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驾崩》 第1节 ●━━━━━━━━━━━━━━━━━━━━━━━━━━━(&gt;^w^&lt;)喵~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海棠书屋<a href=" target="_blank"></a>下载网转载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gt;^w^&lt;)喵~ 皇上请驾崩 作者:含情沫沫 内容介绍: 此乃宠文,一对一。男主狠绝霸道,朝臣眼中的煞星逆臣却对女主一往情深,宠爱无敌。 她,穿越而来,拥有绝尘美颜却成了个空无半点权势的傀儡小皇帝。在这皇权与阴谋诡计充斥的异世之中她只想脱去男装离宫而去,不求皇图霸业只求一世平安。 他,昔日“美战神”,今日“摄政王”,权倾天下离成皇称帝仅一步之遥,不成想却被自己亲手扶持的傀儡小儿所惑,从此一往情深,自拔不能。可事与愿违,明明把她握在手心,任由摆布!可他却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的心仍无法掌控。 面对冷面煞星,霸道逆臣的求爱,她表示还是请王爷继续好好做你那份谋朝篡位,权倾天下,称皇称霸,前途无量的职业吧!本人庙小仙不灵,招待不起! 他便道:陛下招待不起微臣,那就让微臣来招待陛下吧!想跑,没门!当满腹司马昭之心且痴情的男人遇上只为活命没心没肺的女人! 人生多苦,咋们还是多吃点糖水补补的好。 本书标签:重生 王爷 腹黑 专情 女强 皇后 ================== ☆、第一章 摄政王展万钧 神寿五年,深秋。 末璃站在御正殿的廊下,等候着摄政王展万钧的传召。 深秋的风已经带着寒意,但此时正值中午,艳阳高照,秋风也带着暖意。然而这暖风吹到她脸上,却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只因这风里带着味,浓浓的血腥味。 御正殿侍笔太监王宝宝轻手轻脚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她拱手施礼,捏着嗓子道。 “十七殿下,请吧。” 听到这一声“请吧”,她又猛然打了一个哆嗦,随即抬起头,看了这老奴婢一眼。 眼中带着浓浓的恐惧之色。 能不能不去?她不想进去,不想见展万钧! 王宝宝只是眯眼笑,笑出满脸的褶子,像一朵深秋里开败了的老菊花,带着令人作呕的*之气。 她也是傻了。这皇宫里哪有她说话的份!人家叫她一声殿下,难道她就真成了金枝玉叶?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挺直背,迈步走进了御正殿。 御正殿深邃,一进门整个天地就暗下去,一时令末璃觉得眼黑。 这黑让她联想到死亡,也许她这一步迈进去,就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可即便是迈向死亡她也不敢停,因为得罪了摄政王可比死还可怕。 何况,她还不想死! 她瞪着眼盯着黑,绷着脸握拳逼着自己往里走。然而越走心越慌,越走气越虚,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浑浑噩噩的仿佛是看到了那高耸在高台上的雕龙御座,一时就愣住。 御座上金龙飞舞,活灵活现,似要扶摇冲天。然而这龙被人拦腰握住,却是再也飞不起来了。 而握着龙腰的人…… 末璃瞥眼过去,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颤,差点就要坐倒在地。 正是摄政王展万钧! 这位在鎏玥保持朝政权倾朝野的“逆臣”,此刻就站在御座前,握着那腾飞的金龙,冷眼看着自己。 她好想晕!晕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用面对。 可是她不能! 除非她想死,否则就绝不能晕倒。 末璃急促的呼吸,强迫自己把忍不住要打弯的膝盖挺直,摇摇摆摆的站稳。 不能晕,不能倒,不能退!既然摄政王能叫人把她找来,就肯定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否则,她一个深宫里名不见经传的十七皇子,何以能被他想起。 末璃在御座下摇摇晃晃的硬撑,上首傲然挺立的摄政王展万钧也低头打量着这个可怜的小皇子。 这就是那个十七皇子?怎么这么小?不是说已经十三岁了吗?可眼前这个小萝卜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十三岁的身量,倒像个刚满十岁的小童。 是不是哪儿错了? 王宝宝这老东西肯定不敢糊弄他的,那么大概这个小萝卜头就是那个什么末璃了。 问题是……这小东西到底什么地方入了长生观的眼呢? 想起长生观里长生子和自己的约定,他就眉头一皱,目露凶光。 台阶下,末璃陡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哆嗦,颤颤巍巍抬起头,可怜巴巴的展万钧。 小萝卜头在自己眼神的威压下就不堪忍受簌簌发抖的可怜样,多少令展万钧有点得意,忍不住冷冷一笑。 就为了这么个小萝卜头?长生子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他可真没看出这小萝卜头有什么特别。 长得又瘦又小,贵为皇子却养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壮实。也不知崔昭仪是怎么带的孩子。 小家伙长得也不好看,跟个大眼贼似得,一张惨白的死人脸,看了就晦气。 对了,听说他身体不好,有病。 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里,展万钧眼睛一眯,轻轻咳嗽一声。 王宝宝就跟影子似得嗖一下跳出来,弓着背站在角落。 “去找个有本事的老太医过来,给……十七皇子看看。我看小殿下这身体,挺弱的。”展万钧道。 王宝宝一挑眉,偷偷看了呆立在旁边已经自动变成柱子的末璃。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摄政王关心起这破落小殿下的身体来了?什么意思? 然而再不解他也不敢多嘴去问,今儿个可不是好日子,多嘴容易掉脑袋。 老奴婢立刻俯首柔声道。 “奴婢这就去办,” ** 领了命,王宝宝就滴溜溜的跑出去,叫来一个宫里有年岁的老太医到御正殿给末璃号脉。 末璃好似一块木头,被人生生摁进椅子里,乖乖听命。让坐就坐,让伸手就伸手,绝无二话。 然而号脉……好可怕,有木有! 末璃白着一张小脸,汗如雨下!她是个身上有“西洋镜”的假皇子喂。这一下会不会就此穿帮? 应该不会吧!毕竟,她是乖乖服了药才来的呢。想那什么“变男变女”丸,她就忍不住要给自己老娘崔昭仪点赞。 姜还是老的辣,考虑周全。 可她一直看病的太医不是这个,谁知道换一个会不会出事呀! 还是害怕的很呐! 因为心里有鬼,心脏狂跳,末璃惨白的小脸蛋被跳出了两抹诡异的红晕,非但没有增加半丝生气,反而越发显得不健康。 一会脸白,一会脸红,心跳气喘,冷汗如雨。看起来这小家伙仿佛是立马要死在御正殿,都不必劳人动手,自己就能麻利的完事! 展万钧也有点郁闷了。 他是不希望这小萝卜头身体健壮,但好歹也不能是马上要死的病秧子呀。 这要死的病秧子,怎么当皇帝?这要是他把这萝卜头扶上了皇帝,小家伙立马来个驾崩,就太搞笑了。 “十七皇子的身体,怎么回事?要紧吗?”他沉着一张俊脸问道。 老太医连忙起身,对他恭敬施礼。 “不必多礼,有话快说!”展万钧一挥手,打断老太医的礼数。 到底是武出身,不拘虚礼。 “殿,殿下这是先天有亏,后天不调。精气不足,血气不旺……”老太医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开口。 “不要讲这些废话,说紧要的!” 第2节 “是,是,殿下这病是胎里带来的,小时候吃药多了,坏了肠胃,所以饮食不调,是营养不良之故!” 营养不良?展万钧瞪起眼。 养在皇宫里不愁吃不愁穿的,他竟然能营养不良? 崔昭仪是怎么养孩子的? 末璃被他瞪得倍感压力,扁了扁嘴斯斯艾艾的给自己老娘解释。 “我,我胃不好,吃不下油腻,会吐!” 结果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摄政王的脸直接黑了。 外面的老百姓苦的连饭都吃不饱,这皇宫里的龙子龙孙们倒好,竟然养出吃油腻会吐的矫情毛病来。 这真是,他鎏玥不亡,都对不起天下苍生呐! 煞星爷爷脸黑入锅,末璃低着头欲哭无泪。 这能怪她吗? 她也是受害者啊!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要穿越重生了嘛。 ------题外话------ 美人们么么哒,新人请多多照顾!每一个收藏和评论我都会好好珍惜哟!快来爱护我! ☆、第二章 十七皇子末璃 末璃是个穿的,但好死不死穿在了一个假皇子的身上。背负着欺君大罪过日子,本来就战战兢兢,小命难保。 可哪曾想老天爷是一点也不眷顾她,这才来鎏玥一年多,就给她遇上了国破家亡的惨事。 惨毙了,有木有! 摄政王展万钧打着“清君侧,诛妖孽”的旗号,一路杀进京城。 干掉了她那个倒霉老爹先皇末熙,也干掉倒霉太子和倒霉皇后,把后宫里的老老少少都杀了一遍。她那些货真价实的兄弟们,都死的七七八八。 她也算命大,至今还活着。 如今被提溜到这位杀人跟切菜似得煞星爷爷跟前,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今天。 尽力而为吧,她总要努力活下去。 老太医说这个十七皇子问题不大,至少不会马上就死。展万钧虽然是将信将疑,但自己已经和长生子约定好了,此刻也不能再反悔。 于是他冷哼一声,慢步走下台阶,到末璃跟前,细细打量这个孩子。 嗬!煞星爷爷都过来了,她还能安稳坐着? 末璃二话不说,蹭一下就站起来。 她冷不丁站起来,倒叫展万钧愣了一下,搞不清这小家伙要干嘛? 反抗吗?就凭她这比菜梗都细的胳膊?他两个手指头一夹,都能夹断。 末璃心里呵呵,谁敢跟您老人家比武啊?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是文武双全,武功盖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双手交握,恭恭敬敬的给对方行了个礼。 “末,末璃,见过佑王千岁。” 佑王千岁?没错,摄政王功高盖世,被先皇末熙御赐末姓,封为佑王。取保佑鎏玥的意思,只可惜,这位煞星爷爷是一点也不想保佑鎏玥。自然也不稀罕这皇姓。 受了小家伙一礼,展万钧哼哼一笑,倒是对这小东西高看了一眼。 小家伙自打走进来就脸色发白,摇摇晃晃,看起来是随时就能倒。然而晃着晃着,她也撑到了如今。 而事到如今,她还有心思给自己行个礼。 有点意思! “十七皇子多礼了。不知小殿下可否知道展某请你过来,所为何事?”他绕着末璃走了一圈,慢悠悠道。 被对方用老虎狮子盯着猎物的眼光巡视一周,摄政王的眼光太锋利,就跟刀子似得往她脸上,身上戳。戳得她浑身作痛,差点就要站不住。 他还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她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想到蛔虫,末璃的肚子就一阵翻腾,胃痛啊! 呵呵一笑,她干巴巴的开口。 “末璃不知,还请王爷赐教。” 赐教?展万钧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略微一深,意味深长。 他还真得好好赐教一下这位十七皇子。 “赐教不敢当。敢问小殿下可知道长生观?” 长生观?末璃愣一下。 她知道啊,鎏玥谁不知道长生观。鎏玥崇道,这长生观就是鎏玥第一道观。观主叫长生子,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活神仙。可牛气,可厉害,可了不得了。 长生观能有多牛?就说鎏玥每一朝的皇帝,都得亲自去观里朝拜,就知道这地方有多牛气。 摄政王问这个?什么意思?而她又该如何回答? 末璃一时不出声,就叫展万钧心头咯噔一下,看着她的眼光也越发耐人寻味起来。 看来,这小东西和长生观……还真有一点门道。 哪有什么门道啊!末璃表示王爷你冤枉我了,我这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不知道如何回答也得答! 她咽了咽口水,斯斯艾艾道。 “长生观啊,鎏玥谁不知道呢!” 嗯,这话回得好,四两拨千斤。摄政王微微点头,小东西果然有点意思。 “那么长生子呢?小殿下认识吗?”他又问。 啊?长生子?末璃更摸不着头脑了。她怎么可能认识活神仙。长生子多牛气,就是她倒霉老爹也只有登基那会去见过一面,此后就在无缘得见神仙面。 她一个深宫里的小透明皇子,哪能认识长生子。 可要说不认识,也不是啊。鎏玥谁不认识长生子,只是她认识长生子,长生子不认识她呀。 “长生子?就是长生观的观主,活神仙。鎏玥也是人人都知道的呀!”她还是一样的回话。 嗬!有意思!展万钧忍不住笑了笑,小家伙越来越有趣了。 “小殿下的意思,就是认识长生子咯?” 这……这也不是她的意思吧。她只是……末璃低下头,手指抓着衣侧绞了绞,心里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对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里明显带着钩子,字字句句都是陷阱,她总觉得自己只要开了口,就妥妥往坑里掉。可她要是不开口呢,那只怕是掉坑的机会都没了。 掉坑里,兴许还有利用的价值。不往坑里跳,那她就没利用价值了。 对!她能站在这儿,肯定是有用的。此时此刻,不应该去纠结对方的话有什么深意,而是应该积极的去表明态度。 她就是一个小透明,对方肯利用她,就是给她面子。哪怕对方不想用,为了能活下去,她也该上赶着让对方利用啊。 所以,现在她就应该…… 用力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以疼痛激出几滴眼泪,她哽咽着再次开口。 “王爷,我就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我还小,什么也不懂。但我知道,王爷你是好人,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说完,她就缓缓抬起头,用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方。 展万钧早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大眼贼,从头到脚什么都是小小的。小小的脸,小小的身,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唯有一双眼睛,格外大。 不仅大,而且黑。眼珠子就跟熟透了的紫葡萄一般,黑亮黑亮的。 此刻这紫葡萄浸了水,那是越发的黝黑透亮,简直要发光! 冷不丁,他就被吓了一跳。 好眼睛! 而比眼睛还好的,是小家伙的聪明心! 瞧她那话说的,字字句句都透着味呢。 很好,聪明总比愚蠢好!聪明的孩子,也比较命长! 于是,他哈哈一笑,对末璃点了点头。 “殿下是个好孩子,微臣自然是会疼爱殿下的。” 疼爱?末璃一阵恶寒,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要不要这么睁眼说瞎话?展大人您的疼爱,可有点让人消受不起呢。 小家伙眼大,眼珠子仿佛会说话。心里想什么,那眼珠子就说什么,叫人越看越有意思。 “怎么?殿下不信?” 哪敢!末璃连忙用力摇头,随即又用力点头。 “我信,我岂有不信之理。王爷乃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子,说话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再没有比王爷的话,更真的了。” 嚯,这高帽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末璃的话,展万钧是一个字也不信。小东西固然聪明,但想要和他这样的“老家伙”过招,还是嫩了点。 不过不碍事,小有小的好。 “好,殿下既然信我,那我就给殿下卖个好。来啊!伺候笔墨,本王要为小殿下写一道圣旨!”他伸手一挥,朗声道。 王宝宝二话不说,立刻在龙书案上摆开一张空白的圣旨,研墨添笔,准备就绪。 就听见展万钧缓缓说道。 “十七皇子末璃聪慧仁孝,可继承大统!钦此!” 第3节 ------题外话------ 女主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腹黑哟!大家请多多爱护她! ☆、第三章 小皇帝登基 “啊?我成皇?” 末璃张着嘴,用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听完圣旨,整个人都傻了。 不只是她傻了,就连写圣旨的王宝宝也傻了,以至于“钦此”的最后一笔都歪了。 “怎么?殿下对微臣的好不满意?”始作俑者的展万钧悠悠然一挑眉,盯着末璃的脸问道。 末璃心咯噔一下,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很满意,很满意。王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王爷你让我当皇帝,我就当皇帝。” 满意个屁哦!她才不要当什么见鬼的皇帝。 这皇帝是好当的?她当皇帝,那摄政王当什么?全天下人谁不知道这煞星爷爷要成皇称帝,取而代之。这会子又让她来当皇帝,什么意思? 哦,她懂了!他现在还不方便称帝,所以就要弄个幌子,摆个傀儡。他好躲在后面当不是皇帝的皇帝。 等到有朝一日,他无所顾忌了,就可以真正的取而代之。 而到那个时候,她这个傀儡,幌子的下场…… 末璃顿时感到脖子上一阵刀割似得生疼。 要死,要死了! 可显然,眼下她还不会死! 所以,为了苟且偷生,她只怕还真得当这个傀儡皇帝。 但问题是,她身上还有“西洋镜”啊。这些事,摄政王不知道吧? 肯定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他还能选她当傀儡?不过就是看着她年纪小,又死了娘,没有什么外戚之类的靠山,好摆弄呗。 好吧!想不到往日里的劣势,此刻却成了她保命的优势。也是醉了! 小家伙一脸言不由衷,愁眉苦脸,落在摄政王的眼里,却是“赏心悦目”的很。 末家就没好种子,死了的老皇帝就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这看起来像个弱鸡仔似得小皇子也不是个善茬。否则怎么会被长生观看上呢?要知道长生子就是个老不死的妖道,表面上仙风道骨,其实背地里做什么脏事,别以为他不知道。 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因为对方年纪小又势单力薄而心生怜悯,该怎么削就怎么削。 “既然殿下没有异议,那就接旨吧。” 接旨?末璃瞪大眼仰头,就看着对方大步上了台阶,一把从王宝宝手里扯过圣旨,然后跟丢破布似得往下一丢。 哇,有暗器!躲不躲?当然不能躲! 末璃不敢躲,别说这是圣旨,就是刀子,此刻她也不能躲啊。 既然不躲,这破布就照着她的脸砸过来,“啪”的拍在她脸上。 呵呵,赤果果的打脸,有木有! 挨了这一记打,她也不敢喊疼,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摘下脸上挂着的圣旨,低头看了看。 圣旨哦!货真价实,新鲜出炉,盖着大红戳,具有法律效力的红头文件哦! 这可是她的登基传位诏书呢! 往日里,她那些好哥哥好弟弟们,为了继承大统,成皇称帝,一个个都斗得跟乌眼鸡似得,恨不得你死我活。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是没少在自己屋里扎小人咬手帕,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自己是个“西洋镜”,只怕老娘崔昭仪也会是夺嫡大军里的一员猛将! 唉,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斗到如今,一个两个都成了黄土里的死尸。 不是死在自家兄弟手上,就是被她头顶上这位煞星爷爷砍瓜切菜似得干掉了。 反倒她这个小透明,如今要成皇了! 这真是……哪儿说理去! ** 总之,末璃登基了! 不管她要不要,反正她是没得选! 摄政王选日子赶得及,三天后就是她登基大典。 像个木偶似得被一群奴婢们套上朝服冕旒,她打扮得跟个娃娃似得被抬去了御正殿。 这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恍恍惚惚,心惊肉跳。 坐在御正殿的金龙御座之上,看着脚下文武群臣齐齐跪满一地,对着自己三呼“万岁”的感觉——就像是在做一个恐怖又荒诞的噩梦! 她,竟然成了皇帝! 成皇称帝,多少热血男儿梦寐以求的巅峰,本该是个美梦啊。 可把美梦生生扭曲成噩梦的根本原因,就在眼前。金龙御座龙书案前头,大刺刺摆着一张黑漆漆沉甸甸的黑檀太椅。 这也是一把龙椅,一条黑龙张牙舞爪凌空盘旋而下,利爪獠牙,分毫毕现。 这是一条枭龙,五爪。浑身漆黑,无有半点描金。 这是属于摄政王展万钧的“御座”,还是她这个新鲜出炉的小皇帝御赐的呢! 说是御赐,但大家都明白,她就是个摆设,这椅子就是展万钧自己给自己的“御座”。暂时当不成皇帝,那他就当不是皇帝的皇帝! 五爪的黑龙,呵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人家就是有这个“嚣张跋扈”的资本。 谁敢反对? 没有人敢反对。 跪在这里三呼万岁的文武百官与其说是在跪“新君”,不如说是在跪“摄政王”。 这一回,展万钧可是名至实归的“摄政王”。 小萝卜皇帝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御赐黑龙太师椅和摄政王的称号。 末璃暗自叹口气,表示坐在这个御座上就跟坐在火山口一样,好怕怕! 不说她的“西洋镜”,不说这鎏玥的一团乱锅,就说前面这位煞星爷爷,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杀人如切菜,翻脸似翻书,而且自带“厌恶末家人”属性。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坐在这里,她真是愁肠满腹,心怀惴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小皇帝不高兴,坐在前面的展万钧也高兴不起来! 按说他如今也算是当了不是皇帝的皇帝,比前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进一步,然而摄政王他老人家今天端坐在高台上,御座前,看着脚下跪满地的文武百官,依然拉长着一张脸,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导致摄政王殿下不高兴的根源,自然就是在自己身后坐着的那位新君。 具体来说是新君身上为了登基而穿的冕旒朝服。 鎏玥王朝新旧交替自有一番规矩,老皇帝驾崩了,为了稳定朝局新皇往往会在丧期就登基。但因为还在丧期,所以肯定不能穿明黄色冕服,太招摇,显得不庄重。所以,新帝登基的朝服会是黑色,连冕旒也改用黑板黑珠,以示为先帝服丧。 死了的悖逆太子倒是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套冕旒朝服,可惜福薄命浅用不上。 而末璃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倒霉皇子,自然是毫无准备。可赶鸭子上架也得赶,规矩就是规矩,总不能叫新皇登基光屁股上去吧。所以展万钧还是着令内务府想想办法,解决问题。 摄政王的命令,内务府自然不敢怠慢,但也不会为末璃费工夫费心思特别定制。所以内外上下一致打算将就了事,就用悖逆太子那套改改,穿着应付一下就行了。 谁也不曾期待的登基大典,谁也不会花心思伺候的傀儡皇帝,可哪曾想就在登基大典前一晚,长生观的特使把一套纯黑绣金龙的冕旒朝服送到了展万钧的面前。 这可就,有点令人“喜出望外”了! ------题外话------ 一个是不想当皇帝却意外当了皇帝的小腹黑,一个是想当皇帝却暂时当不了的老腹黑,嗯,大家不期待两只腹黑之间的碰撞咩! 请爱护我哦,多多收藏,多多评论,让我看到大家的爱和支持! ☆、第四章 长生观的贺礼 那是一套好东西! 朝服和冕旒都比正常大小缩小四五圈有余,一看就是个十来岁小孩子穿的。小巧精致的冕旒挂着前后十二道珠帘,一共三百六十颗黑珠,颗颗据是孩童小指大小的黑珠。 这样大小的黑珍珠不算珍贵,但一百八十颗黑珠一般大小,一般颜色,滴溜圆,这份心思就难能可贵了。 朝服的料子正是专供御用的贡锦,细密结实的底子上用金丝一针一线密密匝匝的绣着金龙和山水日月纹。因为整件朝服都比正常尺寸小,以至于图案也不得不缩小,为了能在这缩小的面积里把规定的图案绣出来,就连金丝也不得不拔得更加细。 原本御贡的金丝就以细为贵,因为只有足够细的金线才能绣出跟精致的纹样。但这件朝服上的金丝比御贡的规制还要细上三分,这才把规定的花纹密密麻麻清清楚楚的绣了出来。 而所谓御用的朝服可不是单指一件衣服,而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衣服裤子鞋袜腰带挂饰一起算,总共一十八件。 这份功夫,绝不是一朝一夕! 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做不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最起码长生观在半年前就准备好了要让十七皇子末璃登基成皇! 那么问题就来了。 长生观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鎏玥崇道,长生观作为鎏玥第一神观一向居功自傲。既然是神仙自然要超凡脱俗,哪里会关心凡尘俗世的潮起潮落。 可这一次长生观就是关心了,不但关心,而且还是摆明了的关心,丝毫不避人耳目。 明明知道他是想当皇帝的,明明知道他扶持一个小皇帝就是障眼法。却大张旗鼓的送一套冕服给小皇帝,这算什么意思? 这摆明了是向他表示小皇帝背后有长生观撑腰! 呵呵,长生观好大的脸! 第4节 虽然心里不屑,但展万钧也不得不咬牙咽下这口恶气。 因为长生观在鎏玥还真是好大的脸! 只是长生观选这个看起来弱鸡似得十七皇子押注,是看中了他的什么呢? 为什么,他就从来不知道这后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位能被长生观另眼看待的小皇子。 位高权重者最怕什么?当然就是身边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不了解的人和事! 一想到自己背后坐着一个看不透的家伙,展万钧哪里还坐得住! 摄政王满心猜忌,把小皇帝搁肚子里拆骨剥皮似得翻来覆去研究,一边研究还一边磨后槽牙。 坐在后面御座龙椅上的末璃是感同身受,痛啊,胃痛的难受! 长期吃药饿饭,她的胃可谓饱经创伤,估计已经是胃溃疡。 胃病要靠养,而且心情也很重要。一旦情绪紧张,溃疡就容易发作。 她这一阵天天绷着神经,这么熬啊熬啊,一直熬到现在,真的熬不住了。 她原本脸色就不好,此刻头顶着沉甸甸的冕旒,身穿着好几层的朝服,浑身不自在。早上起来赶着大典,只喝了一碗粥,这会子胃早空了,生磨,疼出一身冷汗。 胃一阵阵抽痛,汗一层层冒出,她两眼发黑,脸色越发惨白,恨不得弯腰喊疼。 可这是登基大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面还坐着一个砍人跟砍柴一样麻利的煞星,她哪敢动弹,哪敢出声。 只能硬熬! 可她虽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和理智,但身体终归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 熬到后来两眼一黑,直接就昏厥过去! 展万钧就听见背后呼啦一声响,回头一看,小萝卜头皇帝已经瘫倒在御座上! 他蹭得就站起来,脸顿时就黑了! 文武百官也早已经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这幅场景,整个御正殿里就哄的一声,炸开了锅。 难道,摄政王等不及,已经动手了? 大部分人都只敢肚子里想想,可也有三贞九烈的死忠冥顽老臣和宗室遗老,一见这个架势就嗷的一声叫,连哭带喊的给新帝嚎丧起来。 “皇上啊!皇上你怎么啦?” “展万钧,你竟敢在百官面前弑君!” “先帝啊!皇上啊!” 展万钧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心中一万头羊驼咆哮而过! 这特么是玩我呢,是吧! 长生观果然选了一位“刚正不阿,有胆有识”的好皇帝! 就在摄政王气的几欲发飙知识,昏过去的末璃被老臣遗老的嚎丧震醒,强忍着这魔音穿耳的折磨,茫茫然对着前方伸出手喊道。 “谁?谁在哪儿?” 细白的小手在半空中虚虚的抓了两下,很快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将她握住。 末璃犹如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握住那只手,整个人一鼓作气扑过去。 “回,回宫!带我回宫!” 展万钧冷不丁抱住了扑过来的小萝卜头皇帝。 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还要轻。挂在他两臂之间,竟然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一个空壳。 看她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满头是汗,不住的皱眉颤抖,似在忍受无尽痛苦折磨。 心硬如铁的摄政王不由眉头一皱,一把将这小萝卜头皇帝拦腰抱起。 “陛下身体不适,快传太医!” 说罢,就抱着怀里这个小萝卜头,头也不回的朝后殿而去。把一头雾水看不清形势发展的满朝文武就这么生生的晾在了御正殿里! ** 末璃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宝盒哭红哭肿的双眼,不由叹了口气。 “殿……陛下,您可算醒过来了!”宝盒用丝帕抹着眼泪。 末璃抬了抬手,宝盒连忙把她扶起,在背后塞上几个枕头。 靠着枕头,末璃低头看了看自己。 厚重的朝服已经脱了,换上了自己常穿的便服。 登基大典虽然中途她昏过去了,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她活过了这个典礼,她就是皇帝了。 她这就算是,活着成皇了哈! 想想也是醉了! 末璃长吁一口气,心情还是很郁闷! 她既然是被摄政王扶上御座的,一时半会肯定还不到她的死期。 可等死的滋味才是最难受啊! 这清心殿就是她这死囚的牢笼! ------题外话------ 小皇帝也是怪可怜的!本座也好可怜的哟,大家快爱我!么么哒! 嗯嗯,就是收藏啦,点击啦,评论啦,多多的哦! ☆、第五章 小皇帝是个穿的 当了皇帝,末璃当然不可能再回到以前做皇子时的居所。 其实打从摄政王钦点她成皇那刻起,她就已经被迫离开原先住的海棠园,搬到了御正殿相邻的清心殿。 清心殿是书阁,鎏玥王朝第三代皇帝是个明君,爱读书,长年累月就住在这书阁里,把这地方当成了寝殿。以后这就成了惯例,皇帝处理朝事就在御正殿,生活在清心殿。 本来清心殿有很多藏书,只可惜她那个便宜老爹不爱读书,就把藏书都搬了出去,所以现在这里基本上除了一些摆设用的书籍,就再没有其他什么书了。 清心殿不算大,但比海棠园还是大了。 原本在这里服侍的奴婢里里外外有四五十人,经过这一场新旧交替之后,大部分都死了。活下来的也都被调离,全部换上了新面孔。人数也大大减少,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服侍。 屋子大,人少,又是个是非地,如无必要,罕少有人走动交谈,更绝不会有人嬉笑玩闹,于是偌大一个清心殿整日里就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鬼气森森。 在这鬼气森森的牢笼里,末璃哀叹着自己跌宕起伏的命运。 其实,她本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她原名叫莫莉,是一个二十三岁的现代人,女的。 末璃作为现代人莫莉的二十三年很精彩,很平安,很满足。唯一的不满就是死的太年轻了一点。 才二十三啊,大好的年华呢! 说起来,她这平安的二十三年刚刚结束,就开始了犹如过山车一般此起彼伏的惊悚生涯。 短短不过一年时间,她就经历了人生三大坎,一次比一次惊悚,一次比一次匪夷所思。 第一次是她死了,作为现代人莫莉,她在二十三岁的生日那天快快乐乐的出国旅游,结果好死不死碰上飞机失事!结局嘛,自然不会好! 人生自古谁无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莫莉不知道自己算哪种,但反正是死得挺不值,挺冤枉。 可这让她找谁说理去呢? 也许老天爷也觉得这航班上的人死得太冤枉,所以她竟然重生了,而且还穿越了。 她穿越到了这压根不存在于她现代生活所学历史当中的鎏玥王朝,重生在了后宫一位年仅十三岁的皇子身上。 没错,这就是她的第二个大坎。 她,莫莉,一个现代女,竟然重生成了一位皇子。 而且,皇子没有小*! 纳尼! 要不要这样?老天爷!玩我的是吧! 莫莉表示她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皇子是男的,再小也会有小*! 为什么她这个皇子没有? 理由很简单,因为皇子不是皇子,其实是公主。 擦! 果然是玩我啊!莫莉心想。 铁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啊!死定了! 她才刚死过一回,马上就要第二回了吗? 难道她就是微博里那个总是穿越到死人身上的倒霉主角吗? 求放过啊!老天爷! 当然,莫莉没有死。不仅没死,反而活的还挺好。 这得感谢她的老娘,哦不对,应该是鎏玥王朝第十二代皇帝的第十七子末璃小皇子的老娘——崔昭仪。 崔昭仪是个风韵犹存的“老”美人,然而早已经失宠。 曾经她也是后宫的弄潮儿,以区区一届美人进位,凭着自己的手腕和美貌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成了从二品的昭容。 再进一步,就是妃位。 然而后宫的争斗是残酷的,崔昭仪虽美,可后宫一代新人换旧人,总会有比她更美的人出现。漫长的争斗不仅摧残着每一个人的心,也摧残她们的容颜。 崔昭仪一天比一天老,而更鲜更嫩更美的女孩子们却还在源源不断的进来。 第5节 时间不等人。 为了最后冲刺一回,崔昭仪选择了生子。 后宫的女人无论多得宠,如果膝下没有一位皇子傍身,那这宠爱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全是空的。 然而生一个皇子何其难!这后宫那么多女人,人人都想要得宠,得了宠又都想要生皇子。可真正能生下孩子并养大的,又有几人? 圣上末熙虽正当壮年,可因为性好渔色不知保养,身子早已经被掏空。 想要得子,更是难上加难。 但崔昭仪还是做到了。 只是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婴。 不是一位小皇子,而是一位小公主。 后宫的女人为了名分和地位是会不择手段的,崔昭仪自然也不例外。 她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从外面偷了一个初生的男婴进来。万一自己生的是女儿,那就李代桃僵,把公主换成皇子。 她原想着一个皇子肯定能让自己进位成妃,挤进后宫核心层。然而事与愿违,她心心念念的妃位最终落在了后宫新宠王美人的头上。 王美人比她能干,一气给皇帝生了一对龙凤胎,就跟她前后脚。 王美人一飞冲天,成了王惠妃。而崔昭仪则只是从昭容变成了昭仪,撑死还是个嫔。 一场拼搏落到这个地步,崔昭仪真是呕的要吐。 可惜她的好运似乎是走到头了,不但妃位无望,连冒着九死一生换进来的男婴也出了事。初生的婴儿何其脆弱,小小的生命稍有不慎,就无声陨落。 小男婴活不到两个月就死了。 究竟是生病死的还是被人害的,也说不清了。 反正不是自己亲生骨肉,死了就死了,崔昭仪也不心疼。 可这小皇子莫名其妙的死了,终归是个罪。何况,她已经失宠,再失去傍身的皇子,在后宫里还怎么活? 万幸,她还有个女儿。 终归是她亲生的骨肉,崔昭仪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可虎毒不食子,无法对亲骨肉狠。即便有了小皇子,她还是冒险把小公主养在身边。 这也多亏了她身边两位忠仆,小太监万全和宫女宝盒。 也许就是这一念善,让她在小皇子死后还有一线生机,一条退路。 原指望用皇子换公主,却原来最终还是要公主代皇子。 也算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于是小公主就以小皇子的身份,在后宫默默的成长起来。直到六岁才被当时的皇帝末熙赐名末璃。 而曾经的王美人后来的王惠妃所生的那对龙凤胎,可是刚满月就得到了赐名。 崔昭仪失了宠,也冷了心,从此老老实实的站在皇后娘娘身后当一个应声虫,低调安分的活着。 公主替皇子,这是欺君大罪。崔昭仪也想好了,娘两个是活一天算一天。 这全是她这个当娘的错!一念贪,一步错,害了亲生女儿一辈子。 只愿孩子能平安长大,有朝一日出宫之国,离开这个吃人的后宫。 至于自己,就算千刀万剐也值了。 ------题外话------ 每天更新,我是好孩子!啦啦啦! ☆、第六章 妖孽摄政王 现代的莫莉死后穿越,重生在了这个冒牌小皇子的身上,才知道这后宫真是步步惊心。就算是再低调,再安分,也架不住有皇子就是原罪,总会有人要害你。要不然,这原先的末璃小皇子又是怎么死的呢? 崔昭仪不是个好母亲,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用着自己的方式爱孩子。把小皇子看得就跟自己的眼珠子似得,可饶是如此,这宝贝疙瘩不也让人害了。 然而小皇子不死,她又如何穿过来重生呢? 唉,也是说不清楚了。 身负着这样诛九族的大罪,又身处这吃人不眨眼的后宫,现代人莫莉表示——等死的滋味真不好受,还不如不要重生呢。 可这又不是她说了算!而且能活着,谁又想死? 何况她已经死过一回。死过一回的人,更怕死! 死不了,又活了。那就不死了,好好活着吧。 替自己活着,也替那可怜的“小皇子”活着。 从此莫莉死了,末璃活了。 靠着二十三年的智慧,靠着老娘崔昭仪的手腕,靠着忠仆万全和宝盒的帮衬,她这个冒牌皇子顽强的活了下来。 后宫生活不易,何况还要女装男。 但任何事只要有了经验,成了习惯,慢慢苦也就不苦了。 就在末璃自以为熬过人生第二个大坎,从此生活步入正途的时候。 第三个大坎就这么来了! 老天爷是不是太爱她?求放过啊! ** 鎏玥要亡国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何况鎏玥的妖孽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个当然是她这具肉身,十七皇子末璃的老爹,被自己儿子干掉了的倒霉皇帝末熙。 这个老没羞的家伙,可把鎏玥王朝的百姓们给害惨了。 治国如同儿戏,用人只管走心。为了他个人的贪欲,暴敛暴征,搜刮民脂民膏,全供他一人享受。 而且越老越昏庸,听信谗言,陷害忠良。外戚,宦官,权臣,诸侯,朝堂里是群魔乱舞。国家内部已然这样,边疆也不消停。北狄的蛮夷是年年都要来打秋风,骑着马舞着刀一路烧杀虏掠,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而南疆也是匪患不断,到处骚扰百姓,还和官府勾结,残害百姓。 国家内忧外患,早已不堪重负。 然而这样一个腐朽的王朝竟然还能撑着不倒,就不得不提鎏玥的第二位妖孽——权臣展万钧了。 说展万钧是个妖孽,不为过。 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不是妖孽是什么? 但末璃觉得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妖孽”肯定不乐意屈居第二,哪怕是作为妖孽。 这不,他就造反了不是! 男人的终极追求不就是权力嘛!像他这样“野心勃勃”的妖孽,不想当皇帝说出去谁信! 三岁小孩子都不信!好么! 其实早就该反了! 展万钧从文出身,但弃文从武。历经过两场大战,立下赫赫战功,早已经兵权在握,拥兵自重。 而那位一入宫就受尽万千宠爱,并一举生下龙凤胎的王惠妃是他的表姐。说起来,他也算是外戚。 朝堂内又有一批文官也是他的拥趸,一呼百应,时刻左右朝堂风向。 后宫王惠妃这个表姐吹枕头风,看谁不顺眼就给他穿小鞋,展大人的手连后宫都能伸到。 摄政王年纪轻轻已位列三公,封为尚国柱天佑大将军,秦国公。 虽然后来为了避嫌,他交出兵权,入朝为相,当起了文官。可说是交出兵权,但继任的大将军就是他的亲信,这不过是左手换右手,换来换去这兵权还是握在他自己人的手里。 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但她昏庸的倒霉老爹信了呀,还真以为他是交出了兵权,更是对他倚重。再加上王惠妃一个劲的吹枕头风,拢着皇帝在后宫享乐,把整个朝堂都扔给了展万钧。 呵呵,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一切直接导致展万钧这个权臣坐大,勾结内外,欺压朝堂。 到了神寿三年,她老爹末熙更是发昏,赐他展万钧末姓,封为佑王。喻义天降神器,保佑王朝。 展万钧这下可成了名至实归的“王爷”,可惜,那就不是一个能满足于王位的男人。 天降神器,降得不是保佑鎏玥王朝的神器,而是覆灭王朝的利剑。 皇帝越来越不管朝事,朝堂上没了皇帝,只剩下佑王。文武百官私底下不叫展万钧佑王,而是叫摄政王。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摄政王,岌岌可危的鎏玥王朝又撑住了。 展万钧是权臣,也是能臣。 杀伐决断,手起刀落,绝不是昏庸的皇帝末熙可比。 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势如滔天。 这样一个妖孽注定是要成龙成皇的,岂肯屈居人下! 可叹老皇帝只顾着在后宫寻欢作乐,却不知自己养大了一条逆龙! 神寿五年开春,她那个昏庸的老爸就不行了。 年轻的时候就不知道保养节制,一个劲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美人如刀,温柔*刀。不光*,还能削肉割骨,悄无声息就把人磨死。她倒霉老爹人到中年就已经被掏空了身体,偏偏还不自知,竟然听信谗言吃起了丹药。 唉,太会作死也是愁! 皇帝一病不起,王惠妃衣不解带在御正殿侍药,据说还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阻隔在外,不许相见。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当然不傻,为防万一也即刻行动起来。 这是要出大事啊! 四月里,边疆北狄来犯。还真是卡着时候来的,少不得又是一场硬战。 展万钧派了上国柱大将军庞瑶出征,带领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去。 第6节 祸不单行,北狄的硬战还没完,灵州福王打着“诛妖孽,清君侧”的旗号造反了。 朝廷多次派军镇压,结果统统有去无回。 不得已,展万钧亲自领兵前去镇压。 展万钧前脚刚走,后脚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对御正殿的王惠妃发了难。 太子殿下带着东宫的人冲进了御正殿,把王惠妃一干党羽统统抓获。当着王惠妃的面,太子殿下一剑刺死了龙凤胎其中之一,十八皇子末珏。 王惠妃都来不及喊就昏过去,被东宫府兵拖死狗一样拖下去。 据说,事后太子殿下就提着这把还在滴血的宝剑去面圣,父子两个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反正事后太子出来,就直接被百官簇拥着去了太庙。 而御正殿里,完成了历史使命的老皇帝末熙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正式给儿子腾位子。 ------题外话------ 男主是不是很厉害?嗯嗯,本座可是很喜欢这种“厉害”的男人啊! ☆、第七章 陛下想逃跑 老皇帝的大丧都还没完,太子殿下也还没来得及登基,福王就败了。 展万钧这一去势不可挡! 原本气势十足的福王碰上这位煞星爷爷立刻成了纸糊的老虎,展万钧的大军一到,这纸老虎就如同被水冲了一般,顷刻就酥了。 福王势弱,立刻被手下人出卖,绑了献给展万钧。 摄政王手起刀落当众斩下福王的脑袋,挂在城头示众。而卖主求荣的手下人也没好果子吃,一并砍了脑袋示众。 把福王之乱解决了,摄政王一点也不耽误,大军即刻掉转头,全速回京! 倘若说展万钧杀回来还不算最糟糕,那带着四十万大军出去和北狄作战的庞瑶也得胜回朝,也打着“诛妖孽,清君侧”的旗号和展万钧遥相呼应。这两路大军左右夹攻,以倾斜之势气势汹汹朝京城而来。 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末日可就真的来了。 到此地步,就算是宫斗小白的末璃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要亡鎏玥王朝的既不是来犯的北狄,也不是造反的福王,更不是“弑君杀弟”的太子和皇后,而是他“摄政王”展万钧啊。 呵呵,这一手欲擒故纵,翻云覆雨,偷梁换柱,指鹿为马,佑王殿下真是玩的漂亮。 只可惜了那枉死的小皇子末珏,和离皇位只差一步的太子,以及费劲心机却为他人做嫁衣的皇后娘娘。 全白忙活了! 鎏玥王朝灭亡不灭亡,其实和末璃的关系不大。 她就是个穿的,本身对老末家就没什么感情基础。若不是为了海棠园里万全和宝盒这两个小伙伴,她才懒得管别人死活。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她也是懂得。 等展万钧的大军入京,攻破皇城,就是真正改朝换代的时刻。到时候,他们这群前朝亡国的皇子公主,妃嫔宫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肯定不会太好啊! 但老话怎么说来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福祸相依,变幻莫测。 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浑水才能摸鱼! 到时候趁着内外一团乱,不见一个宫妃和皇子,也很正常。 为了出宫,她那个死鬼老娘崔昭仪也是做了不少准备的,其中一个准备就是让末璃诈死出逃。 虽然这个计划很冒险,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死前总要搏一搏。 为了末璃,她早已经安排下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太监。让末璃诈死,然后伪装成小太监离宫,一路由那位武功高强的太监保护,总有一线生机。 而现在看来,末璃不需要诈死,只要趁乱逃出去就行。 等“义军”杀入皇宫,到处都会死人,到时候谁还管一个不受宠的年幼皇子是死是活。 但是末璃不想一个人跑啊,她想带着小伙伴们一起跑。 人的命都是平等的,都只有一条。皇子的命是命,太监宫女的命也是命。怎么能为了她活着,就让别人去是死呢? 这实在太自私! 可崔昭仪不是这么想的,她瞒着末璃偷偷服下了毒药。以自己的死亡,斩断末璃出宫最后的羁绊。 对于这个为了荣华富贵而甘愿让孩子女扮男装十二年的自私母亲,末璃心情很复杂。 崔昭仪肯定不是个好人,为了能让自己和孩子在后宫活下来,她也做了很多坏事,害了很多人。 她也肯定不是一个好母亲,否则不会让小皇子末璃受那么多年的罪。为了示弱,她逼着末璃吃慢性毒药,以致身体一直病歪歪的。害怕她发育暴露,也总是不让她吃饱吃好。小小年纪又瘦又弱。十三岁的孩子,身高和体重还不如十岁的弟弟妹妹们。 可是她无疑是爱着末璃的,甚至甘愿用自己的生命为末璃的新生起航。 末璃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这个不是好人的母亲! 宫里每天都在死人,吓死的,病死的,饿死的,或者被人害死的。 她和万全宝盒一起,为崔昭仪梳妆,收敛。 如今里外都乱,也不敢给她盛装,只是擦洗了身子换上一身朴素干净的衣服。随后又拿钱贿赂几个太监,把棺材拉到妃嫔专用的陵园里安葬。 把崔昭仪安葬好之后,末璃和万全,宝盒一起把海棠园值钱的东西归置了归置,选了一些不显露又小巧的首饰财物包好,充作逃亡的盘缠。 万全还弄了几套小太监的衣服和老百姓的衣服,逃亡的时候可以换上。 强将手下无弱兵,崔昭仪手下的心腹都有两把刷子。 崔昭仪在死前留下了和暗子联系的信物暗号,宝盒在约定的地方留下了标记,和暗子取得了联系。 但对方警惕性很高,而且行事非常谨慎,轻易不肯露面。 末璃不得不亲自去了一趟,但也没见到对方。 只是隔着墙和对方聊了几句,对方声音嘶哑,一听就不是真的。当然末璃也改变了声音,彼此都心怀戒心。 但不管怎么说,信物和暗号都对上了。对方也答应届时会护卫他们离开。并且还对他们的逃亡路线做了指点,显然那是个深宫里的高人,对这些不显山露水的门路十分清楚。 得了高人指点,三人就做好了准备。 只等皇城被攻破的那一天,趁着后宫混乱,一起逃出宫去。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末璃和万全,还有宝盒躲在海棠园里,战战兢兢等着那破宫的一日就顺时而动,逃出升天。 哪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到头来还是出了岔子! 要怪也只能怪摄政王展万钧,太能干啦! 末璃原想着这宫门一破,乱军入城,皇宫里总要乱一阵吧。可哪曾想,自破宫到稳住整个皇宫,展万钧竟然只用了半天。 半天啊!这也太快了吧! 这还让不让人逃亡嘛!说好的烧杀抢掠,生灵涂炭呢?怎么一件也没有啊! 展万钧能以雷霆之势稳住皇宫,肯定是有内应。 哎呀呀,摄政王这手真是太长了,伸到朝堂还不够,连皇宫里都伸到了。他的手不仅长,而且还多。军队里有他,朝堂里有他,连皇宫都有他。 真是三头六臂,好一个多面手。 令人不得不服! 那现在怎么办?她还跑不跑啊?不跑么,等死!跑么,怎么跑?头疼啊! 皇宫里现在到处都是摄政王的“勤皇卫”,说是要保护大行皇帝的梓宫,以及后宫诸位妃嫔,以及皇子公主。 其实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摄政王只怕是不甘于人下,自己想当皇帝了吧。 别人怎么想,末璃不知道。但就末璃自己来讲,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啊。 展万钧当也行,至少他能干。 鎏玥王朝历经十二代,前六代还算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润泽万民。而后六代就是一蟹不如一蟹,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她那个便宜老爹这一代,简直就是群魔乱舞,妖孽辈出,尽是亡国之象。 亡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就在末璃抱头苦思逃亡新路线的时候,御正殿的侍笔太监王宝宝就过来传话。 说是摄政王有情,要她去御正殿会会! 这就出现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有没有搞错啊!她这个虚凤假凰的弱鸡小皇子,竟然被那位煞星爷爷钦点会会! 见个面谈一谈已经跟惊悚,哪曾想摄政王是不按牌理出牌,直接钦点她成皇啊! 末璃泪流满面,心中一万头羊驼咆哮而过。 老天爷真是太看得起她了,不光让她过了一把重生瘾,还过了一把皇子瘾,现如今又要让她过皇帝瘾。 要不要这样! ------题外话------ 小皇帝你是跑不掉的,乖乖留下来和摄政王斗法吧! 大家一定要收藏本座哟!不然我就哭给你看!哼哼! ☆、第八章 命运不由人 第7节 谁管她要不要呢!反正摄政王给了,她是不要也得要! 从海棠园搬到了清心殿,末璃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乖在屋子里当好宝宝。 清心殿里的大小奴婢都是王宝宝派来的,全是摄政王的耳目。她一个也信不过。 宝盒和万全也都是能耐人,她老娘崔昭仪强将手下无弱兵。可是再厉害的兵,如今陷在这重重深宫里,被严严实实的看守着,就是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了。 真是愁死人! 为今之计,只要能保住她的“西洋镜”,就是最大的胜利。 能活一日是一日,哪怕日子难熬,也要熬过去。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就有希望! 只是,她真的不想和摄政王打交道啊!好怕怕!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摄政王来“看望”小陛下了! 末璃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屁股跟装了弹簧似的,蹭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蹿出去“接驾”。 呵呵,她虽然是“陛下”,可却是假的。对方是“王爷”,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哪敢让他来拜见自己,得她去拜见他呢。 末璃蹭蹭快步出去,一抬脚就跨出门槛,抬头就看到傲然阔步而来的摄政王。连忙往边上一靠,毕恭毕敬的低头弯腰,拱手而立。 等那紫袍高冠,威风凛凛的权臣近了,她就上前一步,细声细气问候道。 “末璃给王爷见礼。” 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给一个臣子见礼,这真是本末倒置,颠倒纲常。 小皇帝表示,屁个真龙天子啊,她都快苦逼成一条虫了好不好。 对于小皇帝的“恭敬”,展万钧傲然挺立受之不恭,但心里却是冷冷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他眉梢一挑,冷冷看着末璃。 全天下都在传言,他展万钧要取而代之,自己成皇称帝,当一个谋朝篡位的逆臣。小皇帝就给他来这一手,这是……想让谣言坐实了吗? 小东西,不老实,聪明过头了! 想到这里,他就冷哼一声,缓缓说道。 “陛下多礼了。陛下是君,我乃臣子。君王拜臣子,陛下这是打我的脸呀。” 这话一出,末璃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真是至理名言。 跟这种手握天下高高在上的男人相处,是近了也不行,远了也不行,好也不行,坏也不行。 如何拿捏这行与不行之间的分寸……可真是太难了。 谁来教教她喂! 谁来教?谁也不会。只能靠她自己。 把心里的恐惧压下,她默默垂下手,低头站立。卖不了乖巧,那只好卖柔弱了。横竖她已经弱到如此,想必摄政王也不屑为难一个小孩子。 果然,展万钧训过几句之后,就自顾自抬脚进了清心殿。 末璃不敢落后,急忙也跟了进去。 这一回她可不敢再乱抖机灵,老老实实往上首的御座前一站,大着胆子喊了一声。 “来人,给摄政王看座。” 立刻就有伶俐的小太监上来,把一把黑檀太师椅摆在御座前。 “爱卿,请。”她连忙伸手,请他坐。 等他要坐了,自己才跟着一起坐,好叫两个屁股落在椅子上的时间点是一样的。 正所谓,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就得刚刚好。 小皇帝表示,好个屁啊!累死了有没有!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男人!她真是受不了哇! 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人为刀殂,她为鱼肉呢。 ** 落了座就得看茶,末璃胃不好,不能喝茶。这皇宫里没人当她这个傀儡短命鬼是回事,自然也不会有人给她送好茶。 可到底是王宝宝的狗崽子们管着这清心殿,摄政王来了,总能捞到一杯好茶。 看着煞星爷爷端着茶背慢条斯理的吹茶叶,末璃觉得自己的小心肝也被吹得一抖一抖的,风雨中飘摇哇。 轻轻咳嗽一声,她面带讨好的笑意,软绵绵的问道。 “爱卿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反正她在他面前抖不好机灵,还是有事说事吧,至少落得一个坦白爽快。 展万钧却不搭理她,自顾自吹开茶叶,也不喝,只是轻轻嗅了嗅茶香。 这小可怜在清心殿里过什么样的日子,他是不用问也想得到。他也不打算怜惜这孩子,因为这孩子“不学好”,得敲打敲打。 等他嗅够了茶香,撩起眼皮看末璃的时候,小皇帝的脸都快笑僵了。 她脸小,眼大,鼻子尖尖,嘴唇红红,菱花似得唇瓣挂着一缕干巴巴的笑,那真是格外可怜!又有点可笑! 就跟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倒霉小狗似得,可怜巴巴的盼着主人给点好脸。 这样子多少有点取悦了展万钧,他微微一笑,把手里的茶碗放下,倾身上前,看着末璃的眼睛说道。 “微臣听说陛下最近身体不大好,内心十分惶恐。” 啊?她这个破身子,老毛病了。没事没事!只要你少来看,我就保准没事。末璃心想。 可话不能这么说啊。 “多谢爱卿记挂,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展万钧眉梢一挑,脸色一正。 “陛下这话可就差了,微臣不爱听。圣体康健事关国家根本,陛下可以不在乎,微臣可不能不知轻重。” 嗬,这话说得。末璃表示我真是谢谢了您那! “是是,爱卿说的是。是我说错了。”她急忙端正态度,勇于认错。 “这就对了,这样吧,我看陛下这身体得好好将养,不如就找个牢靠的太医看看。王宝宝,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这可是给陛下用的人,你的用心仔细了。”说着,他一仰头,对身后说道。 王宝宝立刻蹦出来听令。 “是,奴婢定然用心仔细,绝无差池。” 末璃看着这主仆两个唱双簧,心里那个苦哦,说都说不出! 摄政王这是记挂她的身体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西洋镜”呢? 不知道哇! 她的小脸是越发苦,但摄政王的神情则是越发轻松。 呵呵,感情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啊。 能为王爷千岁带来快乐,她真是苦也值了哟。 只求王爷千岁心存怜悯,别太为难她这个小孩子才好! 既然是摄政王的命令,那肯定是加急办理。 前脚摄政王离去,后脚王宝宝就领了一个老太医过来。说是太医院里顶顶有资格的华太医,保证妥妥的。 末璃心想,你是妥妥的,那我呢? 我是一点也不妥! 她这条小命,往后看来是更悬了 ------题外话------ 就是喜欢摄政王“欺负”小皇帝!爱的互动,有木有! 快快收藏文文吧,把本座领回家哟! ☆、第九章 国师长生子 知道自己是个是非人,末璃也不往人前凑,更不需要别人往她跟前凑。 她这个皇帝反正就是个傀儡,没人疼没人爱。说是皇帝,九五之尊,但其实别说朝堂就连后宫也没人当回事。 登基大典的衣服她也一直觉得就是针凿局把悖逆太子自己备用的那一套改了改,就给了她用。身不由己之人,能穿就行,就别管用死人的东西晦气不晦气了。 至少悖逆太子死了,她还活着,已经够幸运。 登基的衣服已然如此,平日的吃穿用度就更不用说。 虽然摄政王没明明白白说要苛刻小皇帝,可内务府也断不敢自作主张的去贴补。皇宫里最不缺顶红踩白的事,小皇帝没权没势又是个将死之人,就更没有人当回事了。 末璃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但好在身边还有一个万全和一个宝盒。两人把她在海棠园里的家伙什都搬过来,吃的穿的用的,说好肯定不好,但日子还能过。 抚了抚肚子,她皱了皱眉。 “太医……” “太医来看过了,说陛下您是胃疾发作,留了方子,万全去抓了药已经在后面熬了。”宝盒一边说,一边伸手替她轻轻抚肚子。 既然是胃疾发作,那太医是没看出什么,这她就安心了。 可是,这胃疾是越来越厉害了。再这样下去,不等展万钧要她死,她自己就扛不住了。 可要是不吃药……她的秘密岂不是…… 末璃叹息一声,眉头还是不能舒展。 见她愁容满面,宝盒连忙道。 第8节 “对了,我给陛下熬了粥,用一点吧。” 末璃点点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说到底她会晕倒,也是因为没吃饱。 她胃不好,不能吃冷也不能吃热,更不能吃油腻荤腥,就连硬一点的米饭也不能吃。长年累月就是吃粥,粥哪里顶饱,只好少食多餐。 一般她一天要吃五六顿的粥,在海棠园的小灶里她那锅粥是永远不断的。 如今在清心殿了,小灶没了。宝盒只能用煎药的小泥炉给她熬粥,炭火不够,熬好的粥只能裹在棉被里保温。 宝盒把裹成一团的棉被翻开,从里面的小砂锅里盛了一碗粥出来端到末璃面前。 “我自己来就行!”末璃坐起,伸手接过粥。 还热着,温温的,刚好。 粥是白粥,米也不见得好。只是宝盒熬粥熬出了经验,每一粒米都熬成了米花,碗里一层厚厚的米油,正是米的精华所在。 她端着碗,宝盒又拿来一个小瓷瓶,拔开木塞往白粥里倒了一点进去。 是普通的白蜜。 末璃用勺子把蜜糖和粥拌了拌,舀起一勺往嘴里塞。 甜丝丝,软绵绵,是早已经习惯了的滋味。 她一口一口的喝粥,不一会就见底。 一碗热粥下肚,肚子里有了货,整个人都热乎乎的很舒服。 缓过一口气,她捧着仍有余温的银碗,长吁一口气,舒展开眉头。 死不了,那就得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陛下……”宝盒欲言又止。 “怎么了?”末璃看她一眼。 “摄政王说……” “说什么?” “他说,太医院要是治不好你的胃疾,他就要去请长生观的国师大人来给您看看了!” “啊!国师!”末璃整个呆住。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国师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啊啊,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活着怎么就这么多麻烦呢? 她明明就是一个傀儡啊?一点也不重要的呀?过几年就得死的呀? 为什么摄政王他老人家要关心她的胃疾? 竟然还要请国师!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末璃双手一松,扶额抱头,哀嚎一声。 把国师请来,那她的西洋镜不就全被揭穿了! 国师是谁? 那可是长生观的观主大人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的全才,全鎏玥唯一国家认证的活神仙! 鎏玥崇道,道教为尊。历代皇帝都求长生,可惜没有一个真的能长生。 长生观乃是鎏玥第一观,历经两代,现任观主名叫祁进,道号长生。其实长生观每一任观主的道号都叫长生,毕竟是长生观嘛。 长生观在鎏玥那可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地位甚至高于皇帝。因为皇帝再厉害那也是人,可长生观的观主,有点类似于神。 鎏玥王朝的皇帝到如今已经是十三代,但长生观的观主却才到第二代。皇帝求长生,却跟韭菜似得死了一茬又一茬,一个也没长生。但长生观的观主们,确实是比较长生。 据说第一任观主是在快两百岁的时候坐化的,当时就尸解登仙。祁进接任观主,至今已经六十多年。 这六十多年,又历经三朝皇帝,到她这儿已经算是第四个。 这六十年祁进露面的次数不多,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但每一次露面,见过的人都说他和第一次露面时一模一样。 也就是一点也没老! 一个人六十年都没老,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所以长生观在民间,在鎏玥,地位非同一般! 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即便是皇帝也难求一见。但展万钧说要叫祁进给自己看病绝不会随口说说而已,因为鎏玥每一任新君登基,都要去长生观朝拜祈福。 他就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对这样一位神奇的老神仙,末璃自然是好奇十足。但好奇心害死猫,她很怕死啊。老神仙再有趣,也不如小命要紧! 为了不给祁进这位老神仙添麻烦,为了保住自己的小秘密,当务之急她得把身体养好,不能再犯胃疾。 可如果想要养好身体,那就得停止吃药! 这么一来,她的西洋镜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能戳穿! 这真是,前进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是深渊,左右为难哦! 不管末璃愿不愿意,新皇登基后去长生观朝拜祈福的议程还在摆在了她的龙书案上。 真是头疼啊!能不能不去? 不能! 但去是否一定等于要让祁进给她看病? 不等于! 只要她的胃疾在太医的医治下能有进展,那就轮不到老神仙给她看病了。 没错没错,这样想也是说得通的。 但这样做就必须停药,可也没办法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会也顾不上了,停药势在必行。 其实就算她不想停,也得停了。 小瓷瓶里已经只剩下三粒小丸,一粒管三天,撑死也只能在维持十天不到,她的西洋镜就遮不住了。 这药是崔昭仪从太医院的徐太医那儿拿来的,徐太医是她的心腹,当年偷龙转凤的事也有参与,可谓是崔昭仪的死忠派。 然而现在宫里经过一场大乱,太医院也颇多人事调动。她们海棠园和徐太医已经失联很久了。 以前她不过一介小小皇子,也不起眼,反正一贯身体弱,找太医看看也正常。崔昭仪把上下都打点好了,太医院就专门派徐太医负责十七皇子,算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可她现在是新皇了! 给皇帝看病的太医,那可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来! ------题外话------ 每日上午更新,有存稿!(*^__^*)嘻嘻…… ☆、第十章 太医院 给皇帝看病,那得有专门的太医,不是太医院的老资格,就别想往皇帝跟前凑。 徐太医在太医院也算老资格,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资格老的老太医多得是,譬如专门为先皇负责看病的华太医,八代药理世家的温太医,能人多得很。 要不也轮不到徐太医常年烧十七皇子的冷灶。 末璃也不敢主动去联系徐太医,毕竟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煞星爷爷展大人呢! 她是他手心里的傀儡,清心殿里里外外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她。而朝堂上,乃至于天下,又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他。 她和他那就是暴风眼,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大风暴。 她哪敢轻举妄动! 徐太医联系不上,药丸就断了供。虽然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胃疾,但她的身体包藏秘密,这看病的人必须得是自己人。 所以,头等紧要的大事是得换一个太医! 最好是换回徐太医,如果没有那至少也得是可以收买的心腹。 虽然她是一个破落皇帝,朝不保夕。可崔昭仪毕竟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好赖还是有一点压箱底的私藏。 事在人为!生死都逼到眼前了,不搏一把哪能甘心! 拼了!末璃咬咬牙,用力握了握拳头。 陪在身边的宝盒看她整日愁眉苦脸,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真是别提多心疼。 以前在海棠园,日子苦归苦吧,至少没这么多破事。 何况风大雨大还有昭仪娘娘顶着,可偏偏娘娘死得早,撒手管自己去了。留下这苦命的孩子,逃不出去还得在宫里熬日子! 以前她们几个费尽心机的养着,好歹她还长点肉。 现在坐上了这劳什子该死的皇位,天天愁的睡不着吃不好,那小脸都尖了,就剩下两大眼睛,还整天皱着眉愁容满面。 怎不叫人看着心疼?! 只恨自己没能耐,不能提小主子分担! 想着想着,宝盒不由又怨恨起崔昭仪来。要不是当年为了争宠进位做下这偷龙转凤的事,何至于今日如此左右为难? 可如果不偷龙转凤,那今日里小皇子就成了小公主。成皇自然是不可能,可想要在这风雨飘零之下保全自身,恐怕也是痴心妄想! “义军”入京,皇城一破,皇宫里的财宝女人就全成了那群当兵的囊中之物! 先皇的皇子们全是摄政王的绊脚石,自然统统不能活命。而公主们则成了他手里的筹码,全部用来犒赏那些替他卖命的当兵老爷们。 据说就连王惠妃那对双生胎里活着的那位玉容公主,也被他赏赐给人了。那孩子可跟十七皇子是同年生的,才十三岁啊。 那说起来可还是他展万钧的表侄女呢!也不过如此下场! 可见这人多无情无义,冷酷至极! 第9节 可怜玉容公主娇生惯养的在宫里养了十三年,到头来却成了一个莽夫粗人的玩物。花骨朵似得人物,怎堪那莽夫粗人的摧残搓揉! 这么一想,十七皇子那还是当皇子吧。至少不必被人当玩物随意送人,而且,好歹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 可成皇做傀儡这条路,也是步步惊心,朝不保夕! 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唉,小皇子苦,可娘娘也苦哇!这后宫的女人,谁不想争呢? 只是争来争去,到头来又争到了什么? 王惠妃把皇后娘娘都压了一头,结果如何呢? 儿子惨死眼前,一辈子的依靠都没了。 皇后娘娘为了悖逆太子,忍气吞声一辈子,看着满后宫一波又一波的莺莺燕燕还要强颜欢笑做大度姿态。争到头来终于把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踩下去了,连王惠妃的儿子都死了,可又怎么样呢? 老天爷竟然派下来一个展万钧! 争来争去,全为他人做嫁衣!多可笑! 君臣两个对坐无言,各自想着心事,不由长叹一口气。 正坐着,万全脚步匆匆的回来了,在屏风外跪着禀告了一声。 “快进来!”宝盒连忙招呼他进来。 末璃也在矮榻上直起身。 “怎么样?” 万全脸色不怎么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双手托着呈了上去。 宝盒连忙接过,转手交给末璃。 末璃握在手心里捏了一把,也不打开看,直接塞到被褥底下,仍旧定定看着万全。 万全叹口气,低声禀告。 “奴婢去打听过了,徐太医早已经不在太医院当值,告老还乡去了。” 末璃皱了皱眉,用力抿嘴。 这样的结果她是早已经料到,也怪不得徐太医要跑,毕竟他身上担着欺君之罪的干系。 长叹一口气,她轻轻摆了摆手。 “罢了,走了就走了吧。” 万全抬起头。 “可奴婢还打听到,在这之前,徐太医据说是被摄政王叫过去问话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这下末璃大惊失色。 宝盒也慌了,一把握住她的手。 “怎么办?徐太医他会不会……” 末璃摇摇头,压低声音。 “不会!如果徐太医说了,那此刻我们几个早就没命,也活不到现在。这是欺君大罪,只要这天下还姓末,徐太医就断不会轻易拿自己的九族去冒险。我们和他是一条船上的,这种事说出来,我们没命,他连同九族都会没命。徐太医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话倒是在理,宝盒颤抖的双手平静了些。 “可是摄政王既然想到找徐太医问话,会不会已经起了疑心?” 末璃凝眉沉思了片刻,仍旧摇摇头。 “应该不会!我一直在服药,贴身服侍的也只有你们两个,如果出了什么纰漏,那别说我们好不了,就连徐太医也不可能这样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我看摄政王找他问话,应该是为了我的胃疾。毕竟徐太医是一直给我看病的人,对我的身体更比别人了解。他找来问一问,也是很正常的。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慌了神,要稳住!” 说着,她又重重握了宝盒的手一把。 宝盒心中不由一酸,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就滚出眼眶。 她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还要安慰她们这些成年人。 这小身板,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题外话------ 每日上午更新,有存稿!(*^__^*)嘻嘻…… ☆、第十一章 太医温子言 跪在地上的万全也忍不住含泪,但不敢掉落,用力憋回去,又说道。 “奴婢还打听到,虽然徐太医走了,但他身边一直带着的小徒弟还在太医院当值。” “徒弟?就是那个一直跟着他来,背药箱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末璃一时想不起。 “叫温子言,是温太医的族人。也不知为什么没跟着温太医,倒是跟着徐太医!”万全道。 “对对,温子言。说起来,他在太医院好像也有些年头了。”末璃连忙点头。 “是的。去年他就已经独自给贵人主子们瞧平安了。” “温子言,这个人……也许可以用!”末璃合掌一拍。 “这个人牢靠吗?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宝盒还是心有顾虑。 “等不及了!不管牢靠不牢靠,我们都得把这个人变成自己人。与其找别人,总还是他知根知底一点!”末璃用力一握拳。 “就这么决定了!照原计划行事!等明天华太医给我瞧过,把方子开了,万全你去太医院拿药,务必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温子言帮你抓药!” “是,奴婢一定盯牢他。”万全用力点头。 “拿到了药,一定亲手交给宝盒,宝盒你要亲自管着熬好了,给我端来!”她又转头吩咐宝盒。 宝盒满眼担忧,紧紧握着她的手。 “陛下,一定要喝那药?能不能不喝?你的身子已经那么弱,喝了那药,万一……” 末璃用力一摇头。 “由不得我不喝了。喝了还能拼一拼,不喝就真是死定了!” 见她如此说了,宝盒也只好低下头,暗自伤心。 想起自己亲手交给小皇帝的纸包,万全也忍不住担忧。 可正如小皇帝说的,事到如今,不拼就死定了! ** 小皇帝在寝宫里吐血了!——清心殿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如是禀告。 摄政王听完这话,脸顿时黑如锅底! 这有完没完了? 又是晕倒,又是吐血!敢情不用他动手,这小皇帝自己就要完蛋了! 可问题是他现在还不要小萝卜头完蛋呀! 好么!上回那小萝卜头在御正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晕倒,那些遗老们那个蹦跶啊!就差没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弑君篡位”。那个弹劾的折子啊,跟不要钱似得往他怀里扑! 这会又来一个吐血!呵呵,那群遗老们这下肯定得乐疯吧! 又到了他们显示自己忠良耿直的时候了! 他就搞不明白了,这小皇帝也是,怎么身体就这么不好? 这么一个随时会驾崩的皇帝,长生观当着面的跟自己叫板要保,到底图什么? 他问过给小皇帝一直看病的徐太医了,虽然小萝卜头一直病歪歪的,可往年也没这么折腾呀? 难不成……小东西是折腾给他看得? 呵呵,这是打算着给他上眼药吗? 是不是以为自己背后有长生观的支持,他就不敢动他了? 很傻很天真! 为了不辜负拿生命冒险给自己上眼药堵心的小萝卜头,摄政王他老人家觉得自己应该移动尊驾,亲自去看望一下这位病重的小皇帝。 展万钧一路大步流星,直接从御正殿转到了清心殿。 大煞星亲临,清心殿大小奴婢们顷刻间都夹起屁股绷紧皮,生怕一不留神撞在刀口上,那就死的太冤。 摄政王抬脚就进了小皇帝的寝殿,如入无人之境。 后面紧跟而来的王宝宝跟得气喘,可不敢大口吸气,只好憋着脸跟狗似得哈哈。 展万钧一到里面,隔着屏风忽而停下脚步。 “陛下这几天用的什么药?” 王宝宝连忙一个急刹车,哈着腰站住。 寝殿里全是一股药味,浓的有点熏人。 “陛下这一阵都是华老太医看着,方子也是他开的。”王宝宝头也不敢抬,老老实实回话。 华老太医,在太医院混了几十年了,应该是个稳妥的人呀。 “今天陛下吃了药吗?”他又问。 王宝宝眼珠子一转。 “应该是吃了。” “什么叫应该?”摄政王脸一沉。 王宝宝吓得噗通一下就跪了。 “据奴婢所知,陛下每日用药都是有时辰的,华老太医开的方子是一天一服。陛下每日都是晌午用过饭后服用,此刻已经过了下午,所以……陛下应该是用过了!” 展万钧皱了皱眉。 “吃的还是老方子?” 第10节 “方子应该是新的,但也是华老太医开的。”王宝宝想了想,连忙又道。 展万钧点了点头,这才绕过屏风而去。 王宝宝连忙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爬起身跟上去。 ** 屏风后就是小皇帝的御用龙床。 先帝末熙是个荒淫的昏君,龙床大的离谱,四五个人在上面翻跟斗打虎跳都绰绰有余。龙床四角还支了柱子,雕龙描凤,嵌满珍宝,再罩上三层厚薄不一的鲛绡绫,朦朦胧胧,云山雾罩,别有一番情趣。 此刻粉红明黄的鲛绡绫层层撩起,府门洞开。露出硕大的龙床上层层叠叠的被褥,被褥都是半新不旧,料子也一般。 厚如云絮一般的被褥中,小萝卜头皇帝背靠着两个厚实的枕头,奄奄一息的躺着。 绫帐里挂着夜明珠,透过粉色的纱照在小皇帝脸上,给那张小脸平添上几分血色。看起来倒不是那么惨! 只是小脸剥落的厉害,比上回晕倒在龙座上又瘦了一圈。那下巴尖的,能戳人! 隔着屏风听见说话声,末璃就醒了。等展万钧绕过屏风进来,她就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了对方一眼。 展万钧皱了皱眉。 小皇帝脸小,眼大,活脱脱就是个大眼贼!此刻她顶着这么一张巴掌似得小脸,两大眼睛往自己这儿这么一看。 还别说,确实挺可怜的。 但摄政王一路杀伐决断,淌着血水,踩着尸山过来,没那么容易心软! 和展万钧对了一眼,末璃就连忙挣扎着起来。 “摄政王来了,快,快看座!” 说话间就续不上气,喘起来,旁边伺候着的宫女连忙一把扶住他,不是的给他捶背揉胸。 冷眼看小皇帝在龙床上折腾作死,展万钧心里冷哼一声。旁边小太监搬了椅子过来,他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 ** 君前赐座,多大的殊荣。不过人摄政王老人家可一点也觉得荣耀,反倒是他肯要小皇帝这个座,就是给末璃天大的面子了。 龙床上小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如今这皇宫里谁才是君,谁才是臣,大家心里都门清。 末璃还在龙床上挣扎,似乎必须要下地给摄政王行个礼,方才显得她对他老人家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展万钧就看着她扑腾。 小萝卜头陷方才陷在被褥里只露出个脸,看起来就小。这会子挣扎着从被褥里出来,他才发现她是全身都小。 登基那天小家伙穿着整套朝服,里外裹了七八层,看起来仿佛还行。 这会子她就穿了点单衣常服,那小身板,瘦的勒! 那腰都没他大腿粗!胳膊就跟甘蔗一般,还是刨了皮的。 小手小脚露在外面,竟然只有那么一点! 而且,白! 整个就跟面粉搓出来似得,软绵绵有气无力,往地下一摔,他就能散了! 这要散架的玩意还在龙床上扑腾,半死不活的。 展万钧咳嗽一声,没好气的开口。 “好了,陛下还是躺着吧。” 摄政王开话了,末璃就真老老实实的躺回去。 宝盒连忙给她在后背又添了一个枕头,又把两层厚厚的被褥给她重新盖好,好让她半坐着跟摄政王说话。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展万钧把小皇帝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慢悠悠开口。 末璃低着头,手指漫不经心的捏着被角,微微苦笑。 “老毛病了,不碍事!” 展万钧眉头一挑。 “陛下身负鎏玥江山社稷,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身体!” 末璃心里呵呵,说什么鬼话呢,就她,还身负江山社稷。 别逗了! 不过也就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无所谓的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我的身体一贯不好,江山社稷就只能托付给摄政王你多多担待了!我鎏玥能有摄政王你这样的能臣俊才,真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 没想到这小萝卜年纪不大,打官腔还挺有一手。倒是小看他了! 只是光会打点嘴皮子仗,就值得长生观为他出头?看来这小东西身上,还有不少秘密,他不知道呢。小小年纪就能装神弄鬼,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只可惜,他姓末,出身不好,注定命薄! 小孩子装神弄鬼,还不至于让他摄政王担惊受怕。但小孩子既然划出道来,他少不得也得应酬周旋。 谁让这小萝卜头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呢!想到这小娃儿还是个皇帝,展万钧就没来由的想笑。把整个鎏玥王朝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感觉还挺爽! 他微微一笑,猫哭耗子假慈悲道。 “话虽如此,可陛下到底是陛下,您要是不好,我这个做臣子的也不能安心。还请陛下为了臣等,为了天下苍生,好自珍重才是!” 哎哟,这话说得,谁信啊!末璃是一个字都不信。 呵呵!她要是好了,他才不能安心呢! 末璃正想着怎么把话题从相互恭维转出去,岂料对方率先转了话题。 “这一阵陛下的方子都是华老太医开的,先前还好好地,怎么今天就这样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说完,他眼风一扫,鹰隼似得看着末璃。 末璃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终归是我这身子不中用!华老太医的方子,总是不会错的!” 嗬,这话绝对是话里有话!华老太医是他叫来的,自然不能说有错,小皇帝这手以退为进,有点意思。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华老太医身上,又或者,是他身上。 ------题外话------ 百分之五的中奖率,我中了。吃消炎药发生不良反应,脸上出皮疹了,好难受!~(gt_lt)~ 幸好还有幸运的事发生,换上封面了,有木有!(*^__^*)嘻嘻……感谢酒豆桑,连夜捉刀赶出来的!(づ ̄3 ̄)づ ☆、第十二章 小皇帝的下马威 为了把对方引蛇出洞看个明白,展万钧觉得自己可以稍微给小东西一点甜头。 “华老太医的医术肯定是牢靠的。不过他终归不是一直给陛下瞧得人,难免会有些纰漏。陛下一直是太医院的徐太医瞧得,只可惜徐太医告老还乡去了。不若臣把他叫回来,继续给陛下瞧着,如何?” 这话让末璃眉梢微微一跳,连忙在被褥下用力掐住大腿,用疼痛生生压住激动。 让徐太医回来,当然是最好。可是这样一来,摄政王肯定会怀疑到徐太医的头上,顺根往下挖。 不行,绝不能让徐太医回来! 她长叹口气,缓缓摇头。 “不必了!徐太医能告老还乡,也是他的福分,就不必为了我再来回折腾。我这身子一贯如此,再养养就会好的。” 说完,撩起眼皮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瞧这话说得,瞧这小眼神看得,展万钧恨不得跳起来给小皇帝鼓个掌! 再没用的窝囊废,那也是末家的种! 末家的种,舞刀弄剑不行,文治武功不行,但玩小心眼,那是滴溜的。就连荒淫无道的先帝,也玩的一手好心眼。 只可惜,这些在他面前都没用!女人才玩心眼,男人靠的是实力! 但小皇帝真是长了一张好脸,一双好眼!小脸蛋小归小,白归白,可皮子那是极好的。 小巧的五官,精致之极。淡淡的长眉,大大的眼。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唇。 尤其是那双眼,眸子又大又圆,又黑又亮。睫毛长长的,呼啦看人一眼,真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昏君末熙据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美男子,可惜酒色无度人到中年就成了一副臭皮囊。但偶尔那双眼,还是星眸流转,别有风采。 崔昭仪那也是个大美人,否则怎么会从一介小小美人一路爬到九嫔之首。 小皇帝脸皮子随崔昭仪,眼睛随昏君,倒是个博采众家之长。 只可惜,脸小无肉,是个福薄命浅之相! 但这会子,他还没想让这小东西死。也不想他病歪歪的,毕竟他病着,外面就少不了说他要弑君。 傀儡这东西,最重要是听话,其次便是时不时得能亮个相摆个架势。 小皇帝这一路过来,表现的都还算听话。除了这晕倒又吐血的给他添堵!但只怕是有所图。 他也不怕他图谋,皇宫里的人要是不会图谋,那都活不长。可他要是连个十三岁的萝卜头都搞不定,还当什么摄政王! 有图谋好,有图谋他才能抓这小东西的小辫子!到时候拔起萝卜带着泥,他倒要看看,长生观到底搞什么名堂!君臣两个继续虚以委蛇。 御塌前,摄政王展万钧摆着一张看起来还算诚恳的和蔼脸色,双眼一眯缓缓说道。 “陛下仁厚,不愿意折腾徐太医。我听说他有个徒弟在太医院当差,以前常跟着一起去海棠园给陛下你瞧瞧。要不,我让那个人来给陛下瞧瞧吧。终归是师徒,应该是能学着点的。” 末璃眉梢一动,心里恨不得大喊“好好好”,可身体硬生生压住。 “徐太医的徒弟?牢靠吗?还是算了吧,华老太医八代悬壶,我还是更相信他!” 言不由衷!摄政王表示小萝卜头跟我玩欲擒故纵,不好意思,你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你的心! “行不行的,总要瞧过了才知道!时候也不早了,御正殿那边还有折子等着我去看。臣这就告退了,还请陛下好自将养,珍重为上!” 说着,他就站起身,笔挺的身子耸立在床前,压下一个高高大大的阴影。 第11节 末璃被压的不敢动弹,有气无力的伸手抬了抬。 “爱卿为鎏玥百姓社稷,辛苦了。我也愿爱卿为天下苍生,珍重为上!” 呵呵!摄政王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小皇帝抱了抱拳,就自顾自转身离去。 这显然是大不敬的,不过谁也不敢理论,除非是不要命。 王宝宝偷偷看一眼龙床上瘦津津病歪歪白惨惨的小皇帝,连忙低下头跟上摄政王,心里想这十七皇子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这皇宫里,能活下来的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摄政王前脚走了,后脚宝盒和万全就凑到末璃跟前。 “主子,这是成了?”宝盒问道。 末璃点点头。 “成了!” 宝盒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又双手合十祝祷。 “谢天谢地,神明保佑!” 可站在旁边的万全却注意到末璃脸上的神色依然凝重。 末璃在心里默默叹气。 成是成了,可接下来是福是祸,谁知道呢。 展万钧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自己靠着给华老太医泼脏水外加折腾自己的身体换来一个换人的机会,那是破绽百出。 以摄政王的能耐和见识,肯定是早就发现破绽了。但对方没有说破,反而顺水推舟,这形势就显得有点微妙! 徐太医是知根知底的,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成了祸害。温子言知道多少,不好说。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横竖她现在要的仅仅只是温子言的配合。 药是不能再吃,也没法再吃。那接下来的日子就得全靠温子言配合,才能藏住她的秘密。 只是那个温子言是不是个靠得住的呢? 万一靠不住,她又该如何? 这皇宫里,靠不住的,不能保守秘密的,那是活不长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为了活命而害人,末璃的心就沉甸甸起来! 良知和活下去之间,她应该选择什么? 答案显然是毫无疑问的,她要活下去! 但活下去是不是一定要害人?亦或者把人害到什么程度? 都将是个难解的问题!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末璃从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是不可能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的。 可她也没害过人! 但平心而论,她这个虚凤假凰的皇子能平安活到现在,崔昭仪是肯定害过人的。 以前有这个娘亲遮风挡雨,那些害人的事,危险的事,也不用末璃操心。然而崔昭仪已经死了,一了百了,撒手而去。而末璃也阴差阳错从皇子一跃而成陛下,处境是越发凶险。 为了活下去,这害人的勾当,只怕也得她亲力亲为咯。 虽然为了活命不得不自私,可末璃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毫无原则的“坏”下去。那样会失去做人的底线。 当虚凤假凰的小皇子不是她本意,成皇君临天下也不是她的人生追求,她只想过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日子。 活下去,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可怕的皇宫。 远走高飞,自由自在。 但眼下,她似乎只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当一个“小人”了。温子言领命前来清心殿请脉。 看着跪在地下的温子言,末璃抿了抿嘴,暗自叹气。 这就要害人了哈! 可下面跪着的是一个无辜的人呐! 温子言,二十四岁的太医院院士,文弱书生。因为长年累月跟药打交道,身上总带着一股药香味。 也不难闻,只是更显得羸弱了些。 小皇帝定定看着温太医不说话。 温子言跪了半晌,心里就有点打鼓。 这是怎么滴了? “朕……”末璃缓缓开口,难得摆架子称朕,心里总觉得别扭,忍不住停下来咳嗽了一声。 “朕听万全说,那天的药是你给他抓的。” 一听这话,温子言顿时浑身一震,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果然来了!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连忙绷着身,恭恭敬敬磕一个头,回话道。 “回禀陛下,是臣抓的药!” “那你说,华老太医的方子开得对症不对症呢?”小皇帝话锋一转,突然扯到方子。 这话一出,温子言的后背就冒了一层冷汗,脸色微微发白。 这让他怎么说?华老太医的方子不好?那不好的方子他怎么还敢抓药?方子对症?那怎么小皇帝吃了不但不治病,反而吐血? 其实这一阵他心里慌得很! 因为小皇帝吐血的事,摄政王亲临太医院当着众人的面把华老太医训斥了一顿,说他老眼昏花乱开方子,差点把皇帝给治死。 嚯,这好大的罪名,都够华老太医诛九族! 吓得老头噗通跪倒在地,连申辩的话都说不出来,抖得就跟筛子一样。 龙颜一怒,江河倒流!别说华老太医吓得半死,整个太医院都担着干系,乌压压也跟着跪一地。 方子是华老太医开的,可药是他温子言帮万全抓的,他也脱不了身。 当时温子言跪在地上,吓得三魂六魄都去了一半。 然而摄政王的大棒子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在众人头上一扫而过。 华老太医被请出了太医院,命他归老。太医院主管的位子落在了林太医的头上,但林太医是华老太医的得意门生,又跟华府有姻亲关系,其实这太医院的大权还是汤锅换到饭锅,没挪地方。 而担着干系吓得半死的温子言则莫名其妙被送到了清心殿,独当一面负责为小皇帝瞧平安。 这么看来,小皇帝吐血这一茬,就算是揭过去了。 但摄政王不计较,并不代表小皇帝也不计较。 这不,头一茬来清心殿瞧平安,就被小皇帝来了个下马威! ------题外话------ 早起去医院挂了针,回来继续更新! 人家是四季如春,本地却是春如四季,比煞星爷爷的脾性还妖孽!要死要死! 话说昨天去医院,医生给开了一个16排螺旋ct。摔!吓死本座了有木有!这可是专门用来检查肺部,针对肺癌的ct。骨头都要酥了!我只是肺部感染,发炎了,好么!不要吓我哈! 战战兢兢等了半小时,报告出来,“两肺清晰,无异常”。总算活过来了! ps:当然医生大大是没错的,持续性咳嗽一周以上吃了消炎药也不见好转,必须要引起重视。并且,每年一次的低剂量螺旋ct也属于常规体检项目。尤其是针对烟民群体。 不管怎么说,逃脱阴影,幸存归来!谢天谢地! 回来就看到民那桑都好热情哦,本座死不了,那就燃烧吧!吼吼吼~ ☆、第十三章 温太医的牢骚 小皇帝虽小,但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真龙天子。收拾他一个小小太医,那还是抬抬手的事! 虽心里明白,可温子言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华老太医的方子他是瞧过的,那真真是四平八稳极为妥当。万全拿着方子过来请他抓药,他也是再三的确认,仔细又仔细,查看了三遍才把药亲手交付。 如此小心谨慎,怎么还会出事? 方子没问题,他抓的药也没问题,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药经过万全的手拿到清心殿,熬好了端给小皇帝喝,要出问题就只能在这段时间内。 先不说小皇帝吐血的原因是什么,就问到底谁会下手做这件事? 呵呵,头等嫌疑要犯毫无疑问就是摄政王展万钧了! 摄政王的司马昭之心,那是路人皆知。要说小皇帝将来会死在谁手上,那毫无疑问就是他了。 但问题是,小皇帝如果现在出事,对摄政王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不但没好处,反而有坏处! 现在天下还乱着,朝中老臣,宗室遗老,之国的藩王都盯着京城,盯着皇宫,盯着御正殿。摄政王若是想稳稳当当的成皇称帝,显然显得把这些人解决掉。 此时此刻,小皇帝这面大旗,还不能倒。 那如果不是摄政王动的手,还会是谁呢? 谁能从这件事上得利? 温子言细想下去,后背脊就阵阵发寒。 恍惚之间,那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温卿,抬起头来回话。”上头小皇帝催促道。 温子言打了个哆嗦,缓缓抬起头。 第12节 清心殿原本是书阁,地势高,为了防潮开了许多门窗,以便通风。小皇帝体弱不禁风寒,此刻又正值深秋,风寒露重。故而清心殿白天也门窗紧闭,大殿里甚至早早就烧了炭盆取暖。 屋子里光线少,又烧了炭熏着香,薄雾缭绕,更显昏暗。 然而端坐在御座上的小皇帝却像一颗会发光的夜明珠,在这昏暗的大殿里幽幽发光。 陛下长得实在是很白! 皮肤白,显得眼睛更黑,更大。眼珠子圆溜溜黑漆漆,闪闪发光。 被这眼睛看一眼,温子言只觉得自己心猛然一跳,就慌不迭的又把头低头,噗通磕了个头,颤声道。 “陛下!臣愚钝,臣罪该万死!” “好好的说这话,怎么就要死要活起来!快起来吧!朕又不会吃人!”小皇帝轻笑出声,态度十分和蔼,尤其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和他开起了玩笑。 但温子言可不敢放松,低着头爬起身,仍旧绷着。 心想你是不会吃人,可会杀人啊! 君无戏言!哪怕这君只是个傀儡! 小皇帝话里有话,说者有意,他听者有心,越想越慌。 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凡人。 把自己牵扯进小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风暴圈,他这小小太医有几个脑袋可砍? 不好办呐! 温子言把背躬的越发低,恨不得整个人都低到地缝里去! “朕知道,你们都是稳妥的人。华老太医在宫里干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出错。你也是个仔细的,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很好。” 御座上的小皇帝瞧着很是和蔼。 温子言心中一动,眼珠子左右乱移。 “前几天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对了,朕记得以前还在海棠园的时候,你就跟着你师傅徐太医给朕瞧过平安。” “是的,陛下!”温子言连忙把头一低,回禀道。 原来小皇帝还记得以前啊,呵呵,以前这孩子可不是这样。 “嗯,那就是了。”小皇帝点点头。 “你师傅徐太医是个好的,你跟他学了本事,想来也一定是好的。那往后朕就把这副身子托付给卿家了!” 一听这话,温子言连忙往中间一站,噗通一下又跪倒磕头。 “陛下厚爱,臣自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好了好了,起来吧。动不动就跪地磕头,也挺烦人!” 温子言爬起身,又靠边站了。 小皇帝朝身边的宝盒使了个眼色,她便从御座旁下来,含笑对温子言开口。 “温太医上前请脉吧。” “是,是。”温子言忙对这宫人施了一礼,然后转身从带来的药箱里取了手枕,双手捧着上前一步。 宝盒摆了摆手。 “不必了,这儿有现成的。” “是,是。臣唐突了。” 宝盒取了早已经备好的手枕垫在末璃手腕下面,原还想再拿块帕子盖上,被末璃使了个眼色制止。 她只好捏着帕子转头对温子言道。 “温太医,请吧。” 温子言这才低着头上前一步,屈膝跪在御座前,抬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末璃的腕子上。 一时无人说话,只有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温子言低着头号脉,眼观鼻,鼻观心。 小皇帝的脉象很乱,杂而无章。身体里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争,不相上下又互不相让,很是奇怪。 他自打进太医院就跟着徐太医,徐太医是崔昭仪的人,一贯负责十七皇子的请脉用药。十七皇子自幼体弱,徐太医兢兢业业用心维持,才保住这小皇子平安长大。 师傅的本事他心里是清楚的,那真是不比华老太医差,在某些方面还有独到之处。可惜,这宫里是论资排辈的,师傅他老人家到底出身不足,升到院正也就到头了。 十七皇子的脉案他也是看过的,小皇子先天不足,脉象柔弱。胃疾一事,也是有的。但经过师傅的长年调养,小皇子的身体一直还可以,胃疾偶尔有范,但并无凶险。 此刻,这小皇帝的脉象乱而有力,征伐不断,很是异常。 难道是因为华老太医改了方子的缘故?毕竟自家师傅徐太医的方子很独到,保不齐小皇帝换一个方子,反而不妥。 但再不妥也不至于这样怪! ** 温子言半晌不说话,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沉,叫站在旁边的宝盒捏了一把冷汗。 难道是这就看出不对了? 那可怎么办? 万一这个温子言是个靠不住的……小主子的命…… 越想越慌,她情不自禁咬住下唇,焦虑的看向坐在上首的末璃。 末璃不动声色,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又过了半柱香,温子言才轻轻抬手放下。 “微臣斗胆一观龙颜!” 说罢缓缓抬头,定睛朝末璃的脸看了看。 小皇帝脸色很白,唇色也淡,一贯的柔弱消瘦。但双眼有光,声音也还算清亮,倒不是凶险之相。 看来这脉象里果然是有蹊跷的!至于做下这蹊跷的人,他心里隐约也已经有底了。 华老太医犯不着做这样的手脚,除非是摄政王授意。但显然摄政王此刻也犯不着折腾小皇帝,那能折腾小皇帝的……就只有小皇帝自己了! 呵呵,这皇宫里果然都不是善茬。 明明当年这孩子挺天真善良的,如今也成了这样,倒是越来越有他娘亲崔昭仪的风范。 也是了,想要在这皇宫里求生存,天真善良是不行的。 只是小皇帝想要做什么呢?他找上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小皇帝的对手毫无疑问肯定是摄政王,但和摄政王作对,这孩子明显是以卵击石。 实力如此悬殊,他有必要跟着小皇帝吗? 但要是不跟着,只怕小皇帝这会子就会发难,饶不了他。 这孩子对自己都这么狠,何况别人! 罢罢罢,走一步瞧一步了,只能! 把心思都敛下,温子言又跪地问了末璃最近的饮食起居。 饮食起居和在海棠园的时候差不多,依然是长年累月的吃粥,忌油腻荤腥,深居简出。只是今日有些浅眠多梦,导致身倦力乏。 温子言心里呵呵。 浅眠多梦恐怕就是心思太重,思虑太过。也怪可怜的,当一个傀儡似得儿皇帝,被一个乱臣贼子压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得多宽的心才能安眠。 睡不好,思虑重,自然身倦力乏。但小皇帝的身体弱另有其他原因,简单来说就是吃的太少,营养不足。 在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吃够,吃好,吃饱。偏偏他有胃疾,吃不得好,也吃不得饱。贵为金枝玉叶,却只能半饥不饱的活着,也是罪过! 唉,人人都道龙子龙孙好。却不知身在其中的苦! 他脸色沉重,暗自叹气。叫旁边看着的宝盒心直往下坠,就连末璃也有些慌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朕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话一出,宝盒的心就提到嗓子眼,生怕这温子言张嘴就戳穿西洋镜。 温子言跪地磕了个头,正色回禀。 “陛下的身子尚好,无有什么大碍。” “是么?那怎么……” “前一阵不妥,恐是换了方子,一时不调。毕竟陛下的身子一贯是徐太医看得,徐太医的方子和别人多有不同,独具一格。臣回去之后,会参看老师的方子给陛下再开一个方子调养。稍加时日,自然就会妥当!”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个妥当的人!起来开方去吧。”末璃听了连连点头。 旁边的宝盒也如释重负。 这一关看来是过了! “是。”温子言起身,跟着万全到外面去开方。 ------题外话------ 排除万难,努力更新! 13号13章,感觉有点不妙捏!抖抖抖~ 民那桑们拜托帮忙多多宣传,增加人气,本座在此作揖谢过各位啦!?(?) ☆、第十四章 小皇帝的秘密 等温子言跟着万全走了,宝盒连忙凑到末璃跟前。 “主子,这温子言看来是个牢靠的。” 末璃摆摆手。 “未必!” “未必?” 第13节 “他当着你我的面说妥当,谁知道背后又是个什么心思,什么说法!” “啊?主子的意思是,他回去会偷偷告诉别人?” “也未必。” “啊?” “说给谁?说给别的太医?谁要沾这麻烦?华老太医都被赶回家去了,谁还敢管这事。” “那万一他说给……”宝盒没说下去,只是伸手指了指御座的前面。 这当然指的是那个在御正殿坐在皇帝前面的摄政王,展万钧大人! 末璃微微一笑。 “把我不妥的事告诉他,对温子言又有什么好处?” “可温子言要是不说,到时候出了事,他也跑不了啊。许是他怕事,就说了。” “怕事?如今宫里乱,朝堂乱,天下乱,事太多了。温子言除非傻了,才会给自己找事!我的脉象,我已经查过医书了,这会子刚停药乱着呢,一时还看不出来。等看得出来的时候,温子言已经是我们的同谋,他要是还想活命,就不会轻易给自己找事了。”末璃幽幽说道。 宝盒这才恍然大悟。 虽然是对宝盒是这么说着,但末璃心里其实还是沉甸甸的。 不过就是安慰人而已! 谎言这东西,说破天也是谎言。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圆,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总有一天是要崩塌的,迟早而已! 可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欺骗和阴谋!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骗人是最基本的手段! 她终于也走上了欺骗,害人的路子。可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呢? 怎么看,前方的道路都是晦暗不明,凶险异常啊。 活下去,真的好难! ** 龙体康健,事关国本,重中之重。 温子言连请了五天龙脉,脸色是一天比一天白,心也一天比一天往下沉。 小皇帝挺好,吃了他开的方子,就再没有吐过血。第二日就开始进粥,恢复了饮食。脉象也一天比一天稳,到第五天脉象就基本恢复往常的柔弱细幼。 但这个脉象……更怪了! 温子言也是出身医药世家,自八岁就跟着父亲研读医书,看诊开方。一十六岁考入太医院,跟着徐太医八年,到如今终于独当一面。虽不敢称华佗在世,但也可谓药到病除。 寻常毛病,百种脉象,都难不倒他。 但小皇帝这身体,这脉象,可真真把他难倒了! 不是小皇帝的脉象多奇特,恰恰相反,很平常。 平常到随便找个学医坐馆两三年的大夫就能号得清楚明白,可这脉象长小皇帝身上,它就不应该啊! 为什么不应该? 因为这脉象是个女子的脉象,可小皇帝……他是男的呀! 要么是他从小学错了,医书写错了,老父亲教错了。 要么就是……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皇子生下来那都是要经过宗人府的老嬷嬷们亲手验证,身体有无残疾,是否乃是真龙血脉,都不是闹着玩的。 宗人府的老嬷嬷那可都是宫里经年的老人,别说区区一个崔昭仪,就是皇后娘娘也别想买通。 假如是偷龙转凤,那崔昭仪能瞒得过一茬,也瞒不过二茬。 就算验明了皇子正身,可血脉一关,就得完。 可现在端坐在皇位之上的,乃是一位女子。这崔昭仪既然能偷到一个皇子骗过宗人府的老嬷嬷,怎么后来又变成了公主? 没道理啊! 一团乱麻,一本乱帐! ** 温子言越想心就越往下坠! 偷龙转凤,欺君大罪,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这里面牵扯了多少人,多少事,想都不敢想! 现在这烂账乱麻传到他手上了! 怎么办? 他老师徐太医是专门负责十七皇子的,这事十之*,不对,十成十的,徐老太医脱不了干系。 当年要是没有老师兜着,崔昭仪和十七皇子的西洋镜,肯定瞒不住。 好家伙!老师这事瞒得可真严实。他这做徒弟的跟了八年,都没看出一丝一毫。 可老师也太不地道了吧! 这么大的惊天之事,竟然瞒着自己。 现在好了,这破事轮到他了。 这两眼抓瞎的,怎么办? 呵呵,难怪是他! 小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找他还能找谁? 当年他就跟着徐太医给这孩子号脉瞧平安,这会子师傅走了,自然就该轮到徒弟。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不行!这么大的事,他扛不住。 这要是闹出去,那可不是丢他一个脑袋这么简单。九族都完了! 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家人何辜? 他得脱身!他得上报!他得…… 还没等温子言爆发,一包药渣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的药箱里。 素白的手绢包着,药渣都干了,淡淡一股药味。 温子言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绢包揣衣袖里,躲到药库角落偷偷打开。手指在药渣里挑挑拣拣,很快就辨明了每一种药材。 这是华老太医走前开的那个惹事方子,其他都对的上,就一个不大对劲。 华老太医方子里开得是酒制的附子,但这药渣里的附子却是醋制的。同样的药材,不同的制法,效果就大相径庭。 把酒制的改成了醋制的,这就难怪小皇子吃了不妥。 可这方子明明是他捡的药,千真万确放的是酒制的附子。 啊啊!这下,他是恍然大悟了! 全对上了! 好家伙!原来那会子,他就已经被盯上了。 不是他,也是他! 现在这证据出现在他的药箱里,什么意思? 摆明了就是威胁他么! 谁会威胁他?谁需要现在威胁他?他现在会为对谁不利? 呵呵,想都不用想也知道。 小皇帝! 真是没用啊!温子言一把抓紧药渣包,狠狠一拳捶在墙壁上。 竟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给陷害了! 枉他多活十来年! 现在怎么办? 他是真迷惘了! ** 温子言心里不痛快,再去给小皇帝请脉时脸上就挂了霜。 小皇帝倒是没什么异常,照旧是伸出胳膊让他号脉,仿佛一点也不亏心。 哼,这皇宫里能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他算是服了! 虽然心里有气,可医者父母心,温子言还是凝神屏息,认真号了脉。 小皇帝的脉象是一天比一天平稳了,但不知是先天有亏,还是后天失调,这身子亏空的厉害。偏偏又是个虚不受补的纸糊身板,叫人颇费周折。 前几日她脉象太乱,为了求稳,他开了些方子调剂。如今脉象稳了,这方子就该停了。 汤剂这东西,终归是伤胃。偏偏这孩子又有胃疾,能不吃还是不吃。 但身子还是要养,得想办法补。药补是不行的,伤胃不说,药性也太重,这孩子受不住。 想来想去,还是得食补。 一餐一饭,一瓢一饮,一点一滴,滴水穿石,细水长流,从长计议。 其实这也是他师傅徐太医的办法,当年十七皇子就是靠着这一顿顿的养生粥平安长大的。药膳食补这一块也是他的强项,家里就是做这个的,开着药铺和一家南北货的铺子。常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配各种补药药膳之类的东西。 心里有了主意,他便如实回禀了。 第14节 小皇帝如今对他是越发客气,早免了他跪地请脉,还特别让宫人搬了小矮凳,许他坐着号脉。 听说他要开药膳的方子,那个陷害他的太监万全就搬了一张矮几过来,摆上笔墨纸砚请他开方。又故献殷勤的在一旁给他磨墨!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子言心里冷哼一声。 这清心殿里,连主子带奴婢,都不是好东西! 他气归气,方子还是得写,老实不客气的享受了万全的伺候,凝眉沉思片刻,就刷刷刷写了三个养身粥的方子。 放下笔,拿起纸轻轻吹了吹干,双手捧着呈给在旁边伺候的宫人。 宝盒接过方子,又吹了吹,这才捧给末璃。 末璃拿在手里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就又还给宝盒。 “拿去照办吧。” 宝盒拿了方子退下,自去办事。 小皇帝就坐在御座上,笑眯眯看着下首矮凳上的温子言。 温子言还在生闷气,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温卿家,你……”她正开口要说。 忽而殿外就传来一声细嗓子。 “启禀万岁,摄政王求见!” ------题外话------ 加入的小伙伴越来越多啦~本座十分欣慰~给大家撒花 人多力量大,小伙伴越多,本座的激情才会更澎湃~ ☆、第十五章 摄政王驾到 说是求见,但其实话音未落,摄政王展万钧就已经自顾自大刺刺的走进了清心殿。 无诏面圣,论罪当诛。 可惜小皇帝就是个摆设,被羞辱也是正常。 那太监的声音刚落,温子言就蹭得从矮凳上蹿起。 眼前一花,御座上的小皇帝比他动作更快,早已经先一步迎门而去。 摄政王往里走,小皇帝往外迎,两人就在屏风前撞了一个对脸。 真龙迎臣子,呵呵,这真是本末倒置。 小皇帝又矮又小,穿一身明黄,就跟个黄花菜似得。 展大人一身紫袍,玉树临风,背脊挺得直直的,还高扬这下巴磕,显得越发高大挺拔。对比着跟前这颗发育不良的黄花菜,简直就是紫盖压顶。 真龙天子是一点气势也没有,倒是这位枭龙逆臣,气势磅礴。 威压之下,小黄花菜迎风招摇,摆出一张笑脸,伸手道。 “什么风把展爱卿吹来了!爱卿为国事操劳,真是辛苦了!” 展万钧站定,挑着眉看小黄花菜一眼,薄薄的嘴角轻轻一撩。 “陛下的气色,好多了!” 小黄花菜抿嘴一笑,羞答答低下头。 “多蒙展爱卿惦念,是好多了。” 一低头,从领子里露出一截细嫩雪白的脖子,就跟鹤似得。 展万钧皱了皱眉。 “陛下保重龙体,才是我等之福,万民之幸。” 又打官腔?末璃摆着笑脸,心里发苦。 有完没完?要不要这么虚伪?唉,成年人的世界,真麻烦。 抬起头,把笑容加深,细声细气的转移话题。 “不知爱卿此来,有何事?” 有何事? 非得有事才能来? 真是笑话!他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展万钧眼皮一抬,目光打小皇帝头顶掠过,直接射向御座前低头垂手站着的温子言,慢悠悠道。 “臣在御正殿处理国事,忽而想到有些日子没来瞧陛下,就过来看看。如今陛下身边换了人瞧平安,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妥当,当然妥当。温太医挺好的。”末璃连忙说道。 “哦,妥当就好!”展万钧点点头,沉甸甸的视线从温子言又转回到小皇帝。 被这视线压着,末璃的心怦怦直跳。 千算万算,她是真没算到今天展万钧会来。 事到如今她的脉象已经瞒不住,想必温子言心里早已经清楚明白。所以今天她准备着再敲打敲打这个年轻的太医,以防万一。 哪曾想还没等她把敲打的手段拿出来,就半路杀出个摄政王。 这要是温子言扛不住,破罐子破摔,当着展万钧的面把她的西洋镜戳穿了。 她可就真回天无力。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冷一阵热,血全往脑袋上涌,惶惶然的偷眼看摄政王展万钧。 展万钧正也看她。 两人又是一个对眼。 末璃吓了一跳,眼神都慌了。 摄政王也被吓得不轻! 大眼贼变样了哈! 小萝卜头本来就长得白,脸皮又薄,好这一脸红那血色透出来,是万里桃花春满园。 配上她那双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颤颤巍巍羞羞涩涩恍恍惚惚的看一眼。 真当得起“色如春花”四个字。 等一下?这词怎么这么熟? 能不熟?翘辫子的先皇当年不就是“夸”他色如春花。 呵呵,真是风水轮流转。 轮到老末家了! 展万钧冷笑一声,恶上心头。 “陛下怎么脸红了?莫不是心里有虚?” 他就是顺口的调戏一句,出出恶气,占占便宜。 可末璃一听,三魂六魄都差点飞出去。 “没,没,我……我……” 结结巴巴,手舞足蹈,话都说不清! 这话一出口,她就自己劈巴掌。 要死要死!她怎么就自乱阵脚了呢!说好的镇定自若呢? 这宫斗戏可真不好演!心里素质不过关啊! 展万钧也看得奇怪。 小萝卜头这反应,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有事! 但不得不说,小皇帝心慌意乱的样子还是娱乐到了他。 就跟被戏弄了的大白兔子似得,眼圈都快红了,急出一头汗。 怪可怜相的! 这清心殿里外都是他的人,小皇帝做点什么手脚,瞒不过他。至今为止,小皇帝和长生观都没任何联系,安分的很。 唯一的不安分就是换太医这件事,但这也只能表明小皇帝不放心他指派的人,想用自己人。这也正常,怕死么,人之常情。 这小东西能有多大的底,不够他瞧得。 气定神闲的站着,又瞧了小萝卜头皇帝一会窘态,展万钧才咧嘴一笑,轻描淡写道。 “臣就是随口一说,陛下说没有就是没有,急什么呢。” 呵呵,能不急? 她说管个屁用!您老随口一说,都比她管用好么! 末璃真要被活活气死。 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她是不敢顶撞这位煞星的。 那只好低着头,嘿嘿嘿的干笑了。 笑的,比哭还难看! 把小皇帝跟耍猴似得耍了一把,摄政王老人家在御正殿受的一肚皮气就去了大半。心情不错的他这会抬头打量了一下清心殿,发觉小皇帝的日子过得还挺窘迫的。 第15节 这哪里像是个皇帝的寝殿,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一些必要的摆设家具之外,全无半点装饰。就连御座上的软垫,也是半新不旧,普普通通。 看来,内务府是真没把这小东西当皇帝瞧。 这有点,让他觉得不高兴。 虽说小皇帝就是个摆设,可这个摆设是他扶上去的,他说这小东西是皇帝,那这小东西就是皇帝。 下面的人不把小东西当皇帝,那就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啊。 小东西在他手心里,要死要活,就一句话的事。 但能拿捏这小东西的,也就是他摄政王展万钧。 这皇宫里的奴婢也上赶着欺负人,那就是打他的脸! 想到这里,摄政王脸一沉,冷哼一声。 “王宝宝!” 躬身垂立在屏风外的王宝宝就跟装了弹簧似得,蹭就跳进来,噗通跪地。 “奴婢在!” “瞧瞧这里都成了什么样?这是皇帝的寝宫?我看你们这些当差的,都是欠收拾!” 摄政王老人家伸手一指,训斥道。 王宝宝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吹得哪门子妖风? 摄政王这是关心起小皇帝的生活起居来了? 内务府亏待小皇帝,他心里是门清的。但这事摄政王一直没说什么,可见是默许啊。 怎么今天就变了样? 心里是疑惑不解,但既然摄政王的话都出来了,怎么着他都得应下。 “是,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出去好好收拾那些不醒事的小畜生!” 展万钧冷哼一声。 “是该收拾收拾了,连你也是!” 哟!这怎么就扯到他身上?王宝宝顿时觉得身上一阵皮紧,头皮发麻。鼻子里仿佛又闻到那天浓浓的血腥味,怕死人。 然而摄政王的威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哼过一声之后,他就扬着下巴冷艳高贵的对小皇帝告辞。 “既然陛下安好,那臣就安心了。御正殿里的事还等着臣去处理,臣就先行告退!” 嚯!这煞星终于要走了! 末璃长吁一口气,连忙拱手堆笑。 “有劳摄政王费心,也请展爱卿保重身体!” 嬉皮笑脸,满嘴胡言! 小东西浑身上下都亏,就这嘴皮子过剩! 展万钧哼一声,扬长而去。 王宝宝赶忙自行爬起,尾巴似得跟出去。 小皇帝也跟出去,一路送到门口,在门口远眺目送,半天才回来。 回到寝殿里,看到仍旧默默站着的温子言,末璃晒然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唉,她还想敲打温子言呢。结果当着面的被展万钧敲打了一顿,威风扫地! 温子言看着尴尬的小皇帝,想着她伏低做小讨好权臣,委曲求全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小家伙其实也很可怜! 可恨之人也必有其可怜之处! 小皇帝也是不容易呐,都是为了活着! ------题外话------ 没办法,就是喜欢恶男vs弱女啊!偏食的本座,你伤不起! 特别感谢skdidachung,蔡dyna,肥狐九,凝月liang,梨浅随风,zhoujunli,me。too^,魔由心生,绯樱观月,18242260955,跳动的窗口,40858234这十二位亲的大力支持!你们太给力了! 关于网页投票的问题本座请教了编辑,是因为还没有正式签约的缘故。本座会努力更新,争取早日签约,和大家从此长相厮守,恩恩爱爱!哦也~ ☆、第十六章 一碗热粥 摄政王一句话,抵过小皇帝千万句! 前脚这煞星刚训过王宝宝,后脚内务府的人就流水长龙似得把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往清心殿里般。 大如百宝架,书架,罗汉床等等,小如枕头,被褥,香炉小几,应有尽有。 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内务府拿不出的。 空荡荡的清心殿很快就塞得满满当当,这屋子里东西一多,灌进来的风都少了。 末璃穿着常服坐在金丝楠的罗汉禅床上,盘着腿低头帮宝盒穿针线。 宝盒坐在下首的矮凳上,膝头摆着一只针线箩,里面装着花花绿绿十来块碎缎子。她正拿着其中一块湖绿的缎子,用剪子把边修整齐。 两人跟前搁着一只硕大的炭盆。 原先的那只黄铜炭盆也给换了,换成了这只掐丝珐琅鎏金大盆。 装着大半盆雪白可爱的香灰,中间卧着十来块银雪炭。烧得通红,状若红宝一般! 别看这炭盆里的炭少了,可这银雪炭火旺少烟,可比那普通木炭高明百倍。 就连烧下来的灰也是如雪似银,分外洁白可爱。 哪像木炭,黑漆漆灰扑扑,怎么看都不像是御用之物。 这天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冷,末璃正愁炭不够用,这下好了,借摄政王的福,鸟枪换炮。 能享福总还是享福的好!别管这福是怎么来的! 如今连万全去领烧粥的材料,内务府也紧最好的给。 宝盒就照着温太医给的药膳方子,天天的给末璃熬养身粥。一熬就是一罐,一顿吃不完的,就埋在炭盆里捂着,随时都能吃上热的。 此刻这炭盆边里就窝着一只小陶罐,罐子里的粥被炭火养着,咕嘟咕嘟冒着小泡,一股子又甜又香的滋味就从盖头小孔里钻出,在空气里飘荡。 这几天末璃觉得自己是有点时来运转!不仅摄政王愿意罩着她一点点,就连温子言也似乎成了自己人。 温太医那天没吭声,以后也没吭声。 仍旧是按时按点的来请平安脉,看完了就开方子。 稳稳当当,什么事也没有。 既然对方这么识相,那末璃少不得也得做出个笼络人心的态度来。 这不,今天请完了平安脉,她索性把温子言留下,君臣一起喝粥。 按说,这是不应该的。 太医虽然没实权,但说到底也是外臣。结交外臣,君臣亲昵,说出去,对她对温子言都不好。 但正因为不好,她反而得做。 她这个皇帝,昏庸也罢,无能也罢,总之不能贤明,不能有德,不能好好干活! 炭盆下首坐着温子言,手里捧着一小碗粥,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被小皇帝留下喝粥,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走,坐下了。 为了什么留下?他自己心里都说不清楚。 不该留下的!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清白,都不该。 可看到小皇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心就不忍! 明明是害了自己的人,可他怎么就不忍心呢! 大概,是这小皇帝长得太可人疼了吧。 十三岁的孩子,十来岁的身量,小脸白,眼睛大,可怜巴巴的瞧着人,真叫人不落忍。 罢了!横竖他就一个小小太医,又能怎么着? 只是留下归留下,这碗粥,他是真喝不下去。 太甜了! 他明明开的是清淡的粥,怎么加这么多蜂蜜,甜死人! 不过也不知这蜜里面加了什么,闻着怪香! 他人是坐下了,粥也捧着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这万一小皇帝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怎么接茬呢?这清心殿到处都是耳目,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一点也不自由。 然而小皇帝倒是个醒事的,话没少说,事没少做,但不该说的愣是一点没说,不该做的也愣是一点没做。 就是那个……废话太多! 碎嘴婆娘唠嗑似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他说这蜜挺香,小皇帝就把这蜜怎么做的,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要采各种花,不能开的,得是花骨朵。把花蕊都摘干净了,全搁在干净的瓷罐里。然后拿上好的白蜜淘净再火炼,炼三四遍,把五斤白蜜炼成一斤八两,趁热全倒进瓷罐里。用白绢封口,再包上蜡。离地一尺搁通风的净室里放着,短则三月,长则五月,就可以开封取用。 这蜜融了花香,又甜的精粹,别有滋味。 温子言一边听一边心想,到底是老末家的孩子,小皇帝跟他爹一个德行,不务正业! 但处在这小家伙的位子,不务正业却比务正业要强。 至少,这样他能活下来! 小皇帝说完制蜜糖,还嫌自己不够荒诞,又叫宫人把针线活拿出来。 第16节 堂堂九五之尊,一手捏针,一手拿线,穿针引线就干起来了! 温子言心都要滴血。 也不用这么拼吧! 难道宫里还缺您这点针线活? 末璃表示,缺啊! 内务府是给送来了好多衣服,里里外外俱全。可那些衣服哪比得上自己做的?最要紧是她这破身子有西洋镜,贴身的衣服就得自己做。 如今她停了药,又养着胃,一时吃的比往常多了些。这亏空久了的身子就跟疯了似得,死命的吸收营养。 这营养一好,她就长个了。 也该是这样的年纪! 可这成长痛,天天骨头疼,不好受。 手脚长起来,可身板还是那么点。这衣服就不合身! 赶着制新衣也来得及,但不知怎么得,她皮娇肉嫩,就是再好的料子新穿上去还是会难受。非得洗过四五茬,软了出毛才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总穿半新不旧的缘故。 新衣还得等着旧,那只好把旧衣服拿出来接个边,先顶着! 宝盒也是个手巧的,把五颜六色的碎缎子修成整齐的一个个长条之后,一层层接在旧衣服上,瞧着倒也有趣! 温子言瞧着这九五之尊和小宫人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做活。 心里幽幽想着,这原就该是个小婵娟,做针线活倒也是般配。 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别扭了。 只是觉得心疼,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过上这样的日子! ** 展万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清心殿里这一幕君臣同乐,其乐融融的样子。 心想,自己是不是对小萝卜头太好了?所以这小东西就胆大包天,上赶着要巴结外臣,拉帮结派了?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摄政王说来就来,一点通报也没有,简直就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把这三个君臣奴婢给吓得不轻! 宝盒直接哎呀一声站起来,膝头隔着的针线箩就打翻在地,君前失仪。 温子言也蹭一下站起,傻愣愣看着展万钧,手里还捧着那碗温温的白粥。 小皇帝自然也坐不住,弹跳而起,结果忘了自己手里还捏着针,一针就扎手指头上。 血珠子瞬间就迸出来,一颗殷红珊瑚珠,挂在她白玉似的指头上。 “呀,陛下流血了!”宝盒吓得叫起来。 末璃低头一看,随手就把指头塞嘴里一吸。 “一点小伤不碍事,宝盒你退下吧!” 怎么能不碍事?有摄政王在,那就有事!宝盒心里着急,可被末璃瞪了一眼,只好蹲下把针线箩收拾起,屈膝退下。 把宝盒赶走了,末璃连忙下了罗汉床,笑盈盈上前道。 “展卿你来了!快,给摄政王搬把椅子来!爱卿快请坐!” 摄政王自然不可能坐小矮凳,两个小太监吭哧吭哧搬了一把沉甸甸的紫檀太师椅过来,堂而皇之的摆在御座前。 展万钧大刺刺毫不客气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岔开两条长腿,威风十足。 小皇帝还巴巴的站在地上,下来的急,连鞋都没穿,就光着脚踩着地。 那脚丫子,又白又小,脚趾头跟小珠子似得,圆溜溜的。 也不知是地上冷,还是被他瞧着的缘故,那小脚丫子缩了缩。 摄政王垂眼看了片刻,忽然开口。 “陛下脚不冷么?怎么不穿袜子?” “啊?”末璃愣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 “还,还好。烧着炭,不冷!” 嘴巴里说不冷,但那贝珠似得脚趾头又缩了缩。 展万钧只觉得这几个脚趾头在骚自己的痒,而且搔得很不痛快,一阵一阵的不自在直往脑门上涌。 顿时皱起眉,蹭的站起身,一步上前。 小皇帝立刻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但也仅仅只有一步。 只退了一步,末璃就被他伸手一把抓住,直接拎到御座之上。 末璃万万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带含糊的。她脑子都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已经跌坐在御座上,翻了一个翘元宝。 没等她稳住身形,就看见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只脚丫子被展万钧抓在了手里。 她脑子里轰一下,整个僵住。 展万钧手里握着小皇帝一只脚,眉头紧皱。 凉的! 手心里的脚丫子又小又软,一团粉似得。抓在手心里他都不敢用力捏,生怕一用力,这脚丫子就碎了。 而且凉,一点热气都没有。尤其是脚心,都透出冷。 想到这里,他粗糙的拇指不由抚过末璃的脚心。 要命!这煞星爷爷在干嘛? 挠她脚心? 末璃浑身一阵哆嗦,目瞪口呆! 别说她呆住,就连一直充当木桩旁观的温子言都五雷轰顶,要瞎眼了。 啊啊啊!他看到了什么? 摄政王抓着小皇帝的脚! 这叫什么事? 逆臣调戏君王? 他为什么要看到这样一幕? 他会被灭口的吧? 不要啊! ------题外话------ 男人心海底针,老男人的心更是海底里的一口井,太深了喂~ 特别感谢所有粉丝亲,留言亲,没有你们的支持,本座一定会很寂寞~ 爱你们,么么哒!(*^__^*) ☆、第十七章 陛下都哭晕了 这一对君臣已经被吓傻,然而始作俑者却毫不以为然。 摄政王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把小皇帝的脚丫子轻轻捏了捏,确定他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不是面粉做的。 这才,松开手。 末璃嗖的把脚丫子拽回来,曲起膝盖,愣愣看着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煞星爷爷。 “陛下的脚太晾了,以后不要再光脚下地!”展万钧沉沉说道,脸有点黑。 看脸色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末璃啊的应了一声。 心想这是唱哪出?摄政王他老人家已经闲到要管她穿不穿袜子这样的小事? 鎏玥,这是要亡国了吧? 别啊!这天下谁糊涂也不能他老人家糊涂! 见她还傻愣愣的,展万钧不知怎的心里就不痛快,忍不住瞪了小皇帝一眼。 末璃浑身又是一颤,这下终于回过神,连忙保证。 “爱,爱卿说的是。我,我以后一定穿鞋穿袜,绝不光脚下地!” “唔。陛下当为社稷苍生,保重龙体!” “是是,爱卿说的是。爱卿你别站着说话,快坐,快坐!” 被这煞星爷爷瞪着,末璃有点遭不住,连忙请展万钧上座。 展万钧看似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小皇帝的脚丫子,这才回到太师椅前,分腿落座。 离得远了,末璃暗暗长吁一口气。 娘啊,这也太刺激了。天天这样,她非得活活被刺激死! 小皇帝还在深呼吸缓缓情绪,摄政王则已经鹰眼一扫,目光落在小太医温子言的头上。 “温太医也在啊。” 呵呵,您老人家现在才看到么? 温子言低着头,手里捧着玉碗,战战兢兢躬身施礼。 “下官见过王爷!” 展万钧一挑眉。 第17节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温子言愣一下,低头看看玉碗。 “是,是粥!” “粥?” “是我请温卿家留下喝粥的。温卿家开得养生粥很好,很滋补。”小皇帝急忙插嘴道。 展万钧转过脸,挑着眉看了末璃一眼。 “哦,看来陛下是很喜欢这位温太医啊!” 诶?这话什么意思? 末璃愣住。 “我,我也很喜欢展爱卿你啊!” 她傻愣愣开口。 这话一出,在场三个都愣住。 话一出口,末璃是想反悔也来不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再次蹭的跳下御座,这回她学乖了,记得穿上鞋。 然后麻利的拿起自己用过的错金雕龙玉碗,一步蹿到炭盆前,弯腰揭开埋在香灰里的小瓷罐,吭哧吭哧就盛了一碗热粥出来。 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送到展万钧跟前,颤颤巍巍,细声细气道。 “爱卿为鎏玥百姓,辛苦受累了!” 堂堂九五之尊,伏低做小到亲手为臣子端碗送粥,姿态真是够底了。 ** 面对小皇帝的伏低做小,展万钧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 只因为小皇帝的伏低做小,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温子言。 小东西就这么怕自己害了他的贴心人? 呵呵,三五日不见,手段是越发厉害起来了呢! 只可惜,一个小小太医,能有何用? 他要是真想巴结,就该去巴结长生观的祁进。 只是小东西要敢有这个胆,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想到这里,他一双鹰目曝露凶光,杀机陡现。 末璃被这眼神吓到,啊的一声,手里的热粥就泼洒出来。滚烫的粥落在她细白的手上,烫的她撒手就把碗扔了。 哐啷啷,玉碗摔在地上,泼了一地的粥。 见自己搞砸了一切,她整个人都吓傻了,情不自禁发起抖来,摇摇欲坠。 “陛下!” 温子言见状,立刻高喊一声,眼睛也红了。 陛下竟吓成这样! 知道小皇帝求生不易,可眼睁睁看着小家伙受辱受罪,还是太令人心疼和气愤了。 士可杀不可辱,小皇帝再不济,也是他展万钧自己扶上去的真龙天子。 怎么能连最起码的场面样子都不摆?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真是欺人太甚! 他想要上前去救小家伙,但被展万钧扭头用力一瞪眼,吓得站住。 书生就是书生,壮志滔天,满腹乾坤,可都及不上这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星! 把温子言瞪住,展万钧伸手一把抓住小皇帝的胳膊,拽到自己跟前,低头看了看小东西的手背。 皮太薄,一烫就红了一片,嫣红的如同在手背上开了满树的杏花。 看过他的手,他再看他的脸。 小皇帝的脸一片惨白,硕大的眼眶里饱含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就这么可怕? 摄政王表示很郁闷! 他又没骂他,也没打他,至于瞪个眼,就把他吓成这样? 末璃表示您老人家还用开口骂伸手打?您一个眼神,就尸骨堆山了好不好! 我能不怕! 怕到极点,就是愤怒! 末璃越想越气,气得浑身颤抖。眼眶里的泪珠再也熬不住,扑扑簌簌就往下掉。 她是光掉泪,不抽泣。那泪珠就跟断了线的琉璃珠似得,沿着她粉白如玉的小脸咕噜噜往下掉。 一滴一滴,顺着脖子就滚进衣领里去。 展万钧没想到小皇帝是说哭就哭,一哭还不可收拾了。 他心里很不得劲,有一股莫名的火发不出去。 可这火遇到小皇帝的眼泪,就全熄了。 被小东西这一双大眼睛瞪着,他竟然觉的有点心虚。 是啊!他堂堂摄政王,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就为了一碗粥? 说出去,都脸红! 深吸一口气,展万钧伸出手。 怎么?这回是真要动手打了? 末璃吓得往后一躲。 可手腕子被对方紧紧拽着,她躲又能躲哪儿去。 展万钧的手落下,落在她脸庞上,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她的双眼。 他竟然,帮她拭泪。 末璃心中一动,头脑一热,索性豁出去了。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大手,整个人扑过去,一把将展万钧拦腰抱住。 然后就窝在他怀里,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那真是惊天动地,滔滔不绝。 这近一个月来,她所承受的压力,病痛,委屈,迷惘,统统都化成眼泪,一股脑的泼洒出去。 展万钧没想到小皇帝会来这出,一时不查被抱了一个满怀。 小皇帝一把抱住他,就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抑。 那个伤心啊,就别提了! 这都,什么事啊! 他到底怎么着小萝卜头了?至于哭成这样? 小孩子胡闹到他头上来了?岂有此理! 看来这小东西还是不怕他! 被小孩子抱着哭,像什么话!不行,他得推开这小东西! 可心里是这么想,这两只手偏偏愣是狠不下心推开怀里这绵软的小兽! 他那么小,那么软,跟小猫小兔子似得,窝在他怀里痛哭,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药,仿佛是打定主意,哭死都不撒手。 为什么不撒手?小家伙难道就真这么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也是了!他一个深宫里名不见经传的十七皇子,大概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当皇帝。被自己提溜到御座上,只怕每一天都过的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小东西的生死,全握在他手里! 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大作为? 至于自己这么提防戒备? 其实,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他也不介意将来养着他到死! 想到这里,展万钧就伸手把末璃拦腰抱起,大踏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御座上,伸手拍着她的背,哄起来。 摄政王在哄小皇帝! 温子言见这一幕,又被五雷轰顶一次,这下整个人都焦透了! 末璃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本来身体就弱,这一场大哭把最近积累的力气全哭完了。哭着哭着,她又昏过去。 展万钧好容易转晴的脸又黑了。 好在旁边顺手就有一个太医,温子言即可被叫上前号脉。 得知小萝卜头是因为哭的太厉害,力竭而晕,摄政王的神色就复杂起来。 或多或少,他都有点心虚了。 于是这位心狠手辣的乱臣逆子就这么皱着眉,亲手把小皇帝抱到后殿,轻轻安置在龙床之上。 亲眼看着宝盒给小皇帝盖好被褥,烧上安神香,又亲自捧着那只红通通的小手上了烫伤药。 宝盒在旁边看的心焦如焚,眼珠子都不敢错开,生怕这煞星爷爷一个手重,把自家小主子的手给捏碎。 温子言大着胆子在旁边小声建议,不要包扎就让伤口晾着透气,才好得快。 被四只眼珠子牢牢盯着,摄政王倍感压力的上完药,站起身出去。 温子言跟着到外面开方子,虽然他认为小皇帝只要睡一觉就能缓过来,顺便最好摄政王不要再来了。他不来,小皇帝就更压力小,更健康。 眼看着好好的小主子跟摄政王就待了那么一小会,手也伤了,人也晕了,还大哭了一场。宝盒那个心疼啊,那个气愤啊,斗胆对着展万钧的背影翻了两个白眼! 第18节 整个寝殿里都洋溢着一股怨气,让摄政王破天荒的生出一股内疚,于是百无禁忌傲视天下的展大人这一回没再摆架子吓人,而是摸着鼻子灰溜溜的逃走了! ------题外话------ 一哭,二闹,三晕!小皇帝的必杀技!(*^__^*)嘻嘻…… 连更七天,申请签约去~给我必胜的勇气~吼吼吼! ☆、第十八章 第一次出宫 既然末璃的身体有所恢复,那么早朝面圣这件事便也跟着恢复了。 文武百官们在时隔一整月之后,终于又在御正殿的雕龙御座之上见到了他们的“君王”。 小身板瞧着还是羸弱的很,硕大繁复的朝服穿在身上,如同顶着一个空壳。 但小脸蛋瞧着还行,双眼有神,脸颊上还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色。 看着,倒像是一时半刻死不了的样子。 可实际情况到底怎么样,谁知道呢! 朝臣们对摄政王大人心思的揣测总是报以最大恶意。 但不管如何,小皇帝回来了,而且看起来一时半会不像是个会“驾崩”的样子。那朝堂内外一直暗涌的“弑君”流言,基本可以算是不攻自破。 摄政王他老人家的脸色,似乎也好了许多。 不过很快,焦头烂额的事情又来了。 这日子一晃已经过了立冬,然而今年的天气不知怎的很不寻常,全国各地过了立冬也没有下雪。 立冬的雪那可是尤其重要,关系着来年稻米的丰收。 要是冬天不下雪,那来年稻田里的禾苗可就要缺水。禾苗缺水就长不好,长不好收成就不好。收成不好老百姓就要饿肚子,老百姓饿肚子,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冬天不下雪,一般来说就是君王私德有亏,所有老天爷降下惩罚。 可如今御座上坐着的乃是一位儿皇帝,文武百官还没脸指着小皇帝骂私德有亏。那只好枪口调转,对着摄政王开炮了。 摄政王虽然勤王保驾清君侧,可这一路过来杀孽太重,所以老天爷冬天不下雪,就是惩罚他。 好么,这一下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大家可逮着把柄了。 横竖你展万钧再能耐,难道还能跟老天爷叫板? 你要是觉得自己不亏心,那叫老天爷下雪啊? 有玄之又玄,伟大无比的老天爷顶着,群臣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尤其是几个刀笔言官,手里那支笔舞得那叫一个欢,弹劾的折子雪片似得往龙书案上飞。 这些折子要能真换成雪片,来年肯定不缺水! 展万钧那个气啊!吃饱了撑着!这群货! 这么“忠君爱国”,怎么他领着大军杀进皇城的时候,不见他们站出来救驾? 这会子一个个的,倒是“忠心”。 不过他虽有心把这些不干事尽添乱的朝臣统统拉下去砍头,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安定民心,以备来年的灾荒不测。 可这两件事,都不容易。 老天爷不下雪,他又能如何?他展万钧再厉害,也不能提着刀逼老天爷下雪。 话是这么说,可事不能这么做。老百姓都巴巴着等下雪,一天不下雪,他们对来年灾荒的恐惧就加重一份。 这样下去,灾荒还没来,人心就乱了。 所以如何安抚民心,重中之重。 民心既然是自老天爷之处失去,那自然还是的从老天爷手里夺回。 靠着他或者小皇帝的嘴巴说,是没用的。 得老天爷说! 那么谁能代表老天爷来开口说话呢? 显然不是小皇帝,虽然对外他确实是真龙天子。 想来想去,看来去长生观祈福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此时此刻,没有谁能比长生观观主祁进更能代表老天爷开口。 鎏玥也不能白养着长生观,这种时刻,就算是他祁进是个避世的真神仙,那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于是乎,摄政王下令命钦天监即可拟定一个吉日,小皇帝要在长生观为天下苍生祈降瑞雪! 敕令一出,太医院和几位老臣的弹劾折子就蹦上了小皇帝的龙书案。 末璃哪敢看,一股脑就全推给了展万钧。 展万钧随便翻开一本,满眼之乎者也,酸臭扑鼻。 折子还是弹劾他的,说他不顾陛下身体康健,执意要让大病初愈的小皇帝冒着寒风去长生观祈雪,用心险恶。 哼哼,反正他做什么都是错,都有人看不惯,都是要害人! 得,既然如此,那他还顾忌什么呢! 看过一本就知道其他几本,摄政王老人家哼哼一声冷笑,把折子一摞堆起,让王宝宝带着几个太监和锦衣卫,照着折子去抓人。 抓来了挨个在皇城大门口打板子,一人二十板子,照实打。 好家伙,这下城门口可热闹了。 一帮子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脱了裤子光屁股被几个壮实的太监摁在春凳上,抡着实心的花梨板子啪啪的打屁股。那个哀嚎声此起彼伏,叫来上朝下朝的文武百官们都瞧了个真切。 这一顿板子打,上弹劾折子的人总算消停了。 末璃坐在清心殿后殿的御座上,一边捧着粥碗,一边听万全讲这事。 心想摄政王其实对这帮子胡搅蛮缠的朝臣是留了一手的,毕竟只是打板子,没要人命不是。 这群刀笔吏也是欠教训! 一个两个尽想着自己名垂青史,才不管上位者是干正事还是不干正事。反正就是天天逮着机会就弹劾,以直搏名,也是挺可恨的。 展万钧当然不是好人,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鎏玥王朝要没他撑着,早完蛋了! 唉,摄政王也是想不开啊。 人人都道皇帝好!可也不想想这活有多累! 当然咯,要是不想好好干,那也是挺清闲的。比如她那个死鬼便宜爹,这皇帝当得,真是要多闲有多闲。 可这活要想好好干,那就别提多为难。 好歹在现代,她也是学过历史的。一代明君唐太宗,当了皇帝以后多憋屈。出去骑马打个猎,这马还没出围场,就能被人截下,跪地上谏言。 他还不能发火,不仅得乖乖的下马回宫,还得褒奖那个骂他的官员。 哎哟喂,那酸爽,别提了! 瞧瞧,做皇帝有什么好? 就算全天下人都喜欢做皇帝,她也不感兴趣呢! ** 钦天监定下了日子,内务府就送来了一整套的新朝服。 朝服的料子是特命织造府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然后送到内务府剪裁缝纫,完全是按照末璃的身量来做。 小皇帝虽然是个摆设,可到底也是个皇帝。大场面上这些必须的妆裹不能不像话! 除了朝服,摄政王还特命大内的金石作坊为小皇帝定制了一个全新的九龙冠。还让内务府从皇帝的私库里好好挑拣,选了些好皮子出来,给末璃赶制一些御寒之物。 内务府送东西的人是一趟一趟往清心殿跑,差点没把门坎踩断。 朝服,冠冕,皮货,另外还有格式挂件小物,琳琅满目。 末璃瞧着这些东西,心里隐隐觉得,展万钧这个人见人怕的煞星爷爷,可能对自己……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善意! 之所以说是莫名其妙,自然是因为基于他和她之间这种不对等不平等的利用关系,对方实在是不必要对她有任何善意。 非但不需要有善意,反而恶意满满才是正常。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展万钧对她有善意! 尤其是她在抱着他痛哭一场之后,这种感觉就跟清晰和强烈起来。 末璃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利用对方这来之不易的善意! 钦天监日子选得好,这一天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皇宫里出来,一路由御林军严密护卫。 京城的主要道路都已经肃清,老百姓全被赶得远远的,以免冲撞圣驾。 随行的文武百官都候在城门口,等车队出了城才能一同跟上。 末璃这是第一次出宫。 来到这鎏玥王朝快一年多,整日就待在皇宫里。皇宫瞧着挺大,能逛能玩的地方也多。可偏偏她身份特殊,做十七皇子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远离是非只要成天拘在海棠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的比个大家闺秀还憋屈。 等后来当了皇帝,搬到了清心殿,那就更不自由了。为了避嫌,她就是御正殿到清心殿两点一线。别说出去玩,就是和陌生人说话都不敢。 真比坐牢还惨! 坐牢那还有把牢底坐穿的一日,她这就是无期徒刑,改判就是直接死刑。 想想都惨毙了! 所以今天真是她难得的放风日,要她安安分分坐牢似的待在车里,那是完全做不到! 一出皇宫,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车帘撩开一角,眼睛如饥似渴的往外扫。 两边是林立的商铺,好多还是楼房。铺子都关着门,楼上楼下门窗紧闭。宽宽的大街上寂静无声,除了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的单调咕噜声。再无往常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这一点也不好看,不热闹。 第19节 但末璃还是觉得自己眼珠子不够用了。 多好啊!看这宽宽的路,高高的楼,蓝蓝的天,暖暖的风。 她要是能自由自在的走在这样的路上,迎着扑面的暖风,那该多好! 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开皇宫,去过她真正想要的自由生活? 也许,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天吧。 ------题外话------ 咳嗽好多了,终于不用每天在诊所浪费半天时间挂盐水,回家敲键盘更新更新。 美人们放心,本座的签约申请已经通过,本周末会寄出合同的。 本座不跑,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捏~ ☆、第十九章 陛下晕车啦 一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末璃的心情就无比沉重,一滴眼泪迸出眼眶落在衣袍上,濡湿小小一点。 她连忙拿手背往脸上一抹,仰起头用力吸气。 所幸身边没有其他人,尽可以等着这滴泪自己风干。 “陛下在车里感觉如何?”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隔着木板和帘子,末璃一时没听出来。 “微臣展万钧,问候陛下圣安。”外面又补了一句。 她心头一惊,连忙用手把脸仔细擦了擦,又吸了吸鼻子,强壮镇定开口。 “多谢展爱卿惦念,我还好。” “陛下要是觉得闷,就把帘子撩开些,通气。”展万钧又说道。 末璃想了想,伸手把另一边的车帘撩开一角,就看到展万钧骑着马,跟在御驾车座旁。她微微一抬头,就对着他俯视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这位展大人剑眉星眸,俊俏非凡。不光人长得好,胯下骑得马也分外精神,更显得宝马金鞍,美人如玉! 若是换一个场合,换一种身份,她肯定哭着喊着要当展大人的脑残粉,给摄政王生猴子! 可惜…… 心里暗暗叹气,她对这位“美将军”微微一笑,顺手又放下帘子。 车外,高头大马之上,摄政王他老人家皱起了眉。 小皇帝刚才那个表情……是在对他笑吧? 可为什么这个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看得他……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他这一阵,没欺负这小萝卜头呀? 不对!他自始至终就没欺负过他!即便是逼他当儿皇帝,那也是长生观祁进老儿钦点的了十七皇子,不是他。 再说了,自打小萝卜头当了皇帝,给自己找了多少麻烦? 他还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供着,够仁至义尽了。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对这个一无是处的儿皇帝仁至义尽? 他又不欠这孩子什么! 对自己这幅莫名其妙的心思,展万钧很是懊恼。 但懊恼归懊恼,也不至于让展大人把自己活活愁死。他如今当着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摄政王,管着鎏玥天下社稷苍生。要愁的事太多了,小皇帝实在占不到多少分量。 譬如今天,只要这小皇帝安安分分的把戏演完。他就很满足。 剩下的事,不劳这儿皇帝操心。 当然只要小皇帝安安分分的活着,那他也能省份心。 可惜小皇帝就是个惹祸精,这车队刚出城不久,小萝卜头就出事了。 末璃晕车了! 这实在不能怪她! 以前还是现代人的时候,她可从来不会晕车。后来当了十七皇子,也轮不到她去坐车,自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车。 此番坐车去长生观,一开始她还不觉得,光顾着看沿途的风光。 可等车出了城,从平坦的石板路上了土路,颠婆几下之后,她那娇气的胃就又折腾起来。 末璃那个吐啊!把早上喝的粥全吐了。 车队立刻停下来,原地待命。 温子言背着药箱跟着万全一路小跑,赶到御驾前。 刚要跪地行礼,就被站在一旁的展万钧打断。 “快进去给陛下看看。” 温子言不敢怠慢,连忙蹬上梯子。 ** 宝盒早已经在里面伺候,听见动静就打开车门,温子言屈膝跪着就钻了进去。 车里已经烧了避秽的香,倒是闻不出什么异味。但小皇帝瘫坐在御座之上,小脸惨白,额头上也是冷汗,显然是受了一番折磨。 温子言顿时心痛起来,顺便在心里埋怨摄政王。 要不是摄政王搞出什么祈雪的事,陛下至于受这样的罪?可怜他一粥一饭辛辛苦苦把这孩子调养起来,这下全给毁了。 “温太医你快给陛下瞧瞧!”宝盒着急死了,连连扯他衣袖。 御座上的小皇帝有气无力的搭着眼皮,无声的伸出手腕子。 温子言唉一声,忙膝行上前,轻轻捧住那只手,把两根手指搭在脉上。 屏息凝神的号了一会脉,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怎么样?”宝盒还是急。 温子言呼出一口气,安慰道。 “陛下的脉象还好,不必多虑。” “真的?”宝盒有点不信。 温子言点了点头。 “微臣不会妄言。只是陛下身体虚弱,车马劳顿导致脾胃失调。恐怕这一路得慢慢行驶才行!另外陛下失水过多,也得尽快补水。陛下的胃不好,不可空腹,还得再进一些水米才好。” 一听还要自己吃东西,末璃就连连摆手。 “不吃,吃了还要吐。朕不吃!” 她这显然是发小孩子脾气,无理取闹。可她偏偏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便是胡闹也是金口玉言,她说不吃,谁又敢硬给她吃? 无奈之下,温子言也只得嘱咐宝盒多给小皇帝喝水。水不要烫也不要凉,温温的就好。顶好在水里加点盐花,更有益补之处。 