什么用了,他马上就要和“供应商小姐”彻底结束了。 快走到楼下时,陈爻远远地看到有辆车停了下来,过一会儿,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有点像方知晚。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晚晚?” 那人的脚步停下来,转过身来看他。 果然是晚晚。 “谁送你回来的?”陈爻看了看车消失的方向,他记得方知晚说的是打车回来。 “网约车呀。”方知晚疑惑地看着他。 陈爻放下心来。真是的,自己坏事做多了,也总觉得别人在做坏事。谁都有可能出轨,晚晚是绝不可能的。 方知晚看到他来的方向,猜想到又是去了那间酒店,于是挽着陈爻的手臂,一边往家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老公,你怎么是走回来的?” 陈爻光顾着想刚刚那样车,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哦,司机说家里有点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那你走这么远回来一定很累吧?” 被妻子如此关怀,陈爻很是受用。 对比“供应商小姐”今天的胡闹,晚晚此时的体贴多么抚慰人心,他越发坚定了要回归家庭的决心。 野花再香,也比不上家花。 陈爻陶醉于自己“知错就改好丈夫”的人设,却完全忽略了方知晚潮湿的发梢。 * 过了两天,Melody联系方知晚,说包到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方知晚正好把那天的谎给圆了,挂了电话便出门了。 今天店里人不多,除了方知晚,还有一位向小姐,一身干练西服,在休息室轻声讲了几句电话。 方知晚意外地从电话里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原来这位向小姐是个律师,手头正在处理一桩离婚案。 等Melody把包包拿过来的时候,没想到那位向小姐也看中了。她颇为惋惜地说道:“既然陈太太已经预定了,我就不好横刀夺爱了。” 方知晚取了包,故意磨蹭到和向风语一起离开。一出店门,就立刻叫住了她。 “陈太太难道是要分我一个包?”向风语开玩笑。 “要是一个包就能让我占用向小姐一点时间咨询一下,有何不可呢?” 对面的向风语先是一愣,然后会意一笑:“我要回律所,要一起吗?” 有案子找上门,哪有拒绝的道理。 去律所路上的闲聊中,方知晚才知道,向风语是一个月前才来港城的。 多好,她需要案子打开声名,方知晚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律师,陈爻的一切都是靠她获得的,离婚的时候,一分都不打算留给他。 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从向风语那里出来,方知晚路过一间办公室。门口挂着的名牌吸引了她的注意。 真是巧,居然找到了张晋生的律所。 这几天,“司机小张”每天早上按时报到,问她有没有用车需求。方知晚通通没理会,这会儿倒忽然想看看他工作时的样子。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见她,才敲了敲门。 “请进。”工作时,他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了不少。 方知晚推门进去,顺手把门落了锁。 张晋生听到“咔哒”的声响,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方知晚正盈盈笑靥地站在门口。 他愣了一下,然后豁然一笑,向后仰进椅背里。“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提前说有什么意思?就是要突然袭击。” 方知晚走到他面前,倚着桌子站定。张晋生拽着椅子往前滑动了几步,把人收进自己两腿之间,双手缠上了她的腰。 “这么说,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你猜。” “要我猜的话,那肯定就是。” 他在方知晚腰间挠了一把,她痒得笑出声来。 正巧外面有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传来,她又赶紧闭了嘴巴,咯咯笑声全被吞回去。张晋生很不满。 “怕什么?又没人认识你。” “可他们认识你呀,”方知晚压低了声音,弯腰靠近他耳边,“要是他们发现,老板说是在工作,但是办公室里却传出女人的声音,会怎么说你呢?” 张晋生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说话时喷出的气音像小时候玩的弹珠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被这声响勾去了半条魂,剩下半条分出神来回答她的问题。 “当然是说我……金屋藏娇。” “唔——”方知晚被他勾着腿抱起来,整个人几近悬空,只有半个臀瓣落在桌面上,“会掉下来的!” 她推了推面前的人,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夹紧就好了,”张晋生甚至又把她往桌边挪了挪,“桌上都是文件,你把它们弄湿了怎么办?” 这是在揶揄她呢。 方知晚缠着他的领带,一节一节卷上来,从下往上看他:“难道,你堵不住吗?” 挑衅,要么是有备而来,要么是末日狂欢。 方知晚都不是,她就是看不惯张晋生这副斯文败类的嘴脸,偏就想要敲碎他的面具,看看他的皮子底下藏了什么。 “嘴硬。”张晋生这么说着,身下倒是立刻堵了进去。 只是动了没两下,就停了下来。 “干嘛停呀?”方知晚不满,睁开眼睛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的戒指看。 那颗钻石实在是刺眼,时刻提醒张晋生,他和方知晚再亲密,中间也还隔着个陈爻。方知晚不在意,可是他控制不住不去在意。 他伸手把戒指摘了下来,放进她的口袋里。 “摘了吧,再在我脸上划个印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客户解释了。” 方知晚闻言看向他的眉间,上次划的那道浅红的印子已经结了痂,只有一小截露在外面,剩下全卧在眉毛里。 她的手指抚上去,感受到指腹下微微的凸起,细小又坚硬。 方知晚的心里也有一道痂,是陈爻留下的。 眉间的痂会慢慢脱落,但是心里的痂却会长进皮肉。 不过虽然去不掉,但她可以换一颗心,换一个潇洒的、自由的、独自美丽的心。 张晋生就是她的排异药。 她轻轻吻了吻那道红印子。 “伤口总会好的呀。” 偷情的礼仪9:终章(完) 九、 陈爻和“供应商小姐”结束了。 甜蜜的时候有多甜蜜,绝情的时候就有多绝情。刺耳的话语和不耐烦的白眼,让“供应商小姐”一度怀疑,过去的数月是不是一场噩梦。 她独坐在自以为的爱巢里,忽然想起那天方知晚看自己的眼神。 像看一个笑话。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吧。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伤心吗?委屈吗?值得同情吗? “供应商小姐”自己都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宽敞明亮的大道上走得太顺遂了,她居然天真地以为小路上的风景会更好。现在即使再回头,裤脚上也已经满是泥点子了。 人要为自己犯的错买单。 陈爻则不同。 他对自己的人设更加满意了,知错能过,善莫大焉,他还是那个爱家爱妻爱方知晚的好老公。 他偷偷定了两张机票,准备在结婚纪念日那天给方知晚一个惊喜。 重归家庭,难道不值得一场小型“蜜月旅行”吗? 更何况,他还给了她一个更大的礼物,那就是对家庭的忠诚。当然,这份礼物陈爻永远不会说出来。 * 结婚纪念日的早上,陈爻起床时,方知晚已经不见了。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客厅去找留言的纸条。 但桌上空荡荡的。 他打开手机,最上面一条对话框是“供应商小姐”。 深夜时,她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我的确做错了,但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陈爻毫不在意,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威胁他。 他往下翻了翻,找到了方知晚,发现他们的对话居然还停留在上周。 他问方知晚什么时候回来。方知晚没有回答。 竟然已经忽略了晚晚这么久!陈爻心里满是愧疚,这不是一个好老公该有的样子。 他赶紧给方知晚拨电话。 “晚晚宝贝,你去哪里了?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电话那头的方知晚被陈爻的称呼叫得一愣。她曾经多么在意这个称呼,可如今听到只觉得虚伪。 最后一通电话的温情,她也懒得维持了。 “陈爻,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在书房的桌子上。” “真的吗?我现在就去看。”陈爻一边说,一边往书房走去。 桌上放着几页纸,陈爻以为是方知晚手写的书信之类的,她向来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 但映入眼帘的几个字却让陈爻愣在当场。 离婚协议书。 “供应商小姐”的“诅咒”应验了。 “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这没道理。陈爻想,结婚纪念日的仪式感怎么可能是一纸离婚协议?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晚晚,”他有些结巴,“这是什么意思?” 方知晚笑了。“看不懂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律师给你解释一下。” 陈爻慌了,不对,这不是方知晚平常的语气。她总是温柔的、和声细语的,不像今天这么冷漠、无情和敷衍。 晚晚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晚晚,你现在在哪里?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陈爻粗粗翻看了一下内容,几同于净身出户,方知晚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一切都处理好了呀,明明都已经悔过了,也回归家庭了,怎么还要受到惩罚? “不必了,你和我的律师谈吧。” 陈爻还想再说什么,但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的声响。他回拨过去,发现电话已经被方知晚拉黑了。 方知晚挂了电话,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对面的张晋生靠在椅背上,双手交迭在胸前,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那天真的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呀。” “是你猜错的,可不怪我。”方知晚今天心情大好,难得露出了小女孩般娇俏的笑。 张晋生忽然凑近了她,手肘撑在桌面上:“我给你准备了离婚礼物,左边和右边,你挑一个。” 方知晚看他一眼,然后眼神示意向左边。 那么大一束花,想不看见都难。 这份礼物未免也太好猜了些。 张晋生却不说话,一直看着她,眼神里有些闪烁不明。 “不想给算喽。”方知晚错开他的视线,低下头来看杯子里的拉花。 对面的人长叹一口气,把花递到她面前。 “永远快乐!”是一束雏菊。 “好了,我要去工作了,想我了就记得来找我。”张晋生又恢复到了那副她看不惯的嘴脸。 方知晚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应了一声,“知道了,快走吧。” 电梯里人很多,张晋生被挤到最里面的角落里。他靠在扶手上,双手插进口袋里。右手摸到一个丝绒盒子。 这是他给方知晚准备的另一份礼物。一份用来取代她的婚戒的礼物。 只是,她甚至都不信还有第二份礼物。 就像她不信,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一分真心。 张晋生想,这大概就是对他过去游戏人生的惩罚吧。因为他的浪荡,才和方知晚有了开始;但也正是他的浪荡,终结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雏菊的花语是永远快乐。 他也希望方知晚永远快乐。 但雏菊还有另外的花语,是隐藏在心里的爱。 他只敢借着这束花问问她,我爱你,但你爱我吗? * 方知晚收起花,准备外带一杯咖啡走。 大概是临近中午,附近的上班族都到了午饭时间,所以点单台也排起了长队。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生,瘦瘦高高,看起来像是实习的大学生。 队伍平稳地往前移动,轮到他时,忽然出现了一点意外。 他没带钱包,还忘了带手机。 如今的社会,不带钱包没什么大碍,但不带手机就寸步难行了。他颇为窘迫地看着服务员:“不好意思,要不我退了吧。” 方知晚却忽然来了兴致,她上前一步:“我请你喝吧。”然后又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拿铁,和他的一起算。” 咖啡先做好了,方知晚走远了几步,忽然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回头一看,是刚刚那个男生。他一手提着咖啡,一手抓着叁明治朝她跑来。 阳光在他背后散出一道道光圈,给他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方知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当年陈爻也是这样,在操场上向她跑来,她那时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此刻,暌违已久的心动再次出现。 她转过身去,看着他跑到自己面前停下。 “谢谢你帮我付钱,”他的声音还有些微喘,刘海被风吹乱,错乱地耷拉在额头,“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我把钱还给你。” “不用啦,说好我请你喝的呀。” “那怎么行?该还的还是要还的。”男生一再坚持。 方知晚想,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要自投罗网哦。 她掏出手机:“好哇,你说吧,我加你。” 阳光不热,微风徐徐,手里的雏菊张着笑脸。 手机响了一声,是那个男生通过了她的微信。 他把钱转过来,又加了句“谢谢你”。 方知晚回了一个不客气的表情,然后把他加入了分组。 分组里还有另一个人, 是“司机小张”。 排异药得终身服用,张晋生一个怎么够。 【完】 ---------- 叁次元有事,后面两个故事没时间更了。 幸好这个完结了。 我会把书名的《短篇合集》去掉,就改成《偷情的礼仪》。 感谢大家。 无人之境1:我钟意你 1、 向风语和客户从咖啡厅里出来,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 梅雨季里的常态。 她的车前两天碰了一下,送去修了,刚刚是打车过来的。现在下雨,叫车就没那么方便了。 客户的弟弟很贴心地问:“向律师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向风语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她还得赶回去加班改合同,能多节省一点时间,自然就能更早一点下班。于是她便不推辞了:“那就麻烦邝先生了。” 邝修远很快把车开过来,缓缓地停在门口,又撑了伞走到台阶下:“向律师,请吧。” 向风语向前一步,躲到他的伞下。 24骨的黑色雨伞足够将两人完全笼罩,但她还是往邝修远身边靠了靠,拢紧了包,贴着他往前走。 地面不太平整,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小水洼,新买的鞋上脚第一天就沾了水,她可不想让这身衣服再沾了水。 邝修远人高腿长,此刻不得不慢下来迁就她的步伐。他右手撑着伞,细长的手指缠绕在伞柄上,把黑色的金属衬得微微莹亮。 向风语顺着他的手臂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如月,含着迷蒙水汽,骄矜又不失谦和。 邝家兄妹俩都是天之骄子,只是可惜了,向风语在心里叹气,遇人不淑。 还未到车边,邝修远已经长手一伸,打开了车门。向风语一下子被囚在由他的手臂与车门构成的叁角区域内。 风吹到这里打了个旋儿,潮湿发霉的气息将两人浸透。 向风语不喜欢这气味,像陈旧腐烂的树叶子,她偏过头去,伸出食指横堵在鼻子下。 脸侧擦到他的手臂。 邝修远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点。“先上车吧。”他说道。 于是向风语侧身低头坐进去,把手上抱着的沉重资料放到脚边,余光瞥见他也弯下了腰。 待到起身时,正看见邝修远把她滑落在外面的裙角提起来。两人视线撞上,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把裙角放进来掖好,关上车门前还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安全带。” 雨越下越大,车越开越慢。 没开空调,车里有些闷热。向风语开了点窗,细密的雨丝从狭小的缝隙里蹦进来,转眼间右边肩头就湿了一片。 