至于汤药,此时此刻是没用的。一则车队还要继续前行,小皇帝的脾胃也会继续不适。汤药又苦又涩,吃下去也只是吐出来的结果。二则小皇帝的胃伤了,本就不该再吃汤药。 晕车这毛病,本来就没什么药到病除的良方。只要不坐车了,自然就会好。而一坐车,照旧还是要犯。尤其是身体虚弱的人,更容易犯。 嘱咐好了宝盒如何照料小皇帝,温子言这才又屈膝弯腰的下了御驾。 一到外面就被摄政王提溜去问话。 ** 展万钧打开车门一脚跨进的时候,末璃正被宝盒扶着喂水。 乍一看到她惨白的小脸,摄政王吓了一跳。 怎么又是这副要死的样? 看到宝盒顶着一张苦瓜脸,就在那儿光喂水,他眉头就是一皱。 温子言说小皇帝顶好再吃点什么,免得胃里空着难受,可这蠢奴婢却只给小皇帝喂水,真是该死!于是煞星爷爷把脸一沉,朝宝盒一努嘴。 “还不快去给陛下弄点吃的。” “啊?”宝盒愣一下。 末璃则摇着手叫起来。 “我不吃我不吃!吃了,也只会再吐!” 呕吐的感觉多难受,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对别人还管用,对摄政王那是一点用也没有。 展万钧对着宝盒一瞪眼。 “还不快去!傻愣着做什么!他不懂事,难道连你们也跟着不懂事!” 嗬,这话说得。 宝盒被吓的蹿起,下意识的要起身,但想起身边的末璃,登时又停住。 不行,她走了谁照顾小主子?把小主子留着跟这位煞星爷爷在一起,她怎么能放心! 见这小宫女不动弹,展万钧的脸色越发沉,沉甸甸的眼神压过去。 宝盒两股战战,可为了末璃愣是硬抗不动。 这倒叫摄政王高看她一眼。想不到小皇帝身边还有这样一个硬骨头!只可惜,愚忠! 把脸一沉,他哼哼冷哼一声。 “小小宫女好大的胆子!敢跟我叫板?陛下是光喝水就能好的?还不快去!” 宝盒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 第20节 “快去吧,别担心我!”末璃知道她为什么不去,于是挣扎着坐起来,朝她摆了摆手。 摄政王猛如虎,小皇帝弱如羊,羊入虎口,还能有好?宝盒心里是万分不舍,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连小主子都说话了,她再不走,就是打主子脸。 没得办法,这丫头只好杏眼含泪,抿着嘴朝末璃施了一礼,然后恋恋不舍的下了车。 登时,御驾里就只剩下末璃和展万钧。 先帝末熙是个会享受的,这御驾做的是又宽敞又舒服。御驾很大,大如小屋。巨大的车轮足有一丈来宽,要用四匹马才拉得动。 整个车驾描金彩雕,富丽堂皇。里面更是装修精巧,应有尽有。书架多宝架,箱笼抽屉,小桌子小摆件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地方宽绰,可坐可卧。 以前先帝坐着这车驾去骊山泡温泉,一路上足够他和爱妃们在车里颠鸾倒凤,享受无边风月。 此刻小皇帝已经晕的坐不住,但也没躺着。倚靠着无数枕头被褥半瘫在花团锦簇之间,只显得他身形小,脸色白,弱的好似风中的娇花一般。 展万钧弓着背上前,低头就看到末璃黑漆漆的发际里隐隐沁出冷汗。 先前头上的九龙冠宝盒已经给取下来,这玩意可是纯金的,再小也沉得很,压着脑袋沉甸甸的疼。 皱了皱眉,他伸出手,把她拦腰托起。 末璃没想到对方上来就动手,下意识想挣扎。无奈头晕目眩,体虚乏力,压根不是对手。等一阵腾云驾雾之后,自己就落入了一个*热烘烘的怀抱里。 摄政王把她整个搂在怀里,侧身坐下。伸手一抹她脑门,摸出一手冷汗,手心里凉飕飕的。 他又摸她! 她有点不敢相信,茫茫然睁着眼看向对方。 结果对上一双含怒的星眸! 顿时吓了一跳! “我……”她张嘴吐出一个字。 “别闹!好好躺着!”展万钧一下就按住她。 末璃果然就不敢动了。 就在此时,宝盒端着一碗冲好的藕粉过来。等不及熬粥了,一想到小皇帝此刻落在摄政王手里,她就心急如焚,快要慌死。 ------题外话------ 摄政王表示,他扶上龙椅的不是一棵黄花菜,而是一只水晶玻璃瓶啊。 太让人操心了,有木有! 小皇帝表示“怪我咯?” 本座表示,谁种的苦果,自己啃哈! 美人们,你们如何表示捏? ☆、第二十章 吓死人急死人 宝盒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急忙在车外禀告。 “陛下,我回来了。” “进来吧!”回答她的却是摄政王。 宝盒抿了抿嘴,把不悦的心思压下,低着头拾级而上,轻轻打开车门。 御驾里摄政王展万钧大刺刺的坐在御座之上,龙盘虎踞。而小皇帝末璃则像小兔小猫似得被对方搂在怀里。 展万钧一手搂着小皇帝的腰,一手扶着小皇帝的肩。小皇帝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一颗小脑袋就靠着摄政王的肩膀。 听见动静,才有气无力的睁开眼,朝宝盒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藕粉上,小皇帝哀叹一声。 “甜腻腻的,不好吃!” 语气竟带着一丝撒娇之意。 宝盒心里惊一下,目光飞快瞥过摄政王,随即就低下头,直愣愣看着自己的膝盖。 摄政王似有不悦,含着怒意呵斥小皇帝。 “挑三拣四,娇气!” 随后对宝盒道。 “拿过来!” 宝盒战战兢兢膝行上前,对着摄政王高高捧举起手里的玉碗。 玉碗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轻松拿走,随后展万钧就打发她道。 “下去吧!” 宝盒心里不乐意,可这回是再不敢拿乔,低着头膝行退了出去。 车厢里,展万钧一手端着碗,一手把末璃拦腰一托,让她在自己腿上坐直了些。 末璃摇摇晃晃,整个人下意识的依靠在他胸口。 摄政王肩宽,胸膛也厚实,不愧是武出身。这层层朝服穿裹之下,一定有一副诱人的好身材。王府里的女人,有福啊! 末璃歪着头,垂着眼皮胡思乱想。 让她在怀里坐定,展万钧便腾出一只手拿勺子,把玉碗里的藕粉搅了搅。 这藕粉泡得好,粉嫩晶莹,细滑柔艳。当中还摆着一小撮蜜饯金丝,也就是桔皮丝,更显气味芬芳。 小东西这破胃吃不得大荤大油,也受不得大补之物,就靠着这些汤水粥羹养着。长年累月的,倒也做出花样来了。 他舀起一勺递到末璃嘴边。 “陛下,吃吧!” 末璃抿了抿嘴,闻着藕粉的香味,她只觉得反胃。 “能不能不吃?”她哀求,小脸抬起,可怜巴巴的看向展万钧。 他是早就知道小东西那两眼睛多大多有神,但这一次距离这么近,还是又一次把他给惊到了。 心冷不丁嗤咚,漏跳了一下。 这小东西长得真是挺可人疼的。 但疼人这种情绪对他是无用的,尤其对象是小皇帝。 于是把情绪压下,展万钧瞪眼。 “不能!” 被他瞪了一眼,末璃却并没有觉得多可怕。哀戚戚的皱起眉,她小猫小狗似得呜咽一声,咕哝道。 “吃了,还会吐的。不如不吃!” 说罢,还下意识的撅起嘴。 “吐了就再吃!”然而摄政王铁石心肠,丝毫不怜惜她的痛苦。 说话间,那恶意满满的一勺藕粉又逼近一步。 “张嘴!” 末璃哀叹一声,垂下眼皮,乖乖张嘴。 因为心不甘情不愿,这嘴张的还不如鸟嘴大。 所幸这皇宫里的银勺也小,展万钧就看着小银勺带着一勺粉嫩柔艳的藕粉进了一张同样粉嫩柔艳的小嘴里。 那小嘴合拢,一抿,再出来,就是空勺。 他等了一会,又道。 “咽下去。” 末璃不情不愿的滚了滚喉咙。 “陛下把嘴张开,微臣要仔细检查!”他又道。 这真是欺人太甚了吧! 末璃嗷的哀嚎一声,伸手捶了他一拳,结果对方是纹丝不动,她的手却跟打了墙壁一样,生疼。 小皇帝发小孩子脾气,还怪可爱的。 摄政王板着脸,在肚子里笑了一会,随后又是一勺藕粉递过去。 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末璃不再抵抗,低着头乖乖的一勺一勺吃藕粉。 吃了半碗实在是吃不下了,展万钧也没硬逼着她吃完。 把宝盒招进来,拿了残羹下去,摄政王继续坐在御驾里陪小皇帝。 只要车不动,末璃就感觉好多了。半碗热乎乎的藕粉下肚,其实还蛮舒服。只是一想到此行还要继续,她就车马未动人先晕。 然而能不能停下回去,这样的话她是断然不敢说的。 且不说这事轮不到她做主,就说这祈雪之事,事关重大,关乎江山社稷,况且早已经昭告天下,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所以你看,当皇帝有什么好! 处处不自由! 她唉声叹气的窝在展万钧的怀里,心中虽万般愁苦,却并不心慌恐惧。 这肩膀够宽,这胸膛够厚,双臂也足够有力,足以遮风挡雨。其实如果摄政王能够放她一条生路,她也甘愿做他手里的一枚听话旗子,当好傀儡。 可惜……伴君如伴虎。 君心难测啊! 小皇帝的哀叹,展万钧听在耳里。只觉得这小孩子太娇气,这么一点小小的痛苦也熬不住。 但这份娇气并没让他心生嫌恶,只是越发觉得小家伙令人懊恼。 自打小东西登基以来,这破身子给他惹了多少事! 第21节 真是操碎了心! 其实平心而论,他是犯不着跟这样一个孩子过不去。人人都认定他将来要弑君夺位,夺天下当皇帝,他不否认。男儿志在天下,凭什么他就不能当皇帝。 可他当皇帝和杀小皇帝取而代之,这是两码事。 小东西怕死,因为怕死所以也怕他。这很正常。 但他明显感觉到,除了怕死,怕他之外,这小家伙对他并没有其他的恶意。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其实这样也好!倘若小家伙能一直乖乖的,当一个听话的傀儡。将来不惹事,不闹事。那他不介意保他一世平安。 他虽然是踩着尸山血海上位的人,但也犯不着杀一个孩子! 何况还是一个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伸手抚了抚末璃的额头。 干了!冷汗看来是止住了。 又摸摸她的手。 凉!穿的明明不少,这车里也放了暖炉,怎么手还是凉的? “宝盒!进来!”喊一声。 宝盒跌跌撞撞的进来,跪着。 “手炉呢?陛下手凉!” 宝盒低着头,心慌意乱的把手炉找出来,捧举着递过去。 展万钧接过,试了试冷热,才塞到末璃手里。 “下去吧。传我的命令,让车队继续前进,慢慢的。” 一听车队又要动了,怀里的末璃把脸往里一撇,小声的哀嚎一声。 展万钧不由笑了一声,一掌拍在小皇帝的背上,把他搂紧。 “叫什么!再不走就要天黑了!” 回头见宝盒还傻跪在地上,不由板起脸喝道。 “傻了,出去!” 宝盒连滚带爬下了车,双脚落地还没缓过来。 娘啊!她刚才看见了什么? 摄政王竟然抱着小主子在笑? 什么时候这煞星爷爷跟小皇帝这么亲密无间了? 吓死人啊! ** 自打车队放慢了速度,便有快马飞骑到长生观通告,御驾要延后才能到达。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日头略微西斜,御驾车队才像蜗牛爬似得缓缓出现在了山下。 传话的小太监早已经气喘吁吁的拾阶而上,一路通告。 长生观今日仙门洞开,大小弟子穿戴整齐,分列左右,一直从山脚下排到山门里。 御驾在山脚下停住,小太监立刻搬了木梯过来摆好,宝盒和万全两个分列左右伺候着。 马车里。 “陛下,我们到了!”展万钧把怀里托着的小皇帝拍了拍,说道。 怀里的末璃一下就醒了,嗯一声抬起头。 其实她早就醒了,被尿憋醒的。 乍一看到展万钧放大的脸,登时愣住。 她这副乍然醒来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小脸红扑扑,大眼黑漆漆,真叫人不由心生欢喜。又因为是小孩子的眼,更显得纯粹天真。那黑漆漆的大眼里,真是丝毫没有险恶用心,叫人怎不爱怜! 再次确认小皇帝对自己没有恶意,心思纯粹真诚,叫摄政王心情大好,哼的笑了一声。 对方一笑,末璃先是一愣,随后伸手一摸嘴角,羞答答低下头。 摄政王长得太好,堪称浓妆淡抹总相宜。面对一个美男子,她总是下意识的要脸。自己窝对方怀里睡了一觉,没流口水吧? 摸过嘴角她又慌乱的看了看对方的胸口衣襟,万幸,也没有可疑的痕迹。 “陛下?”车外,万全轻轻问了一声。 末璃一下坐起,感觉车停了。 怎么回事? “已经到了。”展万钧说道,声音近在咫尺,气息几乎吹到她的脸上。 末璃强装镇定,还是有点糊里糊涂的。 “到了?到哪儿了?” “长生观!” “噢!”这下她总算想起来。 对了,这一趟是来长生观祈雪的。 既然到了,那就下车吧。可她不敢动,怕自己一动,就憋不住了。 人生有三急!她现在正是好急好急! 可再急也的忍着,谁让她现在是皇帝呢。可没瞧过哪个皇帝尿急失态的,太丢脸! “陛下衣冠不整,还不宜下车。” 摄政王是压根不知道她的窘迫,把怀里的小东西仔细端详了一下,伸手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末璃愣一下,伸手捂脸,摸到一条淡淡的压痕。她一直窝在他怀里睡觉,这脸上的压痕肯定是他衣服上的。 再看自己的穿戴,呵呵,衣服都皱了。 果然是衣冠不整,不宜下车。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收拾呗。 ------题外话------ 摄政王是个好奶爸!有木有! 老男人的温柔,最是*蚀骨! 美人们酥了没有哇? 本座需要赞美!(抱肩傲娇样) ☆、第二十一章 君臣同行 摄政王下车,把宝盒提溜上去。 长长一路不得伺候,宝盒早就焦急欲焚。此刻登上马车一看,一颗心总算落地。 小主子全须全尾的坐在车里,精神头看着还行,小脸红扑扑的。就是脸上有衣褶印,有碍观瞻。 果然是不会伺候人的主,摄政王这个人,净添乱。 心里暗暗把展万钧骂了几句,宝盒就一马当先,大操大办的忙活起来。 上午吃的藕粉早已经消化殆尽,又喝了许多水,末璃早就憋得难受。可一直和煞星爷爷独处,她哪敢解手,只好熬着。 此刻看到宝盒如同见着救命恩人一般。 解放身心之后,又换了一身穿戴,重新梳头装扮,再带上那沉重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九龙冠。 到底是年轻,脸上的衣褶印很快就消失了,睡出来的红脸蛋也退了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红晕,倒显得气色不错。 这一番妆扮又让所有人足足等了两柱香的时间,小皇帝这才施施然下车。 看到他全须全尾精神十足的下了车,文武百官都纷纷松了一口气。毕竟在大家的心目中,这小家伙的身体那是相当的弱。真怕他熬不过这一路,就直接给鎏玥改朝换代,那就太劲爆了。 末璃下了车,下意识就在人群中寻找展万钧。 也不难找,一眼就瞧准。 摄政王人高,一身紫袍,玉树临风。 明明是自己最应该怕的人,但不知怎么得,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看到他就觉得格外安心。 展万钧也在看小皇帝。 小皇帝是真的小,又矮又小。即便是裹了七八层,戴着冠穿着履,他看起来也只是小小的一个人儿。 然而小小年纪眉目如画,尽显风流姿态。 当他是个宠物或吉祥物,倒也有点意思。 两个人隔空对眼,一时都没动。 文武百官一看这架势,就纷纷暗自交换眼神。 小皇帝这是不敢妄动,看摄政王脸色呢。 宝盒和万全也是如是想,只是他们心里更愤怒。 展万钧也这么认为,只是他更愿意等,等着看小皇帝怎么做。 末璃把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越看心越怦怦直跳。 真是太帅了!真正的高帅富啊!就是能力太大,一条枭龙,降不住! 降不住就降不住呗,看看也好。 第22节 世人都爱美色,不分男女。 虽然把色心动到摄政王头上,有点不知死活。 但她这也是苦中作乐。何况,对方于她有善意。彼此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份善意,她可得好好利用才是呢。 想到此处,她更觉自己应该主动一些。主动去亲近这位煞星爷爷,多刷好感值。等把对方阵营的好感值刷到友好,那安全系数就高多了。 心动不如行动,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向摄政王。 “展爱卿,朕年幼体弱,劳烦爱卿扶朕一把。” 说罢,一只小手就施施然伸到对方面前。 明黄的朝服厚重,袖口压着金线,显得贵气。这一团贵气包裹着一只雪白小手,犹如剥了皮的嫩笋一般,格外娇嫩。 展万钧微微一笑,低头拱了拱手。 “微臣遵旨!” 说罢,伸出大手一把握住了小手。 君臣二人就这么手拉手,并肩携手迈上石阶,缓缓向上而去。 文武百官在后面跟上,一抬头就能看到走在最前的这一对君臣。 本来群臣心里就有忐忑,按道理君臣有别,尊卑有份。展万钧虽是摄政王,在朝野当着不是皇帝的皇帝。可说破天,这鎏玥的皇帝也是小皇帝。 那么按照规矩来说,就应该是小皇帝走在前头,展万钧走在后头。 这才叫君臣! 可问题是,展万钧肯屈居人后?小皇帝敢位居人前? 一个不肯,一个不敢,那可怎么办? 若是让展万钧走前头,那这规矩就坏了。煞星爷爷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唾骂,但文武百官和遗老遗少们可受不了。 齐驾并驱,是最妥当的办法了。 可谁去和小皇帝说呢?谁也不敢! 摄政王把小皇帝攥手心里不放,等闲不许别人接近。 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跟小皇帝说过这事,更不知道小皇帝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要是小孩子不肯呢?那怎么办? 在长生观门口闹起来,也丢脸啊。 如今看到小皇帝从从容容自自在在的邀请摄政王并驾同行,摄政王也和和气气稳稳当当的牵了小皇帝的手,两个人一起并肩走石阶。 这君臣同乐,和谐美满的样子,真叫文武百官倍感欣慰。 要是不考虑现实情况,只看当下,这君臣和睦的一幕能名垂青史。 小皇帝人小步子也小,自然走得慢。摄政王人大,步子大,但为了迁就小皇帝,竟也愿意慢腾腾的陪着走。 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娇小玲珑,别有一番互补登对。 ** 末璃被展万钧牵着,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山里有些冷,但好在还有阳光,风并不刺骨。 长生观地势很高,但石阶修的又宽又平,走起来并不十分吃力。 到山门前,便有一位穿戴华丽的老道迎上来。 “贫道给陛下和摄政王稽首了。”到跟前,老道就拱手施了一礼。 末璃愣一下,定睛一瞧。 老道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头带紫金莲花冠,身披五彩金丝绶带,脚踩祥云高头履,手拿一柄墨玉如意拂尘。白眉白须,鹤发童颜,笑容和蔼,步履矫健,龙行鹤舞一般款款而来。 还真是一个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样! 这就是长生观的观主祁进?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嘛! 老道面圣只是稽首一礼,显得十分轻描淡写。不过介于长生观在鎏玥的超然地位,末璃觉得这也很正常。 修道之人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超然出世。既然是出世之人,自然不必再守凡尘约束。 能稽首一礼,已经算是给皇帝和摄政王大面子了! 末璃眨巴眨巴眼睛,跟瞧西洋镜似得把这位老神仙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伸手一托。 “观主免礼!” 结果老神仙脸色一怔,面露尴尬。 旁边摄政王噗的笑了一声,把手心里抓着的小手轻轻一捏,小声道。 “他不是祁进。他是祁进的徒弟,叫玄灵子。” 啊?不是祁进? 闹笑话了! 小皇帝脸微微一红,嘿嘿一笑。 摄政王轻轻一挥手。 “前头带路吧。” 玄灵子便把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甩,抬手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含笑一伸手。 “陛下,摄政王,请!” 末璃赶忙抬头挺胸,板起脸,一摇一摆的跟着摄政王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 坐下弟子已经这般派头十足,那观主祁进的派头得有多大? 肯定是比她这个皇帝和身边这个摄政王大,你看祁进都不来门口迎接,要他们两个自己走进去见他。 如此一想,她便对这位神秘的观主更加好奇起来。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连皇帝和权臣的面子都可以不卖? 然而跟着玄灵子往里走,一直走到三清大殿,也未见祁进露面。 只是由玄灵子领着,让小皇帝和摄政王各自分别拜过三清四谛。 这里是长生观,展万钧也不敢胡来,便老老实实依着规矩做他的人臣,屈居小皇帝之后。 拜过了三清四谛,天色已经渐渐发暗。 显然今天是轮不到祈雪了。 玄灵子继续带路,领着小皇帝和摄政王到后殿,说是他师傅也就是长生观观主长生子祁进在后殿会见。 到此,末璃已经被磨的服气,对祁进心服口服。 自己服不叫服,连摄政王都服,那才叫真服!连展万钧都乖乖听话,该拜就拜,该等就等。她这个傀儡小皇帝还能说什么? 服就一个字! 哎呀,她真是好奇死了。这个祁进得是怎么一个三头六臂,才能把展万钧这样肆无忌惮纵横朝野的大权臣也给收拾得这么服气? 两人跟着玄灵子到后殿,一进院子末璃就被景色迷住了。 如今冬至已过,万物萧条,到处都是一派萧瑟之相。花不红,柳不绿,天不蓝,水不清。就连皇宫里都没什么好景色可看! 可这后院里,却是花也红,树也绿,竹叶翠,草儿青,一汪清泉一缕飞瀑,竟是一番春意盎然之色。 难道这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要不然怎么能如此逆天而行? 正看得眼花,忽而传来嘚嘚的轻响。 末璃抬头一看,之间一丛翠竹之中,慢悠悠走出一只健硕高大的梅花鹿。那梅花鹿身披七星白斑,头顶硕大鹿角,枝杈嶙峋,不似凡物。 而鹿背之上,斜坐着一个身穿白袍,披头散发的男人。 因为打小营养不良,末璃的视力也有所影响,隔着远一时瞧不清那鹿背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大梅花鹿慢悠悠走过来,越来越近。 她也就慢慢看清,于是张大嘴露出一个惊讶之相。 ------题外话------ 接下来小皇帝会看到什么呢? 呼呼呼呼,悬念,悬念! 春雨绵绵,骤冷骤暖,美人们要保重身体哦! 生病我会心疼的! ☆、第二十二章 长生子祁进 鹿背上斜坐着的这个男人,白袍白发,白眉白面,堪称白到极致,纤尘不染。 对方脸比她还白,与发色一样雪白无暇的长眉直入鬓发,眉心一笔嫣红花钿,似乎是个符咒,但颜色艳丽,勾画风流,平添妩媚之色。眉下是一双懒洋洋的凤目,仿佛是盯着某一点在看,但仿佛又是什么都没看。 纯白的道袍松垮垮堆在他身上,露出一截同样雪白的脖颈,仙鹤似得,慵懒又高雅。 依着这白发白眉的样子,他的年纪应该类同玄灵子,乃是个老人家。 可依着脸面容貌,则应该类同于摄政王,乃是一个年轻人。 依着所处的位置和环境,他应该是个道士。 但依着他的穿戴打扮,举止神情,则又类同于妖孽。 第23节 末璃简直看呆了! 她一直认为男人长到展万钧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极品。但想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长生观的后殿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超极品! 这谁啊? 这人世间怎么能有这样的妖孽? 白毛真是心头好啊! 以前还是现代人的时候,她玩游戏建的账号就是白毛成男,光为了那白毛还花了她两百大洋呢。 想不到现实中还真有这样的白毛极品男神! 要死要死!她心如擂鼓,要活活美死! 小皇帝瞪眼盯着白毛妖孽死看,看得一双大眼睛都差点脱眶而飞。 这样子别提多傻! 摄政王皱眉看着小皇帝的傻眼,心里是气不打从一处来! 深吸一口气,他用力一拽小皇帝的衣袖,恨恨道。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看傻啦?” 末璃都没心情理他,只恨崔昭仪不给她多生两眼睛,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那白毛男神脸上去。 我舔舔舔舔舔! “那,那谁啊?”小皇帝结结巴巴问道。 “谁?你不认识?”摄政王没好气的哼哼。 “不认识!” 认识她还傻站?还傻看?早直接上去舔了好么! “他就是长生观观主,长生子祁进!”摄政王伏下腰,冷冷一哼,在小皇帝耳边说道。 啊?那白毛男神就是祁进? 哎哟喂啊! 要不怎么说是神仙呢! 男神啊! 服服服! 末璃当即表示,谁也别拦我,打从此刻起,我就诚心问道了。 男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 祁进骑着大角梅花鹿,顶着一张网游男神脸,白发飘飘道骨仙风的闪亮登场。 把小皇帝末璃震得一颗少女心酥成八瓣,当即成为脑残粉! 这没出息的样看在摄政王眼里,那叫一个怒火滔天! 怎么说来着? 有奸情! 原以为这小东西是个好的,乖的,听话的。结果一见祁进的面,就傻成这样。 看来就是个靠不住的! 这光看一眼就跟勾了魂似得,再接触接触,还得了? 只怕是祁进要他怎么滴,他就乖乖怎么滴了! 呵呵!他真是看走眼。 摄政王脸黑如锅底,乌云密布。 可惜在场其他三人,老道士玄灵子只管闭目冥思,小皇帝只管巴巴的看祁进,祁进则是目空一切什么都不放眼里。所以摄政王的黑脸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压根没人在乎。 大角鹿类同主人,神情倨傲的慢腾腾迈着四方步,嘚嘚的走到末璃跟前。 末璃这才发现这鹿眼睛大大的,看人的眼神是十分脱俗淡然,一看就不是凡物,绝对通人性。 那是自然,神仙的坐骑那就是神兽。 不是羊驼哈,不要胡乱联想! 梅花鹿到末璃跟前,祁进的眼珠子才缓缓动了动,目光落在小皇帝脸上,对她微微一笑。 那话怎么说来着?你一笑,整个世界烟花灿烂! 末璃也跟着傻傻一笑,心都要醉了。 “你来了!”男神开口,声如醇酒。 末璃腾的脸红,正如喝了一杯陈年好酒。 “嗯,我来了!” 不得不来!不来怎能见到这样的极品男神! 听了她的回答,祁进又是微微一笑,对她点了点头。 “我们又见面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的。” 被男神发了一张好人卡,末璃也丝毫不觉难过。 那啥,男神夸我是好人呢!哦呵呵呵呵! 少女羞答答的低下头,又忍不住撩起眼皮偷偷看。 哇,不愧是男神,距离这么近也是360°无死角,帅得妥妥哒! 呃,等一下,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又见面?她以前和男神见过面?没印象啊? 哦,可能是以前那个十七皇子见过。 哎呀,这就是缘分啊! 末璃笑的越发甜蜜起来。 “你要好好的!”祁进又说道。 被男神关心,她就心如小鸟一般雀跃,连连点头。 当然当然,肯定肯定,她肯定会好好的。长命百岁,身体健康,好人一生平安! 祁进又抬头,忽然看向她身后的展万钧,缓缓道。 “你要让她好好的。” 诶?这是跟摄政王说话呢? 末璃转过头去。 阿勒?煞星爷爷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跟吃错药似得! 哦,对了!这就跟美女扛上美女一样,帅哥也是同类相轻! 可正因为如此,就更不该摆臭脸耍脾气呀,摄政王大人! 你看人家祁进表现的多好,妥妥的男神。而摄政王大人您这会的脸色……那就是锅底成精! 这一对比,您老人家的总裁脸就给比下去咯。 血淋淋的教训! 被祁进点名,展万钧心里就老不痛快的。 再看小皇帝那个明显带着比较之色的眼神,摄政王的心情直接降落谷底。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服,只服自己。 就算天下人都把祁进当神仙,都把长生观供在头顶,他也不怕。 祁进六十年容貌不改,别人都当是神迹。 呵呵!他可不信。 一男人顶着这么一张妖孽脸六十年不变,有意思么? 神仙就长这样? 蛊惑众生!装神弄鬼! 可偏偏小东西跟天下人一样,都被这装神弄鬼的男妖精给迷惑了。瞧瞧,才说了几句话,就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呢! 吃了雄心豹子胆! 等回去了,非好好教训这不开眼的萝卜头一顿! 心中怒不可遏,但展万钧脸上纹丝不露。 他虽然不怕长生观,但也没必要在此刻为了一个小萝卜头的叛变而跟长生观为敌。 划不来的买卖,他才不做。 想到这里,他撩起嘴角哼哼一笑。 “保护陛下乃是微臣职责所在,自当尽心竭力!” 呵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小皇帝朝天翻一个白眼,一点也不信这话。 看看,连白眼都敢当着他的面翻了。反了他了! 摄政王冷眼旁观,心里又给小皇帝记上一笔。 祁进交代完这句,就又懒洋洋抬头看了看天,随后实现又落到小皇帝脸上,温柔说道。 “你放心,很快就会下雪的。你是好的,老天爷不会辜负你。” 诶?哦!下雪!末璃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是祈雪。 太好了!既然男神说很快会下雪,那就一定很快会下雪。 第24节 男神说的话就是圣旨! 作为祁进的脑残粉,小皇帝表示男神说月亮是方的,她就敢给月亮四个角表上直角符号! 哎呀,男神就是男神。 有求必应! 末璃望着祁进,双眼直冒星光。 交代完这一句,祁进就阖上双目,懒洋洋趴在大角梅花鹿的头顶上,再不言语。 梅花鹿颇通人性,对末璃眨了眨眼,就带着主人掉头而去。 末璃起先傻傻看着梅花鹿远去,过了一会仿佛是不甘心,追上去几步,大喊一声。 “谢谢你!” 大角梅花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随即又掉头继续走,慢慢就消失在翠竹从中。 见男神不见了,末璃没来由心一慌,提起衣摆又想追。 展万钧再也看不下去,伸手一把拽住她。 “行了!有完没完!” 怎么能完?她还没看够呢! 男神诶,怎么看都不够! 可是一回头,看到摄政王的黑脸,末璃就怂了。 哎!残酷的现实啊!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男神虽好,可人家是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什么叫世外高人?那就是不管俗事的。 天下就是打出狗脑子,神仙也不会轻易下凡来搭救。 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此乃道也。 她也是唐突了!男神乃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这样追上去纠缠不休,会被当成痴汉的。 不过看过了祁进的男神脸,她感觉自己对摄政王这张总裁脸有了一定免疫力。 果然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 她的审美境界得到了升华! ------题外话------ 摔!本座这迷恋老男人的脾性真是没救了! 又一只老妖孽,不怕铬牙的亲大胆扑上去啃吧! 祝你们好运! 说到入v,本座是新人,人气不旺,如何入v? 所以美人们,你们懂得。 请帮忙多多宣传,别忘记收藏,v2账号或以上最优! 人气旺旺哒,自然就能今早入v。 到时候,文文是要多少,有多少!(胸口碎大石,卖力吆喝!) ☆、第二十三章 大角鹿父子 祈雪的法事要明天再举行,所以今天晚上御驾车队所有人都要留在长生观住一宿。 末璃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解决的,反正她是妥妥能轮到一间上好的厢房居住。 岂止是一间,长生观虽然超脱世俗,但对皇帝还是卖几分面子,所以小皇帝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小院。 院子是真小,两间正屋,一间厢房,小院和外面相通,门一关又自成一统。 她自然是住正屋,厢房被摄政王占了,美其名曰保护陛下安全。 末璃表示呵呵。 她被玄灵子带到小院,宝盒和万全早已经在正屋里候着。 等玄灵子一走,宝盒就把她引到屏风后更衣,万全则在外面打水准备梳洗事宜。 宝盒一边给她除头上的九龙冠,一边好奇的问。 “主子,你见到观主了?” 末璃嗯的点点头。 “老神仙长什么样?” 末璃想了想,一拍手。 “不老,挺年轻的!但特别神!是一个真正的神仙!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超凡脱俗的神仙!” 这话宝盒有点听不懂,不过反正大概意思差不离,就是夸长生子神呗。 “那神仙怎么说?能下雪吗?” “能,肯定能!”末璃拍着胸脯保证。 宝盒听了十分欢喜,轻手轻脚把九龙冠放进木盒里锁好,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 “老天保佑!那我鎏玥的百姓有救了!” 等把厚重的朝服脱了,换上轻便的常服,宝盒和万全合力把屏风移开,给末璃梳洗。 梳洗过后,末璃就安闲的坐在罗汉床上。 玄灵子派一个粉妆玉琢的小道士送来了一碗莲子羹,并告知御膳等会就送来。 莲子羹这玩意末璃平时是不吃的,主要是怕硬怕凉。 但长生观的莲子羹,她很有兴趣试试,就硬是尝了一口。 也不知是长生观的莲子羹就是这样的,还是特意为她定制过,总之这莲子羹特别软。 泡在碗里莲子是颗颗清楚明白,滴溜圆。可舀起来放嘴里一抿,都不用嚼就酥烂如泥。 而且一点也不苦,清甜得很。 末璃一勺接一勺,就把一整碗都吃了。 吃过莲子羹,她继续坐着休息,看了一会闲书,慢慢有点坐不住。 心情莫名其妙就是激动,估计是看男神看的。 御膳还没有送来,她想了想不如出去走走。这小院和那后殿是通的,也许又能碰到男神不是。 都说祁进不常露面,六十年深居简出,露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她得抓紧机会看,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心动便是行动!末璃不由分说跳下罗汉床,一挥手。 “出去逛逛!” 宝盒起先想拦,但随即想到这孩子第一次出宫,也难怪她新鲜劲大。 这儿是长生观,神仙住的地方,那肯定是安全的。 于是拿了大氅给她披上,让万全仔细跟着,也就不拦了。 末璃肚子里有莲子羹垫底,又穿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只觉得浑身有劲,走路有风。 快步出了小院,她就直往那后院去。 长生观地势高,又在山里,到了晚上太阳一落山,风就格外冷。 但末璃心里烧着一把火,冷风吹在脸上丝毫不觉。 院子里挂了许多灯笼,也不知烧得是什么油,那光也是冷的,但格外亮,照的整个院子如同白昼。 末璃绕着院子转圈,转来转去,看了满眼好花好树好草,就是没看到祁进。 心里有点失落。 但随即一想,神仙能有那么好见?要是随便就能见到,那神仙也不值钱了。 罢了!今天能得男神召见,已经是她的缘分。 缘分这东西,不可强求,只能随缘。 心里的火一灭,山里的风就显得冷了。她打了个哆嗦,想想还是回去吧。 也许晚饭已经送到了,她得趁热吃。 也不知长生观的伙食如何?但看那碗莲子羹,水平是不低的。 正要往回走,忽而身后就听见响动,她回头一看,只见大角梅花鹿从翠竹里珊珊迈步而出。 末璃登时双眼一亮,有戏! 掉头提起衣摆,她几步蹿到梅花鹿跟前,伸手一招。 “嗨,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梅花鹿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入水。 哇,这眼神,不愧是男神的坐骑,也那么神! 小皇帝心里由衷赞叹。 这样通人性的神兽,多难得。她不由手心发痒,轻轻举起爪子,朝梅花鹿靠近。 梅花鹿微微一侧头,看住她伸过来的爪子。 末璃讪讪一笑。 “那啥,能让我……摸一下吗?拜托啦!” 梅花鹿转过头,对她眨了眨眼。 第25节 这是?答应了?她小心翼翼的把爪子轻轻放下,在梅花鹿的大角上摸了一把。 哇,摸到了!好大好硬的角啊! 就摸了一下,这梅花鹿就把头一扭,掉头蹿了出去。 末璃吓得连忙抽回手。 这么小气啊?摸一下就要跑? 那大角梅花鹿蹿出去几步远就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诶?末璃眨了眨眼。 这什么意思?是让我……跟着去吗? 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跟上几步。 就要靠近时,那大角鹿又掉头一窜,蹿进了翠竹丛里。 末璃连忙跟上去。 “主子,你慢点,别摔着!”万全在后面喊。 哪有功夫理他!末璃也跟着蹿进竹子里。 哪知这竹丛在外面看不大,蹿进来才知道内有洞天,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竹林。 这里面有什么机关诀窍,她可看不懂,但这不妨碍她跟着大角鹿往竹林里去。 大角鹿进了竹林,就仰头“啾啾”叫了两声。 竹林深处一阵沙沙作响,一只小鹿迈步而出。 末璃瞪大眼。 哇!有小鹿诶!好可爱! 那小鹿也身披梅花白斑,一见大角梅花鹿就雀跃这蹿过去,挨着对方噌噌不停。 大角梅花鹿低头舔了舔小鹿,随后用角把它朝末璃顶了顶。 小鹿便晃晃悠悠朝她而来。 末璃心如擂鼓,情不自禁上前几步。 小鹿停下脚步,怯生生看着她,回头朝大角梅花鹿看了看。 大角梅花鹿对它点点头,随后又看向末璃,目光平静温柔。 末璃受到鼓动,主动上前几步,伸手一把抱住小鹿。 小鹿吓得蹿起,啾啾叫了两声。 末璃连忙放开手,手足无措。 大角梅花鹿在后面也叫了一声,骚动的小鹿就安静下来,怯生生看着她。 末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小鹿。 这一回小鹿没被吓到,只是甩了甩耳朵,仰头用一双温柔干净的大眼好奇的打量她。 好可爱啊!末璃的心一下就被这神奇的生物征服了。抬头对大角梅花鹿翘了翘大拇指,点赞。 “这是你的孩子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好赞哦!将来它肯定会是一头帅帅的大角鹿!等一下,它是男孩子吧?我没弄错吧?” 把大角梅花鹿当人一样,末璃和对方谈起话来。 大角梅花鹿看了她一眼,啾的叫了一声。 “哦,还真是男孩子啊。不错不错!将来可以子承父业!”末璃点点头,又在小鹿头顶上摸了好几把。 万全看着自家小主子跟一只梅花鹿说话,心里着实觉得这孩子是太寂寞了。 不寂寞又能如何呢?小主子身处那样的位置,身负这样的秘密,就注定只能是孤家寡人。 ** 一直闷在皇宫里当孤家寡人的末璃,此刻正和小梅花鹿玩的开心。 她是个没有伴的人,身边虽有宝盒和万全,这两人类同于家人。但她把他们当家人,两人却恪守尊卑之别,只把自己当忠仆。 当了皇帝之后,那就更是孤家寡人。 全天下的人,她都不相信,也无法接近。 与人无法亲近,那就只好亲近动物了。 可她虽贵为皇帝,但其实连吃什么穿什么,或者养一只宠物解梦的权力也没有。 其实也没必要养!她自己都朝不保夕,何苦再害一条性命。 摸摸小鹿,抱抱它,小鹿温顺可爱,把她的心都要化了。 她正和小鹿亲近,忽然大角梅花鹿仰头长啸一声,怀里的小鹿就蹭的蹿起,掉头跑回大鹿身边。 末璃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听见耳后有脚步声。 “拜,拜见摄政王!”万全噗通跪地,磕头道。 末璃无声叹息,缓缓转过身,就看到展万钧站在自己背后,三步开外,面色阴沉。 看到煞星爷爷这张臭脸,末璃感觉自己的好心情也被玷污了。 “陛下,夜里风寒露重,请多保重身体。”煞星爷爷黑脸道。 他话音刚落,末璃身后就一阵沙沙响动,她回头一看,是大角梅花鹿领着孩子扬长而去。 唉,她还不如这两头鹿呢!你看人家就敢不甩煞星爷爷。 目送这鹿父子离去,末璃这才转回头,强迫自己对展万钧面露笑容,故作欢愉道。 “多谢展爱卿提醒,我这就回去了。对了,爱卿用过晚膳了没?” 展万钧上前一步,撩起嘴角微微一笑。 “陛下都尚未用膳,微臣怎敢先用?” 说完,又是对她一笑。 末璃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煞星爷爷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对自己露出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奸笑。 不可不防!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以不变应万变吧。 她连忙把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大,主动对煞星爷爷伸出手。 “既然爱卿也没吃,那不如我们就一起用吧。” 展万钧低头看了看她伸出的小手,双眼微微一眯,目露寒光。 这让末璃怀疑自己的举动有作死的嫌疑,下意识就想抽回。 但对方没给她抽回手的机会,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 “既然陛下邀我,那微臣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对她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奸笑,不由分说就拽着她往回走。 ------题外话------ 大角梅花鹿,萌萌哒! 摄政王表示——本王也萌萌哒!小萝卜头你不要只看鹿,不看本王! 小皇帝斜眼——你丫亏心不!小心祁进爷爷拿鹿角戳你心肝脾肺肾! ☆、第二十四章 三碗汁 展万钧那两条大长腿,多给力。 末璃一路被拽的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不必怀疑,煞星爷爷心里有气,而且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就纳闷了,自己哪儿惹着他了呀? 她多乖啊! 还不够? 唉,那老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心,海底针。猜来猜去你别猜! 正屋里,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已经送来了晚膳。宝盒把晚膳搁在暖笼里焐着,等着小主子回来可以吃。 哪曾想末璃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买一送一,带回了摄政王展万钧。 煞星爷爷一进屋,正屋的温度就陡然下降。都不敢看他的眼,宝盒就垂下眼,头皮发麻,上前一步行李。 “陛下万安,摄政王万安。” 末璃没开口,摄政王倒是讲了一句。 “起来吧,还不快伺候着。” 山里风冷,小萝卜头脸皮又嫩,这一路吹过来,脸都白了。 好好的不在屋里待着,非要在外面浪!也不想想他那个破身子,有浪的资本吗? 万一受凉了,又添一桩祸事。真是个不省心的小东西! 展万钧在肚皮里腹诽小皇帝,双眼一眯,脸色益发黑了。 嚯,真吓人! 宝盒心怦怦跳,连忙跟万全两个左右护卫,把末璃引到屏风后梳洗。 就没见摄政王高兴的日子,成天对着小主子生气。也是,小主子就是煞星爷爷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能瞧着小主子高兴才怪。 唉,怎么就这么倒霉。出去闲逛也能遇上这货! 宝盒偷偷拿眼瞟万全,万全给她一个“就这么倒霉”的眼神。 第26节 她暗叹一口气,闷闷的为末璃把猩红大氅脱了,抖开挂在衣架上。 万全则拿起搁在小泥炉上的铜壶,往铜盆里注热水。冷热调匀之后,绞了一块热腾腾的毛巾双手托着递给末璃。 末璃看了一眼,朝屏风外使了一个眼色。 万全一低头,托着这块热毛巾送到外面。 “展大人,这是陛下赏赐!” 赏赐?展万钧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侧身对着屏风里的小皇帝一抱拳。 “微臣谢陛下了。” 说罢,没好气的夺过万全手里的热毛巾抖开了往脸上一抹。 心里是不高兴的,但热毛巾很温暖,一把抹去满脸冰霜。毛巾凉了,摄政王的脸色稍微热了一点。 小东西还挺会看脸色,这是讨好他呢。 他心里是不承认自己被小皇帝讨好了,脸上还端着架子,哼一声把毛巾掼在万全手里。 万全只是低着头,跟捧金砖似得把这块凉透了的毛巾捧回屏风后。 隔着屏风,末璃看不到展万钧的脸,但凭着这前后两声哼哼,她直觉煞星爷爷的心情是有所好转了。 看来煞星爷爷就是个傲娇!非得捧着哄着才行。 唉,真难伺候! 见他心情有所好转,末璃连忙趁热打铁,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面带笑容的走出去。 展万钧在外面叉腿端坐,见她出来也不动弹,气焰可谓嚣张至极。 但末璃已经见怪不怪,倒是觉得一条热毛巾抹去他满脸冰霜,俊脸上终于又透出血色,看起来还真是一个有资格傲娇的美男子。 只要这煞星爷爷不摆黑锅脸,其实还是蛮好看的。 他和祁进都属于美男子,只是一个是霸道总裁脸,一个是超凡男神脸。 所以其实她当这个倒霉皇帝也不算太倒霉,至少还有这两张俊脸可看不是。 苦中作乐吧! 末璃一摆手。 “用膳吧!” 宝盒便把焐在暖笼里的食盒取出来,端到桌上。 食盒是个翠绿翠绿的竹盒子,仿佛是用新砍下的竹子现做的一般,还透着一股竹子的清香。 把盒盖打开,里面呈品字形摆着三只银碗。碗不大,小孩手掌一般。三碗全是汁,一碗澄清碧绿,一碗嫣红似火,还有一碗凝白如酪。 颜色看着格外喜人,但到底是什么,在场四个都看不明白。 幸好给摄政王送饭的小道士把食盒送到正屋,便被叫住解释解释。 这三碗汁浓淡不一,颜色不同,瞧着挺稀奇。但其实说破了却也平常,那碗澄清碧绿的乃是一碗菠菜汁,只是用的水是清晨从竹叶上收集的露珠,据说格外清澈养人。 嫣红似火的乃是一碗玫瑰汁,兑的是米露,故而浓厚。米露也是有讲究的,必须用顶好的粳米兑上井华水上锅蒸。锅须是用了三五年的老锅,饭甑也得是老的,烧得柴火必须是稻草。在饭甑里埋一只小口大肚的瓷瓶。底下烧火蒸饭,米露则不断滴进小瓷瓶里,一笼饭也只得半瓶米露。 这米露乃是米饭精华所在,常饮常啅,最是益补养人。 最后一碗凝白如酪的就是一碗乳酪,只是用的乃是鹿奶。鹿奶是否比羊奶牛奶好,世间无有定论。但鹿奶绝对比羊奶牛奶稀罕,何况还是长生观这神仙福地养的鹿,自然更是不同寻常。 至于为什么送这么三碗汁过来,小道士面带得意之色的表示,此乃观主特别嘱咐的。陛下脾胃虚弱,吃不得荤腥,受不住硬物,故而送些软和滋补的汤水过来。 想不到祁进对自己这么关心,连饮食都照顾到了。末璃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欣喜之极。看着桌上这三碗碧绿嫣红凝白的玩意,乐得都舍不得吃了。恨不得留下来做长长久久的纪念! 男神送的呢!多有纪念价值。 因为满心只想着男神,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旁边煞星爷爷已经变了脸。 展万钧脸上波澜不兴,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长生观三番两次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的对小皇帝示好,这不能不引起他的猜测和怀疑。 祁进这家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上一次是送龙袍,这一次是送膳食,那下一次呢? 一个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入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每次都是当着他的面,这是做给他看的吗? 是在告诉他,小皇帝不是无依无靠的傀儡,背后还有长生观? 可长生观支持小皇帝,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是说?祁进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所以这是对他的警告? 另外,祁进和小皇帝见面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你又来了”。显然两人在以前是见过面的。可小萝卜头当时的表情很茫然,似乎是第一次见到祁进。 这到底是祁进说错了,还是小东西在装样? 平心而论,他不认为祁进需要说谎和小皇帝套近乎,完全没必要。 那么显然就是小皇帝在说谎! 为什么小东西不承认以前见过祁进?是为了避嫌?怕他知道? 怕他知道什么?为了避嫌什么? 小东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呵!看来,这小东西的心思很不简单呐。 想到这里,他看向末璃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复杂了。 ** 祈雪法事在长生观办的轰轰烈烈,十分隆重。 小皇帝末璃打头,后面紧跟摄政王展万钧,齐下文武百官依次罗列,在玄灵子的唱喏声中,对着天地三清四方诸神三叩九跪,祈祷天下太平,来年五谷丰登。 事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便是傀儡小皇帝也一脸肃穆,捧着高香虔诚的磕头,在心中默默祝祷,祈求那遥不可及玄之又玄的神仙。 法事做了三天三夜,长生观的道士们轮班念经,彻夜不停。大殿里一刻不停的烧香,据说光是香料就用了好几百斤。熏得整座山头香雾缭绕,久久不散。站在山底下迎风就能闻到香味,这神仙洞府里传出来的馨香随风一直能飘到城里。 城里的贵人们乃至坊间的老百姓也跟着一起焚香祝祷,好这京城三天里整个成了一个香的世界。 末璃兴致勃勃的看着道士们把各种香料混在一起,用精致的玉斗装着,一斗一斗的往香炉里扔。也不知烧的都是些什么香,总之气味芬芳,经久不散。 站在大殿里的人就沤在这香雾缭绕之中,从里到外都被熏透了。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香味。 末璃是不当家的人,看道士们烧香只觉得挺好玩。那些看起来古古怪怪的木屑石头贝壳,怎么就能发出这样神奇的香气? 而对于当着鎏玥这个家的摄政王展万钧来说,看着道士们把一斗一斗的香往火力扔,那真叫一个肉痛,就跟割他的肉往火力扔似得。 这都是钱啊,都是钱! 好多好多钱呢! 就这么一把火,全烧成了灰。 就为了闻个味! 鎏玥自先帝起始,皇宫奢靡之风愈甚!到了先帝末熙,更是变本加厉的作死折腾,简直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程度。 末家这个秉性,真是从根里带来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小皇帝的眼神就很不友好了。 瞧瞧,小萝卜头看别人烧钱玩,还一脸乐呵呵呢。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家伙,真跟他那个死鬼爹一个倒霉德行! 鎏玥本地也产香,但那话怎么说来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贵人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品味独特,审美高趣,就变着法的要从外面搜罗那些奇珍异宝。 斗香变成了贵人们彰显自己独特品味的一个渠道! 本国的香早已经不足为奇,非得是来自千里之外,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之物,才叫稀罕。 皇帝陛下一马当先,拿着国库里的银子到处买异国来的奇香。大食的蔷薇水,海上的龙延香,暹罗的零陵香,鸡舌香等等。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搜罗来,送进皇宫里。 宫里还养着一班调香师,专门伺候贵人们的用香。而皇宫里的贵人们要求调香师们花样翻新,调制出种种奇香异香来吸引皇帝的瞩目,以博得宠爱和欢心。 每年皇宫里光香供这一项,就要花费数百万银之多。 吃饭都没花这么多钱! 当然,这次祈福法事用的香,都是长生观自己贴补的。 但长生观吃的用的,那也来源于鎏玥百姓的供养。 鎏玥百姓苦啊,不光要养着吸血虫一样的朝廷皇室,还要供着神仙一样高高在上的长生观。 百姓们一个个面黄肌肉,吃不饱穿不暖。可瞧瞧这朝廷里的老爷们,皇宫里的贵人们,还有长生观的道士们,一个个都吃的油光水滑,腰圆肚饱。 贵人们吃饱了喝足了穿暖了,还有闲情逸致烧香求神,把大把的银子都烧给虚无的神仙,还美其名曰是为苍生祈福。 把这烧掉的香换成银子,能让多少老百姓吃饱饭! 摄政王皱起眉,目光沉沉,看着大殿里一个个光鲜亮丽,装腔作势的贵人们,心里却升起难以抑制的愤怒之情。 这不公平!天下不公平,神仙也不公平! 想要公平!不能求贵人,不能求神仙,要靠自己! 如果他当了皇帝,就绝不会让这样的不公平继续下去! ------题外话------ 每次写好吃得都把自己馋到了。不过老是汤水不顶饱! 啥时候小皇帝的破胃养好了,本座要好好开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哦也~ ☆、第二十五章 二见男神 祈雪法事之后,祁进又命玄灵子带信,约小皇帝在自己的丹室相见。 第27节 这消息一出,朝野震惊。 要知道长生观的这位“老神仙”那是格外的高姿态,当年小皇帝他爹末熙登基之后,也来长生观朝拜过,却只得这神仙爷爷远远见了一面。至此,到这皇帝翘辫子,也再无有仙缘。 如今小皇帝刚来,就得神仙爷爷亲自接见,还说了几句话。已经是了不得的仙缘奇遇,哪曾想,神仙爷爷是看对了眼,这会子还要亲自约见。 这可是了不得!小皇帝何德何能,竟让长生观的神仙爷爷这样看重? 小皇帝再废,那也是皇帝。皇帝的一举一动,那都是牵动朝野,牵一发而动全身。 长生观作出这样一副看重小皇帝的姿态,怎不叫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心里泛起嘀咕。 这莫不是,咸鱼要翻身了? 可小皇帝如今可是个冷灶,这要是能翻身……那得赶紧烧冷灶,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呀。 文武百官们的小心思,末璃是一概不知。 听说祁进要见自己,她是欣喜不已。连忙叫宝盒万全两个给自己梳洗更衣,小脸用力抹了几把,擦的格外干净,头发也重新梳了,还要扎得紧紧的,显得精神。 山里风大,格外冷。可她又爱俏,不肯穿厚重的衣服。急的宝盒团团转,好说歹说让她披了一条狐狸皮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才放人。 小皇帝让人用肩舆抬着,从小院一路到最高处的丹室。 长生子的丹室那可是闲人免进,便是你皇宫里的锦衣卫,道士们也照拦不误。 把肩舆停在了丹室外,小皇帝就一个人进去了。长生观的道士们都是有功夫的,况且又带着仙气,寻常人哪敢跟他们叫板。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皇帝孤身而入,谁也不知道她这一进去,是见了什么,做了什么。 祁进在丹室单独会见小皇帝的消息,展万钧自然是早已知晓。 他完全没料到祁进如此得寸进尺,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长生观到底想干什么? 他完全想得到这一出之后,朝野里的文武百官们心里会起什么样的波澜。鎏玥刚刚才从皇权争斗中平静下来,一旦权力的天平再次出现倾斜或者波动,比如又将再起祸乱! 到时候鎏玥的百姓岂不是又要遭殃!好不容易的休养生息才刚起头就要夭折! 不行!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就算他此刻义愤填膺,心怀不满,却也不敢冲进丹室里把小皇帝拽出来。 盖因长生观自鎏玥高祖皇帝时就存在,历经两百余年,根基太过深厚。百年大树,想要撼动根基,谈何容易! 何况长生观在民间信徒众多,威望极高。他也不能不顾这民心所向! 这真是,难为死人了! 摄政王的怨气冲天,怒海滔滔,末璃也是充耳不闻。 她是兴冲冲的下了肩舆,又兴冲冲的往里走。 除了她,其他一概无人。既没有长生观的道士,也没有皇宫里的奴婢卫士。她一个人走着,也不怕,两眼是上下左右看个不停。 丹室就是有本事的道士们修行炼丹的地方,她懂得。不过现代社会的道观里虽然还有神仙的塑像和道士,可因为破除了迷信思想,再无人相信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和点石成金的炼金术。 丹室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说起来她还真没见过这稀罕玩意呢。 这丹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 丹室依山而建,就在峰顶。外面是一块不大的空地,铺着青砖,砖缝里冒出一簇簇青翠的地衣,毛茸茸的好似毡垫,脚踩着软绵绵的。 长生观的道士们就守在空地前的石阶上,不许闲人在往上。 末璃下了肩舆一个人上了空地,一眼就瞧见那靠山而立,紧闭着的两扇石门。 心里明白,这门后面肯定就是丹室了。 踩着地衣来到石门前,定睛一瞧,霎时她就瞪大了眼。 离着远看得不真切,还道这石门灰扑扑的不起眼。可到了跟前才瞧明白,这灰扑扑的石门乃是一整块的美玉剖成,一分为二做成了两扇门。之所以能看出是一整块的,皆因两扇门合拢时那石头上的纹理是连在一起的。 而这玉色远看是灰,凑到近处才发现灰中带着金丝。金丝细如兔毫,随光闪动,灿烂无比。而且这玉色发灰,灰的却是一点也不死板。乃是一种混沌未开,天地二气混为一体的感觉。 阴阳二气,一黑一白,混在一起岂不就正好是灰色! 末璃叹息一声,抚掌钦佩。 什么叫做“低调奢华有内涵”,这就是哇! 这种“老子就是叼,叼到让你看不透”的霸气,真叫人心服口服! 男神,棒棒哒! 不过这门怎么开呢?她低头看看自己两只不比甘蔗粗的手腕,心有疑虑。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神仙肯定是靠谱的! 伸手一推,这两扇看似厚重的石门就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条缝。缝不大,将将够她一人入内。 这就是了!末璃一点头,迈步而入。 一到里面,便是一阵昏暗。然而并不漆黑不可辩路,稍停了两三秒之后,两眼就能视物。 乃是一条甬道,前头隐隐有光,色极柔和,令人心生安定。 末璃迈步往里走,不多时就到了甬道尽头,尽头乃是一间石室。 石室呈倒扣的钟形,四壁磨得光滑,阴刻着许多连枝花纹。顶上开了一个天窗,天光就从窗口射入,倒映在石壁上,烁烁金光,连绵不绝。 原来这整个石壁的材料和那石门是一样的,由此可知,整个山头就是一块美玉。这丹室就是从这巨大的玉石块里挖出来的。 哇!好大的手笔!小皇帝表示,男神你这样叼,你的师傅知道么? 一想到祁进的师傅就是前任长生子,也就是这间丹室的前主人,那肯定是知道的。 长生观,果然好叼! 丹室里自然少不了丹炉! 丹炉就放在正中,乃是一件黑漆漆似铜非铜,似铁非铁的大家伙。 高足,大肚,细腰,长颈,宛如一尊敦实高大的神像一般,杵立在丹室之中。 炉膛里隐隐火光闪烁,丝丝缕缕的白契自炉顶溢出,径直飘摇,顺着顶上的天窗盘旋而出。 末璃深吸一口气,嗅到淡淡的苦香。 这难道就是仙丹的味道? 也不知男神在这丹炉里炼了什么?是长生不老药?还是起死回生丹?又或是美容养颜散? 这石室华丽,丹炉雄伟,叫人咋舌。 然而摆在丹炉前的一个蒲团,却显得有点和整个丹室的风格不搭。 她起先以为又是远看不值钱,近看吓一跳的玩意。可走过去低头一瞧,却发现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蒲团。 蒲团不大,只够一个成年男子盘腿坐禅。 用料应该是不错,然而大概是年岁久了,料子褪色,显得灰扑扑的。 整个蒲团的做工也很一般,其实说一般都是好了,仔细看简直有点惨不忍睹。针脚有大有小,好几处还缝歪了。 勉强可以看出,做这个蒲团的人是想要用不同的料子拼出一个莲花图案。可惜做工太烂,花瓣有大有小不说,线脚还歪了。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怎样的蒲团,却是主人常用之物。可见,是极喜爱的。 这是祁进的蒲团吗?那又是谁给他做的呢? 末璃满心好奇! 男神看起来是这样高贵冷艳,不可接近,却原来珍爱喜欢一个这样蹩脚难看的蒲团,多叫人意外啊。 而窥见了男神不同寻常的另一面,也叫她心里暗暗欢喜,如同粉丝挖到了偶像的第一手八卦。 诶,对了,男神呢?不是他叫她来见面的么? 她想起正事,连忙直起身,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道长?神仙?在吗?” 话音刚落,只见从天窗射入的日光一阵摇动,墙壁上金光闪烁,忽而就现出一抹人形。 末璃只觉得眼前一阵粲然,等回过神,祁进已经翩然现身在丹炉旁。 依旧是一身白,白发,白眉,白面,白衣,纤尘不染。 唯有眉间一抹红,红得发艳。 而一双懒洋洋的凤目,此刻正温和的落在她的脸上。 末璃顿时脸颊一红,慌忙低下头。 哇,他从哪儿来的?难道说其实他刚才就一直在丹室里? 那她这到处乱看乱瞧的样子一定全被男神看见了!呜呜呜,好丢脸! “阿璃!” 诶?末璃抬起头。 是男神叫她么?哇,阿璃,他知道她叫末璃!诶,男神叫我名字了。而且还是这么亲热的昵称呢! 好高兴! 她顿时心花怒放,对着祁进裂开嘴笑起来。 祁进也微微一笑。 神仙的笑当然也带着仙气,但不知怎么的,末璃总觉得这个笑虽然是仙气飘飘,可似乎有点令人觉得哀伤。 怎么了?男神似乎有什么伤心事? 需要她帮忙吗? 请尽管差遣我吧!让吾做你门下忠实走狗! ------题外话------ 小黄花菜的花痴是越发的严重咯!煞星爷爷的陈年醋坊生意红火,产量丰富! 号外号外,文文再次推到推荐,美人们请高抬贵手,点击收藏! 等着养文的,也请点击收藏。要不然,文文数据不好,不幸夭折,可就再也养不大咯! 第28节 爱我,就收藏我吧! 我可是爱你们的哟! ☆、第二十六章 男神的愿望 在丹室里被男神叫了一声,看了一眼,末璃顿时中二上身,挺起胸膛无声表白。 对方仿佛是接收到了她的心意,又是微微一笑。这一次笑意浓了一些,带出一丝暖意。 “你知道这丹炉里炼的是什么吗?”仙气飘飘的祁进问道。 末璃看了看丹炉,摇摇头。 这可太难猜了喂! 祁进也不为难她,绕着丹炉走了两步,仰头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 “是仙器!” 仙器?末璃愣住。 等一下,仙器?不会是她看过的那种修真小说里写的仙器吧? 这,这画风不大对啊?咋们这可是帝王传奇文。 对她这两眼发直的小白样置若罔闻,祁进又自顾自说道。 “知道什么是仙器吗?就是能改天换地,叫人得偿所愿的宝贝!” 诶?末璃这下更愣了。 “你有什么愿望要实现吗?”祁进又问道。 愿望?当然有!她想要自由,想要过普通人的日子,想要和她关心的小伙伴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她想要好好的活着,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她的愿望虽然看起来也是如此难以实现,可是也犯不着用到仙器。毕竟,这不需要改天换地嘛。 “如果我有一个愿望,你愿意为我实现吗?”祁进又问。 末璃下意识的点头。 当然愿意!一定的! 见她答应得这样爽快干脆,丝毫不带犹豫,祁进就笑了。他破天荒的笑出一个欢喜的样子,仙气褪去竟叫人觉得他像是个得到了礼物的孩子一般,让人有点心疼起来。 末璃没想到对方不成仙,就成魔,一颦一笑叫人这般揪心动心。 真是妖孽,冤孽! 这一笑笑掉小皇帝的理智,等末璃浑浑噩噩的从丹室里出来,被山顶的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过来之后,忽而又悲从心中来! 喂!要不要脸啊!就她这样一个连小命都朝不保夕的废柴,怎么有胆去替一个神仙实现愿望! 牛皮吹得太大了喂! 牛皮被自己戳破,导致小皇帝心有郁郁,剩下的几天都落落寡欢起来。 一想到自己注定要让男神失望,她就哀痛的想要满地打滚! 这毛病一直到离开长生观才好点! 临行之前,来送行的也只是玄灵子。见不到男神,小皇帝心情有些郁闷。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煞星爷爷起了什么兴,竟不许车队慢行。 看着摄政王的锅底脸,想着自己的晕车病,末璃就再也矫情不起来。收起满腔少年维特的烦恼,恢复她废柴小白的本性。 万幸这三日她在长生观吃得好,身体调养的不错,竟然没有吐,只是精神不济,蔫蔫的。回到皇宫就梳洗更衣,早早的睡下休息。 这一睡就到半夜,被宝盒拍醒,起来喝了一碗米露,吃了一块小小的桂花酥饼。 因为先前睡饱了,宝盒在她背后垫了几个软枕,让她靠着。两个人一边说闲话,一边打发时间。 末璃还在兴头上,话题自然离不开祁进。 宝盒不得不第十遍听她讲述和祁进见面是的场景,末璃描述得事无巨细,就连祁进额头上的花钿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她能讲出一大段来。 看到小主子变得活泼起来,宝盒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十三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呢? 反正不该是小皇帝现在这个样! 人人都道皇家好,哪知皇家诸般苦! 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届弱流女辈,何其艰难。 何况小主子身上还背负着欺君大罪。 总有一天摄政王是要当皇帝,取而代之的。那到时候,小主子怎么办? 一山容不得二虎!新君要登基,前朝的皇帝会是什么下场? 宝盒几乎要揪心死。 可一看到末璃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双眼发光的样子,她又硬生生熬住,转过脸去,不肯落泪。 这终究还是个孩子啊!且让她高兴一会吧。 末璃讲着讲着渐渐又倦了,宝盒便尽心的服侍她躺下。 这一觉睡到天亮,结果朝廷里又有事了。 ** 是件喜事,原来摄政王今年忙着带兵征讨,先战福王再诛太子,这一忙竟忘了自己的寿辰。 如今他也算“坐定了江山”,成了不是皇帝的皇帝。如此功高盖主的权臣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寿辰呢?底下有好事者就嚷嚷着要他补办一个寿宴。 一则庆祝他老人家的生辰,二则也是给朝中文武百官一个站队表态的机会,三则摄政王一党也需要一个机会抖抖威风,显摆显摆。 展万钧本不想对自己的生日大做文章。 如今鎏玥百姓饥苦,来年的雨水都还没着落,老百姓水深火热,鎏玥风雨飘摇。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候,让他大操大办自己的生辰,实在没这个心情。 但底下人的心思,他也能够理解。 小皇帝登基之时,就有长生观送来朝服。如今祈雪之事,长生子祁进又露面接见,显然算是公开的表明了态度。小皇帝背后有长生观这件事,自然是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朝堂上人心浮动,在所难免。 这个时候,底下人想要拉大旗树招牌,也在情理之中。 虽不想背招摇嚣张,鱼肉百姓的恶名。但他是做什么都是错的人,便是不做什么,在某些人眼里也是阴谋诡计一肚坏水。 既然已经背了恶名,那也犯不着遮着藏着。 这也是个机会,叫他看看这京城里的老爷贵人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手底下以武将居多,这帮人提着脑袋一路跟他东征西讨,九死一生到如今,图个什么? 不就是图一个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嘛。如今大家打进了京城,都升了官发了财,也该给他们一个跟京城里这帮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显摆显摆,抖抖威风的机会。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办一场寿宴,庆贺庆贺! 好么,听说摄政王要在王府办寿宴,这下京城里的老爷贵人们可忙坏了。 投名贴的,送礼的,差点被把王府的大门给挤破。 摄政王府也不含糊,摆出一个来者不拒的姿态,甭管你是阿狗阿猫,张三李四,只要是往王府送礼送钱的,统统收下。 既然摄政王如此“君子爱财”,那底下这帮钻营这辈自然不会错过抱大腿的机会。 好这下,不仅京城的官员贵人们忙着送礼,就连周边县府的老爷们也忙坏了。 可怜远隔千里之外的江南,以及塞北,西南边陲的官员贵人们,因为消息闭塞赶不上烧这头柱香,一个个恨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嚎。 就这也没耽误他们上赶着拍马送礼,烧不到头柱香,那就烧二道香。总之顶顶要紧就是记得烧香,正所谓心意最重要。到时手人人都烧了香,就你没烧,这不是站在群众对立面,等着挨削嘛。 虽然摄政王是鎏玥最热的旺灶,但也有不烧他这口灶的。 宗室遗老和部分皇亲国戚,自然是不鸟这位煞星爷爷。 摄政王虽威,但只要他一天没有登基称帝,那这个天下就还是鎏玥末家的天下。这天下既然还没改姓,那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摄政王若真是万无一失,又为何还迟迟不肯登基?可见他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尚有空虚之处可寻。 小皇帝看似软弱无势,但背后有长生观撑腰,一时半会还倒不了。 只要到不了,就还有机会。而这机会,就如同小皇帝一样,只要时间允许,条件允许就能长大。 此刻展万钧突然办起寿宴,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试探朝中各方面势力的态度。摄政王府如今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客来客往,看似热闹,但隐隐还是透露出一丝焦躁之态。 可见长生观这股势力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压力,所以急着壮胆显威。 越是如此,保皇党就越是笑而不语啦! 于是乎,各家都有各家的心思,个人都有个人的打算。 看似平静热闹的京城,暗潮涌动。 ------题外话------ 最近美人们的留言不够热情哟! 外面阳光如此灿烂,你们怎舍得本座我凄风惨雨? 开吧,用爱浇灌我! ☆、第二十七章 摄政王要做寿 摄政王要办寿宴,清心殿里的小皇帝是仰天长啸泪无言。 展大人二十五岁的“高寿”,真是值得庆贺啊。也是醉了! 城里城外整个鎏玥的人都忙着给摄政王送礼祝贺,她这个当皇帝的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吧。 第29节 别的不说,送个礼物道声祝贺就是情理之中。 可问题是,她该送什么礼呢? 金玉古玩,奇珍异宝? 可这些东西别说她一样没有,就算有难道摄政王还缺她这一件? 煞星爷爷志在天下,又岂会为这些俗物动心。别说一件,就是一车送过去,人家也不稀罕。 都说送礼要送到人心坎上,送这些肯定送不到他的心坎上。 可不送这些,她又该送什么呢? 什么才是展大人心心念念会想要的呢? 那肯定是天下咯,鎏玥的江山肯定是他想要的。 可她送不起啊。因为这玩意根本就不在她手里,这要是再她手里,她一早就打包送到他门口去。而且还要高喊一句“货已售出,概不负责”。 唉,难哦! 末璃坐在罗汉床上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宝盒和万全两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小主子心有千般万种的苦,可他们两是连一星半点也不能分担。两个互相打了一个眼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温太医找来。 就说是给小主子请脉。 温太医是读书人,见识肯定比他们两个广。且是难得能和小皇帝说上几句的知心人,或许能开解开解小主子,出出主意什么的。 万全来叫请脉,温子言还道小皇帝又有什么不好。长生观固然是洞天福地,可这长途奔波又是坐车又是爬山,又是做法事又是跪拜,难保小皇帝不落下点什么毛病。 这风吹吹就能倒的水晶玻璃人儿,可让人操碎了心。 然而到了清心殿把了脉,又仔细端详了小皇帝的脸色,倒是个无有大碍的样子。 只是愁眉苦脸的,似乎是为了什么而烦恼。 温子言也是个玻璃心肝,垂眉一思量,就全想通了。看了看左右,见无有旁人,便上前轻声问道。 “陛下莫不是在为那事烦愁?” “那事?哪事?”末璃一时不解。 温子言伸出一根手指头,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御正殿的方向,又拱手做了一个祝贺的姿态。 “哦!是了,可愁死我了。”小皇帝顿时就明白了,连忙一点头。 “陛下何愁?”既然对症,温子言便又问道。 末璃扁了扁嘴,把手一摊道。 “我愁该送他什么礼?金银珠宝吧,我没有。就算有,他也肯定不缺。可除了金银珠宝,我又还能送什么?我的处境,你懂得。” 嗯,一个字,穷呗!唉,也是可怜人儿! 温子言听了点点头。 是小皇帝无权无势,怎么能跟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比。她能送什么让对方去高看一眼呢? 但其实…… 温子言拱手作揖,对末璃施了一礼。 “恕臣斗胆进言,其实陛下送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心意。” “心意?我懂。可是你说,我又能送什么心意给他呢?” “陛下只要亲临祝贺,便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温子言道。 末璃一下豁然开朗,合掌一拍。 “是啊,能说不如会做。我亲自去贺寿,这才显得隆重!也叫旁人无话可说!” “只是委屈陛下了。”温子言叹息。 末璃不以为然的一摆手。 “诶,不算什么。能屈能伸大丈夫嘛!” 呵呵,她还大丈夫?哪儿说理去!温子言嘴上是不敢说,可心里直嘀咕。 想通这件事,末璃一下心情大好,连中饭都多喝了一碗粥。 宝盒见她舒展了愁眉,能吃能喝了,心里终归是高兴。但吃喝多了,她又不免长个,却又是一桩烦心事。 唉,这日子就没个太平心安的时候! ** 却说摄政王大摆筵席,庆祝生辰。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都前去祝贺。 这流水席一办就是七天,不止王府里开了筵席,宴请各路官僚贵人。便是平民百姓,也能同享福惠。 摄政王府在京城四门都开了粥铺,轮番七日施粥送衣,接济饥贫百姓。 一时间,京城内外人人称颂摄政王爱民如子,菩萨心肠。民心一路暴涨,很快就盖过了去长生观祈雪的小皇帝。 毕竟小皇帝还没真把雪求来,而摄政王却把热腾腾的粥,暖烘烘的衣服,实实在在的送到了老百姓手里。 这到手的才是真实惠!老百姓明白着呢! 这事可是往保皇党的心窝里踹了一脚猛的! 马上就有刀笔吏写折子弹劾,说摄政王这是私开国库,挪用公款,沽名钩誉。用朝廷的银子给他自己脸上贴金,谋取民心。实在是用心险恶,无耻之极。 展万钧早料到这群货不会消停,等折子一到,故意拿到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和小皇帝的面一字一句念出来,叫所有人听得清楚明白。 等众人都听清了,他又拿出粥铺施粥送衣的账簿,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所有粮食,灶具,柴火,衣料,棉絮,人工等等费用,都清楚明白。而资金所来,正是这一阵各处官员贵人给他送来的祝寿贺礼。 哪位哪位送了多少多少银子,某某官送了金佛玉牌,又谁人送了名人字画,等等等等。 这些值钱的金玉古玩变卖之后,折成现银,共计五万八千三十二两九千六分,俱用在了这京城内外八处粥铺七日济民救灾之上。 另外还有各处各人送来的几百件贺礼,他也一并入账登记,准备到时候全部变卖折现,用在先皇末熙的黄陵后续工程之上。 先皇死得惨,黄陵都还只造到一半,未曾竣工,大行皇帝就匆忙下葬。他一想起来,就觉得难过。 如今国库空虚,这建造皇陵的款子也拿不出来,他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掏腰包,给国家减轻困难。 嚯,这大旗拉得!朝中百官顿时哑口无言,尤其是保皇党就跟当场被劈了巴掌一般,满脸通红。 写折子的两个刀笔吏也是保皇党,正好也在贺礼名单之上,可谓自己给自己打脸! 摄政王这言下之意可是很明白,你们一个两个说忠心,要保皇,可连先皇的黄陵都不管,还叫保皇? 而他这个要造反的,却心心念着先皇。 到底谁才是忠臣?谁才是逆臣? 当然,任谁都不会相信摄政王是真的惦念先皇,要当“忠臣”。就连展万钧自己也不信! 但这一手着实厉害,打在了保皇党的七寸之上,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身“忠臣”的画皮被剥了个一干二净! 用事实打了保皇党的脸,展万钧冷哼一声,把折子连同账簿和礼单一起,一股脑往小皇帝的龙书案上一堆,然后后退一步,拱手道。 “请陛下圣裁,替微臣做主!” 他这一句话音刚落,下首文武百官里的摄政王一派立马也跟着一起拱手躬身,异口同声道。 “请陛下圣裁!还王爷清白!” 好嘛!这可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这下,保皇党们可就站不住了,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满头大汗的朝小皇帝使眼色,比手势。 末璃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道呵呵。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敢跟煞星爷爷斗?你们还嫩着呢! 看我,多识时务!趁早服输,少折腾,不就没事。 可惜,不学乖啊! 不过既然煞星爷爷把皮球踢到她脚下了,虽然她是个傀儡皇帝,但少不得也要站出来“圣裁”一下。 于是小皇帝深吸一口气,起身下了龙椅,伸手把展大人一扶。 “爱卿快快请起。卿之真心,朕甚明白!那些刀笔吏满口胡言,爱卿休要理会。” 说罢,又破天荒的昂首挺胸,摆起皇帝架子,朗声道。 “来人,把那两个狗眼不识好人心的东西虢去官袍,拖下去!” 小皇帝难得抖一次威风,然后御前侍卫们却不给面子。话音落了好一会,都没人进来拖人。 叫末璃脸一下就红了,有点下不来台。 展万钧见了,心中异样一动,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喝道。 “来人!拖下去!” 摄政王一喊,果然马上就来人,把摊在地上满脸苍白的两个刀笔吏脱了官袍拽下去。 方才小皇帝丢了面子,下不来台。摄政王心里有点不得劲,于是投李报桃的回身对她拱手恭敬施了一礼。 “陛下圣明,我等之幸,万民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摄政王如此正式的带头喊口号,拥护小皇帝。 此言一出,底下文武百官立刻呼啦啦跪地叩首,齐心响应,跟着一起高喊。 “陛下圣明,我等之幸,万民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出也算是给保皇党们一个下马的台阶! 末璃知道这是摄政王投李报桃,给她糊面子。虽然她并不计较这些,但对方这一份善意还是让她心里喜滋滋的。于是抿嘴对他眯眼一笑。 这一笑,眼如繁星,腮若桃李,粉面含娇春不露,樱唇带粉花更娇。 把摄政王看愣在御座之前,心想小皇帝这长相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30节 这小东西是越长越不像个男人,漂亮得快要赛过美女。 男生女相,这可不大妙哇! ☆、第二十八章 柳傲君 末璃并不知煞星爷爷对她的长相有如此腹诽,在朝堂上被文武百官们的“嗡嗡”叫吵了一天,耳朵都要聋了。 也亏得摄政王受得了,能端坐在朝堂上受这份荼毒,换一个人只怕非得当场抓狂! 煞星爷爷是劳模,办生日宴会也每日必到,辛勤工作。只是白天的筵席他可以缺席,晚上的主宴是再不能失踪。 所以今天劳模不加班,准时到点跟着大臣们一起下班回家。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故而群臣都得走在他后头。王府的车第一个过太和门,等王府的人都走空了,百官们才依次坐车坐轿鱼贯而出。 不说摄政王回去如何,但说小皇帝回到寝殿脱了厚重的朝服冠带,换上常服之后就哀叹一声,倒趴在罗汉床上让宝盒给她捶腰。 御正殿的龙椅实在太硬了,铬得她屁股疼。在这硬木椅子上直挺挺坐一天,整个人都僵成一条干柴,真受罪。 才捶了两下,她忽又跳起,直愣愣坐在禅床上问。 “我的羹!” 宝盒忙拍着她的背道。 “好好温养着呢,万全亲自看着火。小主子你尽管放心!” 可末璃却不放心,跳下床汲上拖鞋,踢踢踏踏的往外走。绕过屏风到后殿,角落里万全守着一只红陶小泥炉,炉上炖着一只黑陶小砂锅。砂锅小,将将一围大小,锅盖盖得密实,还封了湿棉纸,可任挡不住丝丝的热气从小孔往外冒,透出一股股甜蜜的清香。 听见声响,万全急忙从小木扎上起身,捏着一把蒲扇躬身施礼。 “陛下!” 末璃一摆手,跑过去在小炉前蹲下,两眼殷切的看着小炉上的黑陶砂锅,伸手在丝丝缕缕的热气上拍了拍,道。 “好宝贝,等下就靠你了!” 万全在旁边暗自叹气。 唉,好好的小主子,如今是即当不成真龙,也做不得凤凰,被人关在这清心殿里当一个傀儡。整日里捣腾这些吃的喝的,还得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陛下,这里风寒,快些到前头去。奴婢看着呢,您放心。再炖一个时辰,就成了。” 末璃也知道自己在这儿碍事,深吸一口气,把清香甜蜜吸了个饱,就站起身。 “那行,我回去填饱肚子,梳洗一下。晚上,还有一场大战呢。” 万全听了又是一声叹。 摄政王做寿,连累小主人受累,真是该死! 可老话怎么说来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老天爷呐,不开眼! 清心殿的奴婢都在心里对摄政王腹诽,唯独正主儿末璃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因为等下有正事要办,不方便更衣。故而她也不敢敞开肚皮喝粥,只浅浅的吃了一盏酥酪。酥酪不顶饥,怕等会饿着伤胃,又结结实实往肚子里填了四五块绵软的奶糕。 如今她的身体好多了,胃也结实了一些,能多吃一些软嫩的糕点。 但因为无法吃肉和米饭,主食便还是以粥和糕点居多。甜食吃多了,她总担心长蛀牙。然而蛀牙尚未掀风作浪,身上的肥肉却是与日俱增。 这以前能穿的衣服裤子,如今是越裹越紧,也是愁人! 挺胸收腹的把整套穿戴裹好,天就已经全暗了。 如今皇宫里的花销不比从前,各处的用度都减了一半有余,连灯火也得省着用。此刻虽已是上灯的时候,可也就人多的地方挂了灯,往后往西那些冷宫禁苑,花园子海池里,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站在高处眺望,京城里灯火辉煌的热闹处,那就得数摄政王府。 那个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车来车往,人流如织,可比皇宫还热闹呢。 末璃站在清心殿廊下等着。 她在这皇宫里就是个囚徒的身份,如今想要出宫去给摄政王祝寿,也得先打个申请报告。 对方要是不允,她就只能作罢。 不过虽处境如此尴尬,可她还是希望能出去一趟,看看夜晚的京城。 那一定是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吧。 唉,什么时候她才能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一天,应该能到来的吧? 但愿! ** 小皇帝登高远眺之时,展万钧正在王府里更衣。 晚宴自天黑就开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人几乎都来了,就连住在驿馆的番邦使节也都纷纷前来祝贺。 他少不得要出面接见,又和几个老部下把酒言欢,一不留神就五六杯酒下肚。 这才天黑就喝五六杯,等下可怎么得了? 身边人是个有眼识的老仆,不必主人使眼色便上前请更衣。展万钧便趁机退到后舍,稍作休息。 在太师椅上坐定,便有姬妾送上醒酒护身的参汤。 他接过才喝了几口,老仆就来禀告,说是清心殿那边来问话。 清心殿?小皇帝?怎么回事? “让人进来。”展万钧一皱眉,挥手把姬妾赶走。 姬妾退下,老仆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一进门,连头都不抬就噗通上前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先磕一个头。 展万钧面目不动,端着手里的玛瑙盏抿了一口参汤。 “怎么回事?” 小太监仍旧低着头,毕恭毕敬柔声道。 “回王爷话,陛下有意亲临王府为王爷您祝寿,不知可否?” 展万钧听了一挑眉,心想这小东西瞎跑什么。这天黑风寒的,她那个破身板当心让风刮去。真是胡闹! 可转念一想,来了也好! 如今朝堂里暗潮汹涌,新旧势力都蓄着一股力量,隐隐有了争斗之势。国家内忧外患,此时不是再动兵戈的时机。 小皇帝能来祝寿,至少也能表明一种态度。 只是……这小身板,不会有事吧? 心里虽是疼惜,但大局为重,也顾不得了。 于是他唔了一声,把手里的玛瑙盏放下。 “陛下有此恩典,我岂有不受之理?带我的话去,烦请陛下珍重爱护龙体,便是我等之福,万民之幸。” 小太监咚又磕一个头。 “奴婢谨记,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去吧。” 小太监这便起身,低着头一路后退出去。 到了外面,老仆便把他衣袖一拉,一锭结结实实的元宝顺势落入手心。 小太监躬身施礼,什么也不说,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老仆也是含笑一点头,目送小太监出门便回转身,正要往内堂去却在转角见一人招手,便连忙上前,拱手施了一礼道。 “柳先生!” 被称为柳先生的乃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白面书生,眉目冷峻,衣着朴素,但神情倨傲,颇有几分气势。 此人名叫柳傲君,本是世家子弟,十五岁便中了举,但此后数次京试,都没有任何提名。一时气愤就撅笔罢试,从此浪荡江湖到处游历。 八年前他忽而在王府露面,成了摄政王的客卿。从此就在展万钧身边出谋划策,成为心腹之人。展万钧曾提议保举他出仕,但柳傲君表示他已经看破仕途,没兴趣当官。何况当了官就不自由,莫不如在王府当客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展万钧知道他这是气话,数试不第,伤了他的书生意气。读书人最重名节,自然不肯受人保举入仕,免得背上一个巴结权臣的恶名。 不过别看他在朝堂无有一官半职,可柳先生大名朝野皆知。柳先生一句话,可比六部尚书的话还值钱。他要是说谁不好,谁肯定一准倒霉。他要是说谁好,那谁就升官发财! 所以老仆虽在摄政王跟前也是个老人,但见了柳傲君仍是要客气三分,礼让三分。 柳傲君也不客气,受了老仆的礼只微微一点头,算是回礼了。 “王爷可在?” “正在内堂。”老仆忙道。 “好,你快去禀告,说我求见。” “是。” 老仆忙再施一礼,转身快步回去禀告。 柳傲君则慢步上前,等到内堂门前,老仆已躬身等候,请他入内。 他抬脚入内室,绕过屏风到桌前,在展万钧三步开外站定,拱手深施一礼。 “傲君见过王爷。” 展万钧随手一挥。 “不必多礼,过来说话。” 一旁早有童子端了方凳上来,摆在桌前。 柳傲君上前落座,低声道。 第31节 “王爷,合邕使节更替之事,可知?” 展万钧一挑眉,点了点头。 “我知道,怎么了?” “新任使节三天前已到京城,就住在驿馆里。此刻只怕也在王府里给王爷您贺寿呢。” 展万钧又点点头,但心里明白这绝不是柳傲君来找自己的理由。 读书人就是这样,说话喜欢绕着弯来,不痛快。 见他只点头不说话,柳傲君就继续往下说。 “王爷可知,这使节是什么来头?” 展万钧皱了皱眉。 “什么来头?” 柳傲君却是笑而不语,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比划了比划。 展万钧双眉一动。 “是大皇子的人?” 柳傲君轻轻一点头,微微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 “合邕大皇子如今,也在驿馆里!” ------题外话------ 最近美人们的留言热情有些消退哦! 是本座的剧情不给力了么?呜呜呜哇,这可怎么办才好? 文文有什么不好,大家可要告诉我,不许隐瞒哦! 爱你们! ☆、第二十九章 摄政王府的排场 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了! 鎏玥和北狄相连,而北狄又和合邕相接。北狄仗着兵强马壮,北下则侵鎏玥,西进则犯合邕,搅得两国不得安生。 远交近攻,故而合邕和鎏玥为着一个北狄倒是同病相怜,暗通款曲,常有往来。 如今合邕老皇帝年岁已高,正在寻思传位立嗣之时。几个皇子都跟守财奴似得窝在祭月城里,守着老父亲。生怕一个错眼,老皇帝这坨金元宝就让别人抢走了。 大皇子此时不守着他那个老爹,掩人耳目的到鎏玥来做什么? 难道是合邕国内有变? 展万钧顿时眉头紧皱,脸色一沉,一言不发。 柳傲君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安静的等着。 老仆就守在屏风外,看着门口,闲杂人等是一概不许入内。 室内安静了半晌,只听展万钧沉沉开口道。 “这家伙不在祭月城盯着他爹,来我鎏玥作甚?” 柳傲君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道。 “只怕是相煎太急,大皇子有点坐不住了吧。我听说,如今三皇子风头正盛,又立下战功。手底下有兵权的人,怎肯屈居于下。大皇子肯定心中不安。” “这与我鎏玥何干?” 柳傲君把手一翻,做了一个刀砍的姿势。 展万钧一挑眉。 “大皇子想立战功,却又惧怕北狄骁勇,故而想要借兵,与我鎏玥双面合击。王爷你看……”柳傲君问道。 展万钧皱了皱眉。 “我鎏玥刚和北狄干过一场,实在不宜再起兵戈。” “不能出兵的话,借大皇子一些兵器也好。合邕乃是蛮地,人虽骁勇,马也强壮,可惜刀剑不利。用血肉之躯去跟真刀真枪硬拼,伤亡过大。要是能弄点兵器过去,也能牵制北狄。”柳傲君又道。 这话在理,只是蛮人多不讲信用。说是借,只怕有借无还。到时候这些自家产的刀剑砍到自己头上,那才叫搞笑。 不过北狄一入冬就要来骚扰中原,烧杀抢掠,令人痛恶。若有人能牵制住他们,至少老百姓入冬和明春能平安一些。 鎏玥现在急需休养生息,顶好是不要打仗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叫人左右为难。 他皱了皱眉头。 “此时容我细想,再做定夺。” 晓得摄政王是个说一不二的明白人,柳傲君便不再多言。立刻起身,拱手施礼。 “在下告退。” 展万钧一点头,他便转身出去。 看着柳傲君出去,展万钧扭头端起桌上的参汤喝了一口。都凉透了,又苦又涩。 皱着眉喝下,就听老仆隔着屏风禀告。 “王爷,清心殿来报,说陛下已经启程了。” “知道了!”摄政王放下手里的玛瑙盏,站起身,扬声道。 “来人,更衣!” 立刻便有捧着衣服,杯盂,铜盆,高镜的婢子鱼贯而入,服侍他更衣梳洗。 ** 等展万钧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回到正堂筵席处时。皇宫里出来的御驾也正好到了王府门前。 早已经有粗壮的力士把大门的门槛撬起搬开,以便让御驾能够直接通到院子里。 末璃伸手撩起车帘一角,好奇的看着摄政王府的大门。 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王府的大门非但说不上气派,简直可以说是简陋之极。就是三根腰身般粗细的巨木搭成一个草字头的样子,在上面葺了一个木檐。整个门框只涂了一层黑漆,别无半点装饰。 心里知道煞星爷爷的品味与众不同,但这样简朴也是始料未及。 末璃心里不由有点怜惜起摄政王来。 你说这男人费劲力气打下江山,到底是图什么呀? 一点享受都没有,整天就是为了操心国事,天天上朝,夜夜加班,早起晚归,图什么? 好歹你搂点财宝,吃点,喝点,穿点,用点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喂! 御驾入内便到了一个极宽大的院子里,不过此刻这院子是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下可供御驾通过的小道。两边全是各种轿子和马匹,以及看马的马夫,抬轿的轿夫,还有赶车的车夫。 今天来参加寿宴的人太多了! 御驾继续前行,不多时末璃就看到一座飞檐斗拱,琉璃红墙的高楼。高楼上张灯结彩,流火通明,宛如仙境一般。 遥遥还有鼓乐之声传来,显然里面正在欢宴。 她眨了眨眼,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这突变的画风。 不过很快她就整明白了! 不是摄政王不知道享受,而是她小白没见识。 方才那个黑漆漆的大门乃是摄政王府外院的院门,眼前这座高楼才是王府的正门。 哎哟,真是闹笑话了。 好了,至此处起,那格调就一路拔高,闪瞎小白狗眼! 王府正门的门槛自然是不能撬了,可让九五之尊下车走路,也不像话。所以末璃被请出御驾,坐上肩舆,抬着走。 这一趟是来给摄政王做面子的,内务府自然不敢怠慢。小皇帝的肩舆可不是皇宫里行走各处的那款,而是专门为了外出准备的龙形舆。 这种轿子整个就是缩小一圈的御驾,三面是墙,正面开门,可开可关。顶上有盖,状似屋脊。整个轿子要八个人才抬得动,四角都挂着铜铃,要求走动的时候铃声不能杂乱,要一致才好,才稳。 小皇帝就盘腿坐在这小木屋里,冷风是一点吹不到。隔着纱帘往外看,看着轿子过了正门,到了前院。 院子很大,张灯结彩。两边都有屋子,也有回廊。廊下已经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应该都是王府里的人。 很快就到了正堂,乃是一座建在高台上的二层建筑。其气派只比皇宫里的宫殿稍逊一筹,但此刻装饰的美轮美奂,却又比皇宫里光鲜热闹。 太监们抬着肩舆上了石阶,两边又跪了许多人。 看穿戴都应该是当官的,但末璃瞧着眼生,怕是地方上的官。 到了廊下,又是乌压压一群跪着,这会都是熟面孔了,全是京官。 唯有摄政王一人傲然屹立,站在廊下等着她的御驾到来。 御驾才停,展万钧便已大步上前。 论理小皇帝还未召见他,他是不应该上前的。 可惜,这理在摄政王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上前,伸手就打开御驾的门。 末璃就盘腿坐在花团锦簇之中,笑盈盈的看着他。 金冠,锦衣,玉面,星眸,她笑如春花,令人一见就喜,霎时就把这高台上冷冽的寒风驱散,暖融融的春意顿时笼罩而来。 展万钧也情不自禁的笑了。 ** 君臣二人对视一笑,相见甚欢。 第32节 想起长生观山门前石阶下,小皇帝对自己伸出的小手,展万钧眉目一柔,含笑对末璃伸出手。 末璃便扶着他的手下了轿子。 君臣二人携手入了正堂。 正堂极为宽敞,三十六根粗大的柱子撑起高梁悬顶,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底下分列六排,左三右三,整整齐齐摆着许多几案,案上杯盘鼎镬,碗盏碟筷,依次摆布,装着各种佳肴美酒,瓜果点心。 最里面的高台上,放着一张硕大无朋的大案,案上摆着两席酒菜。 展万钧带着末璃上了高台,把更为尊贵一些的左席让给了她。 末璃是个不懂多少规矩的小白,对此并不在意。抿嘴对他一笑,并不落座,而是倾身还礼,请他先坐。 然而摄政王似乎是铁了心要给小皇帝做脸,毕恭毕敬的拱手施礼,让她先坐。 末璃觉得酒席之上推来让去也挺烦,何况煞星爷爷的话,得听。也就不再矫情,施施然入座。 她坐了,展万钧这才也坐下。 这两尊大驾都落座了,底下依次在各自几案前站定的官员贵人们这才恍若梦醒,连忙躬身恭敬施礼,齐声高喊。 “拜见陛下万岁,拜见摄政王千岁!” 连煞星爷爷都以身作则了,文武百官,高门显贵们又岂敢不有样学样。 受了众人一拜,末璃偷偷看展万钧,对方对她微微一点头。她便心中一动,轻咳一声,抬手朗声道。 “众卿平身,不必多礼。都入席吧!” 众人这才缓缓站直,眼光纷纷掠向坐在右侧的摄政王,见王爷脸色自如,神情祥和。这才一个个放松下来,听话的各自入席落座。 这才刚入席,众人心里就都跟打翻了八宝盒似得,心思都乱了。 摄政王一党原想着抖威风,然而没想到王爷对小皇帝以身作则恭敬相待,叫他们这一肚皮的嚣张跋扈,都使不出来了。 凑趣的酱油党们心里也犯嘀咕,虽说小皇帝亲临祝贺,怎么看都是给足了摄政王面子,伏低做小。可摄政王也是投李报桃,给足了小皇帝面子。这么看来,长生观这一颗砝码,分量还是可观呀。那这朝堂上的风向,又要不知往哪边吹咯。 番邦使节们也是面面相觑,主弱臣强,人人都知道鎏玥的小皇帝就是个摆设,不过是摄政王掌中的一个玩物。你看摄政王做寿,小皇帝还得巴巴上亲自登门来锦上添花,君威何在?小皇帝污名在外,这番邦的使节们自然也狗眼看人低,不把他当一回事。 然而今日亲眼一看,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小皇帝固然伏低做小,可摄政王也投李报桃哇。这和外面的传闻不一样,明明就是君臣和谐,相敬相爱嘛。 既然摄政王和小皇帝没有龌龊,相处甚好。那外面传说鎏玥王爷党和保皇党将有一场恶斗,就是个谣言。 而既然鎏玥君臣同心,和谐稳定,那这些内心蠢蠢欲动,各怀鬼胎的使节们少不得要再细细思量,改改计划咯。 众人心思千奇百怪,各有不同,然而此时却是统一的看着上首这两尊大驾,等着两人开话。 领导,说点什么吧。你们不说点什么,叫群众们怎么开吃嘛。 末璃表示同志们稍安勿躁,这个道理朕懂得。于是扭头看向身旁的展万钧,用她那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询问。 是您老人家先来?还是我来? 展万钧对她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有人清声禀告。 “玉容公主驾到!” ------题外话------ 本文第一位女配登场! 这是要开虐的节奏么? 呼呼呼呼! ☆、第三十章 玉容公主 听闻外头报“玉容公主驾到”,众人便齐齐仰头朝门前望去。 话音刚落未见人影便是一股异香随风潜入。等众人嗅到这香,一抹花团锦簇珠光宝气的人影已然入殿而来。 正堂里红烛高挂,铜镜高悬,照的各处是明晃晃一如白昼。 这灯光打在来人满头珠翠之上,那红的,绿的,金的,银的,明晃晃,亮灿灿,宝光四溢,令人眼花缭乱。 这眼一花,人影就翩然而至,到了跟前。 纤腰一旋,玉足一顿,皓首低垂,红唇轻启,娇滴滴,清琅琅说道。 “玫儿来迟了!恭祝表舅千岁金安!” 赫然是先向摄政王行礼。 等人抬起头来,睫毛一扫,眼珠略挪,才仿佛是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小皇帝,便“呀”的掩口轻呼一声,随即抿嘴一笑,长裙一摆,罗纱轻舞,双手合掌朝末璃轻描淡写的抱拳,笑盈盈道。 “原来十七皇兄也在呀。皇妹我方才没看到,还望勿怪!” 说罢,又俏皮的眨了眨眼。 末璃瞪大眼,张着嘴,整个愣住了。 这谁啊?您哪位啊?这么自来熟? 等一下?方才怎么说来着?玉容公主? 诶诶!玉容公主!不就是宝盒嘴里八卦的那个,被煞星爷爷送给手下人当玩物了的金枝玉叶,就是王美人王惠妃那对龙凤胎之一。哥哥末珏被悖逆太子一剑刺死,妹妹还活着的那个。 这就是啊? 想明白了,她又眨了眨眼,定睛瞧。 怎么跟传说的不一样? 外面说的这公主多可怜,小小年纪,金枝玉叶,花骨朵似得小人儿落在了草莽粗汉的手里,那罪可遭大了。 可眼前这一位,那是一点也不憔悴呢! 不仅不憔悴,反而还是相当的光彩照人,娇艳无比。 等一下,这玉容公主不是跟她同年生的么?怎么人家就能长这样? 瞧这脸,这身段,这做派,这举手抬足,这一颦一笑,满满的女人味。 哎呀呀,她还嫌煞星爷爷貌不如人,跟祁进一比,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 如今同样是十三岁,同样的小婵娟,把她跟眼前的玉容公主一比…… 那真是……小毛桃对上了水蜜桃,完败! 末璃咂了咂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不怪她哈,谁让她是个倒霉蛋呢。人家是娇生惯养的真公主,她是没人爱的假皇子,怎么比。 好了,人家当皇妹的跟皇兄打招呼了,总得回一声吧。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方才还对着自己笑盈盈的玉容公主已经头一别,掉脸又朝着摄政王笑道。 “舅舅,虽说今儿个不是您的整寿,可却是玫儿我头一回做主给您贺寿。我啊,为了给您祝寿送礼,可是费劲了心思。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叫我找着了一件宝贝,献给舅舅您。” 说完,也不待摄政王回应,她就忙不迭的一转身,把手一扬。 这手一抬,就带起一阵香风,四散开去,叫众人嗅了一鼻子芬芳。 带着满鼻芬芳,众人又听了一耳朵娇声莺啼。 “来人,把宝贝抬上来!” 她这一喊,众人的目光就都随着飘向门口,聚精会神的等着宝贝登场,生怕一个错眼,就少看一眼。 被当场忽略的末璃灰溜溜坐在上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是个废,却不是蠢。 玉容公主看似笑盈盈,其实对她这个皇兄是一点也不在乎。 她也不怪对方! 在以前对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娇贵公主。不是她这种冷宫里的杂毛皇子能比。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咸鱼翻身当了皇帝,可说穿了就是个傀儡,明眼人也不会把她当回事。 她原以为玉容公主如今是落架凤凰,凄凄惨惨。可今日见了,凤凰仍旧是凤凰,土鸡就算穿了龙袍也还是土鸡。 传言还说摄政王亏待公主,却又是假的。你看人家舅舅,舅舅喊得多亲热。 当然也不排除逢场作戏,毕竟皇宫里的孩子那都是人精。 可至少玉容公主如今是有这个资本在大庭广众之下光彩夺目,风声笑语。 这份自在和身段,可比她这个倒霉皇帝高明多了。 所以,她被人看不起,也是怨不得人。 本事不如人嘛。 只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 想来还是要怪摄政王!都是他这一阵对她太好,以至于她飘飘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心里这么想着,末璃便忍不住偷偷瞥了身旁的煞星爷爷一眼。 那小眼神,可幽怨了! ** 被小萝卜头瞥了一眼,摄政王顿感汗毛直竖,一阵恶寒,扭头一看。 小家伙一脸被弃小狗似的扁着嘴苦着脸,两只大眼星星闪烁,别提多可怜! 这是怎么滴了?谁又欺负他?谁敢欺负他? 摄政王先不问缘由,只为这一眼,就在肚皮里生了一把火。 然而未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正堂里众人“哗”一声作响,他又皱眉扭转头去。 原来是两个小太监吭哧吭哧抬了一只错金的青铜花盆进来,花盆要两个人抬,可见这种在盆里的花木也不会小。 然而定睛一瞧,这花盆里种的却不是一株真花木。乃是一株以珊瑚为枝,青螺为叶,珍珠为花的聚宝花。 那珊瑚枝,通体火红,底下根部足有小儿手臂般粗细,往上枝杈嶙峋,盘旋似龙,绵延四散。这样一枝珊瑚,非几百年不能生成。又红的这样纯粹,如火似血,实属难得。 珊瑚虽生于海礁前滩,可这样大的非得是深海恶礁才有。这一枝能采上来,却不知又是付出了采珠人多大的风险。 第33节 青螺片片,枝叶繁茂。每一片俱是桑叶般大小,磨成薄片用金丝辍在珊瑚枝上。这机关做得巧,枝叶竟还能随风摆动,摇颤不止。 青螺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但这般大小无差,数百片螺钿,却又是一番苦心。 而碧叶红枝之间,累累琼花,皎洁似月,灿烂夺目。都是手指头一般大小的海珠,或三五成群,或四六成堆,缵在一处,拼成花样。 这一盆火树银花抬上来,众人只觉得眼前宝气逼人,珠光烁眼,令人不能直视,纷纷咋舌! 末璃也被方才那声哗然吸引,定眼一瞧这宝贝,都看呆了。 倒是摄政王展万钧,看到这一盆火树银花,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露痕迹的抿了一下。 珠玉珍玩,向来都是京城里贵人们最喜欢的。可贵人们哪里会知道,这一颗颗晶莹雪白的珍珠上,都附着一条条惨死的灵魂。 每年为了向朝廷进贡海珠,珊瑚,螺钿,砗磲,香螺,多少采珠人冒着生命危险往那未知的深海里潜去。 或死于乱流漩涡,或死于恶鲨凶鱼,又或是被礁石卡住,被海藻缠住,死在海里的渔民不知多少。 而南海的官吏们为了应付朝廷的珠贡,也为了谋取私利,是变本加厉的往渔民身上盘剥。朝廷每年要一斗极品海珠,三斗上品海珠,五斗中品海珠,十斗下品海珠。可到了下面,只怕是翻一倍都不止。 暴敛暴征,逼得南海的渔民屡屡造反,民不聊生。 他早已经下令,不准南海再征珠贡,连同珊瑚,砗榘,香螺,螺钿等贡也一并取消。 可想不到,今时今日在他的寿辰上,又端上来这么一盆东西! 真有点,生生打脸的味道了! ** 小太监把这火树银花抬到高台前。 玉容公主指着这盆假花笑盈盈对摄政王道。 “舅舅,这是玫儿请江南高手为您栽种的一盆玉树琼花。玫儿祝您繁花似锦!花开富贵!心想事成!” 说罢,便又是施施然躬身一礼。 心想事成这一句,触动在场不少人的心思,尤其是王府党,顿时齐齐起身,躬身祝祷。 “我等也恭祝王爷花团锦簇,心想事成!” 祝声震天,响彻云霄。 事情到了这份上,展万钧便是心中有万千不快,也只能压下。挺身而起,他扬手一抬。 “都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 “谢舅舅。” “谢王爷!” 众人齐声谢过,这才起身回座。 展万钧朝老仆施了一个眼色,便立刻有太监上来,把这惹眼的玉树琼花抬了下去。 又有女官上前,为公主引座。 然而玉容公主却并不急着退场,转眼一瞧,又把目光落在小皇帝脸上。 末璃心头一跳,警铃大作。 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觉得这玉容公主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玉容公主把她从头到尾瞧了瞧,忽而粉面一歪,故作天真的问道。 “咦,不知皇兄此来,给我舅舅准备了什么好礼?不如也请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此言一出,就得到底下众人呼应,都想开开眼。 末璃心中呵呵,面色尴尬。 然而她越尴尬,玉容公主的笑容就越天真无邪,纯善纯良。 末璃一下就想明白了,不由心中大骂。 这特么就是暗算她呢!对方先把自己的“壕”礼亮出来,然后又要她亮礼物。她能有什么好礼,就她这个穷皇帝。对方明摆着知道的事,却还来这出,就是等着看她笑话! 还笑!呵呵!今天她可是开眼了哈,不但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做土豪,更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心机和绿茶。 妈蛋!老子是招你惹你了? 要这样玩我? ------题外话------ 今天重回首页,得到吉位推荐!本座甚欢喜! 这都是美人们疼爱我的结果啊!本座都不知道该怎么疼爱你们了! 说得好听不如做的痛快!加更一章!爱你们! 并且再次特别感谢月色阑珊和瑾瑜二位大大的推荐,给力啊! 《嫡女毒妻》——月色阑珊 《嫡女归来之盛宠太子妃》——瑾瑜 美人们,你们懂得! 以及,宋词美人,你是小广告大明星!么么哒! 所有爱本座的美人们也一并么么哒! ☆、第三十一章 陛下都喷了 打死末璃都不信这玉容公主是真善良,真无邪。 对方要是个真小白,早就活不下去了。死了娘亲,死了哥哥,还能笑得跟朵花似得。 那就是个人精!心机!绿茶! 可现在她该怎么办啊? 她的贺礼……呵呵,真的有点拿不出手呢! 众人都等着小皇帝亮一亮她的贺礼,就连摄政王也是兴致勃勃。 他到并不指望小萝卜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但不管是什么,他都挺想知道的。 有点期待! 面对摄政王殷切期待的眼神,末璃干巴巴咧嘴一笑,磕磕绊绊道。 “朕,朕的贺礼……万全,把朕的贺礼拿来!” 万全双手高举托着一只明黄色的漆雕大龙盘上来,噗通跪在跟前。 盘子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盖着一块黄段子,也瞧不出是什么。 小皇帝亲自起身下去,就着缎子把圆滚滚的东西捧起,小心翼翼的一路端着到案前,摆在了摄政王的面前。 末璃伸手把缎子揭开。 这下真相大白,缎子下,木案上,乃是一只黑漆漆土巴巴的小陶罐。 一见这陶罐,展万钧就轻笑一声,眉眼都眯起。 他就知道,这小东西的脑瓜子里,就装着吃的。 被煞星爷爷取笑了,末璃脸颊微微一臊,浮起两朵红云。 玉容公主上前伸脖子一瞧,呀一声叫。 “这黑漆麻乌,土里土气的是个什么呀?该不会是个陶罐?皇兄,你怎么就送了王爷千岁一个陶罐?好小气哦!” 她说着,就掩嘴笑了。 众人一听小皇帝送了个黑漆漆的陶罐给摄政王,顿时哗然。有好事者还踮起脚伸长脖子瞧,瞧真了,还就是个陶罐,就扭头传话。 不一会,整个大殿里的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 尤其是王府党,都说小皇帝这是怠慢摄政王。哪有人祝寿就送个陶罐,还是个黑漆漆的陶罐,也太不吉利了吧。 难道我鎏玥就穷到这份上,王爷做寿,皇帝陛下就送个罐给权臣? 摆明了就是怠慢! 顶着众人的非议和鄙夷,末璃差点就站不住。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和心境,能够承受这一切。 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很难过。 抿着嘴,她用力深呼吸,想把快要涌出眼眶的潮意忍住。可是喉咙里梗着一团又酸又涩的隐痛,让她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她以为……可是…… 眼看就要落泪之时,她微颤的小手突然被一只又宽又稳的大手握住。 顷刻间,她发寒发颤的身形就稳住了。 末璃抬起头,对上展万钧看着她的双眼。 “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好吃的?”他柔声问道,神情堪称和善。 末璃双眼一亮,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 “是佛手羹。我想祝你福寿绵长,身体健康!” 展万钧噢了一声,伸手把罐子打开。果然里面是一罐微黄清亮的羹汤,汤水里泡着一整个黄灿灿圆滚滚的佛手,旁边还缀着几颗又红又大的枸杞,颜色格外讨喜。 低头轻嗅,一股清香随着热气氤氲而出,令人心旷神怡。 他抬头对着末璃又是一笑,大手把她小手略用力的握了一握,随即放开手拿起搁在玉碟上的银勺,往那佛手上轻轻一刮。 那佛手早已经炖的酥烂,一下就刮出一勺黄灿灿绵软果肉。 展万钧把这一勺佛手羹往嘴里塞。 “舅舅!”玉容公主突然出声,手微微一伸。 摄政王停住,撩起眼皮看向她。 玉容公主抿着嘴,眉头微微皱,眼神紧张而戒备。 第34节 他放眼往下首一瞥,底下众人也是神色各异,隐隐担忧。 然而他端着勺子的手没停,仍旧径直送进嘴里,一口含住,喉结一滚,咽下。 咽了这一勺,他仿佛是吃出了好滋味,又连着吃了两勺。这才放下银勺,扭头对小皇帝道。 “陛下为我费心了!这羹汤味道很好,臣十分欢喜!” 不管他这是真欢喜还是假欢喜,被解了围的末璃还是对他咧嘴一笑,感激的不要不要。 君臣两个你对我笑,我对你笑,好得一副蜜里调油的样子。 可底下众人却是各怀鬼胎,睁着眼定睛瞧。 一时间,偌大的正堂里竟无有意思响动,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过了一会,群臣才仿佛是被解了冻,一个两个又笑起来,说起来。 既然摄政王说小皇帝的礼物好,那这礼物就是好。 这人世界总少不了顺溜拍马,锦上添花的弄臣。立马就有好事的跳出来,高声祝贺。 “陛下亲手为王爷做羹汤,可真是体恤入微,爱护备至。” “正是,君臣和睦,实乃我鎏玥之大幸也!” 好这下吹捧声此起彼伏,仿佛刚才的沉默只是错觉。 见如此场景,玉容公主似有不悦,双眉微微一皱,又要开口。然而这一次摄政王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伸手一抬道。 “公主站了多时,必是累了,还请入座吧。” 话至此,玉容公主也不好在说什么。于是侧身弯腰施礼,旋身入座。 这找茬的走了,末璃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回身入座,看到眼前满桌的美酒佳肴,不由又是悲从心中来。 呜呜呜,这么多好吃的,可她是一样也不能吃哇! 能看不能吃,好惨,有木有! ** 摄政王扭头就看到小皇帝扁嘴摆着一张苦瓜脸,对着一桌的美酒佳肴怄气。 心里不由是好气又好笑! 怎么?小家伙这还真是到他这儿来打秋风,准备好吃好喝一顿了? 就他那个破肚皮,能吃什么? 嘴巴小,心肠大,也不怕撑着他这小身板! 气归气,笑归笑,展万钧还是轻轻一勾手指,把贴心老仆唤道跟前,细细交代了一番。 不一会,就有捧着金瓯玉碗的美人上来,把小皇帝桌上大鱼大肉换下。 眼看着几道硬菜叫人换走,末璃十分不舍。不过光看不能吃,实在折磨,拿走了也好。 看不到心不烦! 而换上来的,都是软嫩的羹汤,热乎乎香喷喷,甜甜蜜蜜很是讨喜。 晓得这是煞星爷爷的一番心意,末璃便抿嘴含笑,拱手朝展万钧微微一摆。花朵似得红唇吐出两个无声的字。 “谢谢!” 不过谢归谢,眼前这些羹汤她还是只能看不能吃。 没办法,谁叫她这一身秘密。要是喝了这些羹汤,装一肚皮汤水,那可就憋不住,要出大事咯! 忍啊忍,忍字头上一把刀! 得了她这无声的谢,倒叫展万钧如同得了一锭金元宝,意外之喜! 不过他心里的小黑本上可还清清楚楚记着小皇帝的黑账呢!别以为这会子伏低做小,讨好卖乖,就能让他忘了长生观里她朝自己翻白眼恶行,以及看着祁进要流口水的傻眼。 她还和祁进单独会面了呢,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不说,叫他满腹猜疑!总忍不住要给她预设种种恶意,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越想心里的杀意就越浓! 想到这里,他忙别开头,闷闷灌下一杯烈酒。 小家伙敏感的很,要是察觉了他的杀意,保不齐又要落泪颤抖不停。 那可怜的样子,真叫他不落忍。 他不忍让小家伙察觉自己的别扭而担惊受怕。 欸!他为何要这样疼惜这小萝卜头? 剪不断,理还乱!大概就是孽缘,缘分这东西,说不明白的。 他这般对她好!但愿这小东西能知恩图报,记得他这一番苦心。 正这么想着,他又转头幽幽看她一眼。就瞧着她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羹汤,却是一点动勺子的意思也没有。 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满腔的温柔疼惜一下就冷了。 怎么?她这是怕他下毒,防备着他吗? 摄政王心生猜忌,面色陡变。 方才她送他一罐羹,他是一点没疑心就吃了,可见他是真信她。然而如今轮到她,却是这副样子!事到如今,他没防着她,她到防着他。这叫人如何释怀! 亏得刚才他还给她解围,给她做脸,给她换吃食,还心心念念的怜惜她! 却原来,就换了这么一个冷心肠? 展万钧是越想越气,脸色刷一下就冷了。 也是末璃的运势不好,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正好撞上了扫把星。刚才被赶走,才消停一会的玉容公主末玫又举着一杯美酒过来了。 这一来自然仍旧是冲着末璃来的。 只见公主高举手中的美酒,笑盈盈道。 “今儿个高兴,舅舅可得多喝几杯才是。来,皇兄,让我们一起举杯,为摄政王祝贺!王爷为我们费心操劳,劳苦功高!还请舅舅满饮此杯!” 啊,喝酒?她不会啊。而且酒精最容易刺激肠胃,她可受不住!末璃愣一下,连忙扭头朝展万钧求救。 展万钧此刻正猜忌她,心里含着滔天怒意,哪里还肯救她。不但不救,反而是站起身,举起杯,落井下石。 “公主说得极是,微臣自当从命!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说罢,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末璃。 这下末璃的心都凉了,搞不明白这男人怎么这么会变脸,刚才还一副对她好疼惜她的样子,怎么转眼就跟着别人欺负起她来。 发生什么事了? 别人欺负她,她不介意。可他欺负她,她就……她就,怎么这么恨啊! 被逼迫着,末璃也只好站起身,破罐破摔的一把端起面前的酒杯。 面朝展万钧,负气道。 “朕祝贺王爷心想事成!请!” 说罢,是一马当先一鼓作气,把杯子凑到嘴边,一仰脖往喉咙里灌。 她是满心想要做出一个霸气悲壮的姿态,叫人刮目相看。 可无奈嘴巴太小,喉咙太细,硬件不给力。而这杯中的美酒,又是如此辛辣,如此霸道! 好这一入口,就辣得她脑子嗡一声响,整个人都懵了。 下意识的往喉咙里咽,心想着只当是水,只当是水。 可这哪里是水!水能有这么辣,这么冲?咽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 咽不下怎么办?闭着眼也得咽啊!可那小嘴,那细脖,那薄棺材板似的破身子,每一件肯配合。 于是乎,小皇帝就这么当着百来号文臣武将,皇亲国戚,外国使节的面,噗的一声喷了一个天女散花满地开! ------题外话------ 男人心海底针!山西老陈醋真是太难伺候了,有木有! 小黄花菜活的艰难哟! 是不是有点虐女主了?嘿嘿嘿,本座表示,没办法,就是这么爱写老陈醋的纠结反复。 写老暴龙捧醋狂饮,满肚子纠结的样子,爽毙了! 马上就是五一长假,美人们玩的开心哈! 不过,也不能忘记本座哟!常来,常来! ☆、第三十二章 王府里的熊孩子 小皇帝成了一条喷水龙,这一口酒喷的,满地都是。离她最近的摄政王顶倒霉,被喷了个满头都是,连衣服都湿了。 这突如其来的喷水表演,让正堂里所有人都傻眼了。 末璃也傻了!看着满头满脸滴滴答答往下淌酒的摄政王,她脸一下就白了。 怎么办?她出了大丑,犯了大错,死定了! 展万钧也是万万没想到,整个愣住。回过神来正要勃然大怒,却猛然瞧见小皇帝两眼发直,面色苍白,小身板不住颤抖的可怜样。 好嘛,又吓着了! 知道她是个不经吓的,一吓就要吓出大病的水晶玻璃人儿!摄政王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安抚小家伙。 结果他一伸手,对面末璃却以为他要打自己,吓得猛然往后一躲。 她这一躲,叫展万钧心头气结,脸色顿时懊恼。 而他脸色一变,她的脸色就更白,白到死灰!两只大眼睛雾气蒙蒙,顷刻间就哗啦啦倾盆大雨。 她一哭,就气急,就要喘。而这一喘,胃里灌进去的酒精就掀风作浪。 那可怜的破胃,哪里经受过这烈酒的征伐喧腾,顿时就乾坤颠倒,整个翻了。 第35节 展万钧就见小皇帝两眼一驽,腮帮子一鼓,喉咙一滚。 “哇”的一声,吐了! 这下,大案上可是开了花了! 哎哟喂!谁能想得到!这好好的君臣同乐,和谐美满的祝寿宴,竟闹出这样的笑话! 这真是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咯! 事情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倒叫展万钧再提不起和小皇帝置气的心! 这水晶玻璃人哟,可是让他操碎了心! 一个箭步上前,也不顾末璃一头一脸一身的狼藉,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拦腰抱起。 “陛下喝多了,不胜酒意。我带他到内堂歇息,尔等自便,不必拘束!” 说罢,也不管众人脸上五花八门的神情,立刻两脚生风,快步带着小皇帝离开。 把喝下去的烈酒吐出来之后,末璃就感觉轻松多了。如今再次躺在摄政王的怀里,再次被他有力的臂膀搂着,她心里一下就生出铺天盖地的委屈。 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明知道她连饭都不能吃的,还叫她喝酒? 结果怎么样?出大丑了吧! 都是他害的!没错!都是他! 她这么倒霉,都是因为他! 他不仅要害她!他还要杀她!杀了她,他就能登基称帝! 他怎么这么坏!这么坏!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一把展万钧的衣襟,手指头紧紧攥住,来回扭动。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是呜呜的哭,很快就是嗷嗷的叫!可又因为吐过,胃疼,叫了两声就没力气,于是又改成小狗似的哼哼。 展万钧这一路就听着她一会猫叫一会狼嚎一会狗吠的折腾,瞧着似乎没什么大碍,心里顿时安心不少。 可小家伙哭得这样花样百出,又叫人心疼的很。 冤孽!他怎么就扶了这么个宝贝登基! ** 末璃只顾着哭,哭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展万钧带到了哪里,反正她的小命被他握着,爱咋咋滴。 她是豁出去了,不在乎了,哼! 迷迷糊糊是进了门,迷迷糊糊又被放在一张榻上,迷迷糊糊他就要解她的衣衫。 这下小皇帝就清醒过来,死狗顿时复活,成了一尾奋勇反抗的活龙! 娘欸!展万钧怎么也想不到她这小身板还能如此折腾。 小家伙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可这不是心里疼惜她嘛,关心则乱!他愣是下不去重手。眼看她颠腾得又要翻白眼大喘气,要死要活的样。 他真是怕了!连忙叫人把万全找来,叫他伺候。 这熟悉的人上了,果然小皇帝就听话许多。 换下一身狼藉,又赶紧用热毛巾擦脸,用温茶水漱口,等收拾停当了,新煎好的醒酒汤也送过来。 小家伙一口一口喝了半碗,终于乏力,昏昏然睡过去。 万全守在榻前,看着小主子剥落惨白的脸,听着她急促粗重的呼吸,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衣襟上,点点泪花。 太欺负人了! 他们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再怎么说,这也是皇上!又不是任人取笑的玩物!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原以为小主子身后有了长生观,这些人总该收敛一些。 却想不到这才刚回来,他们就作践小主子! 欺人太甚啊! 昭仪娘娘,您若是在天有灵,就请救救小主子吧! 再这样下去,只怕小主子等不及长大,就要被歹人害死啦! 万全呜呜的哭着,哭得展万钧心烦意乱。正想呵斥这讨人厌的狗奴婢,可一看榻上睡着了仍脸色苍白愁眉紧闭的小皇帝,他这火气就蔫了。 发不出火,他只好恨恨一甩袖,掉头而去。 出了门,就遇上疾步而来的柳傲君。 柳傲君一见到他,就连忙停住拱手施礼。 展万钧叹了口气,轻轻挥手。 “陛下怎么样?”柳傲君直起身问道。 摄政王抚了抚额。 “睡着了,等下你叫人去把温子言,温太医请过来,给小皇帝看看。” 说完,他仰起头。 “外头怎么样?” “议论纷纷!只怕明天京城里又要流言四起。”柳傲君一摊手。 想到这个展万钧就一个头两个大,啧了一声。 “王爷你看,陛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柳傲君却问道。 展万钧想了想。 “也许你不信,我瞧着小皇帝和长生观,不是一条心!” 这话让柳傲君面露诧异。 “陛下和王爷说了?” 展万钧摇摇头。 “那王爷如何知晓?” 展万钧仰头,看着夜空里的一角残月,缓缓道。 “我如何知晓?我只知这小东西是个聪明人,总不至于做糊涂事。” 这话说得唯心了!说来说去就是他自己以为,并没有真凭实据。 然而他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他如此说了,柳傲君也无话可说。 ** 末璃在摄政王府睡了一宿,这一宿睡得是迷迷糊糊,全是梦魇。一觉醒来,她只觉得从头顶心到后脊梁骨全是一片酸疼,不由呻吟出声。 叫了两声也无人答应,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醒过来。 这一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房间,就愣住了。 这是哪儿啊? 哦,对了!昨天她吐了,后来如此这般,又如此那般。 这一定是摄政王府,她在这儿躺了多久? 忽而又想起来,低头往被子里一瞧! 怎么换了一身?谁给她换的? 哦,对了,是万全! 咦,万全呢?怎么不在她身边伺候?这叫她如何是好? 正满心慌乱,忽而听见屏风外哗啦一声响,一个影子晃过。 “谁?谁在外面?”她立刻惊叫起来。 屏风上的黑影摇了摇,慢腾腾的溢出屏风外。 她定睛一瞧,之间屏风边伸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是个小男孩。顶着一脑袋金发,鼓着两腮帮子,瞪着两蓝眼珠,正往她这儿瞧。 嗬!这是哪儿来的外国友人!看起来还挺可爱哈! 见对方只是个孩子,又长得这么醒目别致,叫末璃放下戒备,问了一声。 “你是谁?” 金发小男孩把她看了一会,突然从屏风后面跳出来,板着小脸,背着小手,歪着脑袋反问。 “你就是那个小皇帝吗?” 嗬!这口气,真不愧是摄政王府出品!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哈。 末璃皱了皱鼻子,一下从榻上蹿起,也歪着脑袋看那小孩。 “是啊,我是皇帝。你见了我怎么不下跪磕头?” 小男孩一挑眉,把小脑袋一晃道。 “我爹是摄政王,见了皇帝可以不下跪,不磕头。我是摄政王府的世子,将来会跟我爹一样。我也不用向你磕头下跪!” 嚯!这口气!太嚣张了哈! 末璃快被气笑! 哎呀,小孩子的言谈举止能够表现出父母的教养。这么看来,摄政王在私底下还真是不把她这个皇帝当回事呢!要不然他儿子怎么这么有样学样! 诶诶!等一下!她错过了什么没有? 这金毛蓝眼睛的小鬼是展万钧的儿子? 不可能吧?末璃咋舌。 “看什么看!我的头发和眼睛是随我娘的!我娘是摄政王正妃,她可是全天下最漂亮的美人!我爹,最爱我娘了!”小家伙还挺敏感,立刻叫起来。 哦!敢情这是长得像妈! 不过这也不对啊!末璃心里还是犯嘀咕。 第36节 作为现代人她可学过生物,知道黄种人的黑发黑眼睛是属于强势基因,而白种人的金发蓝眼睛是弱势基因。假设父母双方其中一人是黑发黑眼睛,那么不管另一方是何人种,所生的孩子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一定是深色的。 所以这孩子如此纯粹的金发碧眼,怎么着都不应该是摄政王的亲生骨肉。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生物知识是在她那个维度学的。 这地方,鬼知道是哪个维度。也许这里不一样呢。 再说了,是不是煞星爷爷的亲骨肉,关她什么事! 只要摄政王自己肯认,就行了呗! 如此一想,她便朝小男孩点头道。 “是是,你爹最爱你娘,你娘是鎏玥第一大美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啊?” 听她夸奖自己的娘,小男孩顿时得意一笑,又听她问是哪里,就面露鄙夷之色。 “这里是我家,当然就是摄政王府。你是傻瓜吗?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 末璃气得鼻歪!这熊孩子!跟他爹一个德性哈! 当爹的欺负人,做儿子的又来! 她这是落他们父子手里了? 哎哟喂!她怎么就这么恨! ------题外话------ 终于讲到老暴龙的家庭了,终于出现世子和王妃了。 but,到底咋回事?你们猜啊?(欠扁嘚瑟样,啊哈哈哈哈) 美吕们莫方,抱紧窝,窝带你们继续飞哈~ ☆、第三十三章 熊父子 一觉醒来,身边不见伺候的奴婢,憋了一肚子尿意的小皇帝本来心情就不够爽朗。 结果又被一个熊孩子缠上,简直要抓狂。 可熊孩子的爹是枭龙摄政王,人家的胳膊比她腰身还粗,打不过哇! 末璃只好鼓着腮帮子像金鱼似得朝天翻白眼,生闷气。 她不想搭理这熊孩子,可熊孩子想搭理她。 多说了几句话,金发小男孩的胆子就更大了,几步上前,伸手叉腰,大脑袋左右摇摆,把末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然后觉着他的小嘴巴说道。 “你长得可真瘦!胳膊还没我粗!” 说着,这小家伙就把自己的衣袖一撩,给她看手腕。还故意握紧拳头,表现出一个有力的姿势。 末璃看了看对方的手腕,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腕子,发觉还真是如此! 妈蛋!不愧是西洋种哈!大洋马! 见她如此,熊孩子就越发得意。 “你连我都打不过,就更不是我爹的对手。我爹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压死!”说还不够,还比划一个手势! 末璃腮帮子鼓了鼓! 喂喂喂,这可是谋逆造反的话哦!要诛九族的哦! “他敢!我可是皇帝!” 见她生气,熊孩子把黄眉毛一挑。 “你这么瘦,这么没用,怎么当皇帝?我叔叔他们说了,这天下就该有本事的人来做皇帝。我爹是最有本事的,应该他当皇帝!” 喂!瞎说什么大实话诶! 好么,现在她可是抓到真凭实据了。敢情这王府里全是一窝反贼! 唉,摄政王府的造反之心,已然公开到连孩子都知道,这是何等的猖狂! 这样看来,她的小命只怕要不久矣。 如此一想,她就悲从心中来。小脸一垮,几欲落泪。 熊孩子耀武扬威正得意,哪知这弱鸡小皇帝是个说哭就哭的宝贝,当下就慌了。 “诶,你怎么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喂,你别哭,你别哭呀!” 说着,还一步上前,七手八脚的要给她抹眼泪。 末璃哼一声,伸手把这熊孩子把边上一抹。 才不要摄政王府里的假好心呢!一个两个都想着要她死,好给煞星爷爷挪地方腾位子! 混蛋,混蛋! 她哭怎么了?像娘们怎么了? 她就是娘们! 都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许她哭? 不要欺人太甚! 她不哭的时候脸色苍白,看起来就是个病歪歪的小鬼。这一哭起来,大眼水汪汪,脸颊也红了,倒是显出气色来。 熊孩子被她推到一边,撅着嘴歪头看她哭,越看越觉得小皇帝像个小娘们。 就跟受了他欺负呜呜哭的小丫头似得,叫人挺心疼。 这一心疼,小孩子就觉得愧疚,搓着手道。 “你别哭了,脸都哭花了,不好看!本来长得就跟个鬼似得,这一哭,更难看了。要不我给你去拿点心吃,玫瑰糖,可甜了!” 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长得跟个鬼似得? 谁要吃他家的糖?有毒的! 末璃气的直翻白眼!索性双手捂脸,嚎啕起来。 当然不是真的,她就是气不过! 这熊孩子她是不敢打不敢骂,那索性闹一场,让这小子急一急也好。 果然她一嚎,小家伙更是手足无措,一会搓手,一会顿脚,一会作揖,一会拍掌,上蹿下跳跟个火烧屁股的金丝猴一样。 从手指缝里见这熊孩子的窘样,末璃鼻子哼哼两声。 该!让你们摄政王府欺负人! ** 展万钧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小皇帝嗷嗷直叫,叫的声音都变了味,听着就是一股子假哭假嚎的味道。 这是怎么滴了? 他眉头一皱,迈步入内。 一入内,就听出书房里不止小皇帝一人,还有别人。 是谁?未经他的允许就擅自接近陛下? 快步越过屏风,摄政王就看到自家儿子围着小皇帝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跟哄小丫头似得嚷嚷着。 “诶,你别哭了呀!我不说你难看了!你长得可好看,比我的丫头们漂亮多了!”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末璃捂着脸嚎的更厉害,一边嚎一边埋怨。 “你放屁!拿我跟你的丫头比,你把我当什么人?我可是真龙天子!” 嚯,对着个小孩子摆天子威风,她可真够出息的。 一听这话,熊孩子诶诶直叹气。 “我说错了,你比我爹的那些女人还漂亮。” “放屁,放屁!我是男的!男的!”小皇帝嚷嚷道,一边嚷一边还踢被子,简直娘们气十足,孩子气十足。 熊孩子听了一拍脑门。 “诶,反正你就是漂亮。好不好,你别哭了!你再哭,把我爹招来,我就惨了!我是偷着跑过来看你的。” 一听这话,小皇帝的嚎叫就停下,捂着脸的手指分开一条缝,黑漆漆的大眼珠子就从缝里露出,贼光闪烁。 “好哇,原来如此!我要去你爹那儿告状,让他打你屁股!” 这话一落,就听见有人沉沉道。 “哦,陛下要向我告谁的状?” 小皇帝和熊孩子都愣住,扭头一看,就看到杵立在屏风前,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脸黑入锅底的摄政王。 “爱……爱卿……” “父……父王……” 两个结结巴巴开头,都傻眼了! 一大清早看了这么一场小孩子的口水战,摄政王是既好气又好笑。 一个是自家的宝贝世子爷,一个是鎏玥的真龙小天子,这两个宝贝! 他重重哼一声,有力的视线在两萝卜头脸上划过,划到哪个,哪个就低下头。最后视线停在自家孩子头上,没办法,只能先拿自己人开刀。 “展麟,你怎么会在书房?” 熊孩子低着头,两只小手捏着衣摆。 “父王……我……” “一大清早就听见你呱噪,你的早课做了没有?小心夫子打你板子!我这里也不会饶你!”他又厉声道。 这话听着很厉害,然而细细寻味,却是举重若轻的放了一个台阶。 第37节 展麟是个聪明孩子,低着头眼珠子一转,连忙顺坡下台阶,拱手深施礼,说道。 “儿臣知错了,儿臣这就去找夫子,做早课。父王,儿臣告退!” 说着,就要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慢着!走之前别忘了给陛下行礼。这君臣之礼不可废,可不能叫人说我摄政王府不知礼数,妄自尊大!”展万钧却道。 “是!儿臣知道了!”熊孩子连忙掉转身,对着末璃又是深施一礼。 “展麟告退,祝陛下万岁金安!” “唔,下去吧!好好读书,回头我要检查你的功课!” “是,父王!” 末璃冷眼看这对熊父子演的一场好戏,心里呵呵。 当他傻得是吧!哼!父子都是渣! 小皇帝噘嘴又皱鼻,满脸跑眉毛的样子全落在展万钧的眼里。 目送自家孩子离开,他便把目光全落在末璃头上。 末璃顿感压力巨大,连忙把满心的埋怨压下,心有戚戚的抬头,对他咧了咧嘴,干巴巴开口道。 “爱卿,我这是在哪儿啊?” “这是微臣的书房!” “哦!” “陛下昨晚喝多了,不胜酒力,微臣就斗胆让陛下再书房歇息。” 呵呵,末璃嘴角一挑。 不胜酒力?说得可真轻巧!她昨晚上被他和玉容公主逼着喝酒,胃都要翻了。 想起昨晚遭的罪,她的脸色就好不起来,低下头噘嘴,无声抗议。 对昨晚的事,展万钧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小皇帝戒备警惕的姿态固然可恼,可他逼她喝酒让小家伙受折腾,却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何况,小皇帝警惕戒备自己,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毕竟,全天下人都觉得他要弑君夺位,也难怪小家伙多心。 他大丈夫行事,不拘小格,和一个怕死的孩子置气,也上不得台面。 故而小家伙此刻摆脸色给他看,他也不生气了。 一旦不生气了,他心里就对小皇帝又生出怜爱之心。 此刻小皇帝衣冠不整,头发毛茸茸的样子,像极了小狗小猫,让他不由想要摸摸她,哄哄她。 心里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做了。几步上前,来到榻边,伸出手掌,在末璃黑漆漆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来回的抚了一下。 他宽大的手掌沉甸甸的落在她后脑勺,叫末璃心头一颤。 这手掌在来回一摸,末璃就有一种小狗小猫被主人宠爱的感觉,情不自禁的想要蹭蹭。 摄政王的手,那么大,那么稳,热烘烘的,满满的力量和安全感。 只要被他搂着,抱着,拍着,抚着,她的心就总能平静下来,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手掌下,小皇帝像乳猫奶狗一般,轻轻摇头,毛茸茸的发丝摩挲掌心,有种麻麻的感觉。展万钧惊讶于小皇帝对自己的影响力,却又沉溺与她这种讨人喜欢的乖顺可人。 此时此刻,君臣二人谁也没言语。但昨晚的事引发的怨气,却渐渐在这摩挲抚触中消靡殆尽。 此时无声胜有声,正是好时刻。 然而煞风景的是,一整晚水米未进,小皇帝那个娇气的破胃再也熬不住,迫不及待的咕咕叫起来。这一叫,理直气壮,气势如虹,变调的怪声毫不留情就把这婉转暧昧的气氛打的七零八落,一败涂地。 末璃臊了一个大红脸,脑袋耷拉的好似霜打的茄子。 展万钧也撑不住,仰头哈哈一笑。 “把万全叫来,赶紧伺候陛下梳洗更衣!” ------题外话------ 美铝们莫方哈。此时此刻,小皇帝心里还没得老暴龙呢。她把老暴龙当爹!难伺候的爹!(笑) 至于老暴龙,也还没得理清他的心思呢。 老暴龙的家室,暂时保密哈!总之,窝们飞会,不急! 云霄飞车很刺激,但莫得危险! ☆、第三十四章 小乖与晓乐 小皇帝夜出宫门给摄政王祝寿,结果在外面宿了一宿才回来。 宝盒担心的一晚上都没合眼,直到眼睁睁看着末璃全须全尾的走进清心殿,这才合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双掌合十,一颗心落地。 神仙保佑,小主子总算是安全回来了。 见到了人她还不放心,强撑着精神愣是把末璃拉到内殿,亲自检查了一番。确定她身上无有一处不好,这才算真放心。 这一放心,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倦意便滚滚而来。 末璃见她摇摇摆摆,满眼通红的样子,连忙让她去补眠。 宝盒还强撑着询问了万全,要他细细把昨晚的事说一遍。万全得了末璃的嘱咐,并没有告知被逼酒的实情,只是说小皇帝跟着众人祝贺,喝了一点水酒,哪知不胜酒意醉了,故而在摄政王府里宿了一宿。 这一宿他是全程看着,绝无半点不妥,叫宝盒放心。 然而宝盒还是埋怨,小主子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就是水酒也不行。那些人要给摄政王祝贺,偏拉着小主子喝酒,就是居心不良! 幸亏神仙保佑,小主子没事。 至于摄政王,纵容下属逞凶,也是一丘之貉,而且就属他是首恶! 在肚皮里把摄政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宝盒这才躺下,一觉睡过去。 万全心里叹息一声,心想这昨晚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此事现在能瞒着宝盒,可也瞒不了多久。昨晚的事只怕已经朝野皆知,皇宫里的各路奴婢消息灵通的很,等宝盒睡醒了,肯定就能知道。 算了,瞒得一时是一时。不管怎么说,小主子也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不过昨晚上他服侍小主子睡下之后,就被赶出了书房,也不知这期间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瞧着小主子的样子,倒是平安妥当的。 早上他被带去伺候小主子起床,瞧着书房外戒备森严,闲杂人不得入内的样子,可见摄政王也是上心。 不管他是如何心思,但至少不会让小主子在他王府里出事。 宝盒睡了一个好觉,睡梦里她忽得神力,把那该死的摄政王一把抓住,啪啪的打耳光,别提多痛快! 正痛快着,却被一个小太监急叫醒。 “姑姑!宝盒姑姑!快去通报陛下,摄政王那边过来传话,说让陛下起了就立即去御正殿!” 话音刚落,宝盒就猛然睁开眼,一个跟斗坐起。 什么?摄政王找小主子? 什么事? ** 清心殿里,奴婢主子一顿忙活。 末璃梳洗更衣,穿戴披挂一身之后,四个小太监用肩舆把她抬着往御正殿去。 这才从煞星爷爷家里回来,马上又叫她去御正殿,到底出了什么事? 末璃是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结果到了御正殿一瞧,才知道原来不是摄政王找她有事。而是长生观观主祁进给她送来了礼物——一头小鹿。 与小鹿一起配套而来的,还有一个专门饲鹿的道童。 小鹿温顺可爱,正是那天在竹林里见到的那头。一见到她,大眼睛就对她眨巴眨巴,仿佛是在和她打招呼一般。 道童也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天给她们送饭的小道士。 小道士特别自来熟,小皇帝还没到跟前,这小道士就迈开小短腿蹭蹭上前一步,噗通就跪在金砖地上,咚的磕了个响头。 “长生观小道士赵晓乐拜见吾皇,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末璃一听就笑了,连忙伸手。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小心冻着!” 小道士跐溜一下就爬起来,仰头对着她嘻嘻一笑,笑眉笑眼,胖乎乎的脸颊上两小酒窝,别提多讨喜。 从天而降如此一对可爱可亲的小东西,叫末璃一时有点眼花缭乱,不知看谁好。 小道士是个机灵鬼,眼珠子一转,扭头对着小鹿打了个清亮的口哨。 “小乖,过来让陛下好好看看你!” 小鹿听到口哨声,耳朵煽动几下,就嘚嘚的朝这边过来。 见这可爱的小家伙到跟前,末璃当即呀的惊叫一声。随后顾不得端什么真龙天子的架势,就撒腿冲过去,一把搂住鹿脖子,用脸来回蹭了蹭。 “你来啦!” 小鹿吐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算是回礼。 末璃喜滋滋的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 “它叫小乖?” 赵晓乐把大脑袋一晃,点头道。 “回禀陛下,它是最乖的,所以就叫小乖。” 小乖!好名字!末璃点了点头。 还记得那天竹林里大角鹿把这孩子介绍给她,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出。这算什么意思呢?这孩子真的能交给她抚养吗? 抚摸着小鹿的脑袋,她喜忧半掺。 第38节 她是个吃什么用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傀儡,真的能养这小鹿? 万一,摄政王不许怎么办? 想想就觉得情况不妙啊!因为倘若对方没有任何意见,那么直接叫人把鹿送到清心殿去不就成了,何必把她从清心殿叫到御正殿呢。 这御正殿是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又不是养鹿的地方。 显然,煞星爷爷似乎不喜欢长生观送来的这件礼物呢。 那怎么办?难道她真得拒绝,把小鹿退回去? 不要啊! 末璃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这可是男神送给她的礼物呀!凭什么她就不能要呢? 神仙送的,怎么能退回去?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人人都尊重长生观,尊重祁进,但依她所见,摄政王却未必就卖长生观和祁进的帐! 也许美男跟美女一样,相互看不惯也是有的。 唉,一面是手握她小命的煞星爷爷,一面是对她示好的男神大大,她夹在当中好为难哦。 明知道自己最好乖乖当个傀儡,千万不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作为,这样才是保命的第一法则。可是……眼看着面前这么可爱的小鹿,她就忍不住想要任性一回。 当皇帝有什么好?何况还是个傀儡皇帝! 她这日子已经这么惨了,就不能稍微给点福利吗? 就让她养这头小鹿好不好呢? 小皇帝暗自握拳,内心挣扎。 深吸一口气,末璃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勇气去争取。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想到这里,末璃就一鼓作气往外冲,想要找摄政王好好谈谈。 她像个小炮弹似得往外冲,结果一头撞在一块人形铁板之上。 小皇帝抬头一看,正好就看到摄政王展万钧冷若冰霜,黑如锅底的总裁脸,好不容易鼓起的满腔勇气呲一下就泄了大半。 “展,展爱卿……” 老男人的心犹如海底针,她是怎么猜都猜不透!早上瞧着他还是个笑脸,这会又变成了锅底!喜怒无常! 雄赳赳气昂昂的皇帝陛下脑袋一缩,化身成了一株小藤萝,一把抓住门框,给自己找点安全感。 展万钧低头看了看站在门口装水仙花的小皇帝,又抬头看了看里面继续卖萌的神兽和仙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前脚他的寿宴才办完,祁进这后脚就把回礼送来了。 就这么急着给他上眼药?他还以为神仙有多高贵呢,原来也这么等不及! 这算什么意思?生怕他这一回来就把小皇帝抽筋扒皮敲骨吸髓吃干抹净?所以忙不迭的要插进手来护着? 不问世事,世外高人,徒有其名罢了。 他看着祁进就是个沽名钩誉,意图插手朝堂,染指江山的假道学。 至于这小萝卜头……沉甸甸的目光又落到小皇帝头上。 末璃下意识的心虚低下头,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于是又抬起头。 “我,我可以养那头小鹿吗?” 她抓着门框,小心翼翼的问道。 嘴巴里是询问,但眼睛却发出强烈的恳求。 让我养吧,让我养吧,求你了! 展万钧皱了皱眉,心里冷哼一声道。 做梦! 但张嘴却是反问。 “陛下想养?” 末璃点点头,心中一动,放开门框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袖,来回小幅度的摇了摇。 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末璃知道煞星爷爷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是未语先笑。笑完了就软绵绵的开口,像个小孩子似得撒娇起来。 “我喜欢这小东西,好可爱!横竖不过多添一把草而已,很好养活的。爱卿你就……答应我吧。” 答应你才怪!答应你跟长生观勾三搭四?呵呵! 展万钧冷眼看小皇帝作怪,心里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明明是不为所动,可心里的冷言冷语涌到嘴边就变了样。 “陛下真是天真烂漫,既然喜欢,留下又何妨。” 诶诶?怎么回事?摄政王自己都吓了一跳。 明明,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而小皇帝听到这一句,双眼蹭得就发亮,仰面展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踮着小脚蹦起来往他身上猛一扑,伸手一把将他拦腰抱住! “爱卿,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末璃抬手又给煞星爷爷发了一张好人卡! 展万钧如今早习惯了小皇帝的恭维和亲近,这绵软的身子偎在怀里,满满成就感! 他伸手想拍拍末璃的背,就跟拍小狗小猫似得。 手才抬起,小皇帝就抬起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他的大手,用自己的小手指和对方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好了,爱卿和我已定下契约,一辈子不许反悔哦!” 说完,得意忘形的小皇帝还肉麻当有趣似得对着黑锅总裁挤了挤眼睛,比划一个“我看好你哟”的手势。 这下摄政王的黑锅脸是再也摆不住,崩塌! 然而未等他展露一个笑颜,小皇帝早已经耐不住,撒开手,野猴子下山一般一溜烟蹿到小鹿跟前,伸手一把抱住小鹿。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耶!” 小萝卜头皇帝第一次像个孩子似得又蹦又跳,又笑又闹,着实有点不成体统。 然而自家的熊孩子怎么着都是好的!展万钧看着小皇帝这副样子,心里愣是生不出一点气来。 这终归只是一个孩子! 罢了,既然他喜欢,养着又何妨!不过一个小玩意而已! 一头鹿是养,一个人也是养……想到这里,展万钧猛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题外话------ 老暴龙刚刷过脸,白毛男神马上也来刷脸! 小皇帝的花痴,又犯了! ☆、第三十五章 万寿节 得了小鹿,末璃简直乐开了花。 把小鹿牵回清心殿,她也不乐意待在屋里了。趁着天气不错,日头暖和,便在殿前的空地里和小鹿玩耍。 养鹿的道童赵晓乐今年才八岁,一直负责长生观后院的杂活。这小鹿打从出生就是他喂养的,跟他最亲。观主嘱咐把小鹿送给小皇帝,所以他就跟着来了。 赵晓乐陪在旁边,拿一把嫩豆蔻,双手托着递给末璃。 “陛下用这个喂吧,小乖最喜欢吃这个。” “这是什么?”末璃抓了一撮嫩豆蔻看看,用手心托着递到小鹿嘴边。 小鹿立刻低下头吃起来。 “这是嫩豆蔻!别看现在长得不起眼,等开了花,可漂亮了。” “豆蔻?是不是豆蔻年华的那个豆蔻?”末璃又问。 赵晓乐歪着头抓了抓发髻。 “这我可不知道!什么是豆蔻年华呀?” 末璃笑笑,真不愧是山门里修行的孩子,不懂这些俗世红尘的讲究。 “没什么,就是个成语罢了。” 说着,她又伸手摸了摸小乖的头。小乖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吃完了嫩豆蔻苗,就舔她的手心。 看着这天真懵懂的小家伙,末璃莫名感到一阵心酸。 本该是神仙洞府里自由自在的仙鹿,现在坠落凡尘掉进这吃人魔窟里,以后这小家伙就得跟着自己过拘束的日子咯。 虽然她没权没势没能耐,可为了这可爱的小家伙,她也一定会坚强起来的。 末璃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加油,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的活着。 她想的并不复杂,这天下,朝堂,江山,社稷,也轮不到她去操心。横竖有摄政王这高个子顶着,天塌下来也压不倒她。 对她这样一个傀儡来讲,好好活着当一个摆设才是最重要的。 摄政王明明脸黑如锅底,却还是同意她养鹿,这多少让她更加肯定,这位煞星爷爷对自己保有一份善意。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也唯有以“安分守己”来回报。 可是事情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末璃万万没有想到长生观送来礼物这么一件小事,竟然会引出其后那么多麻烦! ** 祈雪后的第七天,终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第39节 雪是从傍晚开始下的,当第一片雪花飘落之后,便有机灵的小太监撒腿跑去王宝宝跟前报喜卖乖。 王宝宝也喜形于色,忙不迭的到摄政王展万钧跟前跪地报喜。 展万钧正在批阅奏章,听到下雪了,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底下跪着的王宝宝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来错了时辰,报错了喜? 然而面色阴沉的摄政王无暇理会这个来报喜讨巧的老奴婢,手中的朱笔稳如泰山,仍旧批着手里的奏章。 下雪当然是好事!可好事也有坏的一面。 下雪意味着降温,今年本就欠收,又打了两场大仗,国库空虚,民力耗尽。 京城以外,多少饿殍,背井离乡四处逃荒的难民数不胜数。 这些难民缺衣少食,居无定所。天气赏暖还能勉强活命,这一旦下一场大雪,爆冷暴寒,只怕又要死伤无数。 可要是不下雪,这来年的收成就成了问题! 天下之难,莫过于此。左手是命,右手也是命,孰轻孰重,难以选择! 也难怪圣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又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可见这天,是不能有情的。 天如此,真龙天子亦当如此! 当皇帝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杀伐决断,一念千里! 可人怎么能没情呢?没情没意,这还能算人? 深吸一口气,展万钧把手里的朱笔放下,缓缓站起身。 “走,出去看看雪!” 说罢,就大步而去。 王宝宝顾不得跪得膝盖疼,连忙跟弹簧似得跳起。旁边早有伶俐的小徒弟双手捧着大氅递上,他一把抓过双手托着小步快跑追上去。 “王爷,外面风大,冷!” 展万钧并不停步,随手抓过大氅抖开往身上一披,大步流星似得走到廊下,站定,面沉似水看着外面。 外面果然下着雪,而且势头越来越大。天格外黑,格外沉,仿佛一大块厚重的棉絮压在顶上,黑沉沉的。 御正殿地势高,站在廊下眺望,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 皇宫里到处点着灯,各宫各院都能看个分明。 把皇宫各处都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小皇帝的寝宫清心殿。 清心殿也彻夜点灯,通宵不灭。负责巡逻守卫的御林军正列队而过,廊下侍立的小太监则缩手缩脚哆哆嗦嗦。 展万钧心中一动,问道。 “清心殿里,伺候的如何?” 站在身后的王宝宝眼珠子一转,连忙躬身柔声答道。 “回禀王爷,清心殿里一应用度内务府都丰厚给足,大小奴婢们都尽心伺候着呢。” 听到这一句,摄政王哼的笑了一声。 “陛下……最近在做些什么?” “陛下这几天都在跟那头鹿玩,前天还让宝盒给那鹿做了一个披风,说是怕小家伙冻着。” 给一头畜生做衣服穿,真是莫名其妙。也就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皇帝才干得出来!这天下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他倒还有闲心管一头畜生。 对此,摄政王又是一声冷哼。 “陛下倒是清闲的很呐。” 王宝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煞星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仿佛是对小皇帝很不满,但隐隐约约他又觉得摄政王似乎并非是针对小皇帝,只是拿小皇帝当个靶子。 摄政王的这股气,到底指向谁……他又不敢往下再猜。 做奴婢的,要时时刻刻揣摩上位者的喜好心意。但又不能揣测过了,过了那可就是干政,要杀头的。 这老奴婢连忙扯开老脸讪笑一声。 “陛下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这天下还得靠王爷您才行。” 听了这老奴婢的奉承,展万钧仍旧只是一声哼笑。 “孩子不懂事,还能教!教好了,照样是个好的。可就怕有些人,明明一把年纪却还要不懂事,那就是想教也没用!” 这话一出,王宝宝立刻背脊一阵发寒,噗通就跪倒在地。 “王爷!奴婢……” 摄政王轻轻一抬手。 “怕什么,又不是说你。” 王宝宝长吁一口气,差点瘫倒。 “是是,王爷说的是。老奴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展万钧低头瞥了他一眼,对着老东西的说辞,心里是一点也不信。不过虽然不信,但他还用得着这老家伙,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 “起来吧。明天,有热闹瞧!” 王宝宝这才讪讪爬起,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明天有热闹瞧? 呵呵,自打煞星爷爷杀进皇宫,废太子立新君,手起刀落,杀伐决断。 这日子是哪一天没死人?没热闹瞧? 这样的热闹敲多了,他算是怕了热闹! 摄政王说“热闹”,那保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 果然不出展万钧所料,第二天早朝,奏章就如同雪片一样飞到了龙书案前。厚厚的堆了一层,堪比昨晚的一夜大雪还要厚上几分。 这一大摞的折子里*成都是赞颂小皇帝仁厚爱民,福运恩泽。 小皇帝一出马,这瑞雪就被求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皇帝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既然小皇帝是天命所归,那摄政王就是……嗯,你懂得! 摄政王磨着后槽牙哼哼冷笑不止! 这还没完呢! 夸过了小皇帝,自然也不能忘了赐下恩泽福运的神仙。几个酸儒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把长生观和祁进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结结实实拍了一顿马屁。尤其是祁进,在这班酸儒嘴里简直成了一个亘古未有,继往开来,神威无敌的大神仙。夸得是天花乱坠,肉麻之极!只怕祁进他还未羽化登仙,这帮货就恨不能单独给他造生祠,日夜焚香供奉。 至于作为全程参与,一手策划,并且兢兢业业管理着鎏玥的实际掌权者,摄政王展大人。大家则是不约而同的全部忽略而过,偶有提及也是一笔带过,简直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这就算不错了!至少还没当着面骂他不是! 呵呵,真是翻了天了! 摄政王表示早就知道你们这帮货要出幺蛾子,可你们也不能这么夸张吧! 好吧,一堆吹捧拍马的奏折里也有那么一两个说正事的,可都是什么样样的正事呢? 竟然上折子建议,要给小皇帝办万寿节! 摄政王气的差点吐血! 好嘛,他这寿辰刚过,这帮人就寻思要给小皇帝也办一个。 这是唱对台戏呢! 看看,他说什么来着?小孩子不懂事,还能教。可这帮吃饱了不干正事的大人不懂事起来,那才叫人抓狂! 边疆未定,百姓疾苦,国库空虚,朝纲紊乱,内忧外患,桩桩件件都是顶要紧的国家大事。可这群文武百官一概不关心! 倒是祁进送了一头鹿过来,就把他们的心思都搞活络了。一个两个忙不迭的跳出来,要给他上眼药,给小皇帝撑腰! 老百姓都吃不饱饭,国家都在危急存亡之刻,国库都空了,他们竟还想着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办万寿节! 还万寿?也不怕这天大的福分把那小萝卜头给克死! 那风吹吹就倒的小身板,还万寿,别搞笑! 得!既然人家都划出道来了,他也不能不应!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题外话------ 当皇帝很好么?呵呵! 小黄花菜表示——你们看老暴龙这头疼的,有什么好! 老暴龙表示——你这憨娃懂个屁!这才叫男儿抱负! 抱负?包袱还差不多!哼哼! ☆、第三十六章 花钱如流水 摄政王气的肝疼!坐在上首的黑龙太师椅里,霸气全开,恶狠狠瞪着底下这班意图掀风作浪的老臣宗室,遗老遗少。 被煞星爷爷的目光砸到,那些心怀鬼胎之辈纷纷心虚的低下头。可也有难缠的刺头,天天不干正事,专门以和当权者作对为乐,卖耿直的货。越是打压,越是蹦跶,以直搏名! 碰到这种刺头,就是展万钧也觉得棘手。 这种人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够轰轰烈烈,不够名垂青史。 对付这种人,就不能让他得逞!对方不怕死,偏偏他就不杀对方。 非但不杀,他还要让他们得偿所愿! 不是想给小皇帝办万寿节吗? 好,那就给小皇帝办一个万寿节吧! 这皇宫里,是该办场喜庆的大事热闹热闹了! 他们喜欢热闹,那索性就来场热闹的! 第40节 听说要给自己办万寿节,末璃整个都傻了。 有没有搞错啊?就她?还万寿? 按说新皇登基是该搞点什么庆祝活动,朝臣们也该拍拍皇帝马屁什么的,搞好君臣关系。 可这些放在她身上那是行不通的呀。 因为她就是个傀儡啊! 没道理给一个傀儡拍马屁,乱花钱的! 没错!乱花钱!就算她不当家,可不代表她不懂事。皇帝的万寿节那是随便办办的?可麻烦了好么! 讲究点的基本上半年之前就得开始策划运筹,还要营造新的宫殿,到外面去采买贺礼。那真是集天下民脂民膏,为一人欢心。 这要是承平盛世,闹一闹倒也能促进内需。 可现在是多事之秋,国家兴亡之际。搞这些,明摆着就是劳民伤财,陷天下于不义! 好吧!她也不能指望鎏玥这班文武百官能多懂事!毕竟是她那死鬼老爹几十年“熏陶”下来的货,一个两个办事不行,拍马屁一流。 可文武百官不懂事,摄政王他老人家不能也跟着胡闹呀! 给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办万寿节!这也太…… 等一下……难道说……这本来就不是胡闹! 末璃轻轻一捶掌心! 对啊!她怎能以百官之心,度摄政王之腹! 展万钧能以一人之力,力挽鎏玥狂澜,把持朝政至今,他就不是个简单人。 这位枭龙大大明知这万寿节多可笑,多荒唐,却还是允了百官胡闹,那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只是摄政王的心太深,太大,她一介小儿实在无力猜度。 也不需要猜度,男人心海底针,何况还是这种霸道总裁的心。聪明的女人别去猜,猜来猜去你只会猜出一口老血。 还是装傻充愣,乖乖当傀儡,最简单,最保险,最安全! 既然摄政王有他自己的计划,那她自然是得全力配合! 得了,她就安心的等着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吧。 也不知会收到多少贺礼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不过她就是个傀儡皇帝,百官也犯不着拍她的马屁,估计这贺礼也只会意思意思,不必有太多期待! 但老话怎么说来着,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哇。 她又不是货真价实的真龙天子,老天爷就请允许她小小的志得意满一下吧。 小皇帝的生辰就在年初,摄政王虽允了他的万寿节,但以新皇初登大宝不宜奢靡为由,着令内务府和礼部从简操办。 内务府和礼部得了敕令,两厢合计之后又上报。毕竟是小皇帝第一次万寿节,太节俭了也不像话。不如把新年开春的筵席和万寿节的筵席合并在一起,两处开销并在一处花,看起来也热闹像样些。 摄政王准了,并着令尽快拿出预算呈报。 内务府和礼部第二天就把各自的预算搁在了龙书案上,内务府报了二十万两,礼部也报了二十万两,合计四十万两。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恨得牙痒痒。 办一个万寿节,用四十万两,算多么? 不算多!毕竟这万寿节一过就是热闹近一个月,期间要开筵席,唱大戏,还要祝寿送礼,那花钱就是如流水一般。 比起前朝,这区区四十万两就算是毛毛雨,毕竟时间太急没机会造宫殿改庭院。 可四十万两也不少啊!尤其如今国库空虚!万寿节用掉四十万两,就意味着别处就要少用四十万两。可能是水利,可能是农务,也可能是赈灾。 民脂民膏,却不能用之于民,怎不叫人愤慨! 可气的内伤,展万钧还是沉着脸把这两个折子批了,并且还额外自己掏腰包,又给补了半年的俸禄,算作是自己给小皇帝添的寿礼! 嚯,这事一出,震惊朝野。 文武百官们都傻眼了! 煞星爷爷这唱的是哪一出?竟然拿自己的俸禄给小皇帝做寿礼? 本来他能允了小皇帝的万寿节,就已经够出人意料。现在不但痛快的批了预算,还自己掏腰包往里搭钱。 这风向太乱,叫大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虽然身为摄政王,展大人半年的俸禄不过区区五千两而已。但连摄政王都往里搭钱了,那其下文武百官应当怎么做,这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摄政王那是权倾朝野的权臣,过日子自然不用靠俸禄。五千两银子说往里搭,就往里搭,眉头都不用皱一下。何况,他说给,内务府和礼部敢不敢要还是个问题呢。 自他往下,那些一品大员二品高官们,自然也是不差钱的。既然摄政王他老人家都做了表率,怎么能不跟上呢? 本身就是摄政王一派的自然要以他马首是瞻,但照做归照做,并不意味着大家就真的心甘情愿! 摄政王一派党羽多从武出身,跟着展万钧一路砍瓜切菜,眼看如今摄政王离着成皇登基只差一步之遥。却莫名其妙杀出一个长生观,给小皇帝撑腰。 这不是虎口夺食,挡人发财嘛! 简直自找死路! 这帮可是血雨腥风,死人堆里砍出来的亡命之徒,从不信邪,也不信神! 管你什么长生观,敢挡爷爷的路,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神不怕的摄政王,这一回偏偏怕了长生观! 还真缩起头乖乖给小皇帝做起了万寿节,还拿自己的俸禄往里搭钱! 这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若不是跟着摄政王这一路,生死过命的交情,这帮子武夫爷爷们几乎要反! 当然,摄政王底下也不全是武夫,足智多谋胸怀天下的有识之士也很多。便是武夫堆里,也不乏目光长远,胸有丘壑之辈。 王爷乃是真龙降世,心怀天下,身披龙鳞,头顶龙角。只待时机一到,便要成龙化雨,君临天下。 他此刻退,必然是有所图。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不谋一时之利。 故而虽帐下有异,摄政王一派倒也沉得住气,静待下文。 而不是一派的,如今瞧着风向,觉着小皇帝也是有利可图,自然也不敢落后,以表忠心。 好家伙,平日里大家斗的你死我活,这档口倒是一体同心,齐心协力的给小皇帝祝寿添礼了。 大官们不差钱,只顾着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可往下数到五品六品,乃至七八品的官员们,那大多数可是老老实实等着俸禄买米度日,养家糊口。 好这一下搭进去半年?这日子还怎么过? 又值新春,正是花钱的当口。请客送礼,筵席不断,好多穷衙门的大人还得当家伙什才能把这年糊过去。 结果又摊上这茬!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顶头上司们都往里搭钱了,你底下人能不跟着一起表态?就是不甘心不情愿,也由不得你。 生生少了半年的俸禄,底下的官员们那可真是怨声载道。 这一回,大家是无差别攻击。不仅怨摄政王,也怨小皇帝。 这不愧是末家的种,小小年纪正事还没干呢,就先急着搜刮民脂民膏以供享乐。 而摄政王也糊涂了,长生观送来一头鹿,他这权臣就被吓得龟缩,也跟着拍起小皇帝的马屁。 这天下,就没好人了! 京城的老百姓们也怨声载道! 小皇帝去长生观祈雪,总算是把瑞雪给求来了。这大雪下的酣畅,来年肯定雨水充足,但愿能有好收成。可才刚感念小皇帝一点好,这小家伙就折腾起来。 本来嘛,皇帝要过个生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不知怎么滴,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为了这事,都有点疯魔起来。 大官们忙着采买寿礼,大过年的管事们奴仆们也不得闲,拿着银子四处买宝贝。好这一下子,把京城的物价都抬高了不少。整日跑马奔走,把京城也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小官们则忙着跑当铺,年关不好过,又突然少了半年的俸禄,不跑当铺还能跑哪里?也有占着肥缺衙门不跑当铺的,可白白跑了半年的银子,怎么着也得找补回来不是。 去哪里找补?那只好从老百姓头上找补了。 这苛捐杂税本来就重,这下还得多添一个万寿节的贺礼税,叫人往哪儿说理去! 小皇帝过个生日,除了他高兴,这全天下人都不高兴! 哦,对了,末家宗室,遗老遗少们还是高兴的。 原以为末氏王朝这是真到了末路,这小皇帝没权没势又没种,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哪曾想天上掉下个长生观,竟然站出来给小皇帝撑腰。 这一下死棋转活,有戏了! 这帮人才不管长生观的老神仙长生子到底是什么打算,横竖凭这再世活神仙的招牌,在民间那也是一呼百应,人心所向。 瞧瞧,什么叫民心所向,什么叫人言可畏! 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的摄政王,这不是也乖乖服软了。 要说这神仙就是不一样!你看这祈雪,说来就来。你看着威风,也是说到就到。 嘿嘿,末氏的好日子,又要来咯! 既然祁进挺小皇帝,那么他们这帮子宗室遗老们就不能歇着,也得站出来给小皇帝摇旗呐喊。 趁早刷个脸熟,将来小皇帝要是成事了,也要占个先机。 如此一想,末氏遗老们可就坐不住了。也纷纷出动,上赶着往小皇帝跟前去刷脸凑热闹。 ------题外话------ 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哼唧! ☆、第三十七章 陛下的烦恼 第41节 外面都疯魔了,末璃这头是一点不知。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是不找事不惹事,但那麻烦事却自动找上门来。 这一阵她的皇叔皇侄,皇姨皇姐们那是轮番的往她跟前刷脸,简直烦不胜烦。 她是个深宫里不得宠的冷灶,当皇子的时候就是个小透明,压根没人搭理。即便当了皇帝,那也是个是非人,谁吃饱了撑着敢往她跟前凑,也不怕被煞星爷爷台风尾扫到,小命玩完。 好这突然要过生日了,这帮子平时连个面都见不着的皇室亲戚,就一个接一个蹦跶出来,往她跟前凑趣。 这是怎么了? 摄政王也不管管?就由着这帮货上蹿下跳,群魔乱舞? 虽说她的生命本就无所事事,无聊的很。可也不乐意看着这帮虚情假意,恬不知耻的玩意啥时间喂! 影响食欲懂不懂?本来她的胃就很脆弱呢! 诶!对啊!她傻哦!摄政王这是将计就计,等着坑人呢,自然不会管。她竟然还指望他! 人还是的靠自己!不行,她得装病了! 不然,就要真病咯! 于是末璃两眼一翻,往后一仰,躺倒装病。万全和宝盒两个把清心殿大门一关,奉旨闭门谢客! 得知小皇帝又病了,谢绝一切访问。一向对小皇帝身体颇多怨言的摄政王,头一回破天荒的因小家伙生病而面露微笑。 这小东西还算聪明,不枉他高看一眼! 摄政王这一笑,把王宝宝吓的不轻。 咋了?煞星爷爷这是盼着陛下生病呐!哎哟喂,是不是小皇帝命不久矣了? 不对不对!老奴婢在心里摇了摇头。 眼下煞星爷爷心之所恶,不是清心殿里装病的这位,而是在朝堂,在庙里呢! 这京城里现在可是乱套了,传言纷纷,都说小皇帝这冷灶要热了,背后有长生观撑腰。依他所见,玄哦! 老话怎么说来着?县官不如现管! 长生子那是千真万确的活神仙,可活神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在这皇宫里现管着的,那还是摄政王啊。 御正殿和清心殿就隔着一道宫墙,要搞出点什么意外,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末氏遗老们这一阵可算是抖起来的,皇宫里来的那个勤,差点没把清心殿的门槛踩断。 这帮子人也是傻!就算是心有所图,也不用急于一时吧。人才给三分颜色,他们倒是开起染坊来了。太心急,就着相咯。 倒是小皇帝,还有点意思! 自己生起病来,闭门不见客。比那帮遗老们,高明不少。 王宝宝觉着,这孩子要不是如今的处境,到能有一番作为。只可惜,天下岂能有两个真龙天子? 这条小龙注定是长不大咯!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在皇宫里做事顶重要的就是机灵,至于同情心,那是完全没必要的。 ** 小皇帝装病闭门谢客,唯一能见到她的除了摄政王就是定期请平安脉的温子言。 摄政王政务繁忙,这一阵就没露面。倒是温子言往清心殿跑的勤快,对外坐实了小皇帝“旧疾复发”的戏码。 一时间宗室遗老,皇亲国戚们都不敢再来叨扰陛下,生怕小皇帝是“卫阶”转世,看多了会被人活活看死。 末璃得了清闲,然而整天闷在寝殿里不能出去,也是郁闷的很。好容易煞星爷爷不拘着她了,却被自家的极品亲戚祸害。 瞧她这皇帝做的,真够憋屈! 温子言瞧着小皇帝如今的脸色是大好了,脉象也越来越稳当。只要好生将养,等长大了定无大碍。 只是这是个虚凤假凰,大了却也有大了的麻烦! 女孩子的身体终究比不得男孩子爽快,她这一天天大起来,将来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想到将来,温太医就一个头两个大。 呵呵,他还有心替小皇帝担忧将来?也不想想自己脑壳发热,如今泥足深陷,可如何是好? 万一将来东窗事发…… 不敢想,不敢想! 寝殿里烧了炭盆,温子言却还是打了两个寒颤,原本恬淡安宁的书生脸渐渐沉下去。 他脸色一沉,旁边伺候着的宝盒就心里咯噔一下。 “温太医,莫不是陛下身体有什么不好?” 温子言急忙摇了摇头。 “非也,陛下脉象平和,身体康健。姑姑不必担忧!” 不必担忧?那你摆这死人脸给谁看?宝盒面色不悦,偷偷瞪他一眼。 温子言心中苦笑。 这死人脸我摆给自己看行不行?跟你们主仆扯上关系,我就是个死人了喂! 坐在上首的末璃见了,连忙打发宝盒道。 “温卿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你就不要多嘴了。对了,上回内务府送了些好香料过来,你去取来,让温卿挑些回去受用。” 宝盒一撅嘴,哼一声转身而去。 温子言连忙抱拳躬身施礼。 “谢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 末璃摆了摆手。 “有什么不敢当。我这里难得有点好东西,一个人也用不完,你分一点去用也好。不然放着也是放着。”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可怜见。温子言也只好不推辞了。 心里明知道这小皇帝是对着自己卖可怜,可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忍不住就真可怜她起来。 唉,陛下也是无奈啊! 心里多了一念善,他就忍不住多嘴了。 “陛下……” “怎么?”见他脸色这样古怪,倒叫末璃真有点担心起自己来。 温子言不知道自己当讲不当讲,有些事吧,论君臣之礼,他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论男女有别,却又不好讲了。 好在末璃到底顶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不是真懵懂小儿。见对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约莫也有些猜到了。 “可是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温子言抿了抿嘴,斯斯艾艾,斟酌开口。 “陛下的身子倒是妥当,不必担忧。只是……陛下年岁渐长,恐怕……” 话说到这儿,末璃就全懂了。 是啊,年岁渐长,她这一身西洋镜可还怎么藏得住? 也就电视小说里写得容易,仿佛女主角女扮男装出去,天下人都眼瞎了一般瞧不见。其实随便来个小孩都看得穿好么! 她以前藏得住,那是因为年岁小,雌雄莫辩。可她不能一辈子当小孩啊?小皇帝终究有一天要长大。 除非……她死得早! 可她又不想死哇! 皱了皱眉,她暗叹一口气,忧心忡忡的看向温子言。 “温卿,我的情况你是明白的,我也不瞒你。你觉得,我当如何是好?” ** 小皇帝问该怎么办?这话温子言无言以对。 如何是好?他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可被这孩子这样殷切期盼的看着,他心里实在又不落忍。 “陛下,还是要早作打算!” 是啊,她应该早作打算!可她如今就是一只断翅的雏鸟,别说直飞云霄,自在逍遥,就是连自保活命,也由不得她做主。 早作打算,谈何容易! 想了想,她垂下眼皮,从怀里掏出白玉小瓶,递到温子言面前。 温子言愣一下,随即连忙双手捧着接过。 “这是……” “这是我以前吃的药,可以改变脉象。温卿你看看。” 改变脉象?温子言皱眉,连忙拔开瓶塞,把小玉瓶对着手心倒扣,一丸殷红小药落在掌心。 他仔细看了看,又低头嗅了嗅。 “这是……什么药?” 末璃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温子言又皱眉。这不知道的药,她也敢吃?是了,这应该是崔昭仪和自己那个师傅弄得药,小皇帝那时候还小,确实不知道。 只是这药丸,他从未见过。嗅着气息,觉得成分很复杂,一时弄不清楚。 “陛下这是……” “温卿,你能配出这药吗?” 温子言一愣。 “陛下……” 第42节 末璃深吸一口气。 “我想要继续服药!” “不行!此乃虎狼之药,陛下不可……”温子言立刻反对。 医者父母心,他虽不是太医院最出色的医生,可有些基本道理还是一想就通。 难怪一开始小皇帝的脉象那么混乱,肯定是因为吃了这药的缘故。改变脉象,由女转男,这得是多霸道的药才能做到?想想都可怕。 这种药吃多了,能有好? 这小孩子身体这么糟糕,焉知不是长年累月吃这虎狼药的缘故! 崔昭仪这做娘亲的,也真狠得下心!他这一个外人都舍不得,当娘的却舍得! 看着温子言关切忧心的目光,末璃心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岂能不知道这是虎狼之药? 可药虎狼,人就不虎狼?人心比毒药还毒!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能吃能睡,能笑能闹,这感觉多美好。 可身体好就意味着她的秘密会很快曝光!她现在天天都生长痛,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长。如无意外,一两年之内她就会进入青春期。然后…… 作为现代人,她完全知道接下来自己这具雌雄莫辩的身体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改变。 到时候,她会是怎样一个下场呢? 想想都不寒而栗! 就算她一死了之,可身边的人何其无辜? 她这条命,不仅仅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得尽可能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握住温子言的手。 “温卿,我的身家性命,就全托付给你了!” ------题外话------ 温卿家真是陛下的好闺蜜! ☆、第三十八章 摄政王病了 小皇帝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这话真心言重了! 被这一双细白小手握着,温子言只觉得手心里的那丸小药犹如千钧重。 唉,何止是小皇帝的身家性命。这也是他温家九族身家性命啊! 想到这里,温子言心绪澎湃,如哏在喉。 假如,这孩子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她就不该是皇帝! 明明这天下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为什么偏偏要让一个不想当皇帝,也不能当皇帝的人去当皇帝? 摄政王不是想称帝吗?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却要为难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只是一个孩子啊! 不行!他虽是个无用书生,可也有一腔热血。 为医者当以救人为本,眼前这个孩子就需要他去搭救。他不能放着不管。 他得想办法救救这孩子! “陛下!”温子言反握末璃的双手。 “臣自当竭尽全力,保护陛下。还望陛下珍重安好,不可轻易损伤龙体啊。” 末璃吸了吸鼻子,微微一笑。 “我懂得。爱卿你放心!” 宝盒拿着一盒香料过来,过了屏风就看到这君臣两个手握手,四目相对,深情凝视,心里就一阵慌乱,以至于不小心踢到炭盆,啪的一声轻响。 君臣二人被惊动,紧握着的手就分开。 温子言把手里的玉瓶和药丸往衣袖里一藏,连忙躬身低头退到一边,有点心虚。 末璃倒是面不改色,朝宝盒招招手。 宝盒忙把心头涌起的不安压下,双手托着香盒上前递给小皇帝。 “主子,全在这里了。” 末璃拿过锦盒,转头对温子言道。 “温卿你看看,捡好的拿回去用吧。” 温子言双手接过,打开一看。 盒内锦缎里窝着一个小瓷缸,揭开盖里面满满全是大片的冰脑。脑片大若铜钱,晶莹如冰,据是上品。 这一缸子梅花冰脑,价值千金。如今内务府对小皇帝倒是伺候得越发上心了! “这都是上好的龙脑,陛下何不自己留着用。” 末璃不以为然的一摆手。 “我不需要。这些本来是内务府留着祈雪那回用的,但长生观自己准备了香料就没用上。本来还有一盒龙涎和沉水,我都送给摄政王了。” 温子言听了哦一声,原来如此。这香既然是供着给长生观用的,难怪据是上品。只是往日里这好东西没用上也落不到小皇帝手里,这一回却……可见内务府也看着长生观的风向呢。 他深吸一口气,把锦盒合上,双手捧着。 “那微臣就却之不恭了。” 末璃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算是打发他回去。 温子言抱着锦盒跪地磕了头,便起身后退而出。过了屏风才转身,挺直腰板往外走。刚到门口,背着药箱的小太监就紧跟而上。 温子言把手里的锦盒交给小太监,拾阶而下,朝太医院走去。 如今这皇宫里的风向是越来越乱了,摄政王这股暴风骤雨还未消停,长生观又刮起神风,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可这乱,未尝不是好事! 任由摄政王独大,小皇帝岂有翻盘活命的机会? 但倘若能引出祸水,让摄政王去和长生观斗法,小皇帝这边的压力就能轻些。 长生观三番两次对小皇帝示好,肯定是有所图谋。但小皇帝身边都是摄政王的眼线,便是想接这橄榄枝,也不敢伸手。 也不知长生观为何要保小皇帝,毕竟祁进都当了六十年的神仙,一贯不问俗世,任由鎏玥潮起潮落。如今却这样频频示好,连番出手,着实有些异常。 但不管怎么说,长生观能出手,总比旁观要好。 小皇帝不能动,但他能动。 也许,他该帮那孩子一把! ** 末璃在清心殿里闭门“养病”,养出一身闷气,总想着什么时候能“病愈”,出去放风透气。 前一阵清心殿来来往往,应酬不断。她当时想不通是为何,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好,于是闭门装病,避嫌。 在龙床上躺了四五天,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过了一遍,她也就想通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啊!政治嗅觉不够敏锐,差点就犯下大错! 宗教信仰这玩意,老百姓离不开。尤其是古代,科学技术不发达,对那些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只能用神化来解释。同时举头三尺有神明,也能警告世人,向善弃恶。 但对统治者来说,宗教却是一个忌讳。一旦宗教凌驾于政权之上,那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血雨腥风。 这在古代历史里,血淋淋的例子屡见不鲜。 她是早就听闻长生观在鎏玥备受尊崇,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有时还高于皇权。 这本该是挺危险的事!但对方一直冷艳高贵,不问世事,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别说对老百姓亲和,就连皇族也是爱答不理,反倒是没事。 对统治者来说,宗教势力只要不插手世俗,那就没什么大碍。你做你的神仙,我做我的皇帝,两不相干。 这也是长生观在鎏玥能经久不衰的原因所在。 但这一回,便是政治小白的末璃也觉得,长生观对她这个小皇帝的示好,有点过于露骨和频繁了。 原来当日她登基所穿的那套朝服,也是长生观送来的。这前前后后,长生观已经送了两趟礼。更别提,祈雪前后长生观观主长生子祁进都特地亲自见了她一面。 这在外人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在给她这个小皇帝站队助威啊。 这要是换一个背景,她是欢迎之至。能被男神如此宠爱看重,高兴还来不及。 可如今……她只能苦笑了。 太年轻,太天真啊!想她在长生观里,还当着摄政王的面对祁进一再花痴,纠缠不休。 然后男神约她私见,她还兴冲冲的真去了。去也就去吧,结果只顾着自己高兴,忘了汇报领导!难怪煞星爷爷这一阵脾气是忽冷忽热,就跟来大姨妈似得。 敢情他的小黑账本里还记着她的错呢! 这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现在去汇报还来得及不?只怕是来不及了! 当时汇报,那是她的忠心和诚意。现在过去,就是心虚和掩饰咯! 哎呀!后悔得她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嘴巴,叫你花痴,叫你花痴,这下耽误正事了吧。 唉,她已经这样不济。结果男神还火上浇油,生怕她不被煞星爷爷忌讳似得,又送来礼物。 结果怎么样? 摊上大事了不是! 要说长生观能力大呢,男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那些倒霉亲戚们一个两个都跑来烧她这冷灶,敢情是被男神给刺激的。 这下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妥妥被摄政王给忌恨上了吧。 第43节 但愿她反应还算敏捷,此后闭门装病,应该能说清楚问题了吧。 应该吧,要不他肯定早就对她发难! 可她总觉得心里还是没底呢!男人心,海底针。摄政王的心思又是九转十八弯,更加难测。 也许,她该再加一把火,亲自去跟他当面谈谈,表白心迹。 有些话,还是应该当面说出来。老是你猜,我猜,大家猜。猜来猜去,只会越猜越歪。 对,她该主动一些才是。 摄政王是傲娇抖s属性,她就该主动去当他的小m。 想到就去做,末璃雄心勃勃。 也是她的运气,可巧她的“病”是见好,而摄政王似乎是日夜操劳国事,身体有了微恙。 这敢情好,她正好去好好慰问一下这位“劳苦功高”的爱卿! ** 去探望病人当然不能空着手去,这种基本人情世故末璃表示,她还是懂得。 不过对方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什么也不缺。她也就不必准备什么好东西,只管带着心意去就好。 白天不去,晚上也不去,她准备等夜深了再去。 白天煞星爷爷带病坚持上朝,要处理国事。她就别去添乱,免得又引人注目。晚上得给摄政王留点私人时间,和党羽们咬咬耳朵说说悄悄话,她也不能去凑热闹。 等夜深了,煞星爷爷要是还不睡,那她就可以去了。 夜深人静,辛苦操持了一天国事的摄政王却还为病痛所苦,这个时候她去显示一下关爱之情,保证能刷一个好感度! 末璃不由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也是老天爷赏脸,下午就下起了雪,起先还是绵绵小雪,不一会儿就刮起风。寒风卷着羽片似得雪花满地打滚,砸在脸上又冷又疼。等天黑风才停了,但漫天的雪片下个不停,不多时路上就积了厚厚的雪。 下雪好啊,雪夜君王会臣子,堪称佳话。 最重要的是,路上越艰难,越能显示出她的心有多真。 下吧下吧,越大越好! 小皇帝满心期待大雪纷纷,可御正殿里的摄政王听说外面又是刮大风,又是下大雪,愁得眉头都要打结了。 前几天两场大雪,光京城里就冻死了快一百号人,更别提郊外破窑草屋里,就更不知有多少新鬼。 及此再想到全国,又是多少难民遭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皇城里的贵人们都忙着小皇帝的万寿节,宁可把钱花在一场寿宴上,也不愿拿出钱来赈济难民! 他提议赈灾,结果个个都来哭穷!还说什么国库空虚正是因为他两年征讨的缘故,还赖他! 好么,不打仗,任由北狄入侵?到时候不是亡国就是割地赔款,国库照样保不住! 穷穷穷,他们也配喊穷!国家穷,百姓苦,就他们这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货为了给小皇帝买寿礼敬贺,都快把京城的珠宝古玩店都刮空了。 为了参加小皇帝的万寿宴,京城的贵妇们都忙着制新衣打首饰,务必要出风头显摆。据说手指头一般大的海珠都炒到五十金一颗,而阜阳郡主一人就定了五十颗这样的珠子。 金作那些拔金丝的工匠,连夜赶工,拔了上百斤的金丝金线,给这些贵人们做头面,绣锦衣。 前朝的奢靡风气,又死灰复燃! 展万钧在心里暗暗咬牙,等着吧,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这群吸血鬼! ☆、第三十九章 肉麻当有趣 等夜深了,末璃就出发去探望摄政王。 宝盒很是不放心,把她从头到脚裹成一团,还塞了一个手炉到她怀里。 便是如此,她还不住劝。 “别去了,夜里黑,风又大,万一滑一跤怎么办?等明天小太监们把路扫干净了再去吧。” 等路扫干净了,哪里还显得她“君恩隆重”?末璃直摇头。 君无戏言,说现在去就现在去。 宝盒拗不过她,只好一路追到门口,亲眼看着她上了步撵,又几番嘱咐万全路上千万仔细当心。 万全都被念怕了。 清心殿就在御正殿隔壁,没多少路,当中有回廊连着,压根不用担心路上的积雪。 两个太监抬着步撵就上路,万全在旁边伺候着,还有一个小太监抱着暖包跟着。四个人盯着一个人,万无一失! 但中途小皇帝突发奇想,让步撵出了回廊绕了一段路到御正殿后面的院子里,说是要去采一枝梅花送给摄政王。 这真是……瞎折腾! 可别家熊孩子瞎折腾可以打可以骂,九五之尊谁敢? 小皇帝金口玉言,底下人哪敢不从。 那就去吧! 于是叫人把院门开了,再把步撵抬进去。好这院子里满是积雪,地上一片白,一尘不染,跟铺了一条厚厚的毡垫似得。 天上还在飘雪花,洋洋洒洒,举目望去,到处一片白茫茫。 然而天黑,阴沉沉的压着。 小太监冒雪举着灯笼去摘梅花,摘了好几枝末璃都不满意。 既然是用来讨好摄政王的,那就不能是寻常之物。不然如何显得出她的心意,又如何衬得上他的尊贵。 看来还是得她亲自出马挑选才行呢。 她要亲自去,这可把万全几个吓坏。到处都是雪,又冷又湿,万一冻着,谁担待得起? 到这会万全想起宝盒的好,就不该让小主子出来。 然而末璃是打定主意要“作死”,因为有时候“作”就是一种姿态。为了摄政王“作”一下,值得! 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她这只能算小作。 呵呵,小皇帝歪理多,谁也说不服她。 万全只得亲自背着末璃,两个太监一个打灯笼一个打伞,三个人护着末璃在院子里转了转。 末璃相中一棵病梅。 这梅树枯枝嶙峋盘旋似龙游凤舞,一根枝杈横出,点点花苞洒落其上,殷红似血,又有薄雪覆盖白如美玉,分外招眼。 “就是这枝!用剪刀轻轻剪下,不要把上面的积雪给抖了!” 红梅就得白雪衬着,才显得那红色更艳更纯更亮! 小太监拿了大剪子,小心翼翼的把这一枝红梅剪下。 万全亲自用双手捧着,末璃这才再上步撵,这一回是真去御正殿了。 ** 展万钧看了半宿的奏折,看得脑仁疼。 他这一阵受夹板气,胸中郁闷。前天开窗透气,哪知寒风入窍,就头疼起来。 王宝宝捡着芝麻当西瓜,大惊小怪的连忙叫太医过来瞧。 他自己完全不当回事。不过就是受了点凉,吃剂汤药躺一宿,发了汗就好。 然而,这朝事太多,竟没有能让他安心躺一宿的机会。 这头疼好不起来,一到半夜就发作。 把手里的奏折扔下,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的药还没吃。 记得这药刚才就送来了,转头一看果然就在桌上摆着,可惜已经凉透。 他端起想喝,但凑到嘴边又觉得一股药腥扑鼻,令人作呕,讪讪然放下。 瞧他这日子过得!自以为当了不是皇帝的皇帝,君临天下。这会却连碗热汤药都喝不上,说出去谁信! 他还嫌小太监们待小皇帝刻薄,没曾想自己也没落着好。 宫里这帮子奴才,都是坏心眼! 摄政王心里腹诽御正殿的奴婢,可把这群奴婢们给冤枉坏了! 谁敢怠慢他?怠慢谁也不能是他呀!不想活了? 也不想想是谁自己规定处理朝政的时候,不许有闲人来跟前凑。 他这工作狂,忙起来就不管不顾。谁敢往他跟前凑趣? 就连这碗药,也是王宝宝大着胆子送进来,结果他自己还不是忘了吃! 怪谁?奴婢们冤死了! 正闷闷不乐,忽而就有小太监在外面禀告,说是陛下来了。 展万钧顿时皱眉。 陛下?小皇帝?来干什么? 看他死了没有?哼! 这小东西,平时躲在清心殿里装相。这会子深更半夜出来浪,也不怕夜里风大,把他小身板吹跑了! 摄政王积了满腔恶气,此刻看谁都不顺眼,一肚子气没处撒。末璃这倒霉的就撞在枪口上了。 她在廊下等了好久,冷风吹得脸都快冻上了,里面才说可以进了。 谢天谢地,再站下去,她就要冻成冰棍咯。 小皇帝连忙抬脚往里走,万全捧着红梅跟上,身后抱着暖包的小太监低着头也跟上。 第44节 ** 御正殿的正殿用来上朝,此刻正殿里半个人都没有,又冷又空。旁边暖阁才是摄政王处理朝政的地方。由正殿侧门入经过一条窄道,就到了暖阁。 暖阁里熏着炭炉,倒是不冷。就是门窗都闭着,有点闷。 一到里面扑面就是一股暖意,铜炉里还熏着香,咋冷还暖,激的末璃鼻子一痒,低头打了一个喷嚏。 “大半夜的,陛下不在清心殿里休息,到我这儿来作甚?”展万钧懒洋洋外靠在太师椅里,面无表情的斜眼看小皇帝。 臣子面见君王,不说跪地磕头,也总该站起来行个礼吧。 好么,煞星爷爷直接瘫坐,君前失仪。 可在场所有人,哪个敢说不是? 没人敢! 只有万全,心里替小皇帝愤懑。 他是个阉人,却也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这满腹诗书,权倾朝野的国之重臣,却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只恨他身残力薄,不能替小主子奋起杀敌,斩除妖孽。 万全满腔忠肝义胆,可惜小主人末璃是一点也没感受到。 对煞星爷爷的无礼,小皇帝毫不以为然。摄政王脸皮厚心肠黑,她的脸皮也不薄啊。心肠么肯定是比不上煞星爷爷黑,但也绝对不是玻璃心。 末璃摸着鼻子嘻嘻一笑,伸手一指万全手里的红梅道。 “我来给展爱卿你送小红花!表扬爱卿为国操劳,辛苦了!” 表扬?他用得着别人来表扬自己? 展万钧一挑眉,皮笑肉不笑的哼笑一声,凤目一瞥,轻描淡写的顺着小皇帝的手指扫了一眼。 一枝嶙峋枝杈,碧血斑斑的红梅。 还真是小红花! “微臣略尽本分罢了,哪里担得起陛下表扬!”展万钧讥讽道。 他心里还是气。气她跟祁进私下见面,至今还不跟他坦白。 这可是大事!他不弄明白,心里怎么能安! 小皇帝脸皮厚如城墙,对展大人的冷眼冷哼刀枪不入。 “担得起,担得起!”伸手把万全手里的红梅接过,自顾自目光一扫相中了一只高耸的瓷瓶。 “爱卿,你这屋子里太素淡了,正好需要这枝梅花点缀。红梅不畏苦寒,傲然出群,爱卿正是我的红梅,为国家兢兢业业,辛苦操持。真是国之栋梁!” 把高脚瓷瓶里原本插着的一卷书画移开,她自作主张的把这枝硕大的红梅插进去。然后又亲自把这瓶红梅搬到展万钧眼前。 “展爱卿,你看这点点红梅,碧血丹心,脉脉幽香沁人心脾。不正是爱卿你高贵品格的绝佳代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末璃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煞星爷爷戴高帽,拍马屁! 如果不是因为头疼的厉害,展万钧真想跳起来抽眼前这满嘴胡言的小萝卜头一大耳刮子! 肉麻当有趣!满嘴胡言乱语,一点真情实意都没有! 当他是傻子吗?吃她这套? 况且这种马屁,别人说已经够肉麻,偏他来说?几同讽刺! 她还是赶紧自己交代清楚问题,才好! 摄政王竖起眉,瞪起眼,脸黑如锅,恶形恶状,快要吃人! 然而他的恶形恶状在末璃眼里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她的神经也是升级了,不会轻易就被吓倒。睁着两大眼珠子,她还对他卖无辜。 仿佛在说“这是真心话哦,虽然很肉麻”! 嘲讽脸!展万钧暗自定义! 真心话?能把真心话说的这么富有嘲讽意味,他也是服了! 自己到底是扶了一个什么样的奇葩上位啊? 祁进到底看中这小东西什么了? 大半夜的,冒雪给他送红梅? 呵呵! 小家伙到底想干嘛? 气到极致,他不怒反笑。 末璃就眼睁睁看着他忽然嘴角一撩,从太师椅里坐起,定定看着自己。 本就妖孽之极的俊脸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自嘴角漾开。煞星爷爷唇薄,色红,一如红梅似血,几类妖异。 摄政王薄唇轻撩。 “陛下……” 末璃看傻了,心猛地嗤咚一下,漏跳了。 哇!这算不算美男计? ☆、第四十章 美男计 对方突使美男计,叫末璃心头警铃大作。未等摄政王说完,她就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啪的捧住对方的脑袋,一低头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他的额头。 摄政王的后半截话就被堵在喉咙里。 末璃闭上眼不去看他,免得被电晕。额头紧紧贴着,嘴里小声的说。 “嗯,不烫,没发热,问题应该不大。” 说着便又放开手,退开一步,一扭头,看到桌上的药碗。 “咦,爱卿你的药还没喝。” 她又伸手端起药碗。 “呀,都冷了!来人!” 王宝宝立刻从阴影里跳出来,躬身侍立。 “你们怎么伺候的?怎么给王爷喝冷药?”小皇帝呵斥道。 好这一碰头,一端碗,一吆喝,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王宝宝偷眼看摄政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截话被拦腰截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展万钧索性就不说了,冷眼看小皇帝折腾。 且看这小东西到底想干嘛! 摄政王不吭声,显然是指望不上,王宝宝只好斯斯艾艾的开口。 “是,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叫人重新去把药煎了。” “那又要等多久。去热一热,再端上来。”末璃把药碗往桌上一放。 王宝宝连忙亲自上前双手端起,转身送出去。 里头小皇帝还不消停。 “空腹喝药伤胃,爱卿你肚子饿不饿?有吃宵夜么?没吃的话,就尝尝我带来的粥吧。可好吃了!” 说着,也不管摄政王要不要吃,她就自作主张的把小太监手里抱的暖包打开,从里面捧出一缸热粥。 又是粥!也是,除了粥这小东西还能有什么?可谁要吃那些淡啦吧唧,全是水的玩意!展万钧心里想。 可等小皇帝把瓷缸捧到他桌上,伸手揭开盖,一股米香溢出,他的肚子就自作主张的饿了。 粥,也不是不可以吃的! 小皇帝眯眼笑,小狐狸似得偷偷看着他。 展万钧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愿意叫这小东西看扁了自己,便咳嗽一声拉长脸,表示自己才不屑吃这些玩意呢。 小皇帝表示,早就知道这大爷是个傲娇啦。 得了,九五之尊亲自动手给大爷你当服务员,就请赏个脸吧。 她亲自捧着粥递到他面前。 展万钧低头看看面前的热粥,抬头看看小皇帝的热脸。 灯光,水汽,粉面,黑眸,红唇。寒夜森森,白雪霏霏,唯她似一缕阳光,灿烂依旧。 想着她就烦,见了她就气,可她摆出这样的脸,他却又……气不气来了。 热粥蕴起水汽胧在他脸上,把硬朗的线条抚平些许。 他也不是不能承她的好!他心头一软,这憋着的怨气就噗的散了。怨气一散,嘴角就漾出笑意,这笑随着热气蒸腾而起浮上双眼。 展万钧眯着眼,轻轻骂了一句。 “胡闹!” 傲娇,抖s傲娇!妥妥哒!末璃在心里哼哼一笑,也微微一挑嘴角,笑眯眯道。 “那也只是对爱卿你一人胡闹!” 这话说的……颇有点……暧昧了! 然而对方是一个小孩子,又长得着实漂亮,叫人无从生气。这人长得好看果然就占便宜,你看,他竟然对这小东西生不起气来。 小小年纪就这样工于心计,曲意奉承。她就不能学点好! 小家伙的讨好名单里,他既不是唯一,只怕也不是第一。 她的粥,她的好,她的微笑,他的马屁,究竟要付与多少人才够? 不知不觉间,展万钧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竟对小皇帝有了一丝独占欲。 然而末璃对此丝毫未觉,仍旧笑眯眯自鸣得意,为自己能成功讨好到煞星爷爷。 第45节 摄政王眯了眯眼,把心中莫名其妙的心思一一压下,伸手连粥带碗以及小皇帝的双手,一同握住。 “难得陛下一番厚爱,那微臣就受之不恭了。” 展万钧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浓,然而心里却仍是忍不住的冷嘲热讽。仿佛若是不说上几句坏话,他就真要被她迷了心窍。 唯有如此说上几句,方才显得他还是明察秋毫,不为所动。 ** 这不是展万钧第一次握小皇帝的手,但仍旧在心里惊叹一声。 真小! 明明是一把枯骨,但握在手里却显得绵软,看来这小东西还是有几两肉的。 而末璃则在同一时间惊叹。 真大! 说起来真是遗憾,在现代她都没来得及好好谈个恋爱,感受感受被男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就英年早逝。 现如今重生在这里,连活命都成了问题,更别提恋爱。 唉,这就是被男人握在手心的感觉吗? 好像不是感觉温暖,而是感觉心惊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生怯意,咽了咽口水,用力把碗往桌上一放,撒开手。 “快喝吧,趁热。” 说完,不露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末璃一退,展万钧也不追。心里有一点不舍,然而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不该追。 他冷眼看,抿嘴淡然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喝粥。 见煞星爷爷老实喝粥了,末璃松了一口气,随意的四处看了看。 这屋子素净,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性的摆设,靠墙就是一排书架,只堆了半壁书,其他都堆着奏折。奏折有新有旧,掺杂在一起,似乎时常有人取用。 书桌上也摆了一摞,她低头看了一眼,眯着眼数了数。 哇,足足十二本。呵呵,不愧是总裁大人,工作真忙啊。 “陛下何不看看?”展万钧突然道。 “诶?”末璃愕然抬头,却正好对上他探寻的双眼。 看什么?奏折?不不不,她怎么能看这些东西。下意识之间,她想摇头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断然拒绝的话,行事又太落于痕迹。 她既然是儿皇帝,就实在不必太步步谨慎。那话怎么说来着——解释就是掩饰,太刻意了反而惹人猜忌。 于是她索性坦然和他对视,把头一歪,反问。 “我可以看?” 没想到对方这样坦然,倒叫展万钧接不住话,只好一点头。 “当然。” “那我就看了。”末璃咧嘴一笑,还真伸手抓了一本,翻开就看。 没想到她运气那么好,这头一本就是宗室遗老弹劾摄政王的折子。折子言辞可谓激烈,就差没指着展万钧鼻子痛骂他是乱臣贼子。 而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展万钧把原本户部拨给内务府办万寿宴采买鲜花蔬果的十万两花果银,转给了工部。以至于万寿宴上摆的鲜花和供果只能就近采买,南边的果子就运不过来了。因为没钱交运费! 哇!想不到她一场寿宴的花果银就要十万两!当了这些日子的皇帝,她都没觉出有什么特殊待遇。这回可算是见识了! 十万两,就买点鲜花和果子,太奢侈了。这得吃出什么样的花来,才能用十万两?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内务府那帮人指不定要吃多少回扣呢。这上折子的肯定也是同伙,要不然能这么着急? 哼!反正十万两也落不到她嘴里,没有也好! 末璃把奏折合上,随意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本翻开来看。 这一本是哭穷来的!工部侍郎表示十万两银子只够在京城郊外修个水渠,江南那边修水利还缺着大把银子呢。 缺银子这种事,她反正是没办法的。小皇帝扁扁嘴,再换一本。 还是哭穷的,只不过换成了京兆尹。说是城外流民巷里冻死了好些人,难民都没吃的没穿的。府尹大人想在城隍庙开粥铺赈灾,可户部不给银子,也不给粮食。所以求告到摄政王这里。 啊?她光顾着下雪可以显摆自己的“诚心”,却忘了下雪即意味着酷寒。寒冬腊月,普通人家尚且年关难过,更何况那些贫苦流民。 内务府给她办寿宴,买个花果就敢狮子大开口十万两。这十万两,用来施粥赈灾,能救多少条命? 可这笔银子,已经给了工部修水渠,只够修京城郊外的。江南那边还缺着银子呢。 啊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朝廷缺钱已经如斯。 看了三本就没一点好事,她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合上折子,抬起头,看向摄政王。 展万钧也看着她,一副“陛下看过折子之后有什么感想没有,说来给微臣听听”的样子。 什么感想?当皇帝真没劲! 别说管一个国家,就是让她管一个小家,她都不乐意。 嫌累!人累,心累!而且累死了,也没人念你的好! 不然你看摄政王!多想不开,要当皇帝,管着这天下,天天在御正殿加班,操碎了心。结果底下这班文武朝臣,除了跟他哭穷要钱,就是骂他乱臣贼子,哪个念他的好? 也就她,还想着送小红花表扬表扬他。 可他还不领情呢! 可见男人都是犯贱!骂他的,讨债的,他就劳心费力的给。上赶着讨好他,表扬他的,他到傲娇抖s起来。 欠虐! 末璃在肚皮里把煞星爷爷腹诽了一顿。 展万钧怎么觉得小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之色,心想这真是见了鬼了。 他要他同情?小命都握在他手里,这小东西还敢同情他? 翻了天了! 当即冷哼一声,啪的把手里的粥碗砸在桌上,倨傲仰首道。 “陛下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觉得微臣处置国事有纰漏之处?” 看看,又傲娇了不是!末璃嘿嘿一笑,连忙把手里的折子放下,转身上前,摆手道。 “怎么会!爱卿你处置国事,很是妥当,怎么会有纰漏之处。” “哦?既无纰漏,那为何陛下那样看我?似有埋怨之色?”傲娇之王哪里轻易就能顺毛,继续挑刺。 小皇帝上前到近处,满脸堆笑。 “埋怨?当然。我怨王爷你身为朝廷栋梁,却不知爱惜身体。我要是不来,爱卿连药都不记得喝。不喝药病怎么能好?生病多难受,我可是最清楚。爱卿你说是不是?” 展万钧一挑眉,似笑非笑看着小皇帝。 这话说得真是高明之极!四两拨千斤的就把话全给丢回来了。 小皇帝的嘴皮子是越发能耐了。 小小年纪,大大心机,甜言蜜语,曲意奉承,能屈能伸,进退自如,难得的是脑瓜子又够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倒也算得上皇宫里一个妙人! 于是他重重一点头。 “是,陛下疼我,微臣懂得。” 哦哦,爱卿你可算开窍了。我疼你,你也要疼我。这样我们才能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 末璃双眼星星闪,正要趁热打铁更近一步,可巧王宝宝把热好的药送来了。她立即一马当先伸手接过,亲自捧到嘴边吹了吹,才又转送到展万钧面前。 “爱卿快把药喝了,小心烫嘴。” 这真是有点肉麻过头了!但这小东西打一进门就在肉麻的拍他马屁,这会子再做什么肉麻举动,也不足以让展万钧吃惊。 摄政王淡定自若的接过药碗,面不改色一口喝了。 “苦不苦?爱卿要不要来块蜜饯?”小皇帝又在耳边呱噪,还摆出一脸的忧心,仿佛这苦药是倒进他嘴里似得。 “不必,微臣不觉得苦。”展万钧冷眼看她装。 末璃也看他装。 不苦!硬汉作风!男人呐,你懂得。 ------题外话------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斗,妙就妙在暧昧二字! ☆、第四十一章 红梅暗香 吃了粥又喝了药,肚子里暖烘烘的,展万钧觉得舒适。 眼前还有一个花样百出的小玩意可供消遣,这小日子,有点意思! 摄政王此刻安适,便生出和小皇帝周旋周旋的闲情逸致。 铜炉里的熏香已经烧尽,红梅的暗香就渐渐透出来,婉转萦绕,沁人心脾。 吸一口这略带寒意的暗香,他便眯起眼。 小皇帝像个小幽灵似得站在他身边,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搭在他额头两边,用四根手指头轻轻的给他按起来额头太阳穴。 送粥,送花,端药,到现在亲自给他按摩。 小皇帝这一个晚上的动作比他这一阵做的都多,这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是有什么人或事吓着了他,以至于要跑到他跟前来刷脸找安全感? 想到这里,煞星爷爷双眼一眯,伸手一把抓住末璃的手,侧头盯住, “陛下有话直说!” 第46节 这一回末璃没再嬉笑,而是破天荒的一脸正色,看着他。 那大眼睛,就更大更黑了! “办万寿节,不是我的意思。”她小声道。 展万钧一挑眉,有些惊讶,随即微微一点头。 “微臣知道。” 末璃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绣着金线的袖口搭在他肩头,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子。她眼皮微垂,似有歉意的开口道。 “花那么多钱,不值得。” 展万钧没说话,只是垂了垂眼皮,目光落在肩头那一截手腕上。 这般细,又这般白,裹在这堆锦绣之中的是怎样一个纤细的小儿。十三岁的孩子,却只有这般大小。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悲的傀儡皇帝! 想到这里,他握着的手不由一紧。 末璃吃了痛,却不敢叫,暗暗忍住。撩起眼皮,她幽幽看着对方。 “今天下了雪,我还挺高兴。可刚才看到奏折上说,流民巷里冻死了好多人。我觉得挺可耻的。我这样高兴,却忘了有人在受苦。花那么多钱办万寿节,太浪费。这钱用来救济流民,不是更好。” 这话让展万钧愣一下,不由重新打量眼前的小皇帝。 那一双大眼透彻清亮,明明白白写着内疚和疑惑,以及似有若无的无奈愁苦。 小家伙还想着把万寿节的钱用来救济灾民,倒是个心善的。若是换一处,小东西倒是能做一个守成之君,未尝不是天下之幸。 只可惜,如今是乱世,而他又太小,太弱。所以,天下生了他展万钧。 一切早已经注定。 对方不说话,末璃也停住,眼皮再次垂落,视线落在自己被握住的手上。 摄政王的手大,大而有力。 这天下是真需要这样一双有力的手臂撑着,因为天下太重了。 仰头,她忽然斗胆,说了一句。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皇帝!” 展万钧猛然一挑眉,面色一紧。 末璃被吓到,下意识的往后退。可手被他紧紧握着,竟是一步也退不了。退不了她也就不动了,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看着对方,视线没有避开。 “当皇帝,很累的。”她说。 “江山太重,我扛不住,也不想扛!”她又说。 “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她还说。 “我怕死!不想死!”她最后说道。 ** 小皇帝说他怕事,怕死。 展万钧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得劲!他没说要杀他,怎么就吓成这样? 看来还是这一阵闹得,这孩子又不傻,所以才慌了。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拽,把小皇帝拉到跟前,促膝而对。 小家伙低着头,下巴藏在领子里,越发显得脸小,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 饱满的额头上微微有些汗,显然为了说出那些话让这孩子不知鼓起多少勇气。黑漆漆的发际线赫然还有美人尖,论长相也算得上一个小美人。 伸手挑起这小美人的下巴,展万钧定眼看末璃。 末璃有些慌,勇气方才都用完了,现在她后怕起来。 只顾着怕,就没顾得上对方这轻佻的举止有多不妥。摄政王对她动手动脚已成常态,言语不尊,举止轻佻那是常有的事。 他是权臣,她是傀儡儿皇帝。他是大男人,她么算是个“小男孩”,这都不算什么。 她是真没往心里去。 展万钧也没往心里去。 不敬归不敬,他心里却还是生出一丝怜爱。一个乖巧懂事,又总是小心翼翼讨好你的漂亮孩子,总还是值得让人疼爱。 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小皇帝的下巴,指尖触感滑腻,如同抚过一块温润洁白的美玉。 美人如玉,倒是名至实归。 原来这人长得好看,确实会令人忽略性别。 也难怪当年那些人戏谑他“色如春花”,如今看着同样色如春花的小皇帝,摄政王略感释怀了些。 轻轻把小皇帝的下巴一捏,他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陛下多虑了。没人会要你的命!” 诶?真的? 末璃双眼一亮,如夜空点亮的繁星。 好眼睛!展万钧心中暗叹。 但这繁星只亮了一瞬,转而又暗下去。 她不信!也不是不信,只是……心里不踏实。位高权重者,也不是随心所欲的。 展万钧挑眉,把她下巴捏紧,定定注目。 “微臣知道陛下心里担忧什么。只是,陛下尽管安心。只要陛下不负我,我也定然不会辜负你。” 话说到这里,她若再是矫情,就是给脸不要脸咯。 末璃忙睁大眼,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你可要说话算话!” 展万钧抿嘴一笑。 “陛下以为我是说话不算话的吗?” 当然不是!您老人家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末璃连忙摇头。 “既如此,陛下还是什么不放心。只是,我让陛下放心,陛下又如何能让我放心?”展万钧又说道。 “这个……” 还真难倒她了呢。要写保证书吗?白纸黑字,立字为据?好像也没用的吧。 末璃咽了咽口水。 “我……爱卿你想我怎么做呢?” ** 小皇帝问他“想让他怎么做”。 说这话的时候,小家伙的眼睛亮亮的,拢着一点水汽,波光粼粼,极有光彩。 小脸白,大眼黑,脸颊被屋子里的炭气熏出淡淡的红晕,像是用胭脂扫了一笔。 鬓间有一绺发丝,打着卷,绕在小巧的耳垂边。耳垂圆润如珠,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触。 色好如春,姣童似花! 展万钧心中一动,隐隐气血翻涌,神色为之一变。 煞星爷爷脸色一暗,小皇帝心头便为之一惊。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伴枭龙也是一样啊。 哪句话不对,哪件事错了,分分钟就掉脑袋!可她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心生怯意,整个人就下意识的往后躲,握着煞星爷爷的手也为之一松。 小皇帝手一松,展万钧就察觉到,反手一把拽住。 这一拽,等回过神,他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这简直有点……强逼的意味了!为了这么一个站直了都没他胸口高的小萝卜头? 展万钧的脸色益发难看。 他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的脸色也不好看。 煞星爷爷握着她的手,就跟握着团牛屎似得,脸别提多臭。偏偏他又握得紧,叫她不得挣脱。 她也不是没试过,才稍一用力,他就快捏碎她的手。她要是用力,那这手还要不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还好好的呢。 她是即糊涂又惶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捏着她的手半晌,展万钧忽而手劲一松陡然放开。 末璃本来就预备着一个随时后退的姿势,对方一松劲,她就顺势往后一退。 退一步还不够,她连退三步,小脸都白了。 看到小皇帝被吓得小脸发白,展万钧心生懊恼,可这远不及他方才心头生出的念头可恶。 他竟然对小萝卜头心生旖念,简直疯了! 两害取其轻,他还是猛然一挥手,傲然对末璃喝道。 “夜深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就是逐客了。 能活着回去就不错啦!末璃生怕他反悔似得,匆忙抱拳对他施了一礼,就带着万全他们夹着尾巴火烧屁股似得溜之大吉。 小皇帝的人马一走,整个屋子霎时就冷清下来。 唯有炭盆里烧红的炭火发出轻微的毕波声响,红梅暗香萦绕,似有若无的挑动心弦。 第47节 展万钧呼吸一促,扭头看向那插在高脚瓶里的红梅,脸色益发阴兀。 ------题外话------ 有些事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出口气氛就没了。 但说不出口的心思,憋在心里就会成伤! 这伤闷着,将来不是伤己,就是害人! ☆、第四十二章 煤老板的驸马爷 煞星爷爷变脸跟翻书似得,说变就变。 末璃心想自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得,她自己罚自己闭门思过。 往清心殿里一躲,跟蜗牛似得,等闲不再出壳。 她在清心殿躲清闲,可日子还是照样过,一天又一天,转眼就到了万寿节。 小皇帝这尊泥菩萨少不得要被请出清心殿,去御正殿当着大家伙的面摆一摆。 末璃长叹一口气,想起御正殿御座前的黑龙太师椅,再想起太师椅里坐的煞星爷爷,她日渐好转的胃就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愿翻脸跟翻书似得摄政王,今天翻到的那一页是个好脸吧。 全套朝服披挂穿戴整齐之后,末璃坐了肩舆,由四个粗壮的太监抬着往御正殿去。 才到殿前,就有齐刷刷两排站立的官员在台阶前迎候。 末璃不敢和这些大臣们交谈,用脚跺了跺,催促快走。 避得开第一波,却避不开第二波。 第二波带头的乃是她的叔父渔阳王末涞。 末涞是个老王爷,一把白胡子,走路都带颤。平日里就躲在王府里混日子,想不到今天也出来赶热闹。 末璃生怕自己避之不及,反而连累这老头摔一跤,那可就遭殃了。 只好一跺脚,让肩舆停下。 这一停,原先避开的那一波也顺势围上来。 小皇帝竟成了个落网之鱼! “本王叩见陛下!祝陛下万寿吉祥,圣体安康!”渔阳王在两位宗室的扶持下,颤颤巍巍上前,说着就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地上。 那石板多凉!末璃生怕这老爷子有个闪失,下意识起身要扶,又想到自己处境尴尬,连忙停住。 这一停,围着的这群老臣遗老们也跟下饺子似得噗通噗通跪一地。 “臣等恭祝陛下万寿金安。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呼啦啦全磕起头来。 把末璃吓得哟,连忙捂住肚子,胃疼! 万岁个鬼啊!他们这是要让她在御正殿前面直接被摄政王万碎了吧! 万一被煞星爷爷瞧见这一幕,她可怎么办?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小心肝吓得砰砰跳,摄政王展大人就不负众望的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一身紫袍,头带高冠,腰悬节仗的摄政王自御正殿的台阶上龙形而下,几步就来到跟前。 眼皮子一垂,将跪在地上的众人扫视一遍,冷哼道。 “诸位大人不在大殿里恭候圣驾,堵在这儿是准备让陛下吹冷风吗?圣体有个好歹,诸位大人哪个敢担待?” 这话一出,领头的渔阳王就颤颤巍巍起来,指着展万钧的鼻子骂道。 “圣上的龙体,我们自然担待不起。只要摄政王你高抬贵手,圣上就万寿金安了!” 嚯,这话说得。简直就是当面打脸,骂摄政王意欲弑君。 展万钧的脸当场就黑了。 这万寿节才刚起个头,这帮子老东西就如此蹬鼻子上脸。真当他老虎不发威? “渔阳王此言何意?”他冷着脸道。 老王爷重重哼一声,整个人都为之一抖,状似要跳。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还用我来说!” “展某人不明白,劳烦王爷告诉!”展万钧冷笑一声,眉梢一挑。 “你……”渔阳王又要跳。 末璃再也看不下去,连忙用力咳嗽起来,生怕效果不够震撼,她还特别加了喘。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欲生欲死。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陛下……” “皇上……” 摄政王抢先一步,一个箭步上前,到小皇帝跟前,伸手一把扶住小皇帝的肩膀,把小东西扳向自己,皱眉喝道。 “这是怎么回事?” 末璃咳得满脸通红,眼角都沁出了泪,手抓着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 这真叫摄政王心头为之一疼,俊脸顿时拢上一层寒意。 “混账!都是你们这群蠢东西,非要堵在这儿让陛下吹冷风。真是该死!陛下若有好歹,我唯你们是问!” 他爆喝,怒目瞪向这群围在跟前捣乱的老臣遗老。 被他目光瞪到,这群老臣都纷纷心虚别开头,往后退了一步。 不能再让小皇帝待在这里吹冷风,这小身板风吹吹就能倒,在吹下去,真倒了怎么办? 想到小皇帝那破身板的厉害,摄政王心头更是一阵慌。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他索性一把将末璃拦腰抱起,护在怀里。 “还不快让开!”他怒喝一声。 围着的人连忙让开道。 展万钧便抱着末璃拾阶而上,朝御正殿快步走去。 ** 做戏做全套,为了以防万一,末璃一直老老实实装柔弱,心安理得的窝在煞星爷爷怀里一动不动。 然而摄政王拾阶而上,胸膛起伏不定,竟是个真慌了的样子。 便叫小皇帝也跟着慌起来,忙偷偷在他胸前挠了两把。 展万钧却以为他有什么不好,脚步一停,低头俯视。 “陛下?” 末璃抬头,正好对上他的双眼,一下愣住。 他这是……真的在为她担心! 哇!真的假的? 展万钧也一愣。 小皇帝两眼亮晶晶,气息很均匀,显然不是个要完蛋的样子。 被看穿了,末璃有点不好意思的伸手又挠了摄政王胸前两把,小声道。 “我怕他们闹得太厉害,让爱卿你为难!” 原来如此!展万钧脸色一柔。 不过又是装病这一招,小家伙也总用不腻!而他,却也总能上当! 真叫人气结! 眉眼微微一皱,他装怒哼一声。 “陛下可把微臣吓着了!” 末璃听言一缩脖子,抿嘴偷偷一笑,并不害怕。 虽然对方又是皱眉又是冷哼,但她隐隐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摸着这煞星爷爷的脾气了。他没有生气,他只是吓唬她而已。 想不到小家伙识破了他的装相,这叫展万钧一时有点下不来台。他还想再端一端架子,摆一摆威风,可怀里的姣童已经偷笑得像只小狐狸似得。 笑眉笑眼,连嘴角都翘起来。 他就装不住了,也跟着微微一笑。 然而明知道怀里的小皇帝无恙,可他还是大刺刺的把人横抱着进了御正殿,仿佛是像满朝文武宣告,鎏玥王朝的真龙天子就是他展万钧的囊中之物。 ** 末璃坐在硬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们的朝拜和祝贺,看着这帮年纪比自己大好多的老爷爷老大叔们,乌压压跪一地对自己三叩九跪,高呼万岁。 朝拜完了她这个儿皇帝,文武百官们又跪地给摄政王也磕了一个。 虽然只磕了一个,也只呼了千岁。 但这一个头,这一声呼,无论是气势还是态度,都与前面截然不同。 对她的三叩九跪,高呼万岁,敷衍居多。但对摄政王的一磕一跪一呼,却是气势滂溥,掷地有声。尤其是站在右边的一排武将,那简直就差没撕开嗓子吼了。 那气势,哪里是对一个王爷行礼,简直就是顶礼膜拜自己的偶像神明。 文官就含蓄多了,但那个毕恭毕敬的劲头,也足以彰显分量。 宗室遗老就差点,但也不敢怠慢。毕竟煞星爷爷的脾气不好惹,惹毛了,让你竖着进御正殿,横着出太和门。 末璃不知道展万钧坐在前面,看着跪拜自己的文武百官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但说她自己明明是个傀儡,可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些“万岁”,“千岁”,也隐隐有一种激动之情荡然于胸。 这大概就是做皇帝的乐趣所在吧,青天之下,唯吾独尊,凌驾于亿万人之上的优越感。 第48节 都说权力是男人的终极追求,难怪这么多男儿好汉前赴后继的往这条路上折腾。 实在是这高人一等的滋味,确实不错。 好在她是个女人,而且有自知之明。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末璃自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九五至尊什么的,还是留给摄政王这样胸怀天下的伟男子去担当吧。 她,只要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已经知足了。 摆正了心态,这朝堂上的一切乃至于来自权利的魅惑便渐渐离她远去。 末璃眯着眼偷偷打了一个哈欠,开始觉得有点无聊起来。 御正殿里的炭炉够大,熏得整个大殿温暖如春。又站了许多人,更显得闷。 小皇帝被暖风热气熏着,开始眯着眼摇晃起来。 好想睡! 正迷迷糊糊着,忽而就听见有人高呼一声。 “此事当由陛下圣裁!陛下,陛下!陛下要为我做主啊!” “啊?”末璃被惊醒,茫茫然睁大眼,下意识的抬头一看,正好就对上展万钧的回眸一瞥。 嚯!这一眼真给力!小皇帝就跟腊月里嚼了一块坚冰似得,一下就从喉咙口凉到了胸口。 整个人一下就被冻醒过来! “爱,爱卿!是你在叫我吗?” 哇哇,别用这种眼神看她啦!好可怕有木有! 简直就是重温高中数学课上打瞌睡被班主任老师抓到的恐怖回忆! 摄政王凤目一眯,哼笑一声。薄唇轻撩,缓缓道。 “陛下,不是微臣叫你。是驸马爷在叫你!” 驸马爷?哪儿蹦出来的人物?她不知道哇? 末璃一头雾水,对着煞星爷爷讪讪一笑,然后顺着对方的眼神往下一看,就看到下首跪着一个肥胖的汉子,真满头大汗满面通红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咦,这就是驸马爷?她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煤老板。 这一身金光闪闪的打扮,亮瞎狗眼有没有! ------题外话------ 陛下再会抖机灵,也架不住背后一群猪亲戚! 也是累哦! ☆、第四十三章 荣安公主 底下跪一个一身金光闪闪的“煤老板”,对着自己大呼小叫,还要她做主圣裁。 末璃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朝堂里,有她这个儿皇帝说话的机会吗?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小皇帝定眼看向了自己,下首跪着的驸马爷忙不迭膝行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闹起来。 在这胖子颠三倒四的讲述中,末璃总算闹明白了事情前后因果。 原来这胖子论辈分还是她的姑父,尚的是荣安公主,也就是她那个便宜老爹的亲姐姐。 荣安公主因为跟先帝是一母所生,所以格外受到尊崇,连带着驸马爷的权势也水涨船高。 以前先帝末熙还活着的时候,荣安公主一家在京城那也算得上是一霸。 如今先帝已经成了大行皇帝,小皇帝末璃登了基。按说这荣安公主一家也该有所收敛,低调行事。 可什么叫奇葩?这就叫奇葩! 荣安公主一家仗着当今圣上是她亲侄儿,照样在京城里横着走。 主人霸道,底下的奴仆也肯定骄横。 这不,因为公主府的车和别人家的车争道争不过,这押车的刁奴们就在大街上和人动了手。 好那一架打得,都惊动了京城衙门和武侯卫。京城衙门的衙役是被公主府的人叫来撑场面的,没想到对面也有后援,叫来了武侯卫。 这下街头群殴变成了官府械斗,差点没把整条街都砸烂。 最后是大理寺调了御林军过来,把两帮人都抓了回去。 论理这事两边都不占理,只能过一辆车的道两家人都要争先,互不相让。但先动手的是公主府的人,可对面的下手狠,把公主府的人揍了一个稀巴烂,气焰也十分嚣张。 公主府的人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哪里肯吃这样的亏。进了大理寺也吵吵嚷嚷,要让对方好看。 可哪曾想对方来头也不小,乃是将军府的人。而且人家府里也有公主! 要说是哪一位公主,正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摄政王的侄女——玉容公主是也。 而将军府的正主则是摄政王妻弟上国柱大将军庞瑶座下先锋官——薛阿蛮,薛江军是也。 嚯,这名号震耳发聩! 摄政王的名号那比小皇帝的值钱多了,这招牌一出,大理寺哪里还敢由着公主府的人乱吼乱叫。 这事闹得,皇亲国戚对上了皇亲国戚,神仙打架,凡人还是别插手的好。 于是大理寺连忙上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禀告上去,交由上面处置。 听说公主府的人打了将军府的人,这下往日里受了公主府恶气的就坐不住了。好这弹劾的折子呼啦啦全飞起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展万钧并不想因为这种街头群殴的事情处置前朝皇亲国戚,可问题是公主府作恶太多,积怨已深。弹劾的折子里言之凿凿,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贪污有之,渎职有之,谋财害命有之,鱼肉百姓更有之。 最严重的是神寿元年驸马督办江南水利,结果贪污受贿,导致工程低劣。水患来时,大堤决口,淹没良田无数,淹死百姓数万,多少村庄一日之间竟是全村覆灭,无一人生还。 然而这滔天血案,竟然全被驸马推卸的一干二净。横竖全是底下人贪污,底下人胡来,他这个督办官是一概不知。 底下人成了替死鬼,驸马爷这个首恶却还在京城大摇大摆,继续横行霸道。 天理昭昭,报应循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即到,岂还容你? 面对百官的弹劾,面对大理寺调查后呈上的人证物证,驸马爷却还抵死不认。不但不认,反而倒打一耙,认为摄政王这是包庇自己人,故意要整他,所以不服。 不仅不服,他还要反告。告薛江军纵奴行凶,打伤他家的奴仆。而且武将勾结京官,意图不轨,是为谋逆! 这一说谋逆,一帮宗室遗老们就都跳出来附和。扳不倒摄政王,打死他一只座下走狗也好。 武将们也不能眼见着薛江军被人欺负,也纷纷跳出来站队撑腰。 一群大老爷们儿七嘴八舌,你来我往,唇枪舌战,闹哄哄简直跟菜市场一般。 末璃听得脑仁疼,忍不住皱起眉。 皇子们都叫摄政王杀了个精光,就剩下她一个假冒的,还是个病秧子。结果么,皇子们不折腾了,可还有公主们呢。 这些公主啊……那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是醉! 想起给自己吃过苦头的玉容公主,她的胃就真正抽搐! 她眉头一皱,展万钧就觉得心头一疼,顿时蹭的站起身,对着众人一摆手。 “都给我住嘴!金殿之上,岂容喧哗。没看到陛下都被你们吵得头疼了!” 他声音并不高亢,然而几句话一落,这金殿霎时就安静了。 末璃感激的抬头看他一眼。 这小眼神让摄政王心头一柔,整张脸也柔和下来,低声道。 “陛下好些没有?” 末璃点点头,小嘴抿了抿,双眼幽幽看向下首闹得不可开交的众人。 默默叹了一口气! 驸马爷说薛江军纵奴行凶,她信。这要不是主人家平时骄纵,家里奴仆会出去跟人争道,处处争先? 驸马爷还说薛江军武将勾结京官,她也信。武侯卫是京城保卫队,归户部管,不属于任何部队。 至于意图不轨,想要造反,她也信。全天下人都知道摄政王要造反,这都不是新鲜事。薛江军是庞瑶座下先锋官,属于摄政王亲信一脉,要造反再合理不过。 但大理寺呈上来的人证物证,言官们弹劾公主府的折子,乃至于那些触目惊心的累累血案,她也信! 是谋反罪大?还是血案罪大? 在一般皇帝眼里,谋反才是头等大罪。就算天下尸骨累累,也及不上屁股下这御座龙椅来的重要。 可偏偏她不是皇帝,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依着她普通人的心,伤天害理,杀人放火,这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普通人疼惜普通人,她只要想到那么多普通人被这些皇亲国戚欺负,鱼肉,死了也白死,死了也没人伸冤报仇,她就觉得心很痛。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儿皇帝。在这个朝堂上,没有她说话的机会。 但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要她来表态。那她一定会站在普通老百姓的立场上说话。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膝头用力握了握拳,缓缓道。 “朕年纪尚小,不谙世事。但记得圣人说过,天下社稷,百姓为贵。老百姓,才是最重要的。朕贵为天子,天下百姓就是朕的孩子!谁要是伤害了百姓,就是伤害了朕的孩子!朕绝不容他。不仅朕不容他,就是天,也不容他!” 她定定看着底下面色发白的驸马。 “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便是天子做错了事,也要受罚。何况你小小驸马乎!” ** 这话一出,底下众人就都明白了。 小皇帝是站在摄政王那一边的,驸马爷是没救了! 这个事实直接导致宗室一派颓然沮丧,再也抖不起气焰。尤其是驸马,直接瘫软在地。 第49节 展万钧趁机振臂一挥。 “来人,把这鱼肉百姓为祸苍生的罪人给我虢去衣冠,拖下去押入大牢!着令大理寺彻查!” 立刻就有手持金戈斧钺的御前侍卫进来,扒拉开人群,拽起驸马爷,一股脑虢去红袍高冠,反绑双手拖了出去。 这一回,再没有人敢帮腔说话。 看着驸马被带走,展万钧冷哼一声,又冷然傲视群臣,最后转身面对小皇帝。 当了快三个月的皇帝,当着群臣和煞星爷爷的面,末璃第一次在金典上发声,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这会子她脸色发白,鬓角沁出一层冷汗,整个人都有些发虚。 察觉到展万钧的目光,她费力的抬起头,看到对方眼里的关切,于是努力翘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正式的发言过呢。她刚才,应该没说错什么吧? 触及到小皇帝问询的眼神,展万钧下意识的回给她一个鼓励和赞赏的目光。 小家伙是个识时务的小滑头,会站在自己这边,他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他真心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江山社稷,百姓为贵!简简单单八个字,可要真能领会并执行,太难! 然而这孩子,做到了。 她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她心里真心这样觉得,而不是为了讨好他,站在他这边。 他能感觉到!并相信这种感觉! 真奇怪?他怎会如此信她? 然而无暇理清自己这复杂玄妙的情感,御座上的小家伙已经快要撑不住。他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将末璃搀扶住。 “陛下当心!” 说罢,又双手一托,拦腰将她抱起。 “陛下累了,退朝!” 小皇帝是个说晕就能晕的病娇,摄政王是个说一就是一傲娇,群臣对这两位都已经见怪不怪。于是纷纷跪地,恭送二位大神。 低头看一眼怀里紧握着自己手臂的小萝卜头,原本惨白的小脸此刻浮着一层可疑的红潮,让他觉得十分不安,以为她是又要不妙。 于是微微一皱眉,他低声道。 “忍住,这就回去。” 末璃嗯一声,把头往他怀里一埋。 其实,她只是害羞啦! 煞星爷爷每次对她都是公主抱,少女之心都要爆炸了有木有! 然而对着煞星爷爷也能生出少女心的自己,也是没救了! ------题外话------ 老末家的孩子,都很会给别人找麻烦! ☆、第四十四章 万寿宴席 小皇帝的祝寿朝拜成了驸马爷的审判大会,喜事成了闹剧,群臣闹了一个不欢而散。散了朝回去,好几个官员是面色苍白,踉踉跄跄,走都走不稳。有些还走得稳,可也是步履匆忙,神色慌张。 不必说,肯定都是跟着驸马爷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货。 如今驸马爷倒了,公主府肯定也好不了。大理寺把案子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谁知道会扯出多少人。 摄政王的手段,谁不怕? 而公主府,驸马爷是保皇党的重要成员,倒了这块大牌子,保皇党也是人心惶惶,惊恐不堪。 不过这些变故起落都被挡在皇宫城墙外,城墙里,为这小皇帝的万寿节还在继续热闹着。 下午是女眷们的筵席,因为小皇帝年纪太小,还没有立后,而生母崔昭仪又早亡,故而这筵席是由宫里的敦怡老太妃主持,玉容公主陪同,招待诸位宫妃,王妃,太君,诰命夫人等等。 小皇帝年纪小,但因为是男眷,虽是寿星却也不便出席。只由小太监从清心殿请了口谕,叫各位妃嫔,夫人们不必拘束,共享欢宴。 又早早的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女戏班子,到皇宫里献艺。 杂耍,唱曲,说书,讲古,变戏法,十八般武艺,耍得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 明知道皇宫里有这么精彩的才艺表演却不能去看,把闲坏了的小皇帝恼得是抓心挠肺,嗷嗷直叫。 后来听说晚上全是男眷的筵席上也有表演节目,而且比下午的更精彩,更刺激。这才叫小皇帝转悲为喜,于是就巴着窗沿等天黑。 等啊等啊,好容易熬到了上灯。匆忙吃了一碗粥,几块糕,她就被宝盒万全架着,押到后殿梳洗更衣。 这晚上的寿宴可是重头戏,针凿坊为此做了两套龙袍,以备替换。 从头裹到脚,穿了一身厚重的朝服,头顶着赤金雕龙冠,身穿着绣金团龙袍,脚踩着祥云贴金高头履,整个人是金光灿烂,跟个会走路的金元宝似得。 这金元宝出了门,就被摄政王捡到。 展万钧看着端坐在肩舆里,一身灿烂装束的小皇帝,由衷赞了一句好。 内务府如今是越来越会办事了!瞧小皇帝这身衣服做的,那真是相当精彩。 因这孩子年纪小,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很容易显得呆板而沉重。故而这料子底色选得浅。可浅色的料子上绣金线,不够突出。于是这衣服上的金绣就酌情减量,着重在团龙的鳞片和祥云的勾边上。金线上了,为了突出衣服上的团龙刺绣,又别出心裁的用些俏皮的颜色勾勒龙身,龙爪,龙角。尤其是双龙戏珠的那颗珠,竟真是用上好剔透的红宝镶嵌,随着灯光一闪一闪的。跟镶在龙眼睛里的米粒金刚石相互辉映,显得特别灵活有神! 明明他是个极厌恶奢侈靡费的人,可眼见着小皇帝穿戴华丽,妆裹精致,却觉得满心欢喜。只觉得她这样标致的人儿就该如此精细的打扮,方才衬得起她这如花似玉的品貌。 看得满意,摄政王微笑点头。 小皇帝也点点头,心里是急着去看表演节目,可又不敢催促。 好在摄政王很快放行,让她的肩舆顺顺当当去了海池边垂露殿。 下了几场大雪,海池就冻上了。早有人上去小心翼翼的试过,确定冰层足够坚实,就在上面用五色丝带围出一个大圈,又张灯结彩装饰一番,准备在里面表演些冰嬉助兴。 垂露殿里已经摆上了筵席,供有头脸的皇亲国戚以及五品以上大员享用。海池对面的渝风楼和翠明苑里也摆了桌,供一些品级不够面圣的贵人们陪宴。 客人们都已经早早的到了,依次落座。 小皇帝和摄政王一到,众人便哗啦啦起身,退开一步,纷纷跪地,高呼万岁千岁。 等小皇帝说了“众卿平身”,大家又呼啦啦起来,上前一步,回到座位。 等摄政王说了“都坐下吧”,大家才又落座。 都做好了,摄政王使了一个眼色,旁边伺候的王宝宝这就欠了欠身,随即挺身站出一步,扬手高呼。 “奏乐!” 这一声还没落,就听见屋子里咣的一声罄响,叮叮当当的开始奏乐。 末璃也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总之就是个普天同庆,欢欢喜喜的调子。 大家谁也不动,都端坐着听曲子。好容易等这长长的曲子完毕,王宝宝又高呼。 “众卿起!” 好这垂露殿里刚坐下的大臣们又呼啦啦起来。 “跪!” 呼啦啦跪下! “拜!” 呼啦啦磕头! “起!” 呼啦啦又起来。 “再拜!” 呼啦啦又磕头。 如此三次,王宝宝才喊。 “众卿平身!” 呼啦啦又起来。 “众卿落座!” 呼啦啦又坐下! 这折腾!末璃情不自禁长吁一口气。 什么时候开宴啊?这都天黑了喂,大家肚子都等饿了! 还有表演节目呢?不会就是刚才的音乐会吧?她不要啊! 她还替别人担心肚子饿,却不知底下这帮那都是老油条,早就知道这皇家的筵席规矩大,要是老老实实带着空肚子来,保管叫你急死饿死。所以一个个出门前都吃了东西,有备而来。 当然也有头次参加的新贵,譬如摄政王一党里的那些将军们,都是才封的爵位,才升的官。不知道这皇家筵席里的门道,那是老老实实空着肚皮来的,这下可倒了霉。 这桌上看似摆满了瓜果点心,琼浆玉液,美味佳肴。可在正式开席之前,那是只能看不能吃。原想着来这皇家筵席上开开眼,尝一尝皇帝吃些什么。哪知道是有的看,没得吃。这光忍饥还能熬,看着这么多好吃的忍饥,那真太难受了。 这些将军们本就是粗人,让他们穿戴整齐板着脸端着架子坐在这里已经够难受。结果还要看着好吃的饿肚皮,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这一个个,都要坐不住了。红着脸,咂着嘴,摸着肚皮,有个将军甚肚大,好这饥肠辘辘之声,竟然改过了钟磬曲乐之声。周围人听了一个个都忍俊不已。 看着摄政王党这样出丑露乖,保皇党们自然不过错过机会落井下石。一个个都往这边指指点点,掩嘴讥笑,交头接耳。 被人嘲笑了,这些武将都面色恼怒,呼呼生气。 眼瞅着这垂露殿里又要起风波,摄政王微微皱眉,暗自叹气,朝王宝宝又使了个眼色。 王宝宝忙扬声高呼。 “开宴!” 哇,这一声真是福音天降。 话音刚落,分列两边的太监们便又奏乐起来。这会子的曲乐更欢快悠扬,属于伴宴的音乐。 又有托着一只只大红漆盘的宫人从屏风后鱼贯而出,漆盘上或羹汤,或热菜,或美酒,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第50节 把这些刚出炉热腾腾的菜送到席上,顺便撤下那些一早摆着已经冷掉的菜。 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一开始摆在的一席就是看的,不能吃。只有等叫了开席,把热的送上来换掉冷的,才算可以吃。 而这冷掉的菜送下去,捡好的,御膳房的大小太监宫女,依着辈分挑拣分着吃掉,挑剩下的就全倒掉。 武将们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眼瞅着好好的肉菜连个味都没尝过就给撤了,这叫人怎么甘心。一个个伸手就夺下,护食。 小宫女们哪里见过这样没规矩的莽夫,骂又不敢骂,抢也抢不过,抱着漆盘,急的都要哭了。 还是王宝宝眼尖,急忙叫人过去把这丢脸的奴婢带下去。 摄政王一党的草莽又闹笑话,叫保皇党们又是一阵讥讽。 底下闹哄哄的,末璃也没兴趣,就等着表演。 展万钧看她一脸期待,摇头摆尾的样子,便小声问道。 “陛下在看什么?” 末璃看了他一眼,脸微微一红,小声道。 “不是说,有表演节目的吗?” 摄政王哦了一声。 “在外面,已经开始了。” 啊?开始了?在外面?敢情就不是给她看的啊!这叫什么事! 末璃一挺身,伸长脖子向外眺望。 越过闹哄哄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隐隐看到外面海池里灯火闪烁,许多身影摇摇摆摆。她眼睛不好,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演。 还真是啊!哎,怎么这么讨厌! 见小家伙这一脸懊恼,展万钧不由轻笑一声。 真是个孩子,还喜欢看这些杂耍玩意。 既然她想看,那就看吧。这怎么说,也是她的寿宴。 “不若就让微臣带陛下出去看看吧!也好让其他参加筵席的地方官员们,一睹陛下风采!” “真的?”小皇帝当即惊喜叫到,两大眼镜呼啦啦星光闪烁。 “微臣在陛下面前,岂敢说假!”展万钧笑道。 切!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末璃心里是一点也不信,不过能出去看表演,那真是太好了。 于是她蹭的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道。 “爱卿你真是一个大好人,那咋们这就走吧!” ------题外话------ 小皇帝如今总算是能过上一点好日子了,也是不容易! ☆、第四十五章 丢掉烫手山芋 小皇帝甩手就是一张好人卡,摄政王接在手里甜在心里。反握金元宝的细嫩小手,也跟着站起来。 小皇帝和摄政王这一起身,垂露殿里闹哄哄的声音顷刻就安静下来。不管是有规矩没规矩,也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立刻都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着站起身,拱手施礼。 “恭迎陛下万岁,摄政王千岁!” 展万钧一摆手。 “不必拘礼。陛下与我出去看看热闹,尔等自便就是。” 说罢,便和末璃携手下了高台,径自往外走。 众臣随着二人转身,到垂露殿门口时,又齐声道。 “恭送陛下万岁,摄政王千岁!” 末璃欢欢喜喜拉着展万钧出门,一道外面就看到海池里灯火闪烁,人影重重,十分热闹。 用五色丝带围绕起的大圈里,十多个穿着彩衣的小太监在溜冰嬉戏。一会排长龙,一会组花形。三五成群,二人成对,个个都有拿手的绝活。 有的能跳起转圈,有的能原地飞旋,有的能一边滑冰一边甩箭,例不虚发,都能投进银壶里。 尤其是看到小皇帝从里面出来,亲自看大家表演,更是玩了命的表现。 末璃看得惊呼连连,拍手不断。 外面冷,她叫喊起来,口吐白气。 展万钧微微皱眉,伸手一招。 七窍玲珑心的王宝宝立刻奉上狐皮大氅,这大氅是内务府新做的。前一阵摄政王叫人送了一批绝好的白狐皮料子进来,王宝宝细细思量,直觉这是要给小皇帝的用的。于是交代内务府赶紧做出来,这不就用上了。 把手里的白狐大氅抖开,展万钧轻轻披在末璃身上。 忽觉身上一暖,末璃仰头一看,伸手一摸这毛茸茸的大氅,就对摄政王咧嘴嘻嘻,露齿一笑。 一口糯米小白牙,珠贝似得香甜可爱。 展万钧心中一动,下意识就伸了一根手指头,在她嘴唇上轻轻一点。 红唇如同花瓣一般娇嫩,令人心生爱怜! 这纯属无意识的动作,只是满心觉得她可爱至极,叫人非得碰碰她才好。 末璃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煞星爷爷对她好的时候,那是真好。而被这样的男人宠着的感觉,也是真好。 今天是她的生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挺好! 她嘻嘻一笑,转而又掉头去看表演。 海池里已经换了一组人表演,这会子演起了球赛,正比到紧张处。两队互不相让,都要在小皇帝跟前露个好,那是使出了绝活。 小皇帝看得全神贯注,两眼被灯火映的闪闪发光。看到要紧处,还握着拳头暗暗使劲,转而又“呀”的一声叫,一拍手,就笑了。 原来两队人为了夺那个绣球,全扑在一起,摔了个人仰马翻,一个个都屁股朝天翘起了元宝。样子别提多可笑。 她笑的花枝乱颤,银铃琅琅,整个人都站不住,玉山倾倒一般跌进展万钧的怀里。 摄政王把这一条粉白馥郁的小白龙搂了个满怀,听着她连绵不断的笑声,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了! 能博这两尊大神一笑,海池里十来个小太监哪怕是摔得粉身碎骨,也是值了。 展万钧搂着末璃,捏了捏她的合在一起的手。 手心倒是热,但手指头有点凉,于是用掌心捂着,问道。 “陛下身上可冷?” 末璃笑得直喘气,都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四五根凉凉的手指头也在他手掌心的笑得花枝乱颤,跟小蛇似得游来游去。 小白龙太娇,小白蛇太妖。展万钧只觉得手掌里的这把小蛇跐溜跐溜顺着血管一路钻到心里,搅得他有点心烦意乱起来。 当下把掌心里这把乱钻的小蛇捏住,他柔声道。 “陛下身弱,外面风大,还是回屋里去吧。” 回去?末璃心有不舍。不过她也知道,这当皇帝就是这么不自由。何况她还是个没权力的皇帝,就更做不得主。 得了,反正也看过热闹了。既然摄政王都这么说了,那就回去吧。 于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原想着站直了,从展万钧怀里出来。 展万钧也觉得该放开小皇帝,可脑子是这么想的,小皇帝才一动,他的两只胳膊就自动自发的把她又箍住了。 不肯放! 君臣两个搂搂抱抱的,可有点不成体统了! 末璃有点尴尬,仰头看他。 展万钧绷着脸,心里也尴尬,可愣是睁眼说瞎话。 “臣给陛下紧着皮氅!” 说完,就这么厚颜无耻的裹着小皇帝往回走。 末璃心想你都不怕丢脸了,那我还怕什么呀。得,就这么回去吧! 好这一回去,把众臣又吓了一跳。 妈呀,这是怎么滴了? 摄政王裹着小皇帝,两人跟连体婴似得回来了?这叫什么事? 往好了说,这是君臣一体,同心同德。乃是鎏玥之大幸! 可往坏了说,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不成体统,不讲纲伦!简直就是丢脸之极! 不过今天是小皇帝的万寿节,而裹着小皇帝的又是鎏玥的“真皇帝”,那就是给群臣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这是不成体统,不讲纲伦! 大臣们如此有眼色,史官们心里也不糊涂。当下狼毫一挥,成就一段君臣同乐,一体同心的传世佳话。 既然带头的两个都做出这样和谐和睦的样子,底下众臣也该有样学样。不管是摄政党还是保皇党,此刻都摆出笑脸,举杯恭祝。 “恭祝陛下万岁金安,摄政王千岁金安!” 末璃和展万钧也各自举杯,满饮。 当然小皇帝杯子里的乃是一杯温温的米露,见识过她“醉酒”的窘态,展万钧可不敢再让她沾一滴酒水。 饮过一杯之后,展万钧就送上一份大礼给小皇帝。 正是玉容公主当日送给他的手里,玉树琼花! 玉容公主乃是皇亲国戚,按说算保皇党一派。可因为她母亲王惠妃的关系,她又算展万钧的侄女,要说是摄政党也行。往常大家只当她是个孩子,也不去追究她到底算哪派。 可摄政王的寿宴上,她送上玉树琼花,可算是当众表明了立场。 依着摄政王的权势和气焰,送这样靡费的东西,也是应当。然而,这东西太招摇了,叫世人看了,心里会怎么想? 展万钧可不会因为玉容公主这样一个举动,就轻易认定对方是自己一派的。公主这投名状,哼哼,耐人寻味! 第51节 这样烫手的东西,他不想要,也没兴趣要。 所以趁着小皇帝的万寿节,索性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小皇帝。 末家人送的,还给末家人,正好! 末璃没想到这高贵奢侈闪瞎人狗眼的玩意转了一圈最后落自己手里,下巴都差点吓掉。 等回过神来之后,则是心痛又肉痛! 哎呀!这东西!哎呀! 这大珊瑚,这大珠子,这么红,这么大,这么粗,这么亮,哎呀! 心都要滴血! 可再滴血,她也明白的很。 老话怎么说来着?一两黄金一只虎! 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财富带来的除了富裕之外,更有凶险。 一两黄金就能勾动人心,引起杀机,害人性命。岂不正如一只猛虎! 而一两黄金是一只猛虎,那这玉树琼花是什么?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啊! 凶到不能再凶! 所以这种东西,她除非傻了才会收下,想死才留在身边! 这一次她过万寿节,底下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送来了不少贺礼,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内务府也置办里许多好东西,金银玉器,古玩字画。 她早已经做好了打算,把这些礼物一并打包,归置好了!就等着时机一到,把这烫手的包袱,扔出去! 如今瞧着煞星爷爷心情正好,垂露殿里的气氛也和谐,她便趁机站起身。 群臣们正为摄政王送小皇帝豪礼而议论纷纷,忽而见小皇帝起身而立,顿时都闭了嘴,抬头看向上首。 若是在以前,末璃是断然没有这样的号召力。 但这一阵群臣们也看出来了,小皇帝废归废,可不是个蠢蛋。关键时刻,竟然也能有所作为!摄政王嚣张归嚣张,可对小皇帝却还是有不少善意。该给小皇帝面子的时候,这位主也是不含糊的。 所以小皇帝的威信,如今是水涨船高了。 垂露殿霎时安静,群臣又都看着自己,末璃一时心头慌乱,有点站不住。 但一回生,二回熟,她还是稳稳当当的站住了。 清了清嗓子,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托着。 “朕……”开口说了一个字。 底下群臣注目,令人心情紧张,叫她喉咙一梗,急忙又深吸一口气,压住涌起的恐惧。 “朕尚年幼,每日所吃不过一碗粟,一身所穿,不过三尺锦。宫中所给,胜出朕所需数十倍,足够丰裕。”第二次开口,她就稳了许多。 “此次万寿节,诸王公大臣,送上种种贺礼,朕心甚慰。臣等爱朕,如朕爱尔等,俱是一般!” “然国库空虚,黎民饥苦,天寒地冻,缺衣少食,朕每每想起,彻夜难眠!” “百姓乃是国之根本,亦如朕的子女一般!子女受冻耐饥,为人父母者,怎能安心?” “诸君慰朕之心,朕明白。然这金玉古玩,奇珍异宝,朕能受用者,竟无一二。莫不如尽数变卖,折换银两,买米买布,广施百姓。又或如兴修水利,造屋犁田,亦可惠及百姓。” “诸君之礼,皆入此册。朕今日当着诸君之面,把它交予摄政王。” 说罢,她转身,把手里的绢帕递给展万钧。 自小皇帝开口,展万钧已变了脸色,此时更是脸色一正,肃然起身,合手躬立,高声道。 “臣在!” “摄政王,朕把这笔财交予你手。望你好好经营,务必一分一毫都用在黎民百姓身上。愿天下永无灾害,永无战乱,黎民百姓能吃饱穿暖,享受太平盛世!” 说完,就把这绢帕放在展万钧手上。 薄薄的绢帕,轻若一片羽毛。然而落在展万钧的手里,却犹如千钧压上心头。 这力量,竟压得他情不自禁底下头颅,毕恭毕敬高喊一声。 “臣,遵旨!” 双手接过这绢帕,他直起身,目光深沉而复杂的投向小皇帝。 小皇帝此刻却如同甩出了一个大包袱,一脸轻松的咧嘴一笑,偷偷朝他挤了挤眼,小声道。 “爱卿可千万要给这些宝贝卖一个好价钱哦,尤其是那棵什么玉树琼花!” 他听了忍俊一笑,心里却是万千滋味。 好小子!这烫手山芋,竟又让她给丢回来了! ------题外话------ 文文写到这儿,距离入v是越来越近了。 但是实话说文文的数据还是略微差了一点的,推荐入v编编是担着风险的。 所以再次拜托美人们抬起你们的双手收藏文文,多多点击。 数据为王!本座和小皇帝就拜托大家啦! ☆、第四十六章 陛下出宫了 舍了一大笔钱财,去了一大块心病,看了一大场热闹,末璃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清心殿,倒头就睡,一夜好眠。 此后几天,宫里也十分热闹。挂春联,放鞭炮,各宫各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自打改朝换代之后,宫里人人自危,死了的不管,活着的也不知前途如何,战战兢兢等着下一次风暴来临。 而如今看来,小皇帝倒是个稳当的,一时半会这大旗还倒不了。而摄政王也没有即刻要取而代之的意思,对待小皇帝虽说不上毕恭毕敬,却还是善意满满。 这边叫宫里的大小奴婢都大松了一口气,虽将来仍旧免不了一场风波。可眼下却正是个风平浪静的好时候,大家伙还能偷个闲。 这过日子的心一旦生出来,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又因着前一阵的萧条死气,一旦活过来,就更要活出个花样来。 故而皇宫里的大小奴婢们一个个都是憋着一股劲,齐心协力的把这一股喜气往后延,准备一路从万寿节喜庆到了上元节,热闹它大半个月。 上元节前夕,展万钧又给小皇帝露了个好,请旨圣驾亲临流民巷,与民同乐。 小皇帝把过生日得的钱都给了他,要他接济百姓。这样的好事他自然要亲力亲为,办得漂亮,办的及时。 小家伙懂事又乖巧,心地善良,爱民如子,说起来还真是一个好苗子。当一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可惜天下已有他展万钧这条黑龙,又岂还容得她这条小白龙出头。也幸得她还小,否则二龙相争,必有一伤。 他虽一心一意要君临天下,可如今天下大乱,民心涣散,国力空虚,百姓疾苦。这天下暂时不需要他这条善战好斗的枭龙,而需要她这条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小白龙。 既然是民心所向,天下所需,那就让这小白龙去露露脸,出出风头吧。 好歹,人家也是出了钱的。何况他这也是投李报桃,互惠互利。 末璃一听能出去玩,就乐得从罗汉床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 小脸仰着,大眼睁着,小嘴咧着,欢欢喜喜的拉着展万钧的衣袖。 “真的?我能去外面了?” “微臣怎么会诳骗陛下!当然是真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就去!”展万钧面带笑意,好声好气,好言好语道。看着小皇帝就如同看着自己孩子一般,有点怎么爱都爱不够的意思。 他脸色一好,末璃就越发大了胆子,敞开性子。“耶”一声叫,撒手又蹦又跳。她没摄政王想那么多,就只想着能出去放风透气,见识皇宫之外的风景,就兴奋不已。 这兴奋劲憋着难受,她原地跳了还不过瘾,又呼啦啦在清心殿里跑起来。 这可是个水晶玻璃瓶的人儿,平时走道大家都小心翼翼陪着,生怕她磕着碰着,就碎成渣。如今竟然这样疯跳疯跑起来,吓得宝盒差点当场晕倒。万全则拎着几个小太监跟老鹰捉小鸡似得围着。 “陛下慢些,当心,哎哟!陛下!” 连王宝宝都跟着慌张不已,眼见着小皇帝跟花蝴蝶似得乱飞,一班没用的小奴婢拦都拦不住,也暗暗握拳,诶诶直叫。 小太监们心在滴血,不是大家拦不住,是大家不敢用力哇。万一把小皇帝绊着,撞着,那可就是杀头的罪了。 小皇帝旋风似得在清心殿里疯跑了两圈,最后还是展万钧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将她抱住。 “好了,够了!陛下当心身子!” 小皇帝跟个小炮弹似得撞进他怀里,叫他结结实实满满当当抱了一个满怀。 哟,小家伙可是长了不少肉,抱着都有了些分量! 摄政王惊喜。 末璃气喘吁吁,一边喘一边笑,一边笑一边说。 “哎,我,这是高兴!爱卿,你,好!好得很!我……” “我什么”?展万钧等着听,然而末璃气喘着又笑又说,最终还是岔了气,顿时咳嗽起来。 好这一咳,又是惊天动地,脸也红了,腰也弯了,骨头都软了。 清心殿里的奴婢又是一阵大呼小叫,慌乱无措。 展万钧抱着这条又是笑又是咳又是喘,筋骨寸寸酥软,瘫成软绵绵一条的小白龙,心里是苦笑不已。 诶,这折磨人的小萝卜头喂! ** 当天晚上,流民巷便入了一队精兵,从里到外,从头到尾,把这儿为了一个水泄不通。 官兵们奉旨挨家挨户查问,确定一切无虞,便将流民巷从头至尾封锁起来。 流民巷的保长老九爷在屋里听旨,听到当今圣上明日要亲临,与民同乐,当即老泪纵横,伏地不起,高声连呼。 “陛下爱民如子,真乃千古明君。老朽携流民巷诸百姓,叩谢圣恩!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去之后把消息通知到各位,人人都是跪地叩拜,合掌祝祷。 对于如今这个小皇帝,老百姓是没多少指望和期盼。就是个被摄政王扶上龙椅做摆设的无知小儿,能有什么用? 却不知这小孩子还挺有用,前一阵祈雪,还真把雪给求来了。过万寿节,收了礼却拿出来变卖成钱,救济百姓。 自己吃肉,还能记得给老百姓喝口汤,这皇帝就算是明君了! 第52节 天降明君,体恤爱民,真是鎏玥千千万老百姓的福气。 如今这皇帝要来流民巷看大家,那更是天大的恩典。虽然有点扰民,可皇帝这一来,肯定会给大家带点福利来。大家的日子就有指望了。 于是家家户户打水洗脸,要把自己捯饬干净,免得灰头土脸的吓着了皇帝。可如今官兵封锁了流民巷,一概不许外出。老百姓没法出去打水,就顾不得天寒地冻,各家各户都用雪水。 兴奋的,连晚上都睡不着。官兵们也不许他们喧闹,大家伙就相互拉着手,在黑漆漆的茅屋土房里等天亮。 天才蒙蒙亮,就有新的官兵过来,赶着十几辆大车。车上都是黄沙,还有几个粗壮的太监。官兵们把黄沙拉到流民巷,全倒在路上。太监们扫地的扫地,洒水的洒水,还拿着木墩子把黄沙敦实。 整出一条平坦结实的黄沙道之后,官兵们就分列两边,把路守着。 一夜没睡的老百姓都趴在窗口伸长脖子望。 皇帝呢?皇帝来了没有?什么时候来啊?怎么不放大家出去?这要吃要喝要撒的,老这么关着不让出去,也不是个事啊! 好在摄政王也体恤爱民,安排了人给大家送饭,至于拉撒等事,就在房前屋后的茅厕里解决,大家几户人家轮流去。 吃了饭,老百姓们焦急的情绪得到安抚。 等日头完全升起,从宫里来的先遣队也到了。在道路两旁拉起明黄色的缎子,把路和两边的屋子分隔开。 然后京城衙门的人也来了,在明黄缎子后面守着。 这会子老百姓们才被允许出来,只能待在明黄缎子后面,不许往前。往前,老爷们手上拿的威吓棒可就不饶人咯。 宫里的太监先和老九爷说了说规矩,老九爷再挨家挨户的跟老百姓们交代。等会见了圣驾就要下跪,磕头。谁也不许抬头看,免得冲撞了圣驾。 皇帝那是真龙天子,凡人是碰不得的!今儿个大家能够接驾,就是祖坟冒了青烟,天大的福气! 原来是见不到皇帝面的呀,老百姓们都有点失望。不过能接驾也不错了,大家要求也不高。 如此又等了一个时辰,大家等得脖子都酸了,才听见前头“砰砰”的炮响。 圣驾,来了! “快跪下,快跪下!磕头,不许抬头看!”老九爷急忙喊道。 大家伙就忙跟着呼啦啦都跪下,磕头。 也有好奇的小儿偷偷要抬头,就被旁边的父母一把摁下牛头,低声喝骂。 “小畜生,小心冲撞圣驾,杀你的头!” 一听要杀头,小孩子就吓得连忙低下头,再不敢抬头。 大家伙低着头,竖起耳朵听。 只听砰砰的炮声由远而近,渐渐就到了巷子口。随着炮声而来的还有咣咣的锣声,紧接着便是嘚嘚的马蹄声。 按耐不住好奇之心的老百姓都小小的抬头,就看见许多马蹄子在跟前走过,紧接着一辆大车就咕噜咕噜的行驶而来! 好这车*的,跟桌子一样。钉着闪亮闪亮的铜钉,一个个都红枣一般大。车轮上还包着一圈厚厚的牛皮,压在路上声音不大。 这就是御驾了吧!轮子都这么大,车得多大? 这皇家气派,果然是非同寻常! ------题外话------ 收藏收藏,我要收藏!满地打滚! 不给收藏就是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打滚打滚! (似乎,是有点魔怔了呢~) ☆、第四十七章 访问流民巷 末璃穿着一身朴素的常服,头上所带的也只是一个朴素的黑毡冠,前面辍一只金蝉。 既然是来流民巷见老百姓,就没必要穿的金光灿烂跟个善财童子似得。穿朴素一些,更具亲和力,这道理她懂得。 这一次出门,仍旧过的是京城的主道。因为是过年的时候,就没有完全戒严,所以她很幸运的见识了一回京城的繁华。 这繁华看得她眼花缭乱,满心欢喜,恨不得直接跳下车,也去逛个街,吃东西买年货,好好玩一场。 然而车过了主道,再出了城,这两边的风景就马上萧条破败起来。等到了流民巷,她就瞠目结舌了。 流民巷,顾名思义就是难民们集中的地方。 京城郊外本没有什么流民巷,这本来是一块荒地,乱葬岗。 自神寿元年,江南水患,淹没无数良田村庄。失去了家园和土地的老百姓就纷纷离开故土,四处逃难。听说京城里有饭吃,就涌来不少。京城里地贵,难民哪里住得起,就纷纷在郊外安札,随便挖个土坑,打个草棚,就算是家了。白天京城打工,晚上就在城外土坑里歇息。碰上下雨,坑都能叫水给淹了。 天热闷,天冷冻,天晴晒,天要下雨,那人就没法住。有时候半夜里下暴雨,坑里睡着的人醒不过来,直接全家被淹死的惨案,也发生过。 后来官府接济,京城人的有钱善人出点钱,给拼拼凑凑的搭起了茅屋土房,这流民巷就渐渐成了气候。 往后几年,又是天灾又是战祸,逃难的老百姓越来越多。这流民巷也就越来越大,五湖四海的都有,都是苦难人,聚在一起求能活命。 这样一个满坑满谷都是难民的地方,能有多好?末璃是能想象的到。 可她想不到这地方能有多差! 她身体里是个现代人的灵魂,现代也有天灾,也有难民。可她所见过的难民,所见过的那些所谓的“难民聚居地”,完全不是这样。 在她的国家,老百姓受了灾,就会有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带着食物,带着净水,帮助老百姓们渡过灾难。会有人管救,会有人管吃管喝,还会有人管住,生病受伤了也会及时得到救助和资料。 大家什么都不用担心。 虽然住的是简易房,吃得是大锅饭。可屋子一定宽敞,绝不漏风漏雨。饭菜一定有荤有素,干净卫生,而且管饱管好! 老人有人照顾,孩子能去读书,年轻人们都奋勇出力,大家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而全国四面八方的同胞们,也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用多少时间,一年半载,新的家园就会从废墟上矗立起来。人们又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工作,学习,娱乐。 多好!那样的太平盛世,多好! 可眼前,却全不是这样! 这些茅屋土房,那么矮,那么破,真的是能住人的地方? 而跪在她脚下,道路两边的老百姓。那么瘦,那么黑,乱糟糟的头发,破烂烂的衣服,都不用抬头,她就能想象出他们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苦,自己很不幸,成了一个虚凤假凰的儿皇帝。 真是矫情啊! 看看眼前这些难民!她的苦又算什么! 她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还有什么可以抱怨? 她一直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她无权无势,她没什么能力! 可是看着眼前这些难民,她忽而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是皇帝啊!哪怕是一个傀儡皇帝,可也是皇帝!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她就应该能为别人做点什么! 可是她该怎么做? ** 小皇帝怔怔的想着,抓着车窗帘的手越来越用力,竟一时把帘子拽下。 一直陪在旁边的摄政王展万钧见状,以为她有什么不好,连忙策马上前。 “陛下……” 结果就看到车窗前,小皇帝怔怔看着外面的百姓,无声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他一下也愣住了。 “陛下……” 末璃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跺了跺脚。 御驾立刻就停下来。 车一停,她就呼啦推开车门。 “陛下?”在车旁跟着的万全急忙上前询问。 末璃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然后蹭的跳下车。 “陛下!”万全急忙上前扶住她,吓得脸都白了。 末璃落地晃了晃,站稳之后就轻轻将他推开,大步上前。 对于小皇帝的举动,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毕竟是皇帝,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展万钧自末璃跳下车时,就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到末璃身边。 “陛下?” 末璃仰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刚哭过,她的眼眶还是湿的,眼中还含着泪水。黑漆漆的眸子清澈见底,所透露出的却是浓浓的慈悲和祈求。 展万钧心头一酸,竟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看过他一眼后,就大步上前,站在黄沙道中央,用略微哽咽的喉咙,高声清亮喊道。 “大家都起来吧!” 一个孩子在说话,叫大家起来! 伏跪在地的老百姓一个个都听得清楚明白,可心有疑惑,并不敢随意抬头。 “圣上恩典,叫你们起来!”展万钧慢步到末璃身边,朗声道。 听了他的话,老百姓们这才大着胆子纷纷抬起头。 刚才那个孩子的声音,就是皇上? 大家都看向末璃。 这就是我们的皇上? 末璃又小又矮,穿得又朴素,陷在高头大马和高大的官兵之中,实在是很不起眼。 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大官,人高马大,器宇轩昂,一看就来历不凡。于是老百姓的目光又全转到摄政王身上。 展万钧见状,不由分说伸手一把将小皇帝托举起。 末璃吓了一跳,急忙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一阵腾云驾雾,她就坐上了他的肩头,有力的手臂扶着她的腰,为她撑腰。 第53节 “这就是尔等的皇帝,我鎏玥的真龙天子。我乃摄政王展万钧。圣上叫你们起来!你们快起来吧!”展万钧深吸一口气,一脸正色高声道。 末璃心头一暖,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作脸撑腰。连忙一把扶住他的肩,用力挺直背,把自己拔高。 她可也不能丢了这“九五至尊,真龙天子”的气势! 一听这大官就是摄政王,这肩头的孩子就是小皇帝,老百姓这下哄的一声,都哗然了。 不是说摄政王跋扈专横,欺负小皇帝势单力薄,想要取而代之吗? 可眼前明明是摄政王处处维护小皇帝,君臣二人同心一体,十分和睦啊! 可见这谣言就是谣言。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大家亲眼所见,鎏玥并非二龙相争,而是君臣同心。 这真是天下苍生之大幸也! 这下老百姓们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地,纷纷交头接耳,露出赞赏之色。 而一些迂腐的夫子和读过书的书生,此刻早已经按耐不住,一个个涕流满面,一边高呼一边伏地叩拜。 “吾皇万岁,摄政王千岁!” 其他老百姓立刻也跟着呼喊叩拜起来。 “吾皇万岁,摄政王千岁!” 一时间,流民巷里群情激奋,大家都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末璃没想到老百姓们会又哭又喊的磕头不止,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她这皇帝太不像样,老百姓们都难过的哭了? 看起来也不像啊! 察觉到肩膀上的小人儿焦虑之心,摄政王心头就止不住一阵疼惜之情。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叫小家伙稍安勿躁。 这一幕突发情况不在展万钧的预料之中,然而对于小皇帝的擅自行动,他却生不出半点怒意。 他虽不知道小皇帝为什么哭,却知道这孩子的眼泪是为了这些饥苦的老百姓流的。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他知道! 越知道她的好,他的心就越复杂,连带着对她的感情也越复杂。 是啊,他对这小家伙已经有了感情! 真是莫名其妙!可感情这东西,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不是你想有就一定能有,也不是你想没有,就一定没有。 感情,它说来就来了。来了就再也走不了,若一定要走,那就非得从心里连肉一起挖走。血淋淋的,痛彻心扉!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跟着痛起来。 不,不必那样!喜欢这孩子,有错吗? 她这样善良,聪慧,乖巧,可人,本就让受人喜爱。 既然喜欢她没错,他又何必非要剜心。 虽然这孩子是他成皇称帝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可小家伙说了,她不想当皇帝,她只想平平安安过好日子。 她这样说了,他就这样信了。 那既然如此这样了,她就不再是他的绊脚石。 那他喜欢她,想对她好,又有什么不妥。 明明是有千种万般的理由,可他心里总是有一股按耐不住的焦躁和不安。 怕自己太过喜欢,怕自己对她太好,怕…… 再往下,他就不敢想了。 还是怕!他不怕她,他怕自己! ------题外话------ 再次郑重感谢所有支持我鼓励我的好读者们好前辈们,你们太有爱了。 没有你们,我可真坚持不下去。 一路上幸好遇到了那么多正能量! ☆、第四十八章 忆苦思甜饭 摄政王的万种纠结,千重惆怅,末璃是一概不知。 她此刻满心家国天下,黎民苍生。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时候作为国家最高领导人她应该怎么做,那是相当的显而易见。 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怎么放的,依葫芦画瓢,她就怎么做呗。 于是,在史官和广大官兵的见证下,皇帝陛下协同摄政王千岁一起,亲切热情的慰问了流民巷受灾群众。 并在群众的家里,土炕头上,手拉手,肩并肩,和老乡们拉家常。 小皇帝陛下面带微笑,亲切的询问了老乡们的衣食住行等情况。并亲自揭开老乡们灶头的锅盖和米缸盖,看到老乡们吃的只是糙粮,米缸也是空的。 陛下面色沉重,当即着令相关部门,要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案,尽快落实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陛下说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老百姓的肚子吃不饱,这天下就不会稳当。想要国家稳定,就必须让老百姓吃饱饭!” 此话一出,令场上群众感激涕零,高呼万岁。 和老乡们拉过家常之后,时值中午,陛下又提议和群众一起吃饭。天子与庶民同乐! 小皇帝再小,那也是金口玉言。这会子她又有摄政王撑腰,这和老百姓一起吃饭就成了圣旨口谕。 这圣旨一出,可忙坏了随行的大小官员。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的烧火做饭呀! 可小皇帝说要吃“忆苦思甜”饭,要与民同乐,不搞特殊化!老百姓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呵呵!官员们表示,陛下您说得轻巧,这差事我们办起来可一点都不轻巧。 老百姓吃的是什么?是苦菜窝窝,麸糠饼子。这玩意能端给小皇帝吃? 就算他们真敢呈上去,只怕小皇帝也咽不下! 就算小皇帝咽得下,就她那个破胃,非得又闹出病来! 圣体安康,国之根本。谁敢? 谁也不敢! 可若是换成白面馒头,鸡汤面片送上去。呵呵,只怕又是欺君大罪! 哎呀,左右为难!愁死人了! 都说皇差难办,可在难办也得办啊!这小皇帝还等着与民同乐呢! 底下官员们愁的恨不得揪头发拔胡子,聚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商量出一个法子。 用红薯粉代替麸糠,再掺点磨得细细的玉米面,做成饼子,冒充麸糠饼子。至于苦菜窝窝,当然不能让小皇帝吃苦菜。就她那个娇嫩的喉咙,只怕一口都咽不下。苦菜就用嫩萝卜缨子代替。先过水抄,去掉苦涩,然后剁碎了拌上糯米做成窝头上锅大火蒸。 这方案确定下来,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托着王宝宝呈给摄政王过目。看成不成! 摄政王当场批复,准了。不过还有具体要求。 首先红薯玉米饼子不要做太大,陛下胃口小,饼子大了她吃不下,难道让她当着老百姓的面剩饭?有损龙威! 其次要给萝卜缨子窝头里加糖馅,甜一点才好吃。不然陛下咽不下!对了,窝头也要做的小小的,免得噎着陛下! 但即便都做的小小的,这两个也都是干食。陛下肠胃不好,得做点羹汤送送才行。羹汤要好喝有滋味,但又不能太出格的。既然是萝卜缨子做的窝头,那就做个萝卜汤吧,记住萝卜不能切块,要擦丝。这样陛下才咽得下! 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这冬天,正好吃萝卜! 摄政王如是指示道! 官员们都傻眼了。 哎哟喂!摄政王您这鞠躬尽瘁忠心耿耿的奶爸样子,可太吓人了哈! 您不要这样画风突变!大家还是比较习惯您奸臣枭雄砍头杀人的样子哈! 不管怎么说,既然上头的意思下来了,那官员们这就撩袖子甩膀子干吧! 当然不可能真是这帮老爷们动手,动手的还是底下人。 既然是流民巷老百姓的午饭,自然要流民巷的老百姓来做。 老乡们便保举了十多个能干的妇人,烧灶的烧灶,挑水的挑水,和面的和面,还有洗菜的,切萝卜缨子的,擦萝卜丝的,在巷子口就红红火火的忙活起来。 不多时,带着清甜的炊烟就飘遍了整个流民巷。把大家伙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起来,好多小孩子都熬不住,缠着大人嚷嚷不停。 “爹,我要吃饼子。” “娘,我要吃窝头!” 大人们也是直咽口水,肚子跟着咕噜咕噜一起叫。 闻着味,末璃也是兴致勃勃,跟着一起期盼起了午饭。 等第一锅饼子窝头出锅,萝卜丝汤也熟了。这头锅肯定得先给皇帝陛下和摄政王千岁送去,于是这饼子窝头和萝卜汤今日也高升一回,用金碟玉碗盛着,搁漆雕龙盘之上,盖着明黄的缎子,由小太监双手高高举着,一路快走的送到圣驾面前。 在流民巷保长老九爷家里,小皇帝就坐在土炕上,屁股底下垫着一个明黄软垫。土炕上整铺着一床簇新的大红布面被子。这是老九爷家三儿子娶媳妇时,新媳妇带来的嫁妆,都舍不得用,还簇新簇新呢。摄政王并排陪坐在旁边。这大红被子今儿能垫龙屁股,也是它的造化! 炕前摆着一张桌子,这桌子还是老九爷家供祖宗用的桌子。此刻圣驾亲临,祖宗大人也只能靠边站了。 打头的小太监把漆雕龙盘里的金碟玉碗都搁在小皇帝面前,第二个则把银碟玉碗摆在摄政王面前。 屋子当中还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四周摆着四条长凳。小太监们抬进来几个粗瓷大盆大碗大碟,饼子窝头堆成山,还有一桶热腾腾的萝卜丝汤。 都备齐了,小皇帝便伸手招呼。 “都坐都坐,饿了半天了,大家快吃饭吧!” 老九爷带着巷子里几个有头脸的老迂腐老学究,还想再给小皇帝磕一个。可饼子窝头萝卜汤的味道太香了,食欲战胜讲究,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都老老实实坐下。 然而只是坐下,却仍不敢动筷。 第54节 末璃知道这是规矩,她不动,没人敢动。于是伸手抓起一个饼子,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这一口下去,她愣住了。 这饼子味道闻着是又香又甜,可咬到嘴里却变了味。 她是个吃惯了精细汤水的人,连干米饭都能铬她嘴。底下的官员们原以为用滑溜溜的红薯粉配着细细的玉米面,虽比不得皇宫里御膳,至少也不至于食不下咽。 可没想到,还是糙了! 然而她只是一愣,随即就用力嚼了嚼,囫囵咽下。咽下之后还展开一个颇为满意的笑容,朗声道。 “这饼子好吃,甜的!大家快吃!” 这个时候,八仙桌里的十来位这才大着胆子纷纷出手,好这抓饼子拿窝头盛汤。噼里啪啦,叮叮咣咣,可热闹了。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瞧见了,有心想要咳嗽一声提醒。圣驾跟前,不能失了体面。却被末璃瞪了一眼,不许出声。 这不是老百姓没体面,这是饿得! 再有体面的人,饿他三顿,也没体面了! 所以这吃饱饭,才是人生第一要紧的大事! 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展万钧都看在眼里。看到她咬了一口饼子,脸色微微一变,就知道这饼子还是糙了,心中万分疼惜。 这娇贵的小白龙哟! 然而紧接着她竟面不改色嚼了嚼就把饼子咽下去,还笑着夸好吃。却叫他疼惜之中又升起佩服! 这孩子,是能做大事的! 说几句漂亮话,流点感人的眼泪,很容易。可能把漂亮话真做出来,并且明知道会受苦,也坚持做下去,这才是真本事。 看着小皇帝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把面前的红薯玉米饼子,萝卜缨子窝头和萝卜丝汤,都吃了下去。 却叫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 小皇帝到流民巷,说了漂亮话,不管这漂亮话能不能落实,但因着她的关系,大家伙吃了一顿难得美味的饱饭,这就足叫百姓们念她的好。 对京城的贵人们,老爷们,兵爷们来说,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食糙饭。 可对老百姓来说,这一顿却是比过年的年夜饭还丰盛,而且管饱! 末璃谈笑风生的吃了这一顿,吃的盘光碗尽。皇宫里的规矩是盘子里的食物不能全部吃光。因为吃光光那是穷苦相,不体面。 可她觉得面对老百姓,她没必要做什么体面。老百姓都是实在人,你就得做实在事。 看她吃光了所有食物,展万钧却是急在心头。耐着性子等她喝了半盏清茶,就迫不及待的起身道。 “陛下有些乏了,不若到御驾里休憩片刻!” 末璃抬头感激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展万钧顾不得老九爷和那群老学究要跪地磕头恭送,就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起,两脚生风的往御驾而去。 在半路上末璃已经脸色发白,两片嘴唇抿得紧紧的,都失了血色。额头上一层冷汗冒出,扶着展万钧胳膊的小手不由用力一掐。 展万钧心头一颤,扶着她的背,紧紧搂住。 “坚持一下,马上就到!” 万全守在御驾前,老远就看到摄政王抱着小皇帝走得两脚生风,心里就知道不好。 “陛下!”他连忙迎上去,声音都带了哭腔。 展万钧侧身躲开他,低声喝道。 “闭嘴,不得喧哗!快去拿干净的桶来,马上!” 说完,又自顾自上前几步,一步就登上了御驾。 万全一愣,忽而就转身狂奔去拿了个木桶,双手捧着跌跌撞撞爬上御驾。 御驾里,展万钧刚把末璃放下,这孩子就脸色一阵潮红,发际迸出一层冷汗,整个人往前一耸。 “哇”的一声,吐了! 来不及用木桶接,展万钧当时脑子轰一声,想也没想就双手一接,捧住了一手秽物! ------题外话------ 哎,小白龙这破身子,摄政王也是愁死了喂! 不过,关键时刻呢,老暴龙还是很靠得住的。 特别感谢闷神前辈的推荐,本座受宠若惊。 大大的文文火热连载中,肥嘟嘟适合痛宰饱餐,美人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重生之商女崛起》—闷神 对了,同时还要拥抱一直以来支持本座的新老读者们。么么哒,爱你们! ☆、第四十九章 摄政王遇刺 在场三人都愣住! 末璃在土炕上就熬不住了,她这破胃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真是糟心。也得亏摄政王察言观色,体贴入微,马上给她解了围。不然,她可就糗大了。 果然不能太逞强啊!她还以为国家领导人慰问受灾群众是挺容易的事呢,现在想来,越是容易的事越是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她一路强熬,摄政王已经速度很快,也小心翼翼的搂着她,可她的胃还是被颠到了。这感受,别提多酸爽。 熬了一路,到车里一坐下,她是真熬不住了,眼睛都发黑,整个人一阵阵发冷。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就“哇”的吐了。 这一口吐出,好家伙,一下感觉就爽了一半。紧接着一阵冷汗迸出,她发黑的双眼渐渐能视物了。 可睁眼一看,就看到摄政王双手捧着自己吐出的秽物,愣住。 他,怎么用手接! 多脏啊! 一想到脏,她的胃又颠腾起来,呕的一声,又要吐。 不行,忍住,不能吐!快拿别的东西来接!末璃脑中警铃大作。 “别忍着,继续吐!”展万钧一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喝道。 末璃忍着泪看他一眼,见对方眼中只有关切,毫无半点怒意和嫌弃。顿时心头一暖,“哇”的又吐了。 这一回,万全算是机灵,连忙跪地膝行上前,把手里干净的木桶递过去,接到展万钧双掌下。 果然,小皇帝这一吐,又是大的。摄政王手大,可也接不住,全溢出来。 御驾里那个酸爽喂,别提了! 看着小皇帝吐,万全心里别提多痛。可面对这些秽物,他也犯恶心。 然而作为亲自捧着这些秽物的摄政王,却是面不改色。不由叫万全心里犯嘀咕,难道摄政王真的对小主子是一片忠心? 还是说,摄政王城府太深,太会装了。 若要相信摄政王对小皇帝忠心,不会篡位夺权。万全是绝不信的。 可就算是装样子演戏给人看,摄政王这一手也演的太过了吧。何况这御驾里就小皇帝和他,摄政王这苦肉计又演给谁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全心里糊涂了。 别说他糊涂,就连展万钧自己也糊涂了。 怎么就会一点脑子也不过,就伸手去接了呢?这一捧热乎乎新鲜玩意,别提多恶心。可他怎么就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只觉得,很心疼! 心疼她苍白的脸,心疼她满头的汗,心疼她依恋的眼,心疼她可人的怪,心疼她慈悲的善! 这孩子! 末璃一连吐了好几回,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这胃才略微舒服了点。 “水!”展万钧连忙喊道。 万全忙把装着温茶的壶递过来。 展万钧瞪他一眼。 “过去扶陛下漱口!给我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万全忙低下头,膝行上前,扶着末璃喝温茶漱口。 展万钧则忙把满手的秽物全泼到桶里,举着两只脏手,不由皱眉。 末璃缓过一口气,推了推万全。 “把水,给王爷用!” 万全便提着水壶过去,这一回展万钧没推辞,就着茶水略微洗了洗手。茶壶里能有多少水,还没等洗干净水就没了。 末璃粗粗的喘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用这个擦!” 展万钧接过手帕,擦手。 “你还是管好自己,快躺下。万全,你先把桶拿出去清洗干净,再沏一壶热茶来。对了,问那些烧水的婆子要盆热水,给陛下擦擦。” “是,奴婢这就去!”这都是正理,万全二话不说,忙活起来。 展万钧把手擦干净,皱着眉头看靠着软垫喘大气的末璃,刚想开口就听见外面有人道。 “王爷!” 是柳傲君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暗叹一口气,刚想摸摸小皇帝的额头,想起自己的手不干净,到半空又停住。 “好好躺着。陛下今天做的很好!只是太逞强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不顾身体!” 末璃虚弱一笑,正要说,外面又叫了一声。 第55节 “王爷!” 展万钧啧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下车。 正好万全也一手拎热水,一手拿木盆,后面还跟着个拎木桶,拿茶壶的小太监,回来了。 “好好伺候陛下!”他嘱咐道。 “是,奴婢晓得!”万全忙应承。 摄政王这才点了点头,朝柳傲君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 等离得御驾远了,柳傲君紧步上前,到展万钧身边,低头小声道。 “王爷,人都到了,正等着您!” 展万钧唔了一声,伸手一挥。 柳傲君便上前带路。 两人快步走到一间土房,门口早有兵甲站岗,屋子四周也全是官兵守卫,围得是固若金汤,水泄不通。 柳傲君在门口侧身一站,伸手一挥。 “王爷请。” 展万钧抬脚入内。 土房内,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只有西边一个狗洞般大小的窗,射进一丝光线。 他一入内,屋子里混浊的空气便一阵摇晃,四五条人影汇聚回来,齐刷刷跪地抱拳,轻声道。 “吾等见过王爷千岁!” 展万钧站定,眯了眯眼,这才看清这五个人的样子。 这五个人都汉子,年纪大的约莫四五十,小的约莫十七八。身上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脏衣服,头脸也都是脏的。头发一绺一绺,却是油渍。抱拳的双手也又脏又黑,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泥灰。 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庄稼人!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五个人都是体型矫健,面色坚毅。尤其是双眼,炯炯有神。而面对当朝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而面不改色,又是何等气魄胸怀。至于布满老茧的手,仔细查看,那些老茧全聚在虎口处,这不是拿锄头铁锹弄出来的,而是舞刀弄枪才有! 所以这几个压根不是什么庄稼人,而是当兵的! 把目光在这几个人脸上重重划过,展万钧点了点头。 “你们辛苦了!” 被他目光笼罩,这五个坚毅的汉子都心血澎湃,气息加粗。 “为王爷效力,万死不辞!” “事情查的如何?”展万钧问道。 为首那个四五十岁模样的汉子道。 “事情已经有所眉目,所有证据我们五人已经汇总,现呈交王爷过目!” 说完,他低头从草鞋底里挖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托着交给展万钧。 展万钧丝毫不嫌这是从鞋底里拿出的,伸手接过,展开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长生观还勾结北狄?” 四五十岁的汉子抱拳道。 “正是如此!就连福王谋反,长生观也脱不了干系!我们所查到的证据,都在上面了。王爷只需找到人证,一问便知!” 展万钧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 他早就知道长生观不干净,而且绝不似表面那样超然出世,不问世事。却没想到祁进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手伸得这么长! 此等妖观妖道,他岂能容之! “王爷,我等还查到……”那为首的人正说着,突然就听嗖一声风啸,紧接着噗嗤一声。 一只飞箭从西面狗洞是的窗口飞入,重重插入那人的后背。 这箭来得急,来得凶,来得猛!一下就扎穿了那人的身体,箭头从胸口戳出! 展万钧双眼怒睁。 “老冒!” 那叫老冒的也双唇一动。 “王爷……” 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他微张的嘴里涌出,瞬间就淌满了半边脖子。这血起先还是红的,很快就变成黑色。 箭上有毒! 展万钧当即脸色一变,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扶住对方。然而他才敢靠近,就听见呲一声响。这老冒就整个人往后飞起,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拽着,踉踉跄跄后退。 “老冒!”展万钧追上去一把抓住他。 屋子里其他四个人也扑过去拽他。 老冒被众人拽住,然而神色痛苦,黑色的血止不住的从他嘴里喷出,整个人剧烈颤动。 就听见噗一声,老冒“啊”的一声惨叫,那扎穿他身体的利箭竟连头拔出,往后飞去。 展万钧抬头看着这根飞起的利箭,大喊一声。 “傲君!” 柳傲君身形一闪,就听见叮一声轻响,一道白光从他腰间闪出,划过那利箭。 又是噹一声响,那利箭就一分为二,箭头掉落在地,噗的插进土里。而箭尾则被一把从狗洞拽出,嗖得就消失了。 展万钧一把抱住老冒,低头喊道。 “老冒!” 老冒口吐鲜血,胸口也敞开一个大洞,汩汩的冒血。这血,竟然也是黑色的! 在场的人都明白,老冒活不成了。刚才被利箭穿胸而过,虽然凶险,但尚有活路。大家都是一路刀口舔血过来的,知道被箭刺穿并不可怕,只要截掉箭头,再快速拔出箭尾。然后马上敷上止血的灵药,就能保住性命。 可现在,这箭一进一出,箭头又带着倒勾,等于是把创口整个撕开,就是神仙降世也就不回来了。 何况,这还是一支毒箭! 不管射箭的是什么人,这都是打定主意要老冒的性命! 究竟是谁?要这样杀人灭口? 老冒此刻已经脸色乌黑,双眼涣散,躺在展万钧怀里嘴巴还不住抖动。 展万钧低头附耳想去听清他在讲什么,可是怎么听也只听到老冒喉咙里咕噜噜的血泡声。 这咕噜噜的声音响了一会,就停了。 展万钧抬起头。 老冒已经死了,到死也不闭眼! ------题外话------ 真是纠结啊,收藏为毛就不满满1000捏! 老天爷赐我几个好心的美人儿吧,让我的收藏进步到四位数! 阿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第五十章 调虎离山计 究竟是什么话,让老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挣扎着要告诉他?又究竟是什么人,要这样处心积虑的除掉老冒? 这两件事,一定是有关联的!展万钧心里明白。 这一柄利箭飞入,早已经惊动了屋外守卫的官兵。然而还没等官兵们搞明白箭从何来,更多更粗更长的利箭就如同鱼叉一般朝土房扎来。 屋子里的人就听见咣咣几声,屋顶和墙壁就全被扎穿,利箭嗖嗖的飞进来。 “大家小心!保护王爷!”柳傲君怒喊一声,挥动手里的软箭噹的一下,砍落一支利箭。 其余四人也立刻一把拽住展万钧,就地一滚,往门口滚去。 地上老冒的尸体很快就被落地的利箭再次扎穿,众人恨恨再看一眼,眼含热泪裹着展万钧冲出土房。 一出去,就听见轰一声巨响。 扎进去的重箭如同刚才第一支箭一样,也被嗖嗖的拽起。已经千疮百孔的土房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这边房子一塌,整个流民巷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老百姓都慌了神,纷纷跑出来看出了什么事。 展万钧被四人前后左右裹着出了屋,一出去就高喊道。 “我这里没事,傲君你快去稳住老百姓,当心有人浑水摸鱼!” “是,王爷!”柳傲君把软剑一挥,纵身飞起,往一排兵甲头上踩过。一边踩一边高喊。 “拦住老百姓!不许任何人乱跑!当心有人浑水摸鱼!” 这话一出,御林军便立刻响应,纷纷把老百姓往各自屋里赶。 然而已经慢了一步,十几条人影嗖的蹿起,拿着雪亮的钢刀,锋利的长剑,杀将出来! 御林军没料到老百姓里还藏着拿刀剑的,一时不查,就被对方砍瓜切菜似得杀了一片。 这些人杀了御林军还不够,挥刀还砍杀老百姓,一路杀一路乱喊。 “官兵杀人啦,大家快跑啊。谁不跑,谁就没命啊!” 老百姓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听官兵杀人了,又看到几个老百姓满身是血的乱喊乱跑,早就吓的魂都没了。一个个忙不迭的你推我,我推你的乱跑起来。 御林军为了维持秩序,只要加派人手上去围堵老百姓。 而那些作乱的人在人群里又喊。 第56节 “官兵杀人啦,要活命的,就跟他们拼了!” 说着,就把死掉的那些御林军手里的武器都塞到老百姓手里。 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受到煽动,就浑浑噩噩的拿起武器,跟御林军冲突起来。 而这些混在人群中的浑水摸鱼之辈,则纷纷朝着御驾的方向涌去。 ** 人群骚动起来的时候,隶属于摄政王府的金羽卫就第一时间集合到展万钧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果不其然,又四五个蒙面人从人群中跃起,朝他扑来。 金羽卫立刻团团将他围住,保护摄政王。 蒙面人武艺高强,金羽卫二十多个竟然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 此时从天而降的重箭又一次爆发,五个蒙面人仿佛是事先知道,嗖嗖的声音一起,他们就四散开去,就地打滚。 而躲避不及的金羽卫众将士就纷纷被利箭扎穿,死伤一片。 一波重箭过后,那散开的五人又围上来,朝展万钧扑来。 保护着展万钧的四人立刻从地上拿起金羽卫的武器,抵抗起来。就连展万钧也拿过一柄钢枪,和人打斗起来。 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多年之后想不到还有机会再次和王爷联手杀敌,个个群情激奋,勇猛无敌。 虽然五个蒙面人不是对手,然而一想到可能还会有下一波重箭,大家还是不敢轻敌。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突围,把王爷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那五个蒙面人也知道他们的企图,其中一个从胸口掏出一个铜哨,用力吹响。 一声令人心悸的尖锐哨声,响彻云霄。 展万钧心道不好,脸色一变。这一定是让人发射重箭的信号! 果然,嗖嗖的利声传来。重箭又来了! 四人一见情况不妙,连忙把展万钧一拽,团团围住压在身下,用四人的血肉之躯,保护他的安全。 而五个蒙面人,则也冒着重箭扎穿的危险,扑上去砍杀,意欲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听见一人高喊。 “摄政王,末将救驾来迟了!” 只见一条矫健的身影拔地而起,如同一颗火红的流星,飞过众将士的头顶,一马当先扎进漫天飞箭之中。 这举动如同自杀一般。 然而这流星扎进箭雨里,周身就冒出一团耀眼的银光。 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金石之声,那些利箭竟全被挡在银光之外,丝毫不得近身。 这银光正好在四人堆起的肉山上,飞箭被银光弹出,四人丝毫不受损伤。 等飞箭一波过后,那银光一扫而过,赫然站着一位银盔银甲,头戴红缨的小将,手持一柄比他人还高出一截的钢枪,威风凛凛。 那小将手持钢枪一跃而下,清喝一声,枪尖挑出一朵银花,就朝着蒙面人扎去。 护着展万钧的四人忙散开,把摄政王扶起。 “你们几个,还不快走!”小将军一杆钢枪挑五个蒙面人,还回头朝展万钧喝道。 展万钧对着小将军一抱拳。 “展某谢过赖小将军了!” 那赖小将军得了他的谢,却只是冷哼一声,别开头一点也不搭理他。 赖家四代从军,忠烈无比。家中男丁大半战死沙场,功勋累累。然而先皇末熙却忌惮赖家手握军权,功高震主。就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赖老将军下了大狱,致使老将军冤死狱中,伤了赖家的忠心。 然而即便如此,赖家也不愿意被弃皇室,投靠他展万钧。说是他末家可以对赖家不义,但赖家不能对朝廷不忠。背主弃义的事,赖家绝不做。 赖家认定他展万钧是个逆臣,所以绝不和他同流合污。 展万钧很欣赏赖家这种刚烈忠贞,虽然选错了对象。 此刻想不到得到赖家单传嫡孙赖小将军的救助,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毕竟赖小将军是御林军教尉,此次圣驾出巡,负责保卫工作的就是御林军。这也是职责所在。 然而想到“圣驾出巡”,他就猛然脸色一变! 不好!这可能是调虎离山计! 展万钧心头一急,当下一把推开围着他的四人,大喊一声。 “全体将士听令,立刻掉头,保护圣驾!快!” 说完,就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朝御驾狂奔而去。 ** 正如他所预料!不仅他这边受到了此刻攻击,末璃所在的御驾那边,也出现了一伙刺客。 而且,人数比他这边要多!竟有数十人!个个武艺高强,而且杀人不眨眼,不惜命。一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同归于尽的末路狂徒样。 保护御驾的御林军已经被砍的七七八八,死伤一片。 血淋淋的死尸绕着御驾堆了一圈,血腥气浓的令人发呛。 这伙人,绝不是普通的刺客! 展万钧心中一凛,不由越发担心起小皇帝的安全来。 那小萝卜头……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急。手中的钢枪用力一戳,大喝一声,纵身跃起,腾空飞向御驾。 “陛下?” 浴血奋战的御林军统帅唐宁仰头一见是他,连忙伸手一抹满脸的血,高声回到。 “王爷!陛下还在车里!” 一听小家伙还在车里,展万钧就心头一松。 他落地手中的钢枪一挥,隔开迎面而来的钢刀,一个旋身,跃到御驾前,伸手拍门。 “陛下?是我!展万钧!” 只听车里面有人细弱的喊了一声。 “爱卿……” 车门抖动几下,似乎要从里面打开。 见车门要开,那些狂徒便立刻围上来,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利剑扑来。 展万钧把车门一拍。 “不许开门!” 说罢,手中的钢枪舞动,回身刺向那些扑来的刺客。 他一人奋力,和三四个刺客战在一处。展万钧手中钢枪舞得风生水起,如游龙奔突翱翔,招招刺向要害。 然而那些刺客俱是亡命之徒,面对他这夺命的枪口非但不避,反而纵身相迎。其中一个刺客一下就被刺穿,枪头扎进肉里,竟不顾性命,扔掉手里的砍刀,双手一把握住枪柄,死死夹住。 展万钧见状猛然用力回抽,但对方是以命相搏,这一拽,连人带枪都被他拽回去,可愣是甩不掉扎在他枪头上的那个刺客。 如此一来,他手中这杆枪就等于被废了。 高手过招,那是分分钟要命。他这样一迟疑,顿时就陷入危境。 旁边浴血奋战的唐宁见状,灵机一动,连忙一脚踢起一把长剑,大喝一声。 “王爷,接着!” 展万钧听言,立刻放开手中的钢枪,旋身一跃跳起,握住半空中飞来的长剑,长啸一声,一剑又刺死一个刺客。 他一面杀敌,一面心里焦虑着车里的末璃。 小皇帝刚才就情况不妙,此刻再受到惊吓,不知又会如何? 可他现在被刺客围着,不得脱身。 就在此时,手持钢枪,头戴红缨的赖小将军领着金羽卫救驾而来。 “陛下,臣赖沧澜救驾来迟!” 赖小将军一到,展万钧顿时解围。给小将军一个感激的眼色,展万钧后退到车门前,用力一拍。 “陛下,开门,是我!” 车门抖动几下,随后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展万钧倾身一纵入内,随即用脚一蹬,把门关上。 ------题外话------ 多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五十一章 万全之死 御驾里,万全一手护着小皇帝,一手拿着木桶,神情戒备。 看到展万钧,这奴婢就把手里的木桶一举,颤声喝道。 “摄政王!你是忠臣还是逆臣?” 忠臣?逆臣?什么狗屁玩意! 展万钧懒得理他,眉头一皱,双眼一瞪,飞快膝行上前,一拳砸掉这小奴才手里的木桶,伸手夺过小皇帝。 “陛下!”万全惨叫一声。 末璃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个布娃娃似得扑到展万钧怀里,没有丝毫挣扎。 摄政王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挑起她的小脸。 第57节 惨白惨白的,一脸的冷汗,怎么看怎么虚弱。唯独一双眼,看着他,黑漆漆的,从眸子深处迸出一丝坚毅的光。 触到这光,展万钧喉头一滚,沙哑开口。 “我是来救你的,别怕!” 说着,伸手在末璃的脸上抚摸了一把。 黑漆漆的大眼睛里,立刻滚出一颗硕大的热泪,啪得砸在他手心里。 被这热泪打中,展万钧的心都要酸了。伸手用力把末璃揉进怀里,狠狠得抱住。 他抱得那么用力,末璃只觉得自己一下就陷入一个热烘烘湿哒哒暗无天日的怀抱里,吸了一鼻子的血腥气。 身体被两条铁箍一样的手臂紧紧的捆住,无法挣脱。 这怀抱令人窒息,可她却意外的感到心安。 他没有抛弃她!他来救她了!所以外面那些人,不是他派来的! 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死! 太好了! 只将她用力抱了一会,展万钧就松开怀抱,扭头对万全喝道。 “快把你的外衣和陛下的换了!” 说完,扭头自己动手,拉扯末璃的衣服。 这举动把主仆两个都吓坏了,不过很快末璃就回过神来,自己主动配合脱。 不主动不行啊,煞星爷爷这手太黑了。哪里是脱衣服,简直就是撕。要真由着他,衣服就成破布条了。 万全见状也不再含糊,七手八脚的把身上的太监服脱下。 展万钧把末璃的龙袍扔到万全怀里,一把扯过青灰色的太监服,抖开了兜头就套在小皇帝头上。 末璃连忙伸胳膊,挺胸,摆肩,把自己塞进去。 套好衣服,展万钧又把末璃头上的金蝉冠拿掉,给她戴上小太监的乌帽子。 见她扑在自己怀里时,小脸上沾了血,又伸手给她抹干净。 他手上好多粗粗的老茧,抹的末璃脸颊生疼。可这疼让她觉出一丝甜,嘴角竟忍不住想笑。 展万钧皱眉,一瞪眼。 “还笑!外面都血流成河了!你这不知深浅的小东西,还笑得出来!” 末璃把嘴一扁,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感受到小萝卜头对自己的依恋,展万钧只觉得心头一阵暖意流淌而过,这一路的拼杀,也就值了。 深吸一口气,他回握一下之后,他就撒开手,扭头一把拽住披上了龙袍戴上了金蝉冠的万全,不由分说就冲了出去。 末璃急的扑过去。 “等一等……” 可摄政王已经砰的把车门砸上,然后抬脚挑起地上的一把刀,在外面插住。 末璃在里面无论怎么推,都没法推开门了。 万全被带到外面,一落地就崴了脚,低头一看,满地全是死人,就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再抬头,就听见到处都是惨叫声,拼杀声,令人肝胆俱裂。 就在此时,赖小将军搞定了那边的刺客,带着人也跟过来。 “摄政王!” 见展万钧带着一个穿黄衣服的,他立刻屈膝跪地。 “陛下,末将救驾来迟!” 展万钧一手提溜着万全,一手拿起长剑,对赖小将军道。 “小将军留在这里善后,我带着陛下突围!” 说完,就解开御驾的马匹,拎着万全翻身上马,一拍马屁股,冲了出去! 一边冲一边喊。 “众将快随我保护皇上突围!” 众人一见摄政王带着一个黄衣服的人骑马冲出去,不管是御林军,金羽卫还是刺客,立刻都纷纷朝他追去。 赖沧澜心想这摄政王亲自带着小皇帝突围,难道是怕别人抢了他救驾的功劳?但转头看到插在御驾上的钢刀,立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上前一步拔了钢刀,伸手打开御驾的门,把头伸了进去。 一伸头,迎面就砸了一件暗器。 他连忙扭头避过,只见一只木桶哐啷啷砸在地上,咕噜噜满地乱滚。 定睛一瞧,车里还坐着个白脸小太监,正瞪着眼看他。 里面还有人?怎么是个小太监? 随即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难道,这个才是小皇帝? 而刚才那个,是假的? 展万钧策马狂奔,路上不是死人就是乱蹿的百姓,为了躲避这些百姓,他不得不拉缰掉头,根本跑不快。 他骑着马刚跑出去一截路,就听见空中嗖嗖的风啸,立刻扭头劈出一剑,把射来的飞箭砍下。 他早就料到,除了拼杀的刺客,这里肯定还有放暗箭的人。 若不把这些人引出来,小萝卜头就没有安全可言。 砍下一箭,就有更多的箭飞出,他把手里的长剑舞出团团剑花,把射来的飞箭尽数打落。 而被他吸引过来的御林军和金羽卫也察觉到了暗箭所在,分兵扑杀。 展万钧打掉了射向自己的飞箭,但却无法顾及到马,胯下的骏马中了箭,摇摇晃晃跑了一截路就轰然倒地。 他忙拉着万全就地一滚,刚要跳起,就听见这奴婢喊了一声。 “王爷小心!” 就听见噗噗两声,这奴婢扑在他身上,后背中了两箭。 躲在暗处的刺客见飞箭射中了穿黄衣服的人,顿时一阵激动,握紧拳头暗叫一声好。 “快射,把展万钧也射死!”他身后藏着的黑衣人低声喊道。 刺客把三支飞箭架到劲弩上,对准展万钧发射。 见万全中箭,展万钧急忙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双脚一蹬,背靠黄沙地向后退。 嗖嗖嗖,三支飞箭又射来。 噹,噹,噹,他挥刀劈开。翻身把万全靠在死马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喂,你别死,撑住!” 万全也不想死,可鲜血止不住的从嘴巴里溢出,起先是红的,很快就变成了黑的。 又是毒箭!展万钧心头一惊,双眉紧皱。 知道自己可能要不行了,万全强撑着一口气,哆哆嗦嗦开口。 “摄政……保护……陛……陛下……我……” 知道他是个忠心的奴婢,展万钧用力一握万全的手。 “你放心,我会护着他。” 得了这句话,万全这才咧嘴一笑,随即双眼涣散,耷拉下脑袋。 ------题外话------ 这几章,死人会多一点! 啊,别掉我收藏哦! 对了,已经从编辑处得到确认,24日正式入v。 终于,万更倒计时开始啦! 呐呐,我可在前方等待着大家哦。首定什么的,可就托付给大家咯! 爱什么的,靠说可是不够的哦。得做!(拍拍兜里的万更存稿,等着你们哟,肥肥的章节哟!) ☆、第五十二章 摄政王受伤了 眼睁睁看着又死了一个!展万钧爆喝一声,一跃而起,挥刀就劈。 那带着劲风而来的毒箭,都被他纷纷劈下! “还等什么?快把这些藏着暗处的此刻都拿下!”摄政王爆喝。 金羽卫和御林军不敢怠慢,纷纷涌来,朝四面八方散开,找出躲在暗处的刺客。 那躲藏在暗处的黑衣人见到万全时,就知道小皇帝是假的,中了调虎离山计。恼恨之余,又生杀机,一把夺过刺客手里的劲弩,装上毒箭再次瞄准了展万钧。 