衣服到底还是被打湿了。 她只好关上车窗,又把外套脱下。幸好,里面的衬衫没湿,还能干爽地加个班。 邝修远默默打开空调。 冷气涌出来,燥热的空气终于沉静下来,再看窗外的细雨,竟觉得分外可亲。 向风语终于舒服了些,正靠着车窗发呆,忽然听到邝修远问她:“向律师是要回去忙我姐姐的案子吗?” 其实不是。但此刻坐在人家的车上,至少口头上要尽一份心力。 她端正坐好,又整理了一下安全带:“是啊,早点做完,也好早点了结。” 雨刮器动了一下。 邝修远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那岂不是很快就见不到向律师了?” “只要有案子,我随叫随到,”向风语歪过头打量他,“不过我专司离婚官司,难道邝先生也有这样的需求?” 邝修远笑了一下,眼睛还看着前方:“我是什么情况,向律师还不清楚吗?” 向风语笑而不语。 雨刮器停下动静。前玻璃上转眼又密布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前方车辆的尾灯像大雾天的太阳,从天上落了下来,散得遍地都是。 两人的对话和雨刮器一样偃了下来。 邝修远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向风语则无意地盘摸着颈间的项链。 连呼吸声都变得扰人。 待到雨刮器再次启动,两人才被激活。 邝修远提议:“要不要听歌?” “好啊。” 他打开音乐,歌声流泻出来,掩盖了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男声女声切换了好几首,向风语逐渐掌握了他曲库里的规律。 “邝先生很喜欢粤语歌?” 恰逢红灯,他转过来看向她,细细解释道:“我小时候在广州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到香港读了几年书,所以粤语歌听得比较多。” “那你粤语一定讲得很好喽?” 红灯转绿,车又开出去。 “比不了本地人正宗,勉强可以交流吧。”· 向风语知道这是谦虚的说辞。 “现在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意思?” 邝修远侧耳听了一下。 “……如若早叁五年相见/何来内心交战/我信与你继续乱缠难再有发展/但我想跟你乱缠……” 是Eason的《无人之境》。 “大意是在讲一种……”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难以被认可的爱。” “……比如出轨?”向风语直接点破。 邝修远的谨慎和斟酌无处遁形,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是。” 不合时宜的静默再次降临。 “向律师整天和离婚打交道,对出轨怎么看?” 这不是个好问题。 向风语的小动作停下来:“我自然是站在我的当事人邝小姐这一边。”还未给邝修远开口的时间,她就扯开话题:“话说回来,我虽然从小也喜欢看tvb,但至今只会讲一句蹩脚的粤语。” “哪一句?”他来了兴致,“不妨说来听听。” 向风语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邝修远忽热觉得心头跳了一下。 她说:“我钟意你。” ---------------- 也不长,两万字左右,估计一个星期更完。 无人之境2:夜宵与借伞 2、 车猛地停了下来,刹车声吱一下刺进耳朵里。向风语被安全带扣回座椅里。 邝修远定了定神:“差点闯红灯了。” 向风语从前玻璃看出去,果然眼前一团红色在迷蒙的细雨里洇开了。倒数数字的边界与雾蒙蒙的天色融为一体,像他慌张的眼神隐藏在强行镇定的外表下。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我还以为邝先生被我这句话吓到了。” 车辆缓慢启动,邝修远目不斜视,答非所问:“其实向小姐发音挺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呢。” 向风语听出了他的恭维,当然也注意到他的称呼,从向律师变成了向小姐。 分寸感这种东西很神奇,虽然都是客气的称呼,但两字之差,拿捏的却是不同的尺度。 作为律师,职业习惯让她绝不会忽视这样微末的细节。 于是向风语接下来只和他闲聊些案子的细节。 到了公司,雨还没停。 她只好向邝修远借了伞,还未走几步,听见他在身后问:“你会忙到几点?” 真是奇怪,忙到几点关邝先生什么事呢? 向风语回过头凑到车窗旁:“怎么?邝先生急着要把伞拿回去吗?” 邝修远急忙要解释,但她抢先道:“放心,改天我一定当面送还。” 说完便转身进了大楼。 今天是周五,下班的时间一过,办公楼里就安静下来。没有人会和周末过不去,她也想有个清闲的假期,否则不会这个点还赶回来加班。 电梯里空空荡荡,四壁金属泛着银光,颇有些赛博朋克的感觉。 她哼歌的声音从四壁弹回耳中。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但我喜欢这罪名……” 她没有告诉邝修远,其实她在香港读书、生活的年份,远比他要长得多。 钓鱼要下多少饵,她也更会拿捏。 * 等向风语加完班出来,已经十点多了。 雨停了一阵,现在又下了起来,甚至比先前下得还大些。 幸好,她手里有邝修远的伞。 住的地方不远,离公司才两条街。外套和鞋都已经沾了水,她便索性走回去。 楼下只剩一辆车,不知道是哪层楼的打工人还在辛苦加班。 向风语走过去很远,忽然又退回来,绕到驾驶位旁,敲了敲车窗。 玻璃落下,露出邝修远的脸。 她忘了,还有一条鱼儿在等她呢。 “邝先生该不会是来拿伞的吧?”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向风语也笑了:“好吧,不管是你来干什么的,在我淋成落汤鸡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先到你的车里躲躲雨?” 邝修远立刻俯身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 向风语从车头前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悔。说好了要有分寸感,今天下的饵会不会太多了? 车里已经开了冷气。 只是她刚从闷热里脱身,骤然浸到凉意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邝修远递给她一杯温热的饮料,又伸手去调空调。“是不是太冷了?” “不用,”向风语拦下他的手,“这样刚好。” 她把手抽回来。指尖从他冰凉的手背上划过,细羽在雪地里扫出一道痕迹。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明明什么也没留下,却又好像深深镌刻了什么。 邝修远不只准备了饮料,还有叁明治和一份关东煮。 向风语指指它们,问道:“你是在守株待兔吗?” 他本想扯个谎,借口在脑海中绕了半天,没有着落。他终究是不善撒谎,只好叹了口气,诚实地坦白:“我其实是在等你。你忙我姐姐的案子到这么晚,我该请你吃顿饭的,只可惜今天已经十点多了,不如我们改到明日?” 向风语不回答,撕开叁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 从前她很喜欢这个口味的叁明治,几乎每天的早晚饭都是它,连着吃了一段时间后就腻味了,再也不想碰它。刚刚这一口,好像又找回了当时那种疯狂喜爱的感觉。 所以说,喜欢的东西不能一下子得到的太多了,新鲜感是支撑喜爱的动力。 “明天不太方便,要不然等案子结束后?” 邝修远同意了,默默地加入了行程备忘录。 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近,东西还没吃完,车就已经开到楼下了。 向风语还在和关东煮作斗争。 邝修远停下车,只留了一盏顶灯。 世界陷入沉睡,黑暗浓重而压抑地袭来,雨水修饰出车身的轮廓,他们像末世逃生的伴侣,躲在唯一安全的庇护下。 “你要来一个吗?”向风语用竹签挑起一个玉子烧问他,“有两个呢。” “不用了。”邝修远摇摇头。 她却依旧举着递到他面前,眼神含笑地看着他。 真的不要吗?你有拒绝的可能吗? 邝修远败下阵来,不知道自己是败在她的笑意里,还是败在她的眼神中。面对她时,他的行为系统里好像屏蔽了“拒绝”二字。 玉子烧有淡淡的甜味,邝修远默默地回味着,但向风语却还一直盯着他。 “怎么了?” “嘴巴上沾到东西了。”她指指嘴角示意他。 邝修远忙抽了张纸去擦。 “右边一点。” “还没擦干净。” “上嘴唇还有。” “唉,”向风语轻叹一声,“我来吧。” “不……”邝修远话还没说完,她的指腹就落在了嘴角上。轻轻两下,攫走他大半的注意力。 耳畔忽然安静下来,只留下茫无际涯的涳濛之音。 他在一片涳濛中看到向风语的笑眼,丝丝缕缕,交织缠绕,引诱着他不断靠近。 压在嘴唇上的指腹被他悄悄抿唇含住,两条直线终于有了相连之处,但这还不够。 邝修远垂眸低头,鼻息向下喷洒,遇到她的手指自动分成两路。他妄想用自己的气息完全拢住她。 向风语的动作慢下来,眼神在他脸上流连。 他垂下双眸不敢与她对视,他克制的呼吸颤颤巍巍,他紧闭的嘴唇蠢蠢欲动,想要对她的指腹一亲芳泽。 他正毫无防备地走进自己设下的牢笼。 但她却忽然拿开自己的手指。 “好啦,我到家了,不过你的伞恐怕还要借我用一用。” 邝修远的心思落空。雨声瞬间聒噪起来,扰得人心神不宁。 “当然可以。”他拽拽衣角,转过身端正坐好,安全带像一把道德枷锁,警示他要克制要礼貌要绅士。 原来它不光是保护他免于行车危险,也束缚着他的冲动和欲望。 向风语回到家,把伞撑开放到阳台晾干,看到楼下邝修远的车才刚刚掉头离开。 下车前,她礼尚往来,也像下午那样突然叫住了他。 “邝修远,谢谢你的伞和你的夜宵。” “不用客……” “还有,谢谢你。” 他果然又愣住了。 想到那一幕,向风语又忍不住笑出来。她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伞面。 她这么宝贝地对待这把伞,可一定要让他亲自上楼来取。 那么,该拒绝他几次再让他上来呢? 无人之境3:危险游戏 3、 邝修言的离婚案进行得不太顺利,双方在财产分割上无法达成一致,为此向风语又和她见了几次沟通细节,每一次自然都少不了邝修远在场。 “我弟弟从小就爱黏着我。”邝修言偷偷跟她吐槽,“有时候我赶他都赶不走。” “可见你们姐弟感情好。” 邝修言瞥了一眼远处的身影:“要我说,该早点有个女孩子把他收了。” 向风语这回没有接话。 离开的时候自然又是邝修远送她。 她最近太忙,还没顾得上去取车。 “每次都要你送,实在是太麻烦你了。”向风语很不好意思。 “哪来的麻烦?就当是感谢你拯救我姐姐于水火。” “不过,”向风语话锋一转,“明天我就会去取车了。” 邝修远的嘴角垂下来:“我巴不得你的车多修几天才好。” “邝先生当司机是大材小用。” “可是我很乐意。”他说得十分诚恳,顺便问道,“今天还早,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好啊。” 邝修远带她来的是一家上海本帮菜,他私藏的小馆子。位置不太好找,店铺的装修也很简洁,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着写满了菜名的木头牌子。 他似乎和老板娘很熟,径直找到她问:“老板娘,狮子头还有吗?” “还剩最后两个,你要伐?” “我都要了。” “行,楼上坐吧。” 楼梯高而窄,向风语穿着高跟鞋,走起来不太方便,只好小心翼翼地搭着扶手。 邝修远跟在她身后,右手举起,隔着些距离护在她腰间的位置。 她的衬衫宽宽大大,却在腰间收紧塞进衣服里。真丝布料扫过邝修远的手心,他下意识地想握住,衣角却随着她摆动的身姿,像一尾游鱼般滑走。 楼上是个小阁楼,只摆了几张方桌,两人挑了靠近角落的一张坐下来。 不一会儿,他点的菜就上齐了。 狮子头、赛螃蟹、酱爆猪肝、鳝丝煲,还有一份菜饭,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我们两个人吃,会不会太多了?” “我很喜欢这一家的味道,想让你也多尝几样,没注意就点多了。”他舀了一勺赛螃蟹放到她面前的碗里,“你尝尝看,这道是招牌。” 向风语拨了一下勺子,忽然想起上次接的案子。当事人有个可爱的女儿,小姑娘非常喜欢她,无论什么都想和她分享,半块饼干、一片面包、她在动画片里看到的搞笑片段…… 分享是表达爱意的最直接方式。 她尝了一口,被鲜甜又带着微酸的味道惊艳:“很好吃!” 下楼时,邝修远走在前面,刚下一级台阶就停下了,转身朝向风语伸出手。 “楼梯有点陡,你搭着我的手走吧。” 于是向风语顺从地抬起手,从他的手背移到小臂上放停。 手臂骤然紧绷起来,肌肉的线条暴露在她手下,她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描摹着。坚实的,僵硬的,慢慢燃烧起来。 邝修远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走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他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往下走。 车停得有点远,两人还有一段路要走。向风语走在前面,邝修远跟在她后面。 街灯已经亮起,把拉长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忽快忽慢,连影子都在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邝修远忽然往路中间靠了靠,两个影子交迭在一起,像亲昵地携着手并肩而行。 向风语看在眼里,并不戳破他,只微微往左偏了几步。 影子拉开些距离,但很快又被他追上来。 她忍住没有笑出声,邝修远快叁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迷恋十几岁时的纯情小把戏。 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往前走,无言的暧昧把他们的身影紧紧缠在一起。 晚风渐起,带来匆匆的脚步声。 向风语冷不防被擦肩而过的路人撞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往后倒去,下意识的惊呼尚未出口,邝修远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 路人连连道歉,然后走远,但他的手还一直停留在腰间。 身影交迭的小游戏有了真实的体温。他虚拢的手指收紧,隔着衣物微微陷进她的腰间。 向风语等着他开口。 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却松开她,后退一步,留下绅士的间隔。 未免过于“正直”了吧。向风语心里偷偷吐槽。 “走吧。”她先开口。 邝修远走到她的外侧,把她与路人隔开。 两人机械地上车、系安全带,在一路沉默中开车到她家楼下。车停了一会儿,向风语见他还是不说话,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谢谢你今天带我去吃的那家店,”关上车前,她打算再提醒他一下,后半句用了些刻意的语气,“我很喜欢。” 果然,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向风语开始倒数。 叁,二,一。 “向风语!”邝修远叫住了她。 看来他听懂了自己的提醒。 她转过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短短几步,竟让邝修远走得有些激动,胸口微微起伏着,说话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心潮震动的余波。 “向风语,我想问你,我可以追求你吗?” 她低头一笑,藏起得胜的眼神。 这可不是非此即彼的问题,难道说“不可以”,他就会就此停手吗? 但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的。 “邝修远,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比较好。” 他显然是没料到这样的答案,一时语塞:“我是被拒绝了吗?” 向风语歪了下头,不置可否。 有车驶过,带起两人的衣角轻轻飘动。 邝修远忽然笑了起来,一边后退着,一边坚定地看向她:“好吧,那我过几天再来试试。” 直到尾灯消失在视线中,向风语才转身继续往回走。 她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戒指。 欲拒还迎、以退为进的游戏里,最有趣的不就是征服的过程吗? —————— 很久以前,写这一章的初稿时正好去了那家店,那时候上海还没有疫情。 现在……算了。 无人之境4:我很想你 4、 邝修远之所以说过几天再来,其实是因为他要出差了。至于出差多久,向风语也不知道。 反正,他每天都向她报道。 聊天框的一来一往,从清晨持续到深夜;视频通话的时间记录,从深夜持续到清晨。 网络让调情变得高效且便捷,也为暧昧蒙上了一层滤镜。 对方说一句“我想你”,声音被电波打磨,面目被距离柔和,等传到耳中时,已经成为最甜蜜的情话,能让你激动又羞涩地把脸埋进被子里尖叫。 可若是面对面零距离,你可能会觉得他的语气不够深情,眼神不够专注,油腻中还带着浮夸,祛魅又下头。 当然,抛开这些不谈,暧昧确实会让人容光焕发,多巴胺的分泌令人愉悦。 向风语以为自己表现得很隐蔽,但夕会结束的时候,张晋生却提醒她:“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换上正经严肃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 他是个过来人:“个人情感处理好,不要影响到工作。” “这个我自然明白。” 向风语收拾了东西要离开会议室,张晋生又说:“律所十周年的庆典,我邀请了倪家成,这个你知道吧?”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现在知道了。” “那你更要好好安排一下了。” 出了会议室,向风语直接进了楼梯间。忽然想抽根烟,她摸了摸口袋,只可惜烟盒没有随身携带。 倪家成要来,这不是个好消息,至少对邝修远来说不是。 因为她和倪家成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虽然他们各玩各的,互不打扰,但她始终被冠以“已婚”的身份,而且根据他们的婚前协议,这身份至少要伴随她十年。 叁年前,她为了逃离那个利益至上的冷漠家庭,主动找到倪家成,开口第一句就提出要和他结婚。 “你和我结婚,向氏的资源和人脉都归你。” “条件呢?” “你帮我逃离这里。” 倪家成看着她思忖半日:“你怎么确定我会答应你?” “我不确定,所以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被安排嫁给别人,那些人脉资源也就归别人了。” 他忽然笑起来,对她褒奖道:“小语,尽管你不想承认,但是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这真是你们家的传统。” 传统就传统吧,只要能离开,婚姻也不过就是一桩划算的交易。 也多亏了这桩婚姻,让她的家族尝到足够的甜头,她也得以离开香港,后来又来到港城,最大程度上拥有了个人自由。 邝修远也意外地成了这自由的一部分。 但暧昧终归要屈服于现实。 向风语忽然有些不忍,他和那些游戏人间的人不同,他那么光风霁月,不该被自己沾上道德污点。 她决定这次要认真严肃地拒绝他。 等她忙完下班时,又已经很晚了。 四下无人,星夜寂寂。 累了一天,身体和思绪反而在此时清明起来,倪家成要来的消息让她这一晚上都躁郁烦闷,他像一个引子,引出了她努力要逃离的一切。 向风语在夜色下走回家。偶尔有车疾驰而过,搅动的气旋掀起她的头发,然后又缓缓落下来。路灯忽明忽暗,越往深处走,越是浓郁的暗夜。 她忽然在路口停下。眼前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 向前一步是黑暗,黑暗里有她的家。 向后一步是光明,光明里什么也没有。 邝修远倒是站在光明里,可惜他现在不在,也可惜她决定要收手了。 向风语迈开腿正要往前走,邝修远忽然打来电话。 “下班了吗?” “嗯,刚出来。” 他似乎也在外面,听筒里有呼呼风声,还有他的呼吸的气息。向风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今晚有很多星星。”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深蓝的底色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我这里也是。” “你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吗?” 向风语轻笑,好傻的问题,他们又没有时差,看到的自然是同一片星空了。 可是笑意却渐渐收敛起来,她蓦地发觉,他们看到的应该不是一片星空,她头顶的这一片稀稀疏疏,寂寞又冷淡,而他看到的那一片,想必盛大又热烈吧?就像他一样。 情绪翻涌上来,离开香港时她恨透了围绕周身的冷漠和压抑,却在港城遇到了温暖光明的邝修远。 他这么好,合该收手;但也正是因为他这么好,所以总还有些贪心的不舍。 最后再表达一下留恋吧。向风语纵容地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邝修远,我想你了。” 电话里安静了一秒,然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身后的声音重合起来。 “我也很想你。” 向风语心意一动,一回头,看到电话里的人已经走到了身后。 星光亮起来。她还没见过如此明朗的夜晚。 邝修远放下手机,朝她走来。 怎么会在她刚决定要结束的时候,他又忽然出现给了她希望呢? 去掉电波和距离的滤镜,他居然比心里代入的那个样子更加深情、更加让人心动。 向风语不想收手了。 有谁会在见识过光明之后重返黑暗呢?除非,邝修远和她一起回去。 诚然,她接近他时有所隐瞒。邝修远有修养有道德有底线,如果知道自己已经结婚,绝对会保持礼貌的距离。但如今既然他主动奔赴而来,那么她就要收入囊中。 倪家成说的不错,她的确继承了家族的不择手段的传统。但强取豪夺不是男人的专利。 知道真相后,邝修远也许会恨她、怨她、从此不再见她,但向风语顾不得那么多了。 美梦能编造一时,就能甜蜜一刻。 邝修远离得越来越近,脚步反倒像是放慢了,向风语心里有些急切,恨不得他一步跨到自己面前来。 “小语,我回来了。”他终于走到面前。 星光将她拥抱住,驱散了她的寂寥,在她心里点亮了一盏灯。 贪婪果然是人的本性。 向风语更加坚定,无论如何,她不会再给邝修远叫停的机会。 “邝修远。”向风语挣开他的怀抱。 “叫我修远,或者阿远。”他固执地纠正着她的称呼。 “不,邝修远,”向风语严肃起来,“你会后悔吗?” 邝修远意识到,她在认真地寻求一个答案。于是他也严肃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又坚定地告诉她:“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追求你。” “好,我答应你。” 邝修远低头。 他的吻比星光更热烈。 ---------- 小张客串镜头一 无人之境5:高密度快乐(h) 5、 他们一起回到黑暗中的那个家。 从门口一直纠缠到浴室,衣服缠绕在一起,像装着汤汁的袋子破了个小口,滴滴挂挂洒了一路。 直到花洒的冷水落下来,才把难分难舍的两人扯开。 邝修远抱着她转了个方向,让冷水淋在自己身上,手背过去调节水温。 向风语被他罩在怀里,她又叫他:“邝修远。” “是阿远。” “阿远,你留下来会很危险的。” 水温终于调到合适的温度,邝修远转过来,把她被淋湿了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水珠在她脸上肆意流淌,乍一看以为是泪痕。 “有多危险?”他要好好听听看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总是想要赶他走? 向风语看着他,又有水溅进眼睛里,她低下头,水珠顺着眼角滑下来:“……有一天我可能会把你踩在脚下。” 邝修远托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那你不如现在就把我踩在脚下。” 他蹲下来,抬起她的一条腿架在自己肩上。 原来是这样把他踩在脚下。 邝修远侧过脸,吻她的脚踝,吻她的小腿,吻到她的大腿内侧,最后吻上最幽秘的那一处。 身体的开关被他的唇舌打开,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又好像要从身下流出来。脚从他的肩头滑落,像是把自己送到了他口中。双手插进他的发根里。 “邝修远!”向风语想推开他。 他却发狠似的轻咬了一口:“怎么又叫错了?” “……阿远,阿远,你别弄了。”她有些受不住,站在地上的那条腿发软。向风语难耐地低头,只看到他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一无所知的无辜眼神显得刺眼。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说来新奇,她出轨了,背德感的来源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毫不知情的情人。 “阿远,你抱抱我。”心里的虚空亟待填满。 邝修远起身,捧着她的脸亲吻。手覆上被冷落的双乳,攥紧,放松,然后虎口卡着乳根再次托起,向风语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他提起来了。 “怎么心跳得这么快?”他忽然停下,手按着她右边心口感受着,没一会儿,又自己得出结论,“你很喜欢对不对?” 向风语点头。 喜欢,当然喜欢,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地喜欢过,害怕下一秒她就把谎言的气球吹破。 握住抵在小腹间的性器时,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邝修远的手握住她的手前后滑动几下,然后抚在她耳边轻笑:“我以为你多大胆呢,原来也是个纸老虎。” 是啊,可不就是个纸老虎,看起来淡定潇洒,真做起坏事来,还是不能心安理得。但纸老虎在面子上永远不能输,永远要做那个进退的掌控者。 “那你怎么还不进来?”于是他挺身而进,密密实实地填满了她。 花洒已经关掉了,取而代之的身下交合的水声。 向风语整个人悬空,全靠邝修远的双手托住。性器自下而上贯穿着,勾在他腰间的腿感受到他的臀部一下下地夹紧操弄。恐惧、紧张和害怕挤占了理智,只留下本能,要紧紧攀附住眼前的人。 “小语,”他的声音好像上紧了发条,“放松点。” “……我害怕,你不要放开我。” “乖,我不会的。” “不许放开我!”向风语又问了一遍。 “不会,永远不会放开你的。” 她当然知道,邝修远并不懂她说的“放开”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承诺了永远。于是向风语自欺欺人、移花接木地把这承诺移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上去。 四肢缠得更紧,像蜿蜒的藤蔓,把他密不透风地困住。 “阿远,那你跑不掉了。”她咬着他的耳垂说。 邝修远抱着她走了两步,然后把她放到镜子前,让她双手撑着洗手台,自己则钳住她的腰,猛烈地前后冲刺着,一下比一下顶得更深。猝然的尖叫后,向风语就说不出话来了,只咿咿呀呀断断续续地叫着他的名字。 “……阿远,慢……点,太快了……” 他终于停下,从她身体里微微撤出来。酥软的身体向前倒去,向风语转过头,还未来得及控诉他,忽然又被他拽着腰拖回去,一下撞进最深处。 “到底是谁跑不了?” 快感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她甚至看不清楚镜子里两人的身影,闭眼上,眼睑的阴影里,只有跳动的双乳、酡红的面孔,还有他耷拉在额前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扇动着。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半日,留下一片狼藉。 邝修远克制又安分地帮她清洗,然后用浴巾包住她放到床上,自己又返回去收拾战场。向风语坐在床上,看着磨砂玻璃后隐约透出的他的身影。 高密度的快乐之后,是更强烈的空虚。 烟瘾又犯了,她摸出一根走到阳台上。 尼古丁的麻痹从舌尖开始,她深吸一口,却在吐出烟圈的时候呛到了眼睛。 这双眼睛今晚已经酸了太多次了,被花洒的水溅到、被腾空的姿势吓到、被烟圈呛到……还好,都不是因为被谎言的碎片扎到。 原来再怎么快乐,也无法抵消说谎的罪恶。甚至,只会加重这桩罪恶。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 向风语想起来,原来是项链,刚刚摘下来放在洗手台了。 幸好,邝修远没有注意到项链上的戒指。 夜已经很深了,每一个熄了灯的窗户里,都有人在睡觉中做着美梦。但也有人站在阳台上,清醒地为自己编造美梦。 她的余光瞥见放在靠墙角落里的那把伞,忽然想起那天在车上,邝修远问她对出轨怎么看。 现在她有答案了。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她轻轻哼出来:“……飞天遁地/贪一刻的乐极忘形/好想说谎/不眨眼睛/这爱情无人性……” 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你骗我。” 向风语浑身一震,手指被烟灰烫到。 无人之境6:星空下(h) 6、 “你还骗我说只会讲一句粤语,刚刚我可都听到了。” 向风语弹弹手指,烟灰从12楼的阳台飘下去,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黑夜裹挟着不知去往何方。 幸好,这不过是所有谎言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她甚至主动坦白:“不然怎么能撩拨到你?” “我真是完完全全败在你手下。”邝修远贴着她的脸颊,顺手抽走了她手上的烟,在旁边的花盆里按灭,“我不知道你抽烟。” 食指和中指间被剜去一块,指节像临时移植过来,陌生又不自然地摩擦着。 “我不常抽,只有压力大的时候才抽。” 邝修远闻言,侧过脸来看她,相贴的皮肤分开时,有撕裂的刺痛。他问:“现在压力很大吗?” 向风语转过身环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前。更大的压力来自于他的担心。 “我做了一件坏事。” “你这个纸老虎也敢做坏事?”她听出了语气中的戏谑。 他不懂,就是因为做了坏事,所以才成了纸老虎。用恶女的姿态装点盛大的门楣,再如履薄冰地支撑着,不让它倒下。 所以她恶狠狠地宣布:“我当然敢,而且我还不打算收手。” 邝修远揉揉她的脑袋:“听起来很酷。不过我相信你有分寸。” 她笑起来,分寸这东西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你抢走了我的烟!”向风语忽然开始闹他。 “抽烟对身体不好。” “可是我的烟瘾还没消下去。” 邝修远一时没了主意,再点一根是不可能的。“那你说怎么办?” 向风语解开他浴袍的带子,手伸进衣服里,火花从腰间开始,一路蔓延到胸口。 “再来一次怎么样?” 多么完美的方案!他乐意成为她众多上瘾事物中的一个。于是邝修远捉住她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扛起她就要回卧室。 “不要回去!”向风语却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浴巾已经被蹭得掉了下来。邝修远赶紧捡起来,胡乱地替她裹住重点部位。 “就在阳台,我想要看着星星。” 邝修远的耳根有点发烫:“这就是你说的坏事吗?” 但向风语已经不理会他了,勾着他的脖子,从耳垂亲到下巴,又亲到喉结。温软的舌尖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濡湿的印记。 他扣住她的腰,竭力在清醒与沉沦之间选择世俗道义所提倡的那一方。 “小语,这里不安全,可能会被人看到。” “我不管,”她带着他的手放到层迭的花瓣上,那里已经被清露打湿,“你想想办法呀。” 最后邝修远想出来的办法是,给向风语套上自己的浴袍,还在腰间牢牢打了个死结。 他勾起她的一条腿挂在臂弯里,让她的后背靠着墙壁,手指探进幽深的花径里。 阳台昏暗,浴袍的领口敞开,浑圆的胸部投下侧影,他的鼻息喷洒在上面,又折射回更湿热的气息。不用借助光线,他也能看到乳尖已经挺立起来。 他低头含进去,用牙齿轻轻拨弄着,手指配合着加快了抽插的速度。果然听到她的喘息急促起来,传进耳朵里,挤占了仅剩的几丝理智。 手指曲起来,刮到凸起的软肉,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震颤得更厉害了。 “别……别弄那里……”向风语开始呜咽着求饶。 邝修远却堵住她的唇舌,把那些细碎暧昧的声音吞下。 是她提出要开始的,那她就要坚持到底,怎么能说停就停? 于是又是一记重重的拨弄,她修长的脖颈向后仰去,小腹颤抖着在他手上喷出一波爱液。 还未等她完全平复过来,性器就取代了手指,继续研磨着那一处。 阳台不安全,却很刺激。向风语又刚刚经历了一次高潮,绞得他有些失控。邝修远放慢了速度,缓缓地退到穴口,再出其不意地撞进去。 他好像对这桩“坏事”更加上瘾,更加不想收手。 向风语越过他的肩膀,睁开双迷蒙的双眼看着头顶的星空。它们时而清晰地窥视着秘密的情事,时而朦胧地连成一片,时而又迅速地在眼前划过。 最后,邝修远拥着她,和她一起颤抖着,头顶的天空也旋转起来。 无数星辰滑落,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绽放、消散,然后留下无尽的凉夜。 他贴在耳边说“爱你”。 满心的欢愉忽然就像这烟火和星辰,一转眼便消散了。她被这句话从构想出来的美好世界里拉回现实。 但她那时还未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乐极生悲”,也不知道美梦破碎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无人之境7:怀疑的种子 7、 热恋就是,两个人一起把家里搞得一团乱。 衬衫和裙子纠缠在一起,剃须刀和美容仪挤在同一个角落里,卫生间忽然变小,容不下两个人站在一起刷牙,每天起床的时间不得不提前,但是出门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晚。 甚至他们还发现对方的另一副面孔。雷厉风行的向风语最喜欢啃着炸鸡看综艺,严谨认真的邝修远洗澡时也会忘记带内裤。 但这些不仅不是祛魅的理由,反而让对方在自己眼里变得更真实。 对有的人来说,这是恋爱渐入佳境的指征;对有的人来说,这是谎言气球越吹越大的危险信号。 气球总有一天会破,但向风语无法预料到底是被自己吹破,还是被别人的针尖扎破。 她正在洗漱,邝修远从背后拥住她。他光着上半身,肩头还有几道抓痕。 罪魁祸首转过来,扒着他的肩看了看:“要不要给你擦点药?” “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见他这么说,她立刻张牙舞爪:“那我下次要多留几条!” 邝修远任她闹,抱起她放到洗手台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庆祝你又完成一个案子。” “什么礼物?”向风语的腿缠到他腰上。 他抬起她的左手,一枚戒指被套上中指。 代表热恋中。 向风语的心口忽然怦怦跳起来。戒指不是第一次收到,但这却是第一次收到一枚代表爱的戒指,她有些心虚。 这不是爱的圆环,而是欺骗的紧箍咒。 