但金羽卫已经找到了他的位置,冲进来。 原先射弩的刺客立刻拿刀冲上去,和金羽卫杀作一团。 黑衣人咬了咬牙,对准展万钧,扣动扳机。 这是最后一支毒箭! 嗖的一声,展万钧耳朵一动,立刻转身挥刀。 可没想到这毒箭来的凶,来得巧,来势刁钻,竟从他剑下逃脱。他忙腰身一拧,跳起旋身,险险避开劲风。 毒箭擦着他的腰飞过,叮一声扎在土墙上。 见他又躲过了,黑衣人懊恼的啧了一声,随后扭头,就看到拼杀的刺客已经斩杀在屋内,而金羽卫的将士已经把他包围了。 第58节 黑衣人冷冷一声冷笑,用力一咬腮帮子。 “小心,他要服毒自杀!”金羽卫一人喊道。 其他人忙围上去,但已经来不及,漆黑的血从黑衣人蒙面布中渗出,滴落在地上。 黑衣人翻身到底,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金羽卫上前,用枪挑开黑衣人的蒙面布,顿时众人吓的往后一退。 原来这人的脸几同恶鬼,竟是个被毁容之后的模样。 挑开另一个此刻也是如此,面目全非。 想不到这些刺客不仅身手了得,就连面目都如此恐怖,宛如来自地底的修罗恶鬼一般,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柳傲君和唐宁带着人马赶到,把展万钧团团围住。 “王爷?”看到展万钧浑身是血,柳傲君当即变了脸色,立马上前询问。 “陛下如何了?”展万钧伸手一挥,表示自己无碍,反问道。 “陛下很安全。赖小将军已经护着陛下回宫去了,随行有两百个御林军,都是小将军的人!”唐宁抱拳禀告道。 赖沧澜是值得信任的,展万钧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口气松懈下来,他顿时觉得身上有些不好。眉头一皱,伸手往腰里一摸,他看到指尖一层淡淡的血。 柳傲君顺着他的手看去,原来他虽然没被毒箭射中,却还是被箭头擦伤了腰。 知道这些箭都是有毒的,柳傲君顿时变了脸色,惊呼一声。 “王爷……” 展万钧一把护住腰,伸手止住他的惊呼,脸色一凛,喝道。 “傲君你闭嘴!唐宁留下,收拾善后。能抓活口就抓活口,捉不到,就要死口。务必不能放过一个!傲君,你跟我回去!” 说完,把背脊一挺,大步而去。 “末将遵命!”唐宁抱拳听令。 柳傲君深吸一口气,连忙快步跟上。 ** 展万钧一路强撑,但仍止不住双眼发黑,抓着缰绳的手也越来越松。 柳傲君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一路策马狂奔回到王府,他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摄政王。 握住他的手,展万钧浑身一颤,略微清醒了些。 “王爷!”柳傲君哽咽一声,扶着他下马,一路搀着往里面走。 等进了书房的院落,展万钧已经站不住,整个人都趴在他肩头,直往下坠。 老仆一见这等情形,连忙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把摄政王抬到榻上。 “柳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老仆急问。 柳傲君摇了摇头。 “不要问,快去请郭神医。对了,还有把庞将军也叫来,叫他带着人立刻把王府和书房围住。你出去也赶紧叫几个靠得住的府丁,先把书房院子围起来。谁要是鬼鬼祟祟,格杀勿论。” 这话一出,老仆就知道出大事了。二话不说,一点头,飞奔出去办差。 而柳傲君则留在屋里,守着展万钧。 不多时,就有十来个府兵家丁,把书房前后,外面院子都围住,看守的水泄不通。 再过了一会,外面就来了一队金戈铁马的将士,把整个摄政王府团团围住。 上国柱大将军庞瑶则亲自带着两个亲兵,毕恭毕敬的陪着一个中年书生和一个挑着药箱的小童子进了王府。 把两个亲兵留在书房外,庞瑶和郭胜义到里面。 柳傲君见到庞瑶也不行礼,而是一脸忧愁之色,上前一把握住对方的胳膊。 庞瑶用力一握对方的手,然后把柳傲君往旁边一推,恭敬对郭胜义到。 “郭先生,有请了。” 郭胜义微微点头,立刻上前一步,为展万钧诊脉。皱着眉头听了一会脉,他又立刻起身,查看摄政王的面色。还伸手翻开他的眼皮和嘴唇,随后叫庞瑶帮忙,把人翻过来,撕开衣服擦看伤口。 这衣服一撕开,众人就吓了一跳。 只见展万钧腰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伤口不大,只是擦破了皮。然而伤口附近半边腰身的位置全都乌黑一片,而那擦开的伤口则皮肉翻出,已经溃烂。 这一看就是中毒了!而且毒性霸道,非常厉害! 郭胜义脸色一变,连忙直起身,对身后小童子道。 “快,拿我的刀来。” 小童二话不说,翻开药箱就拿出墨绿布包,递给他。 郭胜义接过布包,翻开,里面全是明晃晃大小不一十来件工具,有刀有叉,有剪子有镊子,还有奇形怪状说不出名堂的。 他拿了一把小刀,刀锋雪亮。持刀就往展万钧后腰上划了一刀,这一刀下去,乌黑腥臭的血就涌出来。 “拔毒膏!”郭胜义头也不回,朝小童一伸手。 那小童就伸手从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药箱里兜底一抄,就抄出一个瓷瓶,塞进他手里。 郭胜义也不看,握住瓷瓶,把盖子一拔,就往下倒药膏。 药膏粘稠,落在皮肤上黏糊糊一托,如同糨糊,粉白粉白的。 然而这粉白的糨糊吸了乌黑的毒血,马上就也变得乌黑。等白糨糊全变黑了,郭胜义又伸手。 “纱布!” 小童就把一块纱布塞他手里。 他抓住用力一擦,把乌黑的糨糊擦掉,随手往地上一扔。 “那个火盆过来,这些秽物有毒,最好烧掉!” 一边说一边又是划了一刀,撒上糨糊,等糨糊黑了,就拿纱布擦掉。 很快有人抬来火盆,用火钳把地上的秽物夹起,扔火里烧掉。 如此划了十来刀,用了一整瓶拔毒膏,展万钧后腰上的乌黑才降了大半。 柳傲君心头稍安,然而看到郭胜义的神色依然紧绷,这颗心仍旧是放不下来。 “郭神医,王爷他……” 郭胜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王爷身中剧毒,我刚才给他放了血,拔了毒。但这一路骑马劳顿,毒血已经攻心。情况不妙!” “啊!”听此言柳傲君惊叫一声。 庞瑶也急了。 “神医,你可一定要救万钧啊!他不能有事!他要是有事……我们……” 郭胜义点点头。 “我现在立刻开一个方子,马上煎了给他服下。他应该很快就醒来!这毒霸道,而且罕见。我得先弄清楚是什么样的毒,才好对症下药,连根拔除!” “是是,劳烦您了!”庞瑶连忙拱手道。 郭胜义开了方子,柳傲君亲自去抓药,又亲自煎好了端过来,和庞瑶两人硬是给展万钧灌下去。 展万钧喝了药,在入夜时分醒来。 “王爷!” “钧哥!” 两人立刻上前。 展万钧皱了皱眉,呻吟一声,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郭神医说了,让你躺着别动!”庞瑶伸手拦住他。 展万钧躺下,闭了闭眼,只觉得身体重若千钧,手脚发沉,浑身无力。 “我怎么了?” “王爷你中毒了!”柳傲君道。 “能解吗?”展万钧问道。 庞瑶和柳傲君两个不说话,互相看了一眼。 这副情形,他就知道情况不妙。 “有话就说,实话实说。” 庞瑶抿了抿嘴。 “郭神医说你中的毒很霸道,很罕见,他要先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毒,才能解。” 展万钧听了皱眉。 柳傲君上前。 “郭神医神通广大,王爷你不必多虑。” 这话纯属安慰,展万钧怎么能不多虑。郭神医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过。肉白骨生死人,那也不是没有。他都不认识的毒,可见多霸道。 自己这一回只怕是险了! 他出生入死也不知多少回了,早已经看透生死。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也许是老天爷不给他成功的机会。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现在去死!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还有人……需要保护。 脑海中,浮现小皇帝的小白脸。抿着嘴,睁着眼,忽闪忽闪着大眼,巴巴的看着他。 想到末璃,他心头一动,握拳。 第59节 “扶我起来!” “王爷!” “扶我起来,更衣,我要入宫面圣!”展万钧道。 ------题外话------ 入v诏令一出,得到美人们的支持,好温暖!爱你们! 你们就是我的主心骨!让我们在下一个阶段继续共舞!康忙北鼻! 不能继续跟随的小伙伴也不必气馁,反正你来与不来,本座就在这里,等着你哟! ☆、第五十三章 入宫面圣 都这个时候了,摄政王怎么还要入宫?还要面圣?庞瑶和柳傲君都愣住。 然而柳傲君终归心思玲珑,很快就想通了。 噗通跪地,哽咽高呼一声。 “王爷!” 他这副样子,把庞瑶吓得不轻,连忙也噗通跪下。 “王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个孩子!你死了,那孩子比谁都高兴!” 展万钧扭过头,定定看着他,缓缓道。 “我还没死呢!你们以为我这是要等死了吗?混账!” 深吸一口气。 “扶我起来,更衣。入宫,面圣。不管今天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目标终归是我和陛下。你们只想着我,可我却更想着陛下!你们以为刺客是要杀我?错了!大错特错!刺客真正的目标,是陛下!” “我要入宫,和陛下在一起!” “可你现在这样,不能乱动啊!你一动,毒血发作,就……”庞瑶道。 展万钧闭眼。 “我且死不了!你们若是想我不死,就更应该让我和小皇帝在一起!你们难道忘了,小皇帝背后的靠山是什么!” “长生观!”柳傲君惊叫。 庞瑶脸色一变。 长生观,长生不死,神仙洞府! 郭神医是神医,可神医还是人。 但长生观的祁进,却是神仙,不是人! ** 而此时此刻,末璃正扑在宝盒怀里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虚脱了。 宝盒虽有心劝她节哀,可话到嘴边,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滚,说不出口。 主仆两个索性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末璃哭得惨,旁边小乖也着急,走来走去。温顺的大眼睛疑惑不解的看着她,不时伸头过去,温柔的舔舔她的脸颊。 而小道童赵晓乐也在旁边陪着默默流泪,小声道。 “陛下,你要保重身体。你这样伤心,万全公公在九泉下,会不安的。” 听到万全两个字,末璃就咬牙痛心。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 明明是很快乐的事情,怎么转眼就全变了样? 明明是活着出去的,为什么现在却告诉她万全死了? 而且死了,她也见不到他的尸首。 摄政王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万全? 是啊,他只是一个小太监,哪里值得高高在上的王爷去保护。 可是,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那是她的家人啊! 她的家人!又死了一个! 想到这里,末璃又是一阵嚎啕。 她一哭,宝盒也跟着哭,赵晓乐也呜呜起来,就连小鹿都跟着啾啾叫。 一路陪着到清心殿,保护圣驾不曾离去的赖小将军,赖沧澜此刻听着清心殿里连绵不绝的呜咽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清心殿的主子奴婢怎么都这样啊?哭得没完没了的。 生死有命!刀枪无眼!一个小太监,死了就死了呗。 能为了保护圣驾而死,是他的荣耀。 哎,怎么还哭啊? 跟个娘们似的! 他是一瞧这小皇帝就气不顺!这么小,这么瘦,这么弱。这一路被他夹在胳膊下护着,就跟夹着一只奶猫崽似的。 陛下明明和他一般年纪呀,怎么这么没用! 如此看来,这小皇帝还真不配当皇帝。 还不如换摄政王来当呢! 当然,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阿爹说了,展万钧是个逆臣,不可信! 想到摄政王,就听见殿外王宝宝急匆匆呼喊。 “陛下,陛下!” 赖沧澜将身跳出,喝道。 “乱喊什么?你是谁?鬼鬼祟祟做什么?” 王宝宝吓了一跳,连忙站住,干巴巴一笑。 “老奴是王宝宝,御正殿侍笔太监,摄政王身边的人。摄政王府来报,王爷入宫来了,要面圣!” 这话才刚落,就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只见展万钧带着柳傲君和庞瑶并一队金羽卫疾步而来。 为首的摄政王脸色略白,但背脊笔挺,走路有风。 赖沧澜连忙让道一边,高喊一声。 “拜见王爷!陛下,摄政王驾到!” 里面一听这话,末璃一边哽咽一边抬头。 他来做什么?好,来的也好。她正好问他,万全是怎么死的! 他得对她有个交代! 想到这里,末璃用力一抹脸,蹭的跳起。 “陛下!”宝盒和赵晓乐喊了一声。 末璃一跺脚,带着花猫一样的脸,腾腾就冲出去。 她往外走,展万钧往里走,两人在屏风处相逢。 看到她满脸是泪,他一愣,随即叹息。 末璃看到他,脸色苍白,也是一愣。 展万钧这一路是让人抬着过来的,到清心殿才下了肩舆自己走上来。这短短一路,却比千万里路还疲惫。 毒血上涌,他摇晃一下,脸色浮起一层黑气。 末璃顿时瞪眼,上前一把扶住他。 “爱卿?” 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展万钧身形一顿,双眼深深看着对方。 末璃心头一惊,握住他双臂的手用力。 她不是傻瓜,此刻早已经看清展万钧乃是一个极度虚弱的样子。 难道是受了重伤? 可他受了重伤,为什么还要到她这儿来? 是因为担心她吗? 她心头一暖。 不对?不仅仅是如此! 他不仅仅是担心她的安危,更担心他自己的安危! 他有危险!很大的危险! 他必须来她这儿,因为他需要她的保护! 难道他此刻的处境已经危险到要靠她来保护?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自己要保护展万钧,末璃就浑身颤抖,牙齿都打颤起来。 然而她强行稳住自己不住颤抖的身体,侧身一把扶住展万钧,什么也没说,带着他往里走。 此时无言胜有言。小皇帝这一扶,一握,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展万钧庆幸自己没有赌错,双膝一软,整个人往下瘫。 第60节 末璃被吓的差点跳起来,连忙双手搂住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然而还是撑不住,被带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宝盒,晓乐!”她急忙小声喊,求救。 倒进她小小软软的怀抱,展万钧闭上眼,终于安心。 ------题外话------ 这几天收到美人们的鲜花,钻石,月票和评价票。 嗯嗯,本座非常高兴的说。 对了,说道评价票,这东西初始设定是3分,可要注意改成5分哦。 5星好评,必须的!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柳傲君的顾虑 夜半三更,月冷露寒。 然而柳傲君等在太和门前,愣是等出了一头热汗。 他心急如焚,浑身焦灼。 终于等来疾行的王宝宝,这老奴婢在他跟前站定,大喘一口气,拱手要施礼,被他一挥手打断。 “快办差!休得啰嗦!” 想不到他这么不给面子,王宝宝一时有点下不去脸。可也不敢发作,只好讪讪一笑,连忙从怀里掏出圣旨。 柳傲君皱了皱眉,随即跪地接旨。 隔着圣旨王宝宝在肚皮里冷笑,心想任你有那狂傲天下的资本,可到头来还不是要跪在老奴我的跟前。 把圣旨抖开,他掐着嗓子念起来。 这是一道御封柳傲君为光禄寺祭酒的圣旨。 柳傲君跪地俯首听旨,心里说不出万千滋味。他自己当初说永不入朝为官,可如今,却还是当了官。而且,还是这种有名无实的猪肉封赏官。 也是打脸了! 可没办法!五品以上京官才有面圣的资格。他身上没有功名爵位,就没有入宫面圣的资格。 把这封赏的圣旨念完了,王宝宝掐着嗓子柔声媚气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老奴给柳大人道喜了。” 这是宫里的规矩,哪个官员被封赏了,传旨的奴婢是要讨赏的。 此刻柳傲君心急如焚,哪里有什么心思给赏。沉着脸蹭的起来,他一把夺过圣旨。 王宝宝讨了个没趣。 “这还有一道圣旨呢!” 还有?哦对,还有诏他入宫面圣的旨意。可柳傲君已经没心思再跪,伸手一挥。 “我知道了!这都什么时候,一切从简。快带路!” 王宝宝没想到这摄政王府的人这么厉害,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心里嘀嘀咕咕把柳傲君骂了一遍,他朝天翻一个白眼,扭头呵斥打灯的小太监。 “还愣着做什么?带路呀!让贵人等急了,小心你们的皮!” 两小太监吃了台风尾也不敢作甚,把头一低,把手里灯笼一提,老老实实带路。 “柳大人,请吧!”王宝宝挤出一张笑脸,顶着满脸褶子道。 柳傲君朝两边的使了一个眼色,这些手持兵戈的将士就蹭蹭上前,护卫两边。 被金羽卫一镇,王宝宝顿时失了气焰,脖子一缩,再不敢呱噪。 这一路众人只是卯足了劲赶路,谁也没有说话。 一路疾行到清心殿,门口守着赖沧澜。柳傲君对着他一拱手,倒是给几分薄面。 赖沧澜也是一拱手,随后让开一步。 柳傲君便抬脚入内。 王宝宝看着他进去,伸长脖子还想往里面瞧,被赖沧澜把手里的枪一挑,推了开去。 老东西想骂人,可一瞅见赖小将军手里明晃晃的钢枪,立刻跟乌龟似得缩起了脖子,灰溜溜的离开。 宫里的老奴婢都是人精,半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耳朵。自小皇帝遇刺,到摄政王深夜入宫,他就知道这皇宫里又要出大事了。 这太平日子才刚来没几天,怎么又出事? 到底是谁要跟小皇帝过不去? 这刺杀小皇帝能有什么好处?要刺杀,也该刺杀…… 他连忙伸手掩嘴,随即啪的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巴掌。 叫你这老东西胡思乱想! 这种事,能是你管的? 如今摄政王带着座下二大护法亲自镇在清心殿,小皇帝那就是万无一失。 可问题是,若小皇帝真是万无一失,摄政王又为何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清心殿坐镇?便是当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把持了整个皇宫,也没见这煞星爷爷如此紧张的。 可见今儿晚上这事……有蹊跷! 可到底是什么蹊跷呢?王宝宝又不敢往下想了。 这皇宫里的事,有些是他们这些奴婢可以揣测的,但有些却是连想都不能想的。 ** 清心殿里的奴婢都被赶到外面,柳傲君入殿,出来迎他的乃是长生观的小道士赵晓乐。这小机灵对他一拱手一弯腰,什么废话也不说就带着他往里走。 越过屏风,转个弯就到了内殿。 内殿里烧着炭炉,熏了香,暖融融幽香扑鼻。然而殿内一片死寂,空气凝结的叫人有些窒息。 他一眼就瞧见小皇帝盘腿坐在御塌边上,拢着双手,低眉垂眼,一动不动。头脸白,白到面无血色,恰如一尊白玉小像。 御塌旁边站着人高马大一脸黝黑的庞瑶,身穿铠甲,手持陌刀,威风凛凛好似一尊铁铸的罗汉。 而摄政王就躺在御塌上,盖着被子,隐约可见胸口起伏。 他深吸一口气,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臣柳傲君拜见吾皇万岁,王爷千岁!” 小皇帝没动,躺着的摄政王也没动。倒是旁边的上国柱将军庞瑶动了,对他一挥手。 “起来吧!先生你这会子还讲这些虚礼!” 柳傲君看他一眼,也不推辞,立刻起身。忧心忡忡的看了看摄政王,然后把目光落在小皇帝脸上。 “陛下?”他唤了一声,随后挑眉看了庞瑶一眼。 庞瑶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了,大概是被吓着了。 深宫妇人养出来的娇惯孩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稍微出点事吓傻了,也正常。 柳傲君却不这么认为,能让王爷和长生观的祁进都高看一眼的孩子,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他无声上前,凑到近处看了展万钧一眼。 摄政王脸上又布满黑气,嘴唇开始发紫,显然毒气又拱上来了。 “郭神医怎么说?”他问庞瑶。 庞瑶摇了摇头。 “他还没找到究竟是什么毒,也是束手无策。” 柳傲君抿了抿嘴,低头又看了看小皇帝。 倘若这一夜都找不出办法解毒,那只能……去长生观了。 只是不知这小皇帝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此刻他和庞瑶两个镇在这里,清心殿里外又全是摄政王府的人,小家伙肯定识时务。 可一旦进了长生观……那就由不得他们了。到时候万一这孩子反将一军…… 他不敢想了。 跟着摄政王快十年,这从龙这路眼看就只剩下一步,倘若倒在此处…… 他心焦如焚,隐隐作痛。忙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的焦虑压下。 ------题外话------ 周六了,真正的倒计时!有点紧张呢! 期待大家多多支持!周日的首定就拜托大家咯! 摄政王他……麻,麻,老暴龙皮糙肉厚血量大,安啦哪啦,啊哈哈哈哈(不会被王爷砍死吧,汗……) 嗯,下午会有二更。 ☆、第五十五章 她不要他死 末璃不知柳傲君心里这么多想法,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一锅乱粥!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傀儡皇帝竟还有亲手下圣旨的一天,还一下就是两道。 她是个政治小白,国家大事,行军打仗,那是一窍不通。就连宫斗阴谋,她也不懂。虽然是看过电视剧,看过小说,可那都是假的呀。演戏而已,何必当真。 可此时此刻,这演戏的玩意成真了,而且就砸在她头上。 躺在她身后的这个叱咤风云,决胜天下,权倾朝野的男人,快要死了! 第61节 我勒个去!她忍不住扶额,双眼一阵阵发黑,额头迸出一层冷汗。 倘若这事情镇不住,那顷刻间,这皇宫,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她好怕啊!曾经一直觉得,做一个傀儡儿皇帝,生命朝不保夕,已经够可怕。可现在才知道,竟然还有比这更可怕的! 那便是,独自面对天下大乱! 只怕没人会相信,摄政王要死了,她这个儿皇帝竟然会害怕? 唉!都当她傻是不是!她是个废物,可她不傻啊! 如今鎏玥这天下,如同独木支着的空中花园,分分钟要完。而支撑这花园的独木,就是摄政王展万钧。 一旦这棵大树倒了……呵呵,天下必定大乱! 天下大乱,她这个儿皇帝能镇得住?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可问题是,光她懂,有屁用! 展万钧倒下,那些利欲熏心的臣子权贵们,可就全乱套了。 谁不想当皇帝?谁不想逐鹿中原,问鼎天下?而不管谁将来当皇帝,都肯定是要从她这个儿皇帝头上踩过去的。 这下一个,也能对她有善意? 末璃心里是又悲凉又沮丧。喉咙里梗着一团又苦又涩的气,顶得她鼻子发酸,眼睛发潮,几欲落泪。 正难过,忽而觉得有手指刮搔她的后背。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扭过头。 是展万钧睁开了眼,带着一脸的黑气,对她微微一笑。 他还笑得出来啊!她都快愁死了! 扁着嘴,她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捏着。 拜托,你可千万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展万钧没料到自己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孩子如此担忧的表情,她那双眼多大多黑多深,能把人都看进去似得。 看得他心里也酸溜溜的。 原来,她就这么不想他死啊! 他的心突然软的厉害,软的非得去摸摸她,碰碰她。然而伸手想替她擦去眼眶里含着的泪水,可手重若千钧是怎么也抬不起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只是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嘴唇一动,末璃就凑上前去,侧耳倾听。 庞瑶和柳傲君也上前,然而小皇帝的大脑袋已经把位置占住,两人竖起耳朵听,也听不见。 末璃听着,忽而就哽咽一声,呜呜的哭起来。 起初是捂着嘴哭,哭着哭着就扑到他怀里哇哇的哭。 庞瑶是个急性子的武夫,一听这哭声心里就烦。 “陛下,摄政王说什么了?你别哭啊!王爷他……” 柳傲君用力拉他一把,摇摇头。庞瑶不情愿的闭嘴。 末璃握着展万钧的手,扑他怀里大哭。 展万钧闭上眼,听着小皇帝的哭声,心里是又酸又甜有苦涩。 他要死了,她这么伤心,可见是动了真情。可说到底,他对她又何尝不是动了真情。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他就更不甘心去死。可不想死呢,就得去求祁进。 这个妖道……他真是一点也不想再见。 上一回他和祁进针锋相对,结果他输了。想不到,这么快,他就要输第二局。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家伙,他又觉得自己仿佛是赢了祁进一回。 这乱糟糟的感情……也理不清。越理越龌龊,越理越邪性,叫他都不好意思起来! 罢了!都这会子了,他又何必自己骗自己! 管他是什么呢!管他是老是少,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正是邪,管他呢。 倘若他能不死,倘若她能不变,那他就…… 他目光一凛,然而末璃却并未被吓住。只因这凛然的视线里,竟然淌出了情。 他对她有情! 她渐渐止住了哭。心,怦然而动。 并不去深究这感情会如何发展,能不能结果。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能死,因为她不想他死,她需要他。 末璃深吸一口气,原本涨满了身心的悲哀和绝望渐渐褪去,一股不屈的倔强从心里涌出。 用力捏着展万钧的手,她一边颤抖,一边用力吸气,把含着眼眶里还没落下的眼泪硬生生的忍回去。 她缓缓转过脸,咧嘴梗着喉咙说道。 “不……不能放弃!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柳傲君看着眼前这个哭哭滴滴,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孩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摄政王会高看她一眼。 这孩子太弱了,怎么看都是个靠不住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靠不住的孩子,在狂风巨浪到来之时,她摇晃着,蹒跚着,颤抖着,却硬着站住了。 这是一块璞玉,值得人去雕琢。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不是站在王爷对面的。所以王爷选择相信,选择到她身边来。 既然是王爷相信的人,那么他也应该去相信! 柳傲君一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 “臣请陛下,带王爷去长生观,求观主长生子出手,搭救王爷!” ------题外话------ 明天的首定就拜托大家了!鞠躬! 周末大家都贪睡,好好休息。 更新定在上午10点半左右,大家睡饱了起来就能享用肥肥的章节! 爱你们! ☆、第五十六章 他死了你就能当真皇帝! 去长生观,求祁进,求他救展万钧! 末璃的双眼一下就亮了。 她蹭的站起来。 “我去!这就去!” 说着,她就跟无头苍蝇似得,嗡嗡要飞。 身后,展万钧轻轻拉了她一把。她立刻又坐回去,转身握紧他的手。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展万钧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柳傲君。 柳傲君膝行上前。 “王爷放心,在下会安排好一切,一定万无一失。” 展万钧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掉头看着小皇帝,深深凝视。 末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用衣袖抹脸。一定是她哭得满脸花,叫他笑话了。 柳傲君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又看了一眼摄政王,抿了抿嘴,悄然退下。临走时,还拉了拉庞瑶的胳膊。 庞瑶有点不解,伸手指了指床榻上躺着的展万钧。柳傲君摇了摇头,硬是把他一起拽了出来。 到殿外,寒风一激,两人都打了个喷嚏,引得站在外面守门的赖沧澜哈哈一笑。 被一个毛头小子笑话了,庞瑶有点不乐意,瞪眼喝道。 “赖家小子你笑谁呢?” 赖沧澜眼皮一翻。 “谁应笑谁!” 见对方如此傲慢,身为一等上国柱大将军的庞瑶顿时恼了,拔拳要上前理论。 柳傲君一把拦住他,抢先一步上前,拱手给赖沧澜施了一礼。 赖沧澜也知道他是柳傲君,对方突然上前施礼,叫这孩子不由侧身一躲,警惕瞪眼。 柳傲君微微一笑。 “小将军不要见怪。上将军不是故意和你置气的,只是心里不痛快。” 赖沧澜一听这话,把手里的钢枪往地上一插,哼了一声。 “他不痛快就找我麻烦,那我要是不痛快,我找谁去撒气?” 庞瑶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从一处来,柳傲君忙拦他,定定看着赖沧澜。 “今日陛下多亏有小将军护卫,才能转危为安,将军当居首功。” 一听这话,赖沧澜斜眼看了柳傲君一眼,又是一哼。 “首功?我赖家忠君护国,可不是为了什么首功。倒是你们,不好好看着摄政王,来我这儿耍什么嘴皮子!” 这话一出,庞瑶和柳傲君都变了脸色。 柳傲君没想到对方赖沧澜已经知道摄政王情况不好,顿时心惊不已。然而现在也不是和赖沧澜计较这些的时候,知道了也好,正好拿来一用。 第62节 于是他再次上前逼近一步。 “既然小将军都知道了,那柳某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说什么?”赖沧澜瞪眼,面露警惕。 “明日陛下要去长生观还愿,还望小将军再护陛下一程!”柳傲君道。 赖沧澜一挑眉。 “这个时候陛下要去长生观还愿?做什么?” 柳傲君只是笑,却不答。 他不说,赖沧澜自己想也能想明白。但没想到摄政王竟是这样凶险,必须到长生观去求祁进才能救?而摄政王要去长生观,为什么还非得带上小皇帝? 摄政王就这么不相信小皇帝?非得栓在身边才安心? 可小皇帝,有这么重要吗? 京城里无人知道小皇帝背后就是长生观。摄政王带着小皇帝去长生观,他就不怕自己有去无回? 那小皇帝本人,又是个什么想法呢? 为什么这样一趟差事,摄政王府的金羽卫不去做,偏要他一个外人来做? 处处透着蹊跷!叫人满腹狐疑! 知道对方满腹狐疑,可柳傲君也实在不能解释清楚,只好抱拳一握。 “小将军,赖家世代忠义,柳某只求你保护陛下圣安。其余,一概可以不管!”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叫赖沧澜也无可推辞。 于是小将军也一抱拳。 “保护陛下乃是我的职责所在。若陛下确实要前往长生观还愿,我自当一路护卫,保护圣驾!” “好,有小将军这句话,柳某就安心了。我摄政王府上下,谢过小将军!” 他低头欲拜,被赖沧澜一把拦住。 “我只护卫陛下,不管其他!” 柳傲君一把重重握住他的手。 “这就够了!” ** 清晨,天光微亮,单调的轱辘声就从宣和门传出。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由四队御林军护卫着,在前头一匹白马的带领下,缓缓驶出宣和门,进入京城主干道。 白马上坐着的银盔红缨小将军,自然就是赖沧澜。 马车里前一辆坐的是赵晓乐和小乖,毕竟对外宣称乃是小皇帝去长生观烧香还愿,答谢观主祁进送自己万寿节贺礼。 后一辆明黄御驾里坐的自然就是小皇帝,因为万全已经死了,所以跟在马车旁的是一个脸生的太监,眉清目秀,眼角一颗美人痣。 美人痣乃是王宝宝推荐的,毫无意外属于摄政王一党。宝盒虽然愤怒,却也无奈,只能每天拉长脸挑三拣四。然而美人痣却是个面团似得性子,导致她的攻击都打在棉花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末璃如今心思都放在展万钧身上,也懒得搭理这两人的官司。 坐在车里,她抱着沉甸甸的煞星爷爷,心也被压的沉沉的。 往日里,天没亮京城的主干道上就有老百姓支了早点摊做生意。然而此刻,天光已经微亮,主干道上却仍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但街道上没有人,就是整个京城也静悄悄的,仿佛除了这一队马车,整个城里就再没有其他活人。 赖沧澜在马上皱了皱眉,随即暗骂一句。 想不到摄政王府的手段这么厉害!一夜之间,竟能控制整个京城。摄政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柳傲君要在京城里全面戒严。 一定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事。 天下动荡,就在眼前,叫他是一阵心慌,一阵心驰。 心慌是天下大乱,生灵必然涂炭。心驰则是乱世出英雄,正是他一显身手的好时候。 车队出了城,也是一路平平安安,只有黄泥地里来不及掩盖的新鲜血迹昭示着那些可能发生却未曾发生的不安隐患。 柳傲君骑着一匹黑马一人一骑在路边相送,遥遥望着。 赖沧澜皱了皱眉,对他抱拳,并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柄软剑,剑锋还在滴血。 这不免让小将军有些懊恼,这路上的刺客都让他们杀光了,还要他做什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末璃坐在车里微微撩起车帘一角,看到了路边的柳傲君,呀的叫了一声。怀里闭目养神的展万钧睫毛动了动。 她连忙放下帘子,低头在他耳边说。 “是柳卿家,在路边望着。” 展万钧哼了一声。 这些人终归还是不放心!唉,也是为了他。 末璃端详他黑气沉沉的脸,伸手在他紧皱的眉心揉了揉。 展万钧沉沉的睁开眼,略带疲惫的看了看她。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跟他闹。 末璃看着他埋怨的眼,伸手把他往怀里抱了抱。 他肩宽,她身窄,跟猴子抱狗熊似的,实在不怎么好看。然而她就是想抱着他,唯有抱着他,她心里才稍微安宁一些。 展万钧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惶恐,然而他以为小皇帝是担心自己的伤。这让他心里有些得意,认定这孩子把自己放在心里。 但其实末璃只是很单纯的怕他死了,他死了就意味着天下大乱,群众逐鹿。那可就太恐怖了!天下,还是太平一些的好。 她已经习惯了由他撑开天地,挡风遮雨。也习惯了他偶尔的体贴,偶尔的温柔。对方也刚刚明确表态,护她周全。 她的未来,曙光乍现,俨然一片光明。怎么能戛然而止! 战战兢兢一路,马车终于停下。赖沧澜翻身下马,小跑到车前。 “陛下,长生观到了。” 末璃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恐惧道。 “我们,上山!” “是!”赖沧澜答应一声,随即伸手一挥。 立刻有一队将士上前,噼里啪啦的拆车辕车轮,把车厢卸下来,扛着走。 柳傲君嘱咐过,除非见到祁进,否则不许让陛下下车,以防万一。 车厢被人扛着,末璃只觉得自己跟坐了电梯似得,摇摇晃晃就上去了。 车厢一路摇摇晃晃到山门,玄灵子出来相迎。 “无量天尊,车里可是陛下?” “是我。还请道长带话,我要求见观主。”隔着车帘,末璃小声道。 玄灵子看了车帘一眼,手里的拂尘一挥。 “贫道明了。陛下圣驾亲临,乃是我仙门之福。只是观主吩咐了,只见陛下一人。可否请陛下下车,随贫道入内。” 只见她一个?末璃心就急了,连忙起身。 “我,我不能下车。道长,你跟观主再说一声,求求他。他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请他救救我吧。” 她说得可怜,说着说着就又哭起来。呜呜咽咽,叫人听了心头发酸。 玄灵子面有难色,然而犹豫片刻,还是把拂尘一挥,悄然退下,再次入内去见祁进。 赖沧澜这还是头一次来长生观,早就听说这地方的道士都挺牛气,排场特别大,就连天皇老子都敢不甩。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皇帝亲自上门,都敢叫他下车自己走进去。小皇帝还可怜巴巴的求,求什么,把摄政王扔车里,自己赶紧的进去啊。 进去了,往祁进脚下一跪,求他帮自己夺回江山。 回头再把摄政王弄死,在把京城里摄政王府那派人统统干掉。小皇帝就能坐稳江山,当真皇帝。 那多有意思!可小皇帝偏偏死心眼,叫人扼腕长叹。换是他,早改天换地,改朝换代了。 赖沧澜看着紧闭的车门,浮想联翩。 玄灵子很快又回来了,对着车厢稽首一礼道。 “陛下,观主让我问你,这样做,你不悔?” 这话让末璃一愣,随即便道。 “不悔!我不悔!” 展万钧听了一把就握住小皇帝的手,闭着眼心绪涌动。 外面赖沧澜听了就想扶额,哎哟喂,这死心眼的家伙。 听小皇帝说不悔,玄灵子便把拂尘一挥。身后就闪出四个年轻的道士,鱼贯两列而出,抬起车厢。 “那陛下就随我来吧。” 说罢,玄灵子打头,四个道士抬着车厢,就进了山门。 赖沧澜想跟着进去,立刻就被别的道士拦住。 “施主请留步。” 知道这长生观牛气,小将军只好磨了磨后槽牙,悻悻站在山门外等候。 ** 御驾被抬进了后山,一路向上,末璃偶尔撩开车帘,只看到外面峰峦叠起,云雾缭绕,自己仿佛是在天上飞一般。 着实有点吓人的说!等整个车厢落了地,她腿都软的站不起来。 外面玄灵子又道。 “陛下,到了,请出来吧。” 末璃深吸一口气,伸手插在展万钧肋下,用力把他往外拖。 第63节 得亏车厢被整个拆下来,放在地上没台阶。她从里面钻出来,咬着牙把展万钧也拖出来。头顶上天光乍现,她扭头一看,原来是又到了丹房。 方才还听见玄灵子在说话,可此刻抬头一看,却四下无人了。 长生观的道士都仙气飘飘,神仙嘛,来无踪去无影,也是正常。 她无暇理会这些,只咬着牙把展万钧往丹房里拖。拖了一截,摄政王恍恍惚惚清醒过来,就挣扎着想站起来,自己走进去。 一则是减轻小家伙的负担,二则也比较有面子些。 末璃也是万分希望他能站起来,但现实残酷,他别说站起来,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不敢让他再折腾,小皇帝咬着牙硬拖。 长征二万五千里,革命烈士靠着双脚也走过来了。就这么一百米不到的路,她就不信自己走不来。 生拉硬拽,咬牙切齿,费九牛二虎之力。也得亏摄政王穿的厚,不然后背都能叫石板地磨穿,反正衣服都是磨破了。 末璃拽着展万钧跟蜗牛似得一步一步挪到丹房,她半路很想歇一歇,喘口气,可又怕就这一口气的功夫,就耽误了他。 等到了丹室里,她是头也晕了,眼也黑了,脸也花了,发也乱了,整个人摇摇晃晃,手脚发颤,满头是汗。 一开口,连说话都打颤。 “观主!神仙!在不在?救命!” 银光闪耀,祁进又飘飘然现身。 末璃只觉得眼前是光芒万丈,光里一团白影飘来飘去。她用力眨眼,结果汗水淌进眼睛里,辣的她越发睁不开眼。 她一手护着展万钧,一手揉眼睛,揉的双眼通红,跟兔子似得。 等再抬头,祁进的白发白眉就近在眼前,眉心的花钿殷红似火,烧得他双眼里火光一蹿一蹿的。 男神乍然现身,一现身就离自己这么近,大眼瞪小眼,末璃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呀的叫了一声。 然而祁进就这么贴着她,逼近。 末璃心登登直跳,对方眼中有火在烧,可逼近而来却是一股寒气,这忽冷忽热,怪吓人的。 “观,观主!救命!”她想起正事,连忙把这古怪的心思压下,用力扶起展万钧。 祁进扭头看了展万钧一眼,冷冷一笑,随后又扭头盯着她。 “救命?救谁的命?他的?还是你的?” 末璃愣一下。 “当,当然是摄政王的!观主,你快救他,我求你了!” “求我?”祁进忽而扭头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态度让末璃觉得很尴尬,又很惶恐。怎么男神跟说好的不一样了?上次,他还对她很亲切的呀。怎么这次就…… 哦,是不是因为这次她是来给他添麻烦的缘故。 末璃连忙扶展万钧躺下,跪地合掌朝祁进拜了拜。 “神仙,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求你,救救摄政王吧。我需要他,鎏玥的黎民百姓也需要他。” 祁进笑了一会,嘎然停住,仙气飘飘的站着,含笑低头看她。 “你需要他?他可是要杀你的人。” 末璃连忙摇头。 “不会。他不会!他答应过我,不会杀我的。” “你信?”祁进微微一挑眉,双眼一眯。 末璃用力点头。 “我信,我当然信!” 祁进哼哼一笑,忽而拔地而起,凌空一旋,翩然就落在丹炉前。 末璃看着他,自然也看到他身边的丹炉,发现这丹炉变了样。炉中的火光越发盛,而且发蓝,那是一种纯粹的靛蓝。自黝黑的炉壁透出,光芒耀眼。 她学过化学,知道这意味着丹炉里的温度那是相当高,起码上两千度。 这里面到底在炼什么仙丹,竟然要这么高的温度。 哦,对了,不是仙丹,是仙器。祁进跟她说过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祁进也扭头看丹炉,伸手在炉壁上轻轻一抚。 末璃登时叫了一声。 “小心,很烫的!” 祁进的手抚过,炉壁上立刻烧起串串火苗,火苗在他的手上燃烧,但他的手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叫末璃瞪大眼,看傻了。 炉内两千度以上,炉壁也不会低,都起火了喂。可你看他一点事都没有!神仙就是神仙,果然牛x啊! 这么牛的神仙,一定能救摄政王的。 她越发信心十足,看着祁进的眼神也越灼热。 也许是这灼热的眼神讨好了这位神仙,祁进双足一顿,又翩然到她跟前,伏身看着她的双眼,伸手一指旁边的展万钧道。 “你不用怕他。” 末璃愣一下。 “我,我不怕呀。” “好!等他死了,我自会帮你。这天下,就是你的了!你就是这鎏玥名正言顺的皇帝。”他说。 末璃呆住,随后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当皇帝!” 祁进双眼一眯。 “你不要他死?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末璃蹭的跳起,握紧拳头。 “他死了,我也活不成。这天下,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哪一个容得下我?好不容易,他能容我。他不会杀我,他答应我的。我不要当皇帝,我不要!” 祁进微微一笑。 “好,不当皇帝。你放心,他死了,我也不会叫别人害你。我护着你!” 这话让末璃一怔。 男神也答应护着她,这是个好消息啊。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男神话里话外,都想摄政王去死,不想救他。 想通了这点,末璃就急了,上前噗通就给祁进跪下。 “不要!我不要他死,我不要!” 祁进皱眉。 “我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害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末璃用力摇头,眼泪噗噗往下掉。 “我不要!我不要他死,我要他活着!” “为什么?”祁进喝道。 为什么?末璃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要为什么?她就是不想他死嘛! 莫名其妙穿到这鬼地方,莫名其妙当了个假皇子,又莫名其妙成了皇帝。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 崔昭仪死了,万全也死了,现在就剩下宝盒。 她不要!她好害怕!身边对她好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 所以哪怕是展万钧这样一个偶尔对她好,时常对她坏的人,她也不想再失去。 末璃噼里啪啦的掉眼泪,这一招对摄政王很管用,只要她一哭,他就会摆出一张恶形恶状的脸却对她好。 一想到他恶形恶状的好,她的心就又酸又痛,被看不见的手揪住似得。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对神仙有没有用,可她现在除了眼泪,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武器打动对方了。 祁进的脸是越来越难看,几乎快要扭曲。 末璃没想到神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叫她一时哽住,有点哭不出来了。 对方伸手,末璃后退,对方更逼近,末璃就不退了,鼓着勇气坚持。 祁进的手就停在离她脸颊一寸的距离,最终没有再进一步。 他皱着眉,抿着嘴,眼中有火烧,却透出寒意,看着她仿佛是看着地狱的恶鬼,又像是看着不可触及的圣物。但最终,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寒意,都渐渐褪去。 他直起身,闭上眼,拢住双袖,转身而去。 末璃膝行上前。 “观主……” 祁进脚步不听,渐行渐远。 “观主!求你了!”末璃哭着喊。 “就依你吧。”祁进的声音随风飘来。 末璃双眼一亮,双手双脚爬行几步,朝着他越行越远的背影大喊一声。 “谢谢你!” 说罢,她又连滚带爬的回来,一把抱紧展万钧。 “他答应了,你听见没有,他答应救你了!太好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眼泪啪啪的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展万钧的头上,脸上。 然而展万钧已经昏过去,对此浑然不知。 ** 祁进如何救治展万钧,末璃是不得而知。这属于长生观核心技术,对外保密。总之脸黑如锅底,一脸死气的摄政王抬进去。再还给她的时候,展万钧脸上的黑气着实是散了不少,连气息都稳了。 第64节 所以男神就是男神,即便偶尔可能变男神经病,但终归还是很神! 摄政王大难不死,然而也是气血两亏。一时半会,他是没办法再主持朝政。故而破天荒的,小皇帝得到了一个亲政的机会! 这可把保皇党们给高兴坏了! 原以为摄政王这面大旗是万年不倒,小皇帝永无出头之日。却原来老天爷开眼,让这煞星妖孽吃了大苦头,虽然没死成,可也脱了一层皮。 而小皇帝则阴差阳错,要亲政了。也是奇怪,摄政王竟然舍得还政于小皇帝。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阴谋第二天就真相大白,小皇帝高坐于御座之上,旁边多了哼哈二将。 左边乃是前摄政王心腹现五品祭酒大人柳傲君,右边乃是前朝乱党之后现御林军教尉赖沧澜,这一文一武,一老一少,被小皇帝“保驾护航”。 群臣大跌眼镜,朝廷也是讲究排辈分的好么,这怎么排也轮不到这二位登场呀! 可是谁敢反对? 站出来一个文臣,柳傲君一招手,摄政王府的党羽就上前挽袖子抻胳膊,翦了双臂就拉出去。 站出来一个皇亲,赖沧澜一伸手,手里的尚方宝剑就招呼上去。上打昏君,下斩逆臣,威风的不要不要的。 这所谓的尚方宝剑,乃是先帝末熙御赐佑王殿下,摄政王瞧着这玩意是老不开心的,平时就丢仓库里蒙尘生锈。此刻拿出来交给赖沧澜,拿着先皇的大棒去教训那帮保皇党,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两手太辣,登时就把朝廷上下所有的刺头收拾的不要不要的。半天功夫,这乱哄哄的朝堂就安静下来,大家伙终于可以半点正事。 一说正事,末璃就一个头两个大。 鎏玥朝廷里这班文武大臣,皇亲国戚,那都不是省油的灯。拉帮结派,互相倾匝,是分分钟就能撕巴起来。 丝毫不顾及他们国家公务员的身份!也一点不给她这个小皇帝,甚至连摄政王他们都敢跳起来打脸。 相当彪悍呢! 然而说来也奇怪,如今镇在这朝堂上的换成了柳傲君和赖沧澜,这帮子文武大臣不知怎么的,就一个两个都斯文起来了。 大家有事说事,便是意见不合,也是只动口,不动手。 奇了怪了!难道柳傲君和赖沧澜,比摄政王还可怕? 并不是!只是世人心里都有一种想法,认为“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摄政王就是那黑面阎王,文武百官虽然背地里对他是怨念重重,但也知道他是个有事说事的主。 但柳傲君一贯是躲在后面的狗头军师,他的品性,朝堂上可无人能知。 万一哪里说得不对,就把人得罪了,给你记上黑账。到时候人在暗处是绊子,哪儿说理去! 而赖小将军,就是个武夫。前朝赖家可吃了不少苦头,现如今朝廷里好多官员都在欠着赖家血账呢。此刻这武夫手持尚方宝剑,谁吃饱了撑着往他手里送?这不是自找罪受! 所以啊,惹摄政王也不惹这二位。大臣们心里的算盘,可灵清了。 小皇帝末璃表示,呵呵,就不怕我是吧!唉,谁叫她没用呢! 所以虽说是亲政了,但她依旧是坐在龙椅上当吉祥物。 下了朝,这一天积累下的奏折就全搬到清心殿去,交由摄政王亲自过目。柳傲君不敢让他劳累,能处理的庶务,都在御正殿处置了。 他是胸有丘壑的有志青年,立志要辅佐明君,施展才华。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学了一辈子忠孝礼义,有些红线是绝对越不过去的。 此刻在他眼前的君,就只有小皇帝了。 虽然小,虽然废,但好歹也能用。他也不求小皇帝能有多少智慧,但求能听人话,能做人事吧。 于是,柳傲君就嘶着牙害疼似得,把末璃当一个真正的皇帝,跟她讨论庶政,寻求她的意见。 末璃没想到还有自己发表意见的时候,一时有点愣住。 赖沧澜也没想到摄政王府的人还能真把小皇帝当皇帝,顿时高看柳傲君一眼。觉得对方算得上是摄政王逆党一派之中,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花,虽然下手还是挺黑! 见对方是诚心诚意相问,末璃就不好意思再装傻,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番。 柳傲君问的是春耕的事情! 正月立春已过,此时正是谷雨时分。马上惊蛰到来,春雷震醒四方,就是全国上下春耕的日子了。冻了一冬的田被一一犁开,等春分一到,田里蓄满了水和肥,就可以播种。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春耕春种倘若出了事,那一年的收成就算全完。 在皇宫里,惊蛰这一天皇帝陛下也是要亲自下田犁地。而到了春分这一天,则由皇后娘娘下田播种。皇家夫妇二人,以此为天下之表率! 小皇帝还没娶亲,这春耕春种怎么弄,就是个问题。 末璃表示没问题,我一个人包办,妥妥哒!倒是老百姓种田的种子,都发放下去了吗? 柳傲君没想到这养在深宫里的孩子还懂这个,真叫人意外。 不过陛下既然问了,他自然是要答。 立春之前,这稻种就已经全部发放下去,着令各部各省各州各县,务必交到每户农家手里,以保不误春耕春种的大事。 虽然他保证万无一失,但末璃却并不放心。 鎏玥的官她是真信不过!看朝廷里这些大官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还是天子脚下呢,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可就越发不服管咯。 就算是太平盛世,中央政府的号令到了下面也能叫人改了。何况此等乱世! 所以小皇帝睁着大眼语重心长的请求柳傲君,再查一查。顶好设置一个班子,下放到地方,好好查一查。 她这个皇帝,管不了什么军国大事。但在流民巷,她是拍着胸脯保证要让老百姓吃饱饭。那她就管管这吃饭的事吧,能管一点是一点。 和小皇帝谈了半天庶政,柳傲君对这孩子是印象大改。 摄政王那晚跟他说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他只道小皇帝识时务。如今他方才明白王爷所指的聪明不仅仅是识时务,而是胸有丘壑。 这样一个深宫妇人之手养大的孩子,有点脑子已经难得。但要有智慧,尤其是心系天下的大智慧,那就太难得了。 小皇帝是真关心老百姓能不能拿到货真价实质量牢靠的种子,以保证春耕春种。 她竟然还知道种子能作假! 她还知道田里要蓄水要施肥,而肥料足不足,雨水够不够,又关乎收成好不好。 她竟然都懂! 这才叫柳傲君刮目相看! 末璃表示这有何难,中国人都有一颗种田的心!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可是热爱农业频道的好孩子!最爱种菜种地了好么!当然也爱偷菜! ** 柳傲君把和小皇帝处理庶务的事情当个话佐料告诉展万钧,摄政王一听就笑了,表示这孩子令人惊喜的地方多着呢。越相处下去,就越知道她有多好! 说这话的时候,摄政王一脸“我家孩子棒棒棒”的慈父表情。叫柳傲君是接不下话去,心想您把那孩子当自己人,可人家领不领您老人家这份情,还不一定呢! 小皇帝这样聪明能干,将来还能服您老管?您老人家是真龙降世,可那小家伙也是一条小白龙。只要有人扶着,有朝一日也是能成龙化雨! 想到有人扶着,他就有点心虚。因为一贯认定自家王爷才是真龙,如今忽而又发现了一条好龙,叫这一心想要辅佐真龙的书生不免生出惜才之心。 然而怜惜了小白龙,则仿佛就是背叛了大黑龙。一心想要从一而终的柳傲君不免觉得自己成了水性杨花的浪荡子,是见一个爱一个。 展万钧并不知道自家这位狗头军师心里有了见异思迁的念头,得知小皇帝要一人包办春耕春种两项大活,这慈父之心就又骚动起来,免不了要婆婆妈妈的替小家伙打算。 若是换做平常,他肯定是一马当先,把这小家伙护在羽翼之下。别说是耕田播种,就是上战场厮杀也一肩挑了。 可如今他成了个病秧子,这保护小皇帝的重要任务只好落在别人头上。 选来选去,他决定让庞瑶出马。 不是不相信赖沧澜,而是这小子年纪就比小皇帝大一丢丢,就是个热血毛孩子。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可种田犁地就别指望了。 庞瑶出身贫寒,小时候还帮家里种过地,干这事妥妥哒! 庞瑶还道自家王爷要委托什么大任,巴巴的叫他入宫面见。结果就是帮小皇帝种田,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可自家王爷是看不见他的歪鼻子,一脸溺爱孩子的慈父样,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托付,要他务必“保护圣驾,不得有误”。 呵呵,当他是看孩子的保姆了是吧! 庞瑶窝了一肚皮的火,要不是看在摄政王如今大病初愈的份上,他非得跳脚吵一架。 气呼呼到殿外,又被柳傲君叫住。狗头军师知道他不服气,所以也来加一把料,要他收一收牛脾气,好好保护小皇帝。 庞瑶不怕展万钧,可对柳傲君是有一点怕的。武夫都怕这类肚皮里做文章的书生,何况这书生还能使一手软剑,堪称文武双全,叫人不得不服。 柳先生都出马了,他还能说什么?真想不到,这小皇帝是何德何能,竟然叫这两人看重。 待到惊蛰之日,果然是庞瑶扶着小皇帝下田,在礼官们的见证下,赶着春牛犁了一绺地。 这田经过一冬还冻着,小皇帝光脚下地,一下去就是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木犁扔出去。 早在下地之前末璃就后悔了。艾玛,真冷啊!光脚踩泥地,还是冻上的,要死要死! 可都已经答应了,哪还有反悔的余地。何况,她是天子,要给天下人做表率呢。 上吧,挽胳膊卷裤脚,豁出去了! 庞瑶就看着这还没木犁高的小东西哆哆嗦嗦下地,好那小胳膊小腿,小白手小白脚丫子,跟黑黝黝的土地,对比鲜明。 难怪柳先生说这是一条小白龙,可真够白的,都娘们都白! 小白龙冻得哆哆嗦嗦,然而愣是没喊冷也没喊苦,咬着牙犁了一绺地,就跳着蹦着钻回车里。皇帝陛下犁地就是做个样子,剩下的别人完成就行了。 庞瑶张飞绣花似得护着她犁完一绺地,小皇帝撒手不管了,是她解脱,他也解脱。 哎呀,带孩子可比耕地还累人。 没了累赘的小白龙,庞瑶是甩开膀子欢快的干起来。 多少年没种地了?他还以为自己忘了呢。结果一下地,感觉就又回来了。等哪天不打仗了,他就回去种地。 车里宝盒等着末璃,一进来就把人往怀里搂,见她冻红的脚丫和小手,就气得在肚子里骂摄政王。 让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孩子光脚丫下地干活,也亏得这帮子武夫干得出来! 小主子是种地的人? 摄政王一党,都是混蛋! ** 惊蛰一过,春雷响彻四方。因这是昭示春雨的雷声,虽隆隆的震耳欲聋,倒也并不叫人心生害怕。 反倒是希望它打得猛些,下几场酣畅的春雨,为今年的丰收带来一个好兆头。 展万钧已经能下地,然而双腿还是觉得沉,走路不大方便。 祁进说了,这毒积在身体里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拔清,等稍待时日,按时吃药,才能渐愈。 第65节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装神弄鬼的妖道,故而从长生观得来的药都要郭胜义仔细检查过,才能拿下去熬成药汁。一来一去就耽误时辰,更阻碍他身体的康复。 但不管怎么说,身体也还是一天天好起来。 他赖在清心殿不走,美其名曰是看护小皇帝。可末璃真是越见他越烦! 她是个身上有“西洋镜”的人,以前有宝盒万全两个帮着护着,还怕露了马脚。如今左膀右臂失了一个,只剩下宝盒一人是独木难支。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多出一个摄政王,真是要了命! 他在清心殿里处理政务,这摄政王府的人进进出出,把这里当成办公的地方,全然不顾小皇帝的私人*。 她连解个手都提心吊胆,就更别提换衣服洗漱。这日子,没法过了,步步惊心啊! 怨在心头,可她又不敢跟煞星爷爷抱怨。呵呵,人家一个“不体谅病人”的大帽子压下来,她就玩完。 可问题是,她也是病人喂! 想到自己的病,急需一点人文关怀的小皇帝只好把温太医找来。借着请平安脉的由头,找温大人吐吐苦水,解解闷。 温子言耳朵里听着小皇帝“娘们似的唠叨”,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如今满朝上下都知道摄政王住进了小皇帝的清心殿,赖在里面养伤。 他是无缘得见摄政王是如何一个“伤了”,但只见名扬四海的神医郭胜义在清心殿进进出出,也能想到对方是真“伤了”。 他和赖沧澜是一个心思,摄政王没“因伤而殁”,真是小皇帝的大损失。而得知是小皇帝拖着人到长生观求祁进,才把人救回来,更是扼腕长叹。 想到这茬就让人想瞧小皇帝脑袋,敲开来好好看看,这孩子脑袋里是不是装了豆渣。这大好的机会,怎么就白白放过。 末璃表示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当皇帝就这么好?呵呵!也是了,他们都是男人,自然都觉得当皇帝好。可她是女人,实在瞧不出当皇帝有什么好! 末璃还问起那药丸的事,温子言表示他查过了师傅留下的笔记药方,约莫找到一点线索。 这药似乎并非师傅开的方子,乃是外来的。有几位药引子非同寻常,十分难求,俱是海外御贡之物。然而,师傅却并未从内务府拿过任何东西。就不知这些稀罕物,他是从何而来。 另外,这海外的方子,似乎来自长生观。 长生观和她吃的药有关联,末璃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祁进既然能解毒,开个方子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男神和自己这么有渊源,倒叫她心生怀疑。 以前她只觉得男神和自己有缘,但现在前前后后这么一想,就不是个滋味了。 如果她吃的药来自长生观,那说明祁进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明知道她的底细,他还站出来给她撑腰。煞星爷爷中毒,他还许下重诺,要扶她上位。 这哪里是神仙的做派,这简直就是篡国夺权的乱臣逆贼,跟展万钧是一路货嘛。 不对,比摄政王还糟糕。 毕竟摄政王这乱臣逆贼当得明白,当得磊落。祁进这可是又当又立,生生一个绿茶心机样! 啊,男神,你肿么能这样呢! 一想到自己身边都是这样的玩意,末璃表示心好累,不想爱了! ** 末璃有心想多留温子言在清心殿陪自己一会,然而时辰一到,眉清目秀的美人痣就来传达摄政王的旨意,表示陛下该用膳了。 这便是逐客了,叫温子言可以滚蛋。 温子言施礼告退,小皇帝又被美人痣毕恭毕敬的请到内殿,去和摄政王一起用餐。 这又让末璃感到压力山大,心累不爱。 她是真心烦了展万钧,黏的太紧了有木有! 心里明白对方把自己当成一个救命符,唯有时时刻刻抓在手里才能安心。可有必要吃饭睡觉都在一块?她连龙床都让给他了喂!求放过! 她现在真心有点理解某些恋爱中男女“强烈要求私人空间”的想法了,黏太紧真的会另对方倍感束缚。 然而摄政王是丝毫不怜惜小皇帝的痛苦,饶有兴致的等在桌前,和小皇帝一起用膳。 因为那个破胃,小皇帝长年累月吃粥。这么个小孩一天五顿着吃,也吃不了一碗米,故而清心殿自己就能把御膳做了,平常用不到御膳房! 御膳房里的大小太监,大小厨子,那真是空有一身武艺而无用武之处,十分寂寞如雪。 如今清心殿里多了个摄政王,要御膳房供膳。好家伙,可把大伙的积极性给调动出来。 给摄政王做饭,那可比给小皇帝做饭还露脸! 小皇帝在大家眼里就是个过去式,摄政王是现在时,更是将来时,这才是大家必须好好伺候的正主。 好这个煎炒烹炸,焖熘炖熬,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一大桌子菜,精彩纷呈!恨不得让摄政王一顿就吃出所有好来! 御膳房是爽快了,可真是害苦了小皇帝。和摄政王一起用膳已经够让人心情郁闷,偏偏还要她捧着一碗淡啦吧唧的白粥,看着满座的珍馐美味下饭,这真是没活路了! 以前瞧不见,心不烦,她还能把粥喝下去。此刻看着这一桌的好菜,前世的记忆全冒出来,哎哟喂,这肉的滋味,她可想死了。 人类历经千辛万苦爬到食物链顶端,可不就是为了吃点肉嘛! 想着肉的美味,她怎么还喝得下粥! 手捧着白粥,她是泪在心里流。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 她面带凄苦,眼含精光,欲语还休的盯着桌上的肉菜。展万钧看了一会,心里有点不忍。于是筷子一指,问道。 “想吃?” 末璃咂了咂嘴,摇了摇头。 想,但不能。吃肉一时爽,回头上吐下泻可就受不了。 这里又不是现代,又吐又泄可是能要人命的。 还是老老实实喝粥吧!末璃闭了眼,端起粥碗往嘴里道。淡拉呱唧,跟喝水似的。来点咸菜也好啊,可她偏偏连咸菜都没得吃。 她如此之乖,更叫展万钧看了越发不舍。皱着眉一扫桌上的菜,用筷子夹了一点肉沫,伸到小皇帝面前。 “陛下尝尝!” 末璃含了一嘴白粥,鼓着腮帮子,跟只委屈的小仓鼠似的看看筷子上的肉沫,又看看他。 “尝尝吧!你这身子再不吃点油水,可怎么长大。”摄政王慈父一般劝道。 长大?她还是不要长大的好,长大了,秘密就越发保不住! 心里是很明白的,可是肉沫的香气在鼻尖萦绕,顺着喉咙钻进胃里,那吃不得好却又极骄纵的胃就惊天动地的叫起来。 要吃肉,要吃肉! 她咽了咽口水,顺便咽下嘴里的粥。 不要粥,要肉!胃又叫起来。 只能吃一点点哦!吃多了会出事的!她眨巴眨巴眼睛,大眼睛对着展万钧说话。 展万钧越发摆出慈善和蔼的脸,把筷子递近。 “尝尝,不好吃就吐出来好了。” 怎么可能不好吃!肉诶!末璃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张嘴迎上去。 乌木镶牙的银筷子缓缓的伸到她嘴里,她一抿,立刻眯起眼。 嗯!咸的!好鲜!好香! “怎么样?”展万钧看着她皱鼻子抿嘴,问道。 末璃立刻点点头,跟吃糖似得含着这点肉沫,抿了又抿。回味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嚼着咽下。 咽了这一口,她就停住。 展万钧也不吃了,就等着。 两个人全副心思都放在她的腰上,等着那娇气的胃发作。 然而没有发作!叫人喜出望外! 末璃双眼一亮,兴冲冲的看着他。 展万钧也很高兴,看来那个温子言还是有点用处,到底是把小萝卜头养壮了一些。想到自家孩子壮实了,他的满腔慈父之心就抑制不住,想要给娃吃点喝点。 宝盒端了蜜罐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摄政王举着乌木筷子,跟喂小孩似得往小主子嘴里塞吃的。 等看清那筷子上夹的是肉,小宫女眼珠子一瞪,惊叫一声。 “陛下!” 末璃正欢欢喜喜的咬着筷子,扭头一看,顿时心虚。 宝盒气的浑身发抖,也顾不上怕了,跟小豹子似得冲上去,先恶狠狠的瞪了那美人痣一眼,然后又怒冲冲的瞪着末璃。 她就知道,外人是靠不住的!王宝宝派来的人,能有好? 这些下贱胚子,就知道讨好摄政王,哪里会体恤小主子。明知道小主子身子弱,不能吃油腻荤腥。不敢拦摄政王,也就罢了。怎么还由着小主子胡来! 小主子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非得让人作践了,才叫好? 这都吃了多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昭仪娘娘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宝盒越想越气,眼圈都红了,眼看要掉眼泪。 末璃也跟闯了大祸似得,手足无措。 始作俑者的展万钧心里很不得劲。小宫女坏事,他很懊恼。尤其是看到小皇帝耷拉着脑袋,他就生气。 他的孩子,轮得到别人使脸子? 可宝盒的心,他也是懂的。小家伙身边这两人,都是忠心的好奴婢。万全为了他,都死了。剩下这个小宫女,是小皇帝身边仅剩的人了。 爱屋及乌,他也不好对宝盒大声小气,只好悻悻然放下筷子。 这气焰从来都是此消彼长,摄政王破天荒的落了气势,宝盒就腾的抖起来。把手里的蜜罐子啪的砸的桌上,她不由分说一把拽起自家主子,气呼呼的把末璃给裹走了。 到了偏殿,她是恨不得用筷子捅末璃的喉咙,好让她把吃进去的肉都吐出来。 可那样也实在太折腾人,而且大不敬。她的勇气在方才都用完了,这气一旦泄了,就再提不出来。而想到摄政王的厉害,小宫女又不由后怕。 万一,摄政王秋后算账,她受罪也就罢了。落在小主子头上,可怎么办? 如今小主子身边只剩下自己了,她却还这样冒冒失失,也是不该! 唉,活在别人的淫威之下,怎么就这么难! ** 一时间,清心殿的大小奴婢都觉得压力山大。 第66节 小皇帝吃了肉,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也许上吐下泻,就翘了辫子,那可就出大事了。 而始作俑者的摄政王也是脸黑如锅底,竟然被一个小宫女甩了脸子,可谓威风扫地。 宝盒姑姑不怕死的作风一时在皇宫内成了传奇,叫人高看一眼。 众人战战兢兢从晌午熬到下午,然而小皇帝的胃竟然撑住了,即没吐,也没泄,稳稳当当! 温子言又被请来瞧脉,得知末璃吃了肉,也是大惊失色。不过估量这么久没出事,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但是他又恐怕她会积食,抑或此刻不发作,等一阵再发作也是有的。 故而他留了两个不同的方子,以备不需。并嘱咐小皇帝晚膳只能喝薄薄的清粥,理清肠胃之后再做打算。 得知自己晚上只能喝薄粥了,末璃真是悲从中来。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吃肉呢。 不过,肉,真的很好吃啊!此刻她回味这肉味,肚子那是更加的饿了。 然而尝过了咸的,荤的,晚膳再叫她吃甜腻腻的点心,淡叽叽的白粥,她是越发的吃不下了。 最后还是摄政王可怜她,硬是把宝盒支开了,往她粥碗里倒了一点菜汤。 好歹就着就着这点菜汤,让小皇帝把薄粥喝下去了。 咂巴着嘴里淡淡的菜汤味,末璃真是为自己鞠一把热泪。 她说什么来着,当皇帝有什么好!啊!瞧她这皇帝当得,只能喝菜汤,还是偷喝。 憋屈死了,有木有! 晚上她早早就睡了,如今这天也是奇怪。天一黑就打雷,隆隆的震耳欲聋。她倒是不怕,只觉得老天爷都替自己抱不平呢。 龙床让给摄政王了,她就在罗汉床上将就。不好支帐子,小太监们就抬了四扇屏风把罗汉床围起来。隔着屏风,她是瞧不见外面怎么一个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只听着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打了一个哈欠。下雨天适合睡觉!翻身往里一躺,她闭上眼安睡! 迷迷糊糊正睡着,忽而就听见有人喊。 “陛下,陛下!” 谁啊?怎么在清心殿里大呼小叫的,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吵着她也就罢了,万一吵着摄政王,那小命可就玩完。 想着对方可能小命玩完,末璃蹭的就睁开眼,一个翻身坐起。 “谁?谁在喊?” “陛下,是我!晓乐!陛下!陛下你快醒醒!” 晓乐?这小家伙不陪着小乖,来她这儿大呼小叫做什么?难道是小乖出事了? 末璃腾的跳下床,把衣服一披,冲出屏风。 屏风外,宝盒正拦着赵晓乐,伸手要捂他的嘴。然而小家伙人小力气大,涨红了脸又蹿又跳,要往她这儿跑。 见到她出来,更是伸手乱摆。 “陛下,陛……” “你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子吃错药了,疯了!还喊!让人听见了,把你拉出去打死!这是你乱喊乱叫的地方?”宝盒气的骂人。 一想到摄政王也在这儿,末璃连忙上前,也跟着捂住晓乐的嘴。 “不要喊了,我醒了,有话你好好说!” 晓乐点点头。 她和宝盒这才放开手,手一放,这孩子就腾的扑进末璃的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 “陛下,陛下你快去长生观,去救救观主!” 啊?末璃愣住。 不是小乖出事?等一下?去长生观?救祁进? 有没有搞错?祁进还要她救?祁进救她还差不多! 小皇帝一脸不信,宝盒也在旁边搭腔。 “你胡说什么!长生子是神仙,怎么要小主子去救。外面下那么大雨,你让小主子去长生观做什么。等天亮了,雨停了再去,也来得及。” “天亮了就来不及了!”赵晓乐哭着拉住末璃的手,腾的跳起来,拽着她往外走。 “陛下,陛下你去看看吧,你去看看吧!” 去看什么?末璃全糊涂了。 见小家伙拉着小主子往外面去,外面大风大雨的,那可不行!宝盒一把拉住末璃,往后拖。 “不能去!着凉了怎么办!” 两人跟拔河似得,把小皇帝拉扯。 末璃气得跺脚,诶一声把两个都甩开,伸手紧了紧裹着的衣袍。 “别吵了。我出去看看。”说着,一马当先就往外跑。 这里的动静早已经把展万钧惊醒,换做平常他早就起来看看,但中毒之后身重乏力,费了好一点功夫才起来。他裹上衣服,皱着眉,慢腾腾的挪到外面,就看见末璃薄薄的身影嗖一下就蹿出去。 啧了一声,他只好又挪动沉重的脚步,跟着出去。 两个一前一后出了清心殿,一到廊下都愣住。 尤其是末璃,整个瞪大眼张大嘴,呆了。 有没有搞错,她才睡了一会功夫,怎么外面就变成这样一副末日玄幻风了! 这天怎么黑成这样?跟打翻了一盒墨汁似得,乌黑一片。 这雷鸣闪电又是怎么回事?春雷?有这么可怕的春雷? 我擦,那闪电,怎么搞的,利剑一样撕开苍穹。 放眼望去,那闪烁不断的雷电都集中在一处,而那一处正是长生观所在的方向。 阿勒?祁进是要渡劫了吗? ------题外话------ 好事多磨,让大家久等了。肥肥的章节奉上,请痛宰!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本座一路走来的美人们! 爱你们! ☆、第五十七章 男神?男神经病! 论理,末璃知道自己是救不了祁进的。 那是神仙,近似于!他要成仙渡劫,哪能靠她一个凡人去救?救也没用,耽误人家升仙! 可赵晓乐已经哭的跟滩水似的,小脸都泡涨了,眼泪鼻涕横流,着实可怜。 她也是看过几本玄幻修真小说的。这个仙缘还是很玄妙,有时候凡人也能创造不平凡的奇迹。 譬如当年白素贞得道,不就是许仙前世那一颗汤圆的缘故嘛。 也许,她也是祁进得道的一颗汤圆。 但是……天打雷劈啊!好怕怕! 仿佛是知道了她的心意,老天爷也适时的打出一串响雷。闪电魔爪一般在天空乱舞,撕碎片片乌云。浓而沉的云块如同深海的巨鲸,发出隆隆的嘶吼。 陡然,就炸开! 那是苍穹撕裂的怒吼,在半空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末璃吓得顿时膝盖一软,差点要跪。 妈妈呀!这也太可怕了! 展万钧伸手一撩,把她搀住,垂眉冷眼看跪在地上呜呜嚎啕的赵晓乐。 他就知道,长生观来的,就不是省油的灯! 这样的天,让小家伙出去,安得什么心?小皇帝是一个平地走路摔一跤都能碎的水晶玻璃人,十来只眼睛盯着,都怕她出事。 他能让她这样无缘无故跑出去淋雨,挨雷劈?疯了! 祁进不是神仙吗?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还怕雷劈? 依他之见,怕雷劈也是应该。他躲在长生观里当装神弄鬼,背地里却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确实也该天打雷劈! 什么神仙!妖道!被雷劈死顶好!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拉着小皇帝就要往回拽。 末璃跌跌撞撞被他拽,但走了一步就拔不了腿了。 赵晓乐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哭喊。 “陛下,你不能不管观主!” 她不是不管啊,是管不了!她能干什么?这天,她连皇宫都走不出去,就能让雨淋死,让雷吓死!末璃也是爱莫能助。 何况……她咽了咽口水,扭头看摄政王。 你看,脸黑如锅底了吧。煞星爷爷是绝对不会让她这个护身符离开身边的。 赵晓乐也是个小机灵,一下就察觉问题所在,所以她越发把这条大腿抱紧。 “观主救过摄政王,帮过陛下,你们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诶诶!这话……末璃的心就真动摇了。 展万钧瞪眼。 什么话!祁进救过他又如何?别以为他不知道,当日在丹室里,这妖道是如何挑拨离间,诱惑小家伙杀他取而代之,君临天下。 呵呵!当他真晕死过去了吗? 救他的不是祁进,是小皇帝!他清楚的很! 至于帮小皇帝,就更笑话了!祁进心里打什么算盘,别以为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一个一无所知的无辜稚童摆在了火山口? 不是他展万钧,而是祁进! 第67节 还帮小皇帝?从头到尾在害小皇帝的,就是这妖道! 不说还则罢了,一说这些,他可是气不打从一处来!然而动气则引动毒血上涌,叫他眼前阵阵发黑,高大的身体摇晃一下。 “小心啊!”末璃连忙扶他一把。 他自己也连忙伸手撑住门框,这才没倒。闭着眼,他喘息对小皇帝道。 “不许去!” 末璃很为难。知道煞星爷爷和男神不对付,可是正如晓乐说的,祁进救过他,帮过她。事到如今,他有难,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而且,在丹室里,他还问她愿不愿意帮他实现愿望。她可是答应了的。 虽然不知道男神的愿望是什么,但实现愿望肯定得他活着吧。他要是死了,还谈什么愿望。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男神就要被雷劈死了? 难道……是和他丹炉里在炼的那个什么仙器有关? 喂,不会是什么逆天的玩意吧?所以老天爷才要天打雷劈? 哇!还真来玄幻的哈! 想不到自己有幸见到真玄幻真修仙,她也有点小激动呢。 想来也是,她不就是穿越来的,这也是玄幻啊。 也许……末璃心中一动,忽而就浑身发热起来! 也许,那什么仙器,是能穿越时空的法宝呢?那她岂不是就能……就能…… 这想法简直荒诞,可她一下就着迷了,一时气血翻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脸色一会白一会红,跟得了癔症似得。 展万钧缓过一口气,睁开眼就看到她这副样子,登时皱眉。 “快进去,瞧你这脸色都成什么样了!”说着,就把她往屋里推。 末璃一把甩开他的手,仰起头,双眼锃亮发光。 不!不回去!她要去救祁进! 一想到这个世间也许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仙器法宝,她就无法再按捺自己内心涌起的激动。 这样机会摆在眼前,她不能错过!虽然这机会目前还纯属她臆想,但万一有可能呢?她也许就能回去,回到家人身边,回到熟悉,安全,舒适的现代。 她要回去!她要回去!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大而响亮,盖过一切声音。 此时此刻,屋外的电闪雷鸣,她听不见了,也不怕了。眼前的煞星爷爷,她看不见了,也不怕了。 末璃深吸一口气,喝道。 “来人!快把王爷扶进去!” 她一声喊就立刻有人出来,上前搀扶展万钧。 展万钧万万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抖起来,连自己的话都敢违抗。 而且她还喊人! “混账!扶我做什么?还不快把陛下带回去!你们都傻了?”他怒喝,顺便狠狠瞪了末璃一眼。 回去再教训她! 然而末璃是不怕了,双眼一眯,又道。 “柳傲君!你过来!” 柳傲君是早到了,就站在门侧听了好一会,此刻被小皇帝点名,他也就藏不住了,讪讪现身。 “就由着王爷这样乱来?快把他扶进去!长生子可是吩咐了,要他静养。他再这么蹦来跳去,又吼又叫,身体还要不要了!”末璃喝道。 她声音不高,然而少年特有的嗓音,清亮入耳,叫人不能忽视。 柳傲君没想到小皇帝竟然敢当面斥责王爷,还使唤起自己,一时有点愣住。然而对方说得在理,他无言以对,只好转头看自家王爷。 展万钧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喝道。 “祁进说什么你就听,我说的就不听?给我回去!不许你出去!” 末璃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柳傲君,给对方一个“看看你家王爷这德性,还能不能好”的眼神。 柳傲君扶额,好不了了。没想到他还能见到王爷耍孩子脾气的一天,真是开眼了哈。 而小皇帝,今天也是让他开眼了。 怎么办?他该听谁的? 想来想去,他还是听自己的吧。 王爷的脸全黑了,不仅仅是气的,也是毒血又上来的征兆。再这样下去,只怕病情又要反复。于是他朝小皇帝一拱手,随后转身对几个太监一挥手。 “快把王爷扶进去,叫郭神医来看看。” 想不到柳傲君竟然叛变,展万钧都傻眼了。他有心挣扎,可如今他战斗力负五,连小皇帝都能甩开他的手,何况这两个五大三粗的太监。 就这么着,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就被两个太监“请”回了清心殿。 摄政王表示,你们等着,等着! 两太监泪流满面,奴婢们冤枉啊!摄政王您老就别为难我们了! 不去管耍孩子脾气的摄政王,柳傲君扭头面向小皇帝。 “陛下也回去吧。外面风大,王爷也是担心你。” 末璃抿了抿嘴,毅然摇摇头。 “不行,我得去长生观。” “陛下……” 她一摆手。 “他救过摄政王。” 这一句,就把柳傲君的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我不能负他。”她又说。 柳傲君叹气,心里仍旧是不认同小皇帝的想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去救神仙的雷劫?而祁进若是能被雷劈死,那对王爷是大好事。可若是小皇帝被雷劈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但如果小皇帝和祁进都死了,倒也可以! 只是……祁进是死有余辜,但小皇帝就……太无辜了! 他心有不忍,可又有点期待那样的结果。 末璃不知道对方心里这样纠结,弯腰扶起赵晓乐,用袖子给晓乐擦脸。 “别哭了,我去。可是,我该怎么救观主呢?” 赵晓乐七手八脚的也跟着自己抹脸,一边抹一边道。 “陛下是真龙天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只要陛下去了,老天爷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喂!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了吧。末璃无语。 可对方是个*岁的孩子,她又何必跟个孩子理论。 本来嘛,所谓的仙缘就是很无厘头的事,说也说不清楚。 得了,千言万语不如一点行动。走起! ** 末璃是说走就走的行动派,可惜光有行动没有计划! 柳傲君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拽住小皇帝。 “陛下,多穿点衣服再走!” 诶,是哦!她不能穿着睡衣出去乱跑啊。她想着仙器,想着回家,心热人更热,竟一点也察觉不到冷。 等她在屋里裹了一身衣服出来,柳傲君已经安排好了车马人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小皇帝尽心尽力安排,只是觉得不能对不起这孩子。 是福是祸,就让老天爷决定吧。天意难测,他就不测了。 被捉来当壮丁的自然还是小将军赖沧澜,他今天值班,正在西墙馆驿里好睡。结果小太监冒雨跑来,说柳傲君找他。 他啧了一声,心想这摄政王府的人就是脸大,一五品的祭酒就在宫里抖起来,到处使唤人! 气呼呼到清心殿,饶是穿了蓑衣打了伞,还是湿了大半,难受死了。 结果这五品官就告诉他,要他带着小皇帝连夜出宫,去长生观! 哟呵!这是要造反了吗? 不对!半夜三更,让他带着皇帝出宫!这是要他造反啊! 可去的是长生观,他又觉得是柳傲君要造摄政王的反! 这是打雷打的大家脑子都烧了吗?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啊! 柳傲君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简单明了的说,长生观观主长生子有雷劫之难,陛下乃真龙天子,可以帮长生子渡劫。陛下一路上需要护卫,所以全靠他了。 赖沧澜表示,我呵呵吐你一脸! 长生子不是神仙吗?神仙还要人救?陛下真龙天子?他怎么看不出来?就这个弱鸡仔似得小身板?出去能让雨淋死! 好嘛,依他所见,还是摄政王要造反,想小皇帝死呢!而且还要栽赃嫁祸给长生观,一石二鸟! 柳傲君表示小将军你真是太聪明了,全让你说对了呢! 可是君命不可违啊,你是抗旨呢还是抗旨呢还是抗旨? 老狐狸眯眼笑,赖沧澜不敢抗旨,只好在肚皮里问候柳家上下十八代了。 陛下是肯定不能骑马更不能走路,只好坐车。华丽不实用的御驾免了,柳傲君准备了一辆足够结实的普通马车,往车里扔了四条被褥,让末璃陷在其中,免得受冻受震。 赖沧澜固然勇武,但光靠他一人肯定不够。御林军肯定要带,金羽卫也要带。柳傲君还是更放心自己人。 金羽卫也去,赖沧澜就更呵呵了。看吧,这是不放心他呢。 不过带着金羽卫的人倒是他认识的熟人,就是唐宁。 第68节 原来姓唐的也是摄政王的人,他算是明白了。 两骑当先,御林军在前,金羽卫断后,护卫着一辆马车趁夜出宫。 因为拿的是摄政王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站在廊下,末璃已经觉得雨大风大,雷声震耳,闪电骇人。可真到了外面,才明白什么叫天地之间浑然一体。这雷在天上,也在地上,甚至就在身边,打得天地之间除了隆隆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 雨点打在车上劈啪作响,仿佛是无数只鬼手拍打着,令人胆战心惊。 她抱着赵晓乐窝在车厢里,两人跟崩豆似得上下蹿。 路,实在太震了。而车又赶得急! 她们在车里已经如此难熬,外面策马奔行的就更别提。 赖沧澜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这雨点跟铁钉子做似得往人身上扎。 他和唐宁都不说话,就是一门心思赶路。早点到,就早点结束这痛苦的旅程。 一路倒是无惊无险,就是马车陷入过大坑,里面小皇帝都被震的屁股朝天,跟赵晓乐两个咕噜噜在车里滚来滚去。 他和唐宁指挥着御林军和,硬生生用木板把车轮撬出来,继续赶路。 到山门前,马车就没法上去了。这不是御驾,拆不了轮子。没得办法,只好把小皇帝请出来。 末璃战战兢兢出来,才露头,半空就是一阵裂帛断金似得嘶吼,一道雪亮刺目的闪电刷就劈下来。 众人都一缩脖子,谁也不敢动。 噼啪一声炸裂,沉甸甸的夜空被生生撕裂,天神自裂缝中露出怒目,恶狠狠的瞪着世间的凡人。 末璃吓的肝颤,浑身发抖。 就这弱鸡仔,还真龙天子?!赖沧澜是一点也不信。可老天爷这个响雷吓出了他小将军的一身傲气,他生平没做过亏心事,就不怕这震天雷。 赖沧澜上前,一把将吓呆了的小皇帝抱出,裹在怀里。 “陛下,上去了!” 他一张嘴,雨水就混合着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淌,末璃被浇的满头都是,欲哭无泪。 她有点后悔了!不该逞能啊!这天雷好怕怕!然而此时此刻,退是不能退了。 眼见晓乐也要出来,她连忙喊。 “晓乐你留下!别出来!我是真龙天子,我不怕!” 呵呵,你也好意思称真龙天子啊!抱着他的赖沧澜心想! 唐宁打伞,赖沧澜抱小皇帝,两人拖着一身的雨水腾腾往石阶上走。 小皇帝轻飘飘没多少分量,抱着倒是不累人。 油纸伞被吹得七零八落,压根起不到遮雨的作用。小皇帝出来的时候还干着,这会又是被雨淋,又是被风吹,还被赖沧澜抱着,前后左右从里到外,也都湿透了。 不过好在赖沧澜跑的浑身热腾腾的,紧紧搂着她,倒是不冷。 赶到山门前,早已经有人候着,赫然就是玄灵子。只不过今天的玄灵子是一点也不仙气飘飘,也淋的跟个落汤鸡似的,手足无措的等着。 一见他们来就紧赶上前,一脸的喜出望外! “陛下,是陛下!” “前头带路!快!”赖沧澜喝道。 “是是,快随贫道来!观主他在丹室,去丹室!”玄灵子二话不说,这一回是再不拦小将军,而是主动带路。 赖沧澜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热气,心想长生观也不过如此嘛。 一行人滴滴答答一步一滑的赶到丹室前的空地,玄灵子就不再前行了。 这是长生观的规矩,没有观主诏令,谁也不许靠近丹室。 “陛下……” 末璃表示我懂得,扯了扯赖沧澜的袖子,让他把自己放下,她自己一个人拾阶而上。结果才走了一步,她就趴下了! 妈妈呀!好大的雷!轰隆一声,自半空而落,如同扔下一个炸弹一般,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耳朵也聋了。 在皇宫里远远看就知道这天雷都集中在长生观,而到了长生观就知道雷都集中在丹室,而到了丹室……真的面对这些雷,末璃还是吓哭了! 好怕!怎么能有这么多雷!她膝盖都软了好不好! 软了也好,趴着降低高度,比较不容易挨雷劈。 于是众人就看着娇小玲珑的真龙天子跟条虫似得趴在石阶上,慢慢朝山顶蠕动。 呃,样子还是……挺可笑的哈! 赖沧澜扶额!看着末璃这丢脸的样,他好尴尬。这就是鎏玥的真龙天子?这不是一条虫么! 末璃表示,抱歉哈,我就是这么没用,你咬我啊!山顶上,群雷云集,电光似剑,纷纷而落。 山高,雷低,闪电几乎是在天空乍然一现,就直接入地,一穿而过。 末璃仰头,眯眼。在雪亮的电光和漆黑的风雨中捕捉到那一抹白衣飘飘的身影。 祁进!男神!他还真在这儿啊!怎么不躲雨? 闪电围绕在祁进身边,大剑小剑,万剑齐发,然而始终没有真往他身上劈。只可怜了他身边的石板地,被闪电打的七零八落,粉粉碎。 山石在雷电面前仿佛成了嫩豆腐,一插就碎。 祁进的白衣沾了水,沉甸甸的,因他大力的动作,宽大的衣袖飞震,甩出一串串的水珠。 他白发狂舞,散出腾腾雾气,似整个人都在燃烧一般。 末璃看傻了,感觉男神有点不大对劲。此等狂态,丝毫不见仙气飘飘,简直有点成魔成狂的味道。 他似乎也知道闪电并不会往自己身上打,故而格外的傲然挺立,仰头质问苍穹,声嘶力竭的怒吼。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每一声吼都带着悲伤和愤怒,每一声吼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喊出,而是来自灵魂。 他吼声震天,几乎要盖过雷声。然而他吼得越用力,雷声就越响亮,似乎老天爷真的在和他叫板。 雷声一声比一声高,渐渐要到极致。而聚在云顶的闪电也发出炙热的白光,似乎很快要来一招大的。 妈妈咪呀!末璃肝颤心抖,一咬牙一跺脚,蹿上去喊了一声。 “祁进!别乱来啊!” 她卯足了力气去喊,可那细喉咙,声音一出嗓子就被风雨糊住,没来得及打个转就泯灭在轰鸣声里。 但祁进竟然听见了,蹭一下就转过脸来。 末璃和他在狂风暴雨中对了一眼。 小皇帝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神面目狰狞,形同恶鬼。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眼还是那双眼,就连额间的花钿也依然嫣红。可此刻聚在一起,却是一张鬼脸。 只因他双拳紧握,双眉紧皱,咬牙切齿,声嘶力竭。嫣红的花钿此刻非但没有丝毫妩媚之态,反而似地狱业火一般熊熊燃烧。 他……这是怎么了? 看到她,祁进先是一愣,随后面目越发狰狞,撕开的嘴里牙齿磨的咯咯直响,如同要把她骨肉咬碎。 “你来做什么?”他怒吼,双眼一瞪,黑白分明。 末璃情不自禁往后一退,差点翻下山去。哎呀一声叫,跌倒在地,扑了一身泥水。 “我,我……我来救你!”她奋力说道,说完就懊悔了。 救他?就凭她?哪儿来的脸! 果然祁进听了仰头哈哈一阵狂笑,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末璃恨不得把脑袋扎进烂泥里,浑身臊热。 笑完了,她就听见男神在雷雨里冷哼。 “来救我?哈,你走了,何必再回来!” 诶?这话就怪了。她不能不走啊,难道和摄政王两个住长生观里?回来,她回来也是为了救他呀。末璃抬起头,偷偷看他。 男神双目紧闭,双眉紧皱,双拳紧握,十指仿佛不知疼的往自己手心里扎。整个人一会蜷缩,一会奋胀,似乎在忍疼。 不会扎出血吧?她心想,结果,马上就看见他手心里淌出血。 还真是啊! 雨大,那血色一冒出就被冲淡,跌进泥水里,再也看不见。 这该多疼?末璃心疼的想。可看祁进咬着牙皱着眉,仰头狂怒忍疼的样子,又觉得他的疼不是因为手心,而是因为别的。 她咽了咽口水,结果吃了一嘴泥水,一边低头呸呸的吐,一边替祁进难过起来。 今天大家都被雷劈傻了,一个两个都怪怪的。 伸手把嘴边泥水抹掉,她小心翼翼的爬起,弯着腰小步小步的靠近。 云顶的雷已经开始往里塌缩,慢慢朝忠心聚拢。末璃知道,很快那个大招就要落下了。也许,她该掉头下山才是明智。可是…… 离着祁进还有一步,她颤抖着伸出手,靠近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他突然睁眼,扭头恶狠狠的瞪住她。 “别碰我!” 末璃吓得手一哆嗦,噗通就跪了。然而跪在地上颤抖不停,她还是不忘朝天上指了指。 “雷……雷……” 祁进仰头一看,脸色一变,怒吼一声。 “不!” 说完,双脚一顿,翩然跃起,拔腿就往后飞。末璃就眼睁睁看着他嗖的一下,就飞进了丹室里。 啊啊?她仰头一看,原来那大招是冲着丹室去的啊。 等一下!男神也进去丹室了喂! 怎么办?救不救?去不去? 当然是不能去啊!这么大的雷,别说被劈中,就是挨着边也好不了!她傻了才进去送死! 第69节 可是心里是这么想,她的脚,她的手,她的身,却是管不住了。 喂,别犯傻呀!修真文里主角得道也是九死一生喂!何况她还不是主角!她没修炼啊! 但还是犯傻了!她跌跌撞撞的跑进丹室里。 祁进就在丹炉前,张开双臂护着丹炉。 丹炉又变了样,通体发蓝,里面流火盘旋,绕着一团白光,熊熊燃烧。 这得多烫?两千度都不止了吧?可祁进却抱着那丹炉,不怕皮焦肉烂吗? 看看,这才是修真文主角啊,人家是练过的。 正胡思乱想,第一下雷已经从天而降,啪得就打在山顶上。雪亮的闪电利剑出鞘,嗖一下就穿过山顶的小洞,扎进丹室里。 咣一下就打在丹炉上。 丹炉也咣的一声震动,里面靛蓝色的流火呼一下就乱了。 “不!”祁进大吼一声,奋力抱住丹炉。 然而他才抱紧,就被雷电震开,如风筝一般嗖一下就被甩到墙上,啪的拍扁。 哇!这么厉害!老天爷太牛了! 末璃看傻了,就没想到闪电过后就是打雷。就听见洞顶噼啪一声裂帛,轰隆隆的雷声就跟随而来,在半圆形的丹室里轰鸣,震得末璃耳朵都聋了。 气血翻涌,她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头晕眼黑,又跪了。 太没用了!有木有!简直要哭! 她用力睁眼,黑蒙蒙之中就看见一身白的男神跌跌撞撞又扑向丹炉。 丹炉竟然没破!但已经歪了,流火倾在一边,仍旧绕着那团白光。 可第二下雷也到了! 祁进离丹炉就差一步,眼睁睁看着雷击在丹炉上,又是咣的一声巨响。 末璃急忙伸手捂住耳朵! 这一次气流声波传来,祁进因势而动,翩然飞起,在半空纵身一跃,扑向丹炉。手指头刚触到丹炉,就听见喀拉一声响,丹炉裂开了。 靛蓝色的流火嗖的就从炉里蹿出,顷刻间就把祁进裹住。 有丹炉隔着,祁进不怕烫,可一旦被流火裹住,他就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旋身一转,跟旋风似的飞转而出,落地就是一滚。 咕噜噜滚到末璃脚边,头发上还烧着火。 末璃下意识的扑过去用巴掌帮他拍火,一拍就后悔了。 好痛!这哪里是火,是刀子! 祁进一把抓住她的手,瞪眼一瞧,啧一声。随即自己伸手就把烧着的头发一把一把扯掉,全扔在地上。 白发顷刻变黑,变灰,一吹就散。 他自己把自己拔成了一个狗啃过的发型,然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末璃。 “好好待着,不要给我添乱!” 说完,把高贵的真龙天子一把推到在地上,再次冲向丹炉。 流火溢出,只剩下那团白光还悬在炉里,滴溜溜的打转。 那肯定就是所谓的仙器吧。这玩意对祁进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这样拼命,连形象都不要了。 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他现在连发型都没了,白毛一半被流火烧光,一半被他自己拔光。 末璃趴在地上想。 一身破衣烂衫,满头狗啃白毛的祁进一脚踢开丹炉的门,再一脚踢起。丹炉在半空滴溜一转,里面的那团白光就跌出来。 一到外面,白光就暗了一些,隐约可见是一块半透明的石头,中间似乎有一条裂缝。 看到那条裂缝,祁进就啧的一声,然后仰天怒吼。 “还打?依旧是如此,还打个屁!” 听到男神说屁,末璃眨眨眼。 男神继续怒吼。 “我不甘心,不甘心!要么打死我!要么我继续炼!我不甘心!” 悬在半空中的白光继续暗淡下去,那条裂缝也越来越明显。 祁进怒吼一声,伸手去捞那石头。 此时,一直沉寂了好久的第三道雷顷刻间劈下。 到此,末璃算是看明白了。雷劈的不是人,就是这所谓的仙器。即便这仙器没炼成,老天爷似乎也容不下。 前两道雷下来,都是只劈丹炉,而把祁进震开。 但这一道……就算老天爷还是想把祁进震开,只怕祁进也不肯撒手放开那个失败的仙器。 会被劈死的!一定! 末璃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顾不得腿软头晕,蹭的站起来,跑过去伸手一把拽住祁进的脚,想把他往后拖。 雷这玩意,虽然厉害,但都是直来直往。只要偏移一点点,就有生机! 可惜她还是迟了一步,那雷在她握住祁进脚后跟的时候就已经劈到了仙器上。 末璃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自己浑身一颤,就再也动不了了。 她整个人很清醒,所以清楚明白的看到自己自心口处迸出万道白光,就跟小宇宙爆发似得。 她没感觉到疼,但死亡的恐惧还是一瞬间就抓住了她的心。 这就是被雷击的感觉?一定会死的!连心脏都被击穿了喂! 当时她觉得时间隔了很久,但其实估计只有几秒钟,那万道白光一出,她立刻就感觉到了疼痛。全身被撕裂的疼痛,从身体里裂开,往外迸出的疼。 末璃张嘴喊了一声,然而自己听不见。随后双手一颤,放开了祁进。 她感觉自己在飞,然后在半空中看到了祁进。 祁进满头满脸全是一道道的血痕裂纹,每一道裂纹里都在迸出血和光,仿佛一个烧裂了的瓷器,在烈火中逐渐崩溃。 啊?自己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她心想。 好难看!这样的死相!落地一定会摔碎千万块,拼都拼不起来。 悲剧! 诶?仙器!她瞪眼。 那暗淡下去的石块此刻也飞在半空,竟然再次变得炙热雪亮。这一回末璃看得更清楚了,不是石头,而是……玻璃?是一块透明的标准正二十面体的玻璃! 哇!这种形状!好猎奇!她心中感叹。 那玻璃块中间那条裂缝,也在白光中渐渐融合,但始终还是差一点。 好可惜!还是没能炼成吗?但是……末璃伸手去捞。 手触碰到那“玻璃”就呲的一下冒出白气,一定是被烫着了。 但她竟然没觉得疼,于是一把握紧。 那东西就深深的嵌进她的手心里,呲呲作响。 唉,就为了这么一块玻璃而死,有点不值得呢! 她落地前如是想着。 ** 然而末璃并没有死。 躺在*的石板上,她清楚明白的感觉到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在疼。 能疼是好事,对吧,至少还活着。 她是个熬不住疼的孩子,眼泪立刻就冒出来,喉咙里也哼哼唧唧的抽泣起来。可一哭,更疼。她想动一动手脚,可手脚都感觉不到了。 不会吧!死不了,万一残废,万一瘫痪,那不是更惨! 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扭头去看,泪眼朦胧中看到一脸乌漆墨黑,一身破烂布条的祁进朝自己爬过来。 祁进满脸黑,浑身血,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朝她逼近。 妈妈呀!救命!末璃更想哭了。 他爬到她身边,哆哆嗦嗦的扳开她的手,从她血肉模糊的手心里挖出那块“玻璃”,捧在手心里。 诶!他就关心这个啊!好吧!喏,她可算是遵守约定,帮他实现愿望了哦!小皇帝心想。 祁进捧着那东西翻来覆去的看,忽然浑身一颤,低头抽泣起来。 干嘛?他也哭?末璃有点被吓到。 哭了几声,他又抬起头,对她咧嘴一笑。 又哭又笑,搞什么?末璃皱眉。 “成了!”祁进哭一声,笑一声,摊开手,给她看手心里的“玻璃”。 末璃瞥了一眼。“玻璃”里的那条裂缝消失了,整个融合为一个完整的个体。不过,裂缝的位置还可以看到,因为里面有薄薄的一片血迹。 是她的血吧!哎,也算做出贡献了! 祁进握着这块“玻璃”,吭吭的爬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扶起,搂在怀里。 末璃朝天翻个白眼,嗯,现在才想起她的好来,晚了! 把她搂在怀里,他又给她看那块玻璃。 “你看,成了!真的成了!这是天意!我就知道一定会成的!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他说着,用力握紧那玻璃,然后低头在她脸上狂吻。 混着血和泪,末璃兜头被他涂了个遍,心里是万分哀叹。 被男神热吻,好惊喜有木有!惊喜个屁啊,惊悚! 第70节 她的男神,变成男神经病了!好悲剧! 小皇帝一去不回头,在长生观待了七天。 这七天里,末璃亲眼看着祁进跟蜕皮似得,把一身斑驳血痕的样子一层层蜕成如同剥壳鸡蛋一般光洁完整的肌肤。 他再次洁白无瑕,仙气飘飘。只是一头长发白毛短时间内养不回来,索性剪成了板刷。 顶着这样一个板刷头,在配上白眉和一身新长出的白肤,几乎让他年轻了十岁,快要变成一个少年。 末璃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心目中那个男神是再也回不来,但好歹他这会也不是男神经病的模样。 长生观的药都是极好的,末璃也在七天里蜕了几层皮,然而效果没有祁进那么突出,头脸还隐隐留着一些淡淡的血痕。 这大概就是凡人和神仙的不同。 装不了男神,祁进索性自己走下神坛,亲自把末璃送回皇宫。 六十年不出山门一步的神仙陡降凡尘,叫京城里好一阵骚动。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老百姓,都奔走相告,蜂拥而出,想要一睹神仙的风采。 然而祁进虽然为了末璃主动走下神坛,但并不代表他就乐意亲近群众。老百姓伸长脖子等了半天,也只看到长生观的道士们抬着一架华丽精致芳香喷薄的大红轿子,仙气飘飘的翩然而过。 所到之处,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满地芬芳。 据说这轿子乃是金丝楠木做成,上面涂的红漆是茜草混合着椒桂,所以才芬芳扑鼻,喷薄汹涌。 没能见到神仙,闻了一鼻子神仙的仙气,众人也都要醉了! 末璃和祁进同乘一轿,被香气熏得鼻子发痒,一路喷嚏不止。 这就是为什么她把所有的好香料都送人的缘故,鼻子敏感,无福消受! 顶着一头刺刺绒绒白毛的男神眯着眼打量她,对她这鼻塞脸红的可怜样很是好奇,好像是重新认识她似得。 末璃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抹眼角。 她又何尝不是重新认识了一遍祁进! 轿子抬到皇宫里,如入无人之境。御林军不敢拦,金羽卫倒是想拦,可长生观的道士那都是有仙法的。 打头的玄灵子拂尘一挥,香风一扫。 威风凛凛的金羽卫就跟被风吹过的麦子一般,齐刷刷的都倒了。 麦子们分开两边倒,祁进的大红轿子就当着众人的面从太和门径直抬到了御正殿。 文武百官早已经等候多时,与其说是等他们的陛下,不如说是等他们的神仙。 小皇帝不回来,摄政王已经心急如焚。被柳傲君和庞瑶两个围着,好说歹说等了三天。三天之后,展万钧是再也坐不住,重新临朝处政。 第一道敕令,就是要长生观把小皇帝交出来。 祁进当然不会把他的敕令放在眼里,倒是末璃看了十分头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用伤痕累累的手颤颤巍巍的写了一封亲笔信回去,希望能安抚煞星爷爷。 她本来字就不好,受了伤,写出来更是满纸狗爬。 展万钧拿着这一张纸,把上面几行字看了四五遍,看出一肚皮的火。 她说她很好,她说祁进也很好,她说长生观也很好。 可她就没想一想,他在这儿等着她,很不好! 他不让她去,她非要去!说得好听,是为了祁进救过他。可他不信! 因为那是祁进! 他知道的,小家伙看那妖道的眼神,很不对! 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或许不是说不出来,只是不想,也不敢说出来。 这样是不对的! 现在她回来了,带着祁进!仙气飘飘,高高在上的长生子,亲自护送陛下回宫。这一段佳话,显然是可以写进史书,流传百世了。 估计,保皇党又要乐疯。 可他快要气死了!不是因为保皇党,只是因为…… 她竟然为了祁进,能连命都不要! 这让他如何再自欺自人,认为自己在小家伙的心目中,分量能大过祁进! 真是见鬼!他竟然就计较这个!气死了!气小皇帝,气祁进,更气他自己! 展万钧拄着手杖,磨牙霍霍的站在御正殿的高台上,眯眼瞪着翩翩而来的大红轿子。 红轿子!竟然是大红的轿子! 祁进这是把自己嫁进皇宫来了吗? 真是乾坤颠倒,黑白不分,妖魔乱舞!都疯了! ------题外话------ 小皇帝表示,我的身边就没一个正常人类!心好累~! 感谢美人们的大力支持!明天依旧是老时间,老地点,老配方,熟悉的味道! 等着你们~ ☆、第五十八章 王宝宝差点被瞎狗眼 长生观的“大红花轿”一停,末璃就迫不及待的跳下。 一落地,仰头,越过无数个或黑或白或高或低的人头,一眼就看到台子上一身紫袍,傲然而立的展万钧。 唔……看起来样子还行啊!大概身体是好多了吧。 她咧嘴一笑,提起衣摆拾阶而上。 一路群臣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群臣的万岁喊得颇有些用心诚心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小皇帝背后可是坐着长生子这位神仙呢。 末璃蹭蹭的上台阶,走到一半就有点气喘,低头打了个喷嚏。 展万钧一皱眉,连忙拄着手杖下来,几步就到跟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怎么回事?” 白生生的小脸上若隐若现的血痕,仿佛她曾经整个跌碎了,又被人拼起来,一点一点养着,但还没完全养好。 想到这水晶玻璃人碎了,他的心就一阵刺痛。 他好吃好喝的养着,轻拿轻放的供着,就让祁进这妖道给弄碎了! 这个该死的妖道! 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凉气,他用手指轻轻抚过末璃的脸,指腹划过那些血痕。 皮肉早已经长好了,但新生的肉格外娇嫩敏感。被他手指上的粗茧摩挲而过,末璃只觉得浑身作痒,不由眯起眼缩起脖子。 这是怕他吗?展万钧脸色一沉,伸手握住她的脸。 末璃愣一下,眨了眨眼。 “王爷是怕贫道把陛下弄坏了吗?要如此慎重检查?”祁进的声音传来。 众人只觉得一阵异香拂过,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顷刻之间,台阶上就多了一个白衣飘飘的神仙。 意识到这就是长生观的长生子,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百官们顿时觉得一阵酥麻自后背脊划下,顿时胸部以下全部瘫痪,直起的腰纷纷又弯下去,给神仙爷爷规规矩矩磕一个。 这可是活神仙啊!百闻不如一见的活神仙! 众人皆跪,唯有展万钧依然皱眉傲立,瞪眼看着祁进。 祁进却不看他,仰着下巴目空无人的翩然而上。也瞧不清楚他是怎么走的,总之一晃眼就到跟前。 初春乍暖还寒,人人都裹着薄棉衣。偏他一身薄薄的道袍,领口还大敞着,露出白鹤一般皎洁修长的脖颈。 脖颈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吊着一颗水晶坠子。坠子中间一抹红,也不知什么稀罕的宝石! 白发白眉白肤,眉间一抹殷红花钿,他还是老样子。除了……头发短到几乎没了。 看到祁进短发的样子,倒叫展万钧挑了挑眉。然而这个样子更加令人讨厌,因为看起这妖道是越发年轻了。 比他还年轻!老妖怪装什么嫩! 神仙和摄政王站在高台上互相打量,隔空用眼神厮杀,谁也不说话。 末璃夹在中间,感受着无声的刀来剑往,只觉得压力山大。 俊男与美男之间无声的较量,电闪雷鸣,有木有!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无言的较量,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结果展万钧先开了口。 他手一伸,淡淡说道。 “王宝宝!” 一直在角落里充当背景的老奴婢就蹭跳出来,弯着腰低着头,双手托着一件白狐出锋的刻金丝贡缎水红色大氅,轻手轻脚的递到摄政王手边。 展万钧也不见他,只是低头看着小皇帝,伸手一撩,就把大氅滴溜起,又一抖,抖开了再一挥。 这白如雪红似霞的披风就轻飘飘落在小皇帝的身上,顷刻间把她拢住。 “外面风大,陛下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叫微臣心疼!” 他把手杖夹在肋下,伸手给她系披风带子,嘴里还这样说着。 信他有鬼!末璃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下一步他就伸手搭在她肩上,一用力就把人划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然后仰着下巴看向祁进,宣告所有权。 这行为简直就像是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他就是个不顾君臣纲伦,视小皇帝为掌中物的跋扈权臣。 祁进万没想到展万钧会如此不顾脸面当众“失态”,而且这举动除了跋扈嚣张之外,也太过……暧昧亲昵了。 凡人的无礼,神仙本不该计较。因为凡人如草芥,入不了神仙的眼。但是这种上赶着打脸的行为,还是让祁进微微皱了皱眉,凤目一眯。 第71节 百官们还跪着,并不知道上面两尊大神,一尊小神,到底在搞什么? 末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想自己要是再不出手,这两人八成就要在御正殿门口动手了吧。 男人啊,不管是活了二十五年的盖世权臣,还是活了快一百年的不老神仙,一旦意气上来了,都跟孩子似得,不管不顾的当众怄气! 还不如她这个“小孩子”呢。 她轻轻一拉展万钧的手,结果对方握得更紧,还伸手一揽,低头对她道。 “微臣带陛下回宫。” 喂!不要这么不给她男神面子!虽然男神如今已经是半个男神经病。 末璃不敢当面反对,只好回头对祁进抱歉的笑笑。 “谢观主一路相送。我……” 她还想说,但摄政王已经不耐,把她半边身子都拖进怀里,用力搂住。 祁进冷眼旁观,看着对方越来越失态的举动。心里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即对展万钧恼怒,又对末璃也生出怨恨。 为什么总是这样?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总能搅乱人心! 他面色发沉,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叫末璃欲哭无泪。 男神又要变脸了啊! 迁怒!这完全是迁怒啊!谁来救她?合着都欺负她是吧?谁叫她最没用喂! 不过祁进总算比展万钧沉得住气,沉沉看了小皇帝两眼,又挑眉看摄政王,微微一笑,清朗道。 “王爷爱护陛下,鎏玥君臣同心,真叫万民欣慰。” 哇,神仙你这大帽子盖得好!没错没错,我们鎏玥就是上下同心,非常和谐!百官心里都对祁进点赞。 既然对方都划出道来了,展万钧也就不好不接招,皮笑肉不笑的一撩嘴角。 “陛下虽年幼,但宅心仁厚,体恤爱民。微臣岂有不爱之理!” 他说的冠冕堂皇,一派祥和。然而落到祁进耳朵里,却是格外刺耳。 因为对方竟然用的是“爱”,而不是“敬”。 他有什么资格爱?豺狼对羔羊说爱,笑掉人大牙! 于是他也微微一笑,轻飘飘甩出一句。 “王爷有心了。还望王爷莫忘与我的三年之约,切记切记!” 展万钧顿时变脸。 末璃一听就觉得这话里有戏,三年之约?什么约?叔叔我们不约! 祁进把三年之约甩出来,展万钧顿时有了生生被打脸的感觉,心头一口恶气翻涌,差点就翻脸。不过他这个权臣也不是白当的,越是心头恶气翻涌,脸上反而露出更浓的笑意。 于是摄政王哈哈一笑,朗声道。 “怎会!观主不忘,展某怎敢相忘!” 两人猜谜打太极的你来我往,叫在场所有人心里都翻嘀咕。 长生观和摄政王到底有什么约定?这约定肯定跟小皇帝有关,那可就关系着鎏玥的国运呐。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都落在小皇帝身上。 末璃窘,怎么都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 祁进提三年之约,令展万钧心生恶气,因为这三年之约不仅仅代表着他对长生观的妥协,跟代表着他和小皇帝一山不容二虎的对立关系。 对方把烂疮疤揭开,还在上面撒盐,怎不叫人疼痛难当! 把摄政王的气焰打了,祁进心里就舒坦不少,垂眉慈目看向小皇帝,又恢复了仙气飘飘,和蔼可亲。 “陛下要好好的,贫道以后还来看你!”他说道。 这话信息量大了!叫文武百官都齐刷刷抬头。 神仙这算是当众表明态度哈!给小皇帝站队了哈!小皇帝这是真要崛起了哈! 乱了乱了,朝堂要乱了,人心要乱了! 摄政王脸黑已如锅,不对,比锅底还黑三分。握着她的手也已经变成了捏,要捏碎了喂! 末璃忍疼咧嘴,苦哈哈对祁进一笑。 “好,好!常来,常来!” 哎哟,又紧了三分!疼疼疼!眼泪都要飚出来。 面对小皇帝的苦痛,祁进却并不十分在意。此刻展万钧越是对小皇帝不好,他越是高兴。 这样一来,她就该知道谁才是对她好了吧。她也是欠虐,不吃点苦头永远不知道谁才是真心实意! 末璃表示我真是冤枉死了,有木有!老男人的心思,太难伺候了! 看了小皇帝和摄政王一场笑话,仙气飘飘的长生子翩然离去。没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满地磕头虫。 哦,还有摄政王的黑脸,和小皇帝的“红烧猪手”。 都被捏肿了呢!末璃欲哭无泪。 祁进一走,摄政王就跟牵小狗似的把她牵进御正殿,然后长臂一挥,喝令退朝。 皇帝陛下旅途劳累,今日休息,不理国事! 呵呵,您老说了算咯!文武百官从善如流。 也有担心小皇帝的忠臣,还恋恋不舍。煞星爷爷脸黑如锅底,瞪着小皇帝的样子好像要吃人。陛下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会不会大家走了,摄政王就在御正殿里打陛下屁股! 呃,脑补过度了哈,大人! 忠心不二的老奴婢王宝宝立刻蹦出来,带着几个小太监把这几位脑洞大开的忠臣轰了出去。 御正殿里外清空,就剩下小皇帝坐在御座上,面对脸长似驴的摄政王。 末璃心说,好怕怕啊! 展万钧一言不发,把手杖啪的往龙书案上一搁,伸手解开小皇帝的披风,呼一下甩在一边。 末璃仰头看他,咽了咽口水。 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然而对方的手赫然已经伸到她领子口,不由分说解她的领扣。 这,这过了哈!她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脸色都白了。 “爱卿……你这是……” 展万钧皱眉。 “我看看!” 诶——!你看看?你要看什么?别吓人! 她怎么肯,可哪里是他的对手。这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大一小就在御座前撕巴了几下,就听见刺啦一声,小皇帝的龙袍被撕开了。 只是一个小口,敞开了领子,露出她细白细白的脖颈。 原本被两层衣服包裹住的脖子陡然触到外面的空气,惹得她情不自禁哆嗦一下。 他看了一眼,眉心皱得更紧。 由于脖子白,那些隐隐约约的血痕就更明显。他早就料到她是“碎了”,但此刻进一步明白这个事实,就进一步懊恼。 瓶子罐子碎了,还能黏起来。可人要是碎了……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顺着耳廓落到脖颈,用指尖描画那些裂痕。 一边摸一边皱眉,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叫末璃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是该叫呢?还是该推开他?亦或是两个都来? 可她偏偏叫不出,也推不开。两只手搭在他胳膊上有气无力,身体也开始细细发颤。 那水红色的新肉,嫩粉色的新皮,都太娇嫩。任何轻抚轻触,都令人颤抖,从骨髓里痒出来。 他的手指那么粗糙,顺着这些脉络一路往下…… 不行…… 她终于出声,但仅仅只是哼哼,像小狗小猫一般。 这声音,有点丢人! 小皇帝一下就脸红了,害羞的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如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颤抖。脸上浮起的红潮如火烧一般,瞬间从眼角烧到脸颊,一路往下波及耳朵,直到脖颈。 顿时,整张脸如同扫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透出无边的春色。 展万钧愣住,一时挪不开手,也移不开眼。 这孩子漂亮,毫无疑问。可此刻已经不仅仅是漂亮,更是媚态横流。 这无疑有点……惑乱人心了。 人心一乱,就容易出事! 末璃就眼睁睁看着摄政王的脸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 王宝宝提脚进来的时候,抬眼就瞧到了这一幕。 小皇帝衣衫不整的坐在御座上,仰着脸。而摄政王正抓着她的衣领子,低头在那粉团似得小脸上亲了一下。 老奴婢顿时眼疼似被针扎,心里哎哟一声叫,连忙伸手捂嘴,低头后退,一闪身躲进了紫檀高柜的阴影里。 要死!竟让他撞见这情形! 老奴婢躲在阴影里,老脸皱成一团,心怦怦狂跳。 难怪摄政王对小皇帝是越来越好,敢情这里面……哎哟……这叫什么事! 第72节 要说摄政王厉害,那真是……太厉害了。别人家玩个公主娘娘也就倒头了,好家伙,人家直接就冲真龙天子下筷子。 也是生冷不忌,好胃口! 要说这种事,皇宫里也不罕见。先帝爷末熙就在清心殿里养着几个清俊可人的小奴婢,偶尔尝个鲜也是有的。便是外面那些大官,养个戏子小玩意,也不罕见。 可这上面坐的孩子,是皇帝啊!啧啧!要说怎么是摄政王呢!玩的都跟别人不一样! 王宝宝暗自咂巴了咂巴嘴,无声撇嘴一笑。 十七皇子也是个能人,能屈能伸!不管用什么法子,能把摄政王勾住,这就是个本事。 得了,这皇宫里的风向,越来越乱咯! 这眼毒老奴婢的心思,无人知晓。御座上末璃的心狂跳,脸红的快要飙血。 展万钧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擦,就过去了。她几乎以为是个幻觉,可是…… 对方眯着的双眼里透露出的信息,足以表明,这绝对不是一个幻觉。 那么……她不敢往下想,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这傻愣愣的模样倒是取悦了展万钧,他伸手用拇指在她嘴唇上擦了擦,感觉那红艳娇嫩的花瓣。 不晓得这两片肉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他眼神一暗,却叫末璃心惊,真忧心他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但没想到他接下来却是扭头喊了一声。 “王宝宝!” 阴影里的老奴婢浑身一颤,嗖得就跳出来。 末璃顿时窘了。原来这里还有人!一定看见刚才那事了!喂,她的脸……丢尽了! 她是窘的快要往地缝里钻,可展万钧却面色如常,冷冷斜眼看王宝宝。 “老东西鬼鬼祟祟躲在那里,作什么?” 王宝宝心头乱跳,膝盖发软,哆哆嗦嗦上前噗通一跪,头都抬不起来。 “老,老奴该死!启禀王爷,柳大人求见!” 赶紧把柳傲君抬出来! 一听柳傲君求见,展万钧挑了挑眉,回头拍了拍末璃的肩。 “知道了!让他进来!” 王宝宝捡回一条命,连忙拔地而起。 “是,奴婢这就去!”把腰弯的更低,佝偻着往后退。既不敢抬头看上面那两人,也不敢叫摄政王瞧见了自己。 “回来!”哪知煞星爷爷又开口。 吓得老奴婢心嗤咚一跳,差点脚软,连忙停住。 “你亲自带陛下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王宝宝点头。 “去吧。”摄政王手随意一挥。 大人要谈正事了,小孩和奴婢就该退散。 末璃呆呆起身,跟着王宝宝一起离开。 展万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舌头轻轻滑过后槽牙,眯着眼啧了一声。 太瘦,太小!叫他都有点下不去嘴! 末璃似有感觉,浑身恶寒,路都差点走不稳。 王宝宝轻手轻脚后退出去,到了外面才透了一口大气,哎哟,活过来了! 这摄政王的眼睛可真毒!怎么就给瞧见了?王宝宝心发颤,伸手摸了摸脖子,万幸,这吃饭的家伙还在! 伴君如伴虎!真是不好办哦! 末璃回到清心殿,被宝盒围着问东问西,问得她心烦意乱。 她都烦死了好吗!还问! 老男人一吻之后,就自顾自处理国事,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可她的心,全乱了。 什么意思嘛?干嘛亲她?他把她当什么了? 喂?难道说他知道她的秘密了? 不会吧!末璃吓的心惊胆战。 不对不对!她不能自乱阵脚!如果他知道她是女的,岂能还让她坐在这把龙椅上! 今天老男人和男神经病站在御正殿门口打了一场太极,她就算是小白也听出点味道来。男神是挺她的,而老男人和男神不对付。 如果她的秘密被发现了,老男人绝不会放过这个狠狠羞辱男神的机会。 所以……他还不知道! 那,他干嘛那样?难道,他是把她当成一个男孩纸吻的? 末璃脑袋瓜轰一声! *!现实版!而且还是亲历! 老天爷!玩死我吧!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可以!就算是假*也不可以!因为这是犯罪,犯罪懂么? 她还未成年呢! 可是,这不是在她的时代,她的维度啊!在这里十四岁就能娶媳妇嫁人了喂! 那她怎么办?以后还怎么面对摄政王? 好头疼! * 皇宫里的暗潮汹涌暂且不提,但说过了几天,摄政王的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国事繁忙,他就没往清心殿去。 见不到他,末璃就自动自发的把那天的事扔到脑后,当鸵鸟了。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保皇党的心思被长生观挑活了,哪里会让摄政王安省。 这不,又有折子上来了。 展万钧打开一看,不由笑了。 言官们提议,该给小皇帝娶媳妇了! 小皇帝登基是十三岁,过了个年就是十四岁。十四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民间老百姓家的孩子,十来岁就成亲的也不少。何况天之骄子,金枝玉叶。 当然,真龙天子的婚事不能马虎。这三宫六院都得好好挑选,尤其是皇后那可是天下人的主子,要母仪天下的。 选个一年半载再大婚,也是合情合理。 等小皇帝十六岁成年,就该是亲政的时候了。总不能叫他到那时候都没还个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吧。 这可就要叫天下人笑话了! 为国为民,论情论理,小皇帝的婚事都该提上议程,尽快办理! 言官的折子字字句句都在理,叫展万钧无可辩驳。 只是皇帝结婚那可不是老百姓结婚,选皇后娘娘贵妃主子,也不是选萝卜青菜,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他岂会不懂!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家婚姻,与其说是为了繁衍子孙,不如说是为了利益结合。 皇帝选秀,招天下好女入宫,并非是缺女人伺候。而是用联姻的方式把各方大员,名门高姓,世族豪门,都紧密的结合在皇权的周围。 只有把各方势力都捏在手里,皇帝才能高枕无忧的号令天下,节制四方。 而各方势力也唯有紧密团结在皇权周围,才能绵延传嗣,长享富贵荣华。 所以,这折子上来与其说是给小皇帝操办婚事,不如说是抛出橄榄枝,要为小皇帝挑选勤皇护驾的势力。 人心,果然是乱了! 然而明知道对方是有所图,可展万钧还真不能拒绝。 因为一旦拒绝,这帮刀笔吏立马掉头就会上弹劾的折子。骂他狼子野心,意图不轨。他若是心中没鬼,怎么能连小皇帝的婚事都不管。难道是想让小皇帝当一辈子儿皇帝?好让他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一辈子不是皇帝的皇帝! 摄政王表示呵呵,老子要当就当真皇帝,才不稀罕什么不是皇帝的皇帝。 好,不就是要给小家伙找老婆嘛。 行,没问题!你们找你们的,我找我的,到时候看到底谁能办成事! 准了!着令礼部操办小皇帝大婚事宜。限期一个月,把全国上下五品以上官员家里适龄未婚的女孩子名册,拿一个出来上报。 到时候,他再和末家宗室好好商议,看选谁出来代表小皇帝挑选秀女。 既然摄政王答应了,那么保皇党就下去全面活动起来。 摄政王一党也没闲着。不就是往小皇帝后宫里塞人嘛,你们行,我们也行。一个萝卜一个坑,看谁塞得过谁! 这大婚的闹剧还没完,第二天又有新的折子摆上了摄政王的案头。 言官们又有新的提议。 小皇帝年纪不小了,结婚的事不能拉下,读书的事也不能拉下。 十七皇子以前在宫里就是个隐形人,年过八岁还被崔昭仪藏在海棠园,说是有病,不能去太学。也不知道小皇帝学没学过文化课,是不是文盲。 摄政王老把人藏在清心殿里,万一给关傻了怎么办?赶紧放出来,扔到太学里去好好接受文化教育!一国之君,不说学一个文韬武略,至少也该会写字读书吧。 展万钧看着折子,叹为观止。 哎呀,这才多大的功夫,就满朝都是保皇党了。 以前怎么不见这群货关心关心小萝卜头的文化学习,现在一个两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赤胆忠心! 不过小家伙那笔字,确实不好看。一定是从小没好好练的缘故!得了!既然他连大婚都允了,也就不缺这上学。 但是谁来做小皇帝的老师,谁来做小皇帝的伴读?这可是有大学问的。 第73节 大婚他允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上学,不好意思,由不得你们了! 摄政王亲自拍板给小皇帝选定了老师和伴读。 老师乃是响彻鎏玥赫赫有名的一代大儒田白严,字文植,进士出身,前朝任户部尚书,现在是九卿之一大司农。一笔文章妙动京城,两袖清风雅名长存,在文士圈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乃是清流一派的代表。 之所以是清流,自然就是不拉帮结派,清高孤立。也就是没权没势! 选得好哇!正合摄政王的心意! 伴读则是两个,一个是保皇党推荐的,渔阳王世子博山郡公末暧。今年十五岁,能文能武,能写能画,能说会道,能骑马能射箭,真真是个锦绣人物。 另一个自然是摄政王一派举荐,乃是佑王世子展麟,今年十一岁。佑王就是摄政王,世子年幼所以不请封赏,至今展麟也只是王府世子,身上没有任何封号。 至于世子大人的能耐么,摄政王一派自然是人人夸赞。但出了王府,就没人知道这位世子爷有什么能耐了。 一边一个,大家都不吃亏! * “什么?要给我娶老婆?而且还不止一个?” “什么?还要让我去上学?而且还有两个同学一起?” 末璃在清心殿里暴跳。 有没有搞错?怎么一觉醒来,就改天换地了! 结婚!娶老婆!还不止一个!她还未成年啊! 好么!前几天她还担心自己要和老男人*!结果转眼之间,她就要和别的女孩子百合了! 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她没被老天爷玩死,也要被鎏玥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文武百官玩死! 娶个鬼!她拿什么娶?娶回来让人守活寡?滚蛋! 她抱着头在龙床上打滚,哀嚎阵阵! 娶妻已经够烦,还要上学啊! 有没有搞错!她辛辛苦苦熬了十多年,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终于闯过独木桥从此畅享青春。 结果到头来这该死的穿越,她又要上学了! 能不能不上学?能不能不考试?能不能啊! 当然是不能! 身为傀儡皇帝,她就没有任何选择权! 大婚的事,还有些遥远,毕竟连秀女的名册都没弄出来。但上学是近在眼前,钦天监选了良辰吉日。末璃天没亮就被提溜起,穿裹上内务府针凿司刚做出来的春服,从头到尾一身新的去太学拜见老师去了。 太学在西苑,地方不小,毗邻就是御林军的驻地,共用一个马场。 太学的主殿叫勤思殿,里面有个圣师堂。 小皇帝先去圣师堂拜圣师,这是尊儒的习俗。拜过了圣师,就来到勤思殿里,坐上主位,接受臣子的朝拜。 田白严如今封了太师,但虽贵为帝师,可仍旧是皇帝的臣子,按君臣之理,还是得老师先拜学生。 当然不能让老师真拜,意思意思鞠个躬,小皇帝就得起身搀扶起,说“老师免礼”,然后太师也就顺理成章的免礼了。 而两位伴读的同学则没那么好运了,得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皇帝磕头。 博山郡公跪的顺理成章,摄政王世子就有点不情不愿。 看着金毛熊孩子给自己磕头下跪,末璃在肚子里仰天长笑。 啊哈哈哈哈,让你小子看不起我,现在服不服? 君臣之礼行完,就是小皇帝下御座,带着两同学给老师行师生之礼。 小皇帝当然是不用跪的,鞠个躬就算完事。而两位同学则又是噗通跪地,梆梆磕头。 行了礼,便是各自落座。然后老师就可以开始授课了。 末璃自然是坐上首的主位,老师田白严在左手摆了桌子授课,两位伴读则一前一后在右手位置。 上学第一天,肯定教不了什么学问,就是师生之间彼此熟悉一下。 金毛熊孩子展麟和小皇帝末璃是见过面的,彼此不算陌生。然而一别快一个月,彼此再见面都有点一愣,因为对方都变了样。 熊孩子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这才一个月多没见,又高了一截。论年纪,明明是最小的,但身高已经超过末璃。那一头金毛也不知哪个丫头打理的,用了几斤头油,梳得那叫一个紧致有力,衬得这小子越发精神。挺直了背往那一坐,还真是个带劲的好小子! 瞧着别人长得精神,想到自己这西洋镜破身子,小萝卜头小皇帝心情很受伤! 展麟看小皇帝也是一愣,上回见面陛下就像个小娘们似的,还那么爱哭。如今她不哭了,穿戴的像模像样,摆在上面装样子。别人瞧着怎么样不知道,可在这熊孩子眼里,小皇帝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天子,还是个小娘们。 小白脸子,大黑眸子,鼻子翘翘,嘴唇红红,看人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就跟夜里的星星似得,怪好看的。 一般寻常小娘们都漂亮不过她!但男子汉怎么能比女孩子还漂亮呢?这太没劲了。 两人打了个对眼,各自哼一声,别开脸。 末璃就顺势看到了坐在展麟下首的博山郡公末暧。 末暧是渔阳王的幼子,据说是老来得子,颇受宠爱。想到渔阳王那个走路都哆嗦的样子,末璃很怀疑这老家伙还行不行。 不行,她不能总乱猜忌别人的父子关系,这不道德也不礼貌。说道父子关系,她又想起金毛熊孩子和摄政王的基因悖论。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就算摄政王和渔阳王都是喜当爹,关她屁事! 他们自己开心就好咯! 这一看她又想哭!瞧瞧人家长得多带劲! 十五岁的孩子已经是一副大人样子,高个子,容长脸,眉目俊朗,身姿灵秀。嘴唇上一抹淡淡的绒毛,看来将来会是个小胡子!末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男的俊女的靓。 被小皇帝看着,末暧有点小紧张。但紧张之余也有点小好奇,就大着胆子抬起头偷偷打量对方。 据说陛下长得像崔昭仪,如此一看,当年崔昭仪受宠也是有原因的。陛下长得确实很漂亮,虽然,男人是不需要长得漂亮的。 但不管怎么说,长得漂亮总比长得丑要好。陛下漂亮,令人一见就喜。所以博山郡公对这位小堂弟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就是瞧着身体有点弱,脸太白,一看就是不晒太阳的。下巴磕那么尖,一张笑脸巴掌大,也是缺乏锻炼。深宫妇人手里长起来的孩子,纸糊的样子货。 但家里大人们的言论他也是听到一些的,样子货也挺好,好摆弄。 想到这里,末暧心里又有点可怜小皇帝。这小堂弟生来就是个受人摆弄的货,不是被摄政王摆弄,就是被他们这群皇亲国戚摆弄。但愿陛下是个聪明孩子,识得进退,不然,受人摆弄的人生,必定是难熬的。 被小堂兄那带着怜悯疼惜的目光笼罩着,末璃有点寒。招架不住别开头,又掉脸去看老师田白严。 田白严就是个小老头,带着水晶玻璃眼镜,胡子花白,满脸褶子。面孔瞧着倒是不严厉,挺和蔼。见了她也是微微含笑点头,朗声缓语。 “陛下学过哪些书?” 呃?末璃一愣。不知道哎!她才来一年多,基本天天吃药吃粥,没读过书。 见她不语,右手边坐前头的展麟低头捂嘴笑。果然不出所料,小皇帝就是个文盲!太可笑了。 下首的博山郡公斜眼看了摄政王世子一眼,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熊孩子跟他父亲一个德性。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田白严倒是面色如常,又开口问道。 “四书学过没?” 四书?不知道!末璃摇摇头。 “三家学过没?” 三家?什么玩意?末璃还是摇摇头。 展麟这回是熬不住,直接噗嗤笑出声。博山郡公虽然气他不敬,但也为末璃的不学无术感到难为情。 田白严咳嗽一声,看了展麟一眼。 “君子坐如钟,展麟,不得嬉闹!” 金毛熊孩子倒也不算太无礼,先生一说,就收敛神色挺背坐直,不再嬉笑。 田白严又掉头来看末璃,心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小皇帝的长相他一点也没在意,小孩子脸还没张开,做不得数。先帝末熙小时候长得也很漂亮,这不妨碍他长大后成了一个声色犬马的倒霉皇帝。 倒是眼前这小家伙规规矩矩的样子,让田白严心生怜爱。 这是个好孩子,好好教,应该不会变成他老爹那个混账样子。 只是……没学过四书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小皇帝年纪也不算大。但连三家,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三个都没学过,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难道陛下真是目不识丁?这下,田白严也有点端不住了。 “陛下,可能读书写字?” 被熊孩子嗤笑,末璃也挺尴尬。听到这个她连忙点头。 “啊,这个我会,我会!” 她是没读过什么四书三家的,可她也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和正规的大学教育,乃是一名合格的四化新人! 听到她能读书写字,田白严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不过很快老先生的脸色又摆不住了,因为陛下这一笔字,着实不怎么好看。不光字写的不好,连握笔的姿势也不对。 哎呀,这究竟是谁教的?把陛下都给教坏了!深宫妇人误人子弟啊!圣贤果不欺人! 所以这第一节文化课,田老师就给小皇帝教握笔,学写字! 末璃握着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大字,一边写一边在心里流泪。 昭仪娘娘,我对不住您啊! 我给您抹黑了! ------题外话------ 感谢自本座开文一来一直支持我的所有美人们! 谢谢以下几位美人投的月票! xixiduanwu,wangzeljc,jecyy,镜外风流,绯樱观月,shadow1210,醉恋红颜,caiminyangzi,huweiiew0556,qqiong213,caiminyangzi,fengxizmy,湘君a,liqianqian82,40858234,在家的小猫,徐小姐是果果妈,陌小桑,missing5021,王莉娅ly,凌音末语 明天老时间,老地点,老配方!爱你们! ☆、第五十九章 陛下原来好这口! 第74节 上学第一天,上午的课就是练字,末璃写的手都酸了。 虽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也不指望自己半天能写成书法家。但是看到自己狗爬一样的字和别人一对比,心里还是挺尴尬。 连金毛熊孩子的字都比她的好,而且人家写字时候腰板笔直,下笔沉稳,架势很足。 吃过中饭就是午休,田白严自顾自去翰林院找老学究们谈古论学。他这个帝师很轻松,就上半天文化课。 身为清流,不涉及权利争斗,但并不表明他是个老糊涂。保皇党和摄政王斗法,他这把老骨头没必要搀和进去。 末璃是头一次没在清心殿吃饭,宝盒因为是宫女,要避外男,所以跟来的是“美人痣”。美人痣的底细,还不清楚,末璃哪敢用他。 没得办法,宝盒只好把小道士赵晓乐也塞过去。让这机灵孩子见机行事。 赵晓乐可不可信,末璃不知道。但对方既然是长生观来的,怎么说也比宫里的奴婢有点脸面,拿来当挡箭牌也好。 勤思殿的午饭还挺丰盛。因为摄政王世子的关系,御膳房又猛刷脸。午膳备的很齐全,一到点就送过来,到勤思殿还是热腾腾的。 摆了满满一桌,仍旧是小皇帝坐主位,两同学一左一右。 看着满桌好吃的,末璃死心塌地的等她的白粥。然而没曾想,这一回送上来的是稀饭。说是稀饭,却也烧得极烂,但比起粥又略干一些。 摆在她面前的小菜也多是一些易消化的,炖得嫩嫩的鸡蛋,切得碎碎的菜糜,还有两片薄薄的肉片。 显然,御膳房是受人指点,精心为她准备过了。 这让末璃有些惊喜,又有些后怕,还有些心慌。 惊喜是总算自己可以开斋,吃点好的。后怕则是吃好喝好,她这身体可就越发管不住了。心慌则是谁嘱咐了御膳房,不言而喻。而那人又是为了什么如此特别照顾她……就不敢往下想了。 想下去,她就又要想起那天在御正殿御座前的那一幕。 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光顾着烦恼,盯着眼前的饭菜不动手。她不动,别人也不能动。 博山郡公末暧还坐得住,摄政王世子就有点坐立不安,歪着头一个劲瞅小皇帝。 末璃被他看得异样,就撇了撇嘴,伸手拿起筷子。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连吃饭的胃口都要没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吃饭! 三人闷声不响吃了一顿,末璃就退下去休息。找了个理由把美人痣打发去清心殿,她就让晓乐伺候自己更衣洗漱。 晓乐是个孩子,自然不如宝盒好使贴心。但孩子有孩子的好,容易忽悠。末璃让他在外面守着,这孩子就忠心耿耿的站在外面,谁都不让进。 末璃解放了身心,就让晓乐进来帮自己换衣服。 宫里的贵人们一件衣服不会穿一整天,压出褶子就得换,所以时常要更衣。 宝盒准备了衣服包,末璃自己脱了身上的,让晓乐拿了就换上。 然而宫里的衣服都有机关,脱着容易,穿上难。 这会子的衣服可还没有立体裁剪一说,基本上整件衣服就是大大小小的口袋组成。把口袋披挂上了之后,再用各种腰带绑出形状。 所以这衣服披挂上去容易,但绑出形状难。 末璃以前瞧着宝盒弄这个挺顺手的,就以为很简单。等自己上手了才知道,这每一条带子都有不同的用处,好麻烦。 晓乐也不懂这些,两个人各自一手一条腰带,往末璃腰上比划,怎么比划都不像样。 正焦头烂额,就看见门口一个金光灿烂的脑袋探出。 晓乐蹭就跳到末璃面前,伸手一遮,喝道。 “谁在外面?胆敢窥视圣驾!还不滚出来!” 金毛脑袋就滚出来,伸手指了指末璃手里的腰带。 “那条是用在外面的,他手里那条才是里面的。” 诶?竟然是这样?末璃低头看看,连忙一招手。 “过来过来!帮我弄一下!” 既然圣驾都这么说了,晓乐也不好再拦。金毛熊孩子就蹭的跳进来,伸手把末璃腰上那条快打结的腰带扯下,又夺了赵晓乐手里的腰带,抻开了往她腰上系。 熊孩子的手劲不知轻重,用力一勒,差点没把末璃的腰掐断。 “哎哟你轻点啊!”末璃被掐的直翻白眼。 “你干嘛!弄疼陛下了!”赵晓乐也跟着叫起来,伸手拉扯展麟。 一直跟着摄政王世子的博山郡公听见里面小皇帝轻呼,再也站不住,连忙也现身。 一现身就看到展麟扯着腰带勒小皇帝的腰,而小皇帝疼的脸都变色了。 “快住手!”他急忙冲进去,一把拽开展麟。 “混账,你怎么能对陛下无礼?该当何罪!”这摄政王的世子一次次对陛下无礼,叫末暧看不下去,此刻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红着眼呵斥。 展麟挺委屈,撅着嘴不服气。他哪里知道这小皇帝腰这么细,这么软,随便一勒,就快要掐断。平时他在家里,都是叫小丫头们用力掐,腰带绑紧紧的衣服才精神嘛。 “没事没事,我没事。别怪他,他也是想帮忙。”末璃见气氛紧张,连忙摆了摆手。 末暧扭头看末璃,心里一片酸楚。唉,摄政王一派真是欺人太甚。而小皇帝终归太软弱,连个小孩子都能欺负上。 展麟出师不利,被赵晓乐拖到一边,不许他再碰陛下。 博山郡公末暧伸手拿过腰带,皱着眉问。 “陛下,伺候你的奴婢呢?” 末璃提着裤子摆摆手。 “被我打发去清心殿了,没事,我自己能搞定。” 瞧瞧,连奴婢都欺负她。末暧越发觉得小皇帝可怜。 “陛下,下午是马术课。还是穿些轻便的衣服才好。”他又说。 诶诶?马术课?要穿轻便的衣服?她怎么都不知道?都没人跟她说一声。 看到末璃茫然的脸,末暧责任心爆棚,觉得必须站出来为小皇帝做点什么了。不能再叫别人看不起陛下,看不起末家人!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对展麟道。 “展麟,你和……这小孩去把陛下的衣箱抬过来!” 一听末暧使唤自己,展麟就不高兴,可由不得他,旁边赵晓乐已经一把将他拽走,去抬衣箱。 衣箱不重,他一个人都能抬,半路就把赵晓乐推到一边,自己吭吭抬出来,砰的砸在花梨桌上。 末暧也不搭理他使性子,径自在衣箱里挑了一套轻便的常服,亲自伺候末璃换上。 终归是个大孩子,经过他打理,末璃这一身总算收拾干净。 穿好了衣服还要梳头,虽然不必散开了重梳,但至少也要划楞划楞,收拾收拾。 末璃坐在铜镜前,肩头披着遮挡的云肩,身后末暧拿着一把象牙梳子,凝神屏息,轻手轻脚的给她梳头。 他这也是第一次,平时在家里,都是小丫头给他梳头。 想着这颗脑袋是真龙天子的,他心里也有些发颤。万一梳疼了怎么办? 心里这么想,手就情不自禁发颤,这手一颤,必然扯到头发。 末璃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吓得他手都不敢动了。 察觉到身后这半大的孩子也紧张,她连忙回头对他笑。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吧。” 可他又不让!哪有让皇帝陛下自己梳头的道理!小皇帝自己不在乎,他这个做臣子的可不依。 陛下就是太随和,所以才会被人欺负!但凡她有点杀伐决断的气势,又有谁敢冒犯她。她若是总这副扶不起的样子,可教他们这些打定主意要追随她的人怎么办? 小孩子大心思,他是越想越愁。 末璃哪里知道他想这么多,只觉得这孩子有点责任心太重,梳个头而已,不至于摆这么沉重庄严的脸吧。 罢了罢了,他爱梳就让他梳吧。 看着末暧摆着脸给小皇帝梳头,旁边拄着脑袋看的展麟心里很不得劲。 明明是他先进来伺候陛下的,怎么转眼就让这家伙抢了活。你看他,都把陛下的头发给扯了,哪里是个会梳头的样子。 哎呀,陛下的头发真好看!黑黑亮亮的,像匹缎子。 陛下身上还有香味,他刚才闻到了。 哎呀,陛下香喷喷又漂亮,真不该是个男孩子!要是个女孩子该多好,他就能把陛下娶回家! 那样他爹就是陛下的公公,当媳妇的要听老公的话,而他听爹的话。这样一来,陛下就不用和他爹做对。 多好!熊孩子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 待到下午一上课,众人才发现马术课的老师赫然就是摄政王! 看到老爹登场,展麟顿觉头皮一麻,浑身皮紧。他原先还想着等会在马场上给小皇帝露一手,叫对方看一看自己的马上英姿。 末暧也愣住了,随即就觉得摄政王用心险恶。当不成帝师他就来这招,就跟当不是皇帝的皇帝一样,他这下又成了不是帝师的帝师。 末璃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没准备好见对方。 看到对方的脸,她的眼神就情不自禁移到嘴唇上,然后就想起…… 不要想啦,那种事! 她少女芳心乱动,惆怅满怀。然而摄政王却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 深宫皇子,长于妇人之手,文化课跟不上,武术课肯定也不行。展万钧对小皇帝没什么大指望,一天教不出一个好汉,今天就是带这孩子骑马遛一遛,熟悉一下。 马是特别挑选过的,一匹紫花小矮马,脚矮,体肥,性格温顺。 这一匹马搁在一群高脚大马之间,着实有点可笑。但末璃一眼就爱上了它。 这是真的马哎!她情不自禁上前抚摸。 小马温顺的站着,任由她上下其手。 “这马陛下可还喜欢?”见她满脸放光,双眼发亮的样子,展万钧就知道她喜欢,可他还是要问,就想听她嘴里说出来。 第75节 末璃用力点头。 “嗯,甚好!我喜欢!谢谢爱卿你了!” 扭头,灿烂一笑,小白牙整整齐齐两排。 摄政王就觉得一切都值了,满心甜蜜。 “让微臣扶陛下上马,遛一遛,如何?”她喜欢,他就更想对她好,让她欢喜。 “嗯!”末璃脆生生的应了,转身就把手递过去。 展万钧握住,朝旁边伺候的马夫一挥手。马夫就抱了一整套马鞍嚼子过来,给小矮马套上。等拾掇好了,又噗通跪地趴下,当脚蹬子。 末璃有点窘,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别跟人讲什么众生平等,没用。 展万钧笑眯眯一挑下巴,她就抿着嘴踩上去,他伸手在她腰上一扶,一托。 她就腾空而起,翻身坐上了马鞍。 怕小家伙心里害怕,乱摇乱晃。摄政王又紧贴一旁,扶着她抓紧马缰,坐稳了之后再亲力亲为亲自弯腰,给小皇帝调整好马镫。 见她上上下下都稳妥了,这才稍微放开手。 末璃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 胯下的小马很温顺,几乎纹丝不动。可这终究是个活物,说不动其实还是有轻微的晃动。而这轻微的晃动对第一次骑马的她来说,已经不亚于震动。 偏偏这个时候,摄政王又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 这小马就慢慢的走动起来。 “啊啊啊!”末璃立刻叫起来,整个人在马上前后摇晃。 吓得展万钧脸色一变,伸手一把拽住马缰,另一只手则一把抄到她后腰,将她抱住。 “怎么回事?”他皱眉低头。 一下靠进他怀里,末璃就倍感安全,长吁一口气,她对他抱歉一笑。 “我,我没想到它会动!” 这话说得,又不是死的,当然会动。 她就是胆小!没出息! 展万钧好气又好笑,恶形恶状的瞪她一眼,腰上的大手往前一托,让她坐直了。 “怕什么!我在这儿呢!抓好缰绳,腰板挺直,腿夹紧,没事的。” 他说的容易!这可是她的第一次骑马!末璃扁嘴。 展万钧不松手,托着她的腰,牵着缰绳,慢慢的遛马。 末璃就靠着他的手掌,在马上摇摇晃晃了几下,总算是没倒。 走了一段路,她就觉出味道来,渐渐放开了胆,自己挺起腰板,不再靠着他。 手里的细腰陡然没了,摄政王心里有点小失落。然而缰绳还在,他仍旧牵着马给她遛。 君臣两个牵着一匹小矮马绕着马场嘚嘚的遛,自得其乐。把跟着一起来骑马的随行人员都给晾在一边,不管了。 展麟见老爹不管自己,好容易压下去的性子又冒出来。轻手轻脚后退着溜到一边,去马厩里挑马骑。 末暧可不敢开溜,也不敢骑马,就只能瞪着眼看君臣两个玩。 外面都说摄政王欺凌小皇帝,可今日一见,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摄政王要当帝师,他能理解。但亲力亲为的给小皇帝拉缰遛马,这就有点……太肉麻了吧。要说摄政王太会演戏,可明明这煞星爷爷玩的乐在其中。 摄政王对小皇帝好,这显然是好事。 但他总觉得眼前这“君臣同乐”的一幕,有点不对劲。 可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反正就是看的人浑身别扭! 他在这儿别扭,展麟已经挑了一匹浑身黑的大马,兴冲冲的拉出来,让马夫给套上嚼子,披上马鞍,他就迫不及待的翻身而上,一甩鞭子,这大马就嘚嘚的冲出去。 “小心!不要冲撞了陛下!”末暧情急之下,只能在他马屁股后面喊了一声。 不知道这小祖宗听见没有,反正摄政王是听见了,一把将驮着小皇帝的矮马拽到身后,转身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展麟上了马就疯了一半,哪里还会怕老爹。在马上咧嘴嘻嘻做一个怪脸,他就一溜烟跑出去。 末璃这可是开了眼,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瞧瞧人家,那才叫策马奔腾。 那马可真高,真壮,真漂亮!熊孩子上了马,那也是真威风!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世子将来肯定也是一条好汉。 见小皇帝羡慕满满的看着自家儿子远去的背影,展万钧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小家伙的注意力被儿子勾走了,眼里没了自己。 不就是骑个马,有何难! * 摄政王一招手,就叫人把自己的马牵来。 他的坐骑,自然是神骏非凡,一身黑,四蹄白,马尾和马鬃都梳成小辫,扎着红绳,特别精神。那腿长的,就跟模特似得,而且肌肉发达,线条匀称。整个体型也是她胯下这小矮马的一倍半还多,格外高大雄健。 体型已经如此醒目,气势还高人一等。跟主人一样,也是仰着脑袋用下巴磕看人的。 小矮马见了这大马,是一个劲的往后缩。 末璃都看傻了。 展万钧把衣摆一撩,塞进腰带里,然后双手一托,就把小皇帝跟抱小孩似的从矮马上抱下,再双手一举,让她跨腿坐到那大马背上。 末璃腾的就跟坐电梯一样,一下就到了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摄政王,她的脸都白了。 他要让她骑这大马?不要啊!好可怕! 展万钧不搭理她,伸手一拉缰绳,抬脚一踩马镫,一跃而起,翻身就坐到她身后。 两人后背贴前胸,一下贴在一起。 诶诶?末璃愣住。这是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两人同骑的状况咯! 只听背后老男人哼哼一声轻笑,宽宽的胸膛震动她薄薄的后背。随后他双手一抖马缰,胯下的大马就慢跑起来。 跑了跑了,跑起来了! 末璃呀的轻叫一声,一把就抓住他的胳膊,整个人下意识的就往他怀里缩。 享受小家伙的投怀送抱,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摄政王感觉十分良好。 他拉着马缰,没让马跑太快,只是慢跑。然而这慢跑已经把末璃上下颠腾,如同腾云驾雾,整个人都晕起来。 明明游戏里双人同骑好浪漫的,怎么现实中就这么难受。 哎哟,她的屁股,她的腰,她的后背! 震死了!一点也不舒服! 怀里的小东西扭来扭去,很不安稳,叫展万钧不得不拉住缰绳,让马放慢脚步停下来。 一停下来,就只见小皇帝整个往他怀里一倒,伸手抚着胸口直喘气。 “怎么了?胃又难受?”他顿时变色,心里懊恼。只顾着跟儿子怄气,却忘了怀里是个玻璃人,经不起折腾。 末璃摇摇头,毛茸茸的大脑袋就在他下巴底下晃来晃去,发丝搔过,痒痒的。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随即这手就落在她脸颊上。 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粉白的脸颊,细长的脖子,圆润的耳垂,还有浓而密的睫毛。 雪夜红梅的暗香忽而就从心底涌起,他情不自禁的低头,轻嗅自她领口溢出的花香。 末璃低着头闭着眼,只顾着喘匀气息,压根没察觉身后摄政王的异样。 耳边忽而听见前面有“喝喝”的声音,就好奇的睁开眼,挺身而起,仰头眺望。 这一挺身,就让展万钧的唇擦肩而过,落空了。 摄政王心里十分失落,简直有点抓心挠肺。可小皇帝浑然不觉,只顾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呀,被她瞧见了!原来是马场隔壁的馆驿里,御林军守卫们正在练武。 “我们去看看!”她拉了拉展万钧的衣袖,伸手指着前面,兴奋道。 展万钧不言语,只是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大马就嘚嘚的往前去。 马场和馆驿之间隔着一道围栏,并不高。坐在高头大马上,末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 赖沧澜正带着他的手下在习武,他一马当先,在上首把一杆钢枪舞的虎虎生风,银光遍地。 今天是个好天,艳阳高照,他舞出一身汗,早已经脱了上衣围在腰间,肆无忌惮的光着膀子,把一身结实的肌肉全晾在外面。 末璃一下就看傻了! 和赖小将军也算脸熟,但每次见面不是她蓬头垢面,就是对方灰头土脸,总之都不好看。她只知道他武艺好,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今日一见,才发现对方乃是一枚条顺盘靓的小鲜肉。 瞧这一身的腱子肉,光摆着看已经令人咋舌,此刻舞动起来,那真是生龙活虎,活力四射。 好棒好棒!阳光健气小鲜肉,让姐姐做你的脑残粉吧! 她一脸兴奋,双眼发直,整个人都往前趴,恨不得飞出去直接跳到对面院子里,去舔小鲜肉。 展万钧起先以为她是在观赏赖沧澜的武艺,心想这算什么,小孩子花架子罢了。 可渐渐觉得不对劲,低头侧目定睛一瞧,心里的一只酸坛子就啪的碎了,醋味冲天! 小皇帝不是拿好眼看人! 这不是看武艺的眼,这是看人,看皮,看肉,看到骨子里。那眼睛都带着钩子,扎在赖沧澜的肉上拔不出! 难怪了!他也真是糊涂!竟然没瞧出来! 原来陛下好这口! 小萝卜头看起来就是个十来岁的样子,整天摆着她的小白脸子,瞪着她的大黑眸子,到处装懵懂装无辜装可怜。他也是鬼迷了心窍,真当她是个孩子,从来没往别处想过! 可如今存了这个心思再前前后后想一想,就发现征兆早已经显现。 第76节 她也是不小了!过了年就是十四岁!末家人那可都是“少年老成”! 难怪她当日在长生观里,看祁进看得眼都直了。他还当她傻,没见识,却原来如此。 难怪祁进挨雷劈,她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冒着雨顶着雷,巴巴的连夜赶过去救人。嗬,她还叫人把他给“请”回清心殿去了呢。 好,很好,好得很!摄政王磨着后槽牙,把小黑账本拿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开始数。 还有选秀娶亲,听说她在清心殿里满地打滚,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嗯,原来如此。陛下不爱红颜爱蓝颜,好得很。 现在,她又盯上了赖沧澜!也是好眼力,赖家手里可还有兵。 好极了!一挑一个准呢!都是用得上的能耐人! 那么他呢?他算什么?想到自己,摄政王的脸就沉下去。 一半恼恨小皇帝,一半恼恨自己! 他怎么把自己也算进去?这又不是露脸的事!然而心里的酸和怒却是骗不了人的,他也不想骗自己! 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不管这心事怎么动的。 不管这小东西的“怪癖”是真性情,还是有图谋,既然陛下有这个心,而他也有这个意,那就不必忌讳。 想要就要,就这么简单!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她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 沉着脸缓缓抬起手,展万钧用手指尖在末璃的脊梁骨上轻轻划了一下。 末璃觉得痒,整个人就扭了扭,小小的蝴蝶骨飞起,窄窄的肩膀,细细的腰。 视线在她背上划过,他嘴角轻轻一挑。 趁着年纪小,还能教,就得早点教! 否则,年纪大了,心思野了,就教不好了! * 骑了半天马,写了半天字,末璃觉得自己这一个白天的运动量大了。回到清心殿她只顾得上洗把脸,就倒头睡。 宝盒心疼的不行,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在心里骂摄政王。 都是他挑唆的!骑什么马!难道还要让小主子带兵打仗去?这马是好骑的?那么高,那么壮,跑起来跟飞似得。万一摔下来,还能有好? 他就没安好心! 避开“美人痣”,她把赵晓乐拉到一边,细细查问这一天的经过。得知小皇帝的衣服是博山郡公和摄政王世子帮忙换的,就急的团团转。 这小主子的身是别人能近的?这要是出点万一好歹,可怎么办!她还特别交代这孩子更紧陛下,结果还是…… 可又不能怪晓乐,他才八岁,懂什么。何况他也确实跟紧的,一步都没离开。 这往后还得天天去上学,将来还要娶三宫六院,宝盒的心就快活活愁死! 