她双手环住他,把戒指藏到他身后。 “为什么要给我戒指?” “因为我钟意你。” 是她曾经撩拨他时说的话,被他用爱重新包装好送回来。 有引线燃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条长长的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引线,或许尽头在遥远的将来,或许它就在下一秒。 要在连接炸弹的红线和蓝线之间赌一把吗? 赌邝修远对她的爱,远胜过他在道德上的纠结取舍。 赌她的欺瞒,已经让他一步步陷阱沼泽里,越挣扎会陷得越深,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阿远,”向风语看了一眼手机,“我还有一个小时上班,你要快一点。” 镜子上被呼出一团一团的水汽,伴着邝修远在身后的动作,消散又汇聚。 像谎言重复了千万遍。 脖子上的项链晃荡着,倪家成给她的婚戒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胸前。她的眼神却眷恋地停留在手上戴着的那一枚。 “邝修远,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向风语对着镜子里的他表白。 邝修远把人翻转过来,她的双手反撑在洗手台上,脖子向后仰去,发丝垂到肩后,胸前的项链和戒指格外醒目。 他想起去买戒指的那一天。 他在店里翻图册,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款式,便随口问了店员一句这款是否在售,店员却告诉他,这是设计师为客户特别定制的婚戒,只此一枚。 “好的,谢谢。”他低下头继续翻图册,脑海中却只留下两个关键词。 婚戒。只此一枚。 却和向风语项链上挂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合上图册,控制不住地开始猜测。 也许只是个巧合?也许她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不过这些也不算什么。 店员把包装好的戒指递给他。他出了门径直去取车,拉开车门时手却一滑,钥匙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起,两次都没有成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还有一种可能。 也许她正处在一段婚姻关系中。 邝修远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一定是巧合。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疯狂生长。他害怕事实就是最坏的那个猜想。 插足别人婚姻的第叁者,这将成为永远抹不去的道德污点。他不光会遭受世俗的唾弃,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 他很想问一问,小语,你应该没有骗我吧? 爱和怀疑展开拉锯。 他爱向风语,所以他该信任她;可他也心生怀疑,怀疑她利用了自己的爱。 邝修远觉得自己的面貌变得丑陋起来。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他在她的肩头咬了一口。 “疼。”向风语推开他。 肩头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这才是真实的。 甜言蜜语也许都是虚假的,只有伤痕和疼痛才是真实的。 * 向风语把头发从衬衫领子里拨出来,又摘下手上的戒指,也挂在项链上。 “为什么不戴着?” 她面不改色:“工作起来不太方便。” 其实她何尝不想戴着,但倪家成来港城了。至少这几天,她没法光明正大地戴着邝修远送的戒指。 邝修远托起两枚迭在一起的戒指,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情。 “其实我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你说它是一枚很重要的戒指,这才提醒我,你的手上也该戴上一枚我送的、很重要的戒指,你说对不对?” 向风语毫不犹豫地点头:“所以重要的东西要放到一起。” 她把项链塞回去,又整理好衣领。 两枚戒指被藏起来。 邝修远越发看不透她。 出门前,他又问道:“明天你们律所十周年,需要我陪你去吗?” 邝修远决定要验证一下。 验证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他能名正言顺地和她站在一起,所有的猜测便都不攻自破了。何况他记得她的包里还有一张邀请函。 向风语摸摸他的脸,又亲亲他的嘴角:“我唯一的一张邀请函要给晚晚,因为她是我来港城的第一个大客户。” 邝修远有些失落:“刚好我明天有一天的会。” “那你开完会就早点回家,然后乖乖等我回来。” “好。”他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邝修言的那张邀请函正躺在办公室的桌上,他决定代她去。 无人之境8:我是她丈夫 8、 律所十周年的庆祝晚宴,张晋生邀请方知晚做他的女伴。 人是来了,只不过姗姗来迟。她提着裙子要溜进来时,被一直在门后等着的张晋生堵个正着。 张晋生把她拉到角落里:“怎么才来?” 方知晚见是他,放下裙摆,细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老板都还在外面,里头能有多急? “向律师让我不要急,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向律师?”张晋生抽走她的邀请函,打开一看,果然,落款处写着向风语的名字。他把这份邀请函扔到一边,又掏出写着自己名字的邀请函塞进她手里,“我也邀请了你,你就不记得吗?” 方知晚不戳破他幼稚的把戏:“向律师邀请我,我当然要来;你邀请我,我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有什么好考虑的?”张晋生拨了拨她耳环上垂下来的珍珠,“我难道会吃了你?” 她今天换了新香水,从柑橘调换成木质调,雪松的泠冽气息游丝般飘进他的鼻腔里,把他被空调吹得昏沉的脑袋唤醒。 “走吧。”他的手挽上方知晚的腰。正要带着她进去,但她却眼尖,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向风语。 方知晚想过去打个招呼,却被张晋生拦住了。 “向律师今天可没空招待你。”他话里有话。 “为什么?” 张晋生示意她再看看。原来走廊那头不只有向风语,还有邝修远和一位她不认识的男士。 “晚上去我那里,我就告诉你。” “不去。”方知晚摇头。 张晋生贴到她耳边:“那我去你那里。” “怎么有你这么死皮赖脸的人?”他的气息喷在耳边,方知晚痒得缩了下脖子,“晚上有人邀请我听讲座,不方便。” “又是那个大学生?他有什么好的?” 方知晚摸一摸他眼角的几条细纹,“因为他年轻”的理由还没说出来,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响动。 邝修远摔门而去。 “他怎么了?” 张晋生把她的手拿下来,另一只手又搂住她往怀里带了带。“向风语跟你关系这么好,没告诉你她结婚了吗?” 方知晚难掩惊讶。 “那她是不是更没告诉你,这两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情人?” 方知晚忽然决定,今晚不去听讲座了。 * 走廊另一头,倪家成和向风语正要往宴会厅走去,但她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迎面走来一个人,熟悉的步伐和身影,还有渐渐清晰起来的面容,除了邝修远还能是谁? 她看到邝修远停在自己面前,深邃的眼眸中暗潮涌动。 “啪!”谎言的气球爆炸了,持续的耳鸣甚至让她听不清邝修远问了什么。 待到耳边终于清明,她听到倪家成不明就里地回答:“我是她丈夫。” 邝修远一愣,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忽然握紧。 向风语想,他现在应该是生气的、愤怒的、崩溃的,如果他脾气差点,也许会朝她挥来巴掌或拳头。她应该不会躲。 但他和那些人不一样。出于教养,他用一阵沉默掩盖自己的愤怒,甚至语气平静地建议她解释一番。 可是还用得着解释吗? 倪家成的戒指正戴在手上,他习惯做戏做全套,倒是把证据摆到了明面上。 但邝修远还固执地等她解释。她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音节。 昨天假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其实已经透支了她的镇定和冷静。这比她经手过的最复杂的案子还要难以下手,她要处理的不是利益的分配,而是情感上的自知理亏。 邝修远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知道这个解释本来也是毫无意义的,不过是再确认一遍,让自己死心得更彻底一些罢了。 最后他先开了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背影略显决绝,推开侧门的力气更是大,门外的光线一明一暗地涌进来。 向风语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邝修远,那是入梅之后的第一个晴天。 她和邝修言刚聊完案子,咖啡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他双目含笑地走过来。那一瞬间,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是早一点遇到他多好啊。 要是早一点,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要是早一点,说不定现在自己挽着的就是他的臂膀了。 可是没有早一点,她就只能用谎言来填补时间差。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倪家成把她拉回现实。 “没有。”向风语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早晚会知道的。” “你该早点和我说一声的,”他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不过你也确实不该这么骗他,这下他应该很难原谅你吧?” 向风语看了他一眼。 不该骗他。为什么不该? 男人对女人的爱可以始于有目的的接近、不怀好意的恭维、不知所起的偏执和占有,为什么性别一换,女人对男人就不可以是这样呢? 再说,除了这一点,她对邝修远说过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想他是真的,喜欢他也是真的。 “倪家成,我想……” “小语,”倪家成打断她,“我先声明,我不可能同意和你离婚的。” --------- 又是老朋友客串的一天。 ps:这两天有几位朋友摸到微博找我玩,嘻嘻,开心! 欢迎大家都来玩呀~ (微博:白糖清粥) 无人之境9:示弱 9、 如果结婚之后才遇到喜欢的人,那该怎么办? 大部分人会劝你好自为之收收心,因为忠诚是婚姻的基本要求,你那无辜的丈夫又做错了什么? 但心动是无法控制的,一张带着钢印的结婚证没有办法确保你从此只钟情一个人。 也有人劝你离婚,给足对方补偿,然后带着对上一份感情的亏欠,去追求下一份真爱。 这两条路在向风语这里都行不通。 她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不存在对丈夫的歉疚之情。 但她也舍不得离婚。 倪家成给她带来了自由,邝修远给她带来了爱情,为什么要在自由和爱情之间做选择题?它们又不是矛盾对立的两面。 她很贪心,两个都要。 问题的症结就在于邝修远愿不愿意成全她。 梅雨季结束后,是灼热的高温和隔叁差五造访的台风。 自从那天离开,邝修远已经叁天没有联系过她了。 没有出现在她的公寓里,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条消息,好像凭空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可是沙发上还有他换下的衬衫,洗手台上还有他的牙刷,床头柜里还有没用完的避孕套。房间里充斥着他存在过的痕迹。 向风语的脸埋进他常睡的枕头里,他留下的气息正被一点点蚕食掉。 从没经历过如此漫长的叁天,何况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向风语决定去找他,带着他的伞。 没想到当时一语成谶,这把伞终究是要当面送还的。 邝修远回来得很晚,向风语在门口蹲到腿脚发麻,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但他丝毫不在意。换做以前,他肯定马上就要过来背起她。 这次他是真的很生气。向风语想。 邝修远的视线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衣角从她眼前掠过,然后径直输入密码打开门。 袖口却被拉住了。 他转过来盯着她,厌烦写在脸上。 向风语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下巴上的胡渣点点交错,眼眶凹进去,眼神黯淡,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她心里被剪刀绞了一下,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把天上的星星拽到尘土里了。 “阿远……”她发誓,心疼的语气绝对出于真心,而不是为了演戏示弱。 邝修远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调动出更多的鄙夷和不耻。 “有事吗?”他抬起手,把袖口从她手里拽出来。 “……我来还伞。”向风语指了指靠在门边的伞。 “不必了。” “……你还有东西在我那里。” “扔了吧。” 门被他用力关上,扑起的风代替他的手掌甩到脸上。 邝修远靠在门后,假装平静的叁天被她的到访打破。 他想起那天的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亲手证实了最不堪的事实。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他怎么能忘记叁年前坊间流传的八卦,香港的倪氏与向氏联姻,向风语的名字和照片说不定还在八卦小报上出现过。 难怪她的粤语说得那么好,他甚至还夸赞她的发音像本地人。现在想来,多么讽刺,她竟真的是本地人。 还有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也都逐一清晰起来。 “邝修远,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比较好。” “邝修远,你会后悔吗?” “有一天我可能会把你踩在脚下。” “我做了一件坏事。”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隐晦的提醒,他却当作了暧昧的调情,直到美梦破碎的时刻才破译出真正的含义。 他甚至还愚蠢到鼓励她,相信她能掌握做坏事的分寸。结果,这分寸就化为利刃,将他刺穿。 向风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把他引入了一场谎言游戏里,把他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傻子。 引以为傲的道德,被他自己踩在脚下。 深信不疑的爱人,看着他沦为笑柄。 他亲手把自己变成了最看不起、最憎恶的那类人。 而她现在居然轻描淡写地说要来还伞。 邝修远打开门,他要把那把伞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但是门一开,向风语居然还站在外面。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被她抓个正着。 在门再次关上前,向风语伸出手扒住了门框。想象中被夹住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抬起头,看到邝修远怒目而视。 “我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至少让我喝口水吧。” 邝修远扒开她的手指,再一次关上门。 但门却没关紧,留了一条缝。 好了,她现在有十足十的把握了。 不必示弱装可怜了。 她要做尽恶女的姿态,逼邝修远看清他的内心。 无人之境10:伪君子 10、 邝修远依旧视她若空气,自顾自地换衣、洗漱,等他出来时,向风语还在客厅坐着,面前的杯子里,水几乎没少。 又在骗他。 他早该想到,骗子嘴里怎么会有真话,自己不该心存仁慈和侥幸。 他转身要进房间,却被叫住了。 “邝修远,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停下脚步,正好,他也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向风语走到他面前,思量半天才开口:“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成为……第叁者。但我和倪家成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是吗?”邝修远打断了她,“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这对你是很大的伤害,所以……”她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就此叫停,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本来还有些话要说,但忽然不打算说了。 停在这里刚好。 人们在抛硬币时并非真的想把希望寄托于随机,而是借助它看清内心的选择。 如果硬币抛出来的背面,但你却犹豫了,这不正说明你想要的其实是正面所代表的那个选项吗? 现在,她抛出了“结束一切”的选项,难道邝修远不知道有这个选项吗? 怎么可能? 如若道德真的在他心里占了上风,他会第一时间选择结束这一切。但他刻意地忽略和回避,没有关紧的门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向风语要把他的自我欺骗戳破,要让他看清,他想要的是硬币的另一面。 “你的那些东西,如果想要的,随时都可以去拿。” 向风语转身离开,手刚握上门把,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 “向风语,我真的看不懂你。” 她转过身来,看到他脸上的痛苦、纠结、犹豫。他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一边说着爱我,一边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你看着我一步步掉进你的陷阱里、看着我把你的每句话奉为圭臬,是不是觉得玩弄我是一种乐趣?” “是你主动撩拨的我,现在你玩够了就想抽身而退,当作无事发生一样潇洒转身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玩具?” “凭什么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愤怒驱使着他,把内心所有隐秘的埋怨、憎恨、不甘统统抖落出来。 都是向风语的错,都是她把自己拉下泥淖。 都是向风语的错,让自己违背了立身处世的原则。 都是向风语的错,尽管知道她在欺骗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又一次相信了她。 向风语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这些你都知道不是吗?” 邝修远愣住。 “你知道是我主动撩拨的,你知道我的拒绝其实是一种勾引,你知道是个陷阱,但你走进去了呀。” “你早知道我不可能是个好人,至少不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过要结束,什么时候不可以?但是你从没有拒绝我,这是为什么呢?” 她抬起手指,在他的胸口处点了点:“这不该问问你自己吗?” 这句话简直是致命一击。 邝修远颓然地后退几步跌坐进沙发里。 他不得不承认,向风语的话戳中了他内心里更深处的心思。 最让他痛苦的不是他从此有了抹不去的道德污点,而是即使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情况下,他居然还爱着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她蹲在门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时,他耗尽了多少克制才让自己的视线不作停留; 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她声音颤抖地叫自己的名字时,他浑身上下都在为这两个字而震颤; 只有他自己知道,瞥见她的手扒住门框时,他几乎是立刻将自己的手也塞进缝隙之间,希望能替她减轻些可能到来的疼痛。 邝修远一边翻阅和检视这段甜蜜和痛苦互相交织的回忆,一边扪心自问:是在那个星夜寂寂的晚上,在她说出“我答应你”时,他背叛道德的预兆才开始显现?还是他对向风语控制不住的爱,其实是与生俱来的虚伪正一点点击碎他伪装出来的道德面具呢? 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个君子,因为他无法完全遵循那些清规戒律。 他一边在世俗之见中痛苦挣扎,一边又忍不住去抚摸神坛之上她垂下来的裙摆。 爱是如此肮脏又令人上瘾。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挣扎,呼吸声时轻时重,错乱不堪。 向风语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抚摸他的额发。 “阿远,我们已经被家族、被姓氏、被冰冷的法律和所谓的道德囿于枷锁之中了,为什么还要囿于爱呢?承认你爱我,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邝修远的脸埋在自己双手之间,沉默良久。 “可是,你欺骗了我。” 基于谎言基础上的爱,也能算是爱吗? 无人之境11:捉奸 11、 邝修远决定要回归正常的生活。 规律的作息,健康的叁餐,将来可能还会遇到一个未婚的爱人,两人平淡而日常地交往,生活如常地过下去。这样或许能够掩盖他犯下的错,或者至少是淡化那个错误的存在。 但是他失败了,在他还是忍不住开车到向风语家楼下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也翻不了身了。 他已经在沼泽里陷得太深了。 他静静地坐在车里,也不开灯,黑黢黢的,就这么隐没在夜色中。 前两次,向风语都没注意到。 第叁次,她去敲了敲车窗,邝修远没有理她。 第四次,她还没来得及上前,他就发动车子开走了。 第五次,她挽着倪家成的手臂,有说有笑地进去了。 邝修远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然后12楼的灯亮起,不一会儿又熄灭。 他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 电梯门一关上,向风语就松开了倪家成的手臂。 倪家成问:“你真的喜欢他吗?我觉得你把他当成了玩具。” 这样的话邝修远也说过。可是怎么会不喜欢呢? 喜欢的方式就有很多种。有纯粹的、有奉献的、有畸形的。有从一开始就浓烈而热忱的,也有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深情。所以谁能否认对玩具的喜欢就不配称为喜欢呢? 她一开始确实居心不良,像挑选玩具一样挑中了他,但到手之后发现这种喜欢日益加深。 你有从小到大一直陪着你的玩具吧?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它分开吧?所以你对它的爱就不是爱吗? 她当然也想给邝修远纯粹且不掺谎言的爱,比如一边把婚戒展示给他看,一边告诉他“虽然我结婚了,但是我喜欢你”,邝修远只怕会迅速且礼貌地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我当然喜欢他,”一声叹息融进她的语气中,“只不过不是他理想中的那种。” “那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等会儿他不会冲上来打我吧?” 倪家成看着楼层的数字跳到12,电梯门打开,他跟着向风语出来。本以为她会带自己进公寓,但没想到她却打开了安全出口的门:“那你就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从安全出口慢慢走下去。” 倪家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我从12楼走下去?” 向风语点头:“坐电梯下去太快了,万一碰到他怎么办?” 他还要说什么,但向风语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安全出口的门在他眼前合上。 向风语回到家,换上邝修远留下的衬衫。想了想,又把内衣摘掉了,他喜欢自己这么穿。然后她“啪啪”关掉了所有的灯,走到门后站着。 没一会儿,就听到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但敲门声却许久未至。 她等不下去了,直接打开门,看到邝修远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向风语把人拽进来:“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灯亮起来,邝修远看到她凌乱地裹着一件衬衫,视线控制不住地向里探寻着,却没找到倪家成。 向风语看到了他搜索的眼神:“倪家成没有进来,他走楼梯下去了。” 又被骗了。 “我不该上来的,上来了也不过是被你再一次耍弄。”邝修远转身便要离开,被向风语从背后拦腰抱住。 “我承认,今天确实骗了你,可是我不带他上来,你就更不可能上来了。” 他沉默着,刚刚紧绷的身体却慢慢缓和下来。 向风语小心翼翼地问:“还在生气吗?” 他自嘲地笑出来:“我怎么敢生你的气,我气我自己罢了。” 他在楼下等了数天,就为了抓到向风语欺骗他的证据。 一旦成功,他就可以告诉自己,看,向风语果然一直在骗她,她从来没有付出真心。进而,他就可以给自己虚构一个完美的事实,看,一直都是向风语在玩弄他,他只是被迫爱上了她,并不是出于自愿。 所以,一看到倪家成上楼,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冲上来,像要去撞破他们的奸情一样义正言辞,直到站在门口才醒悟过来,弄错了吧,他才是该担心被撞破的一方。 “你转过来看着我。” 邝修远不动,向风语绕到他面前去。 “邝修远,我只骗过你一次,那就是没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除此之外,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 邝修远看着她的眼睛,想找寻她撒谎的信号。 “你一定会说,刚刚不就骗了你吗?那不是骗你,那是我耍的小手段,为了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耍了很多这样的小手段。” “阿远,如果我不骗你,我们之间还会有开始吗?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欺骗了你还这么振振有词地狡辩,但我不在乎,也不管你怎么看我,只要我能得到想要的就行了。” “而我想要的就是你。” 向风语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剖给他看。 她曾经最想逃离的家庭里充斥着这样的基因,无论她多么不情愿,也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如今,她要感谢这烙印,她用家族传统夺走了爱人心。 邝修远或许会鄙夷,或许会憎恶,囊中之物心有不甘,抱怨几句无可厚非。 她为他建造的鸟笼天高地广,只要他不飞出去,任他展翅翱翔。 “我说完了,再没有一丝一毫瞒着你的了。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你。” 向风语说完向后退了一步,刚好挡住了门。 她不会拦着邝修远,但也不可能让他离开。 邝修远从她脸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证据。 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尽管一部分的他不耻向风语卑劣的手段,但另一部分的他却还是忍不住跑出来维护她。 她能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罢了。 甚至,这一部分的他逐渐膨胀变大,撑满了他的整副躯体和思维。 向风语有什么错?她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欲望,倒是自己,扭捏作态,畏首畏尾,还试图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真正卑劣的是不敢面对事实的自己。 向风语看到他的眼神垂了下来,是认命的、无可奈何的、不得不接受的眼神。 她走上前抱住他。熟悉的气息再次裹住两人。 脸贴在邝修远胸口蹭了蹭,然后她用难得的柔软的、甚至是带着些祈求的语气问:“今天不要走了好不好?” 无人之境12:剜心(完) 12、 向风语的双手被领带绑住,腰被牢牢钳着,身下承受着一次次重击。 邝修远抿着唇,一言不发,把所有的不甘、不耻、不愿都发泄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亲吻他的眼睛,安抚他淬火的眼神;亲吻他的嘴角,安抚他愠怒的面容;甚至以一种极其费力扭曲的姿势去亲吻他的心口,好像这样能他的心里更好受些。 邝修远却推开她,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不要看他。 不敢看她。 他不懂向风语怎么能在谎言之上为他建造一个真实的梦,而他还贪婪地想要住进去。 她在身下迭声叫着他的名字,“阿远、阿远”,那是他一次次纠正过来的;她顺从地承受他,越是如此,他越愧疚,他怎么能把对自己的无能和愤怒发泄到别人身上。 邝修远终于解开领带放开她,埋在她肩头,而她居然还伸出双臂拥抱他。 “小语,别这样。”他祈求道。 别这么轻易就原谅我接纳我,别让我这么快就丢盔卸甲问心无愧。 向风语醒来时,邝修远已经不在身边了。 阳台的纱帘飘动,她走出去,看到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朦胧的烟圈散进清亮的晨光里。他的视线茫然地投向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向风语抽走他的烟。“抽烟对身体不好,不要抽了。” 指间骤然一空,邝修远回过神来。“你不是也抽?”他抬起手,把她圈进怀里。 “可是有了你之后,我就不抽了。” 他想起来了,他把自己献给她,作为让她上瘾的替代品。 向风语踮起脚亲吻他,烟草的气息在彼此的唇齿间萦绕,直到她的舌尖也有了些麻痹的感觉才分开。 “还想抽吗?” 邝修远摇头。 向风语满意地揉揉他的脸。才一晚上而已,他的下巴又冒出来短短青青的胡茬,摸起来刺刺的扎手。 “我帮你刮胡子吧。”她提议道。 刮胡刀还是他之前留在这里的,已经许久没有充电了。向风语手法生疏,不出意外划破了他的脸。 一道浅浅的小口子,渗出一条红线,像新手绣娘拙劣的走线。 她手忙脚乱地去翻药箱、找药棉、找创口贴。 洗手台被翻得一团乱,邝修远看着她大张旗鼓的样子,并没有阻止她。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他自己刮胡子时也有失手的时候,但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他想要她愧疚,最好和他一样,也体会一下被情绪拉扯的痛苦。 她终于找到了所有工具,先用药棉消毒,一边擦拭还一边轻轻地吹着。 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口子,她倒是怕他疼了。 然后她又撕开创口贴贴上,贴得不太平整,两翼黏在一起,皱皱巴巴,像一道骇人的疤痕蜿蜒在脸上。 向风语看着它笑起来:“你给我的东西,我好像都要还回来。” 那还是处理邝修言的案子时,有一次脚被磨破了,她忍着走了几步,最后被邝修远拉着坐下,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创口贴,贴在她磨破的脚后跟上。 她的脸上露出回忆往事的甜蜜。 “那你有心吗?”邝修远忽然问。 我给了你一颗心,你会还回来吗? 向风语毫不迟疑地拉着他的手按在胸口:“我的心在这里。” 邝修远盯着她的眼睛,隔着睡衣,勉强只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 “好吧,你要是不信的话,剜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她转过身去,在一团乱的台面上找到一把修眉刀,“不过我知道,真的剜开你肯定舍不得,就拿这个过把瘾吧。” 向风语把修眉刀塞进他手里,又解开睡衣的扣子,将胸口袒露在他面前。 “你以为我不敢吗?” 她甚至主动挺起腰,把胸口送到刀片下:“那就来吧。” 邝修远微微用力,又细又薄的刀片陷进去。 向风语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可他却下不去手了。 他连在阳台做爱都要小心地将她裹好,又怎么忍心可能存在危险的刀片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呢? 即便那只是一把再安全不过的修眉刀。 他松开手,胸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连红痕都谈不上。 修眉刀被扔掉,他把向风语牢牢嵌进怀里。 什么是真实的? 只有爱才是真实的。 邝修远求她:“小语,你离婚好不好?” * 访客已经离开,邝修远看了一眼手机,有两条新的消息,一条来自邝修言,一条来自向风语,都在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他放下手机,拿了车钥匙下楼去。 新一轮的台风正在逼近,在夏末时分带来了难得的凉意。邝修远开了些窗,风却卷着尘土飘进来,他赶紧又关上,顺手打开了音乐。 驶入车库时,曲库又随机循环到了一首熟悉的歌。 “……如若早叁五年相见/何来内心交战/我信与你继续乱缠难再有发展/但我想跟你乱缠……” 他听着歌词忽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下午那个没有预约的意外访客,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向风语最近在跟我闹离婚。” 邝修远从文件里抬头,甚至还没准备好以何种姿态面对他,就听到倪家成继续说:“我不可能同意的。” 