小主子的秘密,这还能保得住吗? 万一败露了……可怎么办? 她愁得一刻都活不下去,脸就像个苦瓜。 可躺在龙床上好睡的末璃那是一点也不知道。 这一觉睡到天黑,御膳房就把晚膳送来。末璃已经逐渐开始吃干食,胃口也越来越好。摄政王还特别嘱咐了御膳房,要给小皇帝备足膳食,不能让她饿着。 御膳房拿捏不好这个尺度,只好丰裕着供给,每次送来的饭足够四五个人吃的。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末璃就让宝盒还有晓乐也一块吃了。美人痣也是她身边伺候的人,按理也能一桌吃。然而这奴婢很是知道好歹,不会自作多情的往前凑。 他这样知情识趣,安分守己,倒叫末璃无从下手。 宝盒也是恨得牙痒痒,拿不住对方的错就没法打发他走,每天都得看着这张“假脸”,她心里就不痛快。 这皇宫里的奴婢,谁也比不上万全!想起万全,她的心就跟刀割似得难受。 因为下午骑了马,天又热,末璃出了汗,就想擦一擦。 宝盒让美人痣去抬水,让赵晓乐看门,把末璃塞进龙床里,放下两层帐子,然后亲自绞了热手巾钻进去给她擦。 正擦的舒服,就听外面美人痣喊了一声。 “宝盒姑姑,王爷爷来了。” 王爷爷?王宝宝!他来干什么?宝盒一捏手巾,蹭得钻出去。对着铜镜把头脸整了整,就带着一脸的潮红和热汗出去。 “宝盒给王爷爷见礼。我正伺候陛下呢,让您老久等!” 摆出满脸笑,宝盒上前就给王宝宝屈膝行礼。 “哟,大姑姑快起来,折煞老奴。”王宝宝也满脸笑,上前轻轻一托。 宝盒也不推辞,顺势就站直了,面带笑意。 王宝宝皮笑肉不笑,眯着一双肉眼看着她。 宝盒是个苹果脸,杏仁眼,樱桃唇的丰满美人,除了皮子有点黑,其他就挑不出什么错。 论年纪,她在宫里不算小,二十岁的大姑姑在外面早已经是好几个娃的娘。然而如今在宫里伺候着小皇帝,她倒是这小白龙的“娘”。 陛下打小就是她带大的,离不开。尤其是万全这小子死了之后,更是把宝盒当成了唯一的心腹。 如今小皇帝水涨船高,宝盒自然也得了势。 小皇帝年幼,尚未娶亲。这宫里除了几个不顶事的太妃太嫔,就没有其他女眷贵人。要说这宫里得势的女主子,还就只剩下这宝盒大姑姑了。 依着小皇帝对她的依仗,将来估计是不会放出去了。兴许,大姑姑还要高升一步,当贵人也说不定。 既然是将来有潜力的贵人,宫里但凡有点眼力的奴婢自然都不会去得罪。所以王宝宝虽自恃皇宫里的头号奴婢,却也不能不给宝盒一点面子。 宝盒哪里知道王宝宝心里是这样想她,只觉得被这老东西那双水泡眼盯着,浑身一阵恶寒,怪恶心的。 他到底来干嘛?总不至于就是来看她? 王宝宝把宝盒打量了一番,随即嘿嘿一笑。 “姑姑伺候陛下辛苦了。老奴就是来传个话,摄政王让陛下用过晚膳后到御正殿去,跟大臣们一起处理朝政,多学习学习!” 一听这话,宝盒就气不打从一处来。 学习?白天都折腾一天了,晚上还要折腾?这还有完没完! 一口要吃成一个胖子不成? 摄政王就没安好心! 气归气,她也只能磨了磨后槽牙,干巴巴一笑。 “劳烦王爷爷来这一趟了。我这就伺候陛下更衣,一会就过去。”说罢,又是上前屈膝一福。 王宝宝也赶紧上前,伸手一扶。 这一扶,宝盒就顺手把一个荷包塞进他手里。 王宝宝都不必看,用手一捏就知道里面是满满的一包金壳子,当下老脸就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哟,姑姑可真是多礼了。” 呵呵!敢不多礼!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宫里就属这帮子黑心奴婢最能害人! 拿了好处,王宝宝自然也得投李报桃,当即压低嗓音通风报信。 “姑姑不必担心,老奴我瞧着,王爷气色很好。” 宝盒在心里翻一个白眼。 摄政王气色好,有什么用。赶紧给她气色败坏,早死早超生最好! 把王宝宝送走了,宝盒就气鼓鼓回去。 末璃坐在帐子里,已经自己把自己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小衣小裤,坐在床沿等她。 “怎么回事?” 宝盒气鼓鼓接过她手里的手巾,在铜盆里摔摔打打道。 “白天折腾还不够,晚上还要折腾。老东西来传话,说御正殿那边叫你过去。” 末璃歪了歪嘴。 “叫我过去干嘛?” “处理朝政!” 嗬!这可真是新鲜事。叫末璃不气反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摄政王还能叫她去处理朝政。煞星爷爷这是吃错药了? 大概是要做一做样子吧。毕竟朝堂上如今要她亲政的呼声是越来越高! 哎,也是麻烦! * 换了一身穿戴,让小太监们抬着,带着美人痣,末璃就去了御正殿。 果然不出她所料,御正殿的抱厦里,保皇党和摄政党一边一排,都坐着。都是来看她这个吉祥物的哈!难为大家想念了! 进屋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观颜察色,且看煞星爷爷的脸色是晴还是阴。 王宝宝说是晴天,也不知是真是假。 末璃抬头一看,嗯,不晴不阴,是一个面无表情。这就有点……吃不准了! 她上前落座,群臣参拜。大家平身之后,各自回座。 摄政王依然一言不发,假装雕塑。 柳傲君如今又升官,已经是中书省言事,品阶依然是五品,但可以参与朝政。此刻他的王爷不说话,就由他这个五品官代为言事,主持。 所谓朝政都是些庶政,并没有什么军国大事。无外乎又是扯皮的江南水利,农桑,以及西北的盐务和水运。都是钱的事! 大臣们你来我往,扯皮不断。末璃呆坐在上首,充耳不闻。眼皮一撩,脑子放空,开始浮想联翩。 骑马还是蛮有趣的!而且应该好好学!学会了骑马就相当于学会了开车,以后有机会出去了,去哪里都方便。 或许还要再学点防身术什么的!让赖沧澜教她。小鲜肉,棒棒棒! 第77节 读书真讨厌,但写字还是得好好练。以后出去了,写个信什么的,也不至于丢脸。 她想得入迷,魂游天外。隐约之中听见有人道。 “陛下以为呢?” 啊?她头一歪,眨巴眨巴眼睛。 朝臣们都齐刷刷看着自己,包括身旁的摄政王。 “陛下以为呢?”摄政王非常和蔼可亲的又说了一遍。 什么她以为?她压根没听见好么!不过当然不能说她没听见。末璃眼珠子一转,咽了咽口水,把腰板一挺,轻轻一点头道。 “朕相信爱卿的能力,一切就拜托展卿了!” 说罢,用格外诚恳而灼热的眼神,看向摄政王。 展万钧顿时有一种想跳起来把小皇帝拦腰抄起,摔在自己大腿上,轮胳膊狠狠打她屁股的冲动。 装!再装!别以为他没瞧见她神游太虚的德性! 当下哼哼一笑,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陛下就这么相信微臣?” 这话一出,末璃确信王宝宝报了假消息。摄政王今天的气色不好,有气。 不过应该不是因为自己。 她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大臣,又扭头对展万钧语重心长道。 “朕不信爱卿,还能信谁?爱卿不要听信小人谗言。你乃鎏玥肱骨之臣,朕不能没有你啊!谁要是敢在朕的面前摆弄爱卿的是非,朕定不轻饶!”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的挥舞了一下白白嫩嫩的小拳头。 展万钧看着那白生生的拳头,磨了磨后槽牙。眼风一瞥,看向下首坐着的诸位大人。 大家的表情都很丰富!小皇帝如此堂而皇之的站队,效果还是不错的。不过谁知道这小东西有几分真心!他瞧着这孩子是越来越“奸猾”了。 陛下都这样说了,其后的讨论就再没有多少争执,很顺利就处理下去。 末璃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总之屁股都开始发麻了,总算处理完了政事。 摄政王宣布退朝,诸位大人们不管是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总之是可以下班回家抱老婆。 小皇帝表示我也要回去抱小乖了!好孩子应该早睡早起。 结果一直沉默装雕像的煞星爷爷突然对她露齿一笑道。 “陛下饿了没?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宵夜!” 诶?吃宵夜?摄政王这是在邀请她一起过夜生活吗? 末璃傻眼了! ------题外话------ 摄政王也是脑洞大开的主!越想越歪! 感谢以下为本座投评价票的亲,新人作者的第一个v文,评价票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统计至26日下午) skdidachung,风语非殇,qqiong213,肥狐九,5698708,40858234,xixiduanwu,13817474566,xzssuu,乐乐爱鸟,arielh256,qquser9081441,镜外风流,missing5021,arielh256,绯樱观月,元天心,在家的小猫,幽幽的书,vienne29 还有打赏的大爷:殇霁郁,肥狐七,qquser9081441,xzssuu,skdidachung,陌小桑 爱你们!233333 ☆、第六十章 摄政王的宵夜不好吃! 末璃以为所谓的夜生活就是大家一起坐在路边摊,吃个烤串,喝点啤酒,或者吃点麻小,一起吹牛乐呵乐呵,消遣一下夜晚的时光。 但她这是普通人的夜生活。 摄政王邀请她过的,乃是高端成熟人士的夜生活。 有酒,有肉,有美人! 小皇帝被震惊了! 她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总之回过神来已经在水榭芳汀。身边已经没了伺候的人,就她和摄政王两个一人一桌,排排坐,吃果果。 面前摆着的小案上,堆着精美的菜肴点心,还有一壶美酒。 而当中的空地上,早已经铺了一块硕大的红毡,两个身披轻纱,满头珠翠的美人儿,合着欢快的曲乐翩翩舞动。 细腰如蛇,眼媚如丝,轻纱如云,长袖善舞,真是笙歌夜舞,纸醉金迷! 末璃心绪万千! 这就是高帅富的夜生活啊。 她也算见识过了! 哎呀!两位姐姐的腰真是……怎么能这么灵活!是波斯来的歪果仁吧?瞧这屁股扭得!啧啧啧!绝了! 脸上怎么还蒙着纱呢?哦对了,这叫神秘的诱惑!男人,女人,你猜,我猜,这叫情趣!她懂得! 果然呢,看不见越发叫人想看。 哎哟,这个大长腿踢的啊!带劲的! 她一直以为煞星爷爷只晓得埋头工作,却原来也是懂得享受的高端人士。 很好很好!德智体美劳,爱卿要全面发展。不过也要注意身体!色字头上一把刀,老话还是要听的! 两个美人儿又是扭腰又是摆胯,抻胳膊踢大腿,花蝴蝶似得满场乱飞,把小皇帝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一曲舞罢,两只暴露的花蝴蝶翩翩飞走,留下一地芬芳。都不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场上又蹦上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童子鸡。 末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上美女已经够劲爆,怎么还有美男啊!这是整哪出? 哎哟!这胸!这腰!这屁股!这大腿!好肉好肉!偏偏还是两张清俊少年的脸,简直就是天使的容貌,魔鬼的身材。 想不到这句话,男人也适用哈。 她真是开了眼。 难怪人家夜场里有“冰火九重天”,原来这所谓的刺激,还真的是得轮番上阵,冷热交替,阴阳结合,才能加倍有效。 王爷,您可真会玩哈!果然高端人士! 小白末璃开了眼,看得眼睛都不眨,压根没心思理会其他。 坐在旁边的展万钧是冷眼旁观,心想这孩子再不好好教,那真是要长歪了。 瞧瞧这德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定性,见异思迁。他道她好那口,结果上来两美人,她眼睛就直了。可美人换成了少年,她也不耽误。 呵呵,真是博爱的很。 那既然陛下如此博爱,何不如……也爱爱他。 心中一动,他就起身上前,走到末璃身边,伸手就搭在她的肩头。 “陛下看得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爱卿你费心了。”末璃连忙点头。 就是太生猛,叫她有点招架不住。 展万钧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她面前的金杯里斟了一杯酒。 “陛下尝尝这个。” 末璃嘿嘿一笑,摆了摆手。 “我,我不会喝酒!” 展万钧把酒壶放下,伸手端起酒杯,凑到她唇边。 “不是酒。” 不是酒?末璃接过杯子嗅了嗅。还真没有半点酒味,杯子里是满满一杯酒红色的汁,芬芳扑鼻。 “这是什么?”她仰头问。 “荼蘼香露,给女人喝得花露水。微臣知道陛下不能喝酒,所以特地叫人准备的。喝了能养身!”他搂着她的肩膀说道,一边说一边伏低身体,渐渐头就埋到她耳边。 热乎乎的气流拂过末璃的耳朵,痒痒的。 摄政王的动手动脚已成常态,所以末璃也没放在心上。仍旧觉得对方不过是把她当小孩子逗弄,举着轻佻一些也不奇怪。 于是她只是一缩脖子,嘻嘻一笑,伸手抓了抓耳朵背后。手指一不留神就触到展万钧的薄唇,火热的。 这异样的热度她吓得手一抖,缩回来,整个人也跟着一抖。这一抖拿着杯子的手就不稳,摇晃一下。 “小心!”展万钧一把握住她的手,稳住。 好险!末璃呼出一口气,扭头对他感激一笑。 对方也笑,用手捏着她的手,把杯子凑到她唇边。 “陛下尝尝,香的,不醉人。” 都到了这份上,末璃也不好再推辞,于是张开嘴凑到杯沿,轻轻一抿。 展万钧就扶着她的手,缓缓得往她嘴里倒了半杯,仅仅只是半杯。 末璃哈的一声,呼出一口香气。 “好香!有点苦!” 展万钧笑笑,把酒杯从她手里接过,捏住。 “这是荼蘼花的花露,自然是香的。而良药,总是苦的,但对身体好。陛下要是喜欢,我让内务府给你送几瓶过去。” 末璃抿了抿嘴,又拢起双手哈气。真的好香,而且喝下去之后,能从肚子里一路香出来,连哈的气也是香的。 虽然她不知道荼蘼花露到底是什么,但肯定是很贵重的香精香油。如果让内务府给她送这个,上行下效,这京城里恐怕又要多事。 所以她对他笑笑,摇摇头,拒绝了。 第78节 展万钧挑了挑眉,不露痕迹的挨着她。 “陛下不喜欢?” 末璃又摇摇头。 “这东西,费钱!” 这叫展万钧目光一柔,差点就想把她搂进怀里亲一亲。这孩子,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叫人心生爱怜。 “就陛下一人,能用多少。费就费吧,朝廷还供得起。”他幽幽道。 这话说得,末璃表示我不爱听哦!爱卿你可不能堕落呀! “我一人固然用不了多少,可就为了供我一人,底下就不知要花费多少才够。况且上行下效,这口子一旦开了,就刹不住。还是免了吧!”她叹了口气,摆摆手。 这就叫展万钧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直起身,把手里拿着的半杯荼蘼花露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正如她所说,香的,还有点苦。这芬芳的花露落进腹中,就烧起一团火,令人眼迷心醉。 他伸手一挥,满室欢快挑逗的曲乐就立刻停了。舞伎和乐师无声退下,水榭芳汀就只剩下他和末璃。 末璃还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搅了摄政王的兴致,心里有点惴惴然。 然而看煞星爷爷的脸色,似乎又不是个恼了的样子。难道他是要换一个花样?再叫她开开眼? 她仰着头,看着展万钧,心怀忐忑的等着。 展万钧捏着手里空空的酒杯,低头看她。 多好的孩子!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唇,倘若不说破,完全可以当成女孩子看。 男孩子也无所谓!反正还年纪小!用起来,一样。 他舔了舔嘴唇,肚子里烧起的火更热了。烧得他浑身灼痛,烧得他双眸幽暗,烧得他想要作一点出格的坏事。 末璃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她是个小白,前世也没谈过什么恋爱。暗恋倒是有的,暧昧也有过,但正式的交往,还未曾有。 可那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电视,电影,小说,漫画,她也是看过不少。 所谓“危险的眼神”,她还是懂的。 此刻,摄政王看着她的眼神,绝对就是那种“危险的眼神”。 这个,不对吧!她心怦怦乱跳起来。 她,她是男的啊!而且……她还是孩子啊! 王爷,请你理智,理智一点好不好! 但愿,她是看错了吧!呃,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还等什么,赶紧跑路吧! 想到这儿,她就屁股生出弹簧,蹭的就一跃而起。 “时候不早了,朕就先回去休息了。爱卿也早点休息!” 不管了!她说完,拔腿就跑。 还不傻嘛!这小子!展万钧哼的一声轻笑。哪里会给她跑的机会!他大长腿一步迈出,伸手拦腰一搂,就把她抄在怀里。 末璃顿时扑进一个热烘烘*的怀里,撞的鼻子都差点歪了。然而顾不得鼻子疼,她伸手就推。 “展卿家,你醉了!” 真是笑话!展万钧把杯子随手一扔,双手将她抱住,呵呵一笑,低头就往她脖颈上嗅。 “微臣只喝了半杯残露,怎么会醉?陛下说笑了。” 末璃浑身一震,这才想起对方喝的那半杯花露还是自己喝剩下的。 要死!她可真够蠢的!这家伙那会就心存不轨了!你看他喝她的杯子,这等于间接接吻啊!啊,她的初吻这就算没了?不公平! 等一下,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么?做点正事喂! 末璃急得火烧火燎,一边仰头一边用力推他。 “爱卿,爱卿,别这样。” 然而爱卿变成了猪,一个劲的往她脖子里拱,一边拱还一边哼哼。 “陛下叫我爱卿,是怎么个爱法呢?陛下倒是和我说说!” 妈蛋!末璃简直要吐。老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不要脸了哈!怎么个爱法?我爱你八辈祖宗! 滚开!凑流氓! “陛下说不出?那微臣说,好不好?微臣可是很爱陛下呢!”他呼着热气,整张脸都埋进末璃的衣领里。 这爱意,不仅要用嘴巴说,他还要身体力行,做给她看! 小皇帝急出一身汗,喝进去的那半杯花露此刻从四肢百骸溢出,连汗水都变香了。 嗅了一鼻子的温暖芬芳,展万钧恨不得把她也当成花露,一口吸干。 摄政王的“浪语”叫小皇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对方的“浪行”也是愈演愈烈,叫人招架不住! 感觉到对方已经不仅仅是在脖子里拱,已经是拿舌头舔,那牙齿磨,末璃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一阵阵发寒。 要死了要死了!这特么是什么剧本! 对了!她忽然急中生智,头一仰,抬起膝盖用力一跺脚,踩在展万钧的脚趾头上。 摄政王闷哼一声,所有的动作都为之一停。 干得漂亮!末璃给自己点赞,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推开对方,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跑是笨蛋! 十指连心,脚趾头也一样。展万钧没想到小萝卜头下手这么黑,简直懊恼死。见鬼了!他要是连这么个萝卜头都抓不住,就可以去死! 怒吼一声,后槽牙一磨,他迈开两条大长腿蹭蹭就追上去。伸出胳膊一拽,就把末璃头顶金冠上的绶带拽住,用力往后一拉。 “哎呀呀,痛痛痛!”小皇帝立刻抱头喊疼,踉踉跄跄往后跌。 他顺势一抄手,就把她拦腰抱起。 “放开我,放开我!”末璃这回可不管了,撕开喉咙大喊大叫。 他都不顾廉耻了,她还怕个屁!要丢脸,大家一起丢。叫外人看看,摄政王都荒唐成什么样了! 然而她喊得惊天动地,可外面静的就跟全死光了一样。 末璃心中一凉,忽然明白过来。谁都怕摄政王,没人会来救自己! 不,不要啊!她这下真感到怕了,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开始打颤。 展万钧把她抱到后室,一起跌进罗汉床里,翻身压住。 “嘘嘘,别喊,别怕。微臣不会伤害陛下!”他伸手掠过她绒绒的额头,轻轻的安抚道。 胡说!骗人!末璃在心中狂吼。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不懂男人身上的反应。没错,她是学过生理卫生的好么! 妈蛋!她要是真是个男孩子,那也就算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男子汉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可她不是啊!她不是男子汉,是小女子啊!她身上有“西洋镜”喂! 真是万万没想到!日防夜防,她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情况下暴露。 老天爷!要被你玩死啦! 她心中哀嚎,很想学电视里那些三贞九烈的女子,来一个咬舌自尽,喷对方一脸狗血。 可惜,没胆,怕痛,不想死。 再说了!为什么要她死?这难道是她的错?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无辜群众! 为了这种事去死,一点也不值得!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啪啪的往下掉。 若是在平时,她这样哭起来,展万钧肯定心疼。可今天,他却是顾不得了。 身体火烧火燎,疼得他想要爆炸。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停了。 他不是她的爱卿嘛,那就好好爱他呀。 他也想,爱她爱个够呢。 低头,将那开始呜咽的小嘴拢住,舌头径直伸进去,用力吮吸她嘴里的荼蘼花露。 好香!真是花朵似得人物! 末璃这下哭不出也喊不出,只能呜呜做声。 热腾腾的手掌已经开始拉扯她的衣服,对着她薄薄的身板,又是抓又是挠,又是搓又是揉。 妈蛋,他还摸她屁股!混账! 她夹紧双腿,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别摸前面啊!她没有! 混蛋!没有更糟糕啊! 也许展万钧心里也有点小在意,并没有往她前面摸的意思。 可再这么下去,末璃也明白,自己是只有死路一条! * 末璃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哪一天不小心,小命就玩完。可哪曾想到,在小命玩完之前,她竟然还要担心自己会“*”。 这真是见了鬼了!天底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堂堂摄政王,竟然要强上小皇帝。 还有木有天理? 对咯!天理都是强权说了算!她无权无势,就没有天理。 宫苑深深,深几许,就没有一个人能来救她? 第79节 末璃深感绝望。 然而就在此时,却自屋外传来一声轻唤。 “启禀陛下万岁,王爷千岁,柳大人求见!” 展万钧和末璃各自一怔,面色各异。 妈妈咪呀!老天爷开眼了!这皇宫里总算还有一个好人!柳傲君是吧?从今天起,柳大人你就是我祖宗!小皇帝内心狂喜怒吼,感动的眼泪稀里哗啦往外迸。 摄政王就没那么高兴了,皱起眉恶狠狠一回头,喝道。 “谁在外面?” “奴婢梅若华。”屋外那人答道。 梅若华?谁啊?末璃一片茫然,但随即又想,管他呢。管他是谁,只要此刻有人来就好! 趁着展万钧停了动作,她奋力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滚下罗汉床。 因为滚的匆忙,脚都没站稳,直接噗通就跌跪下。 “小心!”展万钧翻身跳起,伸手要去扶她。 末璃一听他的声音,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手脚并用,跟条慌不择路的小狗似的蹭蹭就往外爬。 她是真顾不得了,事情闹成这样,脸都丢尽了,还要什么形象。 逃出去就算她命大! 四脚着地的爬到外面,她一仰头,就看到那一脸眉清目秀的“美人痣”躬身站在外面。彼此打了一个照面,她从对方眼里看到狼狈不堪的自己,陡然就觉得很羞耻,低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美人痣什么也没说,上前屈膝一蹲,伸手一把将她搀扶起,二话不说直接往暗处带。 她跌跌撞撞的跟着,脑袋耷拉在胸口,一脸羞愤难当。此刻也管不了对方要把自己带去何处,总之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恍恍惚惚间,美人痣带着她穿廊过巷,最后闪进一个小院,带着她隐在暗处,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就有个提着灯的小宫女晃晃悠悠过来,那灯如豆,那影如烟,跟鬼片似得。 “谁?”小宫女低低喊了一声。 “是我。”美人痣也低低应了一声。 “怎么回事?” “别问,快去打盆热水候着。” “噢!” 那灯和影又晃晃悠悠的离开,美人痣就拉着她往里走,推开一扇门,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 末璃呆呆站着,怔怔看着美人痣昏暗的身影在屋子里晃动,不一会,一团小小的火光闪现。 他点了一盏灯。 把灯搁在桌上,美人痣低着头,转身对末璃说道。 “陛下稍等,奴婢去到给您端盆水过来梳洗。” 说着,也不等她回应,就自己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末璃依然傻愣愣站着,脑子木木的,不知道说也不知道动,只顾着喘气。 小脸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连眼睛都是直的,小心脏在胸腔里咣咣的跳,跳得她脑仁疼。 美人痣很快就回来,手里端了一只木盆,盆里摇摇晃晃半盆热水,泡着一条雪白的手巾。 把木盆也搁在桌上,他又低头对她道。 “陛下请梳洗,奴婢在外面候着。” 说完,他又退出去,把门关上。 末璃这回总算是回过一点神,眼珠子转动,看看灯,看看水,又看看桌子,看看地。看了一会,仿佛是终于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该做何事,这才一步一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桌边的凳子上。 她这就算是……跑出来了? 长吁一口气,结果出气到一半就在喉咙里哽住,化成一声哽咽。她掩面扑倒在桌上,失声抽泣起来。 这算不算劫后余生?她应该庆幸,对吧。可心里……怎么这么堵得慌! 她怎么就会落到如此地步? 摄政王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怎么会对她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她真是错看了他!男人!禽兽! 这一次她跑了,他没得逞。那下一次呢?这皇宫就是一座逃不出的牢笼,她逃得过这一次,还能逃得过下一次? 下一次,谁能来救她?她不敢想,越想越伤心。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滴滴答答往下掉。 她觉得委屈,滔天的委屈。可又不敢大声痛哭,只能掩面抽泣。哭得气喘,哭得心痛,哭得柔肠寸断。 “陛下,保重身体!”屋外,美人痣轻声劝道。 末璃吭吭的抽气,木愣愣的抬起头,想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心里明白他言下之意不是真要她保重身体,而是叫她抓紧时间,同时收敛动静,免得惊动了别人。 哈!堂堂九五至尊,受了委屈不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却只能躲起来偷偷哭。还是为了那种事,说出去太没脸。 可脸有个屁用!她要是有脸,她还会遇上这样的事?就是因为她没脸,所以这皇宫里谁都能欺负她。 奴婢能欺负她,百官能欺负她,而摄政王……更能。他肆无忌惮,任性荒唐,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她怎么就这么恨! 咬着牙,把喉咙里的哽咽咽下,她抬起头,用衣袖胡乱擦脸。 脸上全是泪,还有汗,还有…… 想起展万钧捧着她的脸兜头狂吻狂亲,她就差点要吐。 好恶心! 蹭得起身,连袖子都来不及卷,她伸手一把捞起木盆里的手巾,用力往脸上擦。 好恶心!全是他的气味,好恶心!脸上,手上,脖子上,到处都有! 她擦出一片红,头脸火辣辣的疼,却还是觉得不够。擦着擦着,她又忍不住要哭,连忙摊开手,把脸埋在手巾里,捂住嘴。 好恨,她真的好恨! 恨展万钧的荒唐!恨老天爷的作弄!也恨自己的无能! * 梅若华站在屋外,竖起耳朵听。 屋里的小皇帝呜呜咽咽的哭,细细哗哗的洗,过了一会,又是呜呜咽咽的哭。 这可怜的孩子,今天真是受了大委屈。 谁能料到,摄政王竟然存了那样的心思。简直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可他本就是这样一条逆龙!这皇宫里,又有谁敢违他的意! 也难怪那些伺候的奴婢一个个都躲起来,叫小陛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若是不站出来,陛下今天晚上会遭遇什么,都不敢想!可就算逃过了今朝,往后呢?陛下势单力薄,这深宫之中又有谁能帮她。 而自己,今天出了头,明天如何一个下场,却也是只有天知道了。无声叹息,他微微皱眉。 估摸着屋子里的动静小了,他这才轻轻叩门。 “陛下,奴婢进来伺候。” 里面小皇帝唔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是冷静下来了。 梅若华这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小皇帝坐在凳子上,胳膊搭在桌上,袖子上全是水,也不知是热水还是泪水。她微微低这头,面色苍白,两眼哭得通红,都肿了。 他上前,微微躬身。 “陛下头发乱了,奴婢给您理理。” 末璃点了点头。 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巧的银梳,轻手轻脚的站到身后帮她把歪了的金冠摘下,用梳子小心翼翼的拢头发。 刚才在水榭芳汀,她几乎和展万钧打了一场肉搏战,衣服头发全乱了。 衣服她自己收拾了一下,这头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把头发拢好了,她缓缓抬起头,看了“美人痣”一眼,沙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都伺候了她好些时候,今天又救了她,她却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奴婢姓梅,叫梅若华。”梅若华拿起桌上的金冠,轻轻扣在她头顶,用簪子别住,再转身到前面,弯腰给她系上带。 “噢,梅若华。”末璃点点头,仰头看了对方一眼。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又问。 这皇宫里,没人会做“见义勇为”的事。美人痣今天出头,是冒着性命危险,她总要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 梅若华的手停住,随即后退一步,把衣冠一整,在她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托起手里的银梳。 “回禀陛下,奴婢以前受过昭仪娘娘的大恩。娘娘吩咐奴婢照顾陛下,奴婢九死一生未敢忘怀!” 末璃愣住,伸手接过那柄银梳。只见梳子背上赫然刻着那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标记! “啊?你是……” 梅若华低头。 “正是奴婢。以前奴婢不敢相认,是想暗中保护陛下。后来万全公公出了事,奴婢就想着到陛下身边来,近身保护。奴婢无能,今日叫陛下受惊了。” 末璃伸手把梳子握紧,眼泪哗的又淌出。她用力咬着下嘴唇,仰头眨眼,把眼泪硬生生的逼回去。忍了好一会,才伸手抹了抹眼眶,低头起身一把扶起梅若华,哽咽道。 “可你今天救了我,明天……是我害了你!”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美人痣”竟然就是崔昭仪在宫里给她安排的那最后一个保险。 可如今,这个保险也要被她害了。 第80节 今天晚上的事,成了,受委屈的就只是她一个。不成,则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而眼前这个梅若华,肯定是摄政王台风尾扫到的第一人! 她身边已经没人了,再失去一个,可怎么办。 梅若华低头道。 “陛下不要顾及奴婢。能为陛下效忠,是奴婢的福分。昭仪娘娘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万死不得报一二。” 胡扯!末璃心痛如铰。都是人命,谁又比谁贵重! “陛下,此非久留之地。奴婢带你尽快回宫吧。” 末璃点点头,可心却是缓缓沉落。 回去?回哪里去?清心殿吗?隔壁就是御正殿,她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她逃不出去! 梅若华趁着夜色带小皇帝从小路绕回清心殿,因为出去时也是他跟着去的,故而两人一起回来,众人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倒是宝盒瞧着末璃眼睛红红,衣服乱乱,头发蓬蓬的样子,心就突突乱跳。 可是两人一口咬定是喝多了的缘故,她也找不出错。 只是在心里越发埋怨,摄政王是越来越荒唐,竟然半夜三更找小主子去喝酒。小主子也是,跟这狼子野心的东西亲热个屁。他能有什么好心?这皇宫里,就属他最坏! 末璃心想,姐姐你说的太对了。那老东西,太坏太坏了!你都想不出他能有多坏! 她今天累了一天,又受了一场惊吓,整个人的精力都被耗空了。回到家人身边,感觉自己安全了,就再提不起一丝精神。 宝盒连忙伺候她更衣梳洗,躺下歇息。 她头沾枕头,就昏昏然睡过去。在梦里,也是眉头紧锁。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这边小皇帝睡下。但说水榭芳汀里,摄政王正懊恼的想要生吃活人! 兴头上,好事被搅,令人火冒三丈。 然而那勾人的小东西离去,这屋子里的暖风香雾也随之而散,冷清的风吹入,也把他吹得清醒了一些。 不是不懊恼的!这叫什么事!他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事? 去强迫别人已经够糊涂,怎么下手的对象还会是那小萝卜头?诚然,这孩子长得漂亮。他也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思。 可霸王硬上弓是怎么个路数?他何至于急成这样? 简直是疯了! 不对!不是他疯了!而是这里面有鬼! 他皱眉,握拳,蹭的起身,旋风似得刮到外面。 外面桌案上,杯盘碗碟俱在,并无一样有异。 他双目如电,鹰隼似得掠过,眉头越皱越紧。 是那荼蘼花露吗?他就喝了那半杯残酒。可这东西小家伙也喝了,并无异状。亦或是烧的香有异? 此刻香炉里香灰已经燃尽,只剩下微微一点温热。 今天在这屋子里出现过的人,除了他自己和小皇帝,都有可疑。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厉害,把手都伸到皇宫里,伸到他身边了。 对了?还有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太监! 怎么就这么巧! 他记得这人还是王宝宝推荐的,这老东西如今办差是越来越不行了,送了这么个东西上来。 对梅若华,他心里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可这怒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口,而这姓梅的太监也确实可疑。 别人都不出来,为什么就他出头?他可不信,这狗奴婢是为了对小皇帝尽忠。 他算小家伙的什么人! 而且,他还以为这狗东西是假传消息,哪知柳傲君还真等在另一条廊下求见。 这就耐人寻味了!这狗东西,绝不简单! 他得找找麻烦,也许撬开了这狗东西的嘴,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柳傲君在廊下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那说去传信的太监回来。心里觉得蹊跷,就赶忙快步跑过来。 就瞧见展万钧沉着一张脸站在空无一人的屋里,定定看着左首的桌案,双眉紧皱能夹死蚊子。 他赶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傲君拜见王爷。” 展万钧深吸一口气,把胸膛里不住涌动的狐疑,懊恼,烧灼,统统压下,缓缓转过身。 “什么事?” 柳傲君直起身,抬脚进去,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 “启禀王爷,唐家那边来信,那批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是否需要即刻运送出去?” 展万钧眼皮一垂,伸手一摆。 “不必,我亲自过去,再做决定。” 柳傲君愣了一下。 “王爷亲自去?那这京城里……” 展万钧却转了话头。 “让唐家查的事,怎么样了?” 一说这个,柳傲君脸色一变。 “那批毒箭,确实是唐家做的。” 展万钧冷哼一声,把袖子一甩,背手冷笑道。 “唐家这是要反了?” 柳傲君脸色大变,撩起衣摆噗通就跪下道。 “王爷明鉴,唐家万万不敢!” 展万钧哼一声,踱步走到左首案前,撩起衣摆一屁股坐下,目光盯着桌上那壶荼蘼香露。 “谅他们也不敢!” “王爷明鉴。此时定有蹊跷!请王爷明察!”柳傲君磕头道。 展万钧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刮搔桌面。 “是啊,我若不去明察,只怕唐家人也无法给我一个交代。” 柳傲君不敢抬头,心里总算明白为什么摄政王要亲自过去了。 晋城唐家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怎么闹出这种事!在流民巷刺杀王爷和小皇帝的毒箭,竟然出自唐家堡。难怪这么厉害! 可唐家乃是效忠王爷的,又怎么敢私卖重箭毒箭给行刺王爷的人? 这说不通啊!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可王爷要是去了,这京城里怎么办? 如今小皇帝这边的风也乱,长生观还往里煽风点火,京城这边也离不开王爷。 看着下首柳傲君脸色变了又变,展万钧轻轻一敲桌子。 “起来吧。京城这边不必担忧,我会带陛下一起去。” 这话一出,柳傲君就刷的抬起头,瞪大眼。 “王爷要带陛下去晋城?” 展万钧点点头。 这可把柳傲君吓坏了。 晋城乃是鎏玥重镇,盛产铁器。鎏玥全国的铁矿十之*最后都汇聚到晋城,而晋城所产的铁器,亦占全国六成。 *成的铁矿进入,产出六成的铁器,入多出少,看似怪异。其实这很正常,因为晋城的铁主要用于兵器制造,民用农用只占三成。 然便是这三成,也是全国的六成。 而其他七成,则全是兵器。重箭重弩,刀枪斧钺,鎏玥将士们手里的兵器,有八成都出自晋州。 而摄政王手下的兵,则几乎人人都用来自晋城的武器。 制造这些武器的,就是唐家的人。唐家人能巧善工,改良了很多兵器。依仗着摄政王的庇护,又占据晋州地势,如今俨然已是一方雄霸。 如此重要的地方,王爷竟然要带着小皇帝一起过去。 这太不可思议了! 万一…… 展万钧仿佛是看破他的心思,把桌上的酒壶一勾,往玉盏里倾了半盏花露,芬芳的香气顿时弥漫开。 哼哼一声笑,他道。 “你怕那小儿跟去,能翻了天?此事我自有打算,不必再说了。” 柳傲君微微一怔。 陛下只是一个孩子,自然不足为惧。 可是,究竟是什么让王爷动了这样的心思,带小皇帝去晋城。且不说小皇帝是个从未出过门的深宫幼子,这出去一趟,会不会有个好歹,也是未尝可知。 但说让这孩子见识了晋城,会不会在她心里种下什么不必要的念头。 将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王爷! 然而他家王爷是说一不二的伟男子,决定了的事,别人再说也没用。 柳傲君也只好安奈下心中的不安,闭嘴不说了。 第81节 * 末璃闭眼就跌进一团漆黑里。黑暗中,她蹒跚而行,脚下全是乱石,绊得她跌跌撞撞。 走着走着,就碰上了崔昭仪。崔昭仪一身素裹,抓着她的手问她逃出皇宫了没有? 末璃心中发苦,不说话只落泪。 崔昭仪就怒了,骂她没用。 她也无法辩解,只是哭。哭着哭着,突然万全也跑出来,一身是血。扑过来就对着她哭喊,说摄政王害了他,要她给自己报仇。 早就知道那老东西是个害人精,她错信了他!末璃气得发抖,跳起来到处找刀,要去杀展万钧给万全报仇。 正团团转的时候,梅若华又从地底下冒出来,探出半个身,双臂一把抱住她的脚。叫她别去,去了也是送死。 摄政王的手段太厉害,杀人不眨眼。不信,他就扯开衣衫给她看。 摄政王把他的心都挖出去了呢!血淋淋黑洞洞,好大一个口子! 末璃蹭得就被吓醒,大叫一声蹿起来! “陛下?”一直守在账外的宝盒连忙撩开纱帐,探进脑袋。 末璃喘着粗气,伸手一抹脖子,全是凉凉的冷汗。 想起一身素裹的崔昭仪,满脸是血的万全,还有半截埋在土里当胸一个血口子的梅若华,她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扭头一把抓住宝盒的胳膊。 “梅若华呢?他在哪里?” “梅若华?谁?”宝盒愣住。 “就是那个美人痣。” “啊,他啊!没看见,躲清闲去了吧。这家伙,靠不住!” 没看见?末璃心道不好,一把甩开宝盒的胳膊,翻身跃起,冲出纱帐。 “陛下,鞋,衣服,外面凉!”宝盒七手八脚的捞起衣服鞋子,踢踢踏踏追出去。 “梅若华?梅若华!”末璃甩着袖子,到处喊,到处找。 可就是没见美人痣出来! 她心里越发着急,火一阵阵往上拱。 偏偏宝盒还追出来,拿衣服往她身上盖。 “陛下,凉!” 她气得伸手一把推开她,握拳怒吼。 “凉个屁!人呢?这清心殿里的人都死光了!” 宝盒从没见她发过这样大的火,抱着衣服一下愣住了。 “陛下,陛下!”突然有人轻喊。 末璃急忙低头,在一盏鹤型铜灯后面看到赵晓乐探出半个脑袋,朝她招了招手。 她急忙跑过去。 “怎么回事?” 赵晓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二话不说往后面一拉。只见后殿角落里,有个小太监一边发抖一边呜呜哭个不停。 见了她的面,噗通就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求陛下救救梅公公吧。” 一听这话,末璃脑子就轰的一声。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重重一跺脚,她一把拽起那小太监。 “怎么回事?” 小太监抽抽搭搭,说不出话。还是旁边小机灵鬼赵晓乐叽叽喳喳开口。 “陛下,他是二顺子,御膳房送饭的。他跟梅公公,就是那个美人痣是朋友。他说刚才王宝宝那条老狗带着人把梅公公抓走了,跟来的人是慎行司的太监。陛下,慎行司是个什么地方?很可怕?” 末璃倒抽一口凉气,看着晓乐懵懂的大眼,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点了点头,伸手握了握小家伙的肩膀。 “那地方不可怕,但那地方出来的人,很可怕。” 晓乐仿佛是听懂了,皱着眉扁了扁嘴。 末璃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从宝盒怀里抓过衣服披上,然后低头穿鞋。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一把抓起那个二顺子,往前一推。 “你带路!我们去救梅公公。” 一听陛下亲自去救,二顺子顿时双眼一亮,伸手一抹脸,挺起胸膛。 “是!奴婢这就带路!” “我也去!”赵晓乐举手道。 宝盒一见这个架势,虽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今天晚上的事透着一股蹊跷和诡异,她不能由着小主子一个人去胡来。 “我也去!”于是宝盒也上前一步。 末璃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小太监,一个小道士,一个小宫女,全是妇孺之辈,够呛。 可这是她仅有的可用之人了。 深吸一口气,她挺起胸膛。 “好,一起去!要死,就死在一起!” ------题外话------ 摄政王狂吃醋的后果就是——疯了! 感谢以下美人为本座投钻石,爱你们!(统计至26日下午) 钻石:skdidachung,xzssuu,雨天我在路上,红叶指间烟,柒肆七七,qqiong213,ngfquiny,arielh256,梨浅随风,肥狐九,千寻千爱,amor。,凝月liang,蔡dyna, ☆、第六十一章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哼! 得知梅若华有难,末璃哪里还坐得住。她是早就防着摄政王会有这一手,这个老不要脸的,“好事”被搅定然恼羞成怒。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还要找别人的麻烦。 而他那个小黑账本上,头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梅公公。 梅公公是为了她才出事的,事到临头,她可不能不管! 小皇帝领着一伙妇孺,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二顺子在深宫里穿行。也是奇了怪了,今天宫里都跟死了一样,路上非但见不着人,连鬼影子都没有。 直到一个破败的宫门前,才有两个太监守着。 见她们过来,就上前阻拦。 “陛下留步!” 留你个头!末璃一挥手。 “截住他们!” 二顺子和赵晓乐连同宝盒就嗷的一声扑上去。 别看晓乐小,然而小的机灵,小的凶悍,小的生龙活虎。平时看着乐呵呵喜气洋洋的小娃娃,此刻却像小狼崽似得,嗷嗷叫。 宝盒也表现不俗,又踢又打,又拧又抓,左右开弓挠得那太监嗷嗷叫。 二顺子为着救朋友,也是豁出去了,推开人就护着小皇帝往里冲。 末璃瞪起眼竖起眉,呲牙咧嘴的冲进去,跟个小炮弹似得。 冲到里面,她扑过去腾一脚踢开门,就看到屋子里站着三个人,坐着一个人。 站在最边上的就是王宝宝那条老狗,她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这老东西仿佛是被她吓了一跳,一双肉眼瞪得溜圆。 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两人,她没见过。但瞧着这两人脸上阴仄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不是好东西。 而坐在当中椅子里的,赫然就是梅若华。 此刻他坐在硬木椅子里,手脚俱被捆住。衣衫敞开,袒露胸膛。右胸心口附近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不过米粒大,并无出血,其他就再无伤口。但不知怎么的,他竟疼的满头冷汗,直喘粗气。 她仰头一看,就发现那个一脸阴仄仄的太监手里,拿着一根烧红的细铁钎,顿时眼疼心疼骨头疼,疼得她浑身发抖。 早就知道这宫里这班黑心奴婢们手段毒辣,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竟是这般狠毒。 拿细铁钎子烧红了往人身体里扎,既能疼死人,又不会造成大出血,简直阴损到极点。 梅若华的伤口在右胸,显然被扎破了肺,造成了气胸,难怪疼成那样。 可恶!她若不来!真不知他还要受何等折磨! 王宝宝是真被末璃吓了一跳,他奉命在这儿拷问梅若华,却不料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叫人措手不及。 他到不怕小皇帝,只是对方终归是个贵人,尊卑有别,不能不忌。 于是老奴婢连忙扯一个笑脸,拱手凑过去。 “哟,万岁爷怎么来了!这地方腌臜,冲撞御驾!陛下快随老奴出去吧。” 末璃狠狠瞪他一眼,鼻子里一声冷哼,冲上去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就给了这老东西一个大嘴巴子。 她人小,力轻,使出浑身力气也没多重的手势。 然而王宝宝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动手,而且敢打他。 啪的一声脆响,震惊四座。 大伙都愣了! 老奴婢吃了一掌,却没打掉气势,装腔作势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嗷嗷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偷偷往后面的屏风瞥眼。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奴这是犯了什么罪?陛下要这样对待老奴!老奴冤枉啊!” 宫里的奴才大了,就敢欺主。这王宝宝就是仗着背后有人,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如今吃了这一巴掌,他还要找末璃的麻烦。 末璃岂会不懂这老东西仗势欺人,顺着眼风她恨恨瞪了那屏风一眼。 第82节 摄政王一定也在吧!就在后面躲着吧!他还有脸躲! 早不要脸,晚不要脸,这会知道要脸了!屁! 他就是个不要脸! 狠狠磨了磨牙,她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抬起脚就照这王宝宝的脸又狠狠一踹。 “打得就是你这不开眼得狗东西!” 都说打狗看主人,她今天就是看着主人打这老狗了! 王宝宝没想到小皇帝还能来第二下,这下他可吃了一脚结实的,哎哟一声叫,眼窝就青了,顿时捂着眼嗷嗷叫。 这回他可不敢抖威风了,连哭带嚎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饶命?我饶你个屁!没眼力的东西!手都伸到我清心殿里了!谁给你们的胆?”末璃怒吼叱骂。 她字字句句意有所指,王宝宝听得胆战心惊。然而意有所指之人躲在屏风后面愣是不肯出来给人撑腰,就叫王宝宝心里是呜呼哀哉。 摄政王避而不出,看来打定主意是要他背锅了。失了依仗的老奴婢这下是真要哭了,伏在地上哀声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然而末璃还是不肯罢休,今天她是气极了,这火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把整个皇宫都烧掉。 “我的奴才,纵有万般不好,也该由我发落?要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们瞒着我,处置我的奴才,这是打我的脸!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皇帝!我是个不顶事的孩子,你们是看我没用了,要取而代之!是不是!” 她这话是越说越重,大有要把遮羞布揭起,昭告天下的架势。这可不得了!吓得慎行司的两个太监也噗通噗通跪地磕头。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说到这个份上,末璃也是到了强弩之末。重重喘一口气,她回头一挥手。 二顺子,赵晓乐两个就蹿进来,七手八脚的给梅若华松绑,架起他往外走。 牵动伤口,梅若华闷哼一声,嘴角淌出一丝血。 末璃眼疼,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忍耐一下,我们回去!” 梅若华忍着疼把涌上喉咙的血咽下,感激看她一眼。 末璃抿了抿嘴,心中苦笑。他遭这一场劫难,还不是因为她。她感激他才对! 想到罪魁祸首,她又回头狠狠瞪屏风上的黑影一眼,随即扭头带着她的小伙伴们而去。 见她远远的走了,王宝宝才呜咽一声,哀哀戚戚的看向屏风。 然而展万钧却是怎么也不肯出来了,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老奴婢在心里翻一个白眼,心想难道摄政王真被小皇帝压倒了雄风? 这真是见了鬼了! * 回到清心殿,末璃一伙已是精疲力竭,胆子也用光了。人人都出了一身热汗,心力憔悴。 然而梅若华一路受了颠簸,已经开始喘,一边咳一边往外吐血,衣襟斑斑碧血,如红梅洒落。 怕他有事,末璃不敢耽误,只好叫宝盒立刻去请温子言。 这宫外的人,也只有温太医值得信任了。 宝盒累得直喘气,但仍强撑着理事。她一直瞧不上这个“美人痣”,却没料到对方竟是个忠心的,一面惭愧一面庆幸。原以为万全没了,自己是独木难支。却原来昭仪娘娘在天之灵保佑,又降下一个帮手。 为了小主子的将来,她也得想办法把这“美人痣”给治好。 温子言得了信,是马不停蹄赶来。 深夜传召,肯定是出了大事。他还怕太和门那边会阻拦,但这一次却是畅通无阻。 急匆匆到了清心殿,才知道是一个太监伤了,心里就有点纳闷。一个太监伤了也叫他这个太医来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等看到屋子里一伙人主子连同奴婢都东倒西歪,累得喘气,顿时心惊肉跳。 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人一到,末璃就拉着他去瞧梅若华。温子言得知这美人痣是在慎行司太监手里过了一回,就知道好不了。 万幸小皇帝去的及时,梅若华才没让那些狠心的玩意给扒皮抽筋。性命是无忧,但这气胸的毛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得靠养。 一听性命无忧,末璃就大松了一口气。养就养吧,横竖只要她还活着,就要想办法管手底下这些小伙伴。 开了药,让人拿下去煎。梅若华也被二顺子叫人抬着下去休息,末璃垂头丧气坐在御座上,呆呆看着外面天色渐渐发白。 她累!累得四肢百骸都透出沉甸甸的酸楚,累得想要倒头大睡一场。可心里压着事,她闭上眼就觉得窒息,睡不着。 温子言瞧着她这个架势就不对,开药方的时候小声问了宝盒。宝盒也说不清楚,今天的事就透着一股子诡异。摄政王从白天就折腾小主子,一直折腾到晚上。 晚上这一去,回来就不对劲。这里面的蹊跷,*不离十肯定跟摄政王有关。 和展万钧有关,温子言就心惊肉跳。 如今朝堂上风向乱成一锅粥,人人都在打小算盘。此时此刻,要是摄政王对小皇帝发难,那小皇帝可是毫无招架之力。 他有心劝慰末璃几句,可看到她那剥落的小脸,哀愁的双眼,千言万语就梗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 能说什么呢?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既不能挺身而出替君王手刃逆臣,也不能退居其后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他只会看看脉,开开方,熬熬药,百无一用是书生! 唉!小皇帝如今看似外有长生观撑腰,内有保皇党支持。可其实贴身却是无一人可用!尤其是万全公公一死,靠着宝盒姑姑一人撑着,也是步步艰辛。 此时此刻,摄政王突然对小皇帝身边这位新来的梅公公下手,意图为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看来,小皇帝身边还是缺人,缺能用的人。 末璃又是何尝不知,自己是无人可用。 今天她带着这群老幼妇孺,凭着一腔怒意,从慎行司手里把梅若华抢了回来,已经是奇迹。 奇迹不常有,今天可以,明天呢? 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她该怎么办? 她连手下人都保不住,又何论自己? 而更悲哀的是,今天她能保住梅若华,很大程度不是因为她的进攻,而是因为摄政王的退避。 倘若当时对方站出来给王宝宝和慎行司撑腰,她还能把人带回来吗? 用膝盖想都能知道结果! 所以归根结底,她还是仰仗着他的喜怒哀乐,在对方的手心里讨生活。 而摄政王的喜怒哀乐…… 她现在想起来,后背脊就一阵阵发凉。 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钟鼓楼上已经敲过了三遍,很快文武百官就会鱼贯从太和门而入,到御正殿去上朝。 而她也要去,这样一来就又不得不面对展万钧。 太阳照升,地球照转,而她,也依旧深陷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里。 末璃低头掩面,呼吸急促。 不,她还不能面对他。 看到他,不,就是想到他,她现在都想呕吐! 可是这不是由她决定的事,倘若对方执意要她露面,她又能如何?而倘若自己这一走,慎行司又来清心殿拿人,甚至一锅端,她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发抖,喉咙里的苦涩越来越浓,眼泪也几乎又要夺眶而出。 好恨,恨自己太没用! 她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强大起来?强大到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她痛苦的追问着,然而却怎么也看不到前方的道路。 站在一旁的温子言仿佛能感受到小皇帝内心的苦闷和愤怒,这孩子就是太善良,宁可硬撑着自己扛,也不愿向别人吐露半分。对外永远表现的嘻嘻哈哈,满不在乎。但其实内心,总是想得太多,思虑太重。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安慰她。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小太监的禀告。 “启禀陛下,摄政王差遣奴婢过来请旨,问陛下圣体金安。不知陛下今日是否早朝?” 末璃抬头,愣一下。 展万钧派人问她是不是早朝?这去不去早朝是他说了算,今天怎么突然来问她的意思? 哦!是了!打一个巴掌给个枣!他这会子是给她送“甜枣”来了。 摄政王真是好手段啊! 末璃苦涩一笑,哑着嗓子道。 “谢王爷关怀。朕昨日贪杯,身体正有不适。今日的早朝就免了吧。” 此时此刻,她是真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 小皇帝在清心殿里一躲就是七天。 罢了七天早朝,群臣一致认为,小皇帝肯定又被摄政王削了一顿狠的。 虽然对外小皇帝宣称是自己疏忽,晚上宵夜的时候贪杯多喝导致身体不适,所以要静心休养几日。 但那天宵夜是谁请的?摄政王啊! 鸿门宴!妥妥哒! 对这场宵夜,宫里也是讳莫如深。相关的奴婢统统守口如瓶,任你塞多少金豆子也撬不开他们的嘴。逼急了,就伸手往脖子上一抹,做一个杀头的手势。来求的人也就知道,这里头的蹊跷是要命的。 摄政王究竟做了什么?吓得小皇帝闭门不出? 如今小皇帝外有长生观,内有保皇党,按说也不该如此胆小。想来,必是摄政王急了,下了辣手痛削。 第83节 这乱臣贼子,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不过看到摄政王着急,保皇党们还是有点得意。 着急好啊,不着急又怎么显得出小皇帝的分量! 摄政王出手吓唬小皇帝,害的那孩子躲清心殿里闭门不出。小皇帝可以躲,可保皇党们不能躲。不但不能躲,还得站出来给小皇帝撑腰助威。否则,岂不是摄政王一派气焰更胜! 上折子,弹劾去!反正是你摄政王请的宵夜,就该你背锅! 好这弹劾的折子,就跟三月里乱飞乱舞的柳絮似得,纷纷扬扬落满展万钧的案头。 看着这些折子,摄政王是难得的……惭愧了! 虽然言官们说的都不是事实,但道理还是相通的。 终归是他急了,逼了,然后小萝卜头被吓到了。 还是他的错! 他气势一弱,那保皇党就敢蹬鼻子上脸,一个两个红着脸粗着嗓子,捋袖子舞胳膊,扬言要去清心殿面君。 因为他们很不放心,生怕小皇帝已经在清心殿里不测了,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安心。 放特么春秋大狗屁!这群没事找事的货!他心虚羞愧,那是对小皇帝,可不是对这群保皇党。 京城里对他的传言是越来越不利,他也不能解释。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开口,外面都能理解成他是“狡辩”,然后再意会出各种更恐怖的言论。 流言自小皇帝罢朝起,自然也只能从小皇帝上朝落。 所以,他的耐心到头了。小萝卜头该从她的壳里出来,露露脸! 于是末璃很快得到来自御正殿的指示,表示明天她必须上朝,给群臣和天下人一个说法。 朝天翻一个白眼,从鼻孔喷出两管闷气,末璃表示,您老说了算咯,我还能如何! 她也知道,自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可能一辈子当乌龟。 摄政王能让她躲七天,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此刻他叫她去,她若是再拧巴,就是给脸不要脸。 而不要脸的下场,她直接呵呵。 她不要脸,他就能治她。可他不要脸呢?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想到明天就要继续和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共处一室,她就胃疼。 可又能如何呢?今天的太阳落了,明天照样升。这个世界,从不会迁就她这样一个微末小可怜。 第二天天一亮,末璃就早早的起了床。心里压着事,连赖床的心思都没了。穿戴完毕,还有工夫吃早饭。 如今她身体好了,渐渐可以吃干饭,但每日早上还是喝养生粥。粥还是清心殿自己煮,但佐粥的小菜由御膳房提供。 菜色堪称丰富精美,每天都变着花样的送,令人眼花缭乱。 她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也告诫御膳房少送点,节约为本。 但御膳房压根不听,照旧如常。她也就不说了,因为心里明白,那边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至于是奉谁的命,自然是用脚趾头也猜得到。 摄政王为了向她赔罪,心思花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送吃的,送穿的,送用的。短短七天的功夫,她这清心殿可差点被内务府踩断门槛。 对外这自然是忠臣敬君王的戏码,但对内,说到底,他还是把她当小孩子小玩意糊弄罢了。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以为给点吃喝穿戴,她就该破涕而笑,感激不尽。 放屁! 末璃恨的牙痒!恨不得扑上去咬那老不要脸的一口,而且一定要照脸咬,狠狠的,一口见血,留疤,就跟琼面一样,叫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坏! 把摄政王搁后槽牙里磨着,小皇帝是杀气腾腾的吃了一顿早饭。 被四个太监抬着,就去了御正殿。 离着御正殿越近,她就越气短心慌,头昏眼花。 怕!还是怕! 以前是怕死!现在是怕死的很难看又很难堪! 抑或为了不死,她怕自己要变得很不堪! 心,愁死了。 * 小皇帝的步撵还没到御正殿,大殿里等候着的文武百官就一个个眼巴巴的伸长脖子,翘首以待。 展万钧心里也有些急,但硬撑着端坐,不敢暴露心思。 等步撵到了廊下,众人都探出头去,他这才抬起头,也看了一眼。 步撵落地,小皇帝穿着一身宝蓝底的春服,由一个小太监扶着,抬脚走了进来。 群臣立刻纷纷躬身退后,让开一条路。 展万钧情不自禁从太师椅上站起,定睛瞧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小白龙。 她很步子很稳,身姿挺拔。这春服做得好,合身,掐得她腰是腰,腿是腿,薄薄的小身板跟笔直的小树苗似得,站在春风里格外招眼。 步上台阶,末璃也缓缓抬头。 小脸,瘦了!展万钧心想,腹中顿时流过一阵酸楚和不忍。 末璃也瞧他,心里冷哼。 这算什么脸?疼惜?不忍? 装给谁看! 她别开眼,下巴一挑,脸若冰霜。 这一次,她是一声招呼也没打,自顾自就走到御座前,转身一屁股坐下。 这基本就算是当众打脸! 往常小皇帝拍摄政王马屁那叫一个勤快肉麻,今天一反常态,当众打脸。文武百官们的心里可就噼里啪啦,小算盘乱打。 哟,这是怎么滴了? 看来空穴不来风,那天宵夜,绝对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把小皇帝这样一个软骨头都给膈应成了硬骨头,王爷,您老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厉害! 展万钧心里只有苦笑。 什么手段?不入流的手段! 他心里有愧,就摆不出架子,只好灰溜溜吃了这个亏,摸摸鼻子无言落座。 而文武百官一见这个架势,纷纷忍不住对小皇帝翘大拇指。 陛下如今是越发能耐了,竟然能让摄政王吃瘪。 但不管是谁吃瘪谁得胜,总之小皇帝露脸了,这就算是把那一晚的事揭过去。 而小皇帝完整无缺,外面传言摄政王逼宫的谣言又再一次不攻而破,彻底消停。 文武百官们也总算可以收敛心思,安心办公。 说到办公,摄政王便又甩出两个劲爆消息。 第一个消息便是,当日行刺他和小皇帝的事,调查已经取到了阶段性进展,很快就会有结果。 消息一出,文武百官震动。那天的刺客太嚣张,刺杀摄政王不够,还要杀小皇帝。简直是要把鎏玥一锅端! 不管是摄政王一派,还是保皇党,都是心有戚戚然。 鎏玥就这两派斗得厉害,都恨不得想对方死。然而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第三派,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怎不叫人惊心! 确实得查,不查个水落石出,大家谁也别想安宁。 而第二个消息,则便是他要带着小皇帝出巡,去晋城打猎。 这消息比前一个更劲爆! 晋城乃是铁都,鎏玥重镇,一直都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下。他要去,很正常。但带着小皇帝去,可就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当然也有心思机敏的,猜到这是摄政王怕自己离开了京城,保皇党就给他捣乱。擒贼先擒王,索性把小皇帝也带走。叫保皇党群龙无首,就是想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花样。 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家都懂得! 然而文武百官们的震动远不如小皇帝末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内心的震动! 什么?这臭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要带着自己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 妈蛋!在皇宫里他就敢那样对她。这要是到了外面,她还不被他拆骨入腹,吃干抹净啊! 京城里有长生观,有保皇党,她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出了京城,还有谁能救她? 这究竟是怎么了?他就这么等不急? 非得要把她逼入绝境? 真要吃,现在就来啊!难道她还真能抵抗的住? 吃完了,再给她一刀! 索性让她一次死个透,也好过这样钝刀子磨肉,受尽折磨! 末璃气得要晕,然而纯属冤枉展万钧。 摄政王是真没有这个心思!相反,他这样做除了正事之外,就是存了带她出去散散心的讨好意思。 可这种心思,又不能当面跟她讲。 讲也没用,现在他说什么,小皇帝估计都不会信。 信任这东西就是这么脆弱,建起来难,毁掉却很容易。 他也是后悔不已。 好在末璃虽然气得发昏,但总算理智尚存,并没有在朝堂上跳起来发飙,跟他对着干。 第84节 她也是没这个胆!纯属绝望心灰。 她气得心疼胸闷,回到清心殿倒在罗汉床上挺尸,脑子里把这件事过了一遍。 一回味,慢慢就觉出味来。 摄政王不要脸,但还不至于为了脐下三寸就如此大费周章。他若真是要强迫她,只要把清心殿的门一关,她又能如何? 末璃并不以为自己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让男人见了非得要死要活。 何况,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男孩子。 不管摄政王是吃错了什么药,做出那样的荒唐事。但带她去晋城,绝不可能是为了荒唐。 他不是色中饿鬼,而是人中龙凤。 想通了一个关窍,她长吁一口气,感觉心里的压力轻了许多。 但随即还是愁! 须知对方是个能人,能者多劳。保不齐他办正事之余,还有闲情逸致摆弄摆弄自己。那到时候,她怎么办? 她就严防死守到底? 且不说守不守得住,就说守住了,她又能有什么好? 把掌握着自己生死的人彻底得罪,就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可以不要好处,横竖不过*丢命。就算摄政王是色中饿鬼,依着他的身份地位,只怕也不会太为难她。 可是失去了他的依仗,她想要逃出生天的可能…… 几乎就是不可能! 祁进是靠不住的,保皇党也一样。因为他们都希望她当皇帝。 所以,展万钧的好……她还不能不要。 可他的好如今变了味,她又该如何处置? 对方是权倾天下,看尽世间繁华的权臣,而她只是深宫里一个微不足道无权无势的小白皇帝。 她又如何能在这条枭龙的手底下既保全自己,又讨得便宜? 太难了!这实在是太难! 末璃躺在罗汉床上,辗转反侧,愁得头发都要掉光。 这天下,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尤其是展万钧这样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缺的男人。 不管他存了什么心思,终归这心思能令他对她好。而只要这份好感尚存,她也终归能从他手里讨到一些好处。 可是,他不会白白对她好。 所以,如果她要从他手里要好处,就必须有所付出。 皱眉,闭眼,末璃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口,用力呼吸。 她,必须有所,付出! 他想要的是什么,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给不给,就要看她的意思。 她不能不给,可也不能都给。 不给,就会恼了他,从此再不对她好。 可都给了……她就全盘皆输,一点余地都没有。 所以,这个关键就在于,给多少,如何给。 她总得给他好处,去换他的好处。可又不能叫他轻易的得到,也不能叫他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她和他的相处,往后就是一场你来我往,此消彼长的过招。 她既不能太硬,又不能太软。 硬了,他会提防她。软了,他会欺负她。 好难!她只是想当一个普通人,想过普通的生活。 为什么要陷入这样的尔虞我诈? 末璃翻身,捂着心口,把脸埋进枕头里,默默的流泪。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此时此刻却要想着去和一个千帆过尽的男人较量。 她能赢吗?她有什么资本去赢? 简直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可能! 可是她若不去争,不去夺,不去斗,就真什么都输了。 不能不争,不得不争! * 吃过午饭,末璃就派人去御正殿传话,诏请摄政王到清心殿一趟,她有要事和他商谈。 她是再不敢夜里见他,宁可选中午,太阳足,正气旺。希望能镇住摄政王心里的邪气! 听说小皇帝请自己过去,叫展万钧心头一喜。 七天避而不见,见面了又当众甩脸,可见小萝卜头心里对他还是有气。然而此刻她请人叫他过去,却又是个谈和的姿态。 能和总还是和的好,他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 何况那事终归是他有错在先,这小孩子该哄还是得哄。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公事,喜滋滋的赶过去。 小皇帝正在喝药,温太医开的补药。这七日她神思过度,寝食难安,所以温子言开了安神的补药给她喝。 药喝了一半就被她搁在金盘里,丝丝缕缕的热气袅袅而上,整个清心殿里都弥漫着一股淡而苦涩的药香。 展万钧一进门就闻到这药味,心里不由一疼。 又吃上药了,这小破身子,真是让人愁死了。 皱着眉,捧着一颗柔肠寸断的心,他迈步入内。 清心殿里的奴婢都不在,只有小皇帝一人歪靠在罗汉床上,神色懒倦,无精打采。 他心里就更疼了。 “陛下!”上前一步,他柔声道。 末璃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伸手指了指旁边摆着的椅子。 “爱卿你来了,请坐。” 展万钧原本想上前好好看看她,但对方如此说了,也只好安奈心中的怜惜,到旁边落座。 察觉到她还是懒洋洋冷冰冰对自己,他便难得的收敛了霸气,装起纯良来。 “陛下要保重圣体。叫微臣来,是有何事?”他还是习惯有事说事,少客套。 末璃也不和他打太极,直起身,看着他道。 “是为了去晋城的事。我年纪小,又没什么武艺傍身,怕出远门……” 没等她说完,展万钧就迫不及待插嘴。 “陛下不必多虑,微臣自会保护陛下周全。” 末璃气的翻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爱卿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爱卿公事繁忙,总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保护。何况,爱卿乃是国之栋梁,又非我一人近身护卫。保护我的安全这种事,还是让别人来做就行了。我心里有个人选,跟爱卿你说一声。” “谁?” “赖沧澜!” 这名字一出,展万钧就气不打从一处来。 好啊,又是赖沧澜!他怎么就忘了她的心思!她的心思,全在赖沧澜这小子身上呢。 哦,他保护她,她不要。她要赖沧澜! 做梦! “不行!”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末璃也气了,蹭就跳起来。 展万钧把下巴一挑,瞪着她道。 “赖小将军要护卫皇宫,走不开。” 放屁!末璃在肚皮里破口大骂。他就是没安好心!赖沧澜不是他的人,他信不过,所以就不许她带。 “如果朕一定要赖小将军护卫?爱卿当如何?”末璃瞪眼问道。 这话让展万钧大吃一惊。 好啊,为了赖沧澜,她都敢吼他!瞧瞧这话,朕,她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展万钧冷哼一声,不怒反笑。 “我能如何?但不知陛下又当如何?” 末璃气结。 她能如何?她一点也不能如何!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要再和对方硬碰硬。老不要脸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软一点,软一点。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疲倦道。 “那爱卿又准备让何人护我?” 小皇帝一软,展万钧也就软,想了想便答。 “御林军统帅唐宁,也是一身好武艺,而且对陛下忠心耿耿。” 胡扯!放屁!末璃翻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唐宁就是他的人。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85节 “不行!”她也一口回绝。 展万钧气结,又瞪眼。 末璃强迫自己不要跟着老不要脸的正面冲突,软一点,再软一点。 她背过身去,尽量把语气放软。 “谁不知道唐宁是你的人,爱卿也别太不把人言当回事。你是百无禁忌,可我……受不起。爱卿你就不能为我想想!” 对方突然抛出这样的话,叫展万钧一时无言。 他无言,末璃就乘胜而追。 “一人退一步,让末暧来伺候我吧。他不过一个孩子,碍不着你。” 没想到小皇帝提溜出博山郡公,展万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末暧是渔阳王的儿子,就算是保皇党。虽然贵为博山郡公,但那只是个封号,并无实权。正如小皇帝所说,就是个孩子,碍不着他什么。 可博山郡公也是个清俊秀气的少年,这就让他多少有些吃味。 但他和小皇帝是堂兄弟,小萝卜头这么要脸,只怕也不会对兄弟下手。 罢了,再拧巴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意吧。 反正,她就是不放心他呗。 “好吧,既然陛下心里有了主意,臣遵旨就是。”他这就算是松口了。 末璃长吁一口气。 她也是随便瞎抓,就把末暧拉出来。末暧这人靠不靠得住,可信不可信,她是一无所知。但对方也姓末,终归不会向着老不要脸。这就够了! 既然对方从了,她也少不得要再软一软。 那话怎么说来着,打一个巴掌,给个枣。 轮到她给摄政王甜枣了。 于是末璃扭转头,对展万钧勉勉强强一笑。 “我也不是和你对着干,只是……” 她没再说下去,有些话,含含糊糊比明明白白要好。正如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是含含糊糊最好。 小皇帝服软,展万钧也打蛇随棍上。 “微臣知道陛下的苦衷,陛下不必多虑。陛下保重圣体,还是快些吃药吧。” 说着,就举起金盘里的玉杯,递过去。 又是这招,末璃不免想起那晚的事,心里就老不痛快。可这杯子里是药,她也没法发火,只好悻悻然接过,凑到唇边一仰头,喝下。 苦,苦不堪言。 药苦,她喝得急,一时就岔了气,放下玉杯,就捂着嘴咳嗽起来。 展万钧这下坐不住,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为她拍背。 末璃只顾着咳,也顾不上和对方拉开距离。等她咳得眼泪都出来,喘着粗气回头看…… 展万钧便看到她泪眼汪汪,桃花满面,喘气不止的模样。 病西施! 这一回,没有什么香露香薰,他就嗅了一鼻子的药香,人也跟着了火似得。 眼一眯,心一动,他伸手把末璃拽进怀里一把抱住,低头就吻上她的双唇。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牌理出牌,大白天也能乱来。顿时惊得想叫,然而一张嘴,就被对方长驱直入,一口叼住。 藏了二十三年的真正初吻,这一下全没了。 她是连和人碰嘴唇的经验都没有,这回直接来一个法式深吻,那震撼,别提了。 展万钧从她这儿尝了一嘴的苦药味,又苦又涩。然而他还是一尝再尝,越尝越觉得有味。 小,软,香,先苦,后甜。 愣了十来秒,末璃才想到自己可以咬。 但心才动,就被对方察觉,伸手一把扼住她的下巴。 展万钧动情,手底下就有点不知轻重,好这一握一捏,差点没把她的下巴给卸了。 而她下巴一疼,自然再也无法作怪。门户大开,对方的舌头都快要伸进她喉咙里去。 呕!简直令人快要作呕! 在心里面他早已经把怀里的小人拆成碎片,但理智上,展万钧明白自己这回不能再冒失。便是这个吻,也已经唐突了。 喘着粗气,他硬生生的熬下腹中的灼痛,缓缓放开末璃。 没想到还能从对方手底下逃出,末璃都有点不敢相信。等真被放开了,她想自己这一回可不能再做软骨头。 所以她鼓起勇气,卯足了力气,扬手就照着摄政王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警醒四座! 别看这清心殿此刻仿佛除了他们两,一个人都没有。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阴影里,到处都藏着眼睛和耳朵。 此刻众人听了这一声脆响,个个都蹿一下,心砰砰直跳。 打起来了!这闹得! 然而脆响之后,却是悄无声息。 末璃扶着枕头喘气,背过身去不看展万钧。 展万钧感受着脸颊上*辣的疼,舔了舔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挨这一巴掌,是他活该。但这一吻,他也不后悔。 有些事,他可以不说,但必须让小家伙打从心底里明白。 他要她,她跑不了! 末璃等了一会,见对方没发火,咚咚直跳的心就渐渐落了地。 她也是托大了,但不得不试。 男女之间的过招,就是你来我往,总是让对手占上风,这游戏就玩不下去。她就算再弱,也必须想办法压一压他的风头。否则,将来只能任由索取,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她不由慢慢直起身,转身站起。 展万钧微微仰头,看着她。 末璃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缓缓伸出手。 展万钧以为她还要打,便一挑眉,凑上脸去。罢了,让她一次打够,出气。 然后她却是轻轻抚上他的脸,在那一巴掌上摸了摸。 “疼吗?”她哑着嗓子问。 他一愣,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起来。 “不疼。陛下打人,不疼。便是疼,也是微臣活该。”微微一笑,他道。 油嘴滑舌!末璃在心里冷哼。 “你……不要太过分!”她说。 展万钧挑眉。 “我,毕竟是皇帝。”她从不想当皇帝,但此时此刻这个身份却是她唯一的依仗了。 皇帝?展万钧眼里升起戏谑。 她不是说,自己不想当皇帝的么。 怎么?反悔了? 看到他眼里的戏谑,末璃微微皱眉,随即猛然低头,挨近他,面对面。 “我是君,你是臣。臣子怎么能以下犯上?要亲,也该是我亲你才对。” 说罢,她便闭上眼,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似得轻轻一吻。 这一吻,那么轻,搅乱一池春水之后,就翩然离去。 展万钧伸手,想要抓住这搅乱人心的小东西。 然而末璃一把摁住他的手。 “爱卿,不要逼人太甚。” 他就停住了,仰着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目光,太热,太重,太富有攻击性。末璃立刻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撒开手转身捂脸,跌坐在罗汉床上。 这害羞的举动却大大的取悦了摄政王的心,叫人满心爱怜。 这折磨人心的小东西! 摄政王摸了摸脸颊,又抚了抚嘴唇,心里美滋滋的。 ------题外话------ 摄政王其实……还是一点不悔改的!哼哼哼! 感谢以下美人给本座送了鲜花!(统计至26日下午) 风语非殇,梨浅随风,skdidachung,雨天我在路上,我本谪仙,红叶指间烟,肥狐九,柒肆七七,唯我独闷,40858234,xzssuu,13926485262,千寻千爱,绯樱观月,qqiong213,梦笙990328,zhoujunli,凝月liang,me。too^,qquser9081441,arielh256,蔡dyna,18242260955,魔由心生,暮染尘,跳动的窗口,13926485262,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 近了不行,远了也不行! 不管末璃有多不情愿,去晋城的事已经昭告天下,她是不得不去了。 得知小主子要跟着摄政王一起出门远行,宝盒就吓得手足无措。这皇宫里都朝不保夕,到了外面还不是分分钟出事的节奏。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展万钧以清心殿里不能无人照料为由,不许她同行。 第86节 这便叫宝盒彻底凉了心,几乎要以为摄政王是打定主意要在外面动手,对小主子不利。 末璃有苦说不出,宝盒这话还真没说错。老不要脸的就是打定主意要对她不利了,虽然这个不利不是宝盒这丫头想得那回事。但……更加不堪! 可她又能如何?这种事,她是实在没脸跟宝盒说。 宝盒不能去,但梅若华可以去。这是她跟展万钧据理力争来的,而所付出的代价……妈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太不要脸了,他竟然摸她。真没想到,堂堂摄政王无耻起来竟是如此放浪不羁。 梅若华养了七天伤,还没有好透。时不时要咳,咳起来就胸痛。可她也顾不得了,身边已经无人可用。 另外还要带上赵晓乐这个小机灵鬼,她是瞧出来了,这小家伙年纪不大但别有一种机敏能干,最难得胆大心细有勇气。 梅若华能得救,也是对亏了这小家伙呢。 她要多带一个人,展万钧自然是百般挑剔,然而赵晓乐胜在只是个孩子。堂堂摄政王总不至于忌惮一个无知小儿。何况末璃又卯足劲对他卖了一通可怜,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仿佛他要是不答应,她就活活哭死给他看。 会不会哭死,不好说。但哭晕过去,她也不是一次两次。 摄政王就心软了,心一软便是一败涂地。末璃趁机就讨了这两人的名额,总算为自己找寻到更多的力量。 摄政王虽然对小皇帝心软,但还不糊涂。 赵晓乐背后是长生观,这左一个末暧右一个赵晓乐,小皇帝把保皇党和长生观都栓在裤腰带里,当护身符呢。 这一手,大概也是敲打他的意思。叫他明白,她也不是无所依仗的人,别太过分了。 这两个,他自然是不怕的。不过天下悠悠众口,他也不能不防。 也好,保皇党和长生观都在了,文武百官们就无话可说。 得知赵晓乐也去,宝盒的心落了一半。 她没法跟去,只好仔仔细细的跟赵晓乐交代,恨不得在三天的时间里把这孩子训练成末璃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梅若华的底细,她也已经从末璃那里知道了。得知是昭仪娘娘留下的暗子,不由得双手合十对天祝祷。 昭仪娘娘在天之灵,请保佑小主子否极泰来,平平安安。 宝盒也就不瞒着梅若华,把小主子的底细都高速了他。 梅若华得知末璃原来是个“假皇子”,就恍然大悟。难怪摄政王酒后失德,做出那样的事。但随后又得知摄政王并不知道她的底细,便对摄政王的失态感到震惊。 王爷还真是……百无禁忌啊。 原本只是抱着报答崔昭仪恩情的梅若华不由对小皇帝末璃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 这还只是个孩子啊!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跟翻脸无情的权臣周旋,真难为这孩子能撑到现在,还撑出了一副“势均力敌”的局面。 可如今摄政王的野心不只是要天下,还要人,这孩子又该如何撑下去? 不得而知! 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唯有竭尽全力已护周全了。 * 清心殿里忙,外面渔阳王府里也忙得不行。 博山郡公末暧被小皇帝钦点随驾护行,这可是露面的大事。 虽然小皇帝是个不顶事的,可如今冷灶俨然要变成热灶,渔阳王府能烧上这头把火,那可是大好事。 当然,枪打出头鸟。末暧被小皇帝堂而皇之的滴溜出来,肯定是上了摄政王的小黑帐本。 不过自古从龙之功就是提着脑袋拼富贵荣华,怕死那是不行的。何况渔阳王府上下早就是明明白白的保皇党,上不上小黑本,没差。 小皇帝一直和保皇党泾渭分明,划清界限。如今这样表态,可见是打定主意要跟保皇党站一起了。 呵呵,看来和摄政王一派的斗争,要由暗转明了。 然而博山郡公虽然文武双全,聪明能干,可惜身上没有半点功名,手里没有一丝实权。在王府里他算是个人物,可到了外面,却无半个人可用。 光靠他一个人陪伴在小皇帝身边,所能起到的效果不会太大。 自己孩子的胆识和才干,渔阳王自然是赞不绝口。但展万钧也不是好惹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点什么事来,那可不容易。 双拳难敌四掌,还是要想办法往出行的队伍里塞自己人。能塞一个是一个,不管是什么地方,哪怕是看马的,赶车的,烧水做饭的。别看这些地方不起眼,但小螺丝钉也能发挥作用。 渔阳王府率同保皇党一起,是削尖脑袋挖空心思的往出行的队伍安插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而末暧则也被委以重任,不仅要保护好小皇帝的安全,时刻不得离身。还要尽可能的在晋城里刺探情报,晋城乃是摄政王手里的重镇,专司兵器制造。这打仗杀敌,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鎏玥的铁矿九成进了晋城,就等于都落在摄政王的手里。有了晋城,他是想武装多少兵马就武装多少。 保皇党就是有本事招来百万大军,一双肉掌又如何跟真刀真枪去拼? 所以这晋城,那是相当的重要。 摄政王自然也明白晋城的分量,把这块肥肉紧紧搂在怀里,护得跟眼珠子似得。 这晋城外界传言那可是一个易守难攻,铜墙铁壁的地方。等闲无人能入得其中一窥究竟,如今天上掉下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能进去瞧一瞧,怎么着也要看出一点门道来才行。 为此,末暧是恶补了许多跟炼铁打造兵器有关的知识,务必进去以后不会两眼抓瞎,看不清门道。 众人都在积极准备,唯有末璃一人最闲。 整理东西轮不到她,也无人会要她学习什么知识,空落落一个人坐在清心殿里,她也是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随着出行的时间一日比一日临近,她内心的烦躁和不安也与日俱增。 烦,烦死了!在皇宫里摄政王就敢对着她啃嘴巴摸屁股,百无禁忌。到了外面,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到时候,她可怎么办? 然而不管她如何不情愿,这出行的日子还是如期而来。 钦天监很是能干,选了一个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晴空万里,暖风熏人,幽幽鸟鸣传来,到处草青花艳,春光一片大好。 末璃坐在御驾里,摆着一张臭脸,和外面的春光格格不入。 赵晓乐因为年纪小,额外能在车里伺候,反正也占不了多少地方,还能给小皇帝解闷。 梅若华在车前,跟赶车的一起。末暧则一身戎装,策马挨着马车缓缓跟着。博山郡公终于有机会在小皇帝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骑术,可惜御驾车窗紧闭,小皇帝是无心观赏。 叫这少男期待之心,小小失落。 他今天穿戴的还格外精神抖擞呢! 末璃是怕坐车的,因为容易晕车。但今天这车子行得慢,她除了觉得闷,有点晃,倒也别无其他不适。 可心里总是隐隐不安,谁知道摄政王什么时候就蹦出来,给她添堵添恶心。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按照现代话说就是墨菲定律,该发生的它总会发生。 她不想见摄政王,可展万钧却是很想见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竟犯起了相思病。 这病又酸又甜,叫人百爪挠心,浑身作痒。 痒着痒着,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脚,巴巴的就往小皇帝的御驾而来。 * 展万钧过来的时候,末璃正外靠在枕头上听赵晓乐讲小乖的趣事。 长路漫漫,旅途无聊。这才半天的功夫,她就已经坐的屁股发麻腿发酸。坐不住了只好躺下,抻着两条细长的腿,随着车子摇摇晃晃。 小小的靴子尖上,一朵粉红色的绒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赵晓乐盘腿坐在一边,眉飞色舞的把早已经讲过好几遍的趣事再讲一遍。 末璃也不是为了听故事,只是听晓乐叽叽喳喳说话,也比听单调的车轮咕噜声强。 她听得昏昏欲睡,就听见外面梅若华轻喊了一声。 “拜见王爷千岁。” 猛然就一个激灵,一身的懒意陡然而飞,汗毛都竖起来。 王爷?展万钧?他在外头?他来干什么? 竖起耳朵听,很快她就听见他的声音。 “陛下可好?” 一听这话,她顿觉头疼。开口就是问她,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找她麻烦。还问她好不好?呵呵,他不来,她就好得很。他来了,她还能有好? 车外,梅若华低头弯腰,一副恭顺的模样。 “陛下略有些乏,正休息着呢。”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谢绝访客,王爷你请回吧。 展万钧一挑眉,把这梅若华细细看了一眼。 王宝宝可真挑了个好样的,瞧不出来这小太监还真是个“忠君”的。他岂会听不出这言外之意,但假装听不懂,微微一笑道,伸手敲了敲车门。 “陛下,一切可好?” 越过梅若华,直接招惹末璃。 他都直接问了,末璃也不能再装死,只好直起身,应了一声。 “劳烦爱卿惦记,我很好。” 言下之意也是叫他滚蛋。 但摄政王化作了牛皮糖,就是不肯滚。非但不滚,反而越发往上黏,伸手又拍了拍车门。 “既然陛下醒着,那微臣就进来了,正好也有事要商量。” 喂!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有事?什么事?荒唐事还是龌龊事?她真是一点也不想见他啊! 末璃气的牙痒痒,可又不能赶人。正磨着牙,展万钧就不等她同意,直接拉开车门,低头弯腰钻了进去。 呵呵,无诏面君,也就他干得出来。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末璃害牙疼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车厢里多了一个人。 这御驾也算大了,装着她和晓乐两个孩子,别说坐着就是躺着也绰绰有余。可这会塞进一个高高大大的摄政王,就立刻显得局促起来。 不是车厢不够大,实在是摄政王气场太大,令人窒息。 第87节 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忍不住呼吸急促,用力吸了几口气。可这一吸气,就吸了满满一鼻子对方的气息。 真奇怪,她怎么能分辨出这空气里属于他的气味。 展万钧一上车,抬眼就看到小皇帝窝在一团锦绣之中,白生生的脸,黑漆漆的眼,粉润润的红唇,细长长的脖子,好似一只灵秀的仙鹤。小脸有点苦相,大概还是有点晕车。 这眉目不用画就招人眼,格外浓秀。 他发觉她如今正是一天一个样,天天都不重样,越变越漂亮了。 漂亮这东西是带着一定攻击性的,多看一眼,人心就要被吸走。难怪他魂不守舍,原来这心落在她这儿呢。 他眉眼一闪,垂下眼皮。 这眼皮一垂,就看到她抻直的腿,皂色的靴,祥云金龙盘绕,靴子尖上,一朵粉红的绒球,正是那二龙戏珠的珠。 这绒球做得好,圆滚滚毛茸茸,跟着车子一抖一抖的,抖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痒。 冷不丁的,他就热了起来。 这一热,再抬头,看向末璃的眼神就变了味。 末璃一看这眼神,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老不要脸的大白天也要乱来,大大的不妙啊! 她是不知道,此刻展万钧的心里早就对她这样那样胡来了一气,过了一个干瘾。摄政王理智尚存,也就想想,没打算付之于实际行动。 可不能这样那样,他也忍不住想要动动手,动动嘴,讨点便宜,找点乐子。 他想找点乐子,车里的赵晓乐就碍眼了。眼珠子一转,一记凌厉的眼风就扎在赵晓乐身上。 可怜晓乐满肚子的机灵和能干,都被这一刀扎死,立刻低下头,装木头。 展万钧就更嫌他,不识眉眼的榆木疙瘩。没瞧见他来了么?还不快点出去,给他腾地方。 还是末璃一眼看穿他的鬼心思,心里虽然是万般不情愿,可为了晓乐的安全,还是开口打发这孩子。 “晓乐,你先下去玩吧,我和展爱卿有事要谈。” 晓乐这才扁了扁嘴,对她鞠躬施礼。 “是,陛下。” 说完,撅着小屁股倒退着爬出去。路过摄政王的时候,小孩子还总算记得要给他行礼。然而王爷竟是不耐烦,伸手一挥,就把这小孩子拎了出去。 啪的,就把门关上。 赵晓乐一转眼就到了外面,看着紧闭的车门恼恨的跺了跺脚,转身一看,末暧和梅若华站在两侧,一左一右看着自己。 他不搭理末暧,只是对着梅若华一撇嘴一摊手,一脸无奈。 梅若华敛着眉,淡淡看了紧闭的车门一眼,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那一晚的事情,只有他一人知道真相,就连宝盒也不知道。 此刻看到小皇帝又落到摄政王手里,他怎能不担心。但此时乃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围又有这么多人伺候着。 大概,摄政王是不会胡来的吧。但愿! 末暧心里也有些担心小皇帝。可他的担心和梅若华的担心不是一回事。这孩子还不知道,鎏玥的陛下和摄政王已经乱成一锅粥咯。 * 御驾里,展万钧低头看着末璃靴尖上的小绒球,伸出手指头拨了拨。手里摆弄这小绒球,心里想的却是许久以前,她光脚踩在金砖地上的样子。那白生生的脚丫子,圆滚滚海珠似得脚趾头,也勾动了他的心。 末璃见他这眼神和架势都不对劲,吓得一皱眉曲膝盘腿,把脚收了回来。 “爱卿找我有何事?”咽了咽口水,她打破沉默的局面。 指尖的小绒球忽而就被她盖到了衣摆下,展万钧心头小小失落,双眉一挑,眼神一下就叼住末璃。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陛下?” 这眼神让末璃觉得脸疼。 没事也来撩闲,堂堂摄政王就无聊到这份上了?鎏玥要亡国了吧! 朝天翻一个白眼,她没好气道。 “爱卿想来看我,自然是什么时候都能来,横竖我又不会跑。只是这里人多眼杂,爱卿也不能太……无所顾忌了吧。” 他就是无所顾忌,一贯如此! 听了小皇帝的埋怨,展万钧微微一笑,欺身上前,靠近她。 末璃立刻往后退,但背脊靠上靠背,就退无可退。 展万钧眯眼看着她,露齿一笑。 “微臣做了什么,让陛下觉得我无所顾忌?” 呵呵!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抑或你现在是还没做什么,可接下来谁知道你会不会? 末璃绷着脸瞪他,气得心疼,越发觉得这人很无耻。 但能打下天下,成皇称帝的,往往就是这一类无耻的男人。譬如汉高祖刘邦,那就是个无耻的老流氓。 项羽要脸,就败在了流氓的手下。 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 偏偏摄政王是一个能文能武的流氓,既有武功又有文化,这才真是天下无敌呢。 看着小皇帝骂不出又气不过的吃瘪样,展万钧就觉得自己跟喝了一大杯美酒似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里都透着舒坦,这滋味美极了! 她怎么就这么可人疼,惹人爱呢。 如此想着,摄政王就心情大好,十分想要疼一疼,爱一爱小皇帝。 他一伸手,末璃就吓得要往上蹿。 要干嘛?又要动手?这车里面,她跑哪儿去?压根跑不掉嘛! 跑不掉?那就索性不跑了!对付流氓只能比他更流氓! 末璃脑子一热,恶向胆边生,不退反进,比他更快,纵身扑过去伸手将对方摁住。 展万钧没料到对方先下手为强,而且还投怀送抱,当下就顺水推舟,往后一靠,伸手将她细腰掐住。 末璃瞪着眼,小小的尖下巴紧绷着,鼻子里哧哧往外冒热气。 展万钧懒洋洋的笑,整好以暇的打趣她。 “陛下这是要对微臣做什么呢?这里人多眼杂,陛下可不能太无所顾忌。” 好嘛!把她说的话又照脸扔回来了,是吧。 德性! 唉,难道以后她和他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不是你推我,就是我推你。 累不累哦! 她低下头,微微皱眉,在心里郁闷,摁在他胸口的手指无意识的挠。 这一动,摄政王就知道小皇帝的手挺厉害。手指头都带着钩子,动一下就往他肉里扎,疼得很。 钩子上还带着火气,扎进肉里就往他身体里蹿。 再让她挠下去,他大概是真要烧起来。 于是,他放开她的细腰,抓住她的手。 手被握住,末璃这才微微挑起眼皮,幽幽看着他说道。 “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爱卿。” 这话,真是意味深长,让展万钧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 她说她喜欢,他心里就一阵甜。但喜欢后面还跟着两字“以前”,这便是现在不喜欢了。 想到现在她不喜欢自己,他的心就一阵恼,直接挂在脸上。 然而末璃没被吓到,仍旧幽怨的看着他,细细柔柔的开口。 “你还有脸恼?给我摆脸色看?也不想想,你做的那叫什么事!我虽是个无知小儿,可也懂礼义廉耻。哪一个男儿好汉被人这样对待,还能喜滋滋觉得心里美的?” 这话说得,叫展万钧无言以对,压在心底的愧疚再次冒头。 “我……” 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你别说,说也没用。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说一些哄人的话,都是马后炮?我也不怨你。” 越说越委屈,叫展万钧一时心疼起来。他腰一拧,翻身坐起,一把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 这人,好好说着又动手动脚,到底能不能听人话? 末璃恼恨的瞪他一眼,差点就要放弃沟通。 嘴唇贴着她的小手,展万钧深深凝望,双眼怜惜。 “微臣做了错事,陛下罚我。但我对陛下的心意……也请陛下明察。” 心意?那天晚上,她可是半点心意也没瞧见,倒是见识了一把他的“恶意”。可他既然都说道“心意”了,那她也得表表自己的“心意”。 于是末璃轻轻一闭眼,低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的心,我也不是浑然不知。” 这话让展万钧双眼一亮,情不自禁倾身欺近。 末璃忍受他的步步逼近,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深闺怨妇的架势,继续“表白自己”。 “我虽年幼,可也知道好歹。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说着,她抬起头,幽幽深深的看他一眼。 “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也记在心里的。” “陛下……”被她这深深一眼勾住,展万钧情不自禁双手合握,把她的细白小手在掌心里缓缓搓揉。 她真是叫人心疼叫人怜,这一字一句说的他心都要化了。 第88节 见自己把对方似乎说动了,末璃便趁热打铁,把另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让两人双手合握在一起。 睁着她的大眼,可怜巴巴说道。 “你对我好,我知道。我不说,可都放在心里。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 那自然也是好的!平心而论,长生观的祁进都跳出来给她撑腰站队,支持她干掉他当皇帝。而保皇党则是一直就在她身后助威呐喊。可即便如此,在大场合上,她还是力排众议坚定的和自己站在一起。 小东西的这份心,他也不是不明白的。 只是……他就是忍不住,急了。 他舔了舔嘴唇,舌尖掠过她的手背。 “陛下对我好,微臣也是明白的。” 末璃哆嗦一下,深吸一口气,眼眶渐渐就红了,聚起一团水汽。 “你明白?那你还那样对我?你把我当什么?” “我……”展万钧词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把这孩子当什么,说不清楚。 他说不出,末璃就详装生气,奋力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负气转身,背对他。 “你就是把我当成掌心里的小玩意。想对我好了,就哄哄我。想对我不好了,就骂骂我。想对我那样了,你就……”她说不下去,直接掩面,哽咽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天晚上他做的太荒唐。然而摄政王也有委屈,可是谁让他是大男人,面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孩子,他的委屈没法说。 错也错了,做也做了,到底要他如何,她才能原谅自己呢? 摄政王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拍小皇帝的背。 “你别哭呀。” 末璃双肩一拧,把他的手抖开,哽着嗓子道。 “我才没有哭。头可断,血可流,男儿有泪不轻弹。” 嗬,就她这小模样,小身板,还头可断,血可流。 他哪里舍得! 明明最烦小孩子哭,可她哭得他心都要酥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陛下别哭了。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陛下罚我吧。唉,你这孩子。到底要我如何对你才好?” 末璃等得就是这句话。 她猛吸鼻子,顶着一张泪汪汪的粉面,扭头定定看着他。 “我,我想要以前的你。” “以前的微臣……” “嗯,就算你凶我,我也不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一晚的你,我再也不要见到!”她重重说道,咬着两排银牙,气呼呼的。 说来说去,她就是怕那事呀。说到这会,他算是听出味来了。 那事啊……他抿了抿嘴,有点为难。 依着理智他是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字字句句说的都在理。那种事,对他,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没发生,已经是幸运。 可依着他心底深处那见不得人的绮念,他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那一晚,他是差一点就把这条馥郁芬芳,甜美多汁的小白龙给生吞活嚼了。就差一点。 没能吞下,但也咬了几口。美味的很,不是不叫人牵挂惦记的。 他沉默着不说话,叫末璃心里是七上八下,一边心中惶恐一边在肚皮里破口大骂。 这老没羞的应不出来呢!看来还是惦记着那些龌龊的勾当!妈蛋!她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他也下得去手! 太不要脸了! 这要是在现代,绝对要把他扭送到警察叔叔那里去!哼! 心里恼恨,她眼神里就带着火,这火喷出去,展万钧就招架不住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做的孽,也只能自己受了。 他不是不要脸,不是不知道好赖,只是……舍不得。 重重叹一口气,他伸手搭上末璃的肩,看着她的双眼保证。 “微臣知道了,以后绝不会再唐突陛下。” “你保证!”末璃心中狂喜,但强忍着按耐住,撅起小嘴问道。 她别无依仗,只能卖俏卖弱卖可爱,以换的他一念善,一丝好,一念疼,求一个“保证”。 展万钧点头。 “微臣保证。” 老没羞的虽然不要脸,但说话还算话。末璃当即大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虚脱。 看她这得逞了的样子,摄政王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心思一转,又接了一句。 “但倘若陛下自己愿意,那就算不得微臣我唐突行事了。” 哈!她自己乐意?怎么可能。 她低着头敛着眉,把心思都藏着,只露出可怜相。然而摄政王也不是好糊弄的,先前为她所迷,才一步步着了道。此刻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心里也敞亮起来。 这小东西,跟他耍心机,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欺近一步,伸手将她拦进怀里。 末璃微微挣扎。 “你刚答应过的,怎么又……” 他不放,胳膊牢牢箍住她的细腰。 “微臣就是瞧着陛下可爱,抱一抱罢了。这总不算唐突吧。” 呵呵!谁知道你抱了以后会不会又乱来。不防不行啊!可心里这么想,她也不敢真不依,只好心有戚戚的整个贴在他胸膛里。 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展万钧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那圆润粉红的耳垂一口。 看吧!这就现行了吧!狼尾巴连一分钟都藏不住!还咬人!恶心死了!她心中腹诽,伸手捂住耳朵,皱着鼻子嫌弃。 他哈哈一笑,捏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吹气。 “陛下还小,不懂那事的乐趣所在。等陛下长大了,兴许就该求着微臣唐突也说不定。” 哈哈哈!不要脸!求谁都不会求你!末璃在心中狂吐槽。 虽然展万钧说了这样“不要脸”的荤话,但末璃这一回并没有表现的很生气。她心里明白,对方能答应自己“不唐突”已经很了不得,动点手脚揩点油也是正常。 至于这句荤话的潜台词,就更耐人寻味了。 他这是在告诉她,他等着呢,等着她长大。一想到长大,她的心就一路沉下去。真是一点也不想长大啊!一辈子当小孩子好不好! 可时间无情,谁能留住?她终归会长大,也许两年,也许三年。等到那个时候…… 她嘶的吸一口凉气,闭上眼害疼。 展万钧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舌头已经往她耳朵里钻。 真恶心!全是口水!好痒!她鼻子眉毛全皱一块,难受死了。 她现在还小,还顶着个“男儿身”,他已然这样。等她大了,被识破真身,他又会如何? 简直不敢想象啊! 一想,胃又要疼了喂! * 果然,吃过午饭末璃就开始闹肚子。车队不得不停下来,等圣驾出恭。 然而小皇帝的肚子成了个破口袋,等闲扎不住。幸亏温子言随行,号脉,开方,抓药,煎汤,热腾腾灌了两碗,这才消停。 可折腾了一下午,末璃直接躺了。 圣驾有碍,这车队也只能停了。好在离着馆驿不远,当即大军开进,安营扎寨,早作休息。 晚饭也没吃,就喝了两口水,末璃躺在被褥里装死。 期间展万钧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来看望,心疼的把她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见她昏睡,又唉声叹气的离开。 出了门就把小皇帝身边的人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尤其是晓乐和梅若华。骂梅若华身体没好透就出来浪,把病气过给了陛下。骂晓乐无知小儿不知轻重,就知道逗陛下傻乐,不得安宁。 末暧勉强没挨骂,但也吃了两记白眼。终归是嫌弃他这么个大个子摆在那儿,却只是装样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台风过境,人人倒霉。 到了第二天,小皇帝的肚子是稳当了,可头开始疼,说是晕车。 车队只好慢吞吞的前进,走得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晋城离着皇宫不远,原本十天就能到的路程,照着这个速度算,估计得半个多月才能到。 末璃头疼,自然也就吃不下饭。不吃饭,身体就更虚弱,越发要晕车,而晕车则头更疼。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如此三日,小皇帝的脸已然不是白,而是黄。 末暧是头一回见识,没想到陛下的身体是如此脆弱。躲在车里连风都没让她吹一口,她还能病了。这要是出来走两步,她还不得直接碎了! 可陛下这么脆弱,摄政王还要执意带着一起远行,就是用心险恶。 不过小皇帝身体这么弱,也不是件好事啊。这万一没等她坐稳江山,她就嗝屁了,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 小小少年,大大心思,快把他活活愁死。 相比于末暧的愁,摄政王在第一日愁过之后就觉出味了。 得!这是跟他装病了!小东西别的不行,就这招使得最遛。他也是一时不察,上了她的当! 早在宫里他就知道,这孩子的身体已经是大好了,要不然他也不敢带她出来遛遛。 如今才出来一天她就“病了”,岂能没有蹊跷。 这是敲打他呢!大概就是为了他在车上的“孟浪举动”。 第89节 这又岂能怪他?谁让她太甜,叫人食指大动。 既然她要装,那他也只好配合。为了让小皇帝安心,其后两天他就不过去看望了,自顾自理政处事。他也该做点正事,不能老想着她,围着她转。 摄政王如此识相,末璃自然也投李报桃。“病了”三日之后,她就渐渐恢复了饮食。水米饭菜落肚,蜡黄的小脸又转白,很快透出红润。 那话怎么说来着?近了不行,远了也不行。 如今摄政王晾着她,远着她,就该是她主动去亲近亲近的时候了。 唉!当皇帝有什么好!麻烦哦! 小皇帝长叹一口气,随后便让赵晓乐去传话,请示摄政王的意思。她在车里待着无聊,想要读书写字,打发时间。顺便也是补补功课。 赵晓乐一到,展万钧就知道小皇帝这是在递橄榄枝。然而他却不肯轻易接,因为小东西不学好,歪心思竟然动到他头上,也得敲打敲打。 不然以后三天两天的跟他闹心眼,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折腾!小孩子,还是乖一点才可人疼! 晓乐空手来,空手回。回禀末璃,摄政王说了,陛下大病初愈,看书伤眼,写字伤手,还是好生静养为是。 呵呵!这小心眼的男人!末璃撇嘴。 他既然不来,那她只好继续惹事了。眼珠子一转,就把博山郡公末暧拉到车里,陪自己解闷。 美其名曰,一起讨论诗书,学习文化知识。 被小皇帝召见,近身伺候,叫末暧十分惶恐又格外荣耀。然而半天相处之后,他是很无奈的承认,陛下只是闲出屁了,拿他解闷。而且压根不是想和他讨论诗书,竟闲聊一些山野闲书。 堂堂九五至尊,对那些风月闲书了如指掌,头头是道。说出去,谁信啊。 他一个大孩子,生生被她这个小孩子说到脸红。 这些闲书他也不是没看过,不过看来看去都差不多,没甚新意。然而皇家藏书果然非同凡响,小皇帝肚子里那些闲书,真是五花八门的很。叫他听得脸红心跳,却又忍不住想听。 而得知博山郡公在御驾里陪伴小皇帝,两人讨论诗书,相谈甚欢,摄政王肚子里的醋瓶立刻又倒了。 明知道这是小东西的把戏,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上钩了。 于是博山郡公听了一天的闲书轶闻,就被赶下御驾。而摄政王则取而代之,开始每天上午过来教小皇帝读书写字。 摄政王文武双全,他要当帝师,别人也是无从挑剔。 有圣贤镇着,摄政王倒也不敢胡来。末璃心安理得的看看书,练练字,打发时光。 下午她主动要求学习骑马,一则是亲近展万钧,二则这骑马乃是生存必须技能,学了不亏。 展万钧自然是欣然从命。 横竖车队里马多,陛下想要骑马,还不容易。然而摄政王挑剔,别的马他看不上,非得把小皇帝架在自己马上,手把手的教她骑马。 君臣两个就当着众人面来来回回大秀“恩爱”,闪瞎无数狗眼。叫一干人等好不尴尬!搞不懂这君臣两个是什么路数,就算真的君臣同心一体,也没必要秀成这样,简直像是逼着大家承认似得。 好在这“肉麻的恩爱”只秀了三天就歇了,小皇帝的破身体遭不住,又病了! 这一次“病”了,末璃真是有苦说不出,并非她故作虚弱,而是事出有因。 她以为骑马这回事,只要克服恐惧,拿出勇气,勤学苦练,就能掌握。她是下定决心,不怕辛苦,排除万难,要学会骑马。可万万没想到出师不利,栽在了马鞍子上。 不是摄政王的马鞍子不好,而是她的皮肉太嫩。骑马就得颠腾,大腿那点皮肉就这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磨马鞍子。如今天气渐暖,衣服少了,隔着两层春衫,她腿上的皮肉被*的马鞍子磨破了。 那个疼啊!而且这位置太尴尬,叫她都不好意思说。 她原以为只是小伤,忍一忍就好,结果小伤变大伤,等忍不住了,褪了衣裤一看,血水混着脓水,就跟来了大姨妈似得。 晕死哦! 梅若华吓得赶紧叫温子言过来瞧,温子言也吓得不轻,还以为她来了天葵。后来得知是被马鞍子磨破了皮,就长舒一口气。一边下去开方配药,一边在肚子里把摄政王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只要碰上摄政王,小皇帝就没好事! 展万钧得知小皇帝又病了,都有点哭笑不得,火烧火燎的来看望。 末璃刚上了药,勉强穿上裤子,合不拢腿,只好劈着两条细长的腿,摊坐在车里,样子很不雅观。 一看她这个架势,他立刻就明白她是被磨破皮了。唉,这孩子,真是太娇嫩。 骑个马都能伤着,那要是……她还不得被他给搓碎了。 想到此处,摄政王也是颇头疼的! ☆、第六十三章 救命啊!她不会游泳! 因她病过三天,耽误了行程。为了尽快赶到晋城,其后的日子里车队加快了速度。 从天亮走到天黑,人人劳顿不堪。 末璃虽然受伤病了,但也自觉忍耐,不乱给人添麻烦。 温子言怕她伤口疼晚上睡不好,特意开了安眠镇痛的草药。吃过了晚膳喝下,助眠安睡。 这草药喝下去,伤口也不是不疼,只是因为整个人迷迷瞪瞪了,那疼就显不出来。 她整天在车里躺着,躺的人都快僵硬,着实是有点睡够了。故而这药虽然助眠,但睡得不深,似睡非睡的感觉。 宫里的规矩贵人的屋子里即便到了晚上也是不灭灯的,总要留点灯火,免得贵人起夜不方便。 馆驿里简陋,但这蜡烛还是管够。 她睡得迷迷糊糊,隐约之间就觉得屋子里有点异样,仿佛是有什么人出去了。起初她是不在意,梅若华和赵晓乐两个是她的近身侍从,和她睡在一个屋,这两人起夜出去方便一下,也是正常。 不留心,她就又糊里糊涂睡过去。然而冷不丁的回神,就觉得屋子里静悄悄的。 外面始终有巡逻的金羽卫和御林军,靴子踩着泥地的咔咔声,彻夜不停。还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换岗时兵器和铠甲碰撞的金石声。 夜里并不是一片安静,总会有点声音。 但外面的声音都在,可屋子里却没了该有的声音。 那就是人的呼吸声。 这屋子里睡着三个人,她在里,梅若华和赵晓乐在外,就隔了一道屏风。静下心来的时候,她能听到这两人的呼吸。尤其是晓乐,小孩子新陈代谢旺盛,鼻息比大人略急促一些。 梅若华大概是有功夫的缘故,鼻息非常轻。但再轻也是有的,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她却只听到自己沉沉的鼻息,听不到他们两个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有点疑惑,隐隐还有不安。 有心想起来看个究竟,但身体却是动不了。明明脑子很清晰,心里也明白,可手脚却跟绑住了似得,一动也不能动。 她想自己大概是被“鬼压床”了。 以前的人科学知识不丰富,发生这种情况就认为是被看不见的“鬼”压了,从而解释那种无助和惶恐的状况。 但现代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睡眠障碍,叫做“睡眠瘫痪症”。人睡着的时候,身体为了自我保护,就会放松运动肌肉。免得做梦的时候手脚乱动,伤到自己或别人。可有时候大脑清醒过快,肌肉苏醒速度跟不上,就会出现脑子很明白,可身体动不了的情况。 所以她也没担心,就安安静静等着。 这一等,就感觉有人进来了。 是梅若华?还是赵晓乐? 听呼吸很轻,几不可闻。那应该是梅若华,他回来了?刚才出去干嘛呢? 虽然无法真实的看见,但末璃还是很敏锐的感觉到梅若华进屋以后就朝自己过来。然而越是接近,她心里就越是不安起来。 因为这个人的感觉,不像是梅若华。 感觉这种事很玄妙,但又很真实,直击心灵。 等这人到她床前,附身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完全确定,对方不是梅若华。 梅若华不会这样站在她的床边看她,这姿势不是一个奴婢对主子,倒像是…… 难道是展万钧? 不对!摄政王想看她,大可不必这样轻手轻脚跟鬼魂似得。 他一向是肆无忌惮,堂而皇之。 那会是谁? 无缘无故一个“鬼魂”进了屋,是敌是友都搞不清,她还躺在这儿不能动弹,这场景也……太搞笑了吧。 金羽卫和御林军都是吃干饭的吗?她这边都要活见鬼了喂! 那“鬼魂”看着她好一会,仿佛瞧着是不会伤害她。但谁知道啊!就算没危险,被这么个奇怪的东西盯着,也不好受吧。 她怎么还睁不开眼啊!赶紧动一动啊!这等死的滋味也太煎熬了! 对了,书上怎么说来着?转眼珠,快速转眼珠!她急忙左三圈右三圈,做起眼保健操。 知识就是力量!果然眼珠子转了十来圈,手脚就渐渐有了感觉。 但眼下,她得先睁眼。 就在她眼睫毛颤动,眼珠子乱滚的时候,那床前的“鬼魂”伸出了手,五指尖厉似鹰爪。 喂喂!这是干嘛?不要碰我!末璃吓得大叫一声! 这一喊,整个人就蹭的坐起来,双眼也一下瞪得滚圆。 屋子里烛光摇曳,重重阴影。然而她的床前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鬼影。 但没有却比有更令人心生恐惧!因为人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快,只有鬼才会这样来无踪去无影,叫人捉不着。 她心里怕,立刻就喊起来。 “来人,人呢?” “陛下!”梅若华的声音在屋外传来,很快推门而入,立刻就到屏风前,躬身侍立。 “你,过来。让我看到你!”隔着屏风瞧不见他的脸,末璃心里就不安。 屏风上的身影移动,梅若华上前一步,站到她跟前。 见果真是他,末璃不由松了一口气,伸手一摸额头,全是热汗。 看着手心里的汗,她又眉头一皱,问道。 “晓乐呢?” 第90节 梅若华眼皮子一跳,张口刚要说,就听见屏风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赵晓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出来。 “陛下,你找我?” 末璃看他一眼,心中疑惑。 眼前的赵晓乐睡眼朦胧,揉开了双眼,才放下手,顶着一个毛绒绒乱蓬蓬的大脑袋,也看她,忽而伸手一指。 “咦,陛下你怎么满头都是汗?我去叫温太医!” 说着,小家伙是转身就要走。 “不用,我这是热的。给我弄点水来,渴。”末璃喊住他。 旁边站着的梅若华立刻身形一动,从暖包里取出茶壶倒了一杯水,双手托着递给她。 末璃咕咚咕咚一口喝完,长吁一口气,抿了抿嘴,低头又看了看这两人,心里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今天晚上的事大有蹊跷!这一大一小,也是古怪不断!不见了一起不见,出来了又一起出来,也是醉! 唉,她身边这些人啊,真是一个都不让她省心,个个都有西洋镜! 她是看不透了,也不想看透。 把茶杯交给梅若华,她随手一挥。 “都去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我没事,温太医的药很稳妥,出一身汗我心里痛快多了。” 她都这么说了,那两人也就各自退下。 末璃缓缓躺倒,立刻觉得后脊梁铬到了什么,一阵疼。 她忍着没出声,伸手一摸,就摸到个*冷冰冰有棱有角形状复杂的玩意。 把这东西握在手里,她是再无半点睡意。 原来如此!来看她的不是“鬼魂”,而是“神仙”。 呸!什么狗屁神仙!她身边这些人啊,个个都是鬼!害人的鬼! * 这一路行走了十二天,总算来到晋州地界。 末璃生了两场“病”,生生在马车里坐出一肚子闲屁,堵得慌。等她大腿的伤好了,就再也按耐不住,主动要求再次学习骑术。 展万钧怕她又磨着,只好在马鞍子上又垫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这样一来,小皇帝的大腿是稳妥了,可惜摄政王的老腿生生被捂出一层痱子。 没想到自己学骑马是这么多灾多难,末璃也是醉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终于学会“骑马”了,虽然也只学到如何骑在马上。 既然能骑马了,她就不肯再待在车里。展万钧索性就借着保护陛下的由头,趁机双人同骑。 君臣两个消停了几日之后又再次大秀“恩爱”,众人表示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摄政王的高脚大黑马一马当先,小皇帝坐的高就看得远。晋州地界的风光和京城是大不一样,先前沿途都是荒地,人烟稀少。如今渐渐就能看到村庄,远处则是片片农田。 田里早已经种了秧苗,绿油油一片,只要好生拾掇,到了秋天定然是一片丰收景象,叫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就是没看到半个人影,有点奇怪。 很快,末璃就知道为什么看不到人了。原来官府在官道上设了卡子,把沿途的老百姓都赶开了,专门等着小皇帝和摄政王一行。 当皇帝是很不自由的,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因为得见圣驾乃是无上的荣耀,为了抬高真龙天子的尊贵身份,就绝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瞧见了龙颜。 末璃又被请到御驾里,黄花闺女似得躲起来不见人。 等晋州地方官们觐见过了摄政王,把各项安排禀告了一番之后,车队才再次上路。 末璃以为这就能直接到晋城了,哪知半路又停了。 她撩起车帘往外一看,才发现车队竟然到了一条大河前,河岸边停了一排大船,打头那条格外威风。朱红大漆,两层高楼,描金彩绘,富丽堂皇。 这是……要走水路了? 隔着一条大河,从车窗那么点地方往外瞧,她是怎么也瞧不见那所谓的晋城在哪里。 她是尊贵无比的天子,自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以至于上船时都是坐在车里,让人抬着过去的。 大好的风光就在眼前,却不能看个痛快,这便是贵人的生活,处处拘束。 好在摄政王终归是贴心的“忠臣”,到了船上就放她出来透气。虽然船头是不敢让她去的,但在船舱里透过窗户看一看外面,还是可以。 于是末璃一眼就瞧见了对岸的那座孤城。 说它是孤城,乃是因为这城三面环水,是一个孤岛的样式,只有背后接着一片城镇。整个城都在高墙围绕之中,那高墙可是真的很高,最低处也在十米以上,而东面接着码头的围墙则高达二十米。 比这城更高的,是烟,淡淡的黑烟袅袅而上。这应该就是那些炼铁作坊烧得高炉里冒出的烟火。 末璃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城郭,因为从外面看几乎全是砖石,以至于这城不像中式的城池,到像西式的城堡。 想要进入这座城,只能通过东面的码头。码头平日里很是繁忙,各种的物资尤其是铁矿石和煤炭木炭,都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运到这里,昼夜不停。 今天是接驾的大日子,码头上闲杂的船只都被赶到老远,不许靠近。 水面宽阔,但风平浪静。 末璃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隐隐有一点火气。 等整个车队都上了船,船夫撑起篙,船队就缓缓朝着那座据说是“铜墙铁壁”牢不可破的孤城进发。 * 一开始,一切都是很完美的。 风平,浪静,天高,云淡,气候宜人,正是一个出门行舟的好日子。龙船在水面上轻轻滑行,两柱香的时间之后就能到达对岸。 对岸码头上,早已经站满了人。都是晋城有头有脸的名门富户,等着接驾。 打头的自然是晋城城主季显亭,一个六十多岁的白胖老头,身穿朝服站在太阳底下,汗水淋漓,气喘吁吁。 他并非晋城本地人,乃是上面派来的京官,代表着朝廷对地方的节制。 真正掌管这晋城内外事物的乃是站在他身后的唐家人。 唐家自先祖从关外迁徙到此地,历经五代,终成一方大户。 现任唐家家主唐重天是个五十多岁的健硕半老头子,蓄着山羊胡,站在季显亭的身后。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长子唐天霄和次子唐天理。唐天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子,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事故笑容。 次子唐天理三十来岁年纪,消瘦,沉默,蓄着小胡子,带点书生气。 此时此刻,面对御驾亲临的隆恩,这三位却是统一的面带愁容,一言不发。站在大太阳底下,竟然是一丝汗都不出,还隐隐觉得背后发凉。 盖因接驾接的可不是圣驾,而是摄政王这尊大驾。而唐家,最近在摄政王跟前可是很不露脸!捅了大篓子!以至于这尊大驾不得不亲自过来处置! 自十年前唐家举族投诚摄政王展万钧,成为这城池的真正主人。唐家上下莫不敢辜负摄政王的信赖,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经营晋城。终于使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铁都,源源不断的为摄政王供应所需的各种马具,兵器。 摄政王有天日之表,龙凤之姿,化雨成龙就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唐家便是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不可想象。 当了一辈子的生意人,后代子孙若是能封官封侯,那该是多大的荣耀。 然而,转眼之间,唐家就要失去这未来天子的龙心了。 只因,那流民巷行刺小皇帝和摄政王的刺客,所用的重箭毒刺,竟然是出自晋城。 想到此处,家主唐天重就愁眉不展,心里沉甸甸的。 他自认管家甚严,行事小心。族中子弟,绝无背主通敌的可能。 但那批重箭毒刺所用的材质不是铁,而是钢!晋城的铁器之所以能占据鎏玥半壁江山,不仅仅靠的是数量,更是因为质量。晋城的铁器比别处还贵,可老百姓还是愿意买这贵的,就是因为它质量好,耐磨耐损。 而质量最好的材质,则都用在了兵器上,晋城所产的兵器更是达到了钢的级别。 但兵者,国之凶器也。兵器者,凶器之中的凶器,族中子弟哪个敢胡来?可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纰漏,还捅到了摄政王的跟前,这可如何是好。 这等谋逆大罪,王爷还肯让他们唐家自查,就已经是给唐家莫大的面子。 可是唐家自己人查到现在,却还不知道该如何给王爷一个交代。 这件事里面的牵扯……实在太复杂,唐天重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才能求得摄政王的原谅。可他又不能去跟摄政王解释,求得谅解。因为这不是一人之罪,而是灭族之祸。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唐家百年基业,就算是到头了。 如今摄政王亲临,便是王爷的耐心到头了。若是这一次,唐家还不能给他一个交代。那等待着唐家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唐天重是不敢想了。 就在唐天重愁得胡子都快变白的时候,河面上突然就刮起一阵劲风。这风来的突然,一把撩起千层波纹,也撩的码头上所站众人的衣摆猎猎作响,差点把帽子都给吹飞了。 劲风过后,天色就开始发暗。原本高挂在天上的艳阳忽而被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云层盖住,一下就不见踪影。 天色一暗,众人就纷纷抬头看天,只见天上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团又一团的云块,被劲头不住往城头吹拢,越积越厚。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云层就厚到发黑,沉甸甸的仿佛随时就要压到城头。 风也越来越大,刮的人头发乱飞,衣摆乱摇。不多时,风里就夹了雨滴,打在人脸上,叫人面面相觑,神色愕然。 这天,变得也太快了吧。 刚还是大晴天,怎么转眼就要下雨了?瞧着这云的颜色,这风的力度,还是一场大雨呢。而且,恐怕还不是下雨这么简单! 季显亭顿觉不妙,连忙回头对唐天重说道。 “唐贤弟,这天不对劲啊!” 唐天重也抬头看着天,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天现异象,到底是凶兆还是吉兆,谁也说不准。 可要他说这是凶兆,那也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他连忙把愁容收敛,对着季显亭一拱手道。 “大人过虑了,真龙降临,化雨成龙,这乃是吉兆。” 这么说到也成。季显亭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正是正是。这是真龙降临,真龙降临。” 所谓真龙到底是哪条龙,大家自然是心照不宣。只是…… 看到这风雨欲来之势,季显亭还是嘱咐他道。 “贤弟说的是,此乃吉兆。只是京城那边来的消息,你也是知道的。圣驾羸弱,可受不得半点风雨。你看……” 唐天重抱拳道。 “唐某明白。这就吩咐下去,叫人在圣驾途中搭起雨棚,决不让圣驾受到半点风雨。”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季显亭点头道。 第91节 唐天重立刻吩咐身后的唐天霄,即刻回去做好遮风挡雨的准备。唐天理仍旧留在原处陪老父亲。 唐天霄是个世故的人,虽然父亲没有嘱咐,但他还是在入城之后就安排人给码头的大人们也送去遮挡的雨具。 这雨具刚到,就听见半空中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雪亮的闪电撕破苍穹。瞬间,豆大的雨点就稀里哗啦的砸下来。都来不及撑伞,诸位大人们就被淋了个半湿。 唐天理顾不得自己,一把夺过仆人手里的油纸伞撑开,一步到老父亲身边,为他撑伞挡雨。 然而风大,吹得雨伞乱摇,随风而来的雨点还是一个劲的往人身上扑。雨伞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 雨点扑在脸上,让唐天重眼前有些模糊。然而他抬头看天,却不由大惊失色。 这半空中雷声滚滚,闪电霹雳,似在朝着一处聚拢。 这雷,来的蹊跷,越来越令人不安。 他安慰季显亭说这是吉兆,但依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天打雷劈的凶兆。 但不知,老天爷要打的是谁? * 坐在龙船里看风景的末璃被风吹了一脸的雨,展万钧一把就将她从窗前拽回,啪的就关上了窗。 让她在船舱里坐着不许动,摄政王亲自出去看个究竟。 一到外面,也被这陡变的天象给吓了一跳。 这样的雷,他是见识过的。 这是天雷,惊蛰之时,雷击长生观,就是这样的雷。 可此刻天雷陡现,是为了什么?他就有些糊涂了! 他是个不信鬼神的,所以别人骂他谋国篡位,大逆不道,他也不以为然。 但是此刻看着天雷,他却隐隐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想篡位,想弑君,想造反,想自己当皇帝,所以老天爷要罚他。 而之所以这么想,全是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小皇帝是有可能当一个好皇帝的。 长生观选了十七皇子末璃当皇帝,也许正是天意。他想取而代之,就是逆天而行,所以老天爷容不下他。 但随即他又觉得这纯属胡思乱想,倘若因为他想要当皇帝,所以老天爷就要天打雷劈他。那他早就挨雷劈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出了不该做的丑事,所以老天爷才天打雷劈怪罪下来? 想到这儿,他就有点难以释怀了。 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但又觉得不甘心。 若是喜欢一个小男孩就要被天打雷劈,那鎏玥光京城里就得死不少人。何况,他对小家伙的感情,又是和那些玩弄小孩子的人不一样。 他并非想要玩弄小家伙,他是动了真心真情的。 这难道也有错?他不甘心! 所以面对风雨大作,雷鸣闪电,他非但不躲,反而更进一步,站在船头,傲然挺立,目视苍穹。 一见他这个架势,随行的御林军统帅唐宁只觉得眼皮子一跳,连忙抓起一把雨伞冲上。 “王爷!这里风大雨大……” 展万钧伸手一抬,拦住他的话头。 风大雨大,电闪雷鸣,亦有何惧!他倒要看看,自己究竟是错了,还是对了! 摄政王的举动令唐宁不解,但王爷向来说一不二,他也就闭嘴。只是撑着伞站在旁边,举着胳膊在风雨中尽力为展万钧多遮挡一点风雨。 天雷既是天怒,说一点都不为所动,那也是骗人。然而越是天意,展万钧就越有一种想要和老天爷叫一叫板的好胜心。 人人都说他是真龙降世,他不以为然。这天下,有本事的人尽可以来争,哪里需要靠什么天意。 就算天意不让他当皇帝,他也要逆天而行! 然而他想当皇帝都想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天意来找过什么麻烦。 此刻突然冒出这天打雷劈,算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把那心思和此刻的天意扯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是牵强附会。可他就是不能释怀! 那孩子,很好。有小聪明,更有大智慧,心善仁慈,是个好孩子! 正因为她好,所以他才动了那样的心思。否则,光凭着一张漂亮的脸,他又何必犯这样的忌讳。 可也正因为是眷恋她的好,所以他才有了要跟天意争一争的心。美人易得,而知心人难求。他能感觉得到,那孩子的心,是可以跟自己合拍的。 他的君临天下,他的壮志雄心,是可以和她共享的。 所以这叫他,如何能不动那样的心呢。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冷风暴雨,累聚于头顶的电闪雷鸣,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身体被雨淋湿了半边,过水的寒风一吹,他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 爱慕之心人皆有之,他只是觉得小家伙好,有什么不可以呢?是男人或是女人,很重要吗?是情或是欲,很重要吗? 想要,就要了呗。就这么简单! 站在雨里,受着寒风,他渐渐觉得自己也许不是在与天意争,而是在于自己争。 也许是他自己在内心深处还不能完全接受那样的心思,总是有所纠结,不能释怀。所以此刻才会假借着天意来做一个选择,做一个了结。 但所谓的天意,就真的能让他完全释怀吗?所谓的天意就真的能给他一个了结吗? 他内心却也是有些迷惘的。 深吸一口气,展万钧微微皱眉。雨水顺着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脸颊,往下淌。 他眯着眼看那累聚的天雷,心里开始期待这天意最后的审判。 然而就在此时,他听见背后有人轻呼一声。 “陛下,不可!” 陛下?小家伙出事了?他猛然转身,就看到末璃裹着一条厚实的锦缎大氅,瑟瑟缩缩的自船舱里探出头来。 风雨立刻扑到她脸上,她抬起一只白皙的小手搭在额头,阻挡风雨。 小巧的手掌下,是她那能说会道的大眼睛,黑漆漆幽深而有神。此刻这一双妙目正直直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解。 她出来干嘛?是担心他? 风很大,雨很大,风吹雨打之中,他看到她花瓣似的双唇在动,然而却听不见她说什么。雷声,风声,雨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他听不见,就只能看着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唇,去猜测她在说什么。 但似乎她说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站在天雷之下,他看到她,心里想的还是要她。 他,要她! 这心一动,就听见头顶上一声撕裂苍穹的怒吼。 他看到她惊吓的脸,双眼从他脸上移开,直勾勾的看向天空,吓得连嘴都合不拢。 展万钧突然觉得不满,她怎么能不看他呢。她那双眼,只能看他。 然而紧接着天空传来的轰鸣雷啸之声,却也引得他不由扭头看天。 只见漆黑如墨,浓稠似浆的天空中,一团血红的火光乍然闪现。 这火光来的那么突然,乍一现身,就盖过了累聚的天雷,把半壁天空照出一片红光。然而红光只是一现,就和天雷冲撞在一起。 众人只见半空中的漆黑和火红陡然炸开,红的,白的,黑的,一瞬间就搅合在一起,化成一团混沌的强光,在半空中仿若一个惨烈的艳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所有人一下就眼瞎耳聋。 末璃心里明白这些症状是强光刺激所致,所以立刻闭上眼,等待这暂时性的眼盲过去。 眼睛还未恢复,但听耳边人生噪杂,都在喊着同一句话。 “凶星!是凶星!” 诶?什么雄性雌性?这又不是天上掉下个大熊猫,还要分公母。 她心里好奇,伸手揉了揉眼睛,眯开一条缝朝天看,这一看,顿时就瞪大眼。 是流星诶!天上有流星! 红色的流星,大概有数十颗的样子,正从半空中急速掉落,屁股后面都烧着一条灼热发光的尾巴。 而其中有一颗格外大,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不,不好啦!要死! 恐龙是怎么灭绝的?就是被流星雨砸死的。这玩意要是落在他们身边,那是谁也活不了! 她吓得脸色刷一下就白了,顾不得别人听得见还是听不见,撕开嗓子就大喊起来。 “流,流星,砸过来了!快跑!” 这一句话,展万钧听到了。看着不断接近的凶星,他也意识到这东西来者不善。 一个箭步蹿到她身边,伸手将她裹进怀里,他大吼一声。 “快开船,走,离开这里!” 唐宁立刻也大喊起来。 “开船,走!” 船工们手忙脚乱的拿篙子,拿船桨,谁也不是傻子,看着这颗凶星越来越近,都知道来者不善。可是人多手杂,再加上慌乱,竟是乱成一团,把船划得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在原地打转。 凶星转眼就到了头顶,这红色的火球如此巨大,以至于众人都能感觉到那燃烧的热意,一阵阵往人脸上扑。 展万钧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怀里的末璃一眼。 “抱紧我。” 末璃呆呆的,听到这一句话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会死吗?临死前有人陪着一起,应该不算太糟糕吧。 哈,又要死一次哈。一点也不好玩啊。 她惨兮兮咧嘴笑,叫展万钧皱眉,好气又好笑。 都这时候了,她还笑得出来?而且笑的这么难看。 但她终归是对他笑,又抱着他,这总该说明,哪怕是死,和他死在一起,也是值得她高兴的吧。 这么一想,那难看的笑容就不难看了。 第92节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对唐宁使了一个手势,然后一把抱起小皇帝,快步蹿到船头,纵身一跳。 啊,他不是要和自己死一块啊,是要带着她跳河啊。 末璃心想,但很快她发现一个问题! 等一下!救命啊!她不会游泳! * 落水的瞬间,只是咕咚一声闷响,然后所有的人和声音都一下被水隔开。她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到处都是绿莹莹的。 起初她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本能的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她就是这么笃定的相信。 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深呼吸,闭上眼。所以入水之后,只是觉得一阵凉意袭来,耳朵里嗡嗡的,就再没有其他不适。 也许几秒,也许几分,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隔着微微泛绿的河水,她看到自己所乘坐的龙船墩的一下就沉进水里,拦腰折断,向中间凹陷,像一截面包一样脆弱。 船体渐渐崩溃四散,大大小小的木片,船舱里的桌椅板凳,还有随行所带的箱笼匣子,都跟天女散花似得在水里撒开。 同时洒出来的还有人,张牙舞爪,大喊大叫,在水里手舞足蹈。 仿佛所有人都在朝她喊叫,招手,然而她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全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如果不是他抱着自己跳水,那她也是其中之一吧。 好可怕!想到这里,突然就觉得眼睛疼,河水辣眼了。 这疼让她气息一乱,嘴里就噗噗噗的冒出一串水泡。水泡奋勇向上浮,但还没到水面就被越来越大的波浪打碎。 被浪推着,她的呼吸就越来越不稳。 好难过!她的心剧烈的跳动,头晕,心慌。她需要氧气!再不呼吸就会死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末璃开始慌乱起来,不顾一切的伸手往上爬。 展万钧本来屏息沉在水里,安安静静的看着龙船崩溃的瞬间,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没死,但老天爷也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和愤怒。这究竟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做错了?还是说明他没做错? 他也糊涂了。 怀中的小家伙一开始很镇定,他也就有些大意。但没想到转眼之间,这小东西就发了难,手脚并用的踩着他往上爬。他一不留神就被她踩的气息一乱,也汩汩的吐出一串水泡。 她这个架势一看就是个不会水的。慌不择路,自寻死路! 于是他眉头一皱,松手用力将她一把推开。 末璃在水里咕咚翻一个跟斗,开始墩墩的往下沉。 她被放弃了?他要杀她? 简直不敢相信!她瞪着眼,顾不得河水辣眼,死死的瞪着他。 不不不,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她得自救! 于是她开始手忙脚乱的划水,完全无用的狗刨式,越刨越往下沉。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她静止不动,摊开四肢,会有很大几率缓缓浮起。这些知识,在现代都是很普遍的基础溺水自救知识。 可惜,说说容易做做难。在生死关头,能做到绝对冷静的人并没有几个。 她显然也不是其中之一。 越怕死,越容易死,而且越作越死。 对死亡的恐惧越来越大,末璃在水里痛哭,然而一张嘴吃了一大口河水。又冷又涩,灌进喉咙里就直接岔气,往肺里去。 她立刻就咳嗽起来,于是吸入更多的河水,感觉自己的肺一下就全是水。 被溺死就是这样的吗?好可怕! 这一回她死了,还会再穿越吗? 不要了吧!她运气太差,再穿也不会轮上什么好角色。 还是死了算了! 可是!还是不甘心啊!为什么?明明是一起跳下来的,他要推开她?明明他会游泳,为什么不救她?他不是说会保护她的吗? 骗子!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错了,错信他。他就不是个好人,他就等着她死。这一回老天爷都帮他,她可算是能名正言顺的死了。 可恶!可恶! 她闭上眼,渐渐沉到底。 在脚尖触及到河底石块的一瞬间,有一个巨大的力量突然将她拽起。 末璃浑身一震,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在不断的上升。 她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头晕晕的,眼前是一片模糊,所以这感觉是真是假也说不清。 只是出水的一瞬间,她本能的张开嘴用力呼吸,然后迎接她的是整个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肺,简直要被水和空气撑爆了。 一口气吸入,都还来来不及到肺部,她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灌进去的河水从喉咙,鼻孔喷出,带着苦涩和腥气,一路烧灼她的呼吸道,令人痛苦不堪。 好难过!好恐怖!好痛苦! 活下来的喜悦还来不及品尝,她就饱尝了溺水后的各种痛苦。 但不管怎么痛苦,她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死。内心是感激的,他终归没有丢下她。可是情绪仍旧是愤怒的,因为他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她咳嗽,呕吐,流泪,要把身体里灌进去的那些水都一股脑的倒出来,连同恐惧一起。 展万钧一手圈在她肋下,一边用脚踩水一边用另一只手开始撕巴她的衣服。 末璃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但实在是没有半点力气,只好被他撕开衣服,脱得只剩下贴身的衣裤。 把那些吃饱了水又沉又厚又碍事的衣服都扔掉,他把她扛在肩头,单臂奋力划水,朝岸边游去。 随着对岸渐渐靠近,理智也渐渐回到她的身体里。 她明白,他推开她是为了自保,等待她溺水也是为了自保。他并没有放弃她,只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机会救她。 那就是她快要死了,没办法再挣扎的时候。 他是对的,虽然这个过程她会受苦。 出水以后撕巴她的衣服,也是为了减轻负担。别看她没几两肉,可身上的衣服吃了水,那分量就可观。为了节约体力,脱掉这些碍事的衣服是正确的。 他和她都不会死,会活下来,这就很好了。 但接下来呢?只穿着这么单薄衣服的她,和他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她,可就要不妙了呀。 此时此刻,求生是第一要事,他未必会意识到她的“不同寻常”。可他那么聪明,就算没有当场识破,事后也肯定会想到。 所以,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她,是不是又要经历一场生死起伏? 她怎么就……这么惨啊! ☆、第六十四章 摄政王就是凶星降世! 岸边眼尖的人早已经瞧见冒出头的摄政王和小皇帝,得知这两尊大神都还好好的,季显亭和唐重天都差点喜极而泣。 许多会水的侍从纷纷下河去迎接圣驾,然而摄政王却不许别人靠近,一个人扛着小皇帝游到岸边。 岸边上的人也早已经伸出手准备拉小皇帝上来,可摄政王就跟护崽的母鸡似得,挥手就把他们赶开。喘着气从肩头卸下小皇帝,让末璃自己伸手扶住码头上的石块。 在他肩头歇着,末璃总算是缓过一口气,然而码头边的石头又硬又冷还滑溜溜的,她手指跟鸡爪似得扒拉着,才勉强抓住。 见她抓住了,展万钧就把她放在水里。她一动也不敢动,手指紧紧抓着石头,簌簌发抖。 在她头上拍了拍,他双臂一撑,纵身一跃,翻上了岸。这才伸手把小皇帝跟拔萝卜似得从水里拽起。 一出水,末璃就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她还是怕,在水里就怕,怕他放弃她。 起初是怕,接着是冷,此刻风大雨大,过了水的凉风一吹,能冷到骨头里去。 她哆嗦不停,牙齿也开始打颤,展万钧伸手抓过侍从递过来的毛毯,把她从头到脚裹住,然后仍旧紧紧把这一大坨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大宝贝。 她是天子,是圣驾,也确实算得上一个大宝贝。 季显亭带着人围上来,看着湿漉漉的摄政王和裹成一团的小皇帝,膝盖骨就软的跟面条似得,哆哆嗦嗦就往下跪。 “王……王爷……皇……皇上……下官……” 展万钧缓了缓神,喘过一口气,就抱着末璃蹭的站起。 “不必多言。赶紧准备好地方,圣驾安稳要紧。” “是,是。”季显亭急忙哆哆嗦嗦起来,仍是手足无措,惶恐不安。 身后的唐重天急忙上前一步。 “王爷,这边请。” 他已经准备好了轿子,可以抬着走。 展万钧把末璃扶上轿子,还没松手就被她一把抓住胳膊。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边喘气一边咳嗽。 “别,别走。” 他伸手在她手背上按了按。 “别怕,我陪着你。” 她这才安心,放开了手。 为了让小皇帝尽快到干燥温暖的地方,也为了她尽快能获得救治,抬轿子的人恨不得双脚踩风火轮,一溜烟就跑到。然而他们是跑得快,轿子上的末璃可遭了罪。 第93节 她就是个水晶玻璃人,别说刚刚在水里遭了一场大罪,就是平时也是个碰不得的。这一路颠腾,半路就遭不住,哇哇大吐不说,还差点从轿子上翻下来。 得亏旁边还有摄政王,一下把她给拽住了。 两个抬轿的都差点给她跪了,这要是摔着了小天子,他们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展万钧一看这架势,也就顾不得了,再次将她搂进怀里抱着,一路飞奔。 听着耳边他因为奔跑而喘息的声音,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她忽然觉得也许被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也没什么。 这又不是她的错,他一个顶天立地要当皇帝的男子汉,总不会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吧。 何况,他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她有善意的。 他是在保护她,甚至保护她的秘密,所以才不让别人碰她,一路都跟着她,护着她。 想到此处,她在晕眩中抱紧他。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也只能选择去相信他。 * 对末璃来说,身上的西洋镜就是吊在她头顶的巨石,总有一天这巨石会落下来,不是压死自己就是砸死别人。怎么也没有想也没有料到这“西洋镜”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揭穿,而是还是当着摄政王的面。 老天爷简直是跟她一路开玩笑,从不按牌理出牌。 她这一阵大概是五行犯雷,到处挨雷劈! 事到如今,她也认命了。这男人太聪明,从他在岸边不许任何人接触她那时起,就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妥。 啊,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对手太强大呀。 然而“西洋镜”破了,在最初的惶恐之后,她却感受了一种无比的轻松。 终于,不必在自己最害怕的人面前提心吊胆的藏着这个秘密了。 终于,可以有一个了结了。 虽然可能结果会很糟糕。但也许,不是呢? 人间处处有希望,不是么!毕竟摄政王没有让唐家准备的大夫给她看病,他不许任何人靠近她,连衣服也是他亲自送到她跟前,让她自己换的。 他选择保护她的秘密。 那是不是说明,她暂时不会有事。 但也只是暂时呀。今天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也不能发难。何况又远离京城,换天子可不是换灯泡,分分钟就动摇国本。 虽然她选择相信他,可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还是令人不安。 然而当务之急是保重身体,她这破身子,又是溺水又是受风,还一路颠簸又吐又咳,这要是落个不好,那就不劳摄政王操心,她就自己麻利的给他省事咯。 虽然,这大概才是他乐见的结果吧。 