他说他也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还没充分利用那些人脉和资源站稳脚跟,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着,倪家成看到他身上最后的坚持正在慢慢崩塌。 离开时,他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换了一种好奇的语气问:“邝先生,你说她的下一任会容忍你的存在吗?” 会吗? 邝修远不知道。而且他也赌不起。 他看着电梯的数字从九跳到十。 是一个鲜红夺目的“十”,也是向风语和倪家成的十年约定。可如今才过去叁年,还剩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 他要在无尽漫长的白昼与黑夜里,在内心选择与道德选择之间抉择。 他问自己会怎么选? 回答他的是向风语迎上来的笑脸。 * 倪家成从邝修远的办公室出来,没有坐电梯下楼,而是从楼梯走了下来。 幸好这只是7楼,比起12楼还不算太高。 他掏出手机,给向风语打了个电话。 接通前短短的一瞬,倪家成想起了那天她关上安全出口的门之前,让他过几天来见一见邝修远。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我不能说,”向风语摇头,“说了又是骗他了。” 倪家成在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脸上第一次看到了患得患失。 【完】 ------------ 骗他的那句是“向风语最近在跟我闹离婚”。 24小时1:她的一天 1、 6:30 闹钟响起,林承起床去晨跑,出门前告诉邝修言,今天的早餐想吃牛肉杂蔬卷。 牛肉和蔬菜都已经处理好,但卷饼要现做,她不太擅长和面粉打交道。 明明超市里有现成的饼皮,但是林承说“那是工业化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 灵魂?难道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出来的稀泥一般的面糊就有灵魂了吗? 砂锅里的小米粥表示赞同,咕嘟着要溢出来。她扔下手里的面糊,手套也未来得及摘就去拿勺子搅动锅底。等再回来处理面糊时,手套已经沾上了不知道从那里蹭来的一片灰黑。 算了,反正她也不吃。 每天为家人准备早餐,结婚的第一年是甜蜜的日常,第五年就是沉重的负担。 何况那个人还要点菜。 7:30 邝修言和林承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他的牛肉杂蔬卷、煎蛋和咖啡,她的小米粥、叁丁包和豆浆。 林承运动完回来,刚刚冲完澡,毛巾挂在脖子上,发根还湿漉漉的。他瞥了一眼邝修言的早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这些都是碳水,早上吃没什么营养。” 邝修言咬了一口包子。超市卖的速冻包子,再怎么加热蒸熟,也比不上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那种。 她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吃饱就行了。” 轮扫兴,林承最在行。 他还想继续说,但邝修言把碗筷迭在一起,端着它们扔进水池里。“你洗一下吧,我今天早上有会,要提前一会儿去。” 14:00 邝修言忙了一早上,匆匆吃过午饭,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才上楼去继续工作。 不是为了休息,而是要平复一下心情。 一上午都没来得及看的手机上显示,她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两条微信,都来自林承。大概是因为电话没有接到,所以他又给她发了两条微信,问她为什么没有帮他熨衬衫。 衣橱里挂着那么多件衬衫,他却偏偏只要那一件。 他总是心血来潮一样只要某一件。 固执随着年岁的增长渗进他的骨子里。 18:30 邝修言下班回到家。水池里的碗还是早上离开的模样,林承的那一份摆在水池另一边的角落里。 她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做晚饭。 流水被碗沿劈开,溅出来的水花打湿了身前的衣服。洗菜的果篮无处安置,邝修远迫不得已,还是把碗洗了。 做好的饭菜刚摆上桌,林承就打来电话说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了。她瞪着满桌的饭菜,一言不发。 怪她,没有事先问一下。 挂了电话,邝修言把一口未动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给自己点了一份麻辣香锅,特别备注了要加麻加辣。 21:00 林承应酬完回家,看到邝修言已经洗漱好靠在床边看电视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无聊的综艺。 “晚上吃了什么?” “虾、芦笋和柑橘。” 他满意地点点头往卫生间走去,解开的领带随手扔在床边,像洁白平整的宣纸上被人重重地划下一道墨痕。 邝修言把领带团成一团,用力地朝脏衣娄扔去,领带却轻飘飘地坠落在半路。隔了那么远,怎么能扔得进去? 就像她无论说了多少次,林承也记不住。 22:00 林承收拾完上床,邝修言已经关了电视,正在翻杂志。 他凑上来搂住她的腰:“老婆,今天是周四。”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她“老婆”,因为每周四、六,是例行欢好的日子。这个称呼在他眼里大概等同于前戏。 邝修言推了推他:“我今天有点累了。” 林承不理,埋首在她胸前啃咬,另一只手沿着内裤边缘伸下去。感觉到手指被濡湿后,扶着已经硬起的性器进入。她配合地抬起腿夹住他的腰,变换着声调呻吟,林承很快便有了射意。 “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吧?”他没准备退出去。 邝修言忽然挣扎起来:“不行,你出来!” 最后他抵着她的腿根射了出来。 23:00 林承熟睡,邝修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黑夜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她。 明明和林承也是正常恋爱、结婚,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生活,怎么如今却把日子过得这么无趣且压抑? 她不想入睡,因为醒来后又要把这一天重复一遍。 这就是邝修言的一天。 是她的每一天。 24小时2:6:30 2、 6:30 闹钟没有响,但生物钟却让邝修言醒了过来。 朦胧的晨光不像往常一样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地窗像一幅取景框,把平静无波的海面定格在眼前。窗外的海浪声和她的呼吸频率一样,缓缓涌起又慢慢退下。 她的腰间横着一条手臂,有着沉重的压迫感。小麦色的皮肤上散发出浓烈的海浪的气息,混合着房间里仍未散去的情爱气味,融成一团扑向她。 身后的人,不是林承。 她小心移开他的手臂,指尖碰到他时,昨夜那些肢体纠缠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 邝修言觉得贴着脸颊的枕头开始发烫。 他的手臂似有千斤重,好像随时会从她手心里掉出来,然后钳住她的腰,从背后猛地撞进身体里,像昨天晚上那样。当然,前提是如果他醒着的话。 但他睡得很沉,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邝修言在地上找到散落的衣服,抱进浴室里匆匆穿上,裙子的胸口处被撕坏了,她只能用手抓着,然后悄声离开了。 天色已渐渐亮起来,微凉的海风吹得手臂上起了一阵寒栗。 她抱紧了双臂,捂住胸口,逆着早起的游客人流回到酒店的房间。 这是她来海边度假的第六天。 一个星期之前,她和林承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是林承说她把叁文鱼煎得太老了。 为一个不起眼的由头吵架,已经是两人的常态了。 但这次吵得格外激烈。林承指责她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她指责林承自私冷漠、不懂得体贴人。最后她摔了门跑出去。 出来被冷风一吹,她才冷静下来。 那也是她的家,为什么要跑出来呢?她在漆黑又寒冷的春夜里生气,林承在家里吃着水果泡热水澡,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但她那会儿确实还在气头上,实在不愿意回去见到那张脸。 邝修言只好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邝修远接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瑟瑟发抖。单薄的拖鞋里,脚趾头像十个冻得僵硬的小石头,起身时,双脚几乎失去知觉,踩在地上不知深浅。 她在车里捧着热拿铁,哆哆嗦嗦喝着的时候,她的弟弟建议她出去度个假散散心。 “姐,别总压抑着自己。” 于是她就来到了这个海岛,给自己放了一个礼拜的假。 远离林承的日子每一秒都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她可以穿着比基尼躺在沙滩边肆意欣赏往来的肉体,也可以在烧烤摊一口气点十串铁板鱿鱼,还可以在凌晨四点爬起来去看日出,然后再回来补觉到下午。 昨天晚上,她也像林承一样心血来潮,决定去酒吧坐一坐。 海边没几家酒吧,所以进去时不免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她这几天欣赏到的美好肉体,所以印象格外深刻些。 那几个人是冲浪教练,白天防寒服绷紧在身上,把线条勒得清晰又分明,欲盖弥彰地吸引着视线。晚上倒是换上了宽松的T恤,手臂的线条隐晦地消失于袖口深处。 酒吧的灯光流泻下来,在他们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邝修言和其中的一个对上了视线。 那个人盯着她看,直看到她错开视线低下头。 面前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的角落里更加浓郁,像刚刚那双眼睛里深沉的眼神。 从酒吧出来时不知怎么又遇上了那群人,他们小聚完各自散去,只剩下最后一个。他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邝修言。 但这次他没有再盯着她。 邝修言走回酒店,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海浪声还在陪着她。走着走着,她忽然分辨出海浪声里夹杂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转过身去,果不其然是那个人。 等他走近了,邝修言问:“陈岛,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邝修言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陈岛跟上来,和她并肩走着。 “过来玩的?” 她点点头。 “一个人?” 她又点点头。 也许是酒精催化,也许是夜色撩人,也许是本能冲动,也许是旧梦重温……总之,后来的一切发生得很自然,两个人一起回到了房间。 他知道她已经结婚了,但在这里,她是一个人; 她也知道自己结婚了,但这里是她放纵的秘密王国。 24小时3:7:30(h) 3、 7:30 邝修言从浴缸里坐起来,水已经有些凉了,泡了这么久,身上的酸痛总算疏解了些。 但心里还有一团火星子,像烧完的火堆,拨开最上面一层焦黑的枯木,下面是炙热通红的余烬。 玻璃门上蒙着的雾气已经冷却,凝结成水珠,一道一道地滑下来。昨天她的手指抓着床单时,也有像这样的一道道的褶皱。 她顺着水珠滑落的方向低头看去,看到自己乳头还红肿着,胸前有星星点点的印记,有点惨不忍睹。 水钻进身下的缝隙里,隐隐作痛。她张开腿看了一眼,更惨了,殷红的软肉好像还充着血。 太疯狂了。 所以到底是谁先主动的,邝修言想不起来了。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抱作一团了。 房卡还没插上,窗帘也没拉,他们艰难地分开,口涎拉成一条银丝,在月光下摇摇欲坠。 呼吸和爱抚都被克制住,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样不对,他们不该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里。 但,银丝忽然断了。 “啪”,脑海中的想法和理智也断了。他们更热烈地亲吻彼此。 夜晚燃烧起来。 陈岛把她压在身下,手掌从卷起的裙边探进去,沿着大腿一路向上。 他的手指粗糙但温柔,像柔软的白色沙滩。海浪冲上来,那是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水。 浪潮将沙滩浸湿,沙滩又向海浪深处无限延伸。 她的身体忍不住弓起来,有一个小小的浪头扑向岸边。 手指深深嵌进陈岛的手臂里,他的手臂坚硬如铁,像岸边的礁石,无论海浪如何侵袭,岿然不动,只在她身体里快速搅弄着。 于是更多的浪头潮涌而来。 “啊——”海浪从身体里冲出来。 浪潮退去,邝修言曲起的腿也无力的滑落下来。 陈岛沾满水的手抚过她的皮肤,潮湿、黏腻、冷。 空气里浸满了咸湿的气息,分不清是从窗外泄进来的,还是从他们的身体里溢出来的。 陈岛把她的裙子卷到腰间,想帮她脱掉,但找不到拉链,他有些急,手上一用力,就听到轻微的布帛撕裂的声音。 邝修言按住他的手:“别撕,我自己来。” 于是陈岛下床去找避孕套。 床边的抽屉里没有,桌子上也没有,柜子里、果盘里……都没有。这家酒店到底把避孕套藏在了哪里? 邝修言脱掉裙子和内衣,又解开头发,躺在床上听他翻找的声音。 一开始还是轻缓的,后来变得急切,翻箱倒柜,动静越来越大,她的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身体里又有水流出来。 陈岛,你找快点。 她偏过头,看到床头柜上的收纳盒里,有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陈岛,它在这里。” 陈岛转过身来,走到床边,拆开包装给自己戴上。 月光很亮,亮得足以看清他排列整齐的腹肌,人鱼线从腰际延伸下去。 月亮忽然被云遮住了。 再往下,只看到漆黑的一团。深深浅浅的黑,她竟也能分辨出形状。 陈岛又上了床,分开她的双腿,跪坐在她腿间。 滚烫的性器在泥泞的穴口上下蹭了几下,擦过敏感的阴蒂,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 “……蹭到了。” “准备好了?” “嗯。” 层迭的软肉被挤压到一边,为粗长的性器留下进出的通道。邝修言的身体蜷起来。 “你……慢点……” “还没全吃进去呢。”陈岛按着她的髋骨,猛地一撞,“不是准备好了吗?” “太久没……”她缓了一下,继续说,“有点不习惯。” 和旧时的恋人重逢,即使身体还保留着对方的记忆,但也得等大脑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将它寻出来才行。更何况她不只没有寻回记忆,也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激烈的感觉了。 陈岛浅浅地抽动了几下,察觉到她放松下来,于是抬起她的腿架在腰间,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 每一下都捣到最深处,饱满的囊袋拍打着穴肉,好像下一秒也要挤到她的身体里去。 “陈岛……太快了,慢……点……” “你也别夹这么紧。”陈岛一边说着,一边在她的臀瓣上落下一个巴掌。 突然的刺激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他闷哼一声,动作更快了。 手胡乱地抓着身下的床单,邝修言已经舒服到来不及发出声音了。小腹拱起,屁股悬空,身体绷成一道弧线,挣扎着想要从陈岛手里逃出来。 但他的双手却更牢地固住她的腰,配合着身下不停歇的撞击。 最后一下,他重重地蹭过小穴里凸起的软肉。邝修言的小腹颤抖起来,紧接着浑身都颤抖起来,像散落的珠子落到地面上,高高低低地弹跳着。 还没完全归于平静,陈岛又把她翻过来,让她骑在自己身上,自下而上地贯穿她。 她是一艘飘摇的小船,在汹涌的海面上起起伏伏。 迷迷蒙蒙间,她似乎看到海面尽头亮起来,然后朝阳的晨光千军万马般笼罩住她。 门外响起客房服务的铃声,邝修言回过神来。 浴缸里的水已经彻底冷掉了,她掬起一捧水拍拍燃烧的脸颊。 太疯狂了。 但是她喜欢。 24小时4:14:00 4、 14:00 邝修言被电话吵醒,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林承”。 六天来的第一个电话。 她猜,一定是又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果然,电话接通后,林承问她上次出差带回来的茶叶放在哪里。 明明是他自己收起来的,找不到了却要来问她。 在林承眼里,她必须熟悉家里每一样物品的位置,了解它们的来龙去脉,及时清洁、更新、整理、收纳,即使她并不知道这样东西的存在。 因为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林承不顾她的意愿,把这项“义务”绑定在她身上。 “你自己放的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可家里是你在收拾。” “……所以呢?” 