可她,还不想死呢。 把所有的愁绪压下,她乖乖喝了两碗药,倒头就睡。 万幸,温子言没事,梅若华和赵晓乐也没事。有他们在,她总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吧。 但愿! 带着解不开的忧愁,她一头扎进昏睡之中,所以也就没看到步入而来的展万钧。 他也是挑着她睡着的时候才过来看她。 陷在棉被里的她显得格外娇小,仿佛经过这一场,她身上就又掉了十斤肉,脸蛋都削下去了。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千算万算,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下,所有的疑点都解开了,所有的不解也都有了解释。 他亲手扶上龙椅的小皇帝,是个以假乱真,虚凤假凰的小丫头。 哈哈,说出去,大概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吧。 一个小丫头,竟然愚弄了整个鎏玥。把死去的先帝,长生观的祁进,还有他这个摄政王,都骗的团团转。 好本事!不服都不行! 他不怒反笑,笑意自薄唇传到脸颊,却无法到达眼睛,只是一个转瞬而逝的冷笑。一屁股坐在床头,展万钧侧头看着末璃那那巴掌大的小脸。 这么小的脸,这么瘦的人,竟然藏着这么大个秘密,也真亏她藏得住。 她身边这些人,应该是知道的。奴才护着主子,倒也是应该。否则欺君之罪,那可是诛九族的。 温子言一定也知道,哈,这小太医一定在心里笑话他吧。真是可恶的很呢! 祁进知道吗?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冷意又深了几分,微微皱眉。 依照常理,祁进选了十七皇子登基,应该是认为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皇子。但是凭着直觉,他觉得这个妖道就是个疯子,恐怕是明知小家伙是个假皇子,故意要扶上一个假的,愚弄世人。 顺便也愚弄他。 哈,所以说,祁进应该是知道的。 这就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又着了这妖道的道。指不定这妖道在背后怎么笑话他,自诩真龙降世,绝冠无双,却原来就是个挨人骗遭人蒙的蠢货。 自欺欺人,笑掉人大牙! 想着自己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称臣行礼,还被祁进这个妖道笑话,他的气得牙痒痒,怒意滔天,连带着看小家伙的眼神都开始不善起来。 三年!祁进要他称臣三年,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 既然这妖道不义,也就别怪他不仁。 愚弄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伸出手,用力握了握,仿佛是捏着祁进的脖子。 那么她呢?她是那妖道的同谋吗?他放下拳头,冷冷的看着末璃。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他的怒意,末璃在昏睡中被梦魇住,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开始皱着眉细细碎碎的呻吟。 这样子看起来,也不是不可怜的。 他嘴角一撩,伸出手,指尖抚过她的发际。动作很轻,仿佛她真是一个水晶玻璃人,轻轻一碰都会碎。 指腹沾上一层薄薄的汗,她的汗,潮湿而微凉。 把手指凑到鼻前轻嗅,他垂下眼皮,伸出舌头舔了舔。 真是好命!两眼一翻,两腿一伸,她就可以直接晕倒,什么都不管了。把这烂摊子就砸给他,连个解释都没有。 早就该明白,这小东西就是个惹事精,麻烦鬼。可他是真没料到,她还能惹出这样的麻烦,这叫人如何收场? 若是由着他选,还不如不知道这秘密。 可笑他还为了她去跟老天爷叫板,还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爱错了人,要受到天罚。 爱?展万钧哼笑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两管怒气。 她也配他的爱?瞧瞧她把他骗得多苦多惨!为了接受她是个“男孩子”这个事实,他纠结不已,甚至都怀疑起了自己。 回头想想自己在船上的所作所为,都能活活臊死! 老天爷砸下来的凶星,就该是罚她。砸死她算了!也省的人心烦意乱! 然而想到她死,他又不忍了。 凭什么死?死了多轻巧?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真是什么都不用管了。可他还找谁说理去? 不能死!她得好好得活着! 活着,才能把问题交代清楚。活着,他才能冤有头债有主。 活着…… 他把唇边的手放下,敛下眉,附身轻轻在她颊边一吻。 这磨人的小东西,得好好活着! * 末璃昏睡了两天,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趴在床头熟睡的赵晓乐,因为睡姿不良,这孩子都裂开嘴淌口水,糊的半张小脸都湿哒哒的。 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但末璃还是觉得心头一暖。 一定是为了保护她所以一直守在床头的吧。辛苦这孩子了。 也许是死而复生的喜悦,让她变得越发软弱敏感,此刻末璃内心激荡,张嘴想要叫醒晓乐,让这孩子到床上去好好休息。 然而一开口,她就感到喉咙里火烧刀割似得疼痛,情不自禁就咳嗽起来。 这一咳,赵晓乐就被惊醒了。蹭的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住她,叫起来。 “呀!陛下你醒了!别说话,快躺着。我,我去叫梅公公和温太医。” 小孩子顾不得自己湿哒哒的脸颊,一撅屁股跳起来,撒腿就跑出去。 一边跑一边还喊。 “梅公公,快来,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不一会,梅若华就小跑着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带着一身的苦涩药味。一看就是在熬药。 末璃躺在床上直喘气,因为咳嗽脸涨得通红。 梅若华心中懊恼赵晓乐这孩子不懂事,只顾着跑来叫他,也不给小皇帝捶个背递碗水。可心里也明白,这孩子守了一夜也够辛苦了,况且也是急糊涂了。 他赶紧上前一步,扶起末璃,一面用手拍背,一面递上温水。 末璃咳得惊天动地,感觉自己肺都要咳出来,喘气就跟拉风箱似得,胸口涨得要爆炸。 这溺水后的痛苦,可真是难受。她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再下水! 好容易喘匀了气,她就伸手捧住递到嘴边的温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长吁一口气,扭头就看大梅若华担心又关切的眼神,以及黑眼圈。 啊,为了她,身边的人肯定都操碎了心吧。 唉!这些人……叫她一言难尽!不管是老的小的,都是一会鬼,一会神,一会人,她都看不透他们。 但所谓人性复杂,大概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会说谎,都会作假,都会尔虞我诈。但那些日夜相处所累积下的感情,却也不全是假的。尤其是这偶然间流露的,绝对都是真情。 第94节 晓乐如此,梅若华如此,可能温子言也如此,而摄政王更如此。 想到展万钧,她的心就沉的如同坠着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力山大。 然而还没来得及忧郁,温子言也赶到了。被这两大一小团团围住,一人一嘴的问她,她就不得闲了。 号了脉,喝了药,她躺够了,就坐在床头歇着。心里惴惴不安的等着,等着展万钧过来收拾自己。 欺君大罪,惊天秘闻,摄政王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懂! 然而从天明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明,还是没有等到这位煞星爷爷。 她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她这头提心吊胆,七上八下。就等着他给她一个痛快,是狂风骤雨也罢,是山崩地裂也罢,总之这事得有个结果。 可现在倒好,他不见踪影了。而她,终归也还是怕,不敢主动去找他。 莫非,对方是在故意晾着自己,好让她好好反省,自己主动揭发汇报,顶好整出个十万字检讨材料。 她真是猜不透这老男人的心。 * 其实末璃猜错了。展万钧并非故意晾着她,实在是被俗务缠住,分身乏术。 当日车队到达晋城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可眨眼间天地变色,陡现异象,叫人措手不及。 情急之下他抱着小皇帝跳水,结果这一跳又扯出“西洋镜”,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而还没等他抽出时间好好处理这个“惊喜”,晋城里就出了不得了的“谣言”。 天降“凶星”,引动天雷轰击,“凶星”四散,最大那块击中龙船,打翻了龙船,造成十数人死,数十人伤,现场可谓惨烈。 “凶星”现世,肯定是意有所指。出事才一天不到,这晋城里就已经有了流言。说这“凶星”就是摄政王的本命星。 因为摄政王拥兵自重,扶持儿皇帝登基,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上了不是皇帝的皇帝。他乃是一个篡国夺位的逆臣。 这展逆又一贯“欺凌皇室,有辱圣驾”,导致鎏玥臣强而主弱,纲常颠倒。 此等逆天之行,为天下人不齿。故而老天爷用天雷打落“凶星”,砸向龙船,就是要取这逆臣的狗命。 可没曾想这逆臣竟裹了天子一起落水,用小皇帝挡驾。上天有好生之德,只好留他一条狗命。 这真叫人扼腕长叹!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天下有识之士,自当愤而起身,拥君除逆。 这谣言也不知从哪儿起的,总之传出来就已经人尽皆知。季显亭被吓得半死,连夜跪倒摄政王面前请罪。就连唐重天也不能豁免,带着唐家嫡子嫡孙都跪在门外,自请降罪。 官府的人和唐家的人也都派出去,调查到底是谁在传谣言,务必要给摄政王一个交代。 展万钧坐在太师椅里,喝着驱寒暖身的汤药,心里只剩下呵呵。 查?怎么查?一步慢,步步慢。他又不是傻子,这白天才出的事,夜里就谣言满城,这哪里是谣言,这是有人等着给他下套子使绊子。 白天的异象,自然不可能是人为。天打雷劈,还掉下一颗“飞星”,就是神仙也做不出来。 说到神仙,他就更呵呵了。 都不用猜,他心里已经有底。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把流言散步到整个晋城,而且还让人查不出来,这份本事,只怕整个鎏玥也只有一人能做到。 长生观,祁进! 很好!他就没把对方当成普通人看待过。 祁进手里要是没点真本事,也不可能装神弄鬼那么多年。 只是他自以为这晋城是自己手心里的东西,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却原来这妖道的手,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悄伸进了晋城。而且,埋得还挺深。 这份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叫他不由佩服起这妖道来。真是好本事,好手段! 不过这样的对手,才称得上是对手。否则,都叫他提不起斗一场的兴趣。 得,既然长生子划下道来,那他摄政王总也得“投李报桃”。 脖子一仰,把玉碗里的汤药一气喝光,他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碗放下。眼睛也不看跪在跟前的季显亭,而是越过他,看向跪在门外的唐重天。 白天的大风大雨,把廊下的石阶都打湿了,此刻唐家人就以唐重天为首,依次跪在这湿漉漉的石阶上,老老少少有个十来号。 为首的唐重天和紧跟着跪在后面的唐天霄,唐天理,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仍旧是原来那一身。湿透了,沉甸甸冷冰冰的裹在身上,别提多难受。 可再难受也比不上此刻落在他们头顶上,来自摄政王的视线。 王爷才到晋城,就接二连三的出大事,这趟差事,他们真是办砸了。 露脸讨好的心思,都可以趁早收起来了。王爷此番来,就是兴师问罪来的。先前的罪都还没交代清楚,又添上眼前这些罪。唐家这下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王爷把晋城交给唐家,唐重天自认谨慎行事,悉心经营,面面俱到。却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只如此厉害的黑手。 此刻这黑手翻手是云覆手是雨,把晋城内外搅合成了一团浆糊,而他这个唐门家主竟然还一点举措都拿不出。也是罪该万死! 现在他带着全族嫡男跪在这里,只求王爷还有一念之仁,给唐家最后一次机会。 摄政王一直不说话,以及站着守卫的金羽卫,也都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从屋里到屋外,空气就仿佛凝结成块,叫人连呼吸都要被凝住了。 唐重天满头是汗,顺着脖子往下流,等得身上是一阵冷一阵热,终于等到头顶上这尊大佛摄开口了。 “老百姓读书不多,有心人随便说两句,就会信以为真。何况这还是亲眼所见的事,也怪不得他们传言。你们大张旗鼓的去抓,去审,去问。且不说能不能抓到,审到,问到。就这个架势,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笔可做的文章。” “你们,就别给我添乱了。”展万钧深吸一口气,长叹道。 这话一出,就是大耳刮子往季显亭和唐重天两个脸上打。这两个哪里还敢犹豫,连忙把头咕咚就往地上撞,连声高呼道。 “王爷恕罪,臣等该死。” 该死?哼哼。展万钧直笑不语,视线仍旧落在唐重天的头上。 唐重天有心抬头表个忠心,可摄政王的眼力太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说到底,他还是有私心,对王爷有所隐瞒,所以才无法坦荡无惧。 他这个心里有鬼的样子早就落在展万钧的眼里。对唐家,他也是早就起了疑心。但他不明白的是,唐家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他自认对唐家无愧,而唐重天也不是个傻子,背叛他的后果难道就没有好好想过? 除非,长生观给的价码更高! 微微皱眉,他漫不经心的冷冷一笑。 “你们死了,倒是痛快了。可这幅烂摊子,谁来收拾?还是先留着命吧。” 这话一出,叫季显亭是大松了一口气。但唐重天却仍是惶恐不安。先留着命,那是因为王爷还有事要唐家去做。 果然,摄政王又道。 “既然流言说那是一颗凶星,本王倒要看看,这星有多凶。都说真火破邪祟,你们唐家会炼铁。我就把这凶星交给你们去炼!等这凶星被炼化了,谣言自然也就破了。” 说罢,他嘴角露出一个浅笑,看着唐重天问道。 “你们唐家,能行吗?” 这种时候还能讨价还价?唐重天立刻把头一顿,咚的着地,提一口气大声应道。 “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然而听了他这中气十足的保证,摄政王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但愿吧。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 唐重天只觉得头皮一麻,怎么也接不了这个口了。 好在摄政王没继续用话打他的脸,而是下了逐客了。 “都起来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下去歇息,换身衣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从唐重天换到了季显亭,叫这大白胖子冷汗淋漓。他来之前换了一身衣服,可也是为了不在王爷面前失礼啊。 哎,都说伴君如伴虎。还真是令人左右为难呢! 这帮人灰头土脸的退下,一直隐在屏风后的柳傲君缓步而出,拱手施礼。 “王爷。” 展万钧也不看他,只是把桌上的玉碗拿手里看着,哼的冷笑一声。 “你看看,我要是不来,能看到这些热闹?” 这话让柳傲君微微尴尬,他也没料到这晋城之行竟然会如此诡异。 难道唐家真的背叛了王爷? 把手里的玉碗一捏,展万钧瞥了他一眼。 “唐重天还没那个胆。但这老头肯定有事瞒着我,这一回炼星是我给他的最后机会。他要是自己处理不好,以后也就用不着唐家了。” 柳傲君上前一步。 “王爷是认为……唐家和长生观有勾结?” 展万钧把手里的玉碗朝他怀里一丢。 “有没有勾结,不是你我说了算,得看唐家怎么做。” 柳傲君一把接住碗,垂下眉若有所思。 * 得了摄政王的令,唐家很快派人从河底里把那颗凶星打捞上来。 为了打捞这东西,可费了唐家不少劲。这东西不详,乃是天罚之物,城里那批识水性的老船工都不肯下河去捞。生怕沾上晦气,倒霉事小,丢命事大。 为此唐家不得不发布重赏,才让几个横大胆的下水把东西打捞上来。 也是邪性,这一捞又折进去一条人命。两个人一起下的水,河水也不深,很快就找到那东西。就是个人头似大小的铁疙瘩,大半都砸进泥坑里,得用手挖出来。 东西是不大,很是沉手,但两个壮实汉子绝对抬得动。 起先都挺顺当,河底里的泥沙也松散,徒手一挖就挖开。两人使劲一抬,这人头似的铁疙瘩就应声而起。抬着往上浮,水很清,浪也平,本该是一会就能出水。 唐天霄在船头等着,伸长脖子看。河水清澈,他是一眼就瞧见这两人抬着东西上来了,眼看就要出水。可不知怎么的,突然两人就跟被看不见的水鬼缠住了似得,在河里争抢起来。 得亏他是早有准备,立刻叫手下人跳下水去接应。但还是慢了一步,其中一个已经从夺过了那东西,举起来就往另一个头上猛砸,血水立刻跟开花似得在河里四散。 等唐家的人上去制住两人,把那坨疙瘩夺下,那脑袋开花的已经丧门。而下手的那个也彻底疯了。 第95节 闹出这一场,这凶星可就更坐实了它的“凶”。 别说碰,简直就是看一眼都晦气。 唐天霄本来是不信邪,但如今亲眼看了这么一出,心里也犯嘀咕。可这差事关系到全族的性命,他也就顾不得了,管它邪不邪的,也只能上了。亲自把这坨铁疙瘩放在一个木盒了,让人抬着回去。 嚯,这玩意进城,看热闹的老百姓就别提了,差点把路都堵住。还是季老爷派了官府里的人过来开道,把沿途的老百姓都拦着隔开,这才把东西一路顺顺当当抬进了唐家的炼铁作坊。 而河里刚发生的那场惨事,也早已经的满城皆知,被添油加醋描绘的更加恐怖诡异。 官府的榜文已经贴出,摄政王下令,限令七天,让唐家“炼化凶星,破除邪祟”。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热闹,全城的老百姓都翘首以盼,想要瞧一个新鲜。 一时间,摄政王谋朝篡位的流言就成了昨日黄花。唐家奉旨“炼化凶星”则成了头版头条。 唐家的炼铁作坊叫“丹心坊”,取得意思就是烈火丹心,一片赤诚。 这凶星被抬进丹心坊的时候,摄政王展万钧亲临来看过。 那天仰头看天的时候,觉得这东西周身烈火熊熊,来势汹汹,是个很了不得的家伙。但此刻被人抬到他跟前,却也不过是块黑漆漆的铁疙瘩而已。 他是不信什么凶星吉星之类的说法,所以并不害怕。到场也只是为了露个脸,免得让人说他心里有鬼。 在场的还有晋城其他有头有脸的大户家主,一起见证这“凶星”进炼铁炉。 这东西被铁索吊着,五花大绑的从炉顶缓缓降下。也不知是拉铁索的工匠心慌手乱,还是这“妖孽”不服炼化,竟在火炉里摇晃起来,砰砰的往炉壁上撞,吓得众人哗然后退,个个变脸。 唯有展万钧纹丝不动,傲然挺立,看着这坨铁疙瘩落在炉膛里,被烈火包围。 对他来说,这铁疙瘩能不能炼化无关紧要,因为炼星就只是个幌子罢了! 如今晋城里的老百姓已经被流言所迷,认定了那颗“凶星”是个不祥之物。这个时候去跟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他们怕这个东西,是因为这个东西千真万确的害死了许多条人命。老百姓怕的是这玩意的“凶”,而不是他展万钧要不要当皇帝,对小皇帝好不好。 这些国家大事,离老百姓太远,他们才没兴趣管。 但既然有人把这颗凶星和他联系在了一起,往他身上泼了一盆脏水。那他必须站出来表表态,做做事。 谣言说这东西是他的本命星,那他就主动把这东西炼化了。忠臣逆臣,吉星凶星,一把火烧掉,叫世人再无话可说。 但其实在他心里,这块石头能不能真正被炼化,并不重要。重要的这一场持续七天七夜的盛大表演,能把全城老百姓的目光都聚集起来。 让老百姓有事做,有热闹看,有话题可论,他们就没心思去探究这热闹底下的文章。 而他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在自己的地盘和长生观好好斗一场。 柳傲君已经带着人下去查,上一回老冒他们带回的情报里,就有一些是关于晋城的。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怀疑唐家,但唐家经营晋城十数年,四代扎根于此,能不伤筋动骨总还是不要伤筋动骨的好。 可没想到唐家人自己不做脸,竟然还想欺瞒他。到如今,又闹出这样的笑话。叫他如何还能忍? 可还是那句话,唐家在晋城已经扎根太深,若是他冒然拔起,恐怕会动摇晋城根基。 所以他才弄出这“炼星”的把戏,叫唐家人留着一线希望,自行处理。他们自己人先杀起来自我消耗,免得他动手的时候徒增麻烦。 唐家是把好刀,可惜,刀锈了就该磨,但若是这刀要反噬主人,那就该扔进火炉里化成铁汁重铸。 天下好刀多得是,他不缺唐家这一把。 看着炉火把那坨“凶星”烧得通红,他嘴角一撇,转身而去。 他一动,原本站着看热闹的众人就急忙分开两边跪地磕头,起身道。 “恭送王爷千岁!” 凶星还没化,逆臣还没死,他展万钧就还是鎏玥的摄政王千岁! 谁敢不服,谁敢不跪,谁敢不敬! * 但这个世界上就还有人敢不服,不敬! 老的不死有妖道祁进,小而狡猾则有皇帝末璃。想起这一老一小,一男一女,一人一妖,摄政王的后槽牙就发痒,想吃人肉! 就在展万钧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倒霉蛋小皇帝竟然不开眼的差使赵晓乐来他跟前禀告,说是“有事跟他商议”。 有事?商议?呵呵!摄政王皮笑肉不笑的一翘嘴角,欣然前往。 得,他光顾着自己忙,还真把这小东西给忘了。 既然这小家伙自投罗网,那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天吧。 他倒要去看看,她准备如何跟自己商议! 末璃也是倒霉催的,展万钧不找她的麻烦,她就不自在。吃不好药,睡不着觉,连饭都能噎在喉咙里。 真不能怪她自找麻烦,她是真受不了了。 死就是一会的功夫,再疼也就那么一会,挨过去就好了。可等死……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天两天,一夜两夜,她都愁死了喂?连觉都没法睡,一闭上眼就看到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好可怕,有木有! 所以宁可她自投罗网,自找麻烦,也好过他这样一日一夜的凌迟她。 少废话,王爷你就给个痛快吧! 然而她没想到对方的痛快来的这么快,以至于展万钧到来的时候她是一点心理生理准备都没有,直接就以原生态暴露在对方面前,堪称衣衫不整,形象不佳。 展万钧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她。 披头散发,宽衣解带,跟个纸片人似得戳在床头。比甘蔗粗不了多少的瘦胳膊瘦腿,撑起衣服的轮廓。巴掌的小白脸就陷在黑漆漆的头发里,因为白,几乎带一点鬼气。 但仍旧是漂亮到令人赏心悦目,只是有点不雅。 “爱,爱卿,你怎么来了?”回过神来,末璃是腾一下撩起薄被把自己包住,瞪着眼叫到。 展万钧嘴角抽了抽,站在屏风边没好气的开口道。 “不是陛下叫人请我过来的吗?” 啊?是哦。末璃张嘴,哑口无言。 可是怎么都没人禀告一声啊,连个准备都没有。她还打算梳个头换件衣服,收拾精神点,酝酿酝酿情绪,再跟他周旋呢。 现在好了,直接“真空”上阵。这不是一点气势都没了! 不行,她得收拾收拾,稳稳情绪。 刚想开口请他出去暂等,岂料对方抢先一步开口。 “都出去吧,我和陛下有要事商谈。” 一句话,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了。 喂!不要啊!她不要和这家伙独处!末璃在心中狂喊,求救的眼神看向侍立在一旁的梅若华。 梅若华很犹豫,磨磨蹭蹭的不走。 展万钧也瞧出来了,所以冷哼一声。 “看来,陛下是不想谈,那微臣……” “不不不,我谈,我谈。爱卿你别着急,别着急。”末璃连忙摆手,含泪主动示意梅若华离开,目光恋恋不舍。 梅公公,你出门别走远,看着我一点呀! 梅若华接收到小皇帝的眼神,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展万钧冷眼旁观这主仆两个打眉眼官司,心想我着急?我一点都不着急。 目送梅若华离开,末璃掉转目光,轻轻滑过展万钧的黑脸,顿时觉得眼睛都被刺痛了。 面对摄政王的怒意,她有心扯个笑脸赔不是,搀科打诨。可不知怎么得,心里堵着一团酸气,叫她愣是笑不出来。 知道了她的秘密,他不高兴,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所以就摆臭脸给她看。 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她还不高兴呢。赶鸭子上架非要让她当皇帝的是谁?当日歘歘写一道圣旨,啪的砸在她脸上的是谁? 还不是他自己! 她都还没怨他呢,他到先委屈了。 真是,不讲道理! 可这天底下的强权就是如此,道理这东西是跟实力站在一起的。没实力就没道理,有实力你才能和人讲道理。 所以咯,谁让她没用,没权,没势,就成了没道理。 越想越委屈,她那大脑袋啪的就耷拉下,黑漆漆的头发从背后刷的滑落,像两道黑纱帘子似得拢住她的小脸。 从展万钧的视线低头就只能看到一个白皙的小鼻尖,过了一会,这小鼻尖就滴滴答答的开始往下淌水。 好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她就先哭上了。 他才摆个脸,都还没凶她呢,她就委屈了。 每次都是哭,她的眼泪就这么值钱? 还就是这么值钱! 这眼泪就是那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在地上碎八瓣。看的他这颗心,就跟守财奴丢了金银财宝似得,心疼极了。 长叹一口气,他懊恼的皱眉,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恨得慌! ------题外话------ 一哭,二闹,三晕。小皇帝的三板斧,对付摄政王还是很管用的! 再次感谢美人们的爱! 月票(30,31日晚22点):凌音末语,淡茶浓香,o君已陌路o,eryue1993,wuyongwei,1971721,cy7886387,流萤残影,gothic丶神,晴天娃娃ai,nishaxiu2008,ruojinyao 评价票(30,31日晚22点):红叶指间烟,凌音末语,5698708,o君已陌路o,cy7886387 钻石和鲜花(27日以后):恍然如梦50,喜欢神话小说,小禾灯,徐小姐是果果妈,紫罗衫,gothic丶神 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要保持童心哟~ ☆、第六十五章 不能哭,只能笑! 第96节 看着小皇帝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摄政王的心就忍不住软了。 然而软归软,并不代表他此刻就丧失理智,会被这几滴眼泪迷昏了头。心疼是一码,怎么跟她算账是另一码。 他心里那本小黑账本里,可给她结结实实记上了好几笔。 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她还会什么? 好么,女人是水做的,她可真是一包水。 也怪他自己,她一哭就心软,结果怎么着?就被人当软肋咯! 他还想着好好调教这孩子,哼,事到如今,这孩子倒是调教他了呢。 所以这一次,他心软手不软,轻轻一拍屏风架子,扭头看屋里的装饰,不搭理她。 爱哭,哭个够!哭完了,自己消停。 末璃先是默默的哭,无声落泪,小言女主必备技能。等了一会不见展万钧有所反应,就开始加料,小声的抽泣。然而抽的她肺都疼了,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就有点坚持不住了。怎么办?连哭都没用了,那她还能拿什么打动他? 既然哭没用,就歇了,省点力气。撅着嘴从枕头底下拽出一条手帕,往脸上一拍,她呼噜呼噜把眼泪鼻涕都擦干净。 一边吸气一边抬头,透过微肿微红的眼,就看到展万钧正站在博古架前,悠闲的看着一架小巧的绣屏。 隔得远,她也看不清那绣屏上绣着什么好东西值得他如此注目,只觉得一团青一团红。 她眼都哭肿,鼻子也塞住了,肺都抽疼起来,他还有心看绣屏! 好狠心的男人! 好吧,她知道他心里是有气,被人愚弄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何况还是他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就更容不下别人骗自己。 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又不是她想要穿到这地方,当一个假皇子。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可谁能懂她的委屈,她的苦! 他不懂! 想到他不懂,她的心就渐渐冷了,又冷又涩,涩到发苦。 不是他不好,也不是他不值得信赖,只是他不懂。 他不懂,所以她也就懒得说! 然而他的不懂,也不是他的错。她和他隔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隔着千年历史的进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就算没有维度的差距,没有时间的差距,三年一代沟,他和她之间也隔着几条沟。 所以他不懂,才是正常的。而她也不该奢望他懂。 既然求不到,那就不求了。不懂就不懂,他不迁就她,她来迁就他。以他能懂的方式,想办法周旋吧。 想通了,她就深吸一口气,主动翻身下了床,一步一步往他跟前凑。 她身形一动,展万钧就知道了。眼睛看的是绣屏上的花雨夜,可心眼里放得仍旧是她的花雨夜。 可知道他也不回头,只是等着她过来。越来越近,到了跟前,才猛然一回头。 小东西就被他吓一跳,啊的一声往后一蹿。大眼珠子瞪着,小白脸子僵着,花瓣似的嘴唇也张开了。一动不动,被他吓傻了! 这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笑,然而也格外动人。 好眼睛,好脸蛋,好嘴唇,花一般的年纪,花一般的人。 她除了哭,还有这幅好皮相! 眼前的人如此可爱可怜,赏心悦目。叫他心里气悄无声息就自己溜走,留也留不住。 可难道就这样算了,他还是不甘心,硬板着脸,自己逼自己生气。 末璃回过神,意识到对方是故意吓自己,心里是又气又恼又窃喜。 气他欺负人,恼自己胆子小,窃喜他……仍旧愿意“欺负”她。 唉,男人啊!一把年纪也跟小学生似的,喜欢你就欺负你。可她偏偏还得仰仗着这份“欺负之情”。 于是,她红唇一撅,鼻子一哼,脚丫子一剁,鼓起腮帮子伸手指着展万钧就委委屈屈的骂道。 “我都快愁死了,你还吓唬我。我一心一意指望你,你却这样对我!你,你就是个逆臣!” 逆臣这两个字,他这几天可是听多了。然而从她嘴里,还是第一次。 花朵似得人,蜜糖似得嘴,连这“逆臣”二字,都带着香甜味。蹦到他嘴里,甜到他心里,透出香。 荼蘼花露的芬芳,带雪红梅幽香,交杂着,在心头萦绕。 展万钧不动声色,挑着眉用下巴磕看末璃,视线就落在那根快要戳到自己胸口的细白手指。 他的眼神总是太有力,大石头似得压在她软弱的指尖,叫人哪里承受的住?末璃哆哆嗦嗦的就想把这根“胆大妄为”的手指头抽回来。 指尖才微微一动,他就出手如电,一把握住,轻轻一拽。 “哎呀,疼!”她惊叫一声,纸片人似得轻飘飘往前一扑,这手指头就真戳在了他的胸口。 他胸膛*的如同一块石头,戳得她手指头一阵疼,险些要断。 干什么呀!他就见不得她半点好!末璃仰头,瞪他。 他低着头,目光将她整个笼罩,手就跟铁箍似得紧紧握着她那根细白的手指。 末璃不敢动,真怕他一个用力,就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拗断了,那……她会疼死的。 看她那白生生的脸,黑漆漆的眼,浓密的睫毛抖啊抖,紫黑色的水晶大葡萄就又拢起一水汽。展万钧心里就忍不住想冷笑。 又要哭了?真是没用的东西!他骂她了?打她了?根本什么也没有。 而她呢?骗他,骂他,还打他呢。 喏,手指头还戳着他胸口呢! 冷哼一声,他开口了。 “我是逆臣,那陛下就用手指头把我戳死吧。” 末璃被对手的无耻给雷到。 喂!这叫什么话?太不要脸了吧!。明明是他自己拽着她的手指头戳上去的呀! 然而摄政王脸皮厚如城墙,受了她指控的眼神,只是冷冷一笑。 “微臣动手,不过是帮陛下一把。陛下不必谢微臣。” 喂!谁要谢你?好好,我谢你,我谢你八辈祖宗!气死了!末璃吭哧吭哧直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哪儿来一个不按剧本演戏的无耻之徒啊!太欺负人! 展万钧低头看着她生气,白白的脸浮上一层红潮,原本有气无力耷拉在肩头的发丝都快要竖起来,可谓怒发冲冠。 薄薄的身板因为用力呼吸,一下就涨大。 然而,还是小。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绸缎,小到根本看不到。 这不由让他有些气馁! 她这样,也算是个女孩?和她同年的玉容公主,那可完全不是这个样。 她这个身板,还有救没有?这要是没救了,那他不得亏死?这跟抱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区别?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亡羊补牢。 摄政王是越想越郁闷,眉头都皱起,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离题十万八千里,像草原上的野马一样狂奔而去。 末璃就瞧着他的脸变了又变,眼神也是变了又变,渐渐就又变成了令人熟悉又害怕的那种“危险的眼神”。 不,不会吧!就这个场合?这个时间?就她这副尊容,他也能这样啊? 她真是要泪奔了。 不行不行,光天化日之下,她得想办法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摄政王的节操和自己的贞操。 “我,我还小!” 一张嘴,她就想给自己两大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对方眼神一闇,捏着她的手指头往上移,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十四岁,不小了。” 小,绝对小!这还是法定未成年人!末璃吓得人都要哆嗦起来。 “我,我身子弱!” 喂喂,这就越说越不上道了好么!你提身子干嘛? 果然听了这话,对方就是噗嗤一笑,热热的气流拂过她的指腹,就跟炭火似得。 她手抖了一下,想拽回来。可哪里拽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欺近,张嘴把她的手指头咬住。 啊?要吃人么?对啊,他可不就是想“吃”她。这个老不要脸的! “爱,爱卿,有话好好说,别咬人。咋们过去坐下好好说。” “我是逆臣,可不敢跟陛下坐着说话,还是站着吧。怎么?我现在又是陛下的爱卿了?”他眯眼,笑语。因为咬着她的手指头,声音略显得含糊。一字一句,舌头就跟蛇似得往她手指头上缠。 妈蛋!这是在和她*啊!要不要这样无耻!摄政王,注意你的形象。 “你,你别这样!”她真是忍无可忍了。 “这样?怎样?陛下教我!”他越发欺近,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 而因为距离陡然缩短,她那根手指头就直接戳到对方的后槽牙去,结果么自然是被咬得更紧了。 呃,好恶心,全是口水!她皱着眉,真心想哭。 用后槽牙咬着她的手指头,展万钧是真有心狠狠咬她一口,让她好好的痛一场,哭一场,晕过去才算完。 然而,她真是小,真是弱。他的一场,她可能连半场都熬不下。 唉,真是愁死人! 被他这样又恨又渴,又恼又愁的看着,末璃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老虎盯着的刺猬。 老虎想吃刺猬,可又下不了嘴。只要磨着后槽牙绕了一圈又一圈,憋出一肚子坏心眼! 这个时候小刺猬该跑吗?还是跳起来弓起背扎老虎一头一脸的血?又或者,为了求得平安,还是翻开肚皮任君品尝? 不不不!哪个都不选!聪明的小刺猬应该想办法与虎谋皮! 第97节 所以,她不退也不逃,反而上前一靠,伸手往他胸膛上用力一捶。 “你明明说过会等我的,你说过不强迫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展万钧脸色一变,后槽牙恶狠狠磨了磨。 “哎哟,疼!你别咬!”末璃立刻嘶嘶害疼。 “我说话不算话?那陛下骗我,又当如何?”他哼哼一声道。 好吧好吧,就知道他心里惦记这出呢。不怕他不算账,就怕他算暗帐。大家摊开来明说,有的算总比没的算强。 她立马顺杆爬。 “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一个深宫小透明,能做什么主?这种事,我哪敢跟你说。说了,万一被你拉出去砍头,那多冤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样,多吓人。”她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个扔圣旨的手势。 对方脸色顿时流露一丝尴尬,但随即又板起脸。 “那后来呢?我都答应保护你,你怎么还瞒我?” 末璃心里呵呵,瞒得就是你,谁让你那样对我。可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她一咬唇,低头装害羞,小声道。 “我是个男的,你还那样。我要是个女的,你还不得……我怕啊!” 这话一出,就是揭摄政王的老底。王爷的老脸遭不住,顿时黑里透红。 他当时也是着了魔,才对她荒唐了。可这还不是她……撩得他。 得亏末璃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然非得吐出一盆老血。他还有脸怨她? 还她“撩得他”,什么叫贼喊捉贼,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是!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他又说道。 末璃抬起头。 “那你也得做出点让我信你的事呀。每次都这样,叫我怎么信你。” 说完,她嘴巴朝被他咬着的手指头一努。 展万钧这才松开后槽牙。 末璃就连忙把手指头往后抽,然而手指一动就被他舌头裹住。 噫,这感觉,好可怕,有木有。 她皱着鼻子,仍旧抽自己的手指头,就感觉那舌头是一寸一寸把她手指头舔了一遍。 抽出来,湿哒哒的,她都不敢动,就举着,在风里晾干。 展万钧冷眼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嫌弃举动,心里有点恼,但也有点作弄后的愉悦。伸手在她头顶上抚摸了一把,掌下的发丝凉飕飕滑溜溜,如同一块上好的黑缎子。 这么好的头发,再养长一些,就可以盘起来了。 想到她可以盘头,他的眼神里的情绪就更多。 虽然是个狡猾的小东西,但他可以管她教她,管教好了,她就是十全十美称心如意。 正如他答应她的,他可以等,等她长大。 从鼻孔里呼出两管粗气,展万钧把自己脱缰的思绪拉回来管住,伸手在小皇帝头顶上拍了拍。 “是,陛下还小,我得管着你,教导你。” 呵呵,你是我亲爹!末璃低着头冷笑。 他继续说。 “我知道,陛下有自己的苦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会缠着陛下算旧账。” 这话可就意味深长了,哪里是在说他自己宽容大量,这是在敲打她呢,叫她别老提他的“旧账”。 想让别人不提,你就别做呀!末璃不露痕迹的磨了磨牙,心里抱怨。 “只盼从今往后,你我君臣同心,不要再彼此欺瞒才好。”他又幽幽说道。 啊哈哈哈,这个尽力尽力,再说再说! 肚子里打哈哈,明面上可不能如此,她急忙点头表态。 “是是是,爱卿说的极是。如今我心里去了这块病根,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往后,我可就全指望爱卿了。爱卿可一定要护我周全!” 说完,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咸猪手”,拱手弯腰施了一礼。 这一礼,展万钧是坦然受了。她就是欠他的。 “有陛下这句话,微臣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是甘心。陛下就放心吧,我一定替你安排周全。” 这话叫末璃双眼一亮,心中一动,抬起头。 “安排周全?爱卿的意思是……” “陛下对我推心置腹,我岂能让你失望。陛下就放心吧。”对方含笑道,表情自得意满。 “真的!我,我可以不做皇帝了?”她立刻叫起来,又连忙压低嗓音。 展万钧不说话,只是微微笑。 末璃欣喜,耶,小日子有盼头了。 “那,我是不是还有出宫的可能?”她又忍不住问。 对方还是笑。 耶耶耶,有戏有戏。 太好了,不当这劳什子皇帝,不住这牢笼似的皇宫,太好了。 她喜出望外,眉飞色舞,乐得整张小脸都发出光来。尤其是两大眼珠子,简直灿若烟花盛开。 见她这是真欢喜,展万钧心里也高兴,于是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挑起那张欢喜的小脸,面对面。 “往后有我护着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自认这话说得深情款款,情真意切,任是哪一个女子听了都该感激涕零,从此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摘都摘不下。 然而落在末璃的耳朵里,却是五雷轰顶,炸的她心碎成八瓣,嗖嗖往下坠。 不不,不要哭,继续笑!裂开嘴,笑!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大喊着,硬逼着她把快要僵硬的笑容撑下去。 又笑了片刻,她才猛然扭头,转身捂住脸,一路小跑着扑进被褥里,把整张脸都藏住。 这小儿女态让展万钧以为她是在害羞,不由轻轻自得一笑。 可只有末璃自己知道,她是笑不出来了。 她又不傻,岂会听不懂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合着这老不要脸的让自己退位,把自己弄出宫去,就是准备着“金屋藏娇”啊。 混蛋混蛋,混蛋!她就知道他是不可信的! ------题外话------ 存稿用完啦!悲剧!昨晚熬夜肝出的,趁热献上,大家先吃吧! 下午再肝一章,总要喂饱大家!(被我自己感动得不要不要~) 感谢1号为我投月票和评价票的美人们,还有钻石啊鲜花啊,你们都是好人~爱你们! 等我周末统计出来,统一点名好好感谢~23333 ☆、第六十六章 化醋意为食欲!(二更啦!) 展万钧走后,末璃才想起捂在脸上的手指头是捅过摄政王龙嘴的。 呃,好恶心! 必须洗脸洗手一百遍! 一场“尔虞我诈”,她是有得有失,患得患失。 性命是无忧了,但贞操不稳。妈蛋,何德何能,竟然能被摄政王看上。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萝莉控吧? 也不像啊!他家里的那些姬妾她也是看过几眼的,都是标准的御姐范。难道是,吃多了腻,要换个口味? 别介啊!活该她倒霉是不是! 当然,虽然前途令人堪忧,但眼下还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时期。她得想想办法,找点出路。 人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吊死,她得懂得变通。 不过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变通的法子来。能活着就先好好活着吧,愁是没用的。好好过是一天,愁死了也是一天。 把烦心事压下,她用心吃药吃饭,恢复身体。 往后的两天,展万钧都来看她,但并没有缠着她。他也是忙,若不是心里放着她,连这点功夫也挤不出来。 末璃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心思也开始活了,至少有心情打听这晋城里的事。 这地方和京城大不一样,全是砖房。虽然京城里用砖头砌的房子也多,但大多都是平民老百姓采用砖。贵人们喜欢用木头,越是身份显贵,就越要用好木头。 晋城的房子,地基全是石头,墙面和地面是砖,只有屋顶门窗是木头。唐家乃是晋城首富,屋子自然气派非凡。虽然比起皇宫还是差远了,但民间自有民间的趣味。譬如那些五花八门的砖雕,全是故事。有圣贤的故事,菩萨神仙的故事,也有民间传说的故事。光是这些故事,就够说上一年不重样。 因为晋城寸金寸土,城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用来造房建屋,根本没有空地种花种草。即便是大户人家,花草树木都是用盆栽。 盆栽的花木都长不高,但摆在跟前看也有点意思,适合玩赏。而且因为是盆栽可以换,所以她船前门口院子里的风景日日新鲜,总是花团锦簇。 她的箱笼都落了水,但皇宫里的箱子结实严密,真正进水的不多。梅若华早就领着人把东西都收拾出来,能用能穿的都抬进她的屋子。 在屋子里养了四五天,她就恢复了精神。 摄政王那边就派人来告诉她,晚上她得露个面,接见一下晋城的官员和大户,表达一下皇家的恩典。 这是分内之事,末璃表示领导请放心,保证妥妥哒。 到了晚上,她就穿戴整齐,等着登台表演。 摄政王派了人过来接她,抬着一顶很简易的轿子。 其实几乎都不能算轿子,只能算两根木棒挑着一把椅子。 第98节 这也太简陋了吧?简直是打脸喂! 不过整个鎏玥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了,得,谁让她没本事。 末璃撅着嘴巴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挑子,让人抬着过去。 等上了路她才知道,轿子这么简陋不是摄政王怠慢她,实在是晋城的路跟京城里皇宫里大不一样。 别看唐家是首富,宅子是城里最大的。可跟京城里的大户比,那还是小了。不是唐家排场不够,实在是晋城寸金寸土。 这里的屋子,都是一层摞一层。所以唐家的地皮不大,但屋子多。 可这样一来,屋子与屋子之间,院子与院子之间,就全是台阶和小道。京城里的八抬大轿那是压根过不了,晋城的轿子就全是这种简单的挑子。 晋城不是天子脚下,城里大户多是经商,入仕的很少,所以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女眷也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这类挑子老少咸宜,男女通用。 但因为简陋,没有遮拦,末璃眼看着自己忽上忽下,还是受了点刺激。以至于轿子抬到唐家正堂“荣恩堂”的时候,人人都看到小皇帝脸色发白,心想这孩子真是大病了一场。 在龙船上隔得远,小皇帝又躲在船舱里,大伙瞧不见。等小白龙被摄政王救上岸,就被王爷裹在毛毯里从头包到脚,大伙也瞧不见。 等进了唐家,圣驾要养病,不露面,大伙还是瞧不见。 此刻终于瞧见了,人人心里都道,好一个漂亮孩子。 可惜,太弱了! 跟小皇帝一对比,摄政王简直就是真龙降世,盖世英雄,顶天立地响当当的伟男子。合该就是他当皇帝,小白龙靠边站吧。 不过没用归没用,那小白龙现在也还是名正言顺的君。所以大伙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小白龙磕了头,三呼万岁。 这种场合末璃已经驾轻就熟,抬手叫了平身。然后在摄政王的介绍下,面带微笑亲切会见地方代表,并稍加慰问。 因为是与民同乐,所以慰问过后便是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说是团圆饭,但其实末璃还是得自己一个人一桌,因为没人有资格同君王共席。本来展万钧是不介意和她同桌,但最近城里谣言正盛,他也少不得做个样子,在旁边侧着陪了一桌。 上来的菜都是晋城的地方特色菜,经过摄政王的挑选,捡小皇帝能吃的送上来。 酒水是蜜露兑上花露,再用温水搀了化开,一股子香甜味。 晋城的菜普遍口味偏咸,而末璃因为长年累月吃甜食,早就腻了,所以还算对胃口。往日里吃咸她怕喝水,现在“西洋镜”已经戳穿了,她就不必再顾忌,可以敞开吃。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那里不对。把筷子放下,她偷偷瞥了陪坐在旁边的摄政王一眼。 好这一眼,就瞧出门道来了。 阿勒!伺候着王爷酒水的可不是一位公公,而是一位婵娟。 这谁啊? 她忍不住多看一眼,被对方察觉到了视线,那女子抬头对她微微一笑,随即低头屈膝福了一礼,举止不像京城里的女子那样拘束,也不是乡野村妇的无措,显得格外落落大方,风淡云轻。 以及,这女子很漂亮啊!跟摄政王府的那些美姬比,少一分妖艳张扬,多一分清丽温婉。 她多看了一眼,摄政王就一计眼刀扎过来,吓得她连忙掉转脸。 这是什么状况?不是她心里想的那样吧? 这肯定就是她想得那样嘛!遇到这种情况,她突然好想……跳起来三呼万岁! 耶!这位美人儿姐姐你大胆的上。摄政王他就是你的了!快去占有他! 不对!不许笑!赶紧的,把你脸上快要露出的笑意打下去!不想活啦! 她心里警铃作响,连忙低下头,硬生生板起脸。 生气生气生气,这个时候你应该生气!摆出醋意浓浓的样子,那老不要脸的才会高兴!男人嘛,就希望天下女人爱的他不要不要的。 于是,末璃沉着脸,低着脸,捏着筷子,闷声不响的往嘴里填吃的。 化醋意为食欲! 看到小家伙摆出这样一副嘴脸,展万钧却心中欢喜,不由抿嘴一笑。 看来还不傻嘛!看见他身边有了人,她就不高兴了?那怎么还天天把他往外推?心口不一。 她不许他碰,还不许他碰别人?陛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陛下表示,我压根不想管你,我偷着乐不行么。是王爷你自己想太多! 看到摄政王抿嘴笑,端着酒壶的美人轻启檀口,柔声问道。 “王爷今晚心情不错,什么事说出来让婉柔也高兴高兴。” 展万钧听了这话,扭头对她笑笑,伸手在她青葱似得手腕上轻轻一搭,却是不言语。 这一拍,美人的脸就飞起红霞,羞答答的含笑低下头去。 而展万钧的眼神则又轻轻游移到末璃身上,小皇帝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随后就跟赌气似得,又不停往嘴里塞吃的。 她这个样子,叫他有一种报复得逞的愉悦。然而她那个破胃,再塞下去只怕又要出事。于是轻轻哼笑一声,他把搭在美人手腕上的手,移开了。 美人心里些微失落,然而并不露在脸上,抿嘴含羞一笑,低着头捻着兰花指,轻轻为他斟一杯美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如酒,靠温柔醉人。 她是唐婉柔,唐家旁系庶出的女儿,本来连住在唐家本宅的资格都没有。只因长得漂亮,被唐夫人留下,认在名下,算作唐家嫡出的姑娘。而唐家留着她不过就是一个美人计,三年前她被打包送到了摄政王的屋里,成了他的人。 王爷没有给过她任何名分,也没有带她回京城,她心里不是不失落的。可是她也明白,跟这样的男人,争是用的。他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真龙降世的伟男子,心里装的是整个天下,哪里会顾得上一个女人。她也不求登堂入室,诰命加身,只求有所依靠,常伴左右。 可王爷是钢铁一样的心肠,又冷又硬。女人只能把自己燃烧了,去捂他去炼他,指望有一日能把他捂热,炼化。 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她已经十九岁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十年少,她还能好看几年? 所以这一次摄政王再次来到晋城,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何况,唐家如今摇摇欲坠,自身难保。她若再不为自己打算,这一辈子就完了。唐夫人还叫她讨好王爷,为唐家周旋。 她心里只想冷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唐家自己不会办事,恼了王爷。此刻竟然还指望一个女人靠着身体去给唐家周旋,要脸不要? 她只为自己打算,因为唐家是靠不住的。 想到这些,唐婉柔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她急忙抬手以袖掩嘴,用羞怯化解差一点就涌上脸的羞愤和忧愁。 低头的一刹那,她忽而瞥见摄政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皇帝。 小皇帝自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再没往这边看过,仿佛摄政王是透明的。这着实有点孩子气,让人一眼就瞧出是在跟王爷怄气。 人人都说摄政王跋扈,欺负小皇帝。那小皇帝跟王爷怄气,倒也正常。 只是,这怄气的架势太孩子气了,怎么看都带着一种撒娇的意味。 而撒娇是受宠的孩子才有的权利,不被宠爱的孩子,就算是撒娇也无人理会。 小皇帝撒娇怄气,摄政王就理会。那么,小皇帝是被王爷宠爱着的孩子咯? 她忽而就被自己想到的给惊呆了。 王爷,陛下,是这样的关系? 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唐婉柔这下连羞怯都挂不住,直接低下头别开脸。得亏展万钧只顾着看小皇帝,否则她这副样子可瞒不住。 发现小皇帝在摄政王的心里是颇有一些分量的,唐婉柔的心思就活动起来。 王爷是不好对付的,但小皇帝还是个孩子,也许可以利用也说不定。况且,如果能说动小皇帝,金口玉言,把自己赐给摄政王,那不是更好。 这么一想,她就不由得抬头瞥了末璃一眼。 末璃坐在那里已经吃不下,展万钧的眼神盯得她太难受,简直是要在她脸上戳两个洞。孟浪之极! 当然他其实还能更孟浪,她也是见识过的。摄政王的形象自打那次荒唐之后,真是崩塌的一地糊涂。 亏她以前还当他是个冷面煞星,却原来一肚子闷骚! 她是越想越郁闷,不伺候了!反正她就是个病秧子,这会子该是闹点小毛病的时候。于是她索性把筷子一放,沉着脸对梅若华一抬手。 “朕乏了。众卿家随意。” 梅若华二话不说,立刻低头上前,轻轻扶她起身。 这一起身,全场都呼啦啦跟着站起,一个个离席跪地,毕恭毕敬的磕头,恭送圣驾。 只有展万钧一人站着,含笑看她离去的背影。 这眼神犹如芒刺在背,叫末璃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她咬牙切齿,回头瞪他一眼,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这一眼,这一哼,叫展万钧笑的就越发得意了。 ------题外话------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陛下不去得个小金人,也是可惜! 话说大家的留言热情不高啊,不能这样哦,没有你们的爱,我会枯萎的~我的心,会崩溃~(马教主颜艺) 给我多多的爱~ ☆、第六十七章 王爷是台蒸汽干洗机! 被小皇帝的“一颦一笑”勾起心火,展万钧人是坐在这儿,心却跟着那小身板一起走远。 理智上他还是明白自己应该多坐一会,端端架子,摆摆样子。可真有点坐不住了,怀里就跟揣着一只活猫似得,一通乱挠乱抓,令人心猿意马。 以前只觉得她这“一颦一笑”都是孩子气,可现在全变了味,都成了小女人的“娇气”。 而且,这娇气,只有他知道。这就如同偷偷在嘴里含了一颗糖似得,窃喜的甜蜜。 怀里的活猫已经憋不住,心里的甜蜜也快要溢出来,摄政王坐不住了,决定撒一次野,任一次性,自己成全自己一次。 于是,小皇帝前脚刚走,摄政王后脚也跟着站起离席。 众人是面面相觑,一致怀疑,唐家是要倒大霉了,已经被两尊大神一起厌恶。不然何至于才吃了一半,两尊大神就都跑了呢。 唐婉柔有心想要跟上,可摄政王走得脚步生风,头也不回。她一个弱女子迈着三寸金莲除非一路小跑,否则断然跟不上。 跟不上就落下,一落下就被唐夫人瞪了两眼,埋怨她没有伺候好王爷。 瞪什么瞪!唐家的死活难道还落在她一个弱女子头上了?好意思。唐婉柔低着头,捏着手帕咬住下唇。 不说这里人心浮动,但说展万钧脚步轻快走路有风,一路分花拂柳就顺到小皇帝住的院子。 负责守卫圣驾的不是御林军,而是金羽卫,全是他的人,一点也不用避嫌。 第99节 他这一路心里做了许多设想,总觉得小家伙此刻肯定是咬着小手帕,含着小眼泪,撅着小嘴巴,委委屈屈,又恼又羞的在屋子里闹别扭,就等着他去好好安慰安慰! 他虽然已经好多年没安慰过女人,但年轻那会也是个风流少年,有一肚子的诗书情趣可以凑一个风花雪月。 想到自己年少风流的时光,他的心就不由荡漾起来,那曾经的少年轻狂岁月隐约又有点回到自己身上。 年轻那会他可真是……潇洒风流的很。 带着满肚子的风流潇洒,他面含浅笑迈步就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赵晓乐端着一碟核桃壳出来。这孩子走得急,也不抬头看,差点就和他撞在一起。 眉头一皱,他侧身让开。那小家伙“诶”了一声,险险停住脚步,仰头一看是他,登时就“啊”的大叫一声,手一抖,碎核桃壳撒了一地。 连他靴子上都沾了一大片,摄政王的脸顿时黑了。 这边出了动静,里面就有人出来,是梅若华。绕过屏风抬脸就看见摄政王的黑脸,心里就咯噔一下。 展万钧瞧见他也挺不痛快,眉头一皱,把脚一跺,抖落鞋面上的核桃壳。 不搭理这两个,他径自绕过屏风往里走,就看见末璃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正往自己嘴里塞核桃肉。 听见动静她扭过头来瞧,瞧见是他,登时就愣住。 “爱,爱卿你怎么来了?” 展万钧瞧着她这个傻样就心里来气! 他怎么来了?他就不能来? 他还当她哭哭滴滴委委屈屈,结果好吃好喝的受用着呢。敢情她是没往心里去啊! 展万钧不说话,就板着脸,背着手,站在那里阴沉沉的盯着她瞧。 被他这么瞧着,小皇帝仿佛是心虚,头都耷拉下去。但是摄政王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这小东西低下头去不是心虚,而是偷偷把嘴巴里的核桃肉嚼吧嚼吧给咽下去了。 她还有心思吃!他都要气死了! 什么风流潇洒,什么花前月下,什么诗书情趣,合着就是这一地的核桃壳! 他真想把她的脑袋也跟敲核桃似得敲一敲。 末璃也是没想到展万钧会来,来就来吧,他还站在那里阴沉沉的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怎么着?谁又惹他生气了?怎么他就这么容易生气? 好么,不必怀疑,肯定是她又哪里惹着他了。可她不是刚刚表达了一下吃醋的意思,他应该会很开心的呀?难道说,他是不走寻常路,她吃醋他反而不开心。因为她不识大体! 哦,原来如此啊!小皇帝自作聪明,伸手一拍胸口,翻身下了罗汉床,拱手就对他施礼服软。 “王爷不要见怪。那边人太多,闹得慌,我有点头晕,所以就回来了。” 不是为了吃醋啦,请放心!王爷请安心回去,享受无边风月! 然而一听这话,展万钧是越发脸黑。哦,原来是他自作多情。她只是因为人多头晕才回来的呀。 哼哼,真是令人有点失望呢!他也是早就该知道,她可怕着自己呢。要不然,怎么每次见了他都哭哭滴滴委委屈屈的喊“我还小呢,我还小呢”。 她人是小,心可大着呢。 摄政王一肚子腹诽,把小皇帝的心思全往恶毒里揣摩。末璃是不知道他这样想自己,不然肯定要大喊冤枉。 不过她也不傻,瞧着对方这个越来越黑的脸色,也知道自己是马屁拍在马腿上。 这可奇怪了哈!她吃醋也不对,识大体也不对,那要怎么做才对? 老男人的心思,怎么就这么难以琢磨。饶了她吧! 展万钧瞧着她傻愣愣的样子,磨了磨后槽牙。 她还露出困扰迷惑又无辜的眼神,敢情她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得,谁叫她年纪小,缺管教!那他就好好教教她! 他冷哼一声,迈步上前,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叉着两条大长腿气势汹汹的瞪着小皇帝。 “陛下既然知道自己身子弱,怎么回来了也不好好休息,尽胡吃海喝。” 诶?这是什么意思?末璃低着头细细揣摩,凭着她和摄政王长期以来斗智斗勇的经验,这句话的重点应该就在那个“胡吃海喝”上。 敢情,他是瞧见自己吃东西不高兴?为什么呀? 哦哦哦,她明白了。她既然是吃醋了,生气了,回来就该使使性子,发发脾气,掉掉眼泪才对。怎么还能这么稳稳当当坐着,痛痛快快吃着呢。 唉!还是业务不熟啊! 得,既然知道了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她也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于是,刚还低声下气摆出一副心虚样子的她,在这句话之后也跟着冷哼一声。两眼往边上一瞥,她开始使性子,发脾气了。 “我的身子弱,就该吃点喝点好好补一补。倒是爱卿你,不去做你的正事,来我这儿讨嫌。” 她这一次可是名正言顺的把“嫌弃”摆出来。 听了这话,果然叫展万钧愣一下,眉梢微微一挑。 “怎么,陛下这是嫌弃我管得多。” 末璃仰起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爱卿能者多劳,我怎么敢嫌弃你管得多呢。” “管得多”这三个字,她还特地重点强调,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听着她这“讨嫌”的话,却叫展万钧的心慢慢甜蜜起来。小东西,跟他耍花枪,原来还是在心里计较着。 他微微一笑,脸色转好,开始有心情和末璃打打口水官司。 “哦,那陛下说说,微臣是如何一个能者多劳?” 哎哟!这不要脸的,还非得她亲口说出来。末璃翻着眼皮在心里冷笑。得,既然他不怕丢脸,那她还怕什么。 当下又是一声冷哼,她慢悠悠的上前,一屁股就坐到他旁边。 隔着一张酸枝小炕桌,君臣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爱卿你能耐大,不光管着我,管着朝廷,管着天下,还管着晋城,管着唐家,管着……”往下她就不说了,别开眼,低下头,细白的手指把玩着桌上新剥出来的核桃肉。 看着这白生生的手指头把玩同样白生生的核桃肉,展万钧只觉得被把玩的不是核桃肉,而是他的心。 他的心就被她捏在手心里,拿手指头拨来弄去,叫他四肢百骸里都透出一股酥痒。 心一动,眼一热,他脑子也没过,就伸手把那抖来抖去的小白爪子捏住,连同那块被把玩的核桃肉一起,凑到唇边。 张口,就把那块核桃肉吃进嘴里。 薄薄的唇,拂过她的手指。 这一回,末璃没有退,反而伸手一摊,眉头一皱,嘴巴一撅,对他喝道。 “还给我!” 她就是跟他“调*”,也没想怎么着,然而却低估了对方的“厚颜无耻”。展万钧一低头,还真把含进嘴里的那块核桃肉又吐在她手心里。 噫!末璃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吐就吐吧,他还一脸“有本事你吃啊”的表情。妈蛋,她疯了才吃好么! 然而,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有一点要疯。没办法,对方段数太高,她要不剑走偏锋异军突起,就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打一个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所以说,不就是不要脸嘛。谁怕谁! 她就真当着他的面,把手心里这块核桃塞进嘴里,用后槽牙用力嚼了嚼,一口咽下。 展万钧当时脸色就变了,抿着嘴,眯着眼,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看着她的眼神又热又辣,如同火烧。 末璃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不能退的,羞涩啊,心虚啊,那是不管用的。一旦她落入弱势,那对方就会乘胜追击。 现在,趁着对方被自己镇住,她应该乘胜追击。 所以,她也看着他,硬生生板住脸,挺直背,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核桃,喂到他嘴边。 “我给你,你才能吃。” 这话让对方笑了,然而没有反驳,只是张开嘴。 她就把这核桃肉送到他嘴里。 展万钧用牙咬住核桃肉,舌头一卷,卷进嘴里含着,幽幽开口。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不敢了。” 她又伸手,指尖轻轻滑过他的眉骨,眼眶。 “以后,不许你看别人。” 还是吃醋了。展万钧笑笑,把嘴里含着的核桃肉推到后槽牙,用力咬下,缓缓的磨碎。 “是,微臣不敢了。以后微臣只看着陛下。” 她的手指滑落,顺着肩,一路到他的手。用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线条,她低着头,撅着嘴,又说道。 “这手,也不能再碰别人。” 手背上跟蚂蚁爬一样,痒得令人难耐。 她还说她小,可这些手段又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有?可他已经无暇分辨她从何而来的这些本事,因为心已经乱了。 哪儿来的本事?小皇帝表示,网络多强大,王爷不会懂!知识就是力量! 当然,玩火是很容易*的,所以末璃明白差不多就可以了,别弄到不可收拾,那可就惨。 然而她偏偏忘了,力是相互的。有些事一旦起了头,如何收尾就不是由她说了算。 对面的火已经被她撩起,那可不是吃一块核桃,被她手指头刮两下就能灭。 心里的火已经如火如荼,然而火被展万钧压在眼里,并没有肆无忌惮的对着小家伙狂喷。因为对方是真的小,真的瘦,也是真的弱。 她还刚溺水了一场呢,温子言说,河水凉,伤了她的肺。 就这副纸糊的身板,别说痛吃,就是啃一口,都能散架。 可要是不吃,光看着,他又觉得太亏待自己。不能啃,那他就舔一舔吧。 他心里觉得已经挺克制,挺委屈,不就是舔一舔嘛。但在末璃看来,老虎的舔一舔,那也是要脱层皮啊。 所以对方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怀里拉的时候,她还吓得哇哇乱叫起来。 摄政王一抬手,就把她嘴巴捂住了。不是怕她喊,而是怕她喊坏嗓子,他会心疼。 得亏末璃不知道他这一番“好心肠”,不然肯定吐满地,王爷您真是不要脸到了无敌境界。 第100节 被拉进*热烘烘的怀抱里,被铁箍似得胳膊勒住腰捂住嘴,再被对方湿哒哒黏糊糊的舌头一舔,她觉得自己灵魂都要飞出去。 让我死了吧!她在心里哀嚎! 反正不是被老天爷玩死,就要被他压死!这手劲,他就不能轻点!她可是娇滴滴的女孩纸啊! 不是展万钧不知轻重,实在是情难自禁。他没像老虎狮子似得咬她后脖颈,已经是很理智克制了。 她是香的,甜的,软的,白的,嫩的,一顿美味的大餐。 他不吃,就是舔一舔,尝个味。 但是……有点控制不住了! “不,不行!”意识到对方的行为越来越脱轨,末璃也慌了,一把拽住他的手。 展万钧搂着她,把沉甸甸的头压在她的肩膀上,呼哧呼哧的往她脖子里灌热气。 “摸一下,微臣只是摸一下。陛下,放手。” 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理智,否则她那小手想拽住他的手,绝对做梦。 末璃把头摇的跟破浪鼓似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呵呵,这种时候男人说的话,绝对不能信。谁信谁傻瓜!绝对的真理! 她摇着头,发丝拂过他的脸,一丝丝,一缕缕,全是网,罩着他,铺天盖地,难以逃脱。 展万钧自己也不信,摸一下就够了?不够,把她揉碎了都不够,非得整个吞下去,才行。 可这老不要脸的还是觍着脸在那里哀求,装可怜。 “陛下可怜可怜微臣,就摸一下,摸一下,我就放开。陛下!” 这哀求几乎等同于撒娇,末璃不敢扭头所以看不到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但这话已经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还有脸撒娇!滚蛋! “陛下,可怜可怜微臣吧。”他还在求,还在逼,还在烧。 “只,只能一下哦。你保证。”她已经节节退,步步乱。 “我保证。陛下不信我?” 信你有鬼! “陛下!” 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一不留神就让他把手伸进衣服里,然后……立刻吃了苦头。 那手就跟它主人一个秉性,一旦得手便是攻城略地,肆无忌惮的通杀四方。 “住,住手!你说只摸一下的!”她立刻慌了,想去抓他的手,可已经抓不住。 不但抓不住,自己反倒整个被对方抓去,在手心里任意搓揉。 要死了,要死了!末璃腾的脸红如血,要吐血啦。 好软!她连骨头都是软的!只要他想,他能用一只手就把她一寸寸揉碎了。 展万钧一把箍住她的细腰,把她整个勒进怀里,丝毫不顾忌这样会不会让对方感到窒息。 好香!皮肉骨头血液,都透着花香。他想起那一晚的荼蘼花露,也许并没有人下药,她就是药。 他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窝,用力的呼吸。 不够,这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末璃已经吓呆了,她这哪里是跌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简直就是跌进了一台蒸汽干洗机里,整个人都要被烫熟搓烂再熨平。 这完全不同于她看小说电影的感觉,那都是靠想象,这可是货真价实。 怎么办?好可怕!她都要晕了! 对方太强势,从任何方面而言。照着这个进度下去,就算她内心万般不情愿,只怕也会被他这股狂风巨浪卷到深海里一起沉溺到死。 没错,她信他有这个手段。因为她已经开始发颤,发软,发晕,发热,招架无力了。 谁,谁来救救她? 梅若华呢?赵晓乐呢? 谁来? ------题外话------ 请叫我卡文小能手!下午继续肝,大家等着窝~ 傍晚窝们再约~ 特别感谢投月票和评价票的美人,乃们都是好人~窝爱乃们~ 还有送钻石和鲜花的美人~钻石和鲜花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哇~ ☆、第六十八章 要用童男童女祭炉! 谢天谢地,老天爷还是派下来一个好人拯救小皇帝于水火之中。 屋子里君臣两个在罗汉床上撕巴起来的不可开交,马上就要天雷地火天崩地裂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王爷,下官柳傲君求见!” 展万钧很想装没听见,这个时候,他能不能求不要被求见! 然而外面那人太紧要,紧要到他不得不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一点一滴捡起来,勉强拼凑出一个形象高大的“摄政王”。 他手势一弱,末璃就感觉到了,脑中大喊柳大人你果然是我的祖宗,保佑着我呢。然而身体却似乎被贼人所迷,竟生出一股娇气的不满,一时没管住,她闭着眼哼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哼,叫展万钧好不容易拼凑出的理智形象差点又崩然倒塌。 所幸门外的人又喊了一声。 “王爷!” 王爷的理智才算没塌,但好心情是塌得不能再塌。 小皇帝的理智也在这一声喊里陡然高大,一掌劈碎了脑子里那被贼人迷惑的小糊涂妖精,重新掌控头脑和身体。 她闭着眼,伸手推他。 “有,有人,外面有人。” 然而心有余力不足,推不像推,反倒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展万钧把头脸都埋在她脖子里,闷声闷气的喷热气。 “不管,让他等着。” “王爷!”然而外面的人是等不及,又喊了。 摄政王杀人的心都有了,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不识相之人! 可惜这个不识相的人是他自己选的左膀右臂,再不识相也无奈。所幸理智已经回来了一些,足叫他能一点一滴拽回自己的冷静。 末璃被他勒得难受,脖子那块都要熟了。别吹了,好烫。 她伸手用力推,这一次终于把他一点一点推开了。 展万钧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她,两人的衣服都乱了,气息也乱,心更乱。 她连滚带爬的滚到另一边,背对他,装鸵鸟。 那么小的人,缩成一团,就跟只小鹌鹑似得,怪可人疼。 他一边喘气,一边用牙舔后槽牙,沉甸甸带着火的眼神在她瘦瘦的背脊上来回燎。这眼神不光带着火,还长了牙,一口一口隔着衣服啃她的皮肉骨血。 末璃浑身作痛,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球。 把气息喘匀了,展万钧这才站起身,伸手把衣服拉了拉直,最后在她后背上重重刮了一眼,咬了这最后一口,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出去。 等他跨出门,脸上已经风淡云轻,只有眼角还带着一点热,掩在夜色里一时也看不见。 门外等着他的是柳傲君,一见到他就上前一步。 “怎么回事?”展万钧敛着眉问,心里破天荒头一次觉得柳傲君有点招人烦,每次他的好事都是让这家伙给搅合了,简直是八字相冲! 柳傲君可不知道自家王爷的花花心思,看着他,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展万钧被瞧得有点心虚,别开眼。 但其实柳傲君不是跟他生气,而是另有原因。 “王爷,探子来报,唐家竟然要拿童男童女祭炉!” 这话一出,展万钧就腾的抬起头,眉梢一挑。 “唐重天这是疯了!” 原来,唐家炼化凶星不利。摄政王给了七天限期,如今已经过去五天,可这颗凶星在炉子里发红发亮,却是一点炼化的意思也没有。 都说这是凶星,天外之物,带着邪性,等闲不能被凡火炼化。为了破这邪物,所以要用至纯至精的东西祭炉,童男童女是最好的选择。 但拿活人,而且还是小孩子祭炉,这实在太残忍。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唐家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展万钧不管。可老百姓会怎么想他? 本来这凶星就已经暗指他,炼化也是他说的,唐家来这一手,是往他身上泼脏水啊。 老百姓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活活骂死他。就连史官也不会饶了他! 他自认是个百无禁忌的,可也没准备当这种千古罪人! “我看唐家这差事,是到头了。”展万钧冷哼一声。 柳傲君和他是想到一块了。唐家能不能炼化这块天铁,不重要。可王爷的名声很重要!王爷在外面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然而这恶名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故而坏也坏的有限。 可这要是和“童男童女祭炉”扯上关系,那王爷这名声就是恶到了老百姓的心里。 民心似山,重比泰山。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失民心者,则会被天下人厌弃! 他可不能让王爷被唐家拖累成“天下的罪人”! 第101节 * 拿活人祭炉,惨无人性,被天下人不齿。这种事,唐重天又岂会不懂。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不是疯了,只是快要被逼疯了。 这事说起来,这也是一笔成年旧账。 掌管唐家炼铁作坊的乃是唐重天的庶子,叫唐十一。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位唐家“少爷”是不怎么受宠的,连个正经响亮的名字也没有。 其实何止是不受宠,唐十一本来是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生母乃是唐夫人身边的一个端水婢女,与家主唐重天酒后一场风流韵事,珠胎暗结。 唐夫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地位稳如泰山,并不介意多一个庶子庶女。原本是准备卖个好,把这婢女抬成姨娘,给丈夫脸面。 然而事有凑巧,那年唐家的作坊不知怎么的时常出事,不是炸炉就是做坏了铁汁。请了阴阳先生算流年,却说就是这小婢肚里的孩子犯了冲。 既然如此,唐夫人也没得办法,只好一帖药送过去,叫这婢子自行把孽种做了。 而孽种之所以为孽种,那肯定是要和人对着干的。 也是这婢子命苦,有了孩子也不显怀,等被人发现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七个多月。这一帖药下去,孩子倒是没掉,大人的小命却没了。 娘死了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活不成,所以下人们直接就禀报了母子双亡。这等污秽之物,唐夫人自然也不会去看个究竟,就打发了几两银子叫下人用薄棺材装着抬去乱葬岗埋了。 哪里知道,在半路上,孩子竟然生在了棺材里。 棺材生子,这事闹的,把抬棺材的人都给吓的哭爹喊娘。 事情闹到这份上,底下人也不敢私自做主了,只好又禀告上去。 唐重天没想到这孽种如此命大,竟然真给它降世了。而阴阳先生一早就说了,若这孽种果真降下世来,那便是天意难为。唐家须得好好养着,指望能感化这孽种,念在父子亲情上,给唐家一条活路。 就为了这个,唐重天没让人处理了这孩子。然而对方是孽种,生来就是来讨债的。虽然阴阳先生那样说了,可要他真心把这孽种当儿子,还是做不到。 所以唐十一打小是被扔在废园子长大的,说是养着,其实就是关着他。就一个耳聋眼瞎的老妈子看着,每天送三餐,不死就成。 唐重天厌恶这孩子,恨不得这孩子就在废园子里自己死了。自然不会去看望,就连名字也没给取一个。 唐十一的名字还是那老妈子取得,这孩子送到她手里的日子正好是六月十一,就叫十一了。 唐十一也是个可怜人,还没出生,亲娘就死了,亲爹不爱他,恨不得他也跟着亲娘一起死。生下来又是个天盲,小时候没少摔着碰着磕着。 虽然论血缘是唐家的少爷,但其实过得比最下等的小厮还惨。 他自己是个天盲,伺候的老妈子也差不多是残废,亲爹又盼着他死,就没打算让他过好日子。依着这个情况,他也是早就该死。 然而偏偏他就是不死,非但不死,还愣是活下来,长大了。这已然是奇迹,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孩子竟然还是一个炼造的奇才。凭着一双耳朵,听炉火的劈啪声,打铁的叮咣声,就能判断这一炉铁好不好,成不成。 也是他的机缘,赶巧那时候唐家向摄政王投诚,要进献一批精良的兵器。可别人炼得都不好,还就这天盲的孽种炼出来的才好。 唐重天心想家里不养废物,就把他从废园子里放出,在作坊里干活。 唐十一也不负期望,果真炼出了一批精钢,全做成武器献上去,果然博得摄政王青睐。从此唐家抱上这条大腿,成了晋城真正的主人。 而唐十一则一直在作坊里炼铁铸造,虽仍旧不能到处自由行走,可生活待遇比以前是高了不少。此后送给摄政王旗下专用的兵器辎重马具都是出自他手,一直以来从无半点差错。 也因着这份功劳,唐重天总算允许他姓唐,算是正式承认他也是唐家一份子。但名字还是没有给他,仍旧叫十一,因为他从心里还是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 在唐重天看来,这孽种能活着,能长大,能在唐家干活,能被冠上唐家的姓氏,就已经是受了莫大的恩赐。要是还心存不满,那就是猪狗不如大逆不道的畜生! 对此唐十一并没有任何表示,反正唐家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如无必要,他是懒得开口。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他不光瞎,还是个聋哑。 然而这一回炼星,唐十一的差事却办得砸了。 凶星在炼铁炉里已经烧了五天五夜,烧得浑身通红发光,跟个小火球似得。仿佛是瞧着下一刻马上就会熔化,可那出汁的口子,至今却还是半点铁汁也没有。 熟练的老师傅已经拿钢钎试过,那坨疙瘩仍旧坚硬无比,半点熔化的迹象也没有。 这日子只剩下两天,要是到时候交不出差事,那唐家就再无脸面对王爷。 看着这个生来讨债的孽种,唐重天就恨在心头。此时此刻又不由想起十八年前阴阳先生所说的那些话,这孽种生下来就是要害唐家的。 他就不该把这畜生留下,养大。早在十八年前就该扔到山沟里去喂狼,一了百了。 王爷遇刺,刺客所用兵器产自唐家。而唐家炼造兵器的就是这孽种,这哪里还需要查,这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他就是想不通,这孽种足不出户,平时也不见外人,怎么就会里通外敌,做出这样的事? 孽种就是孽种,对他再好也不可能感化。 先前他还怀疑是不是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眉目。 这孽种是炼造奇才,他心里舍不得他的本事,就没把人交给王爷。可这一念之差,到如今,就把唐家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此刻唐重天也是看出来了,他还以为自己不把孽种交出去,王爷就不知道。其实王爷心里门清,否则怎么会特别交代这“炼化凶星”的差事。 王爷就是等着他“交差”。 孽种是留不得的!可阴阳先生说了,孽种也是杀不得的,因为这是天意。 可他心里恨啊!这恨意憋在心里憋出滔天的怨毒,如今就要喷出来烧一个天翻地覆。 杀不得孽种,那就杀孽种的孽种!他不杀孽种,他要逼这孽种自行了断! 于是,唐重天暗暗叫人把唐十一的一双小儿女绑了,关在隐蔽的地方,为了“炼化凶星”,他要以童男童女祭炉。 想起这对孽种的孽种,唐重天也是懊恼不已。当年为了孝敬摄政王,他急于求成,就答应了这孽种要娶一个寡妇的请求,结果让唐家又多了两个小孽种。 孽种多了,唐家还能有好?还是早死早了! 这事自然是瞒着唐十一,唐重天就是准备当着他本人的面把孩子扔进去活活烧死,逼着这孽种自行了断。就是不死,最好也疯掉。 唐十一死了或是疯了,唐家才好从他惹下的祸事里脱身,才能对摄政王有一个交代! ☆、第六十九章 这情她要不起也给不起! 唐家人有唐家人的谋划,摄政王有摄政王的计划,唯有小皇帝是最清闲,可也有她的苦恼。 和老男人周旋,太累了。 摄政王“爱慕”她,何德何能!叔叔,我们能不能不约! 可她所倚仗的,恰恰是叫她为难的。 也不是没有想过,索性心一横,眼一闭,就把自己抛却给他算了。 一个无权无势,又没本事,脑袋瓜也不灵光,还一屁股坐在风口浪尖上的小丫头,想要好好活命,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抱一条大腿,从此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如今这样一条现成的好大腿递过来给她抱,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抱紧这条大腿,她今后的人生就别无担忧。最起码,是不用再坐在那个硬木龙椅上,担心自己会掉脑袋了。 想想,也不错! 可这也就是想想罢了!真要跨出这一步,却叫她举足不前。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无法完全信赖他依赖他?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金屋藏娇,从今往后成了他后宅里的一只金丝雀。 金丝雀是好当的?她又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摄政王的后宅里会是个什么样子,不难想象哦。 王妃要是个大方人,那可能日子还好过点。王妃要是个小气鬼,那日子可就不消停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十年少。此刻她在他眼里是块小鲜肉,花骨朵,心痒痒爱的不行。可等真被他摘下来成了私有物,他的爱又能有多长久呢? 三年?五年?十年?能到十年都已经算恩宠隆盛咯。 也许她运气好,能混个侧妃什么的。这还得她肚子争气,能趁着他还爱她的时候就生个儿子出来。否则,来路不明的一个小丫头,想当名正言顺的王妃侧妃,谈何容易。 可就算能生儿子又如何?能不能养大都还是个问题呢! 能算计如崔昭仪,不也养不下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子么。连崔昭仪这样的的不行,何况她这样的小白。 何况要是肚子不争气,那只怕撑死了也就是他后宅里的一只“金丝雀”罢了。 而老了,残了,花容不再的金丝雀是个什么下场。想想也心寒! 然而,他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等他君临天下,成皇称帝,她这样的女人大概也能落着一个位分,运气好是个娘娘,运气不好就是个美人。 可就算运气好,膝下有个儿子,当上了娘娘,然后呢? 她是不是从此就得眼巴巴的看着他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儿子一百,大家伙削尖脑袋争当太子,打出一地狗脑子。 光是想象一下,胃都要痛了好么。 爱不爱的先不说,就这份乱劲,也叫人退避三舍,拔腿就跑。 他的后宅那就是一个是非圈,修罗场。她除非傻了,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不是她不信他的爱,相反,她信。一个男人能忍着你这么大的秘密,不是对你有情,早就分分钟要命了。 可问题是,他的爱,能有多深?能有多重?能有多真?能有多长的保质期? 就算这爱足够深,足够重,足够真,足够长久,可她又能拿出什么样的真情去交换,去回报呢?她要不起,也给不起。 情深似海,不是没有。但既不会是他,也不会是她。他的爱,不足以让她心甘情愿跳火坑。 因为她很明白,在这样一个男人心里,男女之情所占的分量,太少。他的心太大,装着整个天下,装着成皇称帝,装着壮志凌云。 女人,太渺小了,只能缩在角落里当陪衬而已。 他的心大,她的心小。小到只能装下她自己,天下亦或者是他,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是她自己。 可不甘心当他的附属品,她又如何在这片异乡活下去呢?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她连靠自己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 所以就算是再不甘心,似乎摆在她面前可选择的道路,也只有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去抱他的大腿了。 反正眼睛一闭,心一横,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兴许,死了以后,她还能再穿回去也说不定。 想到死了以后可能会穿回去,她的心就如同被烈火煎熬一般,又疼又热。 说到底,她的不甘心除了要不起他的爱,给不起他要的爱之外,便是她还是想回去。 她想回去! 第102节 这不是她的世界,她的家。她的心里无法忘怀原本的世界,她就是想要回去。 回去这个念头,她从来不说,因为在这个世界,无人能懂,就不值得她说。可这念头,一直在她的心里扎根,发芽,蔓延,越长越壮,几乎快要把她的心填满。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懂她的心,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和她匹配,这个世界不是她的世界,这个世界……她压根就不需要! 如果这个世界被毁灭能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么她一秒钟都不会犹豫! 蜷缩在被窝里,末璃咬着牙,紧紧的捏着手心里的“玻璃块”。 硬,冷,铬得她手疼。可她现在只想紧紧得握着这东西,以便能从这冷硬的死物身上汲取一点坚持下去的力量。 这是来自神仙的仙器,神仙说了,能达成所愿,随心所欲。 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对方把这么重要的“仙器”摆在她的枕边,绝对不是一个无心之举。 他肯定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被人利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一面是高枕无忧的大腿,一面是神秘莫测的诡计,但她宁可抛弃高枕无忧,选择神秘莫测。 只因为,这世界上的一切加起来,也敌不过她想要回家的念头。 高枕无忧的背后是注定的悲惨结局,神秘莫测的前方却可能是一本万利的奇迹! 所以即便能不能回去她也不能确定,可她的心还是被深深的迷住了。祁进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她也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一厢情愿的期待。 可有时候一个期待就能抵过全世界!她现在所能抓住的,也只是这样一个期待了。 所以,来吧,她的男神,不要辜负她的期待。 末璃在心中默默祈祷。 * 仍旧是如梦似幻的场景,仍旧是飘飘而来的鬼影,只是这一次末璃如愿以偿的醒了过来,扭头一看,愕然。 站在床头的鬼影不是别人,正是赵晓乐。 “晓乐?”她惊讶的坐起,随后皱眉。 不对,这不是晓乐。 眼前的晓乐眯眼对她笑,仍旧是粉白的包子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矮矮小小的个子,可眉间多了一笔风流的花钿。 这是…… “长生子?”她低喃。 对方仍是笑却不言,抬起手缓缓对她一招,然后慢慢后退。 还真是……装神弄鬼啊!她皱着眉,翻身下了床,汲上鞋跟着。 “去哪儿?” 对方不答,只是管自己走。过了屏风,就一转身消失不见。 末璃急了,紧步上前,在看到晓乐的衣角消失在墙边。 哇?穿墙术?不是,赶到墙边才发现,墙上开了一个口子,多了一个拐角,晓乐一闪就进去了。 拐角里黑洞洞,蹿出丝丝凉风,扑在脸上令人寒毛直竖。她心里有点怕,可又不敢不跟着,只好咬咬牙,闭着眼也蹿进去。 她一进去,这墙角的洞就无声闭上,纹丝不露。 一到里面就是两眼黑,末璃不得不摸着墙壁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喊。 “观主?长生子!” 黑暗中,一只小手轻轻将她握住,带着她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就渐渐能视物了。 这应该是唐家宅子里的密道吧,大户人家在造房子的时候,出于避祸藏匿的考虑,一般都会提前安排下这类密道。 可唐家的密道祁进怎么会知道?前面那个应该就是祁进吧?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有点异样。 要说男神之所谓神,就是神在这种地方。 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神经兮兮又神秘兮兮。 她的愿望非人力所能及,看来也只能指望这位非人的神仙了。 她只顾着想这些有的没的,眼睛也只盯着前面那个小而矮的背影,就没留心脚底下。别家的密道可能就是一通到底,可唐家的不一样,忽上忽下,还带台阶的。 前面这小小的身影忽然矮了一截,她继续跟着,一脚就踩空了。 得亏晓乐回头扶了她一把,才算稳住。但胳膊还是撞在了墙上,疼得她哎哟叫了一声。慌乱中,只觉得身上碰掉了什么,可这里黑漆漆的,她眼睛也不好,压根看不见。 看不见,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揉着胳膊小心翼翼的跟着下台阶。 密道这种地方,就讲究一个结实,不会管舒适不舒适。台阶又窄又小,而且还陡。末璃瞪大眼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好一点一点的蹭过去。 等爬完这长长的台阶,身上的衣服都脏了。 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呀?她心里很纳闷。难道男神这是准备把她直接拐带走?可这地方四面环水,还有那么高的城墙,出的去吗? 还是说,先躲在这密道里?等风头过去了在想办法溜出去? 想不透!现在她已经跟着对方走了那么远,想回头也难了。就算回头,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唉,路痴伤不起。 也不知道她不见了这件事,被发现了没有? 想想其实也蛮荒唐的,她凭什么就信了祁进呢?就为了心里那点期盼?万一对方把她卖了宰了?她可不冤死? 但祁进又为什么要卖了她宰了她呢?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所以想那么多干嘛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她已经跨出了这一步,就别在犹豫,一门心思一条道走到黑吧。 不然,可就得回头去当金丝雀咯。 想起金丝雀,她就不寒而栗,越发铁了心要跟祁进走。 这一路走,渐渐的地势就平坦起来,而且密道里的温度也陡然上升,仿佛是到了一个挺温暖的地方。 很快她就知道,这地方何止是温暖,简直是火热! 等祁进打开墙壁上的机关,带着她出去的时候,她一下就被外面的强光刺到眼睛。 捂着脸走出去,扑面而来的是烧灼的热风,仿佛时光一下就从春天到了夏天,烈日炎炎。 等她放下手,眯着眼,就看到好一炎炎烈日——那是一座熊熊燃烧着的炼铁炉。 炉内火光冲天,中心是一团耀眼的红光,向外喷射出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火炉,煤堆,铁渣,还有铸铁台,等等。这儿是炼铁的地方?对哦,晋城的特产就是铁器,有炼铁炉才叫正常。 可问题,祁进带她来这儿干嘛? 她傻愣愣的站着,一会仰头,一会扭头,眼睛都不够用了。 而一直拉着她手的“晓乐”此刻已经放开手,朝着那火炉而去。 “小心!”她忍不住出声,却发现在火炉旁站着的,正是闭目紧闭的祁进。 诶?男神在这里,那带自己来的晓乐…… 啊!不对不对!她定眼一瞧,立刻看出了蹊跷。站在火炉边的祁进眉间没有花钿,那么…… 她眼睁睁看着晓乐走过去,然后伸手去拉祁进的手。当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祁进双眉间的花钿就渐渐浮起。 哇,这算什么?心灵传输?要不要这么玄幻! 好吧,男神嘛,肯定神。 眉间的花钿浮现,祁进便睁开眼,一眼就看住她。 而握着他手的晓乐则仿佛是用尽了力气,缓缓的瘫软下去。 “晓乐!”她立刻叫起来,上前想要扶住这孩子。 祁进已经先一步把晓乐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一边的铸铁台上。 小孩子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脑门上全是汗,那个殷红的花钿则已经消失不见。 “他怎么了?”末璃担忧的问。 祁进伸手在小孩子额头上拍了拍。 “没事,只是脱力昏过去而已。”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叫末璃心里沉甸甸的。看着铸铁台上昏迷不醒的晓乐,再扭头看一眼祁进。 他仙气飘飘风淡云轻,嘴角还含着浅笑,目空一切,忽然觉得有些生气。 凡人的生死安危,在神仙的眼里,就是这样一钱不值? 神仙或许神,但无情啊! 可她偏偏舍弃了“有情”,选择了“无情”! ------题外话------ 小皇帝到底对摄政王是个什么想法呢?这章大家应该能懂了吧。 情这一个字,摄政王的理解和小皇帝的理解,差着一千多年的时光距离。 ☆、第七十章 男神想要一个人! 神仙无情,可神仙有仙法,可以助她达成所愿。 所以明知对方不可靠,她也盲目的选择跟随他。实在是“回家”这个愿望,她已经痴迷了! 对于她的善良,祁进丝毫不以为然。天下人的性命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生不能令他喜,死不能令他怜,无动于衷! 只有看到末璃脖子上挂着那个“仙器”,他的心情才真正的好了一些。 这“仙器”里因有了她的血而通了灵,所以挂在她的身上,比挂在自己身上更有益。 翩然到她面前,他伸手捻起那块玻璃,目光温柔而怜爱。手指轻轻抚过,仿佛此刻窝在他手里的不是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而是一颗温柔多情的少女心。 第103节 看到对方用这样诡异的眼神看这块玻璃,末璃心里就跟吃了毛毛虫一样难受。 怎么是这种眼神?难道男神是个恋物癖?哎呀,在男神和男神经病之间,他总是切换的变幻莫测,叫人措手不及。 咽了咽口水,她想了想索性伸手把套在脖颈上的金链脱出,想要把这“可人疼的小宝贝”还给对方。 结果手才动就被祁进止住。 “带着吧,这东西在你这儿比在我这儿有用。” 什么意思?她眨眨眼。 对方微微一笑,放开这玻璃块,转而牵住她的手。然后转身一指熊熊燃烧的火炉,问道。 “知道这里面在烧什么吗?” 末璃起先是想摇头,随后脑子里突然一个灵光闪现,于是张了张嘴吧,吐出两个字。 “凶星?” 祁进抿嘴一笑,仿佛这两个字就是个笑话,听见就能惹人开心。 见他这幅样子,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炼化凶星这件事,整个晋城都知道了。她因为溺水的缘故,就没看这个热闹,想不到还是有机会一睹风采。 话说,这凶星炼化成功了没有啊? “没有!”祁进似乎能听见她肚子里的声音,笑眯眯答道。 啊?没炼化成功?末璃挑眉。 祁进眯眼笑,语气轻快的说道。 “逆臣不死,妖星怎么可能炼化。陛下,你说是吧。” 呵呵,这话她可不敢接,只好讪讪一笑,装糊涂。 长生子和摄政王不对付,只要是能让摄政王头疼的事,大概都能取悦他。但是她掂量着祁进的话,思量着自己被带到这个地方,再想想前因后果,心里就觉得对方的话意味深长。 所谓凶星,其实就是一块陨石嘛。狮子座流星雨,现代人都懂得。 可古人不懂,这天外来客就会被赋予各种神秘的含义,有了灵性。 这一块陨石,被当成凶星,而且和摄政王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言论到底是从何而起的呢?是老百姓传的吗?未必! 她现在非常怀疑,这凶星的谣言源头,可能就是眼前这位长生子。 哇,这一手很毒辣哦。煞星爷爷为此焦头烂额着呢! 想通了这些关节所在,她看向祁进的目光都复杂起来。 男神依然是从头到尾的一身白,然而她现在是看不见他的白了,只觉得对方很黑,很腹黑。 不过反正他黑的是摄政王,而摄对手也是盏不省油的灯。神仙和权臣斗法,她这种小喽啰就还是别管了吧。 那么,男神带她到这儿来,究竟是干嘛?总不会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大家一起来聊聊天? 她疑惑的看向对方。 但对方仿佛真是来和她聊天的,扭头笑眯眯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炉火,悠悠道。 “所谓仙器,其实也是天外来客。这异世来的宝贝,自然也只有异世之人可以使用。陛下,你说是不是。” 呃,反正是你的东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她还是保持沉默。 “陛下知道这仙器有什么本事吗?” 哦哦哦,说道重点了。她双眼一亮。 “什么本事?” 祁进扭头对她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又来回一拨。 “自哪里来,到哪里去,随心所欲,遨游天外。” 哦哦哦,这不就是穿越时空嘛!棒棒棒! 她听了心情激动,两眼发光,一把攥紧拳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真,真的!”声音也跟着发抖。 对方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这话说得,不敢当!不过,别骗我就好!末璃欣喜,用力攥了攥拳头,她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哆哆嗦嗦开口问。 “那,那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遨游天外?” 结果对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啊?不要这样喂!末璃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她都快急死了,他还有心开这样的玩笑! “但我知道只要把完整的仙器合在一起,异世来的主人就可以摆弄它。”祁进又说道。 哇,能不能一次把话都说全,不带这么大喘气的。等一下?完整的仙器?难道说……她低头看脖子上的玻璃块。 “这只是一半?那另外一半在哪里?”她急了,一步上前,催问。 对方又是摇摇头。 “我不知道。” 喂!末璃急的差点叫起来。怎么能这样!这家伙! 看到她焦急难耐的样子,祁进却是表情越发愉悦,仿佛就喜欢看凡人备受折磨的样子。这不禁让她觉得对方压根就不是个神仙,而是个恶魔。专门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魔! 她手里紧紧攥着玻璃块,瞪着祁进直磨牙。 这气急败坏又发泄不出的样子大大取悦了对方,祁进仰头痛痛快快的大笑了几声,丝毫不顾及自己仙气飘飘的样子。 笑完了才又说道。 “陛下请放心,仙器之间是相互吸引的,只要你手里有这一半,就自然能找到另一半。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呵呵!这话说得,等于没说。末璃在心中冷笑。但至少她心里的期望已经越来越明显,人生也有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那就是找到另一半仙器,然后……遨游天外! 当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如何出去,出去了又如何找寻,茫茫人海,悠悠天地,靠着她两只脚一双手,找到何年何月?以及,出去了,她就真能活下去? 这些可都是摆在眼前的艰巨困难呀!但再艰巨的困难和“能回去”这三个字一比,就统统不值一提了。就算前面的道路是刀山火海,此刻她也看不见了。 当然,眼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她问道。 这话又让祁进哈哈笑了一阵,笑完了脸色一冷,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为你?不,我是为自己。与你无关!” 长吁一口气!不为她就好,免得欠人情。人情债最难还! 对她这幅“顶好不要让我欠人情”的样子,祁进冷眼旁观,心生怨毒。 明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外热内冷的性子,这些年来是早该看透。然而看到这熟悉的脸,熟悉的眼,露出熟悉的冷,熟悉的狠,就叫他心生迷乱,摇摇欲坠。 他忍不住就想要刺激她一下,总不能叫他一人疼,要疼一起疼。 “陛下就不关心我是为了什么吗?” 末璃愣住,这种事关系到个人*,她能问吗? 既然他开口了,那她就从善如流的问吧。 “你为了什么?” 他翩然而起,悠然而落,仙鹤一般婷婷就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眉眼带笑,笑意清冷。 “我想要一个人……” 人?谁?她直愣愣看着他,眼中竟是疑惑。想不到他也有想要的人,这可真有点奇怪了。这个人是仇人?还是爱人?可感觉他这样的神经病,既不会爱也不从恨。这世间,难道还有人值得他爱恨?值得他想要? 祁进抬起手,指尖顺着她的脸庞轻轻滑过。他的手指明明还离着她有一寸的距离,可末璃感到皮肤上的细绒毛都被撩动了。 有点痒痒的! 她皱了皱鼻子,忍住想要打喷嚏的*。 对方微微一笑,凤目眯起。 “那人,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呢。每次看到陛下,都让我心情感慨。” 诶?长得和她一样?等一下!不会就是她吧? 喂!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告白!不要吓人! 她愕然,漆黑的大眼瞪得溜圆,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祁进却冷冷一笑。 “她是她,陛下是陛下,不一样!” 诶?不是啊!她自作多情了!啊哈哈哈哈。 小皇帝顿时面露尴尬,低下头去讪讪一笑。 “啊,我懂,我懂。那个人她在哪里?” 不是她,可跟她一模一样,难道世界上的另一个她吗?反正千万别是她就行!男神如同神经病,被这种类型的男人惦记上,绝对没有好结果。 她在内心替另一个自己默哀三秒钟! 听到这个问题,祁进轻轻放下手,合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幽幽叹息,不再说话。 哦!这么看来果然是情伤。想不到神经病也有情,他此刻倒是一点都不仙了。不过男神经病的情伤与她无关,所以她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这个,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去找另一半仙器?” 还是说点正经事吧。 祁进睁开眼,给她一个万事放心的眼神。 “下一步我自由安排,陛下不必担忧,终归是会叫你稳稳当当,达成所愿。待陛下所求达成,便是我如愿之时。” 第104节 听对方这样说,末璃大松一口气。得,神仙都安排好了,那她还有什么话说。只要找到另一半仙器,她就一定能回家。 到时候,就和这个倒霉的世界说拜拜啦! 电脑,网络,手机,抽水马桶姨妈巾,等着我! 握紧拳头,她满腔雄心壮志! ------题外话------ 花痴归花痴,小皇帝对男神的认识还是相当清醒的。无论是摄政王,还是长生子,都不是她的良人! 一个不要脸,女人只是装饰品。一个神经病,世人都不放在眼里。女孩子遇上这样的男人,再好,再帅,也要记得一溜烟跑的远远的哟! 承蒙大家厚爱,陛下能登上新人pk的榜首,谢谢大家了! 尤其是qqiong213美人和喜欢神话小说亲,投了不少票,你们太给力了! 鞠躬!本座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成全别人就得牺牲自己! 展万钧自觉晋城是手中之物,却不料长生观的手早已经深插其中。这也不能怪摄政王办事不妥当,实在是他活的不够长久。 祁进的安排很简单,晋城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可城里的货物要出去,城外的材料要进来,哪里可能真滴水不漏。 每天码头上来来往往那么多船只,通宵不停,想要漏出去一个小人儿,又有何难。 当然咯,这个小人若是当朝天子,那肯定是难度乘以一百。 但做手脚的是神仙,又另当别论。 他早已经为末璃安排下了一条绝佳的好船,管教她能顺风顺水,顺顺当当就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走出这个铜墙铁壁。 展万钧觉得他自己在晋城经营十年,根深蒂固,真是可笑之极。 十年很长吗?不过一瞬而已。这晋城,他比他根深的多。 譬如这唐家的密道,只怕唐重天知道的还不如他多。唐家的宅子是几代修建才有如今的规模,这屋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比唐家每一代的家主都更清楚。因为唐家的密道,还是长生观给画的图纸。 展万钧选择了唐重天,以为控制了唐重天就等于控制唐家。想得太简单了! 与其控制,不如培养。打小养成的,那才牢靠。 家主这个位置,太高,反而不好做手脚,而且容易被底下人蒙蔽。所以他选择的,是不起眼但占据重要位置的人。 譬如,掌管着唐家核心技术和整个炼铁作坊的唐十一。 唐十一这个“孽种”之所以会出现在唐家,亦是他一手安排的结果。 不过事到如今,唐十一的价值也利用倒头了。展万钧不傻,流民巷的案子一出,唐家就要完了。这件事也是他的疏忽,低估了人心。 人心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也没料到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有这样大大的野心。 差一点就坏了他的大事! 但既然是差一点,就说明最后还是没有坏成。那么这野心就有了利用的价值,祸水东引,正好可以再给摄政王添点麻烦。 其实他和展万钧并没有什么仇怨,只不过人生无聊,在办正事之余,找点小乐子打发时间,也好。 天下大乱什么的,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戏。看戏看热闹,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如今,晋城里就有一场好戏,一场大热闹。他是添柴浇油又放火,就等着看一个痛快! 至于这场热闹要赔进去多少人命财物,他是一点也不在乎。 人命或者钱财在神仙的眼里,那就是不值一提!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又会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冷心冷情的。不过这不能怪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是有样学样罢了。 所以唐十一冲进来,噗通跪在他脚下磕头请求他救救自己孩子的时候。 他虽然面带微笑,言语惋惜,其实心里是一点波动都没有。 “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你命当无后,岂可逆天而行!” 天意是最好的借口。正如当年,她也是这样对他说的。而他自那时起,就从未信过什么天意。 但无知的凡人都信这些,所以现在他就是天,他就是天意! 唐十一的人生,是他一手策划。所谓孽种,所谓讨债,都不过是“天意”而已。控制的关键就是要有两股相互作用的力,保持一种平衡。 唐十一,唐重天,就是晋城的两股力。天意让这两股力平衡,晋城就没事。天意若倾斜了,那晋城就要乱。 乃至于天下,也是如此。尽在天意! “仙师,救命!仙师!”然而唐十一不肯死心,以为仗着打小的情分,就能感天动地。 一如当初的他,也是这样奋不顾身的扑在天意脚下,磕头又哀求,流血又流泪。 可惜,毫无用处! 他嘴角含着一个慈悲的笑,但内心冷硬无比,不为所动。 在旁边的末璃可看傻了,原以为这地方就她和长生子,哦对了,还有昏迷的赵晓乐。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她被看到了,怎么办?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被看到也没关系,因为来人看不到,是个瞎子。 这人是谁? 祁进见她疑惑,还颇有闲情的给她解惑,伸手一指地上的磕头虫。 “他叫唐十一,是唐重天的私生子。” 说道私生子三个字时,趴在地上的唐十一顿了一下,随即又不停的梆梆磕头。 看着对方不知疼似得给祁进磕头,她心里挺不落忍,皱着眉不住看长生子。 “你,你叫他起来吧。” 祁进微微一笑。 “我若不答应救他的孩子,他是不会起来的。” “他的孩子?怎么了?”她问。 祁进不管地上磕头的唐十一,双脚轻轻一点就翩然而起,如同仙鹤一般在半空掠过,飘飘然落在高台上。长袖一甩,衣摆一掸,盘腿而坐。 “凶星无法炼化,唐重天就没法向摄政王交差。为了炼化凶星,他要拿唐十一的一双儿女祭炉。” 神仙面带微笑,轻飘飘说出残酷事实。 末璃一愣,她不懂。 “祭炉?” 祁进不说话,抬手一甩,对着熊熊燃烧的炼铁炉做出一个扔东西进去的手势。 她就秒懂了!瞠目结舌! 瓦擦!把活人扔进去就叫祭炉啊!等一下,一双儿女,还是童男童女祭炉! 有没有搞错!要不要这么凶残! “这,这怎么可以!太残忍了!”她立刻叫起来,。 这种事,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摄政王也不管管?就由着那什么唐重天乱来? 她气得半死,但祁进却不以为然。一手扶膝,一手托腮,垂眉冷眼看着世人,淡淡开口。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活人祭炉乃是上古的法子。当年欧冶子炼泰阿,天铁久炼不化。欧冶子就用自己的小女儿祭炉,天铁触血而熔,化成铁汁。欧冶子用这块天铁锻造出泰阿神剑,助秦王一统天下。兴许,摄政王也想要一把神剑,助他得到天下。” 胡说八道!末璃朝天翻一个白眼,都快要被气笑了。 少往煞星爷爷身上泼脏水!那老不要脸的就是条逆龙,天生的反骨,造反还需要理由?需要神剑?他是想造反就造反,好么! 况且,金属熔化与否只跟温度有关,跟活人有什么关系。这就是高中物理的知识,现代人都知道。 但这里的人不知道啊! 那么说活人祭炉,从而使金属熔化,真的一点科学道理也没有?也不尽然!正所谓空穴不来风,有些事会被传下来,总有一些道理。 金属熔化除了跟温度有关,还跟纯度有一定关系。一般来说,金属纯度越高,熔点越高。但如果所含杂质越多,则熔点也会相应下降。 所以那活人祭炉,其实就是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给金属增加杂质,从而降低熔点。 但正因为方法简单粗暴,成功率极低,跟撞大运中五百万差不多。 拿人命,还是两条,去赌一个中五百万的机会,这实在有违她作为现代人的道德底线。 深吸一口气,她瞪眼看向祁进,闷闷道。 “不就是熔化一块陨铁而已,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烂办法。” 对方眉梢一挑,嘴角微微一翘。 “哦,陛下有何高见?” 听到陛下两个字,磕头虫唐十一顿住,抬起头,面朝末璃的方向。 他眼盲,心不盲。意识到这两人的对话是有深意的,兴许,可以救自己的孩子。 被戳破身份,她恼恨的瞪祁进一眼,但回头看到唐十一那血肉模糊的额头,又连忙别开眼,害疼似得嘶了一声。 “温度啊,把火烧旺一点不就好了。” 听了这话,祁进是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唐十一也一下泄气,耷拉下脑袋,摇摇欲坠。 被嘲笑了,末璃气得直翻白眼。好吧,她说的是太轻巧了一些。提高温度谁不知道,还用她说。要是能,早就去做了。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啊! 她注意到这炉子的燃料是煤和木炭,以木炭为主。 古代人民炼铁多用木炭,木炭燃烧能产生高达一千度以上的温度。自然界纯铁几乎是不存在的,大多都是铁矿,杂质较多。一千多度已经足够让铁矿石熔化,而且木炭里的碳元素能和铁元素结合,使得铁有更高的几率转化成钢,质量也会提高。 到现代炼铁多用煤,得到纯铁之后再加入碳元素炼成钢,是人为控制。 煤燃烧能得到的热量更高,炉温也会更高,能使铁矿石充分熔化,析出铁汁。 炼铁炉里的那块“凶星”其实就是一块纯度很高的陨铁。陨石在经过大气层的时候就已经充分燃烧过一次,杂质都被剔除了,所留下的金属纯度就很高。 纯铁的熔点是一千五百度,陨铁也含有一定杂质,一般是镍,可因为镍也是金属,所以陨铁的熔点也在一千四百多度。 木炭燃烧达不到这个温度,即便用煤炭燃烧,也很难达到。现在炼铁的燃料都是复合燃料,而且要吹入纯氧,鼓风,用很多方法提高炉温。 第105节 可这是古代,没有那么多电器化设备。所以唯一能想的办法,就是改变燃料,从而提高炉温。 最简单易得的燃料,就是煤气。 城市生活煤气,其实是甲烷。但就现实意义上来说,煤气其实指的是天然气,也就是一氧化碳。有煤的地方就有煤气,这也就是煤矿易燃易爆的一个主要原因。 而现代人都知道,煤炭只要经过不充分燃烧就能转化出一氧化碳,一氧化碳经过充分燃烧以后,就变成二氧化碳。 一氧化碳无色无味但有毒,而且易燃易爆,所以很危险。 一氧化碳充分燃烧后能得到一千五百度以上的高温,足够熔化纯铁! 所以只要能把燃料换成煤气,那熔化这块陨铁就没什么问题。 可她懂这些有个屁用,她懂他们不懂,就是白搭。说?怎么说?有些知识隔着一千年的差距,说也说不清楚。 等一下!或许有人能懂!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实。 祁进,这个不是人的神经病,能懂! 她在他的丹室里可是见识过的,那个丹炉里的火是纯净的蓝色,那可绝对不是炭火,怎么看都像是一氧化碳充分燃烧的结果。 所以…… “对了!观主你的丹炉里用的是什么燃料?那个火,很旺!” 祁进一挑眉,吐出两个字。 “地气。” 地气是什么玩意?哦,对了对了!地气啊!煤就是从地底下来的,那么地气就对了。 “对,地气。这,怎么来的?”她又问。 祁进微微一笑。 “地底下来的。” 哎呀,这人……气死了!她恼恨的跺脚,但又不能说他说错。不过很快她也想到了,就算祁进能得到纯净的一氧化碳,可又运不过来。 归根结底,还是要在这里能自己产生才好。 可怎么做呢?理论和实践隔着十万八千里,可以做到和真能做到,那是两码事。 以及,她又该如何告诉这个唐十一,怎么去得到一氧化碳,怎么去提高炉温。 她突然气馁,个人的能力太渺小了,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万一,根本做不到,岂不是白白给人希望。 不对,她还是可以去做点什么的。如果不能炼化那块陨铁,至少她还可以阻止这些人用童男童女祭炉。 她可是皇帝啊!真龙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就算她不行,还有摄政王! 但是……那样的话,她就……走不了了。 想到这里,她又犹豫了。 * 是牺牲别人成全自己,还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不管如何选择,都必须有人去牺牲。 末璃不想牺牲自己,因为回家的渴望太强烈,强烈到她忍不住想要去当一个自私的人。 可是……良心的谴责挥之不去,让她无法释怀。 看着高台上仙气飘飘风淡云轻的祁进,她突然心生怨恨。 神仙可真是无情啊,冷眼旁观世人的悲欢愁苦,喜怒哀乐。明明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阻止的事,可他偏偏说什么天意。 狗屁的天意!她算是看透了,什么神仙,神经病。而且一肚子小鸡肚肠,不就是指望着看摄政王的笑话呗。 就为了看一个笑话,他情愿让无辜的孩子去死。还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陨铁纯度那么高,就算扔十个活人下去,也不可能掺进杂质,降低熔点。到时候只怕还会引起炸炉,酿成惨祸,死多少人都不知道。 可这样的结果,可能正是这位冷酷无情的神仙所期待的。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和“凶星”有关,一切灾祸都可以嫁祸在摄政王头上。 不难想象,到时候展万钧会如何一个焦头烂额,声名狼藉。 虽然老不要脸的摄政王是个混蛋,但这个混蛋只是对不起她,没有对不起鎏玥的百姓。他会是个好皇帝,而鎏玥的百姓需要这个好皇帝。 她这个没用的儿皇帝终归有一天会撒手不管天下,可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害的鎏玥老百姓失去一个好皇帝。 做点什么吧,哪怕是为了她自己内心那可笑的良知。 深吸一口气,她用力握紧拳头,恨恨道。 “天下就没有什么天意!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这话让祁进挑眉,也让唐十一再次抬起头。 她大步走向唐十一,伸手一把拽住对方。 “快起来!与其磕头求天意,不如自己动手,战胜天意!” 唐十一怔怔“看着”她,忽而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陛下!是陛下吗?陛下!救救我的孩儿!” 对方那可是炼铁铸造的胳膊,紧紧一握差点就捏断她的细手腕。末璃咧嘴呲牙,忍着疼用力拽他。 “起来呀。时间不等人,一分一秒都值得珍惜!炉子里的火不对,不应该是红色的,应该是蓝色的!你懂吗?” 这话一出,祁进仰头哈哈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末璃起先不懂,随即也窘了。 唐十一压根看不见,她还跟他讲什么蓝色红色,他哪里知道。 不过笑什么笑,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嘲笑人。太可恶! 不行,神仙也别想闲闲站一边,也得给我来帮忙!她磨了磨牙,哼一声,伸手一指。 “长生子,朕命令你过来帮忙!” 嚯!皇帝敢命令神仙!好大的胆子! 然而神仙哼哼一笑,还真翩然跃下,笑眯眯走过来。 “陛下要我做什么?” “地气!想办法制造地气!你懂得,蓝色的火焰!” “哦。陛下是要我掘地三尺?”祁进闲闲做一个挖地的手势。 末璃翻一个白眼,这会子掘地三尺也来不及。 “烧煤就可以了,要精煤,不完全燃烧,就可以得到地气。” 这话让祁进微微一怔,戏谑的脸色褪下,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见他总算认真起来,她长吁一口气。 “得把炉子里的那些煤和木炭都拿出来,换上精煤,不要烧大火,先小火焖,把地气逼出来。” “这样可得先闭炉。” “闭炉?” “就是先把火灭了,把整个炉都停下来,这需要两天的时间。” “不行,太慢了。直接换不行吗?” 祁进并不向她回答,只是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唐十一,轻声问道。 “你说呢?” 唐十一浑身一震,抬头“看向”他。 “仙师,我……” “你什么呀。能,就去做。我是皇帝,我就站在这儿。谁敢当着我的面扔你的孩子,我诛他九族!”末璃喊道。 祁进噗嗤一声,捂嘴笑。 这人……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好容易她喊点口号耍点威风,他就不能配合一点?真要被这男神经病气死啦!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笑。对哦。诛九族的话,唐十一也算在内! 哎,说错话了行不行。他就不能认真点! 狠狠瞪他两眼,她气的不行。 笑够了,神仙心情大好,伸手一把拽起唐十一,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立刻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又跪地梆梆磕了三个头,然后火烧屁股的跑出去。 她再一次认识到自己这个皇帝的话不如对方这个神仙的话管用,心情更郁闷了。 但不管怎么说,祁进的本事肯定比她大。他既然愿意出手了,那这件事的成功率就大了。 但,他是如何改变主意的呢?就准备不看展万钧笑话了?不对,心虚他还是有后手留着的。男神经病的心思,可难测了! 诶,她这是在替老不要脸的担忧吗?真是,自顾不暇还有闲情替人担忧。 她自我嘲解,随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背良心债。忽而就听见神仙又开口了。 “陛下回去吧。” 诶?她抬起头,愣住。 回去?什么意思? 神仙微微笑,眯着眼,眼里带着冷意。 “陛下既然不尊天意,那天意只好请陛下回头了。” 什么?不不不!他不能! 末璃急忙上前,连连摇头。 “观主,我,不能!我,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神仙冷眼看她急,看她悔,轻轻一摆手。 第106节 “陛下心里杂念太多,装着天下,装着童男童女,装着摄政王,只怕无法跳脱红尘,遨游天外。” 好么,说来说去,他就是气她帮展万钧!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不是的,我……” “陛下请回吧。”然而神仙心意已决。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无辜的孩子!我想回去,我要回去!不是的。我……你不能这样……”她用力喊,带着哭腔。 “陛下,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他道,冷眼看她泪流。 不是为了他,哪个他?他是谁?她若是心里不能抉择,那就让他来替她抉择! 又是天意! 天意你个大狗屁!末璃在心中大骂。不就是她坏了他看热闹看笑话的意图,他就不乐意了呗。 怎么这么小气啊! 她抽泣起来,眼泪花花,噗通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心里后悔极了。 就不该多管闲事,就不该做好人!这世界毁灭了有关她屁事,何况只是死两个孩子。 她就不该多事! 不要啊!她好想回家! 但对祁进来说,看到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他才觉得心中的恶气顺了许多。 装什么好人!她是好人吗?她还是冷心冷肺冷眼旁观的好!既然不爱他,那他也不许她爱别人! 末璃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反正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似乎是没人发现她离开,也没人发现她回来。她的离开和回来都仿佛是一场梦,于是此刻,梦醒了,她是满怀惆怅。 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坐在床头呆呆看天亮,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摸紧贴在心口的那块玻璃。 至少,希望还在! 冷,硬,令人不舒服,一如它的主人,那个无情无义神经病。 他就是恨不得天下人都跟他一眼,心冷的像块石头一样。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有求于这个神经病。 外面守卫着的金羽卫是一点也不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倒是早上梅若华端着水进来,看到她眼睛肿的像兔子,吓了一跳。 可他也没问,只是沉默着替她洗脸梳头更衣,然后拿了消肿的药粉过来给她敷眼。 她此刻是个见不得人的样子,好在也没人来看她。 摄政王估计忙的焦头烂额,城里的流言,顽固的凶星,还有要做傻事的唐家人,以及居心不良的男神经病,一个两个都够他喝一壶的。 也是个倒霉人! 事到如今,她倒觉得自己和他才算得上是一对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都是被天下苍生,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给害了! ☆、第七十二章 这叫他如何是好? “凶星”在第七天如期炼化,据说铁汁流出的那一刻,全城都轰动了。 来自天外的流星,在烈火之中重生,化成一股纯净的铁水,在模具里被铸成一段精铁。这过程在世人的见证下,被载入史书,成为一段传奇。 如今凶星已化成精铁,关于摄政王是逆臣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想必,煞星爷爷此刻应该是大松了一口气吧。末璃蜷缩在罗汉床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捏着一个香包,百无聊赖的从窗棱看到天空。 他是解脱了,可她呢?为了天下,为了他,她被牺牲了。 长叹一口气,她懒洋洋的倒下,浑身提不起一丝劲。 虽然祁进给她留下了希望,可这个希望什么时候会再来?就不知道了。 等待,最是煎熬人心。 也许神仙只是小惩她一下吧,毕竟最终他还是帮助了那个唐十一,炼化了陨铁,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认为,神仙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怜悯之心的。 那就快来可怜可怜她喂!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要哭。等待太难受。 此时此刻,她真心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最可怜的人。被牺牲了也无处可诉苦,也没人来表扬表扬她,可怜可怜她。 就连她最嫌最烦的人,此刻也不来搭理她。 就剩她一个人在这儿煎熬,孤苦伶仃! 越想越可怜! 也许是天见可怜,也许是冥冥之中摄政王感受到了她的苦闷,于是派人来邀请她参加锻造天铁的仪式。 末璃很想傲然屹立,冷冷对所有人说“滚开,别来烦我”。可一个人苦闷也是够了,做点什么事好让自己别老想着“远走高飞”,也是好的。 况且,她都已经牺牲到了这个份上,那就索性牺牲到底,再给他“锦上添花”一回吧。 于是,小皇帝把自己收拾了收拾,打扮的精神抖擞,露面了。 凶星来自天外,而天子代表着天,所以此刻天铁炼成,自然要请天子出来瞧瞧。 仍旧是在唐家的正堂,末璃端坐在上首,展万钧陪坐在下首,等着唐家人把天铁献上。 她偷偷看展万钧,发现对方仍旧是一张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脸,仿佛凶星炼化不炼化对他没什么影响。 如此一对比,她真心觉得自己还有的练。瞧瞧摄政王,那才叫稳如泰山,纹丝不露。哪像自己,一点点心事就唉声叹气,还没开口就叫人都看透了。 可她能跟他比?他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杀伐决断,立志要当皇帝的骁龙。 而她,不过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的小爬虫。 人比人,气死人! 幽幽叹口气,她别开头,眼里拢着一点愁和怨,呆呆看着外面的天。 展万钧是早就察觉到了她审视自己的目光,心里颇有一点纳闷,总觉得小家伙这看人的眼光不大对劲。怎么感觉,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是他最近没去搭理她,冷落她的缘故吗?可她不是挺烦他的嘛! 大概女人就是这样,嘴里说烦,其实心里还是想。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就大好,绷着的脸忍不住透出一丝喜气。 底下的文武官员可都仰仗着他的鼻息,此刻见他脸上露出喜气,不由纷纷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对于唐家来说,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唐家完了!即便是凶星被成功炼化,可也没用了。 昨晚金羽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唐家整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控制住了。带着金羽卫抓人的,赫然就是唐宁。让唐家人抓唐家人,也就摄政王干得出来。 对唐宁来说,摄政王让他抓自己家人,可以说是对他的信任,也可以说是对他的考验。 这差事,他是必须办好的,而且绝不能徇私有二心。 差事办好了,兴许唐家和他都还有一条出路。办不好,他和唐家一起完。 所以,丝毫不敢懈怠,不管是自己的亲爹,亲哥,亲弟弟,还是亲侄子亲舅舅,统统都抓起来。 再没有交代清楚之前,一个也跑不了。 这直接导致这场在唐家举办的敬献天铁的仪式里,所参加的唐家人仅仅只有唐十一。 唐十一双手托着那块天铁,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到唐家的正堂,也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而外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不被唐家人提起的唐家人。 展万钧一直知道唐家有这么一个炼铁铸造的大师,也知道此人是个天盲。但此刻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唐十一很年轻,充其量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铸造大师,有点可惜。 他心里是怜惜对方的才艺,然而更痛恨对方的背叛。 既然是唐家人,那就该对他尽忠!而不是吃里扒外,拿着他的东西去跟妖道献媚来害自己! 这种不忠不孝的孽种,是留不得的。 如此想着,摄政王看着唐十一的眼神便渐渐流露出杀意。 眼睛看不见的人第六感更强烈,唐十一自打迈进正堂起,就知道自己是有去无回。 他不怕死!早在二十五年前,他就该和亲娘一起死在棺材里。能活到现在,活到儿女双全,他已经心满意足。 唐重天从来不承认他是他的儿子,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能不能得到承认,能不能被冠以唐姓,是不是唐家人,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之所以活着,之所以留在唐家,仅仅只是为了复仇和报恩。 向唐家,向唐重天复仇,向祁进,向长生子报恩。 现在,唐家完了,他的仇也报了。而这么多年,他替长生子做的,也足以报答对方的恩情。 其实他很明白,长生子是希望他去死的。仙师要他死,他是一点都不会犹豫。但仙师不仅仅要他死,还要他的孩子去死。 这,他做不到! 因为孩子不仅仅是属于他的,也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他是自怨恨中出生的孩子,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爱。只有那个女人,爱他,同时也教他爱。 他爱她,爱她为他生下的孩子。为了她和孩子,他情愿去跟自己的仇人磕头,哀求。 为了爱,他愿意去忍受这些。 现在,也为了爱,他愿意去死! 摄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知道。外人说他是逆臣,是枭龙,是坏蛋,他毫不关心。 此时此刻,支撑他走到这里的信念,是他知道小皇帝是个好人。 第107节 在所有人,乃至于仙师都放弃他儿女的时候,小皇帝没有放弃。 那是个好人,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他要把这块天铁敬献给这个好皇帝,以换取他女人和孩子的安全。 按照宫里的规矩,五品以下的官员不得面圣。如今是在外面,自然不必如此严谨。可作为一个身上一点功名也没有的老百姓,唐十一想要面圣,也是痴心妄想。 所以只走到廊下,他就被御林军拦住。 “陛下!我是十一,我是十一!”他举着天铁,高喊。 末璃愣了一下,并不作声。旁边的展万钧看她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住嘴!圣驾在此,岂容你喧哗。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听见他的声音,唐十一非但不给,反而把天铁往怀里一抱。 “你是谁?我要见陛下。天铁只能给陛下!” 这可真是蹊跷了!阿狗阿猫都找上陛下!小皇帝成了什么?展万钧冷哼一声。 “圣驾不是你想见就能见。不要再闹了。你把那东西给我,我会转交给陛下的。” “你是摄政王?不,我要见陛下!陛下是天子,只有天子才能拥有天铁。” 这话真是越说越可笑!展万钧不怒反笑。 他一笑,唐十一就又叫起来。 “陛下是君,摄政王你是臣。陛下都还没说见不见我,你这个臣子有什么资格替陛下做决定。难道王爷真如外面所说,是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臣!”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展万钧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是个如此狂妄之徒,竟敢口出狂言。 唐家人啊!真是……够了! 也许天下人都以为他稀罕这什么天铁凶星,可笑之极! 他手一抬,正欲招人过来把唐十一拿下带走。身后却传来末璃的声音。 “爱卿你就让他进来吧,想来他是有话要对朕说。” 听到小皇帝这句话,叫展万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陡变。 他是个阴谋家,此时此刻此种场景,心里百转千回,一瞬间就已经想出无数种阴谋诡计的可能。 然而箭在弦上,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当然,一定要做也能做。如今唐家上下都是金羽卫和御林军,他就是在这儿造反了,也无人能说一句不是。 可真要这样撕破脸吗?他还是犹豫了。 以及……难道是他算漏了?错信了小家伙?他心里有些意难平。 但毕竟这晋城里,还有长生子的手呢。想想却也是正常。 兴许,她是早已经舍弃他,转而投向了祁进。 并不回头,他在心里把背后龙椅上的小皇帝审视了一番,目光则落在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唐十一头上。 两人,是在唱双簧吧。这是……准备给他闹一出什么样的好戏呢? 重重思虑,种种心机,一转而过。展万钧沉默了片刻,垂着眼皮拢住所有心思,缓缓转过身,躬身施礼。 “是,微臣这就让他进来。” 他决定,看戏!倒要看看,祁进的手伸得有多深。 回头一挥手,叫金羽卫放行。 没等金羽卫松手,唐十一就一把挣脱,抱着天铁迈步就走,差一点被门槛绊倒。然而即便是自己摔了,他也紧紧抱着那块铁。 因为这铁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踉踉跄跄到了正堂,因为和金羽卫撕打过,他是衣服头发都乱了,形象很是不佳。 方才在外面和金羽卫撕巴,和摄政王呛声,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此刻到了里面,周围静悄悄的,全是稀稀疏疏的耳语,什么也看不见,他就心慌起来。 “陛下?陛下?”他喊着,一步一步向前。 再次看到唐十一,也看到他怀里那块黑漆漆沉甸甸的陨铁,末璃叹了一口气。 “我在,别怕。” 听见她的声音,唐十一浑身一震,噗通就跪倒在地,匍匐下。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陛下!” 听到他这样喊自己,她心里也酸溜溜的。其实早在这男人在外面和金羽卫撕巴的时候,她就想通这是为什么了。 祁进和展万钧不对付,唐十一是祁进的人,落在摄政王手里还能有好? 他这是找自己来求救了! 可她该出手相救吗? 唉,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她已经救了他的一双儿女,此刻再多救他一个又如何。 伸手抚了抚木雕太师椅的扶手,她站起身,走下去,到唐十一跟前,蹲下,伸手。 “给朕看看那块天铁。” 她伸手的时候,展万钧正好进来,看到这幅样子,心里有一点担心。 万一这唐十一不是朝着自己发难,而是朝着这小家伙发难呢?那么重一块铁,砸她一下,不死也去半条命。 可他明知道有这样的危险,却还是站立不动,沉默不语。 只因,他心里起了怀疑,已经不信她了。 然而唐十一并没有任何不轨,只是哆哆嗦嗦的托起那块铁,亲手交给了小皇帝。 明明只是一块书本大小的铁,看着对方抱很轻松,真到了自己手上,末璃才发现手被压的一沉,差点拿不住砸脚面上。 幸亏唐十一扶了一把,才算稳住。 原来这就是陨铁啊!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就跟普通的不锈钢差不多。 也是,不锈钢就是镍钢。 其实陨铁如果不炼化,反而会有很奇特的花纹。但是这样的铁虽然坚硬,可韧性不足。现代有高强度切割技术,所以得到真正的陨铁,收藏家们是不舍得炼化的。直接切片,观赏花纹。 抱着这块沉甸甸的镍钢,她站起身,抬头看向展万钧。 对方站在离她六步开外,背着光,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凭感觉,他此刻一定脸黑如锅,很不高兴。 真是的,凶星都炼化了,他还有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唐十一宁可把铁给她,也不给他,所以就生气了? 小气鬼,喝凉水!她撇了撇嘴。 得了,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她抱着这块镍钢朝他走去。 看着小皇帝走过来,展万钧的脸色很难看。刚才那一下他光是看着,心都漏跳。唐十一倒是没拿铁砸她,可她自己差点就砸上自己。 太不省心了,这孩子!这会子她拿着这劳什子过来干嘛?用这块天铁砸死他吗?那也得她有这个手劲。 一步两步,她就到了跟前。 “给!”她把手里的铁往他怀里一塞。 他一手就托住,沉甸甸的,又冷又硬。 “这可是,好东西啊。爱卿你不看看吗?”她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 “陛下说好,自然就是好。”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好坏。 然而脸还是黑,眯着眼,一副凶相。末璃扁了扁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不是带兵打仗,舞刀弄枪的嘛。怎么对这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呢?这可是能铸造神兵利器的天铁啊!非常珍稀的好材料! “爱卿,这是天铁,可以锻造神兵利器哦。”过了一会,才又干巴巴加了一句。 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骗他,她到底选了祁进还是自己。 “你不想要吗?”她又问。 烦!烦死了!他不想要怀里这冷冰冰*的铁块。他想要她!想要她的心!软绵绵的她,热腾腾的心! 对方的眼神怪怪的,就看着她不看铁,叫末璃觉得恶寒。摄政王如今真是越来越怪,随时随地都能乱来,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注意一下场合! 她和他说正事,他却满肚子胡思乱想! 为了防止摄政王胡作非为,想了想她还是伸手把那块天铁夺过,往回走。 嗬!看来她是没选自己!展万钧心想,火热的心渐渐冷下去,硬了。 末璃抱着这块铁,又回到唐十一身边,还给他。 “拿着,这是个好东西。”她站起身。 唐十一愣愣抱住,仰头面朝她。 “朕命令你,把这块天铁锻造成一把好刀!朕要把这把刀赐给摄政王!”她朗声道,说着,抬头看向展万钧。 展万钧也看向她。 “摄政王是上天赐予我鎏玥的神兵天将,朕不许任何人污蔑他,诋毁他!摄政王!天下若有谁胆敢说你半句不是,那他就是乱我鎏玥的逆臣贼子。就用朕赐予你的刀,砍他的脑袋!”她重重一挥手,说完,傲然巡视一周,直到所有人都低下头,跪倒在地。 “陛下圣明!陛下息怒!王爷乃我鎏玥肱骨之臣,臣等俱是明白的!” 这群货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末璃不想追究。 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为展万钧正名,同时保护下唐十一和他的家人,希望她的表现能让摄政王卖她一个好吧。 深吸一口气,她转身要回御座,却被突然上前而来的展万钧一把拉住。 回头就看到对方沉甸甸火辣辣,滚烫岩浆似得双眼,吓了一跳。 干嘛?她说错什么了吗?怎么这么看她。 第108节 展万钧死死的盯着她,又死死的拉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不能再动了,再动他怕就要管不住自己。 她怎么能这样!这样做,这样说!就在他以为她要背叛自己的时候! 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题外话------ 这几天本座的更新要略微慢一点了。忽冷忽热的天气,把我家少爷给病倒。昨天只上了半天学就领回了家。吃了药一整个下午和傍晚都在撒娇,翻来覆去嘤嘤嘤叫个不停。没两分钟就要给他换一块毛巾冷敷,本座就跟个陀螺似得团团转。一会头疼一会心口疼,结果外婆买了西瓜来,他就蹭的跳起哗哗吃了两块!妈蛋! 现在的男孩子真是太娇气了,不仅周围人都欣然接受这种娇气,更糟糕的是,连男孩子自己都心安理得的娇气。 这也难怪女孩子们都一个个变成汉纸了!唉~ ☆、第七十三章 她是为情所困!(二更) 面对末璃一片清澄,疑惑不解的目光,展万钧破天荒的感到一种恐惧。 尸山血海也不能让他害怕,那只会激发他的斗志。然而此刻面对着这样一个小儿,他却怕了。 这是来自本能的恐惧,人对于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东西,都会本能的感到恐惧。 他快要无法掌控自己的情感和内心,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如火如荼。 这太危险了,也太失控了,不可以! 他是统领天下的男人,不可以失控。所以本能的,下意识的,他开始遏制这种情感的泛滥。 硬生生的把即将喷涌而出的那股热流,压下去。 末璃就看着他的眼神渐渐的,渐渐的暗淡下去,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也慢慢松开。 直觉告诉她,自己可能在对方的心里经历了一场生与死。这让她不由有些后怕,还是托大了,表现太过,有了谋取的嫌疑。 唉,和位高权重的男人过招就是这样。你无论做什么,他都能给你脑补出一百万个阴谋诡计。累得慌。 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被捏红的手印,她暗叹一口气,把手背到伸手,掩住。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朕有些乏了,接下来的事就都劳烦爱卿处置。” 说罢,也不等他应承,就落荒而逃。 再不走,兴许她就不是在他心里生与死,而是要在他手里生与死。 展万钧看着她离开,内心很不舍,然而伸不出手去抓,也迈不开步去追。 他需要冷静一下,否则,这心里的火一旦喷出来,很可能会把一切都烧掉。 小家伙要唐十一炼一把刀给自己,再一次当众表明她的态度,甚至逼着所有人承认他是鎏玥的主心骨。 他应该感到高兴,她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这一边,从未有过改变。 他不该怀疑她,不该猜忌她,尤其是刚才,他几乎差一点就对她动了杀意。 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明明知道对方是个好孩子,他怎么能用那样阴暗的心思去猜忌她。可是……为何事到如今,他的内心仍有不安,仍有疑惑? 仿佛她越是这样表白,他就越不满足,想要越多! 如同一个饥渴的狂徒! 明明她就在眼前,就在手中,只要他愿意,一抬手就能把这娇花从枝头摘下,收入怀中。 可他为何还是不满足,不放心? 这正是令人恐惧和烦躁的地方。她令他变得不再自信,冷静。像个懵懂的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整日为了一个女人的心思而焦躁不安。 这可不好!非常不好。 对他这样的上位者来说,如果连自己的情绪,情感都无法控制,那还如何节制群臣和天下! 唐十一和唐家已经令他厌恶,不忠实的臣子只有被抛弃的命运。但小皇帝的金口玉言已经说出去,改也改不了。 当然她想要那样做,他也不介意留唐十一一条性命。 只是唐家的炼铁作坊也不可能再由他管理,而且唐家上上下下都得换血。 本来,他是想把唐家整个换掉。但如果连唐十一都能留下,那唐家可以留下的人就更多了。 小家伙是心善的仁君,他不介意投李报桃,成全她的一念善意。 虽然,女人的良善很多时候都是自找麻烦! 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唐家失去了他的信任,即便家族能得以保存,全族上下也必得脱一层皮。 何况,行刺皇帝乃是诛九族的大罪,牵扯进去,不死也伤。 虽然还没有正式的旨意下来,但柳傲君已经给唐宁露了底。 唐家嫡系肯定是全完了!唐重天作为唐家家主,种种罪行无可逃脱。两位公子,也是没法摘清。还有门下主要涉案的几个,都得押解进京,由大理寺查办。具体到时候是个什么罪,怎么罚,也是要看天意。 其他涉案不重的唐家嫡系男丁,十五以上都得充军,十五以下则是流放。没办法,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能留着一条命,已经是天恩浩荡。唐家必得给摄政王,给小皇帝,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以后唐家就由旁系来管,这次唐宁的差办得不错,所以摄政王会把他留下,扶他这一支为唐家的嫡系,继续管理晋城。 说来也是可笑,唐十一是唐重天的儿子,但正因为唐重天不承认他,从没让他正式入嫡系宗谱,反而逃脱了厄运。 要说命运这回事,也真是变幻莫测,福祸难料。 唐宁知道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比他想象中已经好得多。而留下来掌管晋城,更是意外之喜。 虽然当着御林军统领,他已经是五品京官。但武将向来比文臣低一等。况且管着御林军,他就只能在京城里混,想要建功立业,封王拜侯几乎不可能。 但如果回到晋城,那他就是从龙之功,将来升官封侯,都有可能。 好男儿谁不想功成名就,流芳百世,被子孙后代祭祀膜拜。 他的内心,不是不激动的。 当即单膝跪在柳傲君面前,握拳高呼。 “王爷千岁,臣定不辱王爷所托,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柳傲君微微一笑,扶起他。 “将军言重了。王爷唯能人是用,将军的心,王爷明白。不过,将军久在京城,对晋城的事物可能一时还不能上手。所以我给将军推荐几个人,俱是精明能干,聪慧过人。还望将军不要嫌弃啊。” 这话说的,唐宁连忙低头抱拳。 “唐某不才,得王爷厚爱,苟活一命。又蒙先生怜爱,赐我贤能之才,岂敢嫌弃。先生言重了。我定礼贤下士,竭尽全力,为王爷管好晋城。请王爷和先生放心。” 说罢,重重施了一礼。 聪明人不必说明白话,点到即止。见他如此上道,柳傲君便伸手再次扶起他。 “将军太客气了。” 唐宁被他扶起,脸上摆着恭谦厚道的憨笑,然心里却是暗暗一叹。 说到底,王爷还是被唐家伤了心啊。柳先生这哪里是在向他推荐贤能,这是在往他身边插钉子,布眼线呢。 不过忠心这回事,光说没用,还是得看做。 他既然选了这条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 * 敲打完了唐宁,柳傲君就往回走,到了摄政王院子前,就看到老仆守在门外,眉头微微一皱。 老仆也看到他,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柳先生。” 柳傲君停住脚步,看了门帘子一眼。 “王爷在里面?” “还有婉柔姑娘。”老仆不答,接了一句。 柳傲君一挑眉,就不说话了。唐家大厦将倾,唐婉柔这个时候来找摄政王,也是正常。王爷看在往日情份上,想必也不会不管她。如今唐家嫡系一支都落了罪,唐婉柔是王爷的人,趟这浑水也不像话。 只是这是唐重天送过来的人,放在身边也不适宜了。王爷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应该会处理好。 微微对老仆一颔首,他便告辞。 “那我过会再来吧。” “先生慢走。”老仆忙又拱手相送。 柳傲君是满心认定摄政王能处理好唐婉柔,但此刻在屋子里,王爷却是不好打发这姑娘了。 只因,唐婉柔不是以情相求,而是以物相换。 看着手中这颗滴溜圆的赤金小扣,他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扣子做的精巧,金豆子磨得锃亮圆滑,小小的扣子上錾着一只小巧的蝙蝠,是手眼俱全,活灵活现。最巧妙是蝙蝠翅膀上还有花,正是万寿的万字花。 这是大内御贡金银作出的扣子,这一批叫“万福安康”,是小皇帝过万寿节特别定制的,专供万岁春服所用。 这一套扣子一共做了一十八个,每一个都有编号。御用之物,哪怕是再小的东西,譬如扣子坠子,也得一一登记在册,妥善保管。丢了少了损了,都得及时上报。如若不报,那身边伺候的奴婢都得吃斤两,脱不了干系。 这御用的扣子,如今落在外人手里,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这东西,是在哪里捡到的?”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了口。 唐婉柔跪在地上,*冷冰冰的地砖铬的她膝盖生疼。她今天是大着胆子过来,为了博得一点同情和怜爱,还特地穿的单薄,以便显得纤瘦窈窕,弱不禁风。 然而进来了,摄政王就是让她跪着,跪的她心也凉了,人也硬了。 这个男人,怎会如此狠心! 她那么软身子,那么热得心肝去捂他,却还是捂不开他又冷又硬的心。 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她就靠自己。这一路走来,从唐家的苦丫头到如今的嫡小姐,她靠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唐家靠不住,摄政王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忍着膝盖的酸疼,她压着嗓子,柔柔回禀。 “回禀王爷,婉柔是在唐家的密道里捡到的。” “密道?”展万钧一挑眉,目光越过她,落在远处的一点,一把攥紧扣子。 第109节 唐家有密道,他是知道的。 “正是,婉柔在密道里发现这扣子,只因觉得精巧可爱,就捡起留着赏玩。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扣子做的如此精致,看着倒像是……婉柔心里惶恐,所以特来向王爷禀告。”她又柔柔道,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 这一抬头就触到展万钧凛然审视的目光,顿时心头一惊,又连忙低下头。 这女人说的话,信一半都嫌多,展万钧心里很明白。但他更明白的是,这扣子的主人嫌疑更大,谎言更多,更不可信。 乍然明白这些,他却丝毫不觉得惊慌失意,反倒是大松了一口气。 是了!难怪她如此表白,如此挺他,可他依然难以释怀心中的不安和怀疑。长久以来和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养成的直觉并没有欺骗他。 她终归是有事瞒着他,叫他无法全心全意信赖她。 现在,他所担心的事终于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揭开,他怎能不大松一口气呢。 何况,她瞒他越多,骗他越多,他心中那就要喷薄而出的热意就越冷下去。这样正好,一切都如他所愿,渐渐回归冷静,回归正常。 “你就只捡到扣子,没有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他问道。 唐婉柔心中一动,一把捏住衣袖。 其实那天晚上她在密道里确实看到了,但是……她所看到的说出来,王爷会信吗?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领着小皇帝在密道里走,这种事,信不信在其次,合理不合理,能不能做出一点文章来,才是要紧。 她此刻在摄政王跟前托大,手里要是没有一点文章可做的东西,凭什么叫他高看一眼?然而两个半大孩子,能做什么文章呢? 犹豫了一下,她斟酌字句说道。 “密道里黑咕隆咚的,我只顾着看脚下,也没留心去听去瞧。不过,那一晃眼我仿佛是瞧见一个穿白衣服的领着一个孩子过去。哦对了,那穿白衣服的额头上还有花。”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所有的话都是真的,但意思却不是真的。 这些话用来打动展万钧,却是已经足够了。 白衣服,额头上有花,能让小皇帝心甘情愿跟着走的,整个鎏玥除了祁进,就再没有第二人。 他是万万没想到,祁进就在晋城。 这叫他说不出是恼还是乐。恼的是祁进太猖狂,竟敢到他眼皮子底下捣鬼,还亲自现身。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乐的是既然祁进敢来,那他就不必客气。要是能在晋城把这妖道一锅端了,那可真省了他许多心思和力气。 但是,祁进敢来,肯定也是有所准备,有所依仗。 他还得小心对付,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没说什么吗?”他面无表情,淡淡问道。 唐婉柔摇了摇头。 “没有。” “那密道,通向哪里?” 唐婉柔眼珠子转了转,轻声答道。 “好像是,炼铁的地方。” 好了,这下前后都对上了,难怪她要保唐十一。原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祁进! 事到如今他也是无话可说,深吸一口气,无声缓缓吐出。他摊开手掌,低头再看一眼掌心里的扣子。 绕着这滴溜圆的金扣,是他的四个指甲印。 这扣子太小,为了抓住握紧,他连指甲都掐进掌心里。 可就是这样受苦受罪,看来他也还是握不住这小小的金疙瘩! 心里不是不失落,不失望,不失意的。只是这失落,失望,失意来的有点迟了,以至于后劲不足,强弩之末,只在他心里划出一道淡淡的影。 把扣子往桌上轻轻一放,他目光落在唐婉柔身上,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很好,我知道你是个好的。” 唐婉柔浑身一震,几乎要喜极而泣。然而强忍住鼻子里的酸意,她紧着肩膀拧着腰,以一个婀娜的姿态,缓缓的匍匐下去。虔诚的五体投地的跪在他的脚边,哀声柔意道。 “王爷!您是婉柔的天,婉柔的地,婉柔的神。婉柔对王爷的心,王爷明鉴。” 面对这样柔软赤诚的表白,展万钧的内心却生不出半点柔情蜜意。看着唐婉柔,他心里想的还是小皇帝。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她就不能向别人那样对他全心全意呢? 亦或是,女人就是这样。即便是眼前这一个,看似把他当成了神。可倘若他不是展万钧,不是摄政王,这女人是否还会这样? 然而即便他是展万钧,是摄政王,是降世真龙,那一个小女人却也可以把他扔在一边。 大概,他还是不够强,开不出足矣令她臣服的价码。 但她到底要什么呢? 有什么是他做不到,而祁进能做到的? 难道对方真是神仙,有他所不能的神通?还是小女人不过是为情所困,单纯选了妖道,而不是他。 “为情所困”这四个字,叫他眉头一皱,心头划过一股浓酸毒流,烧得人隐隐作痛! ------题外话------ 没想到今天是大风吹,都没好好准备一下。 匆忙肝出二更,大家请享用! 喜欢的,记得评论叫个好哟~让本座看到大家的爱~ 爱你们,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陛下能忍他如何不能忍? 想着小皇帝的“为情所困”,摄政王的心就跟被火烤,被虫咬一般,疼的烧心燎肺。 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火大。他双眉一拧,别开头,硬生生压住心头的怒火。 唐婉柔伏地半晌,表白一番之后却不见摄政王投李报桃,心中不由焦急,忍不住开口哀求道。 “王爷,妾身愿为王爷效力,万死不辞。” 展万钧缓缓移过眼神。 “为我效力?你想怎么为我效力?” 唐婉柔微微抬头。 “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唐家满门皆罪,妾身亦不敢独自苟活。可妾身一条贱命,若是就这样死了,对王爷也毫无价值。所以妾身斗胆自请入宫,以带罪之身充入掖庭为奴为婢。” 说道此处,她仿佛是激动的难以自持,跪爬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脚,把额头轻轻抵上,如梦如痴的开口道。 “就让奴婢在皇宫里做王爷的眼,王爷的耳,王爷的手,王爷的脚。奴婢别无所求,只求能为王爷分忧。” 她说得动情,说得动听,但凡人心是肉长的,都得叫她打动。 展万钧石头一样的心,也仿佛是叫她说动了,竟亲自弯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两人面对面。 唐婉柔已经泪流满面,虽成了他的人,可真正能直视他的机会,除了她的第一夜,便是今朝此时。 他是高高在上,连仰望都是奢望的神明。 倘若能得他一点怜惜,她也情愿化成他脚底的泥,自甘轻贱。 可是,她太聪明,所以很早就知道,这样的男人,倘若他心里没有你,你便是化成他脚底的泥,他也不会低头看你一眼。 所以她只得尽力往上爬,爬到他能看到她的地方去。 愚蠢的女人才会削尖脑袋往他的后宅里钻,那地方的女人太多,再好的颜色扎进去,也成了一团模糊。 所以她才不去王府,她要去皇宫。她要在未来等着他。 她不要做他后宅里一朵逐渐凋零的花,她要做他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助手。 他是真龙,是天子,终归有一天是要住到皇宫里去的。她哪儿也不去,就在哪儿等着他。 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情难自禁,热泪盈眶。 美人的泪,总是打动人心的。展万钧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好,你有这个心,很好!就依你吧。”他轻轻说道,粗糙的手掌在她脸颊上抚过。 唐婉柔心中一动,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哽咽。 “王爷……” 也许她该再加一把劲,最后一次…… 她的心刚动,对方的手就抽回去,叫她的手和心都霎时落空。 对女人的眼泪,展万钧已经有些烦了。 这些眼泪都是一样的晶莹剔透,眼神也都是一样的无辜赤诚,但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已经懒得去追究。 站起身,他轻轻一挥手。 “去吧,我会叫人安排好你的。” 唐婉柔低下头,垂下眼皮,把失落和失意敛在眼底,乖顺的再次伏地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缓缓后退着出去。 她早就该明白,早就该清醒,不该有所奢求。但这个狠心的男人啊,却总是叫她难以自持。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脆弱,对第一个占有她们的男人总是怀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眷恋。 唐婉柔离开,展万钧只是定定站在百宝架前。仿佛是在看架子上的美玉香山,但仿佛又是什么都没看。 柳傲君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那小小的金扣,心头一跳,双眉一皱。 站在桌前拱手施礼。 “王爷!” 展万钧突然觉得累,一种无力的累。 然而他是摄政王,是别人眼里的权臣,真龙,谁累也不能是他累。所以忍着这累,他缓缓转身,看了柳傲君一眼。 第110节 “祁进就在晋城。” 柳傲君陡然抬头,双眼一瞪。随即扭头看向桌上的金扣,露出一个愕然又恍然的表情。 “陛下……” 展万钧扁了扁嘴,表情不悦,背过手去,缓缓踱步。走了两步,他停下,突然问柳傲君。 “傲君,你说陛下的心,真的向着我吗?” 这话让柳傲君无从接口。当初信誓旦旦对他表示小皇帝跟自己是一条心的,也是王爷。可如今王爷既然这样问了,那肯定是有了小皇帝“外心”的证据。 这桌上的金扣有太多的联想,叫他越想心越慌。 王爷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他是早就瞧出来,王爷对陛下有一份别样的情谊。但自古皇家多无情,所谓孤家寡人,正是如此。小皇帝是真龙,摄政王也是真龙,真龙天子就不能讲人情味。王爷对陛下有情,只怕是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但这也必须得是王爷自己想明白,外人说,是说不动的。 如此一来,他反倒要谢谢长生子,替王爷斩断了一份不必要的孽情。 展万钧问了,但其实也并不需要柳傲君回答。自己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道。 “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带着陛下去围场打猎。” “打猎?”柳傲君愣了一下。 展万钧哼笑一声。 “既然对外说是来晋城打猎,总得做个样子。” 他说是做个样子,可柳傲君绝不会认为自家王爷会是个做无用功的人。连忙上前一步,凑到跟前,低头躬身。 “傲君请王爷示下。” 展万钧伸手拍拍他的肩。 “明天我和陛下到围场打猎,这晋城里,就有劳先生也好好围猎一番了。” 柳傲君欣然一笑,拱手。 “在下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 “小心些。尤其是大皇子那边,我总觉得,祁进是盯上这茬了。”他又说道。 这话叫柳傲君挑了挑眉,一下警醒。 “王爷训示的是,傲君明白了。” 然而摄政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 “不必太紧,也不必太松。记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咬着钩子的,可不止一条鱼。” 这话太有深意,叫柳傲君不由多想了几遍。他终归是个明白了,在肚子里过了两回,就想通了。 晋城里神仙恶鬼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祁进是神,在他背后却还有一个鬼。 王爷这是想来个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王爷圣明,在下明白了。”他含笑深深施了一礼道。 * 摄政王邀请自己去打猎,这叫末璃有些摸不着头脑。 晋城里的一锅乱粥都处理好了?以至于他都有闲工夫去打猎? 按理说这形势瞧着像是个处理好了的样子,凶星也炼化了,谣言也击破了,唐家也完蛋了,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呢?摄政王大驾,似乎也到了该享受享受的时候。 毕竟他还说这一趟是带她出来散心呢,结果好么,这事是一茬接一茬,哪里是散心,简直是糟心。 他糟心,她也糟心。“西洋镜”破了,原以为能得一个了结,结果是跳出了狼窝又跌进了火坑,没完没了,而且越来越倒霉。 不管是当虚凤假凰的儿皇帝,还是当摄政王后宅里的金丝雀,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既然摄政王的大腿不好抱了,她也是及时调整,改抱了长生子的大腿。结果如何?长生子就是个神经病!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无情无义比摄政王还难伺候。 摄政王不要脸,可还能讲点道理,听点人话。那神经病则连道理都讲不通,连人话也听不懂! 只因她维护了老不要脸的,神经病就翻了脸,一脚把她给踹了,叫她自己反省。 呵呵,这两个都只会叫她反省,可他们自己呢?那是一点都不会反省! 谁让她没用啊!得求着他们,仰着他们的鼻息活命!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好了,她反省过了!既然身边都是这样不听人话不干人事的神经病,那她也甭跟他们讲道理了。这就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 小白不发威,你们当我是包子!告诉你们,蒸包子全靠一口气,她还非得跟他们争这一口气了。 妈蛋!若不是为了平平安安回家,谁乐意伺候这群王八蛋! 等着瞧吧!等她远走高飞,遨游天外。就让他们在这里自己吃灰!哼! 小皇帝满肚子小算盘,在心里把摄政王和长生子两个挨个削了一个狗血淋头。然而现实中,她还是乖乖向强权低头,摆出一副柔软的姿态,让干嘛就干嘛。 既然摄政王有闲心去打猎,还很够意思的叫上她,她就不能给脸不要脸,对吧。 得了,走起!陪大爷散心去! 真是没想到,这晋城旁边还有围场,虽比不得皇家猎场,但也颇有些架势。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天暖日和,正适合郊游。 小皇帝和摄政王出游,这场面肯定不能小。可如今晋城里连连出事,官帽子摘了一摞,唐家都差点灭门,虽摄政王有心休闲娱乐,旁人也不敢再大张旗鼓的闹腾。 只是带足了人手和马匹,再带上两队猎犬,四五只猎鹰,这就低调出发。 天已经一日暖过一日,春风吹开了绿叶,吹红了花朵,暖融融的阳光下,蝴蝶飞,鸟儿唱,一派生机勃勃之相。 骑马漫步在如此春光之中,便是满心的乌云也会渐渐散去。 既然是打猎,自然得是人人一身猎装。猎装这种服饰就是窄袖掐腰紧身修长,碰上摄政王这样高挑的衣架子身材,那真叫肩是肩,腰是腰,宽胸膛,大长腿,格外的精神抖擞。 又是一身的紫,衣领袖口镶着金边,透出几分贵气逼人。 再骑上他的高脚大马,挎着他的弯弓宝刀,即便演不成白马王子,演一个黑马王子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王”。 被这样的男人爱慕着,即便不是理想中的爱慕,按道理作为女人她也该值得庆幸的。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具体到个人,有些道理就不管用了。 感情这东西,太唯心。不对就是不对,再好也没用! 末璃原以为自己如今也算是能骑在马上的“小骑手”,总该能轮到一骑。结果摄政王不放人,仍旧把她架在自己的大黑马上,双人同骑。 前胸贴后背,太腻乎了,有木有!人与人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距离产生美,懂不懂! 可他不懂!她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她,在对方眼里已经是一盘可口的小菜。连最纠结的部分都已经被剔除,只等最佳赏味期一到,就可以大快朵颐。 此时此刻,对方虽不痛吃,但讨点便宜找点乐子,却也是两人之间达成的共识。 真是丧权辱国啊!无能小国无外交,高中政治课本果然没有骗人! 环境恶劣,处境艰难,连眼前的春光都明媚不起来。 他得爱慕,此时看来是老房着火,如火如荼。可说到底这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女人对于他,实在不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她会老,她会死,甚至在老和死之前,她的各种缺点就会暴露,败坏掉那份爱慕和迷恋。 这是几乎可以预见到的结果,假如她一直留在这儿,留在他的身边的话。 所以,她不能留啊!一点小小的私心,在最好的年华,最好的时刻,翩然而去,成就一段不能忘怀的孽情。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末璃闭上眼,感受这份难得的惬意。放任自己轻轻往后靠,靠到他的怀里。 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喜欢不起。 她身形一动,展万钧便挽起手,顺势揽住。动作自然的仿佛两人早有默契,心意相通! 他低头,看到她头顶的金冠,鸽蛋般大小的海珠圆润雪白,恰似她的小脸一般。 好珠子啊,这般大,这般圆,这般洁白无瑕,一颗就值一百金。 这好东西还是他特地嘱咐王宝宝从先帝的私库里找出来,拆了一顶九龙通天冠,才落下这么一颗极品的海珠。 就镶嵌在她这顶金冠上,好衬托她如花似玉的娇容。 他自认自己对她的这份心意,真是做到了极致。倘若这份情,能有一半用在他后宅的女人身上,早就该不知收获多少真情。 可偏偏,全错付了眼前这个“姣童”。 她的心,黑的如同她的发,她的眼,叫他实在看不透。 若说无情,也不是。若说有情,也不是。不管是无情还是有情,终归叫他牵肠挂肚。他百般收敛,可付出去的感情却是覆水难收。 感情这东西能有多磨人,他也是见识过的。 当初他还笑话别人,为了一份情,一个人,受那样的折磨,何苦。有缘相聚,无缘分离,缘来缘去,何必强求。天下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山山水水,大好风光。何苦为了一个人,一段情,把自己牵绊。 然而事到如今,他还没深陷,尚能抽身,就已经尝够了感情的苦和涩。 原来人心真是难以琢磨,尤其是这样一颗小女人的心。 他想了一晚,最终决定,自己解脱自己。 看不透就看不透吧,她的心是白也罢,是黑也罢,她的情是真也罢,是假也罢。都无所谓了! 当她还是“男孩子”,他都能不计较。此刻又何必计较这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求不到的东西,索性不求。伸出手去,抓住可以抓到的,这就够了。 他不是早就决定要管她,教她。好好管,好好教,小孩子就如同小树,得靠人修剪。该疼疼,该削削,好好管教,她将来还是一个好孩子! 想来也只有她,能令他给予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一步又一步的退让。 想到这里,他缓缓收拢胳膊,把她圈在怀里。双腿一夹,策马向前,渐渐拉开后面跟随的人。 他背宽,身高,能把怀中的小人整个拢住。跟在后面的人就只看到摄政王高大宽厚的背影,看不到前面娇小柔弱的小皇帝。 末璃被迫后仰着头,细长的脖子被对方的手掌紧紧握住,几乎是一个扼住的手势。为了呼吸,她无法合拢嘴,只得张开着。 这便让身后的展万钧一低头就能覆上她的双唇,舌头畅通无阻的伸进去,一路扫荡。 “唔……”这种姿势,对她来说几乎等于受罪。但对方本就存着惩罚之心,自然也就并不怜惜她的痛苦。 能握住天下的大手顺势握住她纤瘦的身体,一寸寸的抚摸。可惜即便是这样的姿势,她也还是该有的什么都没有,叫人沮丧。 第111节 然而,有没有仿佛也并不要紧。这柔软纤瘦的身躯,这蕴藏甜蜜的双唇,这凝白若脂的肌肤,此刻也足矣抚慰他焦渴难耐备受煎熬的身心。 索求着怀中的姣童,他放开了缰绳,仍由胯下的黑马漫步前行。 马匹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焦躁和不安,渐渐停下脚步,在原地来回。 后面跟随的人逐渐跟上来,但很快打头的梅若华伸手止住所有人。 “陛下和王爷正在说话,诸位还是稍等片刻的好。”他面带微笑,柔声细语道。双眼眯着,令人看不清是什么眼神。 他是小皇帝身边人,别看是个奴婢,可比地方官还有脸。既然是梅公公开口了,大家自然各自拉住缰绳,静候。 唯有博山郡公末暧心生狐疑,他耳聪目明,隔着老远都能分辨出各种鸟叫声。可此刻他静心去听,也听不见陛下和摄政王说话的声音。 显然梅公公是在撒谎,故意不让人跟上去,好让陛下和摄政王独处。 梅公公明明是陛下的人,怎么尽帮着摄政王? 也是了,这梅公公乃是王宝宝举荐到陛下身边的,自然是向着摄政王。 摄政王既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把小皇帝栓裤腰带上,倒也不算异常。可打京城到晋城,他这一路瞧着,总觉得摄政王是有点“缠着”小皇帝,简直就跟狗缠着骨头,猫缠着臭鱼似得,着实有点腻味了。 所以此时此刻,摄政王又当着众人面“缠起”小皇帝,他心里就难免生出一些异样的猜忌。 堂堂王侯之子,对着万岁爷和千岁爷,心里生出那样龌龊的念头,这令一直都是好孩子的末暧脸红心愧。 可陛下……委实是个漂亮人!而摄政王也委实是个百无禁忌的逆臣!倘若这乱臣贼子真动了那样的坏心,那陛下的处境…… 想到这里,末暧不由紧紧攥住拳头,替小皇帝担忧愤恨。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他恨不得这就策马上前,用手中的弯弓利箭,把那逆臣乱箭射死,好拯救小皇帝于水深火热。 可惜,热血才刚涌起,都来不及喷发,就后继无力。 他怕死!他才十五岁,好日子刚开头呢,怎么能轻易去死。 何况,连陛下都能忍,他又如何不能忍! 如此说来,他到还不如陛下! 陛下从深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废子,一路走到如今。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忍了多少辱,谁又能知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看来,他还得向陛下学习。 末暧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自己握紧的拳头,挺直腰背,双手执缰,垂下眼皮,面无表情的跟着众人一起等候。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支持!本座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写下去。 老暴龙和小白龙之间的感情,真是越来越纠结了喂~ 敞开心扉,很难很难! ☆、第七十四章 他等别人刮妖风! 末璃是真没想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说干就干,干就往死里干! 她真差点以为自己会被活活闷死,成为第一个死在和人接吻上的倒霉蛋。所幸,他最终还是放开了自己,才叫她缓过一口气,又活过来。 她倒在展万钧怀里直喘气,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热汗。 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按耐不住? 后面跟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怎么能这样!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要是照着这个势头下去,恐怕等不到回京城,他就能把她活吃了。明明答应过她的,会等她长大。可现在,她是越来越不信他了。 怎么办?她闭上眼,伸手去抹嘴唇。 好恶心,每次都把舌头伸过来,难受死了! 然而手举到一半就被他握住,他粗糙的大拇指则抚上她的嘴角,替她拭去溢出的口水。 末璃别开头,脸色阴沉。 明知道这种时刻,她应该撒娇,应该闹点小别扭,以增加情趣,博得好感。可她真的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对方的变本加厉,为所欲为,已经让她心中的忍耐到了极限。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不懂什么叫距离! 是的,没错,这个天下谁又能让他去尊重?他想要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和谁亲近,那都是对方无上的荣耀。 因为他是展万钧,是摄政王,也是将来鎏玥的新皇帝。 可真是够了!他再好又与她何干? 他强行索吻,事后也料到怀里的小人会闹别扭。无所谓,她的小别扭对他来说都是小情趣。小猫小狗总要活泼一些才可爱。 可这一次,她不闹了,只是沉默。 背着身,别着脸,低着头,垂着眼,她一句话也不说,甚至都不动,像一块石头似得沉默。 他也沉默,低着头沉甸甸的看着她。 明明刚刚很亲密的两人,此刻却像是围起了一层摸不着看不到的围墙,谁也无法触及到对方的心。 对末璃来说,展万钧的心到底如何,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触不到就触不到,触不到才好。若是能把对方隔离,她恨不得就像隔离病毒一样,连他呼吸过的空气都最好不要触及。她快要忍受不了,早知道会如此,她就该那晚下定决心,让他去死!下一次,下一次她绝不犯傻,绝不犹豫! 而对展万钧来说,触不到对方的心固然有些令人失望,但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这失望也就有限的很。这小人儿在嬉皮笑脸之下有一副琢磨不透又难以驯服的灵魂,他不介意慢条斯理的一步一步的摆弄她。 这,也是一种情趣! 两个人各怀鬼胎,虽贴在一起,思绪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中间全是满满的算计。 忽而,前面的草丛沙沙一响,一只肥硕的野兔蹿出。 末璃被吓了一跳,看到这肥兔子,愣了一下。 身后的展万钧巍然不动,伸手从马屁股的箭壶里抽出弓箭,挽弓欲射。 她伸手按住他的弓。 “别!” 他侧头看她。 “放过它吧,我们又不缺这口肉吃。也许,它的家人在等着它回去团聚。”她说。 这真是小孩子的痴话,叫人听了忍俊不已。然而因为心里明白这怀中的小人绝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儿,所以这话他是听过就算,再不似以往那般感慨万千。 不过,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他还是不介意成全她。 放下手里的弓箭,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陛下对一只兔子都如此怜爱,为什么偏偏对我这样冷淡。” 听着他“幽怨”的话,末璃敛下眼皮,在心里狂吐。 兔子可爱,那是因为不会跳起来对着她这样那样胡来,她自然怜爱。而他…… 强撑出一丝笑意,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爱卿何必跟一只小兔子斤斤计较,那不过就是一只小畜生而已。” 她自比小畜生,叫他不要太计较。这话明着是自贬求和,但话里的怨气,也是够重。 展万钧哼哼一笑,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大黑马嘶了一声,跃然而起。 小兔子被惊吓到,慌不择路就逃窜而去,消失在草丛之中。 “陛下唤我爱卿,到底是如何一个爱我呢?”他揽着她,眯着眼看似悠闲的问道。 真是烦人!男人一旦纠缠起来,那真是比女人还烦! “自然是很爱很爱了!我的一切从今往后都要仰仗爱卿,你说我该是如何一个爱你。”她也哼哼一笑,虚情假意的说道。 假!这话太假了!假的他都不屑于生气!展万钧含着笑,抬起头。 “陛下对我厚爱,我也自当投李报桃。其实,若是陛下想一直当皇帝也无妨。微臣情愿一辈子给陛下当……” 他的话还未说完,末璃已经蹭的一下从他怀里坐起。 “爱卿说笑了!” 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 展万钧咧嘴哈哈一笑。 “是,微臣说笑了。陛下不要紧张!” 能不紧张?这是能说笑的话吗?分分钟吓死人,好吗?她真是快要被这男人气死。 阴阳怪气难伺候,随时随地会乱来,太不让人省心了。 这好好的郊游,还说是让她放松身心呢,再和他多相处一分钟,她都快要受不了! 看着她这个既紧张又懊恼的样子,展万钧心里却很平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怜爱,只有一种恍然大悟。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说笑,她就如此,看来也是心口不一。 兴许,这小东西还真想当皇帝呢! * 这一场打猎,众人就陪着小皇帝和摄政王在围场转了一圈,别说一头獐子一头鹿,就连一只鸟都没有打到。 对外自然是美其名曰,陛下仁爱,不忍杀生。 其实么,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两尊大神都没把心思放在打猎上,一直腻乎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国家大事,阴谋诡计。 摄政王一回来就和柳傲君扎进书房,闭门不出。 末璃则回到自己的院子,也一头扎到床上,倒头小憩了片刻。 累,累死了!心累!除了累,就是急,急的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团团转。 第112节 摄政王到底什么想法,她是真猜不透了。一会阴一会阳,一会热一会冷,明明前几天还对她嬉皮笑脸,但今天就这么阴阳怪气,真是越来越难伺候。 兴许,是憋坏了吧。 那可怎么办?唐家不是给他准备了女人,他没用?为什么?这不是为难自己又为难她嘛! 难道真让她主动去当他的去火小药?别介!她还小呢! 但万一,他不是憋坏了呢? 这想法一冒头,她的心就敦敦往下沉。 憋坏了的摄政王还不算可怕,再坏也不过她两眼一闭,咬着牙疼一场,也就好了。 可要是憋着坏的摄政王,那等待着她的,可就说不好是个什么下场。 啊!真是糟糕!她真不应该多管闲事去救唐十一!一定是这一茬出了纰漏,惹了煞星爷爷的猜忌。 完蛋了!被上位者猜忌,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难怪他一脸皮笑肉不笑,字字句句都已有所指,还拿“要不要继续当皇帝”这样的话敲打她。 悔不当初!可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她也是无法回头。 怎么办?是主动坦白,要求宽大处理呢?还是装死到底,死不承认?两条路都不是好选择啊。 祁进这个神经病,到底还要她经受多少煎熬才够? 快点出手救她喂!再不出手,她真要被他玩死了! 末璃滚在罗汉床上抱头哀嚎,难过的连晚饭都吃不下,窝在被窝里装病装死。 小皇帝躲在屋子里装死,众人见怪不怪。她就是个三头两头要生病的玻璃人,哪天不生病了才叫奇怪。 但自打围场回来,摄政王也关起门来不见人,这就叫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晋城里又要刮什么妖风。 展万钧坐在太师椅里冷笑。 不是他要刮妖风,而是他等着别人刮妖风! 两尊大神都躲起来避人,底下的各路小鬼,牛头马面就纷纷登场,要掀风作浪。 也是天公作美,这一晚还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正适合妖魔鬼怪登场作乱。 天上没月亮,这夜色就浓的如同一团墨汁。晋城里的有大大小小的炼铁作坊近百家,炉火彻夜不息,故而夜色黯淡的有限。 但在炉火照不到的地方,鬼怪们就忍不住登场现形。 码头阴暗处人头攒动,一包包沉重的货物被搬到船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身穿黑色夜行衣,步履匆匆。除了喘息声,绝无半点言语。 而高墙上也有鬼影飘过,所到之处,只听见闷哼一声,放哨的人就不见踪影。 末暧在屋子里和衣躺着,闭目养神。待到钟鼓楼山敲过了三更鼓,则翻开被子一个打挺坐起。 把枕头塞进被子里,盖好。他翻身从窗户出去。 他受了父亲渔阳王的嘱咐,入了晋城之后要尽力搜集情报,送到外面。然而晋城里这一阵实在是太乱,摄政王一党为了谣言,为了那颗什么“凶星”,恨不得把晋城翻个底朝天。唐家都给掀翻了。 先前保皇党塞进来的人,都因为手脚不伶俐,被抓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就难成气候。 他虽有心做一番大事,可独木难支。好在这晋城里也有内应,多次相助,又帮他送了几次情报出去。 可惜他是个显眼的人,摆在明处叫人处处提防,所能搜集到的情报有限。 从围场回来,他屋里就有内应留下的暗记,约了晚上相见,又要事商议。 所以他才换上了夜行衣,在三更时分偷偷溜出去。 今晚的晋城不知怎么得,格外安静,静的都叫人心里不安起来。倘若是个久经沙场的老人,此刻必定心生警惕。然而末暧可到底也只是个长在王府的大孩子,虽聪慧有余,可经验不足。 也是他的冤孽,夜行之时竟叫他瞧见了蹊跷。 赵晓乐领着一个人偷偷从陛下的屋子出来,顺着墙根在黑暗里潜行。 他当即就跟上去,想要看一个究竟,因为心中怀疑,赵晓乐领着的可能是小皇帝。 赵晓乐乃是长生观的人,小皇帝跟着这孩子夜行,八成是跟长生观里要紧的人物见面。 难道是长生子?这老神仙也在晋城? 这想法可震坏了他,长生子会和小皇帝说些什么呢?若是把这个情报带回去,那才显得他能耐大。 然而,长生观的蹊跷是好瞧的?赵晓乐领着小皇帝,走着走着,忽而就自墙根处消失不见。 这叫末暧大惊失色,几乎以为对方用了什么神仙法术,穿墙而过。好在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想明白这是墙里面有机关,估计是密道暗门。 他跳下去在两人消失的墙壁上摸了又摸,敲了又敲,然而墙壁纹丝不动,似在嘲笑他眼花看错,令人懊恼。 不愿错过这难得的“蹊跷”,他决定守株待兔。 等到四更天,果然这两道消失的鬼影又从墙根里冒出。 他悄悄尾随跟上。 这两道鬼影一路往回走,这就回到了住的院子里。 末暧有些沮丧,光看着他们来了又回,一点有用的也没探到。 他不舍得走,便蹿到屋檐上趴着。 今天也是奇怪,院子里的金羽卫明明都站着岗,可就跟木头人似得,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方才他蹿得急,都踩碎了一片瓦,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结果下面这群金羽卫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莫不是长生观施了什么法术,叫这些金羽卫成了瞎子聋子,竟这等厉害! 趴在屋顶上即看不见里面,也听不到声音,他想了想就伸手小心翼翼的把踩碎的那片瓦揭开,眯眼朝里往。 屋子里彻夜点灯,倒是不暗,却也不亮。隐隐约约他看到赵晓乐把小皇帝引到床前,服侍他坐下。 小皇帝脱了漆黑的斗篷,低着头也不说话。 赵晓乐端了一碗药过来,小皇帝接过玉碗,仰头就把药喝了。 而这一仰头,可把趴在屋顶上的末暧吓了一跳。 坐在床头的那个少年哪里是小皇帝,分明是一个陌生人。身形模样瞧着似有几分相似,可他是亲眼见过陛下的,绝不会看错。 这是怎么回事?长生观把小皇帝掉包了?为什么? 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乃至皇宫里的大小奴婢,可都是见过圣驾的。这掉包计有什么用? 他心头噗噗乱跳,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迸出一层汗,顿时整个人就湿透了。 不行,这一定是要出大事!他得赶紧去和内应接头,把消息送出去。 正想回头,忽而就觉得脑后一阵劲风扫过,他心生警觉,猛然翻身回头,可已经慢了一步。 后脑勺梆的一阵剧痛,他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只觉得自己是跌进了火炉里,又热又疼。 他呻吟一声,翻身坐起,皱着眉伸手一摸后脑勺。 好大一个包,一碰就疼,湿乎乎的,全是血。下手的人好狠心,再重一点就能把他脑瓜砸开。 等一下?他是在哪里?末暧定睛一瞧,顿时魂飞魄散。 他可不就是跌进了火炉里,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火,墙上梁上,桌椅几案,都在燃烧。 被火包着,起先他还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等到扭头看到地上躺着那假冒小皇帝的少年,他就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小皇帝的屋子里。 少年蜷缩着,心口一滩血,两眼睁开等着屋顶,早已经死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啊的一声跳起,结果就听见当啷一声,一把带血的匕首跌落在他脚边。他摊手一看,自己的左手沾着他后脑勺的血,可右手却显然沾着那匕首上的血。 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冲出火海,可这火已经前后左右把他四面包抄,他一时竟不知往哪里去逃。 难道,今晚他就要死在这里? 不甘心,绝不甘心! ------题外话------ 好奇心害死猫!好孩子就该晚上乖乖睡觉,跑出去干嘛! 这不,摊上大事了吧! ☆、第七十五章 摄政王亏到掉裤衩! 就在末暧以为自己就要报销在今晚火海里的时候,就听见噗噗噗几声巨响,十来根拇指粗的重箭穿透屋顶从天而降,如同一场箭雨。 也是他运气,这不长眼的箭从天而降,竟然没有一根射中他,最危险的那一根几乎已经擦着他的后背。但凡他晃一晃,小命就完。 然而他愣是没晃,吓傻了! 这箭雨落下,还没等他回神,就又被拽起。噼里啪啦一阵巨响,整个屋顶就被掀翻,几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就从屋顶蹿入。 末暧下意识想躲,可以前后左右都是火,除非是往火力扑,否则也没地方躲。 一错神,那四五个黑衣人就已经到他跟前。 今儿晚上博山郡公已经有被弄懵了,往日里倍聪明的脑袋瓜今天也叫火给烤焦了,再也生不出什么锦囊妙计,就站在原地傻愣愣看着这几个黑衣人围上来。 黑衣人也不跟他客气,抬手就把这孩子劈晕。用浸透水的被子裹了,绳子一捆,跟吊死猪似的吊出去。 一同吊出去的还有那具死尸,也是从头裹到脚。 这两包东西一到外面,就被人抬走,绝不假他人之手。 唐家火光冲天,全城老百姓都看得清楚明白。然而这火虽猛,可范围不大。又因为救火及时,也就烧掉了一个小院而已。 这城里屋子挨得紧密,又到处都是炼铁铸造的火炉,放火乃是头等大事。家家户户别看挨得紧,可三五间,四六间,都留着一条细缝,正是防火隔离带。而坊间又都有四五口水井,家家户户门前屋后也都有蓄满水的大水缸。平时吃用,一旦起火便是灭火的良药。故而起了火,晋城的老百姓并不心慌焦急,救火人人训练有素! 外头的人并不知道这小院里住了什么人,横竖唐家这一阵就是招灾惹祸,人都要死了,谁还管屋子。 而知道的人也尽数被金羽卫控制住,故而这火烧了也就烧了,整个唐宅里也并无多少惊慌。 展万钧稳坐钓鱼台,一宿没睡,在灯下看书。 柳傲君就站在旁边禀告。 第113节 “该抓的人一个没少,倒是多了一个。” “多了?”这可奇怪,叫摄政王从书本里抬起头,挑了挑眉梢。 “是博山郡公,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摸进去的,合该他倒霉吧。”柳傲君轻轻一笑,语气戏谑。 展万钧冷哼一声,目光又回到书本上。 “到底是末家人,都不叫人省心!” 这话已有所指,明着是说末暧,暗着是指小皇帝。小皇帝再小也是名正言顺的君,柳傲君是臣,不好妄议君王。所以他含着笑,就不接这话了。 况且,敲打小皇帝的话,也就王爷自己能说,别人是说不得。他是早就看出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摄政王又撩起眼皮。 “码头那边……” 柳傲君拱手低头。 “王爷放心,都安排妥了。” 摄政王点了点头,又不说了。 他不说了,柳傲君心里倒有点不得劲,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开口道。 “陛下一个人……” 还没说完,就换来摄政王一声冷笑,手里的书本啪的拍在桌上,双眼一眯,盯着地上的砖石沉沉说道。 “她自己选的路,别人也救不了她。小孩子不听话,就该打。不让她痛一回,能知道这是错的?” 得,既然王爷自己都不心疼了,柳傲君也就闭嘴不再说。 但他估摸着自家王爷这个酸溜溜的语气,终归还是意难平。然而小皇帝选择长生观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他看来,除非陛下不想当皇帝,否则绝无可能选王爷当靠山。 二龙相争,必有一伤!一伤都是好的,只怕到头来结果是一死一伤。 至于王爷前一阵一厢情愿的认定小皇帝不想当皇帝,柳傲君则认为如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足矣敲碎王爷曾经的痴心妄想。 哎!王爷心里不好受,他们做下属的,就还是体谅一点吧。 展万钧不知道自家狗头军师心里可怜自己,沉着脸盯着地砖自顾自的生了一会闷气,随后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柳傲君。 “大皇子那边,还是要小心一些。长生子可不是凡夫俗子!你再多派些人过去,务必要万全。” 他虽然厌恶祁进,但也不会低估对手。 柳傲君抱拳。 “是,我这就亲自带人过去看看。” “去吧!万事小心为上!” 柳傲君便退了出去。 “王爷保重,傲君告退!” 他一走,这屋子里就空荡荡的只剩下展万钧一人。伸手抓起桌上的书,他瞥了一眼,方才发现自己看了一晚也没翻过去一页。 他的心,全落在那该死的小东西身上了。 可这小东西倒好!做出这样的事!她这是釜底抽薪,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啊。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没骗他,她还真是不想当皇帝。否则不会在屋子里扔一个替身诈死,显然是想金蝉脱壳。 可她就没想过,她一死了之是痛快了,剩下他,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又不是没向她保证过,会护她周全。会让她退位,离宫,从此不沾是非。他都这样答应她了,为何她还是不信? 宁可信祁进,她也不信他。 难道说,她是真打定主意要跟着那妖道? 哈?那妖道给她吃了什么*药,让她如此死心塌地,痴迷不悔? 那妖道究竟能给她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通!难道女人就是这样,为了爱可以奋不顾身。一条道走到黑,死不悔改。 就如同……想起往事,他就眉头紧锁。 为一份没有未来误入歧途的爱情而疯狂的女人,最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悲惨下场,他不是没见识过。 一想到那“姣童”将来也会落得一个悲剧收场,他的心就阵阵发疼。 可笑之极!她都不要他了,他还为她担心个屁。这份情,喂了狗了! 可狗不领情,他亦不甘心啊! 凭什么!他的孩子,就得让那妖道糟蹋! 小孩子,不管不行!既然管了,他就得管到底!既然管了,他就的负责把她管教好! 这一趟,他放她飞出去,就是要让她摔一个头破血流,好好吃一吃教训! 一把攥紧手里的书,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孩子才离开他身边这么一会,他就如此不耐,也是不妙啊! 这一场分离,不仅仅是对她的管教,也是他对自己的管教。 她和他的心,都得管一管了! * 末璃看了一场“好戏”。 城里火光冲天的时候,她就站在码头上,看着一群身穿黑衣面带鬼脸的凶神恶煞无情的屠杀船工。 死人,她看得多了。当年摄政王带着军队杀进皇宫的时候,也是血流遍地。但这一次和那一次的感觉,又是不同。 那一次死了好多人,可等到她出去,现场已经打理的七七八八。留给她的冲击,不过是地上的血,风里的腥,惨白的脸。死人带来的恐惧,远不如她站在摄政王跟前等死的恐惧。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等死的恐惧,只剩下单纯对死亡,对杀戮的恐惧。 原来把人的脖子割开,血能喷溅的那么远。就如同一股喷泉似得,直线飚出,差一点就溅在她脸上。 她吓得闭上眼,鼻尖嗅到热热的血腥气。 人的血,原来这么热,这么腥! 然而她眼睛一闭,手就一阵疼。祁进紧紧攥了她一把,似乎是要强迫她睁开眼,去看这一幕的残酷。 她扭头看他一眼,吃了疼皱起眉。 他穿着从头裹到脚的黑斗篷,雪白的脸露在外面,是一个冷森森的表情,宛如一个沉浸在夜色里的凶神。人间的生与死,都无法打动这铁石心肠的神明,他冷眼旁观,笑看杀戮。 察觉到她的目光,这冷酷的神明转动眼珠,淡淡看了她一眼。火光和鲜血在他瞳孔里跳动,那是死神的舞蹈。 美而残酷,艳而无情,富有冲击性和攻击力。 她顿觉眼疼,情不自禁闭上眼。可眼睛看不见了,刀子扎进肉的声音却又钻进她的耳朵里,伴随着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就要吐了。 好恶心!这哪里是人间,这是地狱,满是恶鬼的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一幕? 她只是想要悄悄的逃离,逃离这些强加在她身上的责任和束缚。 这一场血腥的杀戮和这些人可悲的牺牲,都和她无关啊! 难道他就是想要折磨她?又或者,是告诫她! 选了这条路,上了这条船,如果她还敢反复回头,那现在这些船工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末璃打了一个寒颤,干巴巴的咽了一口口水,把喉咙里勇气的作呕感硬生生咽下,胸膛里怦怦跳动的心一路往下坠。 她不是早就明白,身边这个“神仙”就是个神经病,还不如摄政王讲道理。可谁让这个神经病能助她达成心愿呢。她这也是自作自受,舍弃了老虎,选择了恶鬼。 既然选择了恶鬼,那少不得要跟着他在地狱里穿行。也是醉! 不管了!只要能离开这个见鬼的世界,回家去。哪怕是与恶鬼同行,在地狱里起舞,她也认了! 至少在这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能扛得住!或者,扛不住也得扛! 船上的船工无一幸免,黑衣人杀完了人就开始把尸体往河里踢。偶尔有趴着的死尸翻过身来,好多都是睁大眼,死不瞑目。 就着惨淡的火光,她赫然发现有几个船工很不同寻常,一看就不是晋城的百姓。 当下心里咯噔一跳! 金发,高鼻,深眼窝,这何止不是晋城的百姓,就连鎏玥的百姓都不是。 这是异国人!其中一个更是耳带金环,衣着华丽,显然是个贵人。 今晚的屠杀可能不仅仅是小范围事件,更是一个跨国事件。 难道这是一条外国商人的船?可长生子为什么要打劫外国人?他缺钱吗?还是说就是单纯为了劫一条船带她跑路? 不,不会这么简单! 这船的主人,这船里的货物,打劫的黑衣人,祁进的打算,乃至于她这个额外的乘客,都必然是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她却又想不出。 想不出就不想了!这些事与她无关!她只要能回家就好! 忍着恶心,她把心一横,强迫自己心冷心硬,无动于衷。 黑衣人把船清理干净之后,就有打头的人过来,合手朝祁进拜了拜。 末璃别开眼不敢看,那恶鬼的面具在火光下闪着黑色的光,活灵活现。 然而祁进伸手一推,却是把她推向了黑衣人。 她顿时急了,回头抓住他的衣袖。 “观主!” 祁进对她微微一笑,冷冷抹开她的手。 “去吧。我稍后就来!放心!我不会舍得抛下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胸口。 第114节 挂在脖子上的玻璃被他一拍,铬得她心口一疼。她心里明白,这男神经病抛不下的不是自己,而是这块玻璃。 他是把这宝贝押在她手里了。 这稍微让她安心了一些,这神经病比摄政王还不听人话,不干人事,所以这一回她是不敢在折腾犹豫,把头一低,老老实实就跟着黑衣人上船。 船上黑,跳板那么窄,摇来晃去,她一不小心就踩在了血迹上,顿时觉得脚趾头一阵生疼。仿佛这血里藏着看不见的兽,张嘴就会咬人。 忍着鞋头的脏污,她皱着眉弯腰进了船舱。 船舱里黑漆漆的,扑鼻而来全是一股铁腥味。若不是黑衣人的面具会反光,她差点就跟不上。即便如此,也磕磕绊绊不知撞上了什么。撞上了她也不敢叫疼,硬生生忍着。直到黑衣人伸手一指船舱的一角,她才一瘸一拐的过去,也不管那里脏不脏,一屁股就坐下,抱紧膝盖,缩成一团。 船舱里静,伸手不见五指。耳朵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船舷上人来人往,然而没有说话的声音。 船蒿哗啦一声入了水! 末璃浑身一震。 屁股下,船也跟着摇晃几下,缓缓开动了。 她抱得更紧,缩得更紧。然而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心里却越发觉得空落落的。 真的要走了!抛下这些人,这些事,从此以后一个人开启新的旅途。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亦是她期望已久的道路。 再不必假扮男人,再不必坐那冷硬的龙椅,再不必和摄政王周旋,再不必去担心自己会成为一只金丝雀,再不必…… 她应该高兴啊!前方是一条金光大道! 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慌,那么乱,那么苦,那么涩! 以至于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下船,想要回去。 不,不可以!不能够! 她只是习惯了被圈养的生活,乍然改变,所以本能的抗拒,本能的恐慌。 然而犹如幼兽离巢,这是成长必经的痛苦,这里的一切不值得她留恋,她的心,在远方!她的眼,也应该看着前方。她的路,就在自己脚下。而她的家,在等着她回去。 末璃低下头,把脸深深的埋在双腿间,无声的流泪。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回家就好!回家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这艘船才离开码头,立刻就有哨子把消息传到了摄政王面前。 得知只有小皇帝一人上了船,展万钧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合掌一拍。 “好啊。既然他不走,还敢留下。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傲君,都安排好了吧?” 柳傲君也面带笑意,微微颔首。 “王爷放心,一切按计行事。” 展万钧哈哈一笑,大步先前,伸手一把摘下搁在架子上的长刀,紧紧握在手里。 “那就让本王去会一会神仙!” 柳傲君一步上前,伸手阻拦。 “王爷,小心为上。还是穿上甲胄吧。” 心里是颇不以为然,挺嫌他烦,然而展万钧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祁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况且,万一这次也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就阴沟里翻船了。 见他点头,柳傲君立刻转身从架子上取下甲胄,亲自为他穿戴。 等摄政王把甲胄穿好,跨门而出。院子里已经集结了一整队的金羽卫,俱是黑盔黑甲,手持钢刀,腰挎箭壶,背挂弯弓,全副武装。 这一支可是精锐之师,乃是他手里最得意的刀剑,用来对付祁进,也算是对得起长生子的身价了。 深吸一口气,他面带自得轻笑,傲然上前,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廊下目视这批精锐。 把每一个人都看过之后,举手用力一挥。 这对精锐之师便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展万钧抬头看了看漆黑发沉的夜色,此刻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 * 摄政王的精锐之师在晋城里横扫而过,到处搜索“逆天的贼子”。然而这“逆天的贼子”艺高胆大,非但不避人,反而引着众人一路跟随自己。 明明就在眼前,只差一步。然而这贼子却宛如鬼影,忽隐忽现。 晋城的老百姓如今早已经学乖了,天一黑就吹灯闭门,蒙头大睡。就算有人砸门,也不会醒,免得惹上灾祸。摄政王这一趟来,是带着杀气的。这位煞星爱咋折腾随便,只要他不杀老百姓就成。“乱臣贼子”死不死,与老百姓无关。 鬼影一闪就进了驿馆,驿馆里因为住着贵人,此刻也是防卫森严。 然而这驿馆里的人仿佛是都被鬼迷住了,众人追到门口,就差喊打喊杀,里面也毫无动静。 这显然不正常。 一脚踹开门冲进去,里面是一团漆黑! 一进去扑鼻就是一阵淡淡的幽香!有警惕的人立刻喊了一句。 “有香气,小心有毒!” 大家急忙伸手掩住口鼻,屏息。 有人掏出火媒子把油灯点上,举起一照。 驿馆里竟然是一副尸横遍地的惨象! 不管是看门的,喂马的,扫地的,做饭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刻都躺的躺,倒的倒。无一例外,全是七窍流血而死。 好霸道的毒! 无关紧要的人都死了,那住在这里的贵人呢? 众人心头一凛,转身而出。 去贵人那里查寻的人也正好出来,大家一对脸,看彼此的脸色和眼神,就都明白了。 驿馆里的人都死了,是灭门! 好毒辣的手段!连无辜的老百姓也不放过。这哪里是神仙,这连恶鬼都不如。恶鬼尚且知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是滥杀无辜! 可人都死了,鬼影哪儿去了? 仿佛是知道他们的心意,就听半空中一声啸响,鬼影嗖的就又飞出去。 “追!”带头的官兵一挥手,众人便又追着鬼影而去。 鬼影一路往高处去,黑色的斗篷在风中摇摆,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 这蝙蝠越飞越高,众人也跟着往高处追去。 前面是一座塔,并无其他出路,难道这鬼影是在找死? 追到塔山,那鬼影突然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叫追来的金羽卫愕然。 这塔高如悬崖峭壁,跳出去就是护城河。识水性的人都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下面的水就会硬的如同石头一样,砸上去必死无疑。 然而那鬼影仿佛真是一只蝙蝠,飞出去之后呼的一下就在空中张开了翅膀,非但没有坠落,反而是滑了出去,在空中飘了起来。 得亏这伙人并不知道自己追的乃是一位“神仙”,否则众人必得膝盖一软,给这蝙蝠精磕一个。 而得知祁进化成蝙蝠飞出去了,展万钧是瞪大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再告诉他驿馆里十多号人看守着的合邕大皇子连同随行人员,都被人用迷香毒死了。 他就更是傻眼! 早就料到祁进难对付,但他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棘手。 他明明已经派了人假扮大皇子一行,白白让那些黑衣人杀了一个干干净净。却想不到这掉包计竟然没骗到祁进,这妖道杀回来把真正的大皇子毒死,显然是要挑起鎏玥和合邕的矛盾。 这一手,真是太狠毒了。明知道鎏玥为了抵抗北狄,不得不和合邕暗通款曲。他却来这一手,明摆着就是要陷鎏玥与战火之中,叫天下生灵涂炭。 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天下大乱,他长生观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又或者这妖道就是荒诞不羁,视天下人为无物,把凡人的生死当成掌中玩物。他想怎样,就怎样! 这真是太可恶了! 可如果祁进已经察觉到了他的部署,又为何还要让小家伙跟船离去呢? 他就不怕自己会顺着这艘船一路追踪到底吗? 这着实令他迷惑了! 对手简直就是不按牌理出牌,他即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也找不出对方的目的。 仿佛这妖道就是为了玩弄世人而乱出招,只要他玩得高兴,压根不管天下人生死。 一想到小家伙跟这样一个乱来的人在一起,他心里就又急又气。 急的是此刻自己管不到她,鞭长莫及,谁知道她会遇上什么。万一那妖道翻脸无情,对她下手。那他……不能想,一想他心都要乱了。 气的是对着这样一个胡来的妖道,她竟然宁可不要自己。蠢货一个!女人啊!尤其是她这种养在深宫不识人心好歹的愚蠢小女人!真是活活把人气死! 不行!他等不了了!必须马上把这小蠢货找回来! 否则,他是一刻也不能安心! 既然计划已经被长生子识破,同时也没能抓到这妖道。那他放出的饵料就显得危险了。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可以停了。 展万钧压着怒意和焦虑,吩咐柳傲君立刻带着快船追上去,务必把小家伙和那一船兵器都追回来。 合邕的大皇子已经死了,他可不能再连这两个都丢了,否则简直亏到丢裤衩! 白白被人笑话死! 可老话怎么说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柳傲君得了令是一步也没停,即可带着五艘快船,载着六十多号全副武装的金羽卫追上去。 也没费多少工夫,天刚亮,在初现的天光了,他追上了那艘船。 船静悄悄的在水面上飘行,一会左一会右,摇摆不定。 第115节 他一看这个架势,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命人用飞爪勾住船,大伙一拥而上,船却早就空了。 既没有人,也没有兵器! 看到这幅场景,柳傲君急的直跺脚! 跟着摄政王快十年,他自诩聪明过人,满腹机智,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祁进步步快人一步,简直叫人算无可算! 他和王爷两人合计了如此天衣无缝,环环相扣,欲擒故纵,请君入瓮的妙计。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岂止是一场空,简直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皇子死了,小皇帝丢了,就连这一船的兵器也不翼而飞! 亏大了!奇耻大辱! 越想越郁闷,这年轻人双眼一闭,胸口一疼,低头哇的就在船舷上吐出一口鲜血,正好砸在那早已经干透了发黑的旧血迹上。 ☆、第七十六章 小叫花闯江湖! 末璃没想到自己这场把自己整个豁出去的“豪赌”才刚刚开始,就有了全盘皆输的危机。 这让她对祁进的“神”产生了怀疑之心,因为就在刚才,她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船舱的装的都是冷兵器!不不,这不是最重要,这只是一个开始。 进船舱的时候她就闻到了很浓的铁腥味,此刻发现整个船舱里装的都是刀剑斧钺之类得兵器,也是很合情合理的结果。 但整整一船得武器意味着什么?她所能想到的就是——谋反! 从实际上来说,这船并不大,整船的武器也不够武装一支军队。但无论哪朝哪代,即便是到了现代,私运武器弹药,都是谋反的重罪。 而能够做出这样“谋逆”之事的人,肯定也是做好了造反的打算。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谁要谋逆? 肯定不是展万钧!晋城是他的,这城里的武器也是他的,他不会自己抢劫自己。何况他要造反都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是祁进吗?当然也不可能。这位乃是世外高人,超级神经病。他要有兴趣成皇称帝,摄政王早就没戏,也压根轮不到她这个小白上位。 那么还有谁? 保皇党吗?私运武器,武装兵马,为了跟摄政王决一死战? 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也就说得通为什么祁进会让她上这条船。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保皇党,就绝不可能接受帮祁进私运“小皇帝”的差事。或许祁进可以找借口,随便说个什么理由,假装她不是远走高飞,而是战略性转移。兴许也能骗过保皇党! 但这样的做法,既不符合长生子那神经病不按牌理出牌的风格,同时也太小看保皇党的智商了。 皇帝是随随便便能乱跑的?何况,就算是此刻祁进要招来天兵天将,在晋城和摄政王决一死战,小皇帝也没有随便乱跑的必要。 那么或许,祁进就是骗了保皇党,船上的黑衣人压根不知道她就是小皇帝。 这样解释倒也能通。但这样一来,祁进就算是彻底“得罪”保皇党了。他是神仙,自然是想得罪谁就得罪谁,谁也别想怪罪他,怪罪也没用。 但祁进会这样做吗? 不知道! 可很快,这个解释就被推翻了。这艘船上的黑衣人压根就不是保皇党! 理由就是,这船上的武器,她偷偷查看了一下,赫然发现和当日在流民巷,她和摄政王遇刺那一回,刺客们所用的武器是同一批。 尤其是那些从天而降的重箭,想忘都忘不了! 这个发现让她不能不把这艘船上的黑衣人跟那批刺客联系在一起! 而一旦联系上,就发现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那场刺杀的调查结果,展万钧从来没和她说过,毕竟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儿皇帝嘛。 可从她在御正殿陪着他处理朝事,顺耳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里,大概也能拼凑出一些线索。 重箭,毒刺,黑衣人,鬼面具,刺客,等等。 都是能和今天晚上,这条船上的所见所闻联系在一起。 所以,这些人就是那天的刺客的同伙! 祁进,和这些刺客,有勾结! 那长生观,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是了!她怎么就一定以为祁进是站在保皇党这边呢?这神经病哪一边都不是,他就是一根搅屎棍!把所有人都搅合的一团糊涂! 此时此刻,这神经病把他交到这群刺客手里,究竟想干什么? 对了!这群人在流民巷刺杀她和展万钧,就是为了谋反。 这一次,她这个皇帝落在他们手里,肯定没好结果。至于展万钧,祁进回头了,只怕也会对他不利。 哈,这就都对上了。这是又一场刺杀!只要她死了,展万钧死了,这些人幕后的主人就能成皇称帝! 她信错人了!押错注了!要输,要死,要完! 额头上冷汗嗖的就下来,末璃整个傻了! 不!不行!她浑身一震! 她不能就这样输,就这样死,就这样完! 抱紧身子,浑身发冷,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她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黑衣人的幕后主子到底是谁,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逃走。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自救! *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展万钧为了钓出祁进背后的黑衣人,安排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宁愿白送一船的武器和十来个倒霉蛋送死,好让祁进和他背后的黑衣人咬钩。 结果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祁进一个华丽转身,叫他自己成了被捕的螳螂。不仅拿了他一船兵器,还顺带拐走了小皇帝。又放了一把火,引得全城骚乱。更干掉了合邕来借兵器的大皇子,嫁祸给展万钧,埋下刀兵再起的祸患。 可就在祁进笃定自己满盘皆赢的时候,却被小皇帝瞧破了玄机,悟出他和当日在流民巷行刺她和摄政王的黑衣人是一伙。 其实祁进此刻并没有任何要伤害她的意思,把她交给黑衣人不过就是搭个顺风船。他忙着杀一个回马枪打展万钧的脸,一时顾不上她。 至于黑衣人想要刺杀小皇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小皇帝子所以会被刺杀,仅仅只是因为屁股底下那把龙椅。末璃不做皇帝了,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此刻的她,死与不死都碍不着别人。 可他偏偏忘了,他是长生子,是神仙,是提着操线木偶那条线的人。他自然有这个神闲气定的资格,可末璃这个棋盘上被人摆弄,什么都不知道,两眼抓瞎,手里只有一点赌注的凡人,可做不到他那样的淡定。 她怕死,怕输,怕完。她只有一条命,要死也要留着穿回去再死。 小棋子一旦不听话,也能乱了大局。 末璃偏离了他设定好的轨道,她趁着黑衣人停靠码头的机会,溜之大吉。 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简直就像是老天爷都帮着她跑路。 这当然不是老天爷帮忙,只是黑衣人故意放她走。 祁进自以为是神仙,只有他算计玩弄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能算计到他头上,也更不可能玩弄他。 可须知人心难测!人心隔肚皮!他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到黑衣人肚子里打了什么鬼主意。 他认为末璃这个小丫头暴露了身份,走下了神坛,那就对黑衣人再无妨碍。黑衣人想当皇帝,就只要去对付展万钧即可,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何况,这小丫头还是他的人。 可他忘了,这小丫头毕竟还没有当着天下人走下神坛,正式退位。就算末璃是个丫头,可只要再穿上龙袍,被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扶上龙椅,那她就照样还是皇帝。 只有死了的人,才不能继续成皇称帝。 所以这小丫头,还是死了的好。 弄死一个小丫头可比弄死一个小皇帝容易的多,但这个小丫头是长生子的人,黑衣人也不敢轻易下手。 可巧,小丫头自己犯糊涂,想跑。那正是瞌睡遇上枕头,所以黑衣人不介意顺水一推,成人之美。 若是长生子怪罪起来,横竖是这小丫头自己要跑。 小丫头跑了,混进人堆里,谁也找不到。随便动点手脚,这一条不起眼又价值万金的小命,说不定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那不是挺好的事!只要在背后轻轻的,不露痕迹的推一把,就好了。 人心隔肚皮!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祁进再神,也算不完天下千千万人肚皮里的小算盘。 所以一步错,全盘输。 末璃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一场,没有谁是赢家,都输了! * 穿越而来的异世小丫头孤身闯荡江湖,对末璃来说并不陌生。在小说里她可看过不少!拥有丰富的经验! 她也不是贸贸然就跑路的。正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闯荡江湖的头一条保命秘诀,就是要记得带钱。 她没钱,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当皇帝不需要用钱,她屋子里宝贝很多,件件都是无价之宝。可惜,不能当钱用。 但没有钱不代表她不能变出钱来!她没有铜板,没有元宝,可是她有金扣。 谢天谢地,她贴身小衣的扣子是赤金做的。 别小看这小小一点点金子,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这可是一块不小的肉。 她想好了,光这三个金扣,也够换一点银两铜板。她一个丁点大的小人,吃住用不了多少。这就是她新旅程的启动资金,往后的路就得靠她自己走了。艰辛是肯定的,但再苦也是自己选的路。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未来总会有彩虹等着她。 只要能活着回去,吃再多苦她都认了! 雄心壮志,信心满满! 只要能和电脑,网络,抽水马桶重逢,这里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16节 加油! 雄赳赳气昂昂,信心百倍向前冲! 起初是很顺利的! 在现代她也是接受过警察叔叔的辅导,女孩子孤身在外,财和美色不可外露。所以她依旧是打扮成一个男孩子,还故意把身上的好衣服换给别人,穿了一身破衣服。脸上也抹了泥灰,为了埋汰自己,头发都撒了土。别人是往漂亮捯饬,她就是可劲糟蹋埋汰。 反正越埋汰越安全,这个道理不会错。 把自己埋汰的跟个小叫花似得,她才拿着金扣子进当铺,准备换点钱。 当铺就是个专吃穷苦人的魔窟,好东西拿进去也能叫他们埋汰成破烂货,就是为了压价,叫等着钱急用的人贱卖。 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不管多少,变现就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开当铺的都是脚踩两道的地头蛇,她这条小毛毛虫,只要不被踩死就算运气。 当铺的柜台都很高,朝奉就站在里面从高处拿鼻孔往外看。 等着钱急用的穷苦人就可怜巴巴的踮着脚把自家值钱的宝贝托举着送上门,然后心怀忐忑的等着里面丢出几句埋汰话,把价钱压到极贱。 当不当,随便。反正去别家也是这个价! 末璃矮小,踮着脚也差点够不到。金扣子又小,险些就从手指缝里跌出去。得亏里面的朝奉伸了把手,才把这扣子给接过去。 这一伸手,一接扣子,就把她的手给摸了一下。 老朝奉的眼睛毒,手更毒。真金白银美玉,用手一掂,一摸,就能知道真假。 这金扣子的真假尚且还没掂量出来,外头这小叫花子的手却叫这山羊胡老头摸出了蹊跷。 好嫩的手,手心里一个茧子都没有,这定然是一只贵人的手。 带上水晶玻璃眼睛,眯着眼往外一瞧,外面站的是一个灰扑扑脏兮兮的小叫花子。 假的!而且女扮男装! 因为这么嫩,这么小的手,不可能是男的。 可怜末璃把自己埋汰的都快臭了,却不料这一摸就让人摸出了底细,白辛苦白遭罪。 看过末璃一眼,老朝奉又定睛瞧手心里的金扣子。这一瞧,眯着的绿豆眼瞬间就瞪圆了,成了黑豆眼。 这当铺的主人乃是当地一霸,铺子开了才三年多,四年不到,乃是一处新铺子。可管着铺子的老朝奉是从京城里请来的高人,在京城顶尖的当铺里当了三十多年的二朝奉。这二朝奉在老东家那里一直跟大朝奉别苗头,别了十多年还是别不过,一气之下索性换了东家。宁为鸡头,不当凤尾。 京城里大当铺的二朝奉,那也是看过不知多少好东西。 此刻手心里这小小的金扣子,那一看就不是凡物! 在现代翡翠玉器比黄金值钱,但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因为金属矿石开采冶炼技术不发达,黄金那可是非常贵重的存在。 尤其是纯度高的赤金,那是非常罕见的。别看黄金在自然界的存在形态,如金沙,狗头金之类,本身纯度就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可真正想要到达现代要求的千足金,以当时的生产力条件,根本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赤金,纯度也只能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 再加上开采难,存量少,所以全国官窑开采冶炼的黄金基本全部进贡给皇家御用。 而到了宫里,也没有想打金碗就打金碗,想打金钗就打金钗,想弄块金砖就弄块金砖的。金子太贵重,大部分都是拿水银化成金泥,用来鎏。所以宫里好多金光灿烂的用具,其实都不是纯金,而是银鎏金,或者铜鎏金。 因为水银有毒,所以餐具到都是货真价实的纯金。可做一套就够,没有做几套的道理,太浪费。 然而手心里这金扣子,却是货真价实的赤金。这一份手笔,即便不是皇家,也得是王侯。不仅仅因为金子贵重,赤金难求,更因为能用金子是身份的象征。 这扣子小巧,精美,凑到鼻尖闻一闻,还能闻到一股香气。 这香气也不同寻常,不是坊间那低劣的茉莉香桂花油刨花水。闻着倒像是大食国的蔷薇露! 这蔷薇露可也是皇家御用之物,京城里的贵妇人们为了显摆自己的奢华,就学着宫里竞相购买蔷薇露。可大食国远在万里之外,靠着骆驼马队穿越沙漠,再人力贴身带着背进来。一瓶巴掌大的蔷薇露能抵得上等重的黄金。非显贵之家不能得也! 外面这细皮嫩肉的小叫花子,竟然拿着这样的东西来典当,简直叫人浮想联翩。 这别不是哪家显贵王侯府里逃出来的小丫头吧? 老朝奉心里起了怀疑,不免又侧头看了末璃一眼。 末璃一直低着头,视线落在头顶上,叫她心惊胆战,几乎想要夺门而逃,溜之大吉。 但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高高的柜台里,那个邪恶老山羊似得朝奉轻飘飘的慢条斯理的甩出一句。 “铜鎏金扣子一个,银二两!小叫花子,当不当?” 黑,真黑!狠,够狠!好好的赤金扣子硬给说成了铜的,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空手套白狼!然而末璃咬了咬牙,也只能认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懂得。何况,人家是真地头蛇,她却连强龙都不是,顶多一条毛毛虫! 也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点了点,就算是答应了。 不一会,就从柜台里又扔出轻飘飘一张纸,和一支干枯的毛笔。 “画押吧。” 其实应该还要问是死当还是活当,可老朝奉打定主意要欺负她,就擅自写了一张死当的票子。 末璃也懂,毕竟她识字。但这会子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也没过要把扣子赎回来打算。 拿着毛笔她下意识要签名,好在回过神来,改划了一个十字。小叫花子怎么会写字,差点就露陷了。 她自以为聪明,其实落在老朝奉眼里,却是又一笔作证。 普通不识字的老百姓连毛笔都不会拿,这小叫花子拿笔的姿势这么正,一看就是练过的。她还嫌这笔不好呢! 得,不是贵人,又哪里会知道这笔不好! 哎!怪事年年有,今儿个特别多。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好好的贵人府不待,非得跑出来装叫花子。也是奇了怪哉! 拿了当票,老朝奉也不称银子,随手从柜台里捡了一小块碎银就扔出去,差点就砸在末璃头上。 店大欺客,这当铺的朝奉堪比国营商店的营业员还牛气! 末璃忍气吞声,低头把碎银子捡了,手心里掂量掂量,她觉得这银子压根没二两,而且成色也不好,乌黑乌黑的。 可也不敢理论,大亏都吃了,还吃不下小亏?敢理论,她这一身的西洋镜可保不住。 得了,吃亏算便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把银子用布头包好,塞进衣襟里,她紧了紧身上的破衣服,低着头离开当铺。 她前脚走,柜台里的老朝奉就朝里边的一个年轻的伙计怒了努嘴,这伙计就后脚跟出去。 一个从贵人府里偷跑出来的小丫头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块大肥肉啊! 兴许这小丫头背后还有个小主子,主仆两个肯定从贵人府里卷包了不少好东西。这要是落在手里,得是多大的买卖。何况,就算没东西,光这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人,也值不少银子。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江湖之行才跨出第一步,就已经被坏人给盯上了。 她终归还是太年轻! 江湖险恶,可不是靠看几本小说就能安全行走。 * 怀里揣着二两不到的碎银子,末璃感觉自己比揣了一只金元宝还紧张。走在路上,看谁都跟抢劫犯似得,就盯着她这点银子下手。 也不瞧瞧她那个叫花子的模样,人人避之不及。 从天黑上船到天亮跑路,这会子已经到了中午,她整整饿了大半天,早已经前胸贴后背。 这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她也没搞清楚,应该还在晋州。 这里的街道自然比不得京城热闹,可也别有一番生气。此刻街道两旁的食肆酒馆都飘出食物的香气,钻进人鼻子里,勾得肠胃里的馋虫直闹腾。 末璃也舔着嘴唇想买点吃的,然而大店她不敢去,怕费钱。就在路边的小摊里弄了一只烧饼和一碗热汤。 摊主是没想到这小叫花子真有钱,摸出来的不是铜板,而是一小块黑乌乌的碎银子。用牙咬了咬,又拿舌头舔了舔,这才给她兑换了一把铜板。 怀揣着这一包铜板,末璃感觉自己更紧张了。 烧饼闻着挺香,可咬到嘴里是又干又硬,粗糙的很。热汤说是汤,其实就是混嘟嘟的水,飘着几片菜叶子和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碗倒是洗得干净,但缺着口不说,还是粗瓷的。筷子就是两根麦秆,她捏着筷子往热汤里搅了搅,撩起一片菜叶子却怎么也不敢往嘴里塞。 扭头看看周围,其他人都大快朵颐吃的西里呼噜,很是痛快。她也只好捏着鼻子咬了一口烧饼往喉咙里咽,然而还是咽不下去。又只好闭着眼喝了一口热汤。 还好,这汤瞧着不怎么样,滋味倒是鲜。那菜叶子也挺嫩,就那糊里糊涂的一坨,她是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 糊里糊涂把肚子塞满,她想了想,又买了三个烧饼揣着。 这烧饼一个铜板一个,很实惠,可以留着晚上吃。 如今可不比以前了,钱得省着用,一分一厘都得花在刀口上。末璃给自己的会过日子点赞!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晋州肯定不是久留之地,她得远远的跑了才行。可往哪儿去呢?她也是一点不知道。 此刻已是春末初夏,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晕。然而她被关在皇宫里憋惨了,如今好容易飞出来,真是瞅什么都新鲜,连空气嗅着都一股子自由的气息。 肚子饱饱的,身上暖暖的,日头一晒,她就有点犯困。眯着眼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自由自在到处流浪的小丐帮。 说起来,以前玩的网游她就是丐帮。行侠仗义,纵横江湖。虽然是个手残水货,可和亲友们在一起玩,打打战场,做做日常,下下副本,日子也挺快乐。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还能货真价实的cos一把,也是醉了。 因为第一步迈得顺当,她信心大增,决定在这里先逛一会,然后找个地方落脚歇一歇。养足了精神,混熟了情况,她就找辆车溜之大吉。 至于前进的方向,那肯定是和京城背道而驰最好。 祁进说仙器会相互吸引,也许半道上她就能得到指引。 要是没有,那也没什么。横竖这自由自在的日子,她是终于过上了。 她想得还挺美,浑然不知身后早已经多了一条尾巴。 盯梢小伙计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小子,两撇八字眉,一双老鼠眼,瞧着就不是个好人样。老鼠眼此刻很不耐烦,这小东西到处乱跑,尽顾着玩,也不回去,叫他好跟。 好容易等这孩子玩够了,就见她东张西望,走来走去,似乎在找寻什么。 盯梢的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朝奉先生可能是料错了。并没有什么小主子小丫头,这就是一个落单偷跑的小家伙。因为此刻这小家伙不是个回头归巢的样子,倒像是在找地方落脚。 得,没有小主子不打紧。这一块小肥肉也够吃,既然这小肥肉要找地方落脚,那正好给她挖个坑,让她自己往里跳。也省的他一路跟着盯梢,不得空闲。 当即这老鼠眼的坏小子就紧赶一步,蹿到末璃前头,溜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门。 ------题外话------ 小皇帝的江湖行,真是步步惊心! 啊!高考结束了!可喜可贺!终于到了高考党笑傲江湖,鄙视上班族的时候了。 大家玩得开心点~记得来看文哟~ 第117节 ☆、第七十八章 出了狼窝入火坑! 末璃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到了一家“民宿”。 两口子有一个小院,丈夫是个驼背,耷拉着脑袋五寸丁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样子不说吓人吧也挺磕碜。 婆娘倒是还行,长脸蛋瘦身板,细眉毛细眼睛,皮子倒是白但不净,鼻子上好多小麻点。半老徐娘爱卖俏,头发抿了刨花油,梳得是油光水滑,还别一朵红绒花。 麻脸婆娘把末璃上上下下打量了三四遍,才同意借她柴房睡一晚,还收她五个铜板。屋檐下的干稻草,倒是随她用。 末璃也不敢挑剔,有地方歇脚就不错。不是她住不起正经的房子,而是不敢! 财不可外露,虽然才二两不到的银子。可她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孤身一人的小丫头,万一被人盯上,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然而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她是一点都不知道,还吭哧吭哧抱了廊下的干草在柴房的角落里铺好,准备晚上就睡干草堆。 对于她这样一个一直锦衣玉食被人团团围着的大宝贝来说,偶尔这么一天自由自在艰苦奋斗的日子,非但不觉得苦,反而还觉得挺新奇有趣。 本来她还怕柴房里有老鼠,然而这柴房挺干燥且干净。她盘腿坐在干草上,啃着干巴巴的烧饼,喝着凉凉的井水,感觉自己就跟野外生存体验似得,别有一种新鲜刺激。 不过天一黑她就心慌了。 普通人家可不比宫里,没有天黑还点蜡的习惯。这家小院也算是个殷实人家,夜里点的也不过是豆油。 柴房里黑漆漆的,也没个窗,关了门就跟个罐头似得。不光黑还闷! 被黑暗笼罩,末璃缩成一团,渐渐就没了那个新鲜刺激的心。一直被兴奋和自由掩盖着的苦和累则从骨头缝里一点一滴渗透出来。 走了一天,穿着普通的布鞋,脚底都疼了。布鞋这东西,在现代穿着那叫休闲舒适,那是因为现代人走的路少,而且路也平整。可这里不是石板路就是石子路,或者土路。软底铬这硬石子,那滋味! 两条腿也是又沉又涩,宛如灌铅。屁股底下的干草乍坐上去挺软和,可坐的时间一长,就刺刺拉拉的,搓得她小屁股是又痒又痛。 头发上全是灰,头皮都开始痒起来。一整天没洗脸,没洗脚,都不知脏成什么样!幸亏贴身的衣服还是她自己的,可走了一天出了汗,感觉已经有味。 身上不舒服还则罢了,又干又冷又硬的烧饼还膈应在她细嫩的胃里,感觉一点也没消化。喝了两碗井水,此刻她憋得难受,可又不知道茅厕在哪里。 忍了一会,她才捂着肚子起来,睁大眼伸出手摸索着出去。结果摸到门口一推门,门却打不开了。 起先她以为是卡住了,可等左推右推又敲又打,还是打不开,心就敦敦往下沉。 怎么回事?外面把门锁上了?是提防她偷东西?还是想抢她的东西? 难道她还是露了财,被人惦记上了? 所以,她这是进了黑店? 想到黑店,她就想到了水泊梁山杀人越货开黑店的扈二娘,杀了客人黑了钱财,还要卖人肉包子。 冷汗嗖的就下来了。然小腹憋得难受,叫她胃也痛来心也痛,肠子都快要搅合在一起,忍不住蹲下抱膝。 怎么办?这下她可怎么办? * 她确实是进了黑店,不过黑店的老板娘并没有卖人肉包子的本事,只是个惯拐卖丫头媳妇的人牙子。 麻脸婆娘把末璃往柴房里一关,等落了夜,把驼背的老公打发去下房睡觉。自己就在屋里点了灯,摸了粉,带上花,摆上酒菜,把那十七八岁的坏小子给等来。 这两一见面就打得火热,又是喝酒又是亲嘴,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不一会就滚到床上成了好事。 完事了,又下来继续连吃带喝。 老鼠眼一边喝一边就说起这柴房里的末璃。老朝奉交代了,这可是一块难得的小鲜肉,得好生养着,千万不可贱卖。 另外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都是娇生惯养。人家主人家都舍不得打,叫她也别动手动脚的。不听话是一桩,万一打坏了,留下疤,那可就卖不出好价钱。 也别给她吃药,吃傻了吃坏了,也卖不了好价钱。 听了这话,麻脸婆娘就叫起来。 这不能打又不能骂,敢情她还得把人当祖宗供起来? 这些小丫头,刚开始的时候都可会闹腾了。不来点狠得,可降伏不了她们。这种事,她有经验。 老鼠眼嘿嘿一笑,不让打不让骂,难道还不许你饿她?饿这东西,乃是世上最难熬的。任她三贞九烈,没饭吃,也得急。何况,饿的虚脱了,既不会跑也不会叫,多省事。 麻脸婆娘一听这话就笑了,拿手指头戳坏小子,骂他是个黑心眼的坏东西。 坏小子嬉皮笑脸凑上去,这两没羞没臊的就跟扭糖似得又搅合在一起,一阵嬉笑打闹。 麻脸婆娘卖了多年的小丫头小媳妇,也练就一双毒眼。早就瞧出末璃乃是奇货可居,交钱的时候她可瞧清了,那小手白的,就跟嫩豆腐似得。 脸上虽然摸了灰,可两大眼珠子多水灵。瞧着年纪也还小,走路还紧着腰,定是个清倌人。 这等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丫头,还是个没开包的花骨朵,卖她四五百两银子都不算贵。 前一阵江南来的高老爷看瘦马,西街那黑脸婆子手里一个十三岁的清倌人,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千两银子。人高老爷看上了,不光给了一千两的身子钱,还花了二百两办酒席梳拢,可把那黑脸婆子乐得,老脸笑的跟朵老菊花似得,走路都扭着腰。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那瘦马就是黑脸婆子拐来的,就给了拐子二十两银子。在家调教了半年,就遇上一个大主顾,转手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这才是一本万利! 她是羡慕嫉妒恨,牙都快咬碎了。 合该轮到她发财,天上就掉下这么一桩好买卖。 可惜,这小鲜肉先叫那黑了心的老鬼叼上。那老鬼可是个狠的,这一笔肯定要吃大头。 一块肥肉白白被人咬一大口,麻脸婆娘想想都肉痛。可老鬼背后有人,得罪不起。她也只能认了。何况这小丫头也是老鬼盯上的,算起来他也是头功。 麻脸婆娘原本提防着末璃会闹,故而叫了老鼠眼过来帮把手。万一这小丫头闹腾了,就想法子把人捆起来,再行发落。 然而末璃没闹,一整晚都安安静静的。 等第二天天一亮,麻脸婆娘就掖手掖脚的去柴房看。门关的严实,屋子里又黑,打缝隙往里瞧,是啥也看不见。 看不见心里就着急,一着急她就连忙打腰里摸出钥匙,把大锁开了,稀里哗啦撤掉铁链,推开门进去。 这刚进去,就感觉一颗有力的小炮弹墩就撞到腰上。 “哎哟我的妈呀!”婆娘一声嚎叫,咕咚一下就翻出去,两脚朝天翘了个大元宝。 在门外等着的老鼠眼吓得嗷一下蹿起,眼前就见嗖的一下,一抹小巧的身影蹿出来。 这正是末璃,一头撞开了麻脸婆娘,她就夺门而出。 老鼠眼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瞧,顿时慌了神。 大肥肉想跑,没门!拔腿就追! 婆娘屁股摔得开花,尾巴骨阵阵生疼,一边扶着腰一边杀猪似的嚎。 “丫头片子想跑,快抓住她!” 下房里起来的驼背一听自家婆娘嗷,也拎着一根扁担出来,撵鸡撵鸭似得赶末璃。 可怜小皇帝被这群妖魔鬼怪又追又打,跟个落入包围圈的小兽似得,无处可逃。 她原以为等人开了门,撞开了,自己就能溜之大吉。却忘了且不说她是孤掌难敌双拳,就说这小院门一关,就是个逃不出去的牢笼。她的胜算太少,说到底还是鲁莽了。 被驼背和老鼠眼赶着,就逼到了角落里。麻脸婆娘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冲过来,跟老鹰捉小鸡似得伸手一把就扭住她的胳膊。 她张嘴想咬,就被这婆娘扇了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下,半边脸就肿了。 这倒霉孩子一下就愣住了! 她自打穿到这儿,虽然时不时矫情的喊苦喊累,可说到底一个皇子,一个真龙天子,能苦到哪儿去? 她是即没被打过,也没被饿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平日里连走路都得有人扶着,生怕她摔一跤就碎了。这样一个大宝贝,今天却叫一个麻脸的婆娘打了脸! 鎏玥真龙天子的脸,就这么被打了! 她原以为这天下能打她脸的就只有展万钧,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可如今,她就叫人打了脸! 小孩子懵了,委屈极了,眼泪噗噗就往外冒。 老鼠眼顿时叫起来。 “别打坏了脸!” 麻脸婆娘扭着她,弯腰“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叉着腰骂道。 “哪能这就打坏了!你们这些臭男人,见个小娘们掉眼泪就怜香惜玉的。我告诉你,这种丫头片子老娘见多了。都是贱骨头,不打不服气!老娘手底下晓得轻重!” 说罢,扭头一巴掌耨住末璃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往柴房里拽。 “臭丫头片子!敢撞老娘的腰,想死啊!给我回去吧你!” 一脚就被末璃蹬回柴房里,咣咣两下又把门关上。 末璃被推翻在地,顾不得摔疼的屁股和胳膊,跳起来又砸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小的身板,小小的拳头,细细的胳膊,细细的嗓子,竟也把柴门砸的咣咣响,喊的嗷嗷叫。 老鼠眼有些担心。 “这丫头这么闹腾,别把人招来。” 麻脸婆娘冷哼一声,斜眼瞥他。 “怎么?心疼了?要不要老娘我开门放你进去安慰安慰人家?” “胡说什么!我心里只有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我才不稀罕!”老鼠眼嬉皮笑脸道。 “少给老娘放屁!让她叫,让她闹。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力气。你就瞧好了吧,不用半个时辰,就得歇菜。” “半个时辰也不好啊,叫别人听见,小心告官!” “告官?这种小丫头,老娘我见多了。十之*都是偷汉子淫奔的货,见了官老爷,她也是被卖进官窑的路。” “卖官窑子里,就没咋们的份了不是。你说这丫头是淫奔,那敢情这外头还得有个奸夫?这奸夫要是找上门来怎么办?” 麻脸婆娘一想倒也是,可面子上又拉不下来,冷哼一声。 “先关她一会,挫挫这丫头片子的锐气!” 末璃在柴房里又是砸门又是喊叫,闹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歇菜了。麻脸婆娘还说她能闹腾半个时辰,可这水晶玻璃人哪有这体格。 跪在门边,她心拔凉拔凉的。 什么叫出师不利身先猝,这就是啊。 第118节 她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太愚蠢。 什么换银子,什么换衣服,什么乔装改扮,摸清情况,全是纸上谈兵,屁用没有。 此刻静下心来前后思量,她立刻明白自己是早就被盯上了,兴许是跟人换衣服的时候,兴许是她进当铺换银子的时候。 反正她这样一个孤女,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一块大肥肉。 不吃白不吃! 听着外面麻脸婆娘和人的对话,她心里明白自己是遇上人贩子了。 一想到自己会被这些人像牛马一样当物品卖掉,她就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谁知道他们会把她卖给什么样的人?万一卖进窑子怎么办? 呵呵!这可不是小说电视里演戏假装的呀!这是货真价实的呀! 好,兴许她运气好,是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丫头,当小妾。 我的那个天啊!好嘛,她不想当摄政王的金丝雀,结果这下就要当不知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半老头子,谁知道什么玩意的玩物了。 呵呵!这算不算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这么看来,她还真是末家的种,跟她那倒霉死鬼老爹一个德性,专业作死! 越想越恐怖,她不由整个人哆嗦起来,抖得跟个筛子似得。一边抖一边瘫软下去。 不要啊!她不要这样! 谁来救她? 宝盒!梅若华!赵晓乐!快来救她呀! 还有……展万钧,摄政王…… 她好后悔!好怕! 她错了!真的错了! 快来救她呀! * 见里面不闹腾了,麻脸婆娘又等了片刻。这一会她可上了心,在不似前次那样大意。小心翼翼把门开了,先侧着身,提防末璃又撞上来。 哪知这一会小皇帝别说撞,就是连站都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蔫了。 麻脸婆娘哼哼一声冷笑,伸手就跟逮小鸡仔似得一把将她提溜起,一路拎到了屋里。 昨天就看了个大概,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身上有没有缺的少的留了疤的。这可都影响着价钱呢! 而且,这丫头片子身上还有钱,或许还有别的好东西。得仔细搜一搜,不能便宜了别人! 把末璃拎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她大包大揽的撕巴她身上的衣服。 末璃想挣扎,可哪里是这样虎狼之辈的对手。她就是朵温室花,略微一点雨打风吹,她就蔫了碎了败了,再没有一丝威风! 可叹她一直把自己的身子当天大的秘密藏着,等闲不让人看,不让人知。便是展万钧也只是摸过一点皮毛,没真切瞧过。 这一回,倒叫这麻脸婆娘看了个真切,又摸了个仔细。 真是一块大好的肥肉! 也不知是哪个显贵人家里逃出来的,这细皮嫩肉的,可真叫人瞧着眼热心妒。 把脱得跟白斩鸡似得小丫头片子扔在一边,麻脸婆娘翻检从她身上剥下的衣服。 外面那身就是破烂,直接可以扔出去。 里面可是好东西啊! 啧啧啧,瞧这衣服做的,多好的料子,又滑又亮。多好的针脚,又细又密,料子还带着暗纹呢。 哟,这扣子,铜的?金的?好精巧的东西,一定值钱。做扣子多可惜,穿上绳可以当金耳坠。挂她耳朵眼上,一定好看。 婆娘笑嘻嘻的把扣子都摘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用荷包装了,贴身藏好。 末璃的小衣料子好,针脚好,可惜太小了,她穿不上。没事,到时候找个裁缝改改,做成肚兜啥的也好。 这衣服上还带着香气呢!听说那京城里的有钱人家,身上穿的衣服都得用香熏过。也不知这熏得是什么香?她都闻不出来,就觉得是真好闻。 得了这衣服和金扣子,婆娘就扔了一身自己的旧衣服给末璃,叫她换上。 然后打了一盆水,叫她自己把头脸都洗干净。 末璃此时已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开始冷静下来。 麻脸婆娘叫她换衣,她就乖乖换衣。叫她洗头洗脸,她也乖乖洗了。洗干净了就顺从的站在旁边,低着头装死。 瞧她这幅认命又颓丧的样子,麻脸婆娘得意洋洋的冷笑一声,指着她鼻子教训道。 “老娘我不管你是哪儿来的,既然如今到了我这儿,就得守我的规矩。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姨娘,你就是我的侄女。给我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要是敢喊,我就毒哑你的喉咙。再不服管,我就把你卖到下等窑子里去,叫你猪狗不如!” 被她手指头戳着,末璃低着头,哆哆嗦嗦往角落里山,恨不能缩成一团。 “听见没有?” 她连忙点点头,这一回是乖巧的很。 那婆娘这才扭着水蛇腰出去,咣当又把门锁了。 末璃缩在角落里,额头靠着冰冷的土墙,痛苦的闭上眼。 此时此刻她很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再鲁莽,也不能冒然抵抗,那样都不安全。她应该顺从一些,保命为上。同时也可以少吃点苦头,保存实力。 对方既然是想要把她卖钱,那肯定不会伤她性命。假使她听话乖巧一些,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她。 当务之急,她就该是一个“拖”字诀。 假以时日,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至于来的会是谁?就不好说了! 也许是祁进,也许是展万钧! 想起这两人,她心里就又急又疼,又悔又恼,又恨又怨。 都是这两个混蛋害得她!若是没有他们,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都还是神仙呢!连她不在船上了,没影了,还不知道来找她。神个屁啊!就是个神经病!找的什么破船,还万无一失,叫她妥妥放心。 放他的春秋大狗屁!那是要刺杀她的人!这个缺心眼的神经病! 还有那个什么摄政王,呵呵,节制天下,成皇称帝,真龙降世。屁啊!她都跑了,跑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他知道个屁! 还有他保护,她不用担心什么?他的保护在哪里?嘴巴说说的对吧!还跟祁进斗,他斗得过吗?被耍得团团转! 都是没用的东西!害苦她了! 可不管是哪个,都给她快点出现吧! 赶紧把她带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 末璃是天天盼着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好搭救她出火坑。 然而一连三天,别说没人来救,就是隔壁邻居来问一声,也没有。 也是麻脸婆娘管得严,生怕她跑了,平日里是寸步不离身。不是她自己看着,就是那驼背汉子看着。就连晚上睡觉,也得把末璃的手脚都捆住了才行。 末璃等了三天,从心急快要等到心死。渐渐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救了! 展万钧一直想当皇帝,此刻她没了,他不正好可以上位,救她作甚! 至于祁进就是个神经病,说的话做的事从来没个准。兴许他就是骗她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器,也没有什么穿越时空。 他就是耍人玩! 可这样的念头太疼,剜心剜肺似得把她得救的希望生生挖走,痛不欲生。 倘若没人救她,那她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田地?真是不敢想象!若是真成了什么糟老头子的小玩物,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死是那么容易的?多少人嘴巴喊得惊天动地,要生要死,可真死了的,有几个? 人,但凡能活着,哪一个肯轻易去死? 她不想死,可也不想活成鬼样!所以只好熬着,忍着,从长计议! 因她实在是个弱鸡仔似得小丫头,又表现的怯懦乖顺。麻脸婆娘倒也没为难她,每日里也是好菜好饭养着她。毕竟她是身娇皮贵,价钱全在这身好皮肉上。 然而百姓人家的好饭好菜,好也有限。可这会子末璃是断然不敢挑剔,给什么吃什么。可她那个破胃终归是不消停的,三天前那几个冷烧饼还铬在里面。她又是惊又是怕,又是急又是慌。胃病最容易受精神因素影响,这三天里,一直隐隐作痛。 痛,她也不敢喊,只能忍着。如今可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心里明白,在这些拐子眼里,自己就是个货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货物,最受人待见。倘若让人瞧出自己是个病秧子,对方保不齐来一个赔本大甩卖。 那她可就真要被卖进窑子也说不定了! 到第四天,麻脸婆娘一早就出去。原来如今地方上又来了一个大主顾,据说是京城那边来的,贵人府里的大管家。大管家放出风声,要买三个瘦马。条件是不能过十五,皮子要白净,身子要干净。开价一千两一个,要是瘦马模样出挑,还能再往上加。 这消息一出,本地的人牙子都疯了,差点把大管家住的驿馆门槛都踩断。 大管家倒是来者不拒,一连看了好几家,相来相去却只看重了一个十三岁的南方小瘦马,当场付了一千二百两的银子。 那白花花的银子,据说是闪瞎人眼。 真金白银,叫人好不心动。 那南方瘦马,麻脸婆娘也是瞧过的。据说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四五岁就被人拐到此地。买了她的人牙子见她底子好,有贵气,就当亲女儿似得养着,在家也跟小姐似得供着。养了*年,这一回算是连本带利全回来了。 这小瘦马是比别家的强,能读书识字,还会弹唱。皮子也白净,平日里可是连太阳都不让晒的。走出去没有丫头气,就跟个府里的小姐似得。 麻脸婆娘琢磨着,大管家这不是来挑丫头,而是挑姨娘的。所以那些黑眉乌嘴小家子气的瘦马,都相不中。就要这种带着贵气的! 要说带着贵气,那她屋里那小丫头一准贵气。老朝奉也说了,这丫头是个读书识字的。小丫头的相貌也好,比那南方小瘦马强多了。那大眼睛,红嘴唇,白皮子,别说男人看了喜欢,连女人看了都眼热的很。 南方小瘦马都能卖一千二百两,她手头这小丫头,不卖个一千五百两,她就把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然而这小丫头能不能卖,却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毕竟背后还有那个老鬼在,麻脸婆娘没得办法,只好去和老朝奉商量。 ------题外话------ “毫无用处的冷知识”之——扬州瘦马 说穿了就是捡女孩子小的时候便宜买入,养大了高价卖出。因为这类女孩子多瘦弱,明清审美要求瘦,所以叫瘦马。这买卖是扬州特色,所以就叫扬州瘦马。买进的小丫头不过几贯钱,养着教点诗书弹唱绘画,等十三四岁卖出能得千五百两银子,一本万利!人贩子,在哪个朝代都是敲骨吸髓的害人毒瘤! 穿越有风险,入门须谨慎哟~小陛下这回真是进了火坑咯~ 第119节 让我们期待英雄救美吧~ ☆、第七十九章 青天大老爷明鉴! 麻脸婆娘是掉进钱眼里,恨不得这就靠着末璃变现发财。 可老朝奉就是条老狐狸,心眼很多。 末璃是个眼生的外地人,莫名其妙就在这儿出现,一出现就拿着异常精美的赤金扣子到当铺里来当。怎么看怎么诡异! 先前他觉着这丫头是从贵人府里逃出来的婢女,但事后想想就不对味。他原先猜这小丫头背后还有个主子,但老鼠眼回来禀报了,这小丫头就是孤身一人。除非这小丫头是偷了主人家的金扣子拿来当,否则这扣子就是她自己衣服上扯下来的。 事实证明,这扣子果然是小丫头衣服上的。麻脸婆娘自以为黑下了金扣无人能知,殊不知老鼠眼早就把这点东西都告诉老朝奉了。 哪家贵人府里会给婢女的衣服用金扣?这可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规矩!因为金子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这样一来,小丫头倘若不是婢女,那她的身份是什么? 贵人府里的姨娘小妾?还是闺阁里的姑娘?可无论是哪一种,能用得起金扣,府里也断然不会让这样的娇客在外面流落。 可她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 他隐隐觉得,这小丫头可能是个大麻烦。小丫头是个有主的娇客,万一背后的主子找上门来,那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不能贸贸然就把这丫头脱手而出。 那个买瘦马的大管家行事外露,搞得人尽皆知。他们倘若出手,必然引起别人注意。贸贸然把小丫头卖了,到时候正主找上门来,他们拿什么交代? 还不如留在手里,静观形势。倘若正主找上门来,他们就假装是收留了这丫头,少不得那主人家也得花一笔银子赎人。若是没人找上门来,那他们就可以偷偷把人卖了。神不知鬼不觉,闷声发大财。 小丫头年纪还小,横竖养得住。 花骨朵似得娇客,再养大些,出落的越发标致,这价钱也能再翻一翻! 老鬼说的句句在理,麻脸婆娘无从反驳,只好悻悻然回到家,摔摔打打对着驼背汉子发了一场脾气。 回到屋里瞪着末璃直磨牙! 人人都争一口气!这人贩子堆里也讲究面子和里子。这帮人牙子,平日里也都暗自较劲。谁家的丫头标致漂亮,能卖出好价钱,那才露脸。 因她这一阵手里没好货,就被西街那黑脸婆娘给笑话了,受了一肚子的闲气。如今来了个大主顾,手头又有这么个好货色,叫她如何忍得住? 老鬼做事太小心,可胆小不能发横财。 也是她的运气,末璃的倒霉。胃痛忍了三天,到这会子,小皇帝是忍不住了,苦相就挂在脸上。中午吃得是红薯饭,煮的挺烂,也挺香。末璃忍着疼逼着自己吃了半碗,可这红薯嚼着软到了胃里就涨。 她肚子疼,熬不住,就吐了。这一吐,把麻脸婆娘给吓坏了。生怕她有个好歹,连忙叫来老鼠眼商量。 老鼠眼想了想,请了个郎中过来瞧。郎中给末璃号了脉,就说这是胃疾,治不好,得靠养,要吃人参粥! 嚯!还人参粥,麻脸婆娘活这么多年,连人参的味都没闻过。 得知这小丫头是个药罐子,赔钱货。她心里的小算盘就噼里啪啦。好赖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几根参须,熬了一锅白米粥。自己先尝了一碗过瘾,结果这粥苦苦的,一点也不好吃。可参须贵重,她硬是捏着鼻子喝下去两碗,自己也补补。 末璃是喝惯药的,人参粥喝着就跟玩一样。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能矫情,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婆娘见她喝了粥,就让她在屋里躺着。又叫来驼背汉子看着。自己则擦粉抹油,捯饬了一番又扭着水蛇腰出去。 到了当铺里见了老鬼,未语先哭,捏着帕子蒙着脸,假嚎。 一边嚎一边诉苦,意思就是老朝奉也有看走眼的日子,那小丫头就是个赔钱货,病秧子药罐子。天天要吃人参粥,她养了她四天,光买人参的钱就花了十多两。一天算她吃一两的人参,一个月就是三十两一年三百两。再养下去,本都捞不回。 这婆娘的话,老朝奉可不信。但小徒弟老鼠眼证实了,小丫头有胃疾是真。看来还真是捡了一个烫手山芋! 见老朝奉脸色变了,麻脸婆娘连忙打蛇随棍上。 这娇客就是个无底洞,他们可养不起。到时候养死了,那真是亏到掉裤衩。外头正好有个大主顾,趁着这丫头看着还行,赶紧出手,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老鬼一想也是,点点头,应了。把婆娘给喜得,哭脸立马转笑脸。 不过老鬼还是嘱咐了,低调行事,不可张扬。闷声发大财! 婆娘哪里还顾得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应承下来。往家赶的时候,那腰扭得,就跟扭秧歌似得,喜气直往外透。过西街的时候,她还是按捺不住,和黑脸婆娘打了几句口水官司呛呛声,话里话外都透出这一回要争先挣脸的意思! * 回来的路上,麻脸婆娘又破财在药铺里称了一两上好的参须,准备回去给末璃熬粥喝。如今小丫头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堆明晃晃沉甸甸的银子,可不能马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豺狼,这要紧的关头,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才病了一天,小丫头的脸色就黄了,那可影响价钱。 还去买了身新衣服,如今末璃穿的是她的旧衣服,不光版型不好颜色也暗淡。这好马配好鞍,想要小丫头瞧着精神漂亮,还是得穿身体面合适得衣裳才行。 横竖这瘦马卖出去了,主顾会送新衣服过来。这一身就穿一回罢了,回头还能卖掉,不碍事。 又在酒肆里买了些熟食打了两角烧酒,心里高兴,回去得喝两杯。 她是喜滋滋的回来,把熟食和烧酒搁在柜头,把参须交给驼背,让驼背去熬粥给末璃喝。自己则扭着腰到屋里,黄鼠狼给鸡拜年,跟小丫头说说话。 末璃得知明天就会有主顾上门相她,吓得浑身发抖。 她一抖,麻脸婆娘的脸色就不好,狞眉瞪眼训斥。 “别不识抬举。你瞧瞧你在这儿吃我用我,花了老娘多少钱?你这药罐子,我们小门小户可养不起。趁早去那大户人家,穿金戴银,天天喝人参粥,多好。老娘要是但凡年轻几岁,早就自己去了,还轮得到你。” 这话说得,叫末璃吐血。你行你去啊!谁拦你! 可她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呛声。只能苦苦哀求。 “姨娘你行行好,再养我一阵吧。我还小。等我长大些,能卖更多钱。” 麻脸婆娘冷笑。 “你要不是个药罐子,那我就养着你。横竖你人小嘴浅,吃不了多少。可谁让你这身子不顶事,这天天人参粥喝着,我哪里养得起?姑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明儿个来的可是个大主顾,替京城里的贵人相瘦马。你放心,姨娘我打听过了,不是来买丫头的,是买去给贵人做小老婆。姨娘哪舍得你这样标致水灵又听话的孩子去受苦?往后的日子好着呢,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不说。你进去好好养身子,给贵人生个大胖小子,往后的日子就有靠了。等姑娘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拔姨娘我。” 呵呵,敢情还真把自己当好心人似得。 末璃一听是京城里的人家,心里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想不到自己兜兜转转,结果没跑远,又要回去了。喜得是回京城也好,至少那地方是她主场。 又想到既然是管家给主人来卖瘦马,那至少得把她送到京城里去才行,这路上的时辰她还是安全的。 可也说不好,买来的东西就是货物。万一中途出了变故怎么办?转手送人啊,转卖啊,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此时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言,低着头道。 “既然姨娘都安排好了,那一切就都听您的吧。” 见她这乖巧的样,麻脸婆娘是满心欢喜。当下一拍大腿,直夸她是乖宝贝。又把路上买的新衣服给她换上,还亲自给她梳了头。 末璃这还是头一回正式的女装打扮。因她一直扮男人,头发就没留长。婆娘给她梳了个双丫,垫了两个丝窝窝,倒也撑起来了。 瞧着铜镜里自己的女装模样,她真觉得这一切宛如做梦一般。一场荒诞不羁的噩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 万一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把末璃打扮了一番,婆娘觉得万事俱全,就让她脱了新衣裳,继续躺着。可巧人参粥也熬好了,因这一回的参须好,苦气更浓。她是捏着鼻子把盛着粥的瓦罐端进来,搁在床头,用瓷碗舀了一碗,亲眼看着末璃喝了,这才放心的离开。 末璃这一阵都很乖,又病着,也就没再捆着她。 把驼背赶去下房,婆娘把熟食和烧酒拿出来,等着相好的老鼠眼来。 上灯时分,老鼠眼赴约而来。两人对着脸喝酒吃菜,又想着明日来把小丫头卖了,得一笔横财,更是喜上眉梢。不多时便浪声浪语,嬉闹起来。 隔着木板就是末璃睡的屋子,小丫头听了一个现场版,是脸红心跳,恶心的不行。 一想到自己要被卖掉,少不得也要落在男人手里这样那样,越发觉得这种事恶心至极。 这种事,若不是两情相悦,相互爱慕,怎么能一起做呢?光是看着对方就恶心了好么! 早知道会落到这步田地,她就不该乱跑。可要是不跑呢,她也得落在摄政王手里,迟早也是被他这样那样。 想起展万钧,她的心就更乱!和他这样那样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一辈子啊!她怎么受得了! 可不要他,要不知道是哪样的糟老头……她也是呕得不行! 好吧,如果有的选,那她还是选他吧。至少在他手里,她还能从长计议。 可一想到从长计议,她又胃疼不已。她拿什么去从长计议!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后悔了,想改了,可他怎么还不来救她? 他为什么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兴许,她脑子一傻,就真爱上他呢。 不是说,英雄救美女,是最容易发生感情的场合吗? 可他,怎么还不来? * 末璃心心念念盼着救命的英雄降世,好搭救她逃离火坑。 可哪成想,这救命的英雄还没来,催命的恶鬼先来了。 老朝奉都嘱咐了低调行事,闷声发大财,可麻脸婆娘为了争意气,偏要和人抬杠拌嘴。这财不可外露的道理,一点不懂。 黑衣人放末璃上岸,就是等着她混入人群,不为人知。如今她被这伙拐子窝藏了,本来是不想动的。可偏偏麻脸婆娘等不及,非要把她卖给这京城来的大管家。 黑衣人岂能让她再回去?所以,不能不动手了。 正好一锅端了,把罪都推到这伙拐子头上。 这夜里,麻脸婆娘还喜滋滋的和相好的老鼠眼蜜里调油,哪里知道这祸事就落在了头上。 那可是专业的刺客,杀这两个就跟玩似得。 末璃因为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早就睡够了。所以乍然听见外头没动静了,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不对劲!外头这两个,那个腻乎劲,都把她活活臊死。他们两个也是没羞没臊的,丝毫不顾忌。 可这会子怎么闹着闹着没动静了? 她心里也是第六感,悄然翻身而下,缩到角落。屏息去听,微微能听到一点脚步声,正在朝着她这边过来。 是谁?肯定不是那婆娘和老鼠眼。这两个没必要走路没声。 这走路没声的人,是贼? 不对!哪有趁着屋里人闹腾的时候来偷东西的贼?这不是找死嘛。 第120节 不是贼,那会是…… 也不需她猜想了,这蹑手蹑脚而来的已经摸到她屋里。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但因为她长久在黑暗中,反而能看得清楚。 来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叫她心都漏跳,整个僵住。 黑衣人! 是黑衣人!怎么回事?这伙人怎么找到这儿来?他们是来找她的? 找她干嘛? 还用问!当然是杀她呗! 擦!末璃这下是如雷灌顶,整个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瞬间就清醒过来。 一切都想通了!她还以为是自己能耐大,瞒过了所有人,从船上偷偷溜走。却原来,傻的就只有她一个。 哪里是她厉害,明摆着就是对方放水,故意让她跑的。 为什么让她跑?呵呵,当然是为了让她离开保护圈呗。这样,他们才好杀她。 蠢!她可真是蠢透了! 她还不相信祁进,结果好么,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现在怎么办?她要不要死? 当然是不要啊! 可怎么才能从杀到眼前的专业刺客手下逃生呢? 她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哇! 刺客是一进门就往床上扑,刀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噗的就扎进被子里。 末璃用力捂着嘴,吓得缩成一团。 专业的刺客自然明白扎进被子和扎进人肉的手感是不同的,所以当下一愣。 末璃见状就抄起搁在床头盛粥的瓦罐,照着对方的后脑勺砸去。 这一回是生死攸关,小白兔逼急了也咬人。她自己都没料到会这样做,当时就是电光火闪之间,想也没想就动了手。而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也是黑衣人轻敌了,就派了一个人过来。只想着杀几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和一个病歪歪的毛丫头,一个人足矣。 哪知道这病歪歪的毛丫头能下这样的黑手,这后脑勺的一下,咣得就晕了。 可对方是专业的刺客,本身也有抗打击的能力。这一下虽然懵了,后脑扫呲就冒血,就还不至于致命。 但就这一下晕,也够末璃夺门而逃。 她知道自己不能光跑,光跑没用,后面的追出来照样能一刀结果了她。何况她是真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了,被人囚禁,还等着卖掉的滋味,太难受。 既然英雄不来救美,那她就自救。 于是她光着脚一边跑一边撕开喉咙大喊。 “救命啊!杀人啦!” 这是真死了人,怕死的嘶喊!在深更半夜里陡然爆响,足够叫熟睡中的人从梦里惊醒。 头一个醒的自然是驼背汉子,乍一听这叫声,以为是小丫头要跑,被自己婆娘揪住了在打。 心想这可怎么行,明儿个就要卖的,好好说不成?披着衣服拿着灯到上房,结果咚一下就和末璃撞在一起。 末璃咕咚在地上滚了一圈,连滚带爬的又跑出去几步。 驼背汉子一把抓住她的脚丫子往后拖。 “臭丫头,跑什么!不许喊!” 末璃急的直蹬腿。 “放开我,杀人啦!屋里都死了!死了!救命啊!” 她在院子里喊,隔壁都听见了。驼背汉子急了,都来不及听清她到底喊了什么,就扑过来要捂她的嘴。 她张口就咬在对方胳膊上,狠狠的,跟疯了一样。 驼背惨叫一声。 到这会子,隔壁都给吵醒了,纷纷点灯出门来看。就瞧见院子里驼背和一个小丫头扭在一起,屋里点着灯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都闹成这样了,驼背他婆娘还躺的住? 到这会子,驼背也有点回过味来。怎么自家婆娘都不出来帮忙?还有刚才这小丫头喊什么来着? 屋里都死了?啊!什么意思! 驼背急了,一脚往末璃心窝里揣。得亏他是个驼背,腿短。末璃察觉了连忙松开嘴就地一滚,没叫他踢中。 得了空的驼背顾不得手背上血淋淋的牙印,连滚带爬的跑到屋里去。 众人也不知他在屋里看到了什么,就听见里面陡然一声惨叫,驼背惨白着一张老脸,跌跌撞撞就跑出来。 一边跑一边喊。 “死了,都死了!死人了!” 这一声喊,围观的邻居哗然了,七手八脚全涌进院子里。有胆大的汉子结伴到屋里一瞧,嚯,血流满地,那个腥气啊。驼背他婆娘跟当铺那个老鼠眼被人割了脖子,翻着白眼都死透了。 出了人命案,还了得。立马有人去报官。 官府里的人来了,不由分说,就把这屋子里的人都带走。 末璃也不反抗,她是被拐来的,见官正好,把事情说清楚! 可惜啊,她还是太天真! 这官是好见的?呵呵! * 一到官府,她和驼背就被关进牢里。因为是半夜,老爷不审案子,得等天亮。 末璃是头一回进牢房,可算是开了眼。她还光着脚丫子,得亏穿着袜子。可也不顶事,这袜子在路上早就脏透了。如今到了牢里,这满地污水污泥,袜子拖泥带水又脏又黑,穿着比不穿还难受。 她想坐在土炕上把袜子脱了光脚,可冷不丁就瞧见角落里老鼠臭虫跑出来满炕乱跑,吓得她赶紧跳起贴着墙壁。可墙壁上凉飕飕湿哒哒黏糊糊,也磕碜。 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容易熬到天亮,她和驼背被带上堂审问。 结果驼背上去就跪地磕头,以苦主自居。鬼哭狼嚎,涕泪横流,口口声声说她是杀人凶手。 末璃急了,正想辩解,却立刻吃了一记烧火棍,就打在小腿上。 她惨叫一声,噗通跪倒,脸差点就磕在*的地砖上。 两边凶神恶煞似的衙役瞪着眼喝道。 “大胆刁民,见了老爷不跪,找死啊!” 她疼的连话都说不出,心里真是又气又急。不作死就不会死,她真是快要受够了! 跪你个头啊!她堂堂鎏玥天子,她跪个屁! 可她蠢啊!好好的天子不要当,非要当小叫花子。这下好了,被人当死狗打! 靠!她恨不得穿回去抽自己十七八个大耳刮子。叫你作,叫你作! 她疼得抽气,说不出话,那边驼背就叽里呱啦把是非黑白全颠倒了。 说她是跟男人私奔的赔钱货,被小白脸甩了,流落到此地。他和婆娘见小丫头可怜,就收留在家里当干女儿。可惜好心没好报,这小东西勾结汉子,谋财害命。 他那好心眼的婆娘,就这么没了! 得亏他起来,把小东西抓住了。可她那个奸夫,却跑了! 这狠心的小赔钱货,不守妇道,心肠歹毒。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把这丫头砍头,给他婆娘报仇! 这话末璃是再也忍不住,连忙开口辩护。可她一开口又挨一棍。 衙役喝道。 “刁妇。大老爷没问你,你呱噪什么。老实跪着,有你交代的时候。” 一听这话,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驼背的话在场的衙役乃至于上面坐的官老爷,都压根不信。他家那个婆娘能是个好心人?骗鬼去吧。这对夫妻做得什么营生,早就有知情的衙役在老爷跟前细细说过。 这就是一对拐子,人牙子。专门拐带些小丫头小妇人,买来卖去,就是一伙吸血虫。 至于跟那婆娘死一块的小子,就是那婆娘的姘头。驼背是个不顶事的,那婆娘哪里熬得住,在外头不知勾搭过多少汉子,整条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至于这下首跪着的小丫头,八成就是拐来的。 至于这婆娘和那姘头为什么死在屋里,却是蹊跷得很。 要说堂下这小丫头能把那两个割脖子害死,绝无可能。这下手的必是一个男人,而且心狠手辣。 驼背说完了,大老爷惊堂木一敲,终于转过脸来问小丫头。 末璃可算逮着机会说话,连忙辩解。自己是被他们拐来的,一直囚禁在屋子里,要把她卖人。她不依,他们就威胁要杀她,她没办法才只好待在这里。 晚上发生的事,她也不知情。就听见外面没动静了,出去一看,死了人。所以吓得大叫大喊,结果这驼背还打她,以为她要跑。 求大老爷做主,还她清白。 大老爷不问话,旁边师爷问了。问她是哪里人,从哪里来,是如何被拐的。 这一问末璃就傻眼了。这叫她怎么说?说她是京城来的,宫里的。如何被拐……呵呵,老爷,说来话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能啊! 她不说,众人看她的眼光就变了味。旁边的驼背又叫起来。 “她说不出,她就是个偷汉子私奔的。大老爷明鉴!” 说不出就上刑咯!衙役们一声喊,就有人拿着捋指上来。 末璃也是看过几部古代片的,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这玩意往手指头上一夹,那滋味,别提多酥爽! 第121节 她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跟筛子似得抖,都不用捋就快要晕过去。 也许是她的运气,忽而有衙役拿着帖子来报。 师爷忙叫人停手,接过帖子一看名号,连忙双手托着交给老爷。 老爷一看,也不敢怠慢,侧身恭恭敬敬把帖子打开,细细看了两遍,立刻站起身,一挥手。 “退堂!容后再议!” 师爷朝两边衙役使个眼色,就有人上来把末璃和驼背都拖下去。 而老爷则连忙带着师爷转到后堂,会见贵客去了 ------题外话------ 小白龙这回可真是被吓得够呛,跌宕起伏的人生啊,跟坐过山车似的! 其实本座已经很开金手指咯,危急时刻,她总能擦身而过! 好了,小白龙的教训应该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是摄政王英雄救美,华丽登场了吧。 呵呵,你猜?(*^__^*)嘻嘻…… 大家最近的留言都好踊跃,满满都是爱!么么哒! ☆、第八十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末璃被重新扔进牢房,这一回她可再也顾不上土炕上臭虫老鼠满地爬,是一屁股就坐倒,整个人都傻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鎏玥早就从上至下烂透了,哪里还有什么青天大老爷! 她竟然还敢指望这群当官的,真是蠢到家! 呵呵!这下算什么?出了火坑入狼窝,出了狼窝掉井里。有完没完?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被卖到京城去。 可就算她肯,黑衣人也不肯啊! 想到黑衣人,她又是浑身一阵抖。 那黑衣人没死,肯定是跑了。她还活着,那会不会来第二茬刺杀? 想到这里她左右看看,疑神疑鬼。 牢里昏暗阴湿,到处都是鬼影重重,在她看来到处都是黑影,都藏着黑衣人。 好了,这下她被关在这里,没处跑,妥妥死定。 死了算了!早死早投胎,她是受够了!她破罐破摔,绝望不已。 小腿疼的跟断了似得,这一路被人拖过来,袜子也磨破了,脚底生疼。还有后背,那一棍打得,她差点以为自己脊梁骨都要断。 她哪里受过这样得罪,吃过这样的苦,这会子坐在满是烂稻草的土坑上,眼泪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往日里,她的眼泪可值钱了,跟珍珠似得。顺着她白生生的脸蛋往下滚,能叫人看了心疼死。 可这会子,她灰头土脸,又是汗又是血,眼泪一淌,带着泥下来,一道道,看了令人倒胃口。 她哭得抽抽搭搭,委屈死了。可牢房里还不消停,犯人们喊冤的,叫苦的,赌咒的,谩骂的,还有亡命徒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嬉皮笑脸调戏她的。 跟大街上一般热闹! 牢里还管饭,一天一顿。牢头拎着一只木桶,桶里混澄澄不知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子馊水的味道。 一人一勺,绝不多给。 末璃哪里吃得下这种东西,光是闻都要吐了。她不吃,有人要吃。牢头也不可怜她,掉头就走。 到牢里来当少奶奶,饿上几顿,就知道好歹了。也是欠! 精神紧张,又没吃饭,天一黑末璃就又胃痛了。牢里可没人管这个,她喊也是白喊,故而很自觉地忍疼,不喊。喊了反而浪费体力! 忍着疼把土炕上的稻草拢了拢,她蜷缩成一团,昏昏欲睡。 睡也睡不踏实,一会昏一会醒,昏过去人也仿佛是醒着,醒过来则是心狂跳猛出汗。这不是个好兆头,隐约是病情加重的趋势。 迷迷糊糊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就听见牢里铁链铁镣叮咣响。有几个犯人被拉出来,牢头打打骂骂推推搡搡,赶着走。 她猛然惊醒,额头全是汗,迷迷蒙蒙就看到自己的牢门也被打开。牢头把一副铁镣扔进来。 “喂,淫奔的小荡妇,上路了!” 嚯!上路?上什么路?她怎么听着这么瘆的慌! 末璃人都吓傻了,一眨眼那牢头就如狼似虎的蹿进来,跟拖死狗似得把她拽下土炕,叮咣一阵响,她就成了死囚犯,手铐脚镣俱全。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案子不是还刚审吗? “放开我!我没罪。”她叫起来,想要挣扎。可身上的镣铐那么重,就她那细胳膊细腿,别说挣扎,连走路都难。 牢头跟推土豆似得把她往外一推,骂道。 “吵什么!大老爷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安心上路,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 投胎个屁!她这就是二世为人,结果摊上这么个主! 末璃又气又急,眼前是阵阵发昏。 人呢?救她的人呢?这回她是真要死了! 可她发晕,牢头没发昏,推推搡搡就把她赶着走。 整个队伍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那三个,一水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是恶徒。唯独她,瘦巴巴一棵小豆苗,竟然也要去赴死。 按说这样不讲道理,明摆着的冤案,也该惹人同情。可她一路过去,两边牢里的犯人那是又叫又跳,又笑又骂,污言秽语不断。 人人都觉得她死的活该,谁让她是个跟小白脸淫奔的荡妇,还蛇蝎心肠杀了人。便是没杀人,她这样的淫妇也是该死。砍头或者浸猪笼,二选一! 气到极致,反而想笑。怕到极致,就是愤怒。两种感情在她胸口激荡,她反而镇定下来了。 乱世之相,妖孽辈出!鎏玥看来是该灭亡了! 看看这些人,哪里还是人!这牢里的不是人,牢外的也不是人。 坑蒙拐骗,贪赃枉法,是非不断,黑白不明!这天下乱透了,脏透了,烂透了,是该一把火烧掉,重来! 所以她也是死得其所!以她这鎏玥最后一代君王的血,开启新的篇章。 哈!她还有心情往自己脸上贴金! 此时此刻,她是以杀人,淫奔的罪名而死,死了也是一身脏污。 至于展万钧和祁进……她长吁一口气,不想了! 这整个世界都是靠不住的,连她自己也一样。只希望这一次,老天爷让她死个痛快,别再折腾! 她已经受够了! *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跟着这伙死囚犯一起走出牢房到了外面,就看到了展万钧。 牢房整个是半地下的,点了灯也跟地狱似得,拢着一层黑气,看什么都是灰蒙蒙黑漆漆的。就连空气也是混浊的,带着一种死亡的腐朽,吸多了能让人中毒。乍然到了外面,看到跳跃的火把,嗅到新鲜的空气,她恍然就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活着,可真好!但此刻,她却要赴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要过,偏偏听信鬼话跟了恶鬼跑路。结果还自己作死,闯荡江湖。 唉!有些东西还真是非得失去过才知道重要! 因这是临死前的一刻,所以她格外贪婪的审视这个即将离开的世界。 说起来,她还没有看过夜色里的城市呢,好容易这么出来一次。临死前能看一看,也是不错。 心里是故作潇洒,但眼圈很涩,喉咙很苦,如果不压抑着,立马就能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然而泪眼朦胧之中,她恍恍惚惚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因为熟悉,以至于第一眼都没引起注意。等眼神移开了,大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傲然挺立的身姿,那不容忽视的霸气,那宽肩窄腰大长腿!虽然天黑,看不清脸,也看不清他身上的穿戴。但就凭这轮廓,她也能认得! 那是摄政王展万钧! 她的心顿时狂跳,血液跟疯了似得往头顶上涌,几乎要把脑袋挤爆。 她张开嘴,把目光移回去,用力的瞧。 是他吗?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别骗我!老天爷你别骗我! 她看不清啊!这该死的近视眼! 她伸出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结果因为走慢了,被牢头在后面踢了一脚。 “磨磨蹭蹭做什么,快走!” 末璃一个踉跄就跌出去,差点就跪倒在地。然而顾不得后背的疼,小腿的涨,她摇摇摆摆的往前走,可眼睛仍旧瞪圆了去瞧。 手脏,又流过泪,揉了还不如没揉,越发看不清! 可越是看不清,她的心就越觉得那身影就是展万钧,就是摄政王! 哈,千钧一发,最后一刻,他来了!他来了!他赶上了!他没有放弃她! 她想要大笑,想要大叫,想要狂跳狂奔。 现在,就现在,救她! 然而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她,他站的那么远,朦朦胧胧的。背着光,看不清脸色,只有一个轮廓。 不可能啊!她都注意到他了,他怎么能看不到她? 他不是为她而来的吗?不是吗? 不,不能不是!必须是! 他一定是认不出她,她现在这个鬼样,连自己都可能认不出! 喊他,喊啊! 末璃在心中大喊,因为激动,嘴巴张开也想喊。可不知怎么得,越是想喊,她的喉咙却越是发不出声。 第122节 喊不出,她就抓心挠肺的,两只手抓往喉咙口挠,往胸口抓。 纤纤五指,枯若鸡爪,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抓的脖子一道一道的,都快要渗出血丝。 在痛的刺激下,她终于喊出了声。 “展万钧!” 这一声喊,仿佛是喊出了一句魔咒,又似乎是喊出了一句禁忌。陡然,所有人都停住了。 只有她,红着脸,呲着牙,拖着叮咣作响,沉重之极的镣铐,迈开纤细的双腿,奋力奔向他。 她已经使出浑身的力气,觉得自己是在飞奔,可其实不过是摇摇晃晃,踉踉跄跄,步履蹒跚。 镣铐磨着她的手腕和脚踝,在泥地里拖出一条条痕迹。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和沉,整个人都轻快的仿佛要飞起来。 飞起来,飞向他,在人还没有到之前,她的心,她的魂,就已经扑到了他跟前。 结果,半路又叫人给拦住了。 两根烧火棍,跟筷子似得,一把就截住她。 她扑得用力,跑的专注,一头就撞上去,拦腰击中,噗通就翻到在地。这一回是结结实实的磕在泥地上,裤子也破了,膝盖也花了。 可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她什么都看不见了,眼中只有他。 现在不管是谁来,也不能阻止她靠近他,奔向他,抓住他!谁来也不行! 末璃用力向前伸出手,鬼爪似得,哪怕只是一分一毫一厘,能靠近他也好。 “展……展……”她喉咙嘶哑,竟然失声,再也喊不出。 然而已经如此近,对方竟然还是无动于衷。难道他听不出她的声音?看不出她的容貌?还是说…… 不不!不要抛弃她!救她!抓住她!求他了! 泪眼朦胧之中,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动了动,但并没有向她靠近。 不,不要这样对她!她知道错了!她不跑了!不管他想怎么样,她都不会再抗拒了! 求他了!救她!救她! 她撕心裂肺的去喊,无声的,向他伸出手求救。 手持斧钺的金羽卫上前,把拿着烧火棍的衙役赶开,然而也不敢碰她。 腰里的束缚陡然消失,末璃心中一喜,奋力想要站起,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得,又沉又胀,又酸又痛。仿佛都不是她的了,怎么也不听使唤。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不,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到他身边去! 没错!就是这样!想要活下去的本能战胜一切,什么自尊,什么形象,什么七七八八的,她全然不顾。 她像只受伤的小狗,残废的小猫,垂死的小兔一样,凭着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四脚着地一步一步的爬过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还有最后一步。 终于,她的手摸到了他的鞋子。 天哪,她摸到了!那双黑色的,鞋子。 多么柔软的鞋面,这可是上好的贡缎。这样的黑,纯粹的,泛着光泽的,多么贵重,却只是用来做鞋面。 哈,这就是身份! 五根鬼爪似得手指,一把抓住那鞋面,紧紧的。 末璃摸索着,挨到他的脚边,一寸一寸的用手感知他。 他是真实的吗?是!是热的,是真的! 哈,原来摄政王的小腿是这样的啊?好结实!好棒! 她感动的伸手抱住,整个人都贴上去。 双手仍旧不停,往上摸着。 啊,他的大腿!她终于又能抱住了! 应该能的吧?此时此刻,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推开她,不是吗? 她缓缓抬起头,向一个虔诚而又卑贱的信徒,仰望神明一般,仰望他。 * 展万钧也低头看她,背着光,整张脸都隐在暗处,叫人看不清! 脚边这个又脏又丑,满脸是花,满头乱草,傻笑傻哭的东西是个什么鬼? 这真的是他那个“好孩子”? 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找了她五天!五天不算长,平时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可若是按度日如年来算,这五天可就太漫长了。 五天,五年,就把他的好孩子变成了这个鬼样! 倘若他再晚几天,她是不是还会更加不堪? 不!够了!五天足够了!他不敢想象再不堪下去,她会是个什么样! 弄成这幅样子,她应该接受到了足够的教训吧?不会再有异心了吧?能认清现实了吧?可以对他死心塌地了吧?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就在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就在她定定看着自己的眼。 这么难看的样子,她竟然也笑得出来。笑的,可真是好难看! 她怎么能是这幅样子! 皱起眉,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下巴。 末璃毫无反抗,只是傻傻对他笑。 他越发皱眉,心里怀疑她被吓傻了。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泥,却发现抹了一层还有一层,搓着搓着,这泥就搓成条,直往下掉。 真是有点恶心!她竟然能这么脏! 说不清是因为她脸太脏,还是因为她笑的太傻,他陡然就生出一股怒气。跟拎狗崽子似得,一把爪子她的后领,把人整个拎起。 一拎起,凑近了,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酸臭! 她都臭了! 他下意识的避了避。 但这避开的动作却叫末璃生出无限惶恐,不不,不要讨厌她,不要!她想也没想,伸出胳膊就一把搂住他,整个往他怀里钻。 被这脏兮兮臭烘烘的小狗仔扑了一个满怀,摄政王眉头皱的能够夹死一百只苍蝇。他僵硬了片刻,随即却把这潮湿的泛着臭气和酸气但又滚烫火热的活物,紧紧搂住。 他搂的紧,手掌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用力抓了一把,仿佛是抱着还不够,非得这样抓一把,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又回到自己的怀里。结果这一把正好就抓在末璃后背的伤口上,还狠狠的,挺重! 末璃无声的哀嚎,然而痛的爽快! 这痛让她也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他! 他是热的,香的,干净的,略带一点残酷的暴君。柔滑的丝绸,温热的躯体,洁净的芬芳,还有这恶形恶状恶狠狠的拥抱,象征着一切过往的东西,她曾经拥有的那些。 她抓住了,就不会再放手。 现在,她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有吃有喝有穿有用,平安的,舒适的,懒散的活下去。忍受一点小痛苦,享受一点小委屈。 啊!她从来没这样真切的感受他!感受自己曾经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的美好! 对展万钧来说,此刻怀里的小皇帝是全然陌生的。这臭烘烘脏兮兮,酸溜溜湿哒哒又黏糊糊的鬼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他的小宝贝,好孩子。 他下意识的抗拒这样的她,厌恶,排斥! 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最真实的她。是他一直不想承认,但无法忽视的,那个真实的丑陋的她。 那个欺骗他,违抗他,坑害他的她! 如果现在,他把她扔下…… 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然而身体的动作比头脑更快,他抱紧了她。 抱紧了这个丑陋肮脏的她! 原来,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放不开,那就抱着吧。连这丑陋的样子,他都看过了,往后大概也没什么能再恶心到他了吧。 把怀里的脏鬼拦腰抱起,他沉着脸,皱着眉,转身离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着,目瞪口呆的看了一场荒诞离奇的好戏。 从天而降的贵人,抱着又臭又脏的小丫头离开了。 一直陪同而来的大老爷在贵人转身之时,哆哆嗦嗦的想要跟上去,结果被手持兵戈的武士拦住。 一脸带笑,但眼神森冷,白面无须的年轻人上前,拱手给大老爷行了个礼。 “大人,先把这里的事,清理清理吧。你看这些人……” 说着,森冷的眼神缓缓划过在场的衙役和死囚。 大老爷顿时冷汗淋漓,哆哆嗦嗦道。 “您,您吩咐。” 对方掩嘴一笑。 “大人心里有数,何必非要我说。大人,请吧!” 说罢,手一摊,请君上路。 大老爷顿时瘫倒在地,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 从地狱到天堂,末璃自动自发的就把地狱里的所有一切都抛之脑后。那些人会如何被处置,那个案子到底该如何了结,那个老爷,那个牢头,还有那个驼背,那两条人命,统统不管! 她现在就紧紧抓住手中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很小,就是摄政王的怀抱。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足矣让她栖息。 感受着他的体温,呼吸着他的气息,拥抱着他的胸膛,这就是她现在最安稳的世界。 第123节 那遥远的现代世界,也被她抛开了,不再去想。 她并不关心展万钧会把她带去哪里,没关系,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哪怕是去他的后宅,当一只被人豢养的金丝雀,也没问题! 她不怕了,不管了,不顾了! 只有当展万钧放开她的时候,她才慌了,乱了,死活摘不下来。 为此,他不得不用了一点手劲,硬生生的把她从怀里拽下,扔在地上。 凉飕飕的地砖,*的,铬得她屁股疼。然而这地砖很干净,并不是牢房里那脏兮兮的泥地。这就令她安心不少。 虽然她这样脏这样臭这样丑,他还放不开。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继续忍受她这丑陋的模样! 他要把她好好洗一洗! 皱着眉,拽起她的胳膊,他把她往屏风后面拖。 末璃从善如流,顾不得膝盖和脚底的疼痛,一骨碌爬起,就跟着他去。 到了里面,就嗅到温暖的水汽,还有芬芳的胰子香味。 这些,都是过往的美好气息,令她陶醉而安心。 是要洗澡吗?太好了!她也受够了! 一想到洗澡,她浑身都痒了,感觉自己身上爬了起码一百条毛毛虫,等不及了! 对方一脸微怒的表情,上来开始撕巴她的衣服。她都不劳他动手,自己跟着一起撕。 那些烂稻草,臭老鼠,臭虫,啊,好恶心!必须洗,狠狠的洗,非得搓掉一层皮才行! 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她哆哆嗦嗦要往装满热水的木桶里爬,结果膝盖磕在桶上,痛的她呲牙咧嘴。 展万钧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看疼了! 她瘦的像猴,还是一匹泥猴!呲牙咧嘴的样子,更是讨人嫌!真是不堪入目!究竟是谁把他的好孩子偷走了?扔下这么个讨人嫌的猴子精! 眼痛,心更痛!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恶形恶状的把这猴子精拎过来,扔进大木盆里,然后捞起桶里的木勺,劈头盖脑就把一勺热水当头浇下。 末璃张嘴哇哇叫,无声的。起先是慌,可等意识到这是干净温暖的热水,就自动自发搓洗起来。 好这一挫,身上的泥混着水从头往下一层层的淌,就跟泥浆似得。 展万钧看得恶心,差点要吐。忍着胃里的不适,胸口的郁闷,他朝天翻了三个白眼,恶狠狠一气往她头上浇了七八十来勺的热水,然后抓起一把胰子就扔在她头上。 末璃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怒意,她洗的痛快极了,闭着眼摸索着,把滑溜溜香喷喷的胰子往自己头脸上,身子上抹。 好香,这熟悉的香味,好棒! 她叹息,然后贪婪的呼吸。 温暖的水汽,怡人的芬芳,这才是她的生活! 想来也是搞笑!曾经她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终极的秘密,等闲不许人看!可此时此刻,当着她最不想被看的男人面,她却很坦然的在洗澡。 这没羞没臊没皮没脸的样子,事后想想也是醉了。但当时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害羞! 她只觉得满心的欢喜,想要尽快的彻底的,就像洗去身上的污泥一样,把这五天里发生的一切,都洗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有讨好他的意思,但无关那些风月。只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更讨人喜欢。 就像小狗小猫一样,干干净净的,才比较惹人爱怜。 而她,此刻正是要仰仗着他的爱怜才能继续活下去呢! 她搓了一身的胰子,滑腻的油脂混合着污泥,怡人的芬芳夹杂着酸臭,组合成一个混沌而且更加丑陋的形态,就如同黎明前的黑暗! 这让展万钧难以忍耐,焦躁不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恢复记忆中的美好模样,已经无法再等。 热水一勺勺的淋下,把那些脏的臭的,香的腻的,都统统冲走。 漆黑的发丝,光洁的额头,长而浓密的睫毛,翘而笔挺的鼻梁,红而柔软的嘴唇,修长的脖颈,圆润的肩头,白皙的皮肤。 她宛如重生一般,在热水下展露他记忆中的美好。 展万钧长吁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这白白净净,芬芳馥郁的小人儿,才是他的好孩子,他美丽的小花骨朵! ------题外话------ 如果看尽对方的丑陋和肮脏,但仍旧不愿放开,那肯定是爱极了! 让我们祝福摄政王吧! 但是,他自以为的管教,真的对小皇帝有效么?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八十一章 摄政王绝不趁人之危! 她像一朵白莲花似得,站在混沌脏污的泥水里,活脱脱一个出淤泥而不染。 展万钧拿毛巾撩水,为她擦洗,很快就后悔了。 脏污被洗掉了,那些掩藏在脏污之下的伤痕,全部历历在目。 布满血丝的脖颈,后背上紫青的棍伤,还有屁股上被臭虫咬出的红斑,以及全是血渍和小伤口的膝盖。 伤口里还有细砂,他不得不蹲下来,用毛巾沾着水,小心翼翼的擦出。 结果,毛巾上好多血。 这些伤看在眼里,痛在他自己身上,脖颈,后背,膝盖,一样的疼。 他的水晶玻璃人都快碎了! 其实第四天他就找到她了,可是他偏偏多等了一天,就为了让她多受点罪,多吃点苦,好长长记性。以及,为了钓出那伺机而动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她自己惹出来的祸,就得她自己收拾!可心里是这么认定的,但为何看到她的伤,他就如此生气,如此心痛。 捏着手里的毛巾,他沉着脸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木桶,示意她进去泡一泡。 天虽然热了,但晚上还是有一丝凉意,可别把她给冻出来! 末璃二话不说,让干嘛就干嘛,格外乖巧听话。稀里哗啦的从木盆里出来,抬腿就往木桶里爬。这一爬,展万钧就看到她血淋淋的脚底,胃为之一抽。 原来在这里,还有伤! 他受不了了!尸山血海都不能让他反胃难受,但此刻他真有点受不了了。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无处可怨。 把毛巾愤愤的甩进脏水里,他愤然转身而去。 末璃立刻心慌,想喊住他,可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心慌意乱了一会,她就整个人沉进热水里窝成一团,宛如一只受惊的仓鼠。 脑子里乱哄哄的!怎么办?他走了?他生气了!一定是!这一次她是闯了大祸,狠狠打了他的脸,他生气也是应该。 当然她仍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至少为了能回家而逃离他,这一点是没错的。她就是错在了轻信神经病。然后高估了自己的生存能力,低估了江湖的险恶,太傻太天真。 毫无准备,就随随便便跟人跑了,这不是坑自己么!生存能力低到极点竟然还敢挑战炼狱模式,傻就一个字,蠢透了。 失败了,就得认!认清不足,才能继续前进。 没错,才从地狱回到天堂的门口,她的心就又开始活络了。 当然现在她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活下去,暂时回家这件事就别考虑了。 展万钧来了,虽然是晚了点,但终归是来了。来了就表示他还需要她,那么不管他需要她的什么,她对他至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此刻他把她带回来,还给她洗澡,怎么看都还带着那么一点怜惜的意味。想到此处,她吁出一口气,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爱生气就生气吧,生气代表在乎,而在乎则是她的救命符。所以,不管了!哪怕他回来之后就在这里办了她,她也认了! 现在开始,当一个乖宝宝,才是保命之道! 当然,前提是他得回来,可别一去不回头,把她打入冷宫。 那可就,没戏唱咯! * 谢天谢地,摄政王在外面转了一圈,还真回来了。 不光他人回来了,还带了衣服和吃的一起。 他见不得她一身的伤,就跑出来透气。然而初夏的夜晚又闷又热,他在里面又是生气又是浇水,忙出一头热汗,到外面非但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反而因为闷热,越发憋得难受。 可难受也只能熬着,这里没人能伺候他。 能伺候的人都让他赶走了,小家伙的身份太敏感,除了他自己,就不许别人沾身。但凡沾过的,都不能活。今天晚上的杀孽已经太重,他实在不想再多添几条人命。 摄政王在大理寺也是见识过的,知道牢里的吃食不好。她这样娇贵的人,这一天肯定是水米未沾,肚子早就饿扁。偏偏,她又是个饿不得的。 所以忍着浑身的不自在,他硬是到外面要了一碗加了肉糜炖的烂烂的粥回来。 一进门,就觉得屋子里安静的很,不像是装着一只猴子精的样子。 把东西都放下,皱着眉急匆匆绕到屏风后一看。她泡在热水里睡着了,整个人慢慢往下沉,此刻水已经快要漫道鼻子。 啧了一声,他一步上前,伸手往水里一抄,把她捞起。 他一抄,一捞,末璃就被惊醒,猛然在木桶里扑棱了几下,蹭的就睁开眼。 泡了水的皮肉格外滑溜,他就觉得手臂里仿佛是挽了一尾硕大的活鱼,肉质鲜嫩,美味多汁,而且特别鲜活。 桶里的水被搅动,一阵阵温暖的芬芳溢出,将他劈头盖脑拢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末璃张了张嘴,却没有一丝声音。她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这会子自己成了个小哑巴反倒是好事。 他正在气头上,肯定要发火。她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他开辩论会,那可一定是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就不会错。 展万钧皱着眉,低头看她,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宛如刀片一般,目光沉而有力的落在她的肚皮上。 她觉得肚皮一阵疼,仿佛是被他的目光戳了两个洞。下意识的,她想拢起双臂遮住自己的肚皮。但手在热水里动了动,又停住。 她不是已经有了觉悟么?又何必再垂死挣扎。这会子,他还看得上她,是她的运气。 咽了咽口水,她低下头,一副放弃抵抗,任君享用的姿态。 第124节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只一个动作,就能领悟。她头一低,黑漆漆湿哒哒的发丝把小脸拢住,只剩下长长的脖颈和白白的肚皮。 展万钧就懂了! 刚才心慌意乱忙着捞她,他都忘了这屋子里有多热,有多闷!空气芬芳而潮湿,沉甸甸的,深吸一口气,肺里就涨满温暖的潮气,涨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眼前是一片白,她就跟条翻肚死鱼似得,肚子,好白。 他一直想看,想摸,想吃,想得都有点魔怔。 现在,这条活鱼就在眼前翻了肚皮,请君享用。可他偏偏又迟疑了。 因为觉得腻味!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虽然他也不想当什么君子,可在这会就欺负一个刚死里逃生,都快吓傻了的小丫头,也是做不出来。 何况,她这又算是什么意思呢?犯了错,就拿身体来偿?她这七八十斤肉,能抵得过他的损失?未免,把这身皮肉看得太重! 他要是这会子真入了她的巷,那才是阴沟里翻船,活该被人看扁! 想到这里,他双眼一眯,冷哼一声,就把手臂抽走了。 失了倚仗,末璃又跌进热水里,差点呛到。七手八脚的爬起,她扒住桶沿,喘息。 一大块干燥的毛巾兜头扔进来,把她头脸肩膀罩住。她眯着眼,隔着毛巾就听见他说。 “起来把自己擦干,出去把衣服穿上。” 对方不吃,叫她有点意外,明明……他的眼神已经达到危险境地了呢!看来,摄政王还是有所谓男人的自制力。她说不出心里是庆幸还是失落,反正怪怪的。 她只顾着躲在毛巾下乱想,没动,结果就惹得对方不悦,又低喝一声。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这回是不敢再迟疑,她二话不说蹭就站起,头顶着毛巾跟只猫似得爬出木桶,低着头光着脚丫带着一身的水就噼里啪啦往外走。 