林承不说话了。 他很擅长用沉默来伪装自己,尤其是在人前。 他的沉默和邝修言的愤怒形成对比,人人都夸他“脾气好”,他是一个包容妻子、忍耐妻子的好丈夫。 吵架时,他也惯用此法。邝修言面红耳赤地为自己辩白时,他常常忽然沉默下来,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仿佛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最后,她气得心口直跳,吵得嗓子冒烟,他却只用一句“不和你计较”轻飘飘地为整场争吵做个了结。 他简直是最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包容着妻子的幼稚、暴躁和神经质。 他每沉默一次,就为自己博得一个美名。 而邝修言每发火一次,甚至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一些,就更坐实了“悍妇”的声名。 她用了这么久才看破这个把戏。 所以这一次,她不再落入他的陷阱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邝修言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她准备挂断的时候,林承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也好,闹够了也该回来了。” 你看,他又开始了。 邝修言想象他此时的样子,一定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就像一位宽宏大量的家长,对着认错的小朋友说“下次不许再犯了”。 他默认,她的回来代表着认错,所以大方地给出一个台阶。 他也默认,错的那个人是她。 邝修言笑了一下,不知道林承有没有听出来,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挂了电话,邝修言开始收拾东西。 出来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是来这里之后现买的,零零碎碎的竟也摆了一茶几。她的小行李箱都快放不下了。 她把衣服先放进去,再把吹风机和化妆包塞进去,可是这样鞋就放不下了。她又把东西拿出来,这次先放鞋,然后是化妆包和吹风机,最后再把衣服压压实,好不容易勉强拉上拉链,转头发现还有个洗漱包没塞进去。 她只好又打开行李箱,把衣服拿出来扔到床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呢? 她怎么会因为东西装不下而委屈得哭起来呢? 邝修言被自己的眼泪气笑了,多大点事,也值得哭吗? 可是她越笑,就哭得越厉害。 又不是她的错,是行李箱太小、东西太多,可是她明天离开的时候,却要手提肩背,她要为过小的行李箱和过多的东西而买单。 为什么要替别人的错误买单? 林承就没有错吗? 是啊,她不是在为什么小事而委屈,她是在为自己的这段婚姻而委屈。 她莫名其妙成了婚姻里的“罪人”。 是别人口中的“老实人”把她变成了“罪人”。 恋爱的时候,她是被父母和弟弟宠爱着的骄纵大小姐,不管如何作,林承都只是笑一笑。邝修言想,她一定是遇到了全世界除了家人以外最爱她的人了; 结婚的时候,林承全程和婚庆沟通,直改到每个细节都满意为止,她觉得,他一定是足够重视他们的婚姻。 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他的沉默和固执早在那个时候就扎下了根。 他在心里为这个家、为她的一言一行制定了一套标准,并用一次次的沉默将这个标准强硬地推行下去。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婚姻生活中,她被磨去了棱角,变成了一个行走在规矩中的人。 她从骄纵的大小姐,变成了易怒的妻子。 她不认识自己了。 多委屈啊,不该哭吗? 哭自己的单纯无知、哭自己的盲目信任、哭自己醒悟得这么晚。 邝修言擦擦眼泪,继续收拾东西。 完全没有必要都带回去,该扔的扔,该捐的捐,只留下最需要的那些就好了。 小小的行李箱完全能装得下。 她把收好的行李箱放在门口,又继续去收拾随身的证件,可是找了半天却找不到钱包了。明明昨天晚上还带着它去了酒吧。 昨天晚上…… 她想起来了,钱包落在陈岛那里了。 24小时5:18:30 5、 18:30 陈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沙滩边的邝修言,他和学员约定好了明天上课的时间,然后抱着冲浪板朝她走去。 海风拨开她的长发,露出纤细修长的脖子,上面还有他昨天晚上留下的痕迹。 “找我?” 她点点头,抬手按住胡乱飞舞的头发:“我的钱包好像落在房间里了,你看到了吗?” 陈岛有点失望,还以为她是为别的事来找他,或者只是单纯想见他。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除了要钱包,她能有什么理由来找他呢? “我收起来了,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邝修言先回店里,放好冲浪板,又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邝修言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陈岛忽然转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这么快。 他停下脚步:“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于是两人来到了一家海边的大排档。 桌椅露天摆放着,红色的塑料凳上还沾着墨色的油漆一样的印迹。邝修言掸了掸沙子刚坐下,陈岛就已经点完菜过来了。 他拆开一次性筷子,互相刮了刮,去掉毛刺,才递给她:“不是我小气不请你吃大餐,只是这家的海鲜最新鲜,味道也好。” 她接过筷子,又把倒了啤酒的杯子推到他面前:“其实我前两天就想来这家了,只是一个人,点不了什么东西,所以才没来。” “你老公没陪你来?”陈岛脱口而出。 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双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叫什么问题?他老公要是来了,哪还会有昨天晚上的事。 “让一让,小心烫。”服务员推着小炉子过来。新鲜的小八爪鱼放到滚烫的铁板上,张牙舞爪地扭曲着,想要逃走,殊不知早已皮肉焦灼,只能发出痛苦的“滋滋”声。 “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邝修言扯开话题。 她记得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几年前的同学聚会上。 那个时候她刚结婚,他也还在事务所里画图纸。两人见了面像陌生人一样保持着距离,直到聚会结束等车的时候,他才走过来祝她新婚快乐。 后来就再没了联系,没想到人生的奇妙际遇让他们在这里重逢。 “天天加班画图纸,身体累垮了,所以就辞职跑到这里来了。”他指了指身后,“你看,海浪、沙滩、烧烤,简直是自由的天堂。” 邝修言羡慕的眼神环视一圈。“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是啊,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拿起剪刀,“咔咔”把烤好的小八爪鱼剪成小块,放到邝修言面前的盘子里。 “尝尝吧,我现在的手艺可比以前好多了。” 邝修言低头尝了两口,正准备夸一下味道,却发现陈岛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和他吵架了吗?”他忽然问。 话题绕回邝修言这里来。 她又夹了一块塞到嘴里,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我们俩以前吵架的时候,我就没赢过。” 邝修言被他逗笑:“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呢?” 陈岛的动作一顿。因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所以连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把其他的小海鲜夹到铁板上,白色的水汽瞬间蒸腾起来,像是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 邝修言听到他仿佛说了什么,但却又听不清楚。 等水汽散去,小海鲜也安分了许多,无能为力地躺平扭曲的身姿。 “和他吵得很厉害?” 她想了想:“结婚以来最厉害的一次。” “这可不像你,你以前从来不让自己受委屈的。” “是吗?我都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陈岛放下筷子,帮她回忆。“有一次我们俩吵架,你说我要牺牲你的未来,我说你不考虑我们的未来。” “然后呢?” “然后谁也不肯低头。” “我以前是那样的吗?”邝修言有些惊讶,“那后来是怎么和好的呢?”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陈岛苦笑,“后来你提了分手。” 邝修言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们大四,临近毕业,找的工作却不在同一个城市。陈岛提出让她放弃手头的offer,和他去一个城市,她不同意。 “你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于是两人就各奔东西了。 年轻的时候无所顾忌,只想要自己过得开心。不舒服就直言,不喜欢就拒绝。 没想到年岁渐长,她却把这一点弄丢了,变得瞻前顾后。 “我提分手的时候好像还挺决绝的。” “是啊,现在怎么就犹豫了呢?” 24小时6:21:00(h) 6、 21:00 吃完饭,她跟着陈岛回来拿钱包。 自从陈岛问她为什么犹豫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话。她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一开始她还会要求林承道歉,因为“对不起”是一个态度。但他道歉后,心里的那团气也无法消散,而是漫无目的地萦绕着,日积月累,在下一次吵架时更激烈地爆发出来。 道歉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林承说“对不起”时,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这叁个字没有承载丝毫的悔改之意。 她才意识到,她对于那句“对不起”的执着毫无意义。 不该寄希望于他会改变。 * 陈岛一个人住,房间里有些杂乱。 “不知道你会来,我没怎么收拾。”他把沙发上的衣服拿掉,腾出个空来,“你先坐一下吧,等雨停了再走。” 刚刚过来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她看着陈岛把衣服挂进衣橱里,又把散落的学员资料、课时进度收好,房间里一点点清爽起来。 最后,他又拿了把伞放在她脚边。 “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以防再下雨。” 但雨下得越来越大,轰然地倾泻下来,明明才晚上九点多,天色已经黑得如墨一般,房间里的灯光摇摇晃晃,仿佛很快就要熄灭。 陈岛站在她对面,嘴巴张张合合,但她却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你说什么?”邝修言站起来问他。 他又张张嘴,还是听不到。雨声把他的声音完全覆盖住了。 “听不到,你大声点。” 他忽然走过来,用近乎是吼的声音,以确保她能听见:“你的电话在响!” 邝修言转头看了一眼扔在沙发上的电话,屏幕上闪烁着林承的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把它挂断。 “不接没事吗?”陈岛的声音依旧很大,在她耳边好像炸开的雷声。 她摇头,用同样的音量回应他:“我不想接!” 说完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很少挂断林承的电话,即使她猜到电话里可能是自己不喜欢的内容。 手心里传来震动,她低头一看,还是林承。 这次,邝修言毫不犹豫,不仅挂了电话,还把手机关机了。 凭什么她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凭什么要跟着林承的想法转?他那么完美什么错都没有,那就一个人开心地过下去吧。 心里畅快至极,憋闷就像外面的雨瀑,终于流泻出去。 陈岛看着她的脸,刚刚淋了点雨,头发有些微湿,发丝黏在脸侧,他伸手替她拨开。邝修言抬头看他,关机的喜悦写在眼睛里,脸颊激动得微微红,连脖子也蒙上了一层粉色。 他隐约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灯突然熄了。 陈岛收回手:“可能是跳闸,我去看一下。” 邝修言忽然拽住他。 他听见轻微的沉闷声响,是手机摔在地板上。 脖子上缠上一双手,熟悉的气息更浓了,扑进他的怀里,萦绕在他的鼻尖耳畔。 “陈岛,雨不会停的,我今天不回去了。” 如果昨晚可以把责任推给酒精,那么今天呢? 邝修言想,今天没有原因,她就是想留下。以后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陈岛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勾住她的腰,用力地把她带进怀里。 紧接着唇舌极具侵略性地挤进她口中,吮得她舌根发麻,口涎不受控制地沿着嘴角流下。 “撕——”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又短促,邝修言由着他去。下一秒,粗糙的手掌抓住她的乳肉,揉捏着,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溢出来,粗粝的指腹重重地拨弄着乳尖。 “唔……疼……轻点……” 但雨声太大了,她的求饶被吞噬,根本传不到陈岛的耳中。她不仅没有换来怜惜,反而被抗在肩头扔到床上。 床垫的回弹把她送进他的怀抱。 身下挤进两根手指,飞快地搅弄着。她很快颤抖着要泄出来,双脚蹬着床沿想要逃开。陈岛却一路吻下来,最后含住凸出的蕊珠。温热宽厚的舌头和手指争抢着要进入她的身体。 黑暗和雨声是最好的掩护,邝修言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腰背绷直弓起,小腹无助地向上挺起,但他的手臂却横压上来。 简直无处可逃。 她摔回床上,失神的眼睛慢慢对焦,陈岛已经趁这空档带好了安全套,又俯身压过来,下巴上隐隐还有一片水光。 他扶着性器在穴口拍打了几下,邝修言甚至觉得有细微的水意溅到大腿内侧。 他终于尽根没入,比昨晚要顺畅得多。 身体的记忆被唤醒,穴肉贪婪地绞住他。 陈岛见她适应了,抬起她的双腿扛在肩头,双手撑在两侧,一下一下地像是要把她钉在床上。 呻吟颤抖着,像迭砌的浪花,忽高忽低。他就在一道接一道的浪头之间冲刺突出。 他的动作终于放缓,俯下身来亲吻她。 乳尖被他咬住,用牙齿拨弄拉扯着。 邝修言的手指插进他的发根里,难耐地去推他,却无形中更把自己送进他口中。 “你别……慢点……” 他松开乳尖,移上来舔弄她的耳垂。 “阿言,舒服吗?” 不知道是因为他贴在耳边说,还是因为雨小了一些,他的声音如此清晰,像是早就存储在脑海中一样。邝修言迷迷糊糊地想起,从前在一起时,陈岛就是这样叫她的。 “舒服,我还要……” “舒服就叫出来,像以前那样,”他突然用力地一顶,“叫多大声都没关系,不会有别人听到的。” 陈岛把她翻过来,在她身下垫了一个枕头,拖着她的腰往后撞去。 她尖叫一声,半转过身去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他抓住双手放到头顶,然后在整个人完全压下来,从背后戳开穴肉顶进去。 “啊啊……陈岛我不行了……太深了……” “不喜欢这样的吗?” “嗯……喜欢” “喜欢怎么还说不要?” 性器在身体里进出着,囊袋拍打着腿心,就连臀肉也被他揉弄着,快感一波波迭加起来,眼前有白光汇聚起来,穴肉不自觉地夹得更紧。 陈岛的声音也绷紧了:“阿言,等等,和我一起。” 邝修言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甬道内猛然紧缩,抽搐着到达了高潮。 陈岛退出来,侧躺在一边,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拨开汗湿的头发。 “怎么样,还好吗?” 邝修言的喘息还没有完全平稳,却忽然笑起来。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浪漫、热情、活力啊,而不是压抑、沉闷和冷漠。她早该离开自己不喜欢的世界了。 “陈岛,再来一次吧。” 24小时7:6:30(h) 7、 6:30 邝修言是被陈岛闹醒的。 睡意朦胧间,忽然感觉身下涨涨的,整个人被顶得一上一下的。她低喘着睁眼,发现陈岛又插进来了。 她侧躺着,露出双腿间的缝隙,正便宜了身后的他。 晨勃的性器似乎要更坚硬滚烫些,他才动了两下,小穴里就汩汩低流出水来。邝修言甚至怀疑,他昨晚是不是一直没有退出去。 “嗯……” 陈岛听到她浅浅的呻吟,撑起上半身,一只手垫在她颈间,另一只手绕到身前捏捏她的胸。 “早上好,阿言。”他还有心思和她打招呼。 她的一条腿向后曲起,架在他的腿上,因为他半撑起身子的动作,腿也被分得更开了,像张开的蚌壳。 “你别弄了,我……我还要去……赶飞机……”她断断续续好几次才把话说完。 “阿言,我很快,”陈岛又躺下,沿着脖颈往下亲吻她的双肩和后背,“等会儿我送你。” 揉胸的手游走而下,找到了凸出的阴蒂,配合着性器的进出揉弄着。 汇聚的快感和早晨醒来时憋尿的感觉迭加起来,已经快要超出她的承受极限。 她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要哭出来:“呜……我要死了……陈岛……” 陈岛在她圆润的肩头轻咬了一口,又探过半个身子来亲她的眼睛,把挂在眼角的泪珠卷走。 身下的性器进得更深,邝修言想要往上逃,上半身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继续承受着他的顶弄,五脏六腑仿佛缩成一团,又仿佛被不断撑开涨大。 只有细长的脖颈向后仰起,柔嫩的皮肤最大限度地绷紧,隐隐现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陈岛看了眼热,觉得自己像吸血鬼一样,克制着想要咬一口的冲动,最后只伸出舌尖舔了舔:“……要到了吗?” “要……啊啊……到了……”邝修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穴肉骤然绞紧,陈岛迅速抽插了几下,然后闷哼一声射了出来。 她无力的趴在床上,分开的双腿间,穴肉还在颤抖着,像清晨的花瓣盛着朝露。 陈岛趴在她腿间,伸出舌头一一舔舐,刚刚颤抖着高潮过的小腹又抽搐起来。 “我要赶……赶不上了……陈岛……你放开我……” 但陈岛不理会她。 她就要走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多待一会儿好吗? 他把舌尖探向更深处,模拟着性器抽插的动作,直到邝修言又泄了一次。 * 陈岛从机场回来,仰面倒在床上,邝修言的气息已经消散了许多,他伸手摸了摸她睡过的那一侧,床单沁着湿意,有她留下的,也有海边的潮气。 几根黑色的长发落在床单上,末端还微微卷曲着,是邝修言的头发,陈岛把它们捡起来绕在手指上。 他想起大学的时候,她几乎把所有奇怪的发色都染了一遍。有一次两人去动漫节,她甚至染了一半粉蓝一半粉紫,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陈岛又要挎着包,又要端着相机,还要时刻盯着她周围的人,最后迫不得已把自己的帽子扣到她头上。她却笑嘻嘻地摘下来,又戴回他头上。 “就不戴!”她扬着脸看他,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耀眼又骄傲,站在她身边,仿佛每一刻都叫做幸运。 那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陈岛起身,把手指上的头发解下来,夹到随身的记事本里。转头又看到她昨天穿的裙子还扔在沙发上,肩带被扯断了。 他比划了一下,想着该怎么缝补。万一她下次来还要穿呢? 但是又一想,自己还没做过针线活,得先找个师傅学习一下。 唉,算了,还是买件一样的吧。 等她再来…… 她还会再来吗? 刚刚在机场,他陪她值机、托运,最后把她送到安检口。 离开前,她说:“陈岛,谢谢你。” 陈岛忽然有些局促:“没事的,反正上午没有学员。” “不是为这个。”她摇摇头,却又不说是因为什么。 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又让他想起了动漫节上的那一幕。陈岛想,也许有的事是可以回到从前的,比如她可以找回从前的骄傲和自信,比如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谈笑…… “那再见了,”他挥挥手,“有空常来玩。” 转身离开后,陈岛有些后悔,或许应该趁机更新一下联系方式,或者最后拥抱一下,又或许可以告诉她,他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但等他再回头看时,邝修言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离开时,她总是决绝的。 这一点倒是一如既往。 ---------- 感觉这文该叫48小时,而不是24小时。 24小时8:14:00 8、 14:00 飞机落地。 港城的气温已经悄悄升高,下飞机时,邝修言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海边。寒冷似乎都留在了她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 方知晚来接她,绕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她摇摇头,挽着邝修言的手臂往停车场走:“我也说不上来。” 车疾驰在机场高速上,绿化带上的灌木飞速倒退。邝修言看着窗外,竟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在海边时抛诸脑后的烦恼琐事,一下子从脑海中某个封闭区域里涌出来。 它们在眼前不断闪回,像一道倏然而逝的白光,在景观树的叶片上跳跃着,一掠而过。 方知晚问她回哪里,她却不着调地回答:“晚晚,我遇到陈岛了。” “陈岛?”名字有点耳熟,方知晚努力搜索着与他相关的记忆,“……是你大学时候的男朋友?” “嗯。” “那你们……旧情复燃了?” 这不难猜,毕竟邝修言也没做任何遮掩。 她笑起来:“算也不算吧。” “什么叫算也不算?” 邝修言升上车窗,风声被剥离,但她却依旧靠在窗边,声音听起来还是轻飘飘的,有一种无力感。 “你知道我和他分手的原因吗?” 方知晚摇摇头。 “是因为我很自私。” “什么意思?” “我不愿意和他去同一个城市。因为拿到offer很不容易,而且去新的城市又要从头开始,这意味着我要放弃熟悉的环境和还不错的工作,去赌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未来。两相权衡,陈岛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其实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异地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但我当时根本没有考虑过,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该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停下脚步,哪怕是一点点妥协,我都不愿意答应。” 方知晚几乎是立刻接过话头:“可是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要为他考虑吗?” “你说得没错,”邝修言忽然提高了点音调,好像心底生出一股底气,支撑着她继续往下说,“人就该自私点不是吗?总为别人考虑,除了获得一个好名声,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也不对,”她马上否定了刚刚的话,“有的人连好名声都不一定有。” 她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 鲜花和赞誉是林承的,辛苦和委屈是她自己的。她以为至少能收到林承的尊重,但他却把一切看作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要那些“好名声”有什么用? 再遇陈岛,复燃的不是旧情,而是提醒她,即使阻碍脚步的人从男友换成了丈夫,也比不上自己重要。 恋人、丈夫、朋友、同事、家人……不过是不同的身份罢了,代表的也只是某种关系。 谁能保证一段关系能长久一生? 用自己的人生赌一个长久,不是贪婪,是盲目。 没有什么是可靠的,除非它们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下了高速,路两边是高大的行道树,树枝挡住了直射的阳光,投下明暗斑驳的光影,邝修言忽然觉得很累,朦胧的睡意又侵袭而来。 明明在飞机上已经睡了那么久了,但身心却都没休息够。 方知晚看到她闭着眼,轻声说:“睡吧,到了我叫你。”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她强撑着意识回答,但眼皮已经沉重得睁不开了。 “放心,我知道。” 邝修言很快开始做梦,一个清醒又朦胧的梦。 她能听到窗外车辆的鸣笛,能感受到车驶过减震带,甚至知道此刻正在等红灯,但她也在做梦,梦见了自己,也梦见了陈岛和林承。 意识好像从身体里抽离出来,默默围观着梦里的邝修言。 梦里亮得刺眼,她的身边从家人换成了陈岛,接着又换成了林承。他们一路携手往前走,越走越暗,最后被笼罩在一团浓稠黏腻的黑暗中,连空气都被挤压得稀薄。 她伸手朝四周探寻,同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她一个;她想张口呼救,黑暗却趁机钻进她的身体里,在肺腑之间翻覆,令人恶心。 她只能茫然无措地奔跑,黑暗里没有方向,最后她一脚踩空,整个人不停地坠落、坠落,脸侧的风锋利如刃,一刀一刀将她割开。 骤然地失重感和过于真实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睁开眼,发现车刚好停下,方知晚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催她下车。 邝修言环顾四周,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停车场。 “这是哪里?”她问道。 “是律所。” 24小时9:18:00(完) 9、 18:00 林承今天下班很早,大概是知道邝修言要回来,还不到六点,就已经到家了。 他换了鞋进来,没有在厨房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又走进卧室,看到地上敞着一个大行李箱,邝修言正在往里面装东西。 “要出差?” 她抬头看了一眼,很平静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继续收拾。 专注又忙碌,上一个动作迭着下一个动作,几乎没有停顿。按理说应该会有不小的动静,但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林承还想再跟她说几句话,张张嘴却找不到插话的时机。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转身又出去了。 他决定自己做晚饭。 进厨房的次数不多,他不知道那些不同颜色的案板如何区分。切菜的,还是切肉的?新的,还是旧的?林承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划痕最多、看起来使用得最频繁的。 切苹果的空档,他已经想好了晚饭的菜色,水果沙拉、白灼西兰花、再煎个牛排,简单又快手。 他故意开着厨房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碗筷杯盘碰撞出几欲破碎的声音,也没能把邝修言从卧室引出来。 究竟要出差去多远的地方?那么大的行李箱,像巨兽张着的血盆大口,要将人吞下去似的。 林承想得走了神,牛排煎糊了。 等晚饭做好了,邝修言还没收拾好。 他又走进卧室转了一圈,看到行李箱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看样子这趟出差最少要大半个月。 他把窗帘合上又拉开,检视了一番卧室的灯光,走到门口,又停下摸了摸门把手,然后艰难地开口:“老婆,先吃饭吧,吃完再收拾。” 邝修言愣了一下,今天是……周五呀,不是周四,也不是周六。 “我和晚晚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他悻悻地坐到餐桌前,两份牛排都尝了尝,最后给自己留下了煎糊的那一份。 邝修言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到门口,然后在林承对面坐下。 他正埋头切牛排,刀叉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没吃的那一块,切开的截面中还是粉红的肉色,隐约带着血丝。 “要再吃一点吗?”他问道。 邝修言把它推到一边:“还是生的。” 说这话的同时,她心里已经猜到,林承的下一句一定是“你懂什么”。 果然,他说:“你懂什么?这种的口感好。”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样,林承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来,刚切了一块要送入口中,就听到邝修言轻声说了句“很恶心”。 那语气不像是说牛排恶心,而是说人恶心。 林承的脸色登时暗下来,放下刀叉盯着她:“你这几天还没有冷静够吗?” 按照他制定的吵架范式,接下来邝修言应该竭力证明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为他铺设一条通往沉默的道路。 但这次她没有,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林承,健身和饮食可能真的没什么用,不要讳疾忌医了,我帮你挂了个专家号,你应该收到短信了吧?” 他一下子弹起来,椅子因为突然的起身而翻到在地。“咚”一声巨响,震得他眼皮一跳。 “专家号很难挂的,不要浪费了。”邝修言面不改色,甚至还慢条斯理地开始剥橘子。 长长的指甲陷进果皮里,汁水溅出来,客厅里很快盈满了酸涩的气息。 她手指微曲,稍稍用力,一块果皮被抠下来。 林承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她抠下来的是自己的皮肉。 他的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争辩的话语就不可控制地从口中涌出来。 邝修言越是平静地撕开果皮,他争辩的声调就越高;她越是流露出戏弄的眼神,他解释的心情就越强烈。 最后,她居然拿起手机对着他开始拍摄。 林承一把夺过手机,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来。 “你要打我吗?”这句话浸着寒意,让他一瞬间冷静下来。 他扶起椅子坐下来,回顾自己刚刚的行为,恼羞成怒,跳梁小丑。 “林承,刚刚是不是很生气?还拼命想要解释和证明?”她又拿起剥了一半的橘子,“你以前就是这样对我的,今天也让你感受一下。” 果皮一块一块被扯下来,然后是细细的橘络,被她一根一根撕干净。林承觉得窒息,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着自己的外壳,真实的他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 “我和你还不太一样,我是要证明给你看,你是要证明给自己看。” “要直面自私虚伪的自己很难吧?不过没关系,你以后有的是时间。” 林承脑中乱成一团,但他却忽然笑起来,向后靠在椅子上,嘴角尽力地扯出最大的弧度:“阿言,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喜欢闹着玩呢?好吧,我道歉,上次是我不对。” 邝修言摇摇头:“你今天演得不够好,光笑是不行的,你的眼神还很生气,肢体也很紧张,看来我真的戳到你的痛处了。” 他的脸色彻底垮下来,伪装的外壳碎成一地,像桌子上堆着的果皮和橘络。“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才是你嘛!”邝修言站起来,挡住了投向他的光线。 他躲在一片暗影中,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审判。 “你自私、冷漠、虚伪,心里只装着自己,你伪装出和善温厚,实际上却是刚愎自用、固执己见……” “邝修言!” “……你容不下别人的异见,也听不得别人的拒绝……” “你闭嘴!”桌上的碗盘被他拂到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连同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一起沦为无用的垃圾。 邝修言甚至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对了,我再说最后一句,我不是要出差,我是要和你离婚。” 行李箱的轮子滚在地上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耳畔,隆隆的闷响,像从远处卷来的雷声。 林承回过神,侧耳听了一下,果真是外面的雷声。 邝修言已经离开了,她一走,所有的光线都射向他,如同千万根银针扎来,刺痛但却不致命。 他静静地坐着,靠深呼吸来调整剧烈起伏的心情。 没什么的,一场发生在家里的争吵而已,反正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等明天天亮,他就能把自己的碎片拼好,他依旧是“林承”,是人人赞誉的“林承”。 他平静下来,忽然觉得有些饿。晚饭都被他扫到地上,桌上只剩邝修言剥好的橘子。 他抓起来塞进嘴里。 呸,是烂的。 【完】—— 最初计划的叁个故事写完了,这个坑我填完啦!应该是没有第四个故事了(吧)。 写这个叁个故事的初衷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写不同心理和情绪的能力,所以每个故事的侧重都不太一样,不知道有没有让大家感受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在评论区给我一点反馈。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