等她小小的身影消失于屏风后,展万钧才长吁一口气,懊恼的啧了一声。 他此刻理智占上风,可以心动不手动。但腰腹里阴燃着的火却也是不容忽视,且隐隐有蔓延的趋势。 皱着眉,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恨恨的撕开自己的衣服,重重甩下。捞起木勺他劈头盖脑就往自己身上浇水,这水比起一开始已经微凉,正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激发凉意,浇灭闷热。 然而水里包着香气,泼在身上就炸开,到处蔓延。 小家伙人是出去了,可这香气却还在,继续困扰他。 他仍旧觉得热,又闷又热,令人不快。 * 在外面把自己擦干了,找到衣服披上,末璃就迫不及待的捧起粥碗仰头痛喝起来。 方才她觉得肚皮疼,还以为是摄政王眼光太火辣,此刻喝着热粥总算是明白过来,火辣个屁,她就是饿的。 哎呀,还是肉粥啊!好香,好喝! 一气就把一碗喝光,她用手背摸了摸嘴巴,还意犹未尽的咂巴咂巴,丝毫没有矜持贵气。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种时候还要矜持有个鬼用!矜持能当饭吃?饿肚子简直就是酷刑!要矜持,要尊贵,先吃饱了再说! 她现在可实际了!唯有生存才是第一,其他都是虚的。 一碗热粥下肚,她擦干的身体又透出一身薄汗。但此刻这些许的潮意却是舒适的,令人安心。 她安全了,再不必担心生命危险。虽然摄政王还同处一室,但听着屏风后他稀里哗啦的擦洗声,她觉得无比安心。 心一安,睡意就涌上来! 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一直被压在骨髓里的倦意汹涌而来。她眯起眼摇摇晃晃走到罗汉床边,一屁股坐下,双脚一抬,直接滚进去躺倒。 不管了!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山崩地裂,都不管了! 现在她要好好睡一觉!反正,这会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摄政王顶着。 展万钧在里面把剩下的半桶水都洗光了,汗是没了,但热却洗不掉。 他人在屏风这头,可心在屏风那头,听不见那头的动静,他就急了。三下四下把自己擦干,披上衣服就出来。 好这外面,跟刮了一场劲风似得,什么都乱了! 原本整整齐齐的一摞衣服全乱了,横七竖八的摊在桌上。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粥碗也空了,银勺子倒是纹丝没动,干干净净摆在原处。 敢情,她是直接拿嘴喝的。 想起她那张秀气小巧红润多情的小嘴,他不由眉心一跳,面色一紧。 不能想,一想就要坏事! 人呢?把乱七八糟的心思甩开,他看了一圈,终于在罗汉床上找到了小皇帝。 大步走过去,低头一看就生气。 衣服也没好好穿,就披着。头发都还是湿的,她就睡觉了?湿气跑进脑子里,将来会头疼的。 而且,还趴着睡,压着胸口,难怪呼吸如此沉重,都快打鼾了。 他伸手揽她双肩,把人整个翻过来。 这一翻,眼前又是一片白白的肚皮。 好么,衣服都没扣住!气得他两眼一翻,跟扯布头似得,恶狠狠给她把衣服都扣上。 这罗汉床太小,不是个睡觉的地方。他又不得不把她整个抱起,放到里屋的木床上。 这一会末璃是真睡死了,任他来回摆弄也不醒。 侧身坐在床头,看着她的睡颜,展万钧低头长长叹息一声。这会子反正她看不见,他也不必再端着架子装冷酷。 她真是吃了一场大苦头!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跑什么跑!瞧瞧她都成了什么样! 女人啊!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想起她受的罪,吃得苦,还有那一身的伤,他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软到发酥。 对了,那些伤!懊恼起身,找来药箱,他伸手把她衣摆捋起,露出膝盖。好家伙,这膝盖又红又肿,又青又紫,跟个快烂掉的大茄子似得,吓了他一跳。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瘀伤擦伤,并不严重。但白鱼似得大宝贝身上添了这么两个烂茄子膝盖,把他最得意的美好破坏殆尽,也足够令他懊恼吐血。 就为了这两个膝盖,也该叫那些人碎尸万段!这会子,王爷可没慈悲心肠咯。可他也不想想,他要是早点出手救人,兴许他的大宝贝就不必吃这么多苦。 所以算起来,他也是自作自受。 烂茄子膝盖的冲击还没完,一路往下,摄政王又看到红肿破皮的脚踝,还好,他扛住了。心抽痛了几下,总算没发飙! 不过等看到跟枣泥发糕似又红又肿还发黑的脚底板时,王爷彻底暴怒了,杀气腾腾。 杀杀杀!这批刁民贪官,都该杀! 当然头一个该杀的还是这小蠢蛋自己! 他把她当玻璃人似得供着,恨不得搭个天大的罩子把她护着,结果她非要为爱作死,好死不死还选了祁进那个妖道。 现在好了吧!都成了什么样! 她受了五天的罪,难道他就好受了?他也是生生陪着煎熬了五天五夜!这天杀的小蠢蛋!丢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自己拍拍屁股为爱潇洒,有没有想过他? 哼!她哪里会想到他!她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妖道! 但凡她有一点活路,她就还要继续跑呢! 那狗官怎么说来着?这偷汉子淫奔的小荡妇! 淫奔,荡妇,这两词跳出来,触目惊心! 摄政王磨着牙咒骂,心里淌过毒汁,滴在腰腹里,烧起一把明火。 她就不能怪他狠心!他若不把她逼到绝境,她会那样巴巴的爬着过来抱自己的大腿? 他也是没办法!只能怪她太蠢,太坏!谁让她自己不学好,他也只好狠狠敲打,管教她! 咬牙切齿的给她这几处伤口都抹了药,展万钧怒火中烧,连药箱都懒得理,就甩袖起身离去。 在外屋跟无头苍蝇似得转了三圈,一边转一边嘀嘀咕咕咒骂不停,像个怨气冲天的泼妇似得。 从小蠢蛋陛下到妖道祁进,再到此地的刁民狗官,乃至于晋城的唐家,反正除了他自己,天下人他都怨得上。 他躲在这里避人耳目的自顾自发了一场火,等气顺了,就又回头到里屋。 末璃还在睡,不过气息已经平稳多了。看着她好睡,他也开始觉得眼皮耷拉,手脚发沉。 是啊,他也受了一场大罪呢。 这一路,差点亏到掉裤衩。万幸,这宝贝裤衩最终还是让他找回来了。而且…… 他嘴角一翘,哼笑一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恶狼,他把这好孩子舍了,总算是抓住了一个黑衣人的活口。也算有所收获。 至于祁进这个妖道,只要这大宝贝在他手里,那妖道就没赢。 只有合邕的大皇子死得冤,想到这一茬他就头疼。 头一疼,他心里的诸般绮念全部消散。 这该死的小蠢蛋,大宝贝哟!真是害苦了他! 累,累死了!他也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踢掉鞋子,他翻身往木床上一滚,张开双臂把末璃抱住。嗅着她的气息,听着她的呼吸,他安心闭上眼。 不许再跑了!这一回他亲自守着! * 天刚亮,床上的两人就都被热醒了。 末璃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喉咙里生疼火热,跟堵了一块烧红的火炭似得。烧得她整条脖子都抽痛不已。 热,好热!人就像掉进火坑里似得!这火不光在外面烧,也在她身体里烧,烧得她跟喷火龙似得,一张嘴就能吐出一串火苗。 她下意识的张嘴,然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对了,她失声了! 费力的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光。眼眶火热,眼珠干涩,动一下就跟进了沙子似得生疼,还流不出眼泪滋润。 第125节 她这是怎么了?末璃艰难的抬起胳膊,往额头上一搭。 好么,这烫的,都熟了!原来她真是烧起来了!而且是高烧! 这可怎么办?高烧,要死人的喂! 她无声的呻吟,哀哀凄凄的扭头,想要找个人救救自己。结果看到展万钧的脸摆在她的肩头,吓了一跳。 连睡梦中他都眉头紧皱,一脸凶相,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得。 干巴巴咽了咽口水,结果喉咙疼的她想死。 等一下?为什么摄政王和她睡在一起? 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然后她又浑身作痛……等等!这说明什么啊! 下意识的她就想歪了,然后调动起全身的感觉想要探知昨晚发生了什么没有。 可惜,身体沉的好似铅块,哪里还有半点感觉。 除了热,除了疼,除了干,全身上下就没一处好受的,难受死了! 这……是不是昨晚太厉害的缘故?她被他……活拆了一遍…… 不对不对!脑子里尚存一些理智,她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她这就是病了,发高烧。不是什么运动量过大的问题! 对了,高烧,要命的!救命! 她想挣扎着起来,可偏偏摄政王跟树懒似得,光着膀子紧紧把她抱着,如同抱着树干一样。那么粗的胳膊横空拦腰全压在她身上,跟牢里的铁镣一样沉。 怎么光膀子呀?他就不能穿件衣服!她一边在心里嫌弃,一边忍着热忍着闷忍着疼,偷偷往下瞥了一眼。 哦,穿着裤子!长吁一口气!看来昨晚确实没出事!谢天谢地! 心里松了一口气,她顿时就来劲了。噫,他怎么出那么多汗,湿哒哒的,难受死了。 走开啦!还睡?死猪啊!她都快要烧死了,快醒醒!她伸出胳膊,把他用力推了推。 展万钧一下就被推醒,醒过来就觉得热,伸手一抹额头,一手的热汗。 他这哪里是睡觉,简直就跟进了蒸笼似得。 啧了一声,睁开眼,就看到怀里的小皇帝头脸通红,跟煮熟了的虾似得。 怎么是这副样子?摄政王愕然,皱着眉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好家伙,她还真熟了。这烧得,脑门都烫手了! 发烧可是大事!摄政王不敢怠慢,一个打挺翻身而起,立刻大步流星的出去。到门口他才想起什么,又火烧屁股的回来,捞起昨晚脱了扔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又扭头而去。 末璃眯着眼,看他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嗬,他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就是炭火上的烤虾。 七手八脚把衣服扣好,摄政王推门而出。 这里无人能来伺候,唯有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的白脸太监远远的站在院子里,无声无息的等候着。 这是王宝宝的人,叫李得胜,今年才十六岁。小李子原来叫李二狗,这等贱名自然是污了贵人的耳朵,得改,所以就叫了李得胜。 别看他年纪不大,可心思缜密,办事牢靠。最难得是能管住眼睛嘴巴,只做事,不嚼舌头。 展万钧站在廊下伸手一招,李得胜就快步到跟前,低着头含着笑,无声屈膝施了一礼。 他没心思看对方行礼,匆匆一摆手,皱着眉道。 “去,把温子言叫来伺候。” “是。”李得胜应了一声,就后退离去。起先是快步走,出了院子就是一路小跑。 宫里伺候贵人靠一双眼睛察言观色是不够的,还要用耳朵去听,用心去品,用脑子去想。 找太医肯定是看病,这病有轻急缓重。摄政王的语气里明显带着焦急之色,所以这事就得加急办理。在贵人面前不能失礼,所以不能跑,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可出了院子贵人看不到了,他就得风火轮似得跑去办差,一点也不能耽误。 得了信,温子言是二话不说背着药箱就一路跟着小跑而来。 到了院子门口他还想跑,却被李得胜拦住。起先他还有点着急,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碍事。可很快明白过来,不能鲁莽。哪有喘着大气脸涨得通红,还衣冠不整就去面圣的,这就是君前失仪,可大可小的罪。 连忙把衣服整一整,气息匀一匀,收拾整齐了,这才跟着那小太监走进院子。 才进去就看到摄政王等在廊下踱步,来了又回,热锅上的蚂蚁。 温子言心里就咯噔一下,火烧火燎起来。 陛下,不会是陛下出事了吧? 看到温子言,展万钧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门一开,伸手一指。 温子言匆匆朝他施了一礼,就闪进门里去。 展万钧也跟着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李得胜依然候在院子里,打进了院子就一直低着头,不看不说,不闻不问,犹如一个木桩子一般。 到了屋里,温子言就一路往里,人还没到,心却早已经飞到。 等眼睛真真切切的看到,整个就吓了一跳。 陛下?真的是陛下!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 ------题外话------ 王爷是个正直的好青年!(应该吧,呃) 美人们周末要吃好喝好,玩的开心哟!当然,也别忘记来本座这儿看看!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 两看相厌,就此散伙! 此次到晋城来,温子言一直随行。陛下这一路是遭灾惹祸,磕磕绊绊,就没安生过。又是落水又是着火,都齐全了。落水是天灾,那起火呢? 这火来的蹊跷,烧得凶猛,屋子都成了那样,也不知陛下成了什么样? 他心里担心小皇帝的安危。后来听说陛下没事,可摄政王把人藏起来,愣是不让任何人探视。这不免叫人疑心,陛下非但不是没事,极有可能已经早了不测。 这火烧得,就更耐人寻味了。若说不是摄政王干的,都没人信。这逆臣,果然是等不及了。宝盒说得对,这一趟出来,就是这逆臣想要害陛下的阴谋诡计! 可名字陛下遭遇不测,他非但不能仗剑救驾,也不能愤而起身为君直言鸣冤!只能做一个缩头乌龟,在屋子里偷偷哭了一场。 还没等他哭够,李得胜来叫他,说摄政王让他过去看看。 乍听这话,他心里是猛然一跳,下意识就觉得,这一趟过来能瞧见陛下。不管摄政王先前是因为什么不让陛下见人,但此刻叫了他,那肯定是没事了。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那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陛下,等着我,臣来也! 他雄心勃勃,激情澎湃,一路小跑,跑的连形象都不顾了。 就想早点见到陛下!陛下若是安好,他的心也就安了。 然而等进了屋真见到了小皇帝,他却又想大哭一场了! 陛下,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 眼前的小人儿歪歪斜斜的靠在凉枕上,头脸通红,眼睛发赤,显然是发烧了,而且烧得厉害。可明明烧成这样了,却还穿着一件严严实实的袍子,一路扣到下巴磕。腰腹以下还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从头裹到脚。 这不是更热了?谁伺候的? 不必想,肯定是摄政王。这祖宗就不是个伺候人的料!尽添乱! 温子言心疼小皇帝,不由埋怨展万钧。一个箭步上前,就噗通跪在床前,哽咽的喊了一声。 “陛下!” 末璃眯着眼,口吐热气。看见熟悉的人,听到这真心实意知冷知热的呼唤,心里也是酸溜溜的一阵感动。然而眼睛烧得通红,硬是挤不出一滴热泪。喉咙也堵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好勉强的抬了抬手,对他挤出一丝微笑,伸手指了指床前的踏脚,示意他坐。 这手一抬,就露出被铁镣磨红磨肿的手腕。 当下温子言更是心头一惊。 啊?陛下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伤!摄政王,你这逆臣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 难怪陛下都烧成这样了,还被他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这看得到的地方都有这样触目惊心的伤,那看不到的地方得伤成什么样? 温子言满心愤怒,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在草原上狂奔。想到小皇帝受的伤,吃的苦,忍的屈辱,心里就跟堵了一团湿棉花似得,又酸又涨,又疼又热,别提多难受。 陛下,你受苦了!这逆臣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他却是不敢往下想。一想,就对不起陛下了。可心里不想,脑子却管不住。陛下这样一个娇滴滴的水晶玻璃人,摄政王他怎么能……就算真是熬不住,也不该…… 就不能温柔点?逆臣!蛮夫!暴君! 温子言是越想越歪,摄政王此刻在他心里,简直就成了摧花辣手,妖魔鬼怪,凶神恶煞! 看到这君臣两个又在自己面前演赞人热泪的戏码,展万钧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快要被活活气死。 好好,一个是可怜人,一个是忠臣心,就他是大坏蛋,对不对! 真是见鬼了!他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啊!冤死了!哪儿说理去! 摄政王脸黑如锅底,不悦喝道。 “哭什么!还不快给陛下看脉!陛下还没死呢!” 看看!这逆臣还咒陛下死呢!落在他手里,陛下也是早晚得死!温子言低着头,心里恨恨道。 用力吸了吸鼻子,他连忙放下药箱,取出药枕垫在末璃腕子底下,然后凝神号脉。 其实不用温子言诊脉末璃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在现代那就是很常见的疾病,热伤风,感冒了呗。然后感冒引起扁桃体发炎,所以导致喉咙肿痛,声带充血,失声了。 要是在现代,不必说就是妥妥去医院挂水的节奏。普通的感冒只要在家多喝水,饮食清淡,好好休息,七天的周期一过,自然就好。 但如果到了扁桃体发炎灌脓,声带充血,那是必须用抗生素了。否则一路发展下去,影响到肺,变成肺炎,那就麻烦了。 然而这不是现代啊!这里没有高效率的抗生素啊! 这是要死人的啊! 她心里真有点害怕! 第126节 好容易得救了,难道要死在疾病上?好家伙,这治不好的胃病没要了她的命,结果死在感冒上,那真是太冤枉! 末璃不相信古代的医术,其实也是小看了先人的智慧。中医的抗生素那也是多种多样,效果拔群。只是没有点滴这类同金手指的技术,不够方便。 她的主要问题是喉咙肿了,还得喝药,那真是每一口都跟吞刀子似得难受。然后还有那个破胃,药喝下去吸收不吸收先不管,就怕还闹腾起来。 碰上这样一个破篓子似得玻璃人,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得叹气摇头。 可她终归是千金贵重的大宝贝,再难也得治。 温子言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下去开方子,留下摄政王和小皇帝大眼瞪小眼。 这一回,大眼是摄政王,小眼才是小皇帝。 没办法,她烧得眼睛都红了,睁不开。睁开了也是一团血丝,一点也不好看。 人一发烧,就跟晒过头的花似得,整个蔫了。惨白的皮肤不自然的潮红,明明热的冒烟,可一滴汗都没有。 嘴唇完全干了,还开裂。原本漆黑细软的发丝也变得干枯发脆,混合着潮意黏糊糊的挂在耳边。 才一晚的功夫,她的美犹如昙花一现,再次消失。 展万钧是又急又气又心疼。 没了她,他心急如焚。好容易找回来了,还是不得消停。 她就是个惹祸精,麻烦鬼,一刻都不让他安闲。 可便是如此,他还是舍不得。 兴许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已经砸下去这么多本钱,他是想抽身都难。这会子也只能赌到底,才算不亏! 温子言说她发了烧不能裹着,热气锁在身体里,容易把脏腑都烧坏了。还得用温水擦身,好让她把憋在身体里的热气闪出来。 屋子也要通风透气,老这么闷着,人会闷坏的。 字里行间就是在埋怨他把她裹得严实咯!他又不傻,哪会听不出! 可这能怪他?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别人不知道,这假惺惺的忠心小太医会不知道? 他能让她被别人看了? 若不是无人可用,就连这手腕子,都不会让他瞧!让他摸! 瞧见个手腕子上的伤口,就把他眼泪都心疼出来! 真是呵呵! 这是他的孩子,要他温子言心疼个屁!他也配!想到这小小的太医也敢觊觎自己的孩子,展万钧心里就涌起阵阵杀意。 然而杀不得!毕竟现在他还得用这个小太医。 摄政王磨了磨后槽牙,把温子言记在自己的小黑账本上,将来秋后算账。 另外,回去他就得找个女医!小家伙终归是要长大的,这破身子还得养,一时半刻离不开医生。还是找一个女医在宫里伺候着,更为妥当。 心里有了打算,他就拧着眉沉着脸,出去叫人打了一盆热水,端进来砰的砸在床前的花几上。 然后走到床前,弯腰伸手,一把揭开盖在末璃腰上的薄毯子,开始撕巴她身上的袍子。 末璃有气无力的摊着,一点也不反抗。 一回生二回熟,她在他面前袒露身体,也开始有点不在乎了。 袍子用的是夏稠,格外轻薄软柔,裹在身上就跟第二层皮肤似得。把这袍子揭下来,就跟剥她一层皮一样。 她的身体,昨晚他就看了一个遍。 然而那是在灯光下,在水汽里,拢着夜色,罩着雾气,总有点朦朦胧胧的。此刻在天光下,在干燥的空气里,却是看了一个真切。 薄薄的肩,平平的胸,瘪瘪的肚皮,细细的大腿,一点看头都没有。 才过了一夜,她仿佛是又瘦了一圈!已经是猴子成精,再瘦下去……就是竹竿成精! 他真是猪油蒙了心,家里好好的美姬娇妾都不要,偏偏为了这副干巴巴瘦伶伶的身子火烧火燎,挖心挖肺。 就她这副身子,他能干什么? 这能干什么的疑问才刚冒出,心火就蹭的烧起,一路往下,如火如荼。 摄政王的脸更黑了,这一回是对自己愤怒! 他是既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身。对着这折磨人的小东西,他整个就乱了套。 就算他“禽兽不如”,真对这干瘪的身体起了欲念。可这会子她都还病着,快死的样子,他还动这样的念头,那真是比“禽兽不如”还要不如了。 他怎么就这么恨! * 看着展万钧杀气腾腾的脸,末璃是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虽然脸上憋着一股杀气,然而拿着热毛巾的手落在她身上,却还算得上动作轻柔。 然而一个男人的轻手轻脚,再轻也有限。末璃浑身是伤,还是被疼的呲牙咧嘴,却连哼哼都不敢。 他跟摆弄一只小狗小猫似得,把她翻过来又翻过去,从头到尾,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都擦了一遍。 她人小,又轻,此刻虚弱无力,摆弄起来也是十分方便。 擦过一遍,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 末璃一直憋得难受,烧到着火,可愣是不出汗。此刻全身的毛孔被热毛巾擦开了,憋在身体里的火就从毛孔喷出去,整个人一下觉得凉爽了许多。 她是舒坦了,可展万钧却难受极了。 出了一身汗,他心里憋得火可是一点也没冒出去,反而烧得更旺。 起先粗看了一眼,只觉得她干巴巴瘦伶伶是一点看头也没有。可等仔仔细细擦过一遍,方才明白她还是颇有些看头的。 只是这些看头,说不得,光是想,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也是疯了!他竟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想到她那些看头,他整个人就更热,抓着手里的毛巾他劈头盖脑的往自己脸上擦。 然而毛巾上沾了她的气息,热腾腾的芬芳。 他手势一顿,随即把脸蒙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吸到肺里,就是一阵爆炸,炸得他些微恍惚。侧身一屁股坐在床头,他沉着脸把手里的毛巾重重甩进铜盆里。 铜盆吃了这一记打,咣当晃了晃,盆里的水都撒在花几上,滴滴答答往下淌,不一会,地上就积了一滩水渍。 展万钧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在滴滴答答的从脑子里淌出去,全滩在地上,湿了一片。他浑身紧绷,都不敢回头看。 她还小,她还小,她还小!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然而,此刻就是说一百遍,一千遍,都没用了。 末璃乖乖躺着不动,还等着他来给自己穿衣。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摄政王过来伺候。他就跟木雕似得坐在那里,愣是不动弹。 呃!也许,她该自己穿,也不能总是麻烦别人! 想到这里,她双臂一撑,坐起来。 两人坐在同一块床板上,她一动,他就能感受到。她一动,他就浑身一震,扭头。 被他盯住,末璃就不敢动了。身体不敢动,可眼神却瞥过去,衣服就在手边,只要她一伸手…… 她手指头动了动,勾住衣服一角,刚想拉过来。结果才一动,就看到展万钧胳膊一撩,大手一抓,劈手就把那件薄薄的衣衫夺走了。随手往外一甩,这轻薄柔软的衣服就跟一只大蝴蝶似得,呼一下就飞落,徐徐降落,懒洋洋罩在那一滩湿漉漉的水渍上。 她傻愣愣的看了看地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他。 这是……做什么?不让她穿衣服?为什么? 摄政王的脾气,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啊! 展万钧自己也搞不懂,身体的行动比脑子更快。脑子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嘛,身体就先动了。 他想要……想要她! 他直勾勾看着她,绷着脸,面部表情。犹如大老鹰盯着小鸡仔。吃人的心思从眼睛里溢出,毫不遮掩,咄咄逼人。 末璃是想装不懂都难! 不,不会吧!这,这个时候? 且不说她还病着,这外头……还有温子言等着伺候喂! 王爷,理智!请暂时保持一下理智! 她都这个样了,他怎么还能? 男人真是禽兽啊! 这种时候他来这手,她就算不死在感冒上,也得死在他手里吧! 好吧,她明明打得救那刻起就有了觉悟。可是……她现在病了呀! 救,救命啊! 末璃想喊救命,展万钧也想喊! 他快要被折磨疯了!烧得人也晕了,心也焦了,头也炸了,苦不堪言,痛不欲生,也想她来救救自己! 她就是他火烧火燎,成魔成痴的源头。可也是他的解药,他的救星。 他救了她,把她从臭烘烘的地狱里救出,让她回到这香喷喷的天堂里。现在就该轮到她,把他从火热煎熬的地狱,救到迤逦温存的天堂。 她是花,是水,是药,是毒,是害人的妖精,是慈悲的菩萨!他不管了,是什么他都要,抓住了,就往嘴里塞,往肚里咽。 哪怕会死,这会他也不管了,一定要吃! 摄政王眼冒凶光,蹭得跳起,跟老虎狮子似得朝她扑来。 末璃想跑,可也无处可跑。只能往后退,然后退了一步就顶着床板,退无可退。 眨眼间,他就欺到跟前,伸手将她拽进怀里,一把搂住。 他手劲那么大,抓着她手腕子就跟铁箍似得,压得伤口一阵生疼。 她疼的大叫,可一点声音也没有。被拽进怀里,头脸撞在他胸口,*热腾腾,跟烧红了的铁块似得。 明明是她在发高烧,怎么他竟然比她还热? 这么热,多难受啊!她伸手去推,不要靠过来,热死了! 第127节 病着,还饿,她能有多少力气去推。 这水晶玻璃人,平时弱的仿佛多走两步,咳嗽一声就能碎了。可如今被他这样碾了,这样揉了,她也能撑住。 还真是个好孩子呢! 这瘦瘦的肩膀,薄薄的胸膛,软软的腰肢,扁扁的肚皮,细细的大腿。热乎乎,香喷喷,上好的缎子,初凝的奶酪,令人爱不释手又胃口大开。 他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她真是吓坏了,泪流满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什么豁出去大不了疼一场就完事!这疼一场是要命的啊!她真是万万没想到! 书上明明写的不是这样啊!原来全是骗人的! 这个伪君子,不要脸,王八蛋! 她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用力来回的磨牙。 这咬人的小畜生!找死!还没来得及卸下伪善的温柔面具,他此刻又变得杀气腾腾。 可她哭的稀里哗啦,破喉咙哑了还啊啊乱叫,非得真哭哑了不可,也怪让人心疼的。 他只好懊恼的怒吼一声,煎鱼似得把她翻转过来,把两条细细白白的大腿合拢,挺腰压了上去。 妈呀!这也行? 小皇帝五雷轰顶,瞠目结舌!这一回是真开了眼,长了见识! 摄政王,可真会玩! * 摄政王通吃一场,去了憋在心头的火气,顿时神清气爽。 而小皇帝则遭了磨难,病情加重,躺在床上彻底蔫了,奄奄一息。 鎏玥好太医温子言顿时又掉眼泪,一面替陛下感叹艰辛,一面把摄政王家里的十八代祖宗都仔仔细细问候了一遍。 这一对君臣的装死和热泪,展万钧看在眼里,却并不放在心上。 哭个屁!小皇帝还没死呢,这温子言到急着哭丧。 何况哪这么容易就死了?他都还没真怎么着她呢! 他不以为然的撇嘴瞥眼,落在末璃眼里,一笔一笔记在心头。 男人的话要是能信,真是母猪都能上树!他明明答应过她,会等她长大,结果…… 她还发烧了喂!他也能下的了手! 不过这会子她是真没力气跟他算账,也没资本,没资格跟他算账。 得!骑驴看唱本,咋们走着瞧! 把憋在心里的恶气吞下,末璃闭上眼,开始安心养病。 然而她想安心养病却也难,烧得迷迷糊糊就被架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这一趟来晋城是自打出门就不消停,一路的糟心。摄政王等不及了,必须马上回去。再不回去,只怕朝廷里都要乱了套。 至于小皇帝,只要她死不了,就得给他熬着。等到了京城,在仔细调理也来得及。 摄政王一句熬着,小皇帝可就吃了大苦头。 好在她已经烧糊涂了,反倒觉不出晕车。可这一路摇摇晃晃,吃进去的药大半都给晃出来,吐得整个御驾从里到外都是一股苦药味,混合着胃酸,就是熏香都不管用了。 离得近点的人都能闻到这味道,心里不由疑惑陛下这是……要驾崩了吧? 然而这一回大家都不认为王爷是故意的,因为王爷真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御驾上,亲自照料小皇帝。以至于他自个都是一身的药味,偏偏他熏久了还闻不出。 可天天跟他禀报办事的人,都熏的受不了。 原本近身伺候的梅若华被他赶走了,就连温子言也只能每天见小皇帝三面,早中晚按着吃饭的点来请脉。忠心耿耿的温太医有心帮忙,可王爷防他跟防贼似得,除了号脉等闲不让他接近。 就是号脉,他也得在旁边瞧着,仿佛是一眼不看着,他得大宝贝就会被别人占了便宜。 平时的吃药翻身擦洗,等等琐事,王爷亲自一手包办,宛如亲爹。 亲爹都不带他这样的! 末璃真心烦他!这样下去,她在他面前那真是一点*都没有了。人与人之间总该有点距离吧,他两还是异性喂!就不能给她一点私人空间? 王爷表示,没门!这是他的孩子,别人休想沾手。 郁闷,郁闷死了! 她是无可奈何!若不是她已经烧的糊涂,烧的快死,非得跳起来暴揍摄政王一顿。 就没见过他这样不会伺候人还尽添乱的主! 既然是王爷就好好做你那份造反的伟大事业去喂!来当什么保姆!您老是当保姆的料吗?别埋汰自己了,成不! 您老会伺候人么?能一勺一勺喂药么?别往她嘴里死命灌啊!她又不是个漏斗,往喉咙里一到就能自己顺下去。她喉咙还肿着呢!懂不懂! 灌不下去他就皱着眉恶狠狠的瞪她,仿佛这还是她的错!瞪啊!眼睛再睁大点!她若不是虚弱的抬不起手来,非得拿两手指头戳瞎他两眼珠子不可。 瞪个屁!再瞪她也咽不下!咽不下就是咽不下!有本事他拿筷子捅她喉咙好了! 嘿,还别说!她是瞧见了,有一次这黑心肠的还真拿手指头捅了她的嘴呢。结果怎么着?她顺势痛痛快快就给他吐了一身的药汁,那胸口真跟开了中药铺似得,药气冲天!她就是故意的,一点也没客气! 嗬,他那脸,顿时黑得跟煤炭似得,不用点就着火,熊熊燃烧,杀气腾腾! 杀气个屁!有本事砍死她算了!也好过在他手里活受罪! 然而摄政王忍着熬着,愣是连她的手指头也没动一个。 小皇帝烦他,他也烦她呢! 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孩子!娇气的不行了! 良药苦口,不喝药病能好?可她倒好,一会嫌热,一会嫌苦,这细喉咙一口药能咽一炷香。她咽不下去,这药汁含在嘴里,能不苦? 一苦,她就哭,就吐。一碗药一个时辰都灌不完,连吐带撒,能下去半碗都算多了。 他真是累死了!比处理朝政还累! 他心里有愧,姿态上就软,就迁就。结果这孩子蹬鼻子上脸,越来越矫情。 有心拎起来狠狠揍一顿吧,她这纸糊的身子能活着到京城就算运气,再揍,直接就可以改朝换代了。 心里是明白,真死了倒还痛快。可他又舍不得!况且这孩子自己也舍不得死呢,快死快死的,她这一路就愣是不死! 哼!死不了,那就相互都熬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这一路两人都是备受煎熬,到了京城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终于回来了,终于活着回来了! 两看相厌,就此散伙! ☆、第八十三章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把小皇帝交到宝盒手里,摄政王长吁一口气,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觉得这一路真是看够了小家伙的种种恶行,对她彻底腻味了。 在多跟这孩子待一天,他非得活活掐死她不可。 家里展麟这熊孩子跟她比,都成了小天使。 他受够了,暂时不想再见到她。 小皇帝也是三呼万岁,谢天谢地!再跟摄政王多待一天,她就主动自杀。不活了! 就没见过这样恶言恶语恶形恶状伺候人的主!他这是伺候病人呢,还是来杀人啊! 神经病的长生子跟他比,都变成小可爱了。 至少长生子不会这么腻味恶心人! 可爱可亲的宝盒姐姐喂!她这一路真是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罪。 快!快点拥抱她,好好的安慰她!再不给她一点女性的温柔呵护,她就要死了! 小皇帝跟无尾熊似得把宝盒紧紧抱住,就好像抱住自个亲妈似得,这可人疼的模样,把这宫女的心都快给泡烂了。 哎哟喂,这孩子是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大的苦?怎么都给弄成这个样子了? 杀千刀的摄政王!把小主子弄出去,就没好事! 他这是弑君,弑君!该千刀万剐! 然而摄政王并没有被千刀万剐,自家小主子却是真被剥了七八层皮似得,瘦了好大一圈。好容易养出来那点肉,全没了。身上一摸除了骨头就是皮,连皮都皱了,干了。 好可怜! 宝盒恨不得大哭一场!为小主子,为自己,为死去的昭仪娘娘和万全! 末璃在清心殿里躺了三天,总算是缓过一口气,又重新活过来了。 哎呀!没有摄政王的日子,真是天堂一般。 每天有温柔体贴,轻手轻脚的宝盒姐姐给她擦身喂药。耳边听得也都是温声细语,眼睛看的是关怀怜惜的眼神,她身心都受到滋润,自然也就恢复的更好。 烧退了,喉咙也不肿了,能小声说话了,也吃得下粥,喝得下药。 她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宝盒这三天亲力亲为,衣不解带的照料她。眼睛也熬红了,人也熬瘦了,却强撑着一口气不倒。只因小主子身边除了自己,再无别人。 梅若华没了,连赵晓乐都不见,叫她胆战心惊。 她有心想打听这两人的行踪,然而随行的人都是缄默其口,不肯透露半分。这叫她越发惶恐起来,疑心这两人在路上坏了事,叫摄政王灭了口。 可这两人,怎么会坏事呢? 且不说赵晓乐就是个孩子,摄政王就算在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对这么个孩子下手。何况这孩子能干什么? 而梅若华也是个聪明能干的,不至于自己去找死。怎么就会落在摄政王的手里? 倘若这两人不是落在王爷手里,那究竟又是去了哪里? 第128节 问小主子吧,都烧糊涂了,哪里还问的出。况且此刻最要紧的就是照料好小皇帝的身体,她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忙的是顾头不顾尾,团团乱转。这一忙,也就顾不上这茬了。 好容易等末璃身体稍微好些了,她就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问了一句。 “陛下,梅公公和晓乐呢?他们到底怎么了?” 面对宝盒的疑问,末璃一时也是无言。 赵晓乐不见了,她倒是能懂。肯定是跟着祁进走了呗。都出了这样的事,哪能还让这孩子留在原地,白让展万钧抓一个活口。 但梅若华怎么也不见了?她是真不知道。 要么是他自己跑了,要么就是落在摄政王手里。可若是他自己跑了,为什么跑呢?他不是发誓要报答崔昭仪,一直保护她么? 兴许是她走了,他也就跟着一起走。可这一路,她受了这么的罪,也没见他出来救她。可见他是没跟着她。 要是落在摄政王手里,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梅若华身上有鬼,她是知道的。八成还和长生观脱不了干系!祁进装神弄鬼的,三番两次到她身边来,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察觉? 祁进一来,他就和赵晓乐两个都不见踪影,可见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唉!祁进也是下了大本钱!竟然在她身边安插了两个眼线。而这梅若华更是个埋得很深的长线。 只可惜,这一回,长线短线都废了。 其实她不管他是谁的人,只要能为自己所用就好。 可现在好了,这两个都没了,她又成了光杆司令一个兵!又剩下宝盒姐姐一人咯! 想到这里,小皇帝是一个头两个大,苦的好似黄连心。 哀嚎一声,她什么也不说直接扑进宝盒的怀里,抱着她直叹气。 她越是摆出这幅样子,宝盒的心就敦敦的往下沉。 看来这两个真是凶多吉少了!怎么会?摄政王好狠的心,好辣的手。梅公公不是身上有功夫的么?怎么也没用了? 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惹得摄政王如此大怒,非得杀人才能解气? 事情的根源肯定还是在自家小主子身上,她一身病一身伤的回来,多吓人啊!娇滴滴的真龙天子,连走路都得有人扶着,就怕她磕着碰着的水晶玻璃人。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身伤? 摄政王打的?不可能!王爷不是好人,可她也得承认,他不会打小皇帝。至多吓唬吓唬欺负欺负。 底下人欺负的?也不可能!这朝里有保皇党护着,外面有长生观镇着,谁敢欺负小主子?内务府如今连吃穿用度都是丰裕着给。 她实在是想不出。 但不管怎么说,她有直觉,赵晓乐和梅若华两个坏事,就是坏在小主子这一身伤病上! 可小主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出这样一身伤病? 面对宝盒的质疑和不解,末璃还是无言以对。 做了什么?她可没脸说。她自顾自跑了,什么都扔下,只管自己痛快。回头想想,她没了,她身边的人可怎么办? 这也就不能怪赵晓乐和梅若华都不见了,留着难道等死么? 可他们能跑,宝盒怎么办? 有她这个主子在,这小宫女好歹还有个依靠。没了她…… 唉!她也是怪自私的。不仅自私,而且轻率!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人啊,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只有自己不会辜负自己,欺骗自己,害自己。 祁进或是展万钧都是不可靠的,她只能靠自己。 可她自己呢,现在却还是个靠不住的。 抱着宝盒,把脸埋在这全心全意想着自己的小宫女怀里,嗅着她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末璃头一次很认真的审视自己今后的出路。 她还是的靠自己!只有自己强了,才是真强。可她靠什么来让自己强呢? 老话说得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 所以你看摄政王每天操心劳肺忙来忙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权力么!他可是很好的在贯彻,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的真理呢。 他这么急巴巴的连她死活都不顾的从晋城赶回来,为了什么?不还是权力嘛!再不回来,京城可能就要乱了! 唯有把权力牢牢的抓在手里,他才能呼风唤雨,作威作福。 那么她呢?权力是不用想了。想要权力,那就是往摄政王的老虎嘴里夺食。下场就是被老虎咬死! 所以还是真理说得好!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 钱钱钱,她得有钱!钱是王八蛋,可没有这个王八蛋,她这一趟不就惨毙了,吃了大亏! 要是有钱,她就可以雇人一路保护自己,坐着车吃香的喝辣的一路跑。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弄到钱呢? 从宝盒怀里抬起头,她怔怔的放眼往清心殿里瞧。 如今这宫殿可是货真价实的帝皇寝宫,到处都摆满了奇珍异宝。宝盒又把这地方打理得整齐,桩桩件件都擦得发亮,瞧着真是满室金碧辉煌。 把这些东西都搬去买了,肯定值一大笔钱。 可惜,做梦也别想! 就算她敢卖,摄政王也肯让她卖,哪一个又敢买? 这可都是大内御用之物!就算是天恩浩荡,偶尔赏赐给人一两件,拿回家去也得跟供祖宗似得供着,绝无使用的可能。 谁敢把宫里的东西买卖,等同于造反! 当然咯,小太监小宫女们私底下都会偷偷往外传东西卖,但那只能算大内流出的物件。这御用之物,可无人敢动。 就算鎏玥倒灶了,那还有摄政王等着接手呢。谁敢卖他的家伙什?不要命了! 所以这御用之物,她只能看一看,用一用。论所有权,从来都不属于她。 可把这些东西都去了,那她真是一无所有! 哦,对了!户部每年会往她私库里拨一部分银子,那可也是一笔钱呢。她登基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好吧!这一趟既然活着回来了!而且看情况,一时半会还轮不到她退位。那她在其位谋其职,也得好好管管自己手心里这点资产了。 就从这笔私库的银子开始!她要管家了! * 回来躺了三天,小皇帝退烧退肿,是日渐好转。然而摄政王又病倒了! 末璃站在御花园的凉亭里,面对着一池碧波,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阵阵凉风,看着天高云淡一丝丝升起的阳光,心情格外舒畅! 该!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让这老不要脸的也尝尝生病的滋味! 哎呀!这天气,真是太好了!沐浴在这样清新凉爽的空气中,身心都得到了滋润! 这几日她就能下地走走了,一天比一天健朗,趁着清晨的凉意到御花园里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烧是早就褪了,不折腾好好吃药好好养病,自然就好得快。喉咙褪了肿,她就能吃粥,吃稀饭。吃了饭,身体受到滋养,恢复就快。 如今她也是不怕了,横竖身上这点西洋镜全叫摄政王看透了,摸遍了,是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而身边的人这一趟出去也是全军覆没,一个没剩。 不说赵晓乐和梅若华,就是连末暧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呵呵,摄政王好手段呀! 不过没什么!没了就没了,反正她不跑了,暂时! 她想清楚了,现在紧要的任务是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没有一副好身体,她想要开天辟地创造新生活,那就是痴心妄想。 何况……她若没有一副好体格,可怎么应付那么会玩的摄政王呢! 王爷,那可是相当会玩的高端人士呢!呵呵! 想起他那天干的好事,她就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恨不得那把刀细细剁了他!切片! 深吸一口气,她徐徐吐纳。 别想了,想那个货就是糟践自己的好心情,辜负眼前的好景色。 日头升到一半,宝盒就撑开一把纸伞过来,催促她回去。 末璃从善如流,乖乖回清心殿。放风时间结束! 这边小皇帝身体一天比一天好,那边摄政王却是头顶着草药包,口含着苦汤药,躺在床上养病。 头疼,发热,喉咙肿,浑身骨头酸,跟小皇帝一个毛病。 他一边喝药一边疑心自己是被小家伙过了病气,然而并无任何人强迫他凑到她跟前,所以被传染乃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本来这点热伤风还不至于把他击倒,主要是上回中的毒才刚拔清,表面上看他似乎已经无碍,但其实还是伤了根本,没有彻底养好。身体还没好透,就急着到晋城来,结果这一路糟心又糟肺,手忙脚乱,劳心伤神。 光是为了找那小东西,他就生生煎熬了五天五夜。好容易找回来了,也不待歇一口气,就一路往回赶。 好这一路,又是煎熬! 况且,他还任性了一场! 强撑着在路上没倒,回到京城,好么,朝廷里这个乱啊!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出来了也好!他这一走,本就是留着心眼,让那些妖魔鬼怪出来嘚瑟嘚瑟,亮亮相。免得总是他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不好拿办! 于是又是不得休息,连轴转。把那些狐狸尾巴没藏好的,统统都揪出来。该杀杀,该打打,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 他心里有气,杀人成瘾!这一回是毫不客气! 都忍了这些货一年多了,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小猫咪?既然不识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然而未等他过足这杀人的瘾,身体就扛不住了,差点当场晕倒,好险没把身边的人活活吓死! 尤其是柳傲君,更是胆战心惊! 这主可是被祁进气到吐血,这一趟回来,就憋着一口恶气,高举着摄政王的大旗,一路喊打喊杀,砍瓜切菜。 王爷这一倒,这书生可算惊醒过来! 杀孽不可过重啊!这终归还是有讲究的! 第129节 得了!既然王爷都病了,那就收拾收拾,收尾吧。 反正该抓的该杀的,都已经差不多。真要赶尽杀绝的话,估计朝廷里得有一半人活不成。 这些人是罪该万死,可也不能真叫鎏玥的朝廷空了不是。还是得留些人干活啊! 王爷在家养病,朝堂上的事就由他主持。 权力的感觉还真叫人痴迷,站在御正殿里,统领着百官,看着那些一品大员二品高官三品大人四品老爷们被他这个五品祭酒管着。那感觉,还别说,挺爽! 庶政他能料理,但军国大事民生大计,还是得扛回来让摄政王处置。 王爷也是不容易!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得花在这些朝政上,能用来养病的时候并不多。 好在君臣二人同心默契,又没了那些百官的阻挠,办起政务来效率挺高。 理了几件要紧的大事,柳傲君便提起,自己领了几天庶政,显然是把那些皇亲国戚封疆大吏们都刺激的不要不要的。如今百官们强烈呼吁,要求小皇帝出来亲政。 文武百官们这呼声,有两重意思。 一重自然是把柳傲君的风头打下去,顶好把这五品的祭酒排挤掉。排挤不掉,至少也别让他骑在大家头上继续作威作福。大人们表示,受不了这个气!五品的祭酒,骑在大家头上,翻天啦!祖宗的规矩都没啦! 二重则是陛下回来之后一直避不见人,据说是病得不轻。当时大家都疑心小皇帝要驾崩,京城会动荡,所以摄政王一伙才到处杀人抓人,弄得人心惶惶。整个一改朝换代的前奏!百官们如同受了惊吓的鹌鹑,纷纷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造次。 可听说这几天陛下已经能下地了,还到御花园散步,看来这小家伙又挺过一回劫难,起死回生了。 既然陛下死不了,那这杆大旗还得竖起来。而这一回不光是保皇党要靠小皇帝这面大旗,那些中间派也得靠一靠。不然由着摄政王这么杀下去,朝廷就没人啦,大家谁都活不成。 何况,怎么看小皇帝都是个仁君范。哪像摄政王,一身就是暴君范! 被嫌弃是暴君,摄政王打鼻孔里喷出一团恶火,气得直哼哼。若不是现在他得以养病为重,否则他就要提着刀上朝去,叫这些不开眼的东西见识一下什么叫暴君范! 想不到小家伙在百官里还有这样的声望,也叫他开了眼。这要死要死一直没死的小东西,如今还真是混出一片天地了呢。 可惜!再好也没用!那就是个小娘们!撑死了也就是他怀里的一个娇客,担不起这偌大的天下。 想起她是个小娘们,王爷的思绪就一路下流了,全聚在腰腹上阴燃。 咂巴咂巴嘴巴,他发觉自己都快记不得她的滋味。她是香的,甜的。可惜这一阵不是她喝药就是自己喝药,两个人都变得又苦又涩,令人懊恼。 如今她既然好了,那就该轮到他好。好了,他才能去招惹她不是! 把这些歪门邪道都敛在眼底,他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那孩子,真好了?” 柳傲君抿了抿嘴。 “应该是没好透,陛下先天有亏,后天失调。身体本来就弱,这一病就算病是好了,可身子肯定还亏着。说是能下地走走,也吃得下烂粥稀饭,估计再将养一阵更妥当些。” 他是据实禀报,然而落在摄政王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什么时候他的狗头军师这么了解小皇帝的病情了?他让他管着朝廷的,可没让他管着这孩子!能者多劳,也别太多劳! 柳傲君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王爷把这没根的酸醋都吃到他头上,想想也是醉了! 一番好心好意,全喂狗了。 摄政王虽然吃飞醋,但好在理智尚存,并没有把这醋意泼洒出来,人尽皆知,丢人现眼。偷偷的酸了一会,他也承认这孩子还亏着呢。 是得好好养,养好了,他才能痛痛快快的吃。 不过前一阵他逼得这些文武百官们太紧,朝廷不能总乱着,人心也不能总慌着。大棒子完了,也该给点胡萝卜。 是时候拉小皇帝出来溜溜,给大伙宽宽心。 得!摄政王点了头,这旨意就传到清心殿。 末璃正坐在罗汉床上吃甜羹,一听这话,顿时乐了。 敢情,摄政王还用得着她呀!看来一时半会她还能继续顶着男儿身过日子,也好,她是个男孩子他下起手来就拘束。 行了!既然是王爷的吩咐,哪敢不从。 明儿个,她就到御正殿去亮亮相,给大伙安安心! * 第二天,御正殿文武百官都到的整齐,前一阵被气的在家躲清闲的渔阳王也来了。见了小皇帝的面,那真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差点嚎啕大哭。 陛下!陛下你可算来了!您再不来,这朝堂,这天下,就要改了姓咯! 受到百官的热情拥戴,末璃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她这么招人待见了?一个两个,见了她就跟见了亲爹似得。 当然摄政王一党还是阴阳怪气的很,不过柳傲君都没发作,其他人就算心里有气也得憋着。 而想到亲爹,她就哼哼。她是保皇党的亲爹,可摄政王是她的亲爹。讨人嫌的亲爹! 没了梅公公,替补上来近身伺候的是李得胜。对这小子,她了解不多,只知道是王宝宝的人。王宝宝的人就是摄政王的人,这一点肯定不会错。她可不指望这李得胜也跟梅若华似得,来个华丽转身,内奸跳反。 梅若华就是个意外,能有一个就是她的运气。 李得胜这人是好是坏不知道,但脾气倒是跟梅若华一样好。而且特别谦卑,少言寡语,存在感很低。但你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却必然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伺候。 宫里个个都是能人!都有绝活! 她既然大病初愈,所以在御正殿的龙椅上坐了两柱香的时间,就退了。 这一退,百官们一路目送,眼神热切,肉麻的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以为亮过相了就完了,哪知第二天李得胜来禀告,摄政王说了让她上朝三天。 嗬,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煞星爷爷这是做了什么孽?把文武百官们吓成那样?得靠她连续三天亮相,才能安抚? 得了,既然她现在是百官们的定心丸,那就一天一丸,三天一个疗程给呗。 然而三天之后,她又被告知,第四天还得继续上朝。因为摄政王要回来了,二圣临朝! 末璃当下下巴掉落,手里捏着的银勺也摔进粥碗里。 不会吧!他这就回来了?不要啊!她还不想面对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 不是说摄政王病重,得好好将养吗!生病就好好躺着呀!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呢!他胸怀天下,没有一副铁打的好身体,怎么行! 呵呵,铁打的好身体!跟烙铁一样呢,敲打的她又热又痛。 想起那一茬,她就恶心的连饭都吃不下。一想到明天就要看着对方那无耻的老脸,好容易消停了的胃痛就有复发的趋势。 小皇帝是一百个不乐意见摄政王,但展万钧却是心怀暗喜,暗自雀跃。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那小人儿,他心里就跟撒了一把蜜糖似得,喜滋滋甜蜜蜜,淌得满地都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一早,他就起来梳洗打扮。 这一阵老躺着,骨头都酸了。把脸刮了,把头梳了,穿上新做的衣服,披上烫的笔挺的朝服,把腰带掐的紧紧的,再带上高冠,昂首挺立。 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绝对是帅的掉渣,玉树临风! 然而柳傲君在旁边瞧着,倒是觉得王爷病了一场,人都瘦了。气色也不如以前好,还是亏着呢。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王爷跟小皇帝扯在一起,这伤病就不断。那小白龙就是个惹事精,尽给王爷舔晦气。 可王爷也是猪油蒙了心,偏偏就喜欢那孩子。他琢磨着,这喜欢有点不对劲。可又实在不好意思往那方面想,总觉这么想是即玷污了王爷,也埋汰了小白龙。 只盼这茬之后,王爷好歹警醒点吧。 ☆、第八十四章 一只笼子装两只金丝雀? 因身体还亏着,这一回上朝展万钧是老老实实坐着车去的。进了太和门,就改坐轿子,一路抬到御正殿廊下,连台阶都不走了。 小皇帝先到了,正坐在御座上扁嘴瞥眼,脸色郁闷。 黄门小太监禀告,摄政王驾到。 百官们呼啦啦就一阵骚动,唯独只有末璃还歪着个脑袋,撇着嘴,一眼都不想看。 展万钧下了轿子,昂首挺胸,抬脚跨进御正殿。 一抬头,就看到高高的御座上那小小的人儿。 眉目如画,红唇似朱,肌肤如玉。一身群青色的龙袍,绣满密匝匝的金龙,却夺不去她天生的贵气和风流。 她就是个天生该被锦绣包裹的娇人,让人放在手心里疼爱。 见了她,他就满腹欢喜,满心甜蜜。过往的种种不是,一路的层层煎熬,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她如花似锦的容颜,娇俏可爱的调皮。 当然,她堂而皇之的摆出这样一张嫌弃的脸,是不给他面子。 但大人不记小人过,好男不跟女斗。一个娇滴滴小人儿的别扭,对他这样宽宏大量又识得情趣的男人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所以,他神清气爽,面带微笑,大步上前,越过文武百官,迈上层层台阶,来到小皇帝跟前。 人都戳在眼前了,想装没看见也不行。末璃只好掉转脸去看,而展万钧也低头看。这一转脸,视线正好对在一起。 摄政王是满腔柔情蜜意,背对着人他也就不遮拦,全从眼睛里淌出去,不管不顾的往她头上浇。 小皇帝一点准备也没有,就接了这满盆满缸的甜甜蜜蜜,差点没齁死。 这都什么玩意啊!大白天的,收敛点行不行! 她心里是憋着一团火的,虽明知道应该忍着,讨好他,可忍得挺难受,心里的刺是时不时要往外扎。 可她这刺才亮出一点,就全被这腻乎的甜蜜给包住。 好腻味!而且这柔情蜜里怎么看都还包裹着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小挑逗,让人想起一些不该想起,也不愿想起的事! 在他这眼神里,她就如同又经历了一场那荒唐的纠缠,顿时脸就红了,心也慌了,气都乱了。 他离得近,气息都飘过来,带着独有的味道。 他的脸,他的胸膛,他的腰,他的腿,全都摆在她面前。虽然包裹着层层锦绣,可她瞬间就能想起那什么也不穿的他。 天哪,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连他腰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她都记得。 记得这些干嘛呀!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吃不住这沉甸甸,甜蜜蜜,黏糊糊的眼神,末璃懊恼的耷拉下脑袋,心累死了。 文武百官离得远,只看到摄政王上去了,什么也没说就看着小皇帝。小皇帝就跟豆苗似得在烈日下,呲的一声就蔫了,脑袋都耷拉到胸口。 逆臣啊!陛下那样娇贵柔弱的人,哪能是你这样看的!想把我们的陛下活活看死不成! 第130节 保皇党群情激奋,个个都握着拳头,仿佛是随时准备上冲上去,暴打摄政王,抢救小皇帝。 展万钧对此是一点也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看着小家伙害羞的样子,他心里就别提多得意。 瞧瞧,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整天张牙舞爪跟个小猫似得闹别扭,像什么话。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就该这样羞答答软绵绵的才可爱。 见她如此可爱,他有心抱抱她,亲亲她。可惜时机不对,场合不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胆大妄为如他,也不敢太放肆。 然而这柔情蜜意堆在胸口泛滥成灾,不泼洒出去一些,他自己都要被溺死。 于是他就遮遮掩掩,不怀好意的低声打趣小皇帝。 “陛下怎么脸红了?莫不是见了微臣不好意思?” 什,什么意思?末璃愣一下。 见她有点不开窍,他又加了一句。 “陛下刚才想了什么?如此心虚?” 想了什么?想了你的不要脸!末璃这下真的遭不住了,低低哀嚎一声,伸手捂住脸。 没想到她是这么不经逗,展万钧也有点慌。不过慌得甜蜜,慌得欢喜,慌得得意。脑子一热,他抬手就把小家伙拦腰抱起,搂在怀里,掩住她羞红的小脸。 “陛下累了,今日不理政事,退朝吧!” 说罢,就抱着末璃转身离去,公然的君王不早朝了。 这一路被摄政王抱回清心殿,末璃觉得自己是又要遭殃。 王爷的节操那是早就掉光了,压根没指望。他都敢公然当着群臣的面,在御正殿和她*,他还有什么不敢? 此时如此急不可耐的抱着她到清心殿,呵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是说快病死了嘛,怎么他还有这个心! 王爷,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注意节制啊!身体,身体要紧! 摄政王表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色胚想得美!就算她想要,他此刻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光是把她抱回清心殿,都累出他一身热汗。 看来是不服不行,他这真是病了一场,还没好透。 然而抱抱她也是好的,这都十来天没见她了。虽然见了面就烦,可不见却又想的慌。 相思苦,苦相思,可有个人能让你思念着,就跟在心里含着一颗糖,种着一朵花,别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甜蜜。这相思的滋味,让他又苦又甜。 她做的那些事,犯得那些错,在没见她时,他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要跟她好好算账。可这一路,事赶事,愣是没机会说。 等到如今,终于得了些空,可以说了。这心气却一而衰,三而竭,早已过了趟,再提不起兴趣算账。 何况她是犯了大错,可他也做了不露脸的事。真掰扯起来,只怕自己未必能占上风。他如今也亏着,就不费这个力气劳心耗神。 但不打嘴皮子官司,不代表他真的不算账。 有些事,该办还是得办。 摄政王在清心殿里讨了点小便宜,揩了点小油,就神清气爽美滋滋的走了。这小萝卜头可以君王不早朝,他可不行。躺了这几天,积下多少事,哪一桩哪一件离得开他。 摄政王走的潇洒,留下末璃满脸通红,气乱心跳,劫后余生。 她真以为他要在这清心殿里把她办了呢,得亏还是守住了。 可守住了又有个屁用!她现在还有什么可守的。 他缠着她,馋着她,总比他不要她,厌烦她好。毕竟,她得抱他的大腿,仰仗他的宠爱。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摄政王的宠爱不是那么好受的。 他没在清心殿里跟她算账,他在后面瞪着她呢! 这不,王爷下令,请陛下去沁芳斋一趟。这一趟过去,她发觉自己是回不来了! * 沁芳斋是个小园子,和清心殿就隔着一个花园。当年太宗皇帝梨花压海棠,把十六岁的小美人就藏在这园子里。从今往后,这沁芳斋就成了个特殊的地方。但凡皇帝喜爱却又没法堂而皇之宠着的人,就都给放在这里,算是金屋藏娇。 如今她进了这个地方,倒也是名至实归。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展万钧没把她往自己的王府里带,反倒是把她在皇宫里金屋藏娇。 看来他还真把这皇宫当自家后院了哈!逆臣! 在清心殿里他是不敢放肆,所以就把她弄到这地方,好为所欲为!完蛋了,看来往后她的日子更难过。 可没等她把搬家的消息消化,新的噩耗又接踵而来。 摄政王再次以清心殿离不开人,需要有个主事的照料为由,把宝盒扣下了。 末璃大惊失色! 上一回她能忍,那是因为只是小别。可这一回,他是要她们生离啊。这怎么行!她身边都没人了,只剩下一个宝盒,他还要夺走。 他非得她孤家寡人,只剩他一个,是不是?用心险恶! 这噩耗太重,以至于末璃搬到沁芳斋,看到满园的花红柳绿,满室的锦绣珠罗都失了颜色,提不起一丝兴趣。 再好再华丽,这也不过是一个笼子而已。关着她这只金丝雀,供他玩赏取乐。 所以是不是在他的后宅又有什么区别呢?金丝雀到了哪里都是金丝雀,一旦主人不喜欢了,就会活不下去。 处境的艰难更坚定了她自强的心!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还是得靠自己! 生气到一定程度,她索性不气了。气大伤身,她这身子骨可金贵了,为了那老不要脸的,气出病来,太不值得! 再说了,与其闷在这里生气,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打起精神来应付这艰难的环境,趁着他的爱未弛,她的色未衰,赶紧的为自己捞一点资本傍身。 运气好,兴许她还能脱身也说不定。 当然咯,自己用过的女人,他肯定是不会允许流落到外。但办法是想出来的,未必没有转机。 深吸一口气,她徐徐吐出一口闷气,抬头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然而有两个熟人。一个是李得胜,一个是唐婉柔。 李得胜本来就是取代梅若华的,在倒也正常。近身伺候的太监,总有一天会察觉她的蹊跷,早来晚来都一样。 可唐婉柔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摄政王的人么? 把两只金丝雀摆在一个笼子里养,王爷您这是准备齐人之福? 呵呵,您可真是牙好,胃口就好。 啊呸!凑流氓! 带小皇帝过来的是王宝宝,这老奴婢虽然时常觉得自己是提着脑袋在干活,可总觉得他是摄政王身边最得意的人,比别人那是高明的很。 然而这一回,他可是真看走了眼,办砸了差事,差一点阴沟里翻船,把老脸都打肿了! 把这惶恐的心思压着,他一路恭恭敬敬的把末璃护送到沁芳斋。低眉垂目,连说话都格外细声细气,仿佛她真是水晶玻璃人,大声一点都能震碎。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令人别扭,但恭敬总比轻慢好。而且王宝宝的态度就代表着摄政王的态度,有这老东西镇着,她心里多少也有些底气。 沁芳斋的管事女官是个老嬷嬷,姓刘。刘嬷嬷先前是伺候太嫔娘娘的,太嫔娘娘薨了之后,这忠仆原想殉主。王宝宝从天而降,表示摄政王愿意买她一命,交换的条件是会照顾好太嫔娘娘留下的诏安公主。 于是刘嬷嬷就来到了沁芳斋。 刘嬷嬷是个矮个子,白白净净,和和气气。她不是宫里出身,乃是太嫔娘娘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这刘嬷嬷的本事,宫里没一个能说的清楚,但任谁都翘一个大拇指。刘嬷嬷见人总是和和气气,规规矩矩,似乎从不跟人急跟人脸红。见谁都是未语三分笑,挺招人喜欢。 太嫔娘娘住的齐胜阁,最是规矩,小太监小宫女,没一个敢乱来的。不管是先帝,还是先皇后,亦或是后来的王惠妃,斗得再厉害,看谁都不顺眼,但对齐胜阁都是挑不出错来。 太嫔娘娘就养了一个诏安公主,十五岁就出阁开府,还是先皇后给主持的大婚。 也非得是这样一个稳妥牢靠忠诚知礼的人,展万钧才能放心的摆在这暴风眼似得地方,护着他心尖尖上的小娇人。 小家伙身份贵重,身世敏感。又是这样君臣悖逆的荒唐事,若是让人传了出去,乱嚼舌头。那到时候天下大乱都有可能! 他倒是不怕天下大乱,但悠悠众口,他被骂惯了,就怕这孩子脸皮薄,受不了。 想来,他对她,真是用情颇深,怜香惜玉。 此情此意,但凡是块石头也该软了,可就她,还矫情的很呢! 不过她的矫情也是他的情趣,一时半会的,他还舍不得呢。 当着王宝宝的面,刘嬷嬷规规矩矩的给末璃磕了头,算是认了主。 末璃瞧着这个刘嬷嬷白净整齐,和善规矩,也是很有好感。何况怎么说这也是摄政王钦点的主事,她犯不上跟这样一位“钦差大臣”过不去。 于是小皇帝也和和气气的点了头,叫了平身。 可惜这一趟过来,王宝宝是半路把她给劫走的,她身上都没个准备,连个赏钱都给不了。来不及换衣,她此刻就穿着绣龙的夏服,头上还带着高冠,辍着金符蝉。 刘嬷嬷除非眼瞎了,否则定是一眼就瞧出她的底细。 然而这宫里能上位的都是能耐人,这老嬷嬷愣是面不改色,风平浪静,仿佛是什么也没看见,眼前就只有她的新主子。至于这新主子是个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不是皇帝,一概不管。 其实对刘嬷嬷来说,自打决心殉主那刻起,她就是个死人了。 摄政王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岂会不知。这样的人来买她一命,肯定是要她去办要命的差事。 结果,王爷让她到沁芳斋来主事。 沁芳斋是什么地方,她自然明白。这就是一个男人金屋藏娇的地方,王爷把她安排在这里,定然是有一个娇人要她照看。 就不知这位娇人是公主?是娘娘?还是宫女? 哪成想,都不是!是皇帝陛下! 刘嬷嬷就是再能耐,见到小皇帝的那一刻,其实还是震惊了。 不过她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又是极重礼数和规矩的。故而内心犹如地球爆炸一般震惊,可脸上还是纹丝不露。 规规矩磕了头,行了礼,认了主,她的心也就静下来了。 这皇宫里,就没什么新鲜事!摄政王如此大逆不道,连造反都敢,还怕玩一个小孩子! 只是陛下还这么小,身子又弱,着实可怜哉。 不过摄政王能找上她,怎么看对这孩子都是有情的。十七皇子当年被崔昭仪藏在海棠阁里,据说是多病多灾,能养大都不容易。 谁能想到,后来竟是这孩子登了大宝,也不知崔昭仪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第131节 此时,刘嬷嬷还当末璃是个男孩子呢。 可等王宝宝把李得胜和唐婉柔连同其它伺候的人叫进来,依着规矩给小皇帝行了礼之后,招呼刘嬷嬷给陛下梳妆更衣。 她才明白,陛下不是一个小子,乃是一个丫头。 这一回,刘嬷嬷的脸色没绷住,露了一丝惊慌。 其实,何止是她惊慌。就是王宝宝,李得胜和唐婉柔,也是被吓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惊慌归惊慌,大家伙的心思却也是各有不同。 * 王宝宝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这惊天的秘密。 摄政王没给他明说过,只是叫他带人把沁芳斋收拾出来,该摆什么,该用什么,让他自己看着办,总之务必精美舒适。 和刘嬷嬷一样,他也认为摄政王是要金屋藏娇。不过这个娇不是皇宫里的哪一位女子,而是远方来客。 摄政王打晋城那边差人送了个美人儿过来,也就是唐婉柔。 他瞧了,果然是娇娇弱弱,惹人爱怜。别说王爷这样的伟男子,就是他这个不中用的废人,瞧着也是喜欢的很。 来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又叫他收拾出沁芳斋。王宝宝自然以为这是给唐婉柔准备的。而且唐美人显然是恩宠隆盛,要不然摄政王怎么不把人放王府后宅去,偏要放在宫里呢?这不是离着御正殿近么,王爷散了朝抽空就能过来,一点都不耽误功夫! 这皇宫虽然还没改姓,可对王宝宝来说,鎏玥的天子就是摄政王,这皇宫自然是王爷说了算。 小皇帝就是个毛孩子,不顶事! 因得知了摄政王这秘密的心思,这老奴婢就自作主张的把唐婉柔当成了潜力股,照顾的格外殷勤备至。 摄政王都没交代什么,他就自动自发把这姑娘安排在了沁芳斋隔壁的院子里。还特别调了四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过去伺候。又开了库房,捣腾了好多东西搬进去。 唐婉柔还没住进沁芳斋呢,就被他供成了个准娘娘。 宫里都是顶红踩白,看菜下碟的玩意。王宝宝都这么恭敬着,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哪敢怠慢。 唐婉柔这一路担惊受怕,为自己风雨飘零,神秘未知的未来担忧。 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她这样的乡下女孩别说见过,就连想都不敢想。打从皇宫西面的安和门进来,她都不敢抬头乱看,生怕被人笑话不懂规矩。 宫里最讲究的就是这个规矩,做什么说什么,甚至吃什么用什么,都得按着规矩来! 等到了这里,忽而受了王宝宝的优待,差点让这姑娘恨不得认这老太监当干爹。 亲爹都没他这么疼人的。 惶恐了几日,从王宝宝的只言片语中,从小太监小宫女的话风里,她听出摄政王还特别为自己准备了园子,正在打扫清理,用心装扮。等收拾好了,她就能搬过去住。 那地方还特别好,有个花红柳绿的花园子。隔壁就是皇帝住的清心殿,过一条走廊就是摄政王处理朝政的御正殿。 瞧瞧,这地方准备的,可是用了心的,离着摄政王近! 得知王爷对自己用了心,唐婉柔真是又惊又喜。她以为自己失了宠,早已经没用,想不到王爷的柔情蜜意藏得这么深。也是,唐家犯了那样的忌讳,几乎等同谋反,他怎么还能明着对她好。 只要他心里有她,那她就是受再多委屈,也心甘情愿! 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些吃穿用戴,只要他有心有情,她就知足了。 只是这皇宫里的人,太势利!她如今虽然受着这群奴婢们的奉承和吹捧,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一点都不安稳。因这奉承和吹捧并不是系在她的身上,全仰赖摄政王的宠爱。 倘若有朝一日,她失了王爷的宠,这些奴婢今日如何捧她,明日就会如何踩她。 所以这宠爱才是头等大事,是她在宫里安身立命的法宝! 藏着百转千回的心思,唐婉柔享受着荣华富贵,却依然睡不安稳,心里很不踏实。 王宝宝自以为是捧着唐婉柔拍摄政王的马屁,手下的小徒弟李得胜是看在眼里,乐仔心头。 小徒弟大心眼,早就指望着高飞,飞到师傅头上去。 师傅老了,老了就该歇着,让年轻人上位。师傅老眼昏花,以为这唐婉柔是个宝。他瞧着,就是根草。 王爷心里的宝,那就是小陛下,也只有小陛下。 别管这小陛下是男是女,只要能抓住王爷的心,那就是真佛。真佛就值得人去烧香磕头,恭敬供养。 晋城里的事,太乱,不能深究。他知道好歹,只听只看,不闻不问,当一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装在心里,一点也不往外倒。 这不,只要用心做事,王爷就能看到。谁都不能伺候,就他能站在院子里听差,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王爷信任他,知道他是个能干又牢靠的。 也因着这一茬,就让他瞧见了真相。 原来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娇人,是小陛下。 这会子王爷叫人收拾沁芳斋,又把这唐婉柔弄来,估摸着就是想要摆个幌子,声东击西,掩人耳目。 所以这见真佛烧真香,还是得去清心殿。 可惜,这一番肚里的文章,他是断然不会说出来的。他就在旁边看着,看着师傅烧错了香,拜错了佛。师傅要是不出错,他这个当徒弟的可怎么出头呢。 可没成想,他也错了! 这沁芳斋收拾好了,唐姑娘也叫过来了,结果这主子却是另有其人。 而且唐姑娘非但当不成主子,就连个主事都轮不上,王爷钦点,空降下一个刘嬷嬷来。 他都来不及看师傅和唐姑娘的脸色,就跟着大家伙一起,都得低着头跪地磕头,见新主子。 新主子一开口,他心就咯噔一下,脑子也糊涂了。 这不是……小陛下么? 怎么着?王爷是要让陛下住这里?可隔壁就是清心殿啊,也不差这么点路。 还是说,王爷准备玩一个新鲜的,让小陛下假凤虚凰? 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看来王爷就是王爷,心思谁也猜不透,也别想猜! 王宝宝这一路都拍错了马屁,得亏是摄政王最后提点了一句,才叫这老奴婢没有一错到底。这可事办得,真是不长脸。 哎哟喂,枉费他天天跟着王爷,竟然会忘了这茬。 按说,他是早该想到。那一回,在御正殿的龙椅前,他不是就瞧见了! 怎么就给忘了呢! 对了!不是他忘了,是身边这些坏心眼的蒙他! 他明明就是自作多情,自作聪明,可事到如今却把错都怪在别人头上。 摄政王是不敢怪的,小皇帝也不能得罪,只好恶狠狠的瞪了李得胜一样,怪着小兔崽子一路跟在摄政王身边伺候,却眼瞎耳聋心盲,连这样要紧的事都没瞧出来,让他这个当师傅的差点在王爷跟前掉底出丑。 李得胜挨了这个巴掌,却一点也不辩解。哼,就是存心不告诉你,等你出错呢。 至于唐婉柔,也被他忌恨上。这晋城来的土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个绝世大美人了。跟小陛下比,连个脚趾头都比不上。陛下那是真龙天子!她就是个土妞! 给她三分颜色,还真当自己是个准娘娘了。呸!厚颜无耻!也不照照镜子!她也配当娘娘!乖乖当宫女去吧! 嘿,他还往她那儿送了好些吃的用的,穿的戴的。不行,都得拿回来。至于吃了的,就从她的月钱里扣!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土妞! 瞧瞧,这就是宫里的人。顶红踩白,恃强凌弱! 唐婉柔还没从美梦里醒过来,就整个跌进了噩梦里。 ------题外话------ 王爷翻手是雨覆手是雨,一个心思就把皇宫上下主子奴婢折腾的人仰马翻。 美人们最近留言不给啦哈!是本座写得不给力么?都没兴趣唠嗑? 你们给得告诉我呀,本座写文思绪犹如脱缰野狗,放荡不羁。你们好歹拉着我点! ☆、第八十五章 恩宠富贵如烟云! 唐婉柔是万万没想到,宫里的荣华富贵和王爷的恩宠眷隆都来的太快,总是让她不安,生怕自己还没握紧,这富贵和恩宠就烟消云散。 然而万全是她想错了,这富贵和恩宠压根就没落到过她头上,又何来失去? 这富丽堂皇,鸟语花香,犹如仙境一般美好的沁芳斋,压根不是给她的,而是给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孩子。 这小孩子,乃是鎏玥的真龙天子,当朝皇帝。 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皇帝争屋子,争男人的宠爱。 可这叫什么事! 她的王爷,顶天立地,胸怀大志,君临天下的真龙,竟然要把一个小男孩子金屋藏娇! 哈!王爷,您是着了什么魔,发了什么疯? 这天下好女子那么多,您怎么就非要一个小男孩子? 这等腌臜的事,您怎么能沾身? 然而没等她从前一个惊涛骇浪里回过神来,下一个大浪就劈头而来。 王宝宝传了摄政王的旨意,要沁芳斋里的人好好伺候小主子。梳洗更衣,打扮打扮,等散了朝,他就会过来。 一个小男孩子,还要梳洗更衣,打扮打扮?怎么会这么荒唐? 刘嬷嬷起先不懂,可把这话往心里琢磨了琢磨,再细细看了小皇帝的样子,那心就轰的一下,炸开了,敞亮了。 天哪!鎏玥的真龙天子,是个女的。 她还不敢置信,瞪着眼看了王宝宝一眼。王宝宝什么也没说,就是讪讪一笑,两手一摊,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叫什么事! 虽然刘嬷嬷慌了神,可她终归是镇得住的人,强装镇定的指挥屋里的人干活。端水的端水,熏衣的熏衣。两个有力气的小太监,则去把能照到全身的穿衣镜抬出来。 那个叫唐婉柔的,她是一眼瞧着就有问题,刻意安排去熏衣,没让她在跟前伺候。 唐婉柔浑浑噩噩的跟着另一个宫女去干活,翻开大红的漆箱,取出那些又轻又软,艳丽飘洒的衣裙。看着这些漂亮衣服,她心都在滴血,差一点就要流泪。 这原本,该是给她的呢! 她眼圈一红,低头去掩盖,结果同来的小宫女就叫起来。 “快掉过脸去,仔细你的眼泪污了小主子的衣服。” 第132节 她心头一惊,连忙松手往后一退。那小宫女就一把将衣服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指使她。 “你去把熏笼和香炉拿过来。” 她还傻愣愣不知道干活,又被这小宫女埋怨挖苦。 “怎么傻乎乎的跟块木头似的!别人家捧捧你就真当自己是贵人了,也不瞧瞧你有没有那个命。该是伺候人的,就得老老实实的认命。这里可没人对你怜香惜玉,你要是干不了活,那我就去回了嬷嬷,给你里外安排好地方享福去。” 这话字字句句刺耳割心!她是早就想到一旦恩宠不再,这群奴婢会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可哪里想得到这天上地下来的这么快,叫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心里刀割似得痛,恨意滔天,浪潮似得往头上涌,可她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住。咬着嘴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顶,乖乖过去把熏笼和香炉拿了过来。 小宫女见她听话,也就闭了嘴,只是这熏衣的活却不叫她沾手,自己一个人点了香,摆好熏笼,抖开贵人的衣服,罩在上面。 这香如云似雾,被轻柔的衣服拢着,丝丝缕缕的透出。 小宫女享受似得吸了一口,赞叹。 “这可是上好的沉香木呢,指甲大的一块就要一两银子。点上一块,也只能熏这一件衣服。可熏透了,十天半月这香都散不去。” 沉香木,唐婉柔自然是知道的。这种上等的香料她长这么大也只在书里瞧过,别人嘴里听过,是从未曾有机会用过。知道宫里宝贝多,早知道一定能让她开眼,却不想是这么一个开眼。 嗬,一两银子一小片的香料,王爷就舍得拿来给他心尖上的娇人熏衣服用。 她一直以为王爷就是个冷冷清清的,心硬如铁,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却原来,也会做这样知冷知热,知情识趣的事。 是啊,他还叫那王宝宝把这沁芳斋好好的收拾装扮了一番呢。这一份心思,也够瞧的。 可惜,他的心思,全给了别人。 她这样知冷知热,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比不上那么一个假凤虚凰的“姣童”。 不要她干干净净的身子,却去走那臭后门子。王爷,您可真糊涂!可恨可气,可恼可笑! 夏天的衣服少,点了三片沉香木,就把里外的衣服连同手帕荷包都熏好了。 熏好的衣服那小宫女自己捧着,不许唐婉柔沾手,说她手上有泪,会污了贵人的衣服。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臭的脏的,再入不了宫里这些势利鬼的眼! 唐婉柔已经懒得计较,木木的低头不语,一路跟着到里屋。 回到里屋,顿时又是叫她瞠目结舌。 * 沁芳斋里已经摆开了大阵仗,又是人又是家伙什,堆得满满当当。 她们捧着衣服进去,即轮不上伺候,也进不到跟前,就只能靠边站着等。 小皇帝已经除了高冠,脱了外衣,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衣小裤,瘦瘦一个小人儿,坐在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前。 这镜子比洗脸的铜盆还大好几圈,能把人半个身子都照进去。 镜子大还不足为奇,更奇妙的是这不是一面铜镜,而是一面银镜。 镜子是莲花形的,边沿一圈全是带尖的莲瓣,当中是镜面,磨得十分平整光洁,明晃晃亮闪闪如同一池碧波,照的人格外清楚。 铜镜再好,照的人脸上总带着黄气。银镜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人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小皇帝照在镜子里,肩头披着云肩,头发都散开了,一个脸生的老太监正捏着一把象牙梳子,轻手轻脚给她梳头。 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太监,捧着一个漆雕大盘,盘子里全是不认得的工具。 仿佛这老太监不是在梳头,而是在动一个精密的手术。 末璃此刻已经洗过了脸,刘嬷嬷亲自押着,让另外一个老嬷嬷用细细的白豆蔻沫子,给她洁面。再用两遍清水洗净之后,轻轻拍上一层薄薄的花露。 她跟坐牢似的坐在小凳上,看着大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那老太监疏通了,扎起来,又往头上盘起。 她一直是当男孩子,头发没留长,压根盘不起来。上回落在那麻脸婆娘手里,用了两个丝窝窝垫着,才梳成了双丫,可松垮垮的看着就不精神,而且坠着头皮难受。 可身后这老太监是真有一手,没用丝窝窝,愣是靠着她自己的头发,也给梳出一对双丫鬓。而且,说是双丫鬓,却丝毫不带丫鬟气,格外俏皮活泼。 刘嬷嬷原先想着要不要给小皇帝盘头,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太小了,盘起头发来也不像个样子。还是梳着这小孩子的头发,方才显得秀气可爱。 妆台上还摆着许多瓶瓶罐罐,但刘嬷嬷觉得都用不上。这就是个孩子,涂脂抹粉的反而糟践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干干净净,原原本本的样子就很好,大家闺秀没必要浓妆艳抹整幺蛾子! 唉,谁能想到,这陛下竟是个女娃儿呢!此刻她的心,都还七上八下,跟做梦似的。 头发梳好了,老太监功成身退,带着小太监拿了赏钱就出去。 两个小宫女上前,一个把云肩摘了,一个搀扶她起来,领着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走在唐婉柔前头那个小宫女立马上前,捧着衣服过去伺候。 唐婉柔也低着头跟过去。 那一边,小皇帝已经开始脱小衣。 头一次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换衣服,这让她很紧张,浑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是抬不起胳膊,也站不稳脚跟。 两个小宫女也很紧张,她们都是新来的,没见过陛下的龙颜,只知道这是摄政王心尖上的人。摄政王的形象在宫里一向不怎么好,大家都知道他杀人有瘾,谁也不敢得罪他,自然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正当宠的新主子。 得亏刘嬷嬷赶过来,亲自上前伺候,一面细声细气和言细语的跟小皇帝说话,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一边伺候她更衣。 脱了小衣就露出她贴身的西洋镜,那是宝盒偷偷摸摸掩人耳目一针一线缝的小背心。她尚未发育,故而这背心并不厚实,外面一层是绮罗,里面一层是洗到发白发软的棉布,吸水透气。 把这小背心去了,就露出她单薄纤瘦的身躯。 刘嬷嬷没来由就鼻子发酸,心头一片潮湿。 诏安公主十三四岁的时候,可早就有了大人样。而眼前这真龙天子,金贵之极的娇人,却如此消瘦纤弱。她久居深宫,自然懂得这里面的门道。早年先帝好细腰,宫里就有娘娘忍着不吃饭,硬生生饿出一把细腰。 这孩子,就是饿出来的。所谓的体弱多病,其实就是饿的。小孩子不经饿,这一饿,就长不高,长不大,亏了根本。 崔昭仪好狠的心,好辣的手。这亲生的骨肉,竟也舍得这样折腾。 就为了有一个儿子傍身啊!宫里的女人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爬,真是什么手段都敢使。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太嫔娘娘又何尝不是呢!别人想要儿子都想疯了,太嫔娘娘却不得不硬生生把龙子龙孙打掉。就为了不被皇后娘娘忌讳,好让诏安公主能体面的长大,体面的出阁。 同病相怜!这让她不由得把对诏安公主的怜爱之情,移情到了末璃身上。 末璃并不知刘嬷嬷心中的想法,她曾经捂得严实的秘密,此刻却曝露在这些陌生人眼里,这让她心情很复杂。 她应该感到轻松,终于,在今天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当一个女孩子了。 可偏偏,她只觉得沉重而屈辱。 她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展示品,被人摆弄着,穿戴打扮,就为了取悦一个男人。 这是一种被物化的屈辱! 她脸色不大好看,刘嬷嬷也就不再闲扯,亲自为她换了小衣小裤,然后又扶着到外面,继续穿外衣。 在外面,早已经摆了一个半人高的架子,架子上挂了一面更大的长圆型的穿衣镜。这么大的镜子,不好用纯银做了,乃是铜鎏银。 末璃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成了一个女孩子,变得不像她了,变得很陌生。 她怔怔的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觉得很惶恐。这个面无表情,手足无措,满目惊慌,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就是真实的她吗? 明明她一直期待着解放身心,重归自我。可此刻,却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讨厌! 觉得她讨厌的,自然还有唐婉柔。 天哪!她此刻才知道眼前这个娇滴滴美若女子的小皇帝,不是男孩子,而是个女孩子。 哈!这天下真是乱了套了!竟然让一个女孩子当了皇帝? 这样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事,怎么就没人出来阻止? 对了!十七皇子就是摄政王亲手扶上龙椅的。 哈!她的王爷,竟然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不对!王爷可不糊涂!他是疯了,竟然爱这孩子到如斯地步,连皇帝都能让给她去当! 有这样一个娇人在这儿,还有别的女人什么机会? 可眼见着这个小孩子成皇称帝,享尽荣华富贵,受尽万千宠爱。她的心,怎么就这么恨!恨得如同刀割,火烧,酸蚀一般,痛的人快要爆炸。 紧紧的捏着手,咬着牙,硬撑着她才熬下去。 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凭什么这小丫头就能得尽天下所有的好处?而她却连王爷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这小丫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别人就得跪着去仰望她,伺候她。 王爷就把这金屋银屋乃至整个天下,都堆在她脚下。 她凭什么? 人比人,气死人! 她不甘心!不甘心! * 摄政王果然下了朝就过来。 人还没到,报信的小太监就一路快走,先过来通气一声。 得了信,沁芳斋里的大小奴婢顿时都头皮一麻,后背一紧,屁股一夹,屏息凝神,吊起十二分精神准备着伺候这位鎏玥真正的掌权者。 唯有末璃一人,仍旧是懒洋洋的坐在罗汉床上,微微叉着腿,自顾自摆弄一个荷包。 她是当惯了男人,压根没学过什么女子该有的仪容。穿着一身飘飘洒洒的襦裙,却仍没个女孩子该有的坐像,一点也不当回事。 刘嬷嬷有心教教她仪容,可又顾忌着她的身份。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虚凤假凰,这也是鎏玥的真龙天子,是坐在御正殿龙椅上被文武百官三叩九跪的皇帝陛下。 摄政王都还没管教这孩子呢,谁又有资格去管教? 何况,小皇帝到底什么脾气,她也还没摸透呢。万一这小主子是个气性大的,以为她这是仗着自己是摄政王请来的,故意摆架子耍威风,来一个下马威,那可就冤枉死人了。 这宫里,能出头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十七皇子没权没势没靠山,崔昭仪又死得早,没人护着,没人帮着,没人扶着,能走到如今,那就不是一个“无知小儿”。 她还是安分点,摸摸脾气再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刘嬷嬷并不知晓唐婉柔的身份来历,更不知道此刻她心里的怨恨。只觉得她看着就是个不老实不安分的,就打发她到廊下的守着,不让她在屋里伺候。 这种不懂规矩的人,万一冲撞了贵人,可就打了她的脸。 然而这正和唐婉柔意,她此刻是身心俱损,心急如焚。听说王爷马上就要过来,顿时觉得这是自己一个大好的机会。 第133节 她是王爷安排过来的,他就不能不管她。 这宫里,顶红踩白,人人都是势利眼。刚才那个小宫女都敢那样讥讽她,踩在她头上。可倘若知道她是王爷的人,且看那丫头片子还敢不敢欺负自己。 王爷就是她的靠山,她必须让别人知道这一点,否则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她可怎么熬。 摄政王是说到就到,陪同而来的还是王宝宝。 这老奴婢因为办了不露脸的差事,内心惶恐,生怕王爷一脚踹了自己,此刻恨不得柔媚成一条藤蔓,就挂在王爷身上,谁也别想摘下。老奴婢把自己的救命招聘伺候的密不透风,等闲不让其他人插手。 然而展万钧压根不关心他那点小心思小动作,他走路有风,心怀雀跃,就等着瞧一个好呢。 小家伙那样风流的品貌,若是换上女装,不知会是如何一个美若天仙? 他满心期待! 摄政王人还没到,这王霸之气就先到了,刮到院子里人人战战兢兢,心里七上八下。一个个绷紧了皮,把这尊大神等来。 他一到这院子里,众人就仿佛觉得一股无形的气场排山倒海的压来,一个个都低下头去,任谁也不敢窥视尊容。 只有唐婉柔,怀着一颗煎熬的心,偷偷看他。 别人自然是瞧不见,可王宝宝的眼睛多毒,刚进院子就一眼瞄到了站在廊下的她,当时心里就是一股莫名的火。 偏偏这姑娘还贼头贼脑的偷看王爷,嗬,这可是一把盐撒进了王宝宝心头的热油锅,刺啦就炸了。 心里是炸开了锅,可这刁毒的老奴婢并不使在脸上,仍旧是笑着一张菊花老脸,仿佛挺和善。 谁知道王爷心里还有没有这个人呢?毕竟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万一王爷胃口好,两个都吃得下,那他也没必要就此得罪了这唐婉柔。 瞧瞧,这老奴婢的心思,百转千回。 王宝宝笑得和善,让唐婉柔会错了意,以为他还是站在自己这边。毕竟那小宫女不知道自己是王爷的人,可王公公是知道的。 这么一来,她便胆子更大了。等王爷走到廊下,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期盼,楚楚可怜,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王爷!” 这一声喊,果然引得摄政王停下脚步,侧头看了她一眼。 摄政王高大,一站定,高高大大的身影就拢住了唐婉柔。 在御正殿他跟百官斗得好似乌眼鸡,脸都气黑了。怕这倦容和怒意吓着小白龙,他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此刻他心里怀着雀跃,脸上带着喜气,走路有风,精神头十足的过来。落在唐婉柔眼里,那真是如同一尊英俊潇洒的天神从天而降,救苦救难。 这姑娘颤巍巍抬起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这尊天神。 可惜,这英俊潇洒的天神看到她的脸,喜气和雀跃顿时就飞走了,脸腾就沉下去。 只对了一眼,展万钧就别开脸,侧头看着身边的王宝宝,冷哼一声道。 “这是你教出来的人?” 坏了!这就是个不顶事的土妞! 一听这话,王宝宝顿时脸色一变,噗通就跪在廊下的木地板上,啪啪的打自己的脸。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那可是真打,王公公自己对自己下狠手,平日里这张在宫里特别有面子的老脸,这会子是彻底不要脸了,没几下就被打得通红发肿。 这又是哭又是嚎又是打的,唱念做打一条龙。摄政王是见惯了,不以为然,冷哼一声,直接就往前走了。 既不搭理唐婉柔,也不管王宝宝。 摄政王前脚走,王宝宝后脚就不打了,跟只机灵的老狗似得,跐溜一下就蹿起,弓着背夹着尾巴跟上去,连一眼都没瞧唐婉柔。 只是在进门的时候,对李得胜恨恨使了个眼色。 被这两人彻底无视,唐婉柔整个懵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李得胜就从里面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阴沉沉说道。 “婉柔姑娘,咋们挪个地方吧。” 唐婉柔如梦初醒,浑身一震。 “我,李公公,我……” 你什么你呀!也就王宝宝把她当个宝,结果就是根草。当娘娘似得供着,还真养出脾气来了,一点规矩也没学上。当这里是外头的勾栏院?见着个男人就能往上凑?不识抬举,不懂规矩的蠢东西。 王爷也是你能随便喊的?这宫里要个个都有样学样,那可满皇宫都是娘娘贵人咯! 就她这样,也配! 他冷笑一声,伸手往院子里一招,就过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太监。 唐婉柔心中害怕,下意识摇着手又叫起来。 “我,公公……” 要死了!还敢叫!这宫里就是被活活打死,也不许乱喊乱叫!冲撞了贵人,哪一个担待得起! 没让她吐出第四个字,李得胜就细眉一拧,面露凶相,上前一把钳住她的嘴。两个小太监也上来,七手八脚就翦了她的胳膊,掏出帕子往她嘴里塞。 唐婉柔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哪里见识过这宫里的手段,顿时吓得呆若木鸡,毫无招架之力,连反抗也不知道了。 没想到这土妞这么不经事,李得胜更是低看一眼,冷哼一声,就招呼人抬出去。 瞧瞧,就这德行,他师傅还当宝贝呢,真是瞎了眼! * 外面这些破事,里面是一概不知。 摄政王抬脚入内,室内的小宫人们个个都很规矩,低头肃穆侍立,绝不乱看乱说。 这才是懂规矩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夏天热,屋子都开了窗,徐徐凉风拂过,别有一种舒爽清凉。 绕过屏风,他一眼就看到那心心念念的小人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罗汉床上,斜靠着一团兰草靠枕。仿佛是生怕兰草还不够凉爽,这枕头外面又包了一层象牙席。 牙白色的软席衬着她奶白色的肌肤,竟然是比不过。她的白是鲜活的,张扬的,像艳阳下的白莲,碧空上的白云,别有一种高不可攀的美感。 他一到里屋,刘嬷嬷就领着两个有头脸的宫女屈膝施礼。 “王爷千岁!” 与其说是施礼,不如说是提醒小皇帝,大人物到了,是不是起来招呼一下。因为此刻陛下看起来,仿佛是眼瞎了耳聋了,一点没察觉。 展万钧嗯了一声,随意一抬手,让她们平身。 自打他的心思都泼洒给她之后,小家伙是登鼻上脸,习惯性给他摆臭脸。然而因为他自己做的事也不地道,故而在这孩子面前也摆不出架子。 看惯了她的臭脸,他也觉不出臭了。 自顾自上前,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笑盈盈低声问道。 “陛下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什么也比看你这张老脸强呀!末璃在心里哼哼,浓密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似得,呼啦一下扇起,两大眼珠子朝他脸上一瞥,那蝴蝶就又一扇翅膀,飞走了。 就不搭理他!自顾自看着手里的荷包,好似这就是个天大的宝贝,非得不错眼的盯着才行。 被当众打脸,摄政王却是毫不以为然。那黑漆漆乱飞的蝴蝶,呼扇呼扇的在他心里乱飞,扇得他心都要乱了。 她看着手里的荷包,他就看着她。 这模样,真是从未见过。 好看!真是好看!当年崔昭仪就是个大美人,老昏君也有一副好皮相,强强联合,落在这小人儿身上,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然而这好看归好看,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瞧惯了她男装的样子,乍看到这飘飘欲仙,千娇百媚的女装,总觉得有点……不搭调! 按说漂亮人儿穿什么都漂亮,怎么会不搭调呢? 他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会皱眉,一会抿嘴,一会沉思,一会疑惑。 这变来变去的脸色,看了又看的眼神,叫刘嬷嬷一颗心是七上八下,没个着落。是不是自己差事办得不好?怎么王爷这意思瞧着,像是不满意呢? 难道说她看走了眼,小陛下是已经开了脸的?她给陛下做了闺阁打扮,所以王爷觉得不对?不对啊!她是宫里的老嬷嬷,瞧人自有一双火眼金睛。小陛下走路虽然像个男孩子,有点叉着腿。可那腰是紧的,明显还是个清白身。 想来这男人的心思,她还是不大懂。谁让她一辈子没嫁人,伺候的又都是女人。 这边刘嬷嬷心思乱飞,摄政王倒是豁然开朗了。 他瞧明白了,这不搭调不是在衣服打扮,而是在小家伙的脾气。 你看她这坐像,这叉着的腿,这格外骄傲又无礼的轻慢表情,还有这挑起的下巴,目中无人的眼神,哪一点像个女孩子? 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嘿!这话还真不能用在她身上。她自己就是个穿龙袍的! 想到这里,他噗嗤就乐了。 谁也不知道王爷乐什么,不过他乐了,屋里屋外提心吊胆的众人就都跟着一起乐了。 尤其是王宝宝,在门口就出了岔子,正惶恐不安。 如今摄政王笑了,他一颗心才算落地! 谢天谢地,这差事看来还没办坏! ------题外话------ ☆、第八十六章 瞧什么,我又不会跑! 屋里这些奴婢们七上八下的心思,这两尊大神是一概不知。 被摄政王*辣的眼神看着,就是个石头人也要被烧化。末璃强撑了一会就熬不住,扭头皱眉瞪眼。 “放肆!老盯着我干嘛?不许看!” 说还不够,她还动了手。拿着荷包的手伸过去,把摄政王的老脸往边上一推。 她这就有点不识抬举,当众打脸了。 然而摄政王也是色令智昏,鬼迷心窍。被她这小手一推,只觉得脸颊上柔夷一团,幽香阵阵。 他心里的黑蝴蝶就呼啦一下飞起,伸手握住了这朵芬芳的花,低头深深一嗅。 第134节 每次都这样!二话不说就上手,动手动脚,太不规矩!可这宫里谁敢给摄政王立规矩?末璃气的磨牙,鼓着腮帮子拽自己的手。 她这头一用劲,那头摄政王会给她一个更大的劲,一把就将她拽过来,搂进怀里抱住。 她扑了一个满怀,带着一身喷薄的芬芳,叫展万钧以为自己不是抱住了一个人,而是抱住了一捧花。 这么香! 嗅着这一身的芬芳,王爷却是皱起了眉头,闷闷道。 “你这也太香了,以后少熏香。” 太香了!都叫他闻不到她自身都有的气息! 自然界里,哺乳类的父母靠气味辨认孩子。一旦孩子的气味变了,父母就会把孩子丢弃。所以这个气味,是很重要的。 听了他的埋怨,末璃朝天翻白眼。 嗬,还挑三拣四哈!这里人忙的团团转,熏这劳什子的香,为的是谁?还不就是为了王爷您!结果倒好,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不过不熏香也好,她这鼻子敏感,也受不了这些。 伸手用力在他胸前一推。 “不爱闻别闻,放开我。” 王爷不放!搂着她就跟搂着宝贝似的,宁可忍着她这一身的香和一脸的臭。 末璃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先前她是脾气上来,有点不管不顾。此刻静下心来,就觉得事到如今她还挣扎闹别扭,也没意思。 当然咯,不闹也不行。闹一闹既是情趣,也是一种试探。 譬如她这样闹,他还嬉皮笑脸的,可见今天心情不错。那她就可以放肆一些,兴许还是讨点便宜,谈谈条件。 唉!弱国无外交啊!皇帝做到她这份上,也是醉! 怀里的小人消停了,摄政王堆在心里含在嘴里的满腔柔情蜜意,就再也熬不出,跃跃欲试的泼洒出来。 把扑在怀里的她拨转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拢着双臂,低头含笑在她耳边问。 “陛下想我没有?我在御正殿可是无时不刻,想着陛下呢。” 哈哈哈!末璃真想仰天长啸。混账!好好的上班不干正事,满脑子歪门邪道,还好意思说? 当然咯,这样的话,也就是个*罢了。她才不会真信!这男人心里,能有她多少位置,她清楚的很。 然而对方兴致正浓,她若是不能知情识趣,便是能忍她这一次,可不一定能忍下一次。 所以啊,她该软还得软,该应酬的还得应酬。 微微把头挪开一些,她也不看他,只是玩似得把手里的荷包往上一抛,摊掌接住,漫不经心的开口。 “想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说完这句,她立刻懊恼。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作死啊,她提跑做什么! 果然,对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鼻子里冷哼一声。 “陛下的心,陛下的腿,都长在陛下身上。微臣可管不了!” 看吧看吧,被翻旧账了!唉!说起这事她也是没理,顿时气势一落,把手心里的荷包一捏,转过脸讪讪一笑。屁股坐着他的大腿,蹭蹭就把两条腿翻上罗汉床,说道。 “喏,腿在这儿。怕我跑,你趁早打断!不过下手可得快点,我怕疼。” 这小无赖!气得他反而笑了,低头往她脸上张嘴咬了一口。末璃吓得脖子一缩,险险躲过。咬不到她,他不甘心,就在她脸上用力舔了一下。 跟糖似得,又香又甜。摄政王觉得香又甜,可小皇帝却别扭死了! 哎呀,这口水,腻味得很。她伸手想擦,可被他捏住手,不许擦。非但不许擦,他还越发的要往她脸上凑。 好这一下,王爷的大脸大嘴从天而降,跟天罗地网的把她罩住。 末璃缩着脖子拧着腰的躲,偏偏对方还当她是玩,越发来劲。这一下是吻着舔着都不够了,直接上手摸着,揉着,还拿手指头挠她痒痒。 哎呀,这个痒痒最难受了。她真是扛不住,当下就成了他怀里的一只小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叫个不停。 摄政王是得了趣,未曾想过男女之间还能有这样的情调。这哪里是在怀里抱着一个小女人,简直是抱着一只活猫一只活鸡一条活蛇一尾活鱼。 一颦一笑,一扭一摇,一抓一挠,咯咯哒,嘻嘻哈,气呼呼,哭滴滴,她简直是在他的怀里开了一个动物园,闹腾极了。声音混着香气再配上她涨红的粉脸,含泪带俏,似怨似恼的小眼神,真叫一个活色生香。 这香,这色,勾得他心也乱了,气也急了,骨头都要酥了! 然而这天还没黑呢!窗外还有天光,屋里还有活人。摄政王再不要脸,也得替怀里的小皇帝要脸。 无可奈何的,他只好收敛了自己怒放的心,把这娇人用力揉进怀里抱住,喘息忍耐。 这魔爪终于停了,末璃可缓过一口气,笑的快要脱虚,整个人都出了一层热汗,气也差点续不上。这一回她是乖乖窝在他怀里休息,再不闹腾。一边喘气一边闭着眼磨牙。 哼,男人果然是野兽。 因为只有野兽才喜欢往所有物上标记自己的气味,还喜欢乱摇,乱挠,乱舔,乱抓! 禽兽,大禽兽! 等两人都喘匀了气,展万钧就放开了末璃。 不能再抱着了,再抱着,非得滚到床上去不可。 他一松手,末璃就跟小兔子似得跐溜一下跑开。这屋子里还戳着四五个人呢,哎呀,她的脸真是丢尽了。 她无脸见人,一屁股坐在绣墩上,背着脸不搭理他。 小皇帝觉得尴尬,屋里伺候的四五个人,也挺尴尬。尤其是两个小宫女,都羞得低头红脸,招架不住。 刘嬷嬷也是开了眼!要说先帝也是个荒唐的,早些年太嫔娘娘得宠那会,她也是见过一些脸红心跳的场面。可太嫔娘娘是的正经人,终归约束着。 然而此时此刻,摄政王是肆无忌惮,一点都不避嫌。而小皇帝年纪小,不懂事,还是个孩子脾气。这闹得!真是有点……不堪入目了。 也不是说那种不堪入目,只是……太不规矩了。 真是君不君,臣不臣,男不男,女不女,上而不尊,下而不敬,全乱套了。 然而乱套归乱套,却也看得出,摄政王是真有点……迷着小皇帝了。 男人的话,十之*都是骗人的。唯有他做的事,用的心,才是真情实意。 方才她是瞧得清楚,王爷为小陛下忍耐了。对比先皇,明知太嫔娘娘有了诏安公主,还非要胡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不是那一茬,诏安公主又怎会不足月就出来。人人都道先帝优待诏安公主,可谁又能想到这亲爹差点就害死了亲闺女。 唉!这末家王朝,也是该改一改了! 想到这改一改,刘嬷嬷顿觉心惊肉跳。 她一个老嬷嬷,早该随主子殉死的活死人,想这些做什么!这就不是她该想的事!先帝已经死了,太嫔娘娘也死了,前尘往事早就烂成渣。 不想了! * 因方才动了力,两人都出了汗,少不得叫人打水过来,梳洗更衣。 换了一身清爽,就到了晚膳的时候,王宝宝就来请示是否传膳。展万钧下意识要开口决定,转念一想,还是扭头问末璃的意思。 他这是给她做脸,仍旧当她是这宫里的主人。 末璃也没跟他客气,在宫里这脸还是很重要的。没脸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她可见多了。 点了点头,她大刺刺坐在上首,应了一声。 “传膳吧。” 王宝宝是见怪不怪,可刘嬷嬷是又开了一次眼。 摄政王这岂止是迷着小皇帝,都有点魔怔了。可这恩宠越盛,也越叫人心慌。须知爬得高,跌得痛。男人的恩宠眷爱和女人的花容月貌一样,保质期太短。 这民间或许还有白头偕老,相守一世的可能。这宫里,做梦都别想。 况且,摄政王是将来的君王,小皇帝是此时的君王,一新一旧,将来如何一个收场都不得而知。 唉,爱如烈火,烧得时候火光冲天,可烧完了,也不过就是死灰一堆。 刘嬷嬷表示,自己在宫里是见多了。多少花容月貌扎堆往坑里跳,拦也拦不住,可到头来,哪一个能有好下场? 帝王只有恩典,没有爱情! 这心思自然不能表露,也无需表露。既然叫了传膳,她就领着两个宫女摆饭。 御膳房知道这饭是给摄政王送的,做的那叫一个用心仔细。尤其这一回摄政王可是亲自点餐,机会难得,大家更得好好表现。 可惜,王爷点的全是小皇帝爱吃的。而且点完菜他就后悔了,只是不想朝令夕改,就没有撤回。 倒不是觉得自己的爱意太泼洒,惹人笑话。而是上位者的饮食习惯,喜好偏爱,不能随意泄露,万一落入有心人的算计,就得不偿失。 所以也就今天晚上这一顿,往后,这沁芳斋的饭食还是让小园子里自己做。不过如此一来,就得再添几个能做饭的奴婢了。 唉,麻烦!为了这小人儿,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操碎了心的摄政王在饭桌上也不得闲,自作主张的给小皇帝布菜,以至于伺候的奴婢都插不上手。 末璃真想把碗摔他脸上,拍他一脸白米饭。 烦死了,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省。爱吃什么她自己会夹,谁要吃他的口水! 可王爷把自己的口水当了仙丹妙药,非要往小皇帝嘴里塞。 一个非要夹,一个吃不完,两人差点在饭桌上用筷子打起来。 气呼呼吃了一顿饭,这一回摄政王也长了脾气,不搭理小皇帝了。 正好!清净!小皇帝自得其乐,往罗汉床上盘腿一坐,看书。 这姿势可真没一个女孩子的样!但展万钧更气她自得其乐,显得自己处境尴尬。在屋子里翻来翻去,摔摔打打了几下,还是按耐不住,又巴巴的凑上去。 他凑过来,末璃的大长睫毛就从书本里翻出,露出半边的大眼珠子,瞥他一眼。 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老脸微微一红! 也是奇了怪了,跟她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的年岁都活狗肚子上去了,简直不像他自己,愣头青似得忽冷忽热。 把手里的书本往花梨炕桌上一拍,末璃哼一声。 “别闹腾了,咋们就不能好好坐一会。多大的人了,就跟个孩子似得。你都能当我爹了,就不能消停会!” 这话说得,真是啪啪的打老脸,噗噗的戳心窝!摄政王听得牙疼,简直害臊的不行。 谁让他老牛吃嫩草!也是没话说! 第135节 发够了少年狂,摄政王终于把自己的年纪和理智都捡吧捡吧,拼凑起来,凑合着用。 不闹了,那做些什么呢?他也不知道该和她怎么打发时间。 对末璃来说,沁芳斋的日子是陌生的崭新的手足无措的。对展万钧来说,也一样。他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处理朝政,忙着造反打仗。留给私人的空间很少,分到男女之情,闺阁之趣,就更是微乎其微。 在王府,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直接上垒。与其花功夫跟女人嬉闹,还不如在书房里休息一会,写写字,看看书,想想事情。 末璃见他这个傻愣愣的样子,倒是颇为惊奇。在她眼里,摄政王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他太强大,以至于她觉得他应该什么都会。 可原来他也有不会的。 不会也好,他不会,她来教他。 “咋们打牌吧。”她说。 “打牌?双陆?官场图?”王爷也是会玩的。 末璃摇摇头。 “那没意思。咋们玩点不一样的,你叫人到清心殿去拿,就跟宝盒说我们时常玩的拿牌,她自然就知道。” 她这也是留了心眼的,好叫宝盒在那边安心。 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对面这个阴谋家,但无妨大碍的小心眼,他都乐意成全她。 因这边等着玩,小宫女出去就走成了个风火轮,免得耽误贵人玩耍。 刘嬷嬷则立刻叫人准备茶酒果品点心,还特地多点了两根蜡,拢上冰纱,不显得热。 那边清心殿里的宝盒得知沁芳斋要用牌,自然就明白小主子安好,一颗心这才落地。把装了牌的象牙盒子交给那小宫女,又偷偷塞了一个荷包。 小宫人得了她的赏,连忙屈膝谢礼。 刘嬷嬷管得严,她不敢多嘴,只是对着宝盒微微一笑。 这一笑,宝盒也就明白了。 笑总比哭好!看来小主子在那边没受欺负。可一直是被她护在身边的小宝贝,陡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叫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没嫁过人,没生过孩子,可确实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当娘的心。 虽然这话是犯了忌讳,可她是真把小主子当自个的孩子一样疼着爱着护着。 然而这孩子终归有一天是要离开娘的怀抱,只是没想到,这感觉是如此令人难受。 * 牌拿过来,展万钧接手里一看发现是个新鲜玩意,看不懂。 这牌全是手工做的,上好的泥金芸香纸裁成巴掌大的长条,一面是空白的,一面则画着画写着字。 这画一看就是大内作坊出品,俱是些梅兰竹菊四季花卉,颇有些精道之处。而这字则是小皇帝的手笔,配上这些画越发显得不好看。 写的字也奇怪,都是些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九,还有什么爵士,夫人,将军,大王,小王。每一号都是四色,正好四季。整一副牌他数了数,有五十多张,捏在手里也是厚厚的一匝。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这都是。 他看不懂!翻来翻去,在手里摆弄。 末璃也不管他,只把盒子里的筹码也翻出来,一五一十的分作两堆,把其中一堆推到他面前。 摄政王看不懂,就把手里的一摞牌扔在桌上,散了一桌。 “这什么牌?没见过。” 小皇帝歪着脑袋数自己跟前的筹码,漫不经心道。 “这天下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 嗬,这话说得,也就她敢。然而正因为从未有人这样和他说话过,到别有一番新鲜趣味。仿佛……就是嫡亲的家里人,没有尊卑之别,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亲密劲。 想到亲密,他这心就痒痒的要发作。见她数筹码,就笑了笑。 “怎么?还要赌点东道?” 末璃一撩眼皮,大长睫毛跟翅膀似得一翻。 “必须的。没彩头,谁陪你玩。” 嘿!这小势利眼!得了,不就是钱嘛,他奉陪。伸手把跟前的筹码翻了翻,发现又是新鲜玩意。别家的筹码都是小棒子小锞子,这筹码全是小圆片子。材质并不稀奇,就是些下脚料的象牙片,螺片,玳瑁片。 她怎么这么多奇怪玩意。 这其实就是现代很普通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扑克牌和筹码牌,但她可没心思教摄政王炸金花斗地主,两个人也玩不出这些花样来。原先在清心殿,她和宝盒,梅若华以及赵晓乐四个到能一起玩双扣,打发时间。 两个人玩,就玩最简单的,抽对子,无脑就能上。 把规矩简单一说,摄政王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通了还嫌弃,说这不是小孩子玩意么,也值得玩? 看不起小孩子是不是?有你瞧得。她恨恨磨了磨牙,眼珠子一转,又出新花样。 表示光筹码没意思,还得真金白银伺候着。在清心殿和宝盒他们玩,说是赌彩头,可其实她是分文没有,输了赢了只体现在筹码上,别说真金白银,就连个铜子都没见到。 他们几个都体谅她,赢了输了只是哈哈一笑。可今儿个跟摄政王赌了,可不能再赖账。她得有现钱! 皇帝陛下要现钱,这可还是头一回。展万钧知道她有私库,户部也有月例银子拨过去。但没见这孩子用过。今儿个她提了这茬,让他若有所思。 想了想,他掉脸看王宝宝。 “还愣着做什么,陛下都开口了,拿钱去。” 王宝宝心里咯噔一下,可脸上不敢露。 “是,奴婢这就去拿。只是不知,陛下想要多少?” 这话可把末璃问住了,想要多少?她账上有多少?她都不知道啊。 “随便吧,够玩了就行。” 索性糊涂话糊涂说。 王宝宝苦笑,这随便可最不能随便。得了,贵人们动动口,奴婢们跑断腿。谁让他就是个听差的呢。 领着万岁爷的口谕,王公公下去办差。 不多时,他就坐在库房上座,喝着顶好的茶,嘬着牙花子。下边跪着库房大太监小太监,一个个两股战战,惶恐不安。 “干爹,这刮的什么妖风?您可得指点我们呀。” 什么妖风?这是暴风骤雨!都是不开眼啊!这样一个能人摆在眼前,硬是有眼不识泰山。也不知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来得及都得抱,再不抱,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啧了一声,他把茶碗放下。 “都起来吧。” 众人心头一松,这才纷纷起身。但人起来了,腰板还起不来,一个个跟煮熟了的虾似得,弯着腰弓着背,点头哈腰,大气都不敢踹的伺候着这位皇宫里的头等太监。 “这会子你们就是在这儿跪死了也没用。我平日里怎么跟你们说的?眼睛放亮点,心思放远点。别老盯着眼前这点银子,得看着后面。”他教训道。 “是,是,干爹您可得提点着我们。”领头的太监忙道。 “你们就当那是个孩子,由着你们糊弄。太天真!就算是我,在那跟前,也得紧着皮办差。那要真是个没用的,能到现在这地步?多用用脑子!” “是是,干爹说的是。可眼下……” “眼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账上的亏空,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就当不知道。” 嗬,这话说的!您老怎么能当不知道!库房的太监顿时急了。这当初大家伙给您老孝敬的时候,也没见您老把银子往外推啊。合着这会子出事了,您老就不管了。 您不管,行啊,把您吃下去的银子,给咋们吐出来填漏洞吧。 屁!吃进去的肉还能吐出来!王宝宝呵呵呸那太监一脸。装不知道就是给你们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不要脸的话,他这会子就据实回禀上去。别说陛下饶不了这群不开眼的奴婢,就是摄政王那里,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这话其实也就是个吓唬,这种事回禀上去,他的老脸也挂不住。这点差事都办不好,摄政王还留着他干嘛? 库房太监们也不傻,可还敢真得罪他。说到底他还是摄政王跟前的第一人,这老东西又鬼的很。谁知道他回去添油加醋怎么说,下边的奴婢们想见上边的贵人可不容易。连贵人的面都见不到,就算冤死了,上头也不知道哇。所以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一回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眼下陛下那边要现钱银子,他们怎么给?真拿大元宝送上去?陛下的私库早就成了他们几个的私库,银子全搬出去放印子钱了,一个子都没留。 当然不可能!王宝宝哪能让他们知道那边要银子就是为了玩牌,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很重,就是敲打敲打这些库房太监。 陛下如今可大不一样了,他寻思着得抱这孩子的大腿,自然要在这里卖一个好,露一个巧。 这老奴婢咂了咂嘴,眼珠子一转,伸手点了点桌子。 “我记得当年十六皇子和玉容公主过年节的时候,先帝不是有一簸箕金瓜子赏赐下来,一直搁在这库里。先把这个拿出来交差吧。陛下就是赏人玩,这金的总比银的体面。” 理是这个理,可那一簸箕的金瓜子也叫这些蛀虫挖了不少。但王公公都放出话了,他们哪敢不依,就是凑也得凑出这一簸箕来。 ------题外话------ 蜜里调油,腻腻乎乎! 摄政王的恩宠到哪里,人心就到哪里! 皇宫里是又要变天! 美人们么么哒!临近期末,学生党要认真复习哦! ☆、第八十七章 吞不下咬两口也好! 等这一簸箕的金瓜子用托盘盛着送到沁芳斋,摄政王和小皇帝两个早就已经完了两圈。 这金灿灿的玩意一到,末璃就被吸住了眼神。 “哟,好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王宝宝亲自捧着送到跟前。 末璃一手抓着牌,一手往簸箕里翻。说是金瓜子,其实杂这不少小金锞子,五花八门的都有,梅花的葫芦的福寿的,一看就是过年过节赏人玩的。 这些玩意是即讨喜又有趣,而且还真金白银晃人眼,她看得挺乐。 王宝宝就觉得自己这马屁是没拍错,心里也暗喜。 小皇帝的心思全被金子拉走,摄政王可就不乐意了,手指头敲敲桌子,催促。 “陛下还玩不玩。” 第136节 “玩,怎么不玩。”末璃把那簸箕端起,搁自己手边。 嚯,金子就是压手,这么小小一簸箕,还挺重。 看她这护食的小财迷样,展万钧是好气又好笑。不过财迷也好,总比权迷强。 他先前以为这抽对子就是小孩子玩意,可哪成想这小孩子玩意不靠算不靠记,就靠诈。 每次他抽牌,她就满脸跑眉毛眼睛,一会惊一会乍,一会喜一会愁,然而全是假的。见她愁,他以为自己抽到了好牌,结果都是臭牌。 一回两回,他就知道不能信她这张脸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小皇帝表示,不骗你骗谁!然而她是演技派,对方就是个面瘫。以不变应万变,她是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揣摩着抽牌,可也往往不尽如人意。 君臣两个就这么隔着桌子对脸搞阴谋诡计,就为了一两个金锞子,金瓜子,绞尽脑汁,费心费神。 摄政王是第一次玩,起先就着了道,可等顺遂了,就反败为胜,步步紧逼。 小皇帝连连失误,手头的金瓜子金锞子就哗哗的流出去,心都要滴血。 她的钱,都是她的钱,真金白银的钱啊。 妈蛋,还没致富,就要赤贫了。 最后都耍了两把无赖,心痛又肉痛,不玩了! 夜也深了,展万钧见好就收,把她一直拿手里的荷包也给顺了,把赢的钱都装进去,满满当当,鼓鼓囊囊。 学着她的样子把这荷包抛了抛,王爷嬉皮笑脸道。 “微臣,谢陛下赏赐了。” 不要脸不要脸!末璃气得腮帮子都鼓起,好似一只出水的刺河豚。 都这么晚了,摄政王也没要走的意思,看来是打算在这儿过夜。刘嬷嬷看了小陛下一眼,把那些不能说的心思都搁在肚皮里,招呼人打水上来为两人梳洗更衣。 换上睡觉的衣服,末璃气过了,忧愁就浮上来。 怎么办?这老不要脸的不光赢了她的钱,还要睡她呢。 她真是亏到掉裤衩! 可她能拒绝吗?显然是不能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身清爽的出去,展万钧已经先一步坐在床头。床边早已经摆了薄纱绷的屏风,雪云纱做的帐子也已经放下。 见到她来,他就伸手一撩纱帐,露出一个小小的口。 她都不敢看他,低着头,跟一只认命的羔羊似得钻进去,就地一滚,面朝里背朝外直挺挺躺好。 他也翻身入了帐,轻薄的纱帐落下,拢住这方寸之地。 * 末璃很紧张,背对着看不到,但浑身的汗毛连同头发都竖起来,像无数根大大小小的天线,在空气中搜寻着他的磁场,留意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这炸毛小猫的样子让展万钧心头一柔,慢慢躺下,轻轻将她拽进怀里。 他手势轻,就给了末璃挣扎的余地。然而她挣扎来挣扎去,也挣不脱他虽轻柔却稳重的手,一点一点就被包裹进怀里。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有点热,但不烫。手臂圈着她,仍有富余,只是想出去也不可能。 贴着他*热烘烘的胸膛,她一动不动,表情凝重。 展万钧也不动,安安静静的等着她适应。 上一回是他的错,她病着,他还乱来,结果就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一回,他是诚心诚意的要改过。小家伙还小,不能侍寝才是应当。他不该逼着她。 这种事,本就是男欢女爱,正该两情相悦。若是成了一件勉强的应付差事,那就索然无味,得不偿失。 今晚他宿在这里和她同床共枕,与其说是贪欢,不如说是想让她逐渐适应自己的存在。毕竟,将来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他今天就没那个打算,她大可不必紧张过度。 摄政王想着将来的日子,想着小皇帝不必紧张,可对方又不是他肠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这些心思和门道。 末璃等着他的狂风暴雨,风雨还没到,她就已经觉得热,觉得疼,觉得苦。 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她还记着呢。这伤疤只是表面好了,里面还疼着。 他的手,多厉害。拿得起刀,杀的了人,治得住天下,她如何招架的住。 她就这一副身子一条命,熬得过他一次拆骨剥皮似得索取,可未必能熬得过再次。 可熬不过,也得熬!她若不想死,就得受着他的要。 唉,其实也是她矫情了!早就想通了该软就软,该给就给,事到如今,还纠结什么呢? 兴许她软一些,撒个娇卖个乖,他一时乐了,下手就轻一些,她也就好过些。 想到此处,她低头咬了咬嘴唇,逼着自己把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两人贴得紧,一点风吹草动,展万钧就察觉到。只是他以为是自己的规矩让对方敞开了心扉,开始接纳他。心头一喜,他就缓缓收拢手臂,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末璃顿时一阵慌。 怎么?这是要开始了? 情不自禁又紧张起来。 这一回展万钧没在闲着不动,一手拦着她的细腰,一手在她手臂大腿上来回抚摸。 隔着缎子,他手心里的茧子没磨砺到她细嫩的肌肤,倒是温热的掌心缓缓烫过,却是一种热乎乎的舒服。 她并不想承认,便咬着嘴唇不吭声。 见她不是个抗拒的姿态,他又把她翻转过来面对面,大手在她薄薄的后背上轻轻抚摸,如同安抚一只紧张的小动物。 这顺毛的感觉让她放松不少,松开咬着的嘴唇,她在他怀里幽幽吐出一口热气。 好这一口气,差点就乱了王爷的道行。 这小东西!不动则已,一动就坏他的事!真是一个惹事精! 他今晚可不想动她,她最好也收敛点。 这真是冤枉死了,小皇帝也是不知道,知道了非得跳起来骂他不要脸。她收敛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好么! 这小动物被他抚得舒服,虽然窝在这热烘烘的怀里不自在,可依靠着他的胸膛,枕着他的胳膊,也别有一种安全感。 况且她也是察觉出来了,他这不是想动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也就安心多了。 这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应接不暇,团团乱转,心眼和精神都耗尽了。此刻心安了,闭上眼,她就昏昏欲睡。 察觉到怀里的小人越来越软,他低头一看,大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小嘴巴微微张着,是一个十分可爱的模样。 没有算计和心眼,也不闹别扭,多好。 他满心欢喜,伸手轻轻撩开额前的碎发,低头在她脑门上温柔的印下一吻。 末璃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抬头往脑门上赶蚊子似得一赶,接着跟鸵鸟似得把头往他胸口一埋。 他轻轻一笑,轻手轻脚的把胳膊从她脖颈下抽出,抖开薄给她盖上,再压上一条胳膊,手掌就贴在她翘起的屁股上。 人瞧着瘦的很,这屁股倒是有肉,必是个好生养的。 她真得好好调养调养,可不能落下病根。将来给他生个一窝小崽子,才能还他这一番用心良苦。 心里思量着将来,他也闭上眼,渐渐睡去。 这一觉睡去就不知是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醒来,下意识握了握手。手心里是一团绵软有劲的肉,手感颇好。这让他情不自禁的又多握了两下,无意识的他手掌就顺着屁股一路往下,摸到了一条细细的大腿。 这大腿比那屁股可瘦多了,然而也别有一番趣味。 来回摸了两遍,他闭着眼,只靠一只手又往上摸索。 翘而多肉的屁股,细而婉转的腰肢,薄而纤瘦的后背,再到圆滚滚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闭着眼就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副曼妙小巧的身姿,嘴角一挑,下意识就翻身压上去。 动手摸的那会,末璃没醒,只当还是睡觉前他安抚自己呢。等这老大一副身板压上来,是不想醒也醒了。 泰山压顶,气都快压断!她唔了一声,因睡意浓,都睁不开眼,只是伸手去推,鼻子里哼哼,抗拒。 这哼哼落到展万钧耳朵里,就跟挠痒痒似得,叫他脊梁骨发酥。 然而今天王爷还算有点理智,尤其懂得怜香惜玉,拦腰把她抄了,他翻身躺着,让她压在自己身上。 可他的身板哪有床板舒服,跟座石头垒的火山似得,又热又硬。怎么躺都不舒服,末璃七手八脚想要下山。 她这一挣扎,就跟条活鱼似得在他身上颠,颠到哪儿,哪儿就火山爆发。 展万钧被热醒了,一抹额头的热汗,松开手臂。 压在身上的活鱼就咕噜噜翻下去,自顾自靠墙躲了。 他呼出一口热气,坐起身,摸了一把身上的汗。郭胜义说他如今身体还未好透,睡觉就容易出虚汗。汗水湿了衣衫,黏在皮肤上不好受。 他一把扯开,脱下就往外一扔。 脱了一层皮,感觉舒服了一些。扭头看着床角缩成一团的身影,他眯着眼,舔了舔嘴唇。 这美味的大餐就摆在眼前,不吃还真有点熬不住。 * 末璃睡得真香,忽而就掉进了一口冒烟的大热锅里,又是烫又是汆,又是蒸又是煮,感觉自己是成了一道大菜,被花样百出的炮制了,好装盘端上桌,供人享用。 热死了!宝盒呢?怎么不给她打扇?不行,受不了,她得起来透口气,擦一擦才行。 出汗都出的快湿透了! 她嗯的喊了一声,迷迷糊糊抬起手。 “宝盒!” 接住这只手的却是一只火热的大手,还有两片火热的嘴唇,细细碎碎的在她手背上吻过。 嗯?不对!她陡然睁开眼,就看到暗沉的夜色里,一双锃亮发光的眼。 饿狼似得! 嚯!吓死人! 第137节 霎时,她头皮一麻,整个人就醒过来。这一醒过来,全明白了。 不要脸的王爷千岁,又开始折腾了! 又气又恼,她撅着嘴抱怨。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折腾什么!热死了!看,都一身的汗,难受死了!” 这抱怨娇滴滴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展万钧在昏暗中欺近,把她的小手摁在自己胸膛上,吐着热气道。 “陛下难受,微臣也难受。陛下何不可怜可怜我,救救我。” 不要脸!她顿时脸红,气得拿手在他胸前捏了一把。 他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顿时胸口一疼。好家伙,这手劲,她不光捏,还拧了半圈,真疼! 可这疼就跟肥肉掉进油锅里,刺啦一下就炸锅了。 摄政王直接动手,往她身上撕巴衣服。 “做什么?别乱来!”她自然是不肯。然而半夜三更,睡得迷糊,哪里是这大野狼的对手。 “不要,我不要!我还小,我还小呢!我受不了,会死的!你可怜可怜我!” 她喊得可怜,喉咙又哑了。自打上回失声,这喉咙就没好透。平日里说话,就没以前响亮,话说多了,就会带出一股沙哑的味道。并不难听,相反还别有风情,就跟挠人耳朵似得痒痒。 但那不是真破了喉咙,真破了喉咙还是很难听的,他也是领教过。 怕她又哭破喉咙,他忙抱紧她,摸着她的手臂安抚。 “嘘嘘,阿璃别怕,我不动你。说到做到。” 他叫她阿璃,顺口而出。然而说出了口,就觉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此刻在他怀里的,既不是十七皇子,也不是真龙天子,而是他的小宝贝,小玻璃人,小阿璃。 柔情蜜意,泛滥成灾,盖过了滔天的欲火。 他抱着她,一动不动的忍着。 等了好一会儿,末璃偷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他脸庞轮廓依然立体分明,深陷的眼窝里双目依然锃亮发光,只是此刻不再是恶狼一般,瞧着倒有点忠犬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一个男人要你,是爱。不要你,也是爱。后一种急刹车的爱,比前一种放任的爱更真,也更纯。 她突然有些惶恐起来。 他强要的爱,她可以利用。可这放手的爱,她却不好意思利用了。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他的好。只是越知道他好,越从他这里得到的多,她的心就会越贪婪,越沉溺。 他要她,她又何尝不想要他! 这么帅的一个男人,还是当朝摄政王,未来的天子,高帅富,妥妥哒。手掌下那可是结结实实的腱子肉,这宽肩,这厚背,这细腰,这窄臀。食色性也,女人也是有*的。 可越是想要,她就越是不敢要。 要就要原原本本,完完整整,从身到心,从头到尾。她的*若是暴露出来,那也是惊天灭地,狮子大开口,要把他整个吞下去才算完。 可他有吞天的资本和手段,她没有啊! 她就怕自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嘴巴够大,肚肠太细,到时候撑爆了肚皮,落一个凄惨下场。 她害怕啊!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在黑暗中相互凝视。 展万钧只觉得小家伙的大眼珠子忽而一闪,亮晶晶的东西就滚出来。 他心头一惊,伸手一摸,就摸到了热乎乎湿漉漉的眼泪。 这是怎么了?他都不动了,竟也怕成这样?她可真是……太胆小了吧。 末璃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哭,心里涩涩得堵着一团湿棉花,又尴尬又难受。她咬住下唇,躲开他的手,一头扎进他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撒手。 她决定此刻放纵自己一回,这样的男人,一辈子能遇上几个?一个就是天大的运气! 他爱她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干嘛还总是矫情来侨情去。 没有吞下整个他的本事和肚皮,那狠狠咬他两口过瘾也好啊。总比这不敢吃又馋的慌,憋着难受,整天虚伪着强。 至于自己会不会吃上瘾,或者越吃越糊涂,最后宁可撑死要不肯撒手松嘴,落一个凄惨下场……不管了!都还没发生的事,着什么急。 到时候就看呗!看到底是回去诱惑大,还是他的美色钱权诱惑大。 反正这会吧,她心里虽然爱他,可要是能选,还是想回去的诱惑大。 但既然现在不能回去,那还是选他的钱权美色吧。 * 不说沁芳斋里小皇帝和摄政王如何一个闹腾,但说唐婉柔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太监剪着臂膀带走,一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就回到了自己原先住的院子。 她还以为自己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结果这两太监却把她带到后面的空屋子里,顺手就推进去,关门落锁。 她被推得一屁股摔在地上,屁股一疼,回过神来,连忙爬起来扑到门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我是王爷送来的,我是王爷……” “呸!还真拿自己当准娘娘了。也不照照你的脸!安省待着吧。”那两太监在外面吐着唾沫骂。 她心头一寒,连连后退。 门外的人声渐渐远了,这屋子密不透风,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些许的月光从破败的窗棱照入,投下丝丝缕缕模模糊糊的光影。 月光冷如水,她此刻的心也冷极了。 唐婉柔缩在角落,抱膝颤抖,一颗心如同泡进了黄连水里,苦极了。苦的她柔肠寸断,心碎如绞。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王爷为什么这样对她?明明,她是他的人啊。 一定是王宝宝,一定是那个姣童,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她。 可他们能这样对她,她又能如何? 泪如雨下,她掏出手帕擦脸。脸上的脂粉混着泪水,汗水,杂合成一抹脏污不堪的油脂,如同堵在她心头的恶气。 这皇宫,脏,臭,如同一潭泥沼。 可这是她自己选的地方,这是他将来的归宿。在这潭脏与臭之上,却是一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神仙楼阁。 沁芳斋,多好的地方,那么多奇花异草,那么多奇珍异宝。这还只是一个藏娇的小金屋,就如此富丽堂皇。那要是皇帝住的清心殿,皇后住的乾元殿,乃至于那御正殿,又该是如何气派富贵? 她还没看够,没活过,没享受够。 不甘心,就这样跌倒不起。 要忍!必须忍!咬着牙忍下去!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留在这皇宫里,只要还能见到王爷,那她就还有机会。 今天是她鲁莽了,一个晋城来的土丫头,别人随便捧捧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她太大意了,太得意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什么都没有,却贸贸然出头,被人一脚踩死,也是活该! 她竟然还指望,他会救她。 哈!不是早就死心,早就明白那就是一副铁石心肠。捂不热,烧不化,烫不熟! 他要什么没有?将来天下的女人竟由着他选。他不过是想要玩一个新鲜,做一番空前绝后,所以把主意都打到那个姣童身上。 哈!她等着,等着看那姣童的下场。 这男人今日里这样对自己,明日也必然那样对她,她等着! 且看到时候,谁能笑道最后。 她咬着牙,恨恨想着。正想的如痴如醉,忽而听见外面有人小声道。 “姐姐?是唐姐姐吗?” 是谁?她抬起头。 “我是梅花呀,伺候您的梅花。” 梅花?她想起来了,是王宝宝分派来四个宫女伺候她,正是梅兰竹菊一套的。梅花因为长得不起眼,被其他三个宫女排挤,只让她做些端水扫地洗衣的粗活,不许她进屋里伺候。 这梅花她接触不多,只知道是个傻干活的,一脸老实人的样子。就因为太老实,可没少受欺负。 往日里,那三个机灵鬼在她跟前是唐姑娘长,唐姑娘短,伺候的殷勤。如今她落了脚,反倒是这个傻子还记得她。 心头微微一暖,她爬起身凑到窗前,回了一声。 “什么事?” “姐姐还好吧?饿不饿?我给你留了个馒头。”说着,一个被捏扁了的馒头从窗棱缝隙里塞进来。 唐婉柔伸手接住,馒头似乎被人捏在手心里攥着,都变了形,塞进来还沾了灰,脏兮兮,热烘烘的。 她心头一酸。想不到,这皇宫里还有这样的好心人,唉,可惜,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皇宫里,容不下善心人! 方才顾着怨,顾着恨,也没觉得肚子饿,此刻看到这个馒头,才想起自己水米未沾。把馒头凑到嘴边,却闻到一股酸味。 是梅花手心里的汗,她又觉得有点反胃。 “姐姐,快吃吧,别让人瞧见。我再去给你弄点水。”外头那傻丫头又说道。 “诶,谢谢你。”这傻丫头还想着给她弄水喝,她却还嫌弃汗味。还当自己是准娘娘吗?还有资格矫情!唐婉柔脸微微一红,暗自咬牙羞愧。 外头梅花的声音没了,她靠着墙,闭上眼不去想,把馒头往嘴里塞。 正要咬,突然又听见“吱吱”一声叫。 有老鼠!她吓得睁开眼,果然就看到黑暗中一双通红的小眼睛盯着自己。不,不是盯着她,是盯着她手里的馒头。 哈,想不到不光那些势利眼要欺负她,连这畜生也来参一脚。 唐婉柔气极反笑,她可不是天生的大小姐,小时候在老家,可没少见老鼠。她就没怕过! 她低头在地上找,想拣点什么扔过去砸那老鼠。可地上除了灰还是灰,没什么可抓的。 而那老鼠仿佛也知道她要动手,便吱吱一声叫,抢先蹿过来,跳起就往她身上扑! 第138节 她没想到这宫里的老鼠这么厉害,见了人非但不躲,竟然还敢明抢! 小时候她是不怕老鼠,可当了这么多年唐家小姐,她如今也变得金贵了,哪里还肯让这畜生近身。一时心急,她顺手就把馒头扔出去。 那老鼠本就为了馒头,这馒头一落地,自然就放过她,扑过去叼起就蹿到对面。 她以为这老鼠得了馒头总该走了,却不料这畜生还大摇大摆当着她的面吃起来。一想到这是梅花留给自己的口粮,她就恨得牙痒痒。 这宫里,就没一个好东西!连这样一只小畜生都欺负她。不对,还是有好人,譬如梅花。 唉,她连一个馒头都护不住,真是辜负了这傻丫头的一番好心。 正难过着,那耗子已经啃了半个馒头,啃着啃着,忽而身体抽搐起来,吱吱乱叫。 唐婉柔吓坏了,眼睁睁就看着那耗子眨眼间就四脚朝天翻转,口鼻七窍流血,蹬了瞪后退,就再也不动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馒头…… 她吓得彻骨冰寒,再也站不住,腿一软就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梅花?是梅花!这傻丫头竟然拿这样的东西来给她吃,这是……这是要她的命啊! 是谁?是谁让她这样做的? 她吓得蹿起,跐溜跑到角落,缩成一团,抱头颤抖不已。 是谁?谁要害她?谁要她的命? ------题外话------ 小白龙的心终于有所松动,摄政王的节操稳稳哒! 唐婉柔么,呵呵哒!皇宫里鬼影很多,唐姑娘要留神哇! 祝大家粽子节快乐,甜粽子咸粽子随便吃。 不过,黑粽子白粽子红毛绿毛粽子等等,还是要老老实实上交给国家哟~ 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 爱情是曲双人舞! 唐婉柔在屋里簌簌发抖,吓得肝胆俱裂。 那一边一脸老实相的梅花则小跑着到后面小花园子里,对着一个小太监禀告。 “公公交我办得差事,我已经办好了。公公答应我换地方的事,可不能反悔呀。” 小太监听了这话,咧嘴嘻嘻一笑,粉嘟嘟的小脸蛋一派天真可爱。 “姐姐这话说得,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咋们可是过硬的交情。你放心,李公公那边,我一定替姐姐多美言一句。姐姐喜欢哪个宫?要不换到沁芳斋去伺候怎么样?” “不不不,我才不去那里。”老实的梅花连忙摆手。 “我脑子笨,伺候不好贵人。小公公你就跟李爷爷说,我想去针凿局,跟我同乡她们在一起就成。” 说来,若不是被兰花她们几个欺负的太惨,她也不会答应去做这样的事。她就想安安分分过日子,可这皇宫里,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老实人,没活路。 这唐姑娘也是个傻的,得罪了王爷爷李爷爷,将来就没出头的日子。早点上路早点投胎,下辈子别再来这地方。 也别怪她,谁让她自己碍着了贵人! 梅花在心里默默祝祷,找点安慰。 小太监笑眯眯看着她等了一会,随后一拍脑门。 “瞧我这事办的。姐姐在这里待得不痛快,早走晚走都是走,不如这就跟我一起到李公公那边,趁早把这事办了。你看成不?” 梅花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地方,想到那屋子里吃了馒头满地打滚七窍流血而死的唐婉柔,她心里也毛毛的。 “好啊好啊。” “那姐姐随我来吧。”小太监前头走。 梅花就跟出去。 走之前,还朝那灯火暗淡的小院子瞥了一眼。想到此刻兰花她们三个还在未将来的命运担忧煎熬,而自己则早已经择了高枝笨鸟先飞,心里有了终于赢了一回的痛快劲。这走路都带着风,心情也畅快起来。 跟着小太监七拐八绕走了好些路,越走越偏僻。梅花心里就渐渐急了。 “小公公,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李爷爷不是在沁芳斋伺候么?这是相反的路呀。” 小太监脚步不停,一边走一遍笑嘻嘻道。 “沁芳斋那边有王爷爷伺候着,那还能轮到李公公抖机灵。李公公这会在库房那边呢,姐姐你跟着我没错。” 他这么说了,梅花就信了。宫里的奴婢都是这样,人人争着在当红的贵人面前露脸卖乖。谁要是敢抢这讨巧的宗,就是亲兄弟亲师徒也饶不了你。因为一不留神,有心人就会踩着你的机会爬上去,叫人后悔莫及。 唉,这人吃人的鬼地方! 这一跟,所到之处就更偏僻,竟是到了西苑冷宫所在。 这也不是去库房的路,梅花就是再傻也回过味来,停下脚步。 “小公公,你这究竟是要带我去哪儿?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就不走了。” 前头的小太监也停下,回转身笑嘻嘻看着她。 “我啊,带姐姐去个好地方!” 这“好地方”三个字才说出口,梅花就看他手轻轻一抬,自己喉咙口猛然一凉。顿时喉咙里咳咳的冒血泡,堵得她眼黑头晕。 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就已经瘫倒在地,被自己喉咙口涌出的血活活淹死了。 今天是月中,当空挂着一轮惨淡的白月,很圆但不亮。 梅花倒在高墙的阴影里,惨淡的月光找不到她。只照到小太监白生生的脸,笑眯眯的眼,这眼比那月光还冷上三分。 等梅花死透了,小太监这才上前,把插在她喉咙里的飞镖拔出。飞镖一拔出,血就飚出来,但这小公公是个熟练工,早有准备,抬脚就踩在那喉咙上,把血堵住。只可惜污了他的鞋底,但此刻夜色黯淡,鞋底脏了也没人看得见。 等了一会,小太监放下脚,弯腰解了梅花的裤腰带,往她肋下绑了一圈,双手拖着把她的尸体拖进一个小门。 这小公公才七八岁的身量,拖梅花这样一个十七八的着实有一点吃力。好容易拖进了院子,他又把她架到井口,把她倒栽葱似得推了进去。 咕咚一声闷响,小太监这才喘了口气,拍了拍手,转身。 一转身,眼前却是一道白影晃过,在夜色里分外扎眼。 这小太监浑身一颤,当即单膝跪地,恭敬顿首道。 “晓乐拜见观主!” 白影翩然而落,在小院里打了个转,险险落在一丛枯枝上。 那枯枝早已经干透,仿佛是风一吹就要倒。然而如今落了一个硕大的白影上去,却是纹丝不动。真叫人怀疑,这白影就是个鬼影。 只有鬼,才没有分量。 白影在月色下随风摇摆,自朦胧的鬼影间露出一张清晰的白面。白眉白肤,花钿似火,正是长生子祁进。 祁进站在枯枝上,微微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惨淡的圆月,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条堪堪欲折的枯枝。 “明月不曾改,伊人在何处。”他突然吟诗,语气惆怅。 地上跪的正是在晋城失踪的赵晓乐,他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看了长生子一眼。 观主是在说小陛下吗? 祁进叹了口气,调转脸对他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 晓乐急忙低下头,虔诚道。 “不辛苦!这是晓乐应该做的。” “你是我身边难得一个得意人,虽把你留在这儿有诸多风险,可除了你我也不放心别人。”他又道。 “观主尽管吩咐,晓乐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祁进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的。” 晓乐微微红了红脸,心中暗暗窃喜。明知观主是个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而且冷心冷肺的恶神,可只要能得到这神明的肯定,他就心满意足。 “那个唐婉柔,还要再炼一炼。她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心太大。小姐身子丫鬟命,在这宫里可是要吃亏的。” “是,晓乐明白,请观主放心。我会让她乖乖听话的。” 祁进不语,点了点头。 他不说话,赵晓乐也不敢多说,一时就沉默下来。 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就听见祁进幽幽道。 “你说,她为什么要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话让他愣了一下,观主一向冷血,这世间不管是荣华富贵,金银财宝,美色权利亦或是人命生死,无论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毫不关心。 可唯独对小陛下,观主却有着一种属于人才有的感情。或傲,或气,活笑,或怒,甚至像此刻这样的幽怨。 小陛下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观主这样另眼相待?他跟着那小皇帝一阵,可真看不出那家伙有什么特别之处。 傻里傻气,普普通通,也就一张脸长的还不错! 难道观主也跟那摄政王一眼,色令智昏?突然这样幽怨的问上一句,可叫人如何回答? 然而祁进也没想他回答,这问题仿佛只是问自己,而且只问,不求答案,问过就算。 等赵晓乐再次抬头,枯枝上早已经空无一物。 祁进什么时候走了,他竟是一点也没察觉。然而神仙就是神仙,来无影去无踪。 他若不神,自己又岂会服他。 * 摄政王在沁芳斋一待就是七天,每天仍旧是早起上朝,在御正殿里处理完国事,抽空就过来坐坐。下了朝则正式过来,和小皇帝一起用晚膳,然后晚上就留着过夜。 每天晚上两人必要大闹一场,好几次刘嬷嬷守在屏风外,听着雪云纱帐里的动静,总觉得这两位是要打起来,叫人胆战心惊的。 第139节 天下人人都怕摄政王,唯有小皇帝像只小老虎似得,总对着王爷张牙舞爪。王爷瞧着也有点色令智昏,由着陛下上头上脸的闹。 不过,这闹腾也仅限于沁芳斋里。出了外头,这两尊大神还是规规矩矩,君臣有别。 摄政王是住的乐不思蜀,仿佛是把自家王府抛在了九霄云外。然而他不记得,别人记得。王府里的人等了七天也不见主子回来,少不得要叫人到宫里来问问。 但摄政王正住的高兴,好容易小皇帝的态度有所松动,两人此刻正是好的蜜里调油似得,分也分不开。此刻他是温柔乡英雄冢,才不会去呢。 然而也是他自作自受,前一阵寻思着要把温子言一脚踢走,找个正经高明的女医来替代。王爷吩咐了,底下人岂敢不加紧着好好办差。 王宝宝是拿出挑贵妃娘娘的劲头,把京城里悬壶世家的几位女公子们都仔仔细细筛了一遍,最后挑出一个万全的人物,给送上来。 这一位女医到场第一天,就直言不讳,请王爷为了圣体安康着想“注意节制”。顶好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老呆在宫里瞎折腾人! 也不瞧瞧小皇帝和他都有黑眼圈了! 王爷臊的差点钻地缝,小皇帝直接滚罗汉床里屁股朝外做鸵鸟状。 刘嬷嬷也给吓得不清。虽然这女医说得在情在理,但话不能这样直接呀,这让贵人的脸往哪儿搁。 但女医说了,为医者,岂能对病患隐瞒。而为臣者,又岂能对君王有所隐瞒。她就是实话实说,实话难听,但正如良药苦口。 嗬,倒是一个秉直的忠臣良医呢! 摄政王老脸挂不住,落荒而逃。摄政王前脚刚走,小皇帝后脚也开溜,火烧屁股似得回她的清心殿去了。 沁芳斋里就剩下刘嬷嬷跟那女医大眼瞪小眼,那女医还仰着头一脸傲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摄政王在御正殿里灰头土脸的处理完朝事,身心俱疲,中午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柳傲君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是又气又急。 王爷在沁芳斋养了一只金丝雀,早就不是宫里的秘密,据说就是晋城来的那位唐姑娘。啧,真是没瞧出来。王爷对唐姑娘竟然还有这份心。他原以为王爷在晋城就会处理好这位姑娘,哪知道竟然还弄到身边来,摆在宫里。 王爷,您这也太胡来了。 得!男人好色并不为过。可是王爷您一连七天的在沁芳斋里折腾,就太过了。 瞧这脸色,瞧这眼圈,瞧这倦容,您的身子还没好透,要注意保重啊。这日日夜夜的掏空,您将来还怎么君临天下? 美色误国! 柳傲君长叹一口气,真恨不得提刀杀到沁芳斋去,把那迷惑君王的妖孽斩于剑下! 不过谢天谢地,不用等他斩妖除孽,王爷自己就想通了。散了朝没再火烧屁股的往沁芳斋去,而是乖乖回王府。 他赶忙就叫人把郭神医找来,好好给王爷看看。 有些话,他这个外臣不好说,但郭神医能说。说了,让王府内宅里的人也听一听。可长点心眼吧,你们家王爷都快让妖精迷走了! 小皇帝一走就是七天,终于回来了,宝盒就跟七年没见了似得,可想死她了。 把人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小宫女心里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小主子变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打扮还是那个打扮,可感觉就是变了。变得让她觉得陌生,仿佛自家孩子一别多年,再回来当娘的都有点认不出。 她一直担心着小主子吃不好,睡不好,没她在旁边伺候着,可怎么活。然而她是全须全尾,整整齐齐的回来了。除了看起来有些疲倦,就再无别的不是。 唉,应付摄政王,岂能不累。 一想到那荒唐王爷把小主子弄到沁芳斋里变成了一只金丝雀,她的心……就揪痛揪痛的。 沁芳斋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把小主子这样的金枝玉叶跟外头偷养的小玩意似得摆弄,可见,摄政王就不是真心的。 他就是玩弄小主子罢了。 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真心,就该尊重她,把她摆在明面上,为她的身份地位尊严着想。 小主子是金枝玉叶,他就该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难道小主子就没从他王府正门抬进去的资格? 恨啊!自打摄政王提着刀带着人杀进这皇宫里,末家的金枝玉叶就都成了这帮蛮夫的玩物。 他是这帮人的头,自然也要玩一个带头的。 哼!简直猪狗不如的混账! 宝盒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小主子也是个猪油蒙了心的!这天大的事竟然一直瞒着她!这一趟去晋城,她就觉得不好。看看,都惹出了什么样的破事。 竟然还会笑,还睡得着,还吃得下,还……她心头真是堵得慌。 不用猜,她都知道在沁芳斋里,那混账王爷是如何折腾小主子。你看小主子现在的模样都变了!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身姿,神态,举止,明显都开始带着女儿气。 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现在这种情况,却叫她觉得屈辱。 然而这口恶气,她也只能憋在心里。 她都觉得不好受,小主子能好受?这孩子,心事不外露。对外总是乐呵呵笑嘻嘻的样子,其实心里想的事,比谁都深,比谁都远。 气有什么用?恨又有什么用?只要小主子还得在摄政王手心里讨日子过,她就得乖乖当他的玩物。 为了满足自己的*,摄政王还在清心殿里摆了一个“替身愧儡”! 她都给吓坏了!真是个逆臣!竟然做出这样欺瞒天下人的恶事! 末璃得知竟然还有自己的替身,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替身都有了,那还要她干嘛?好家伙,摄政王可真行啊。竟然还弄出这样的玩意,太恐怖了。 不过这替身呢?在哪儿?她也想瞧瞧,和自己像不像。 像个屁!宝盒表示也就远远看着身姿轮廓有点像罢了,哪有小主子长得那么好看。何况,那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啊?竟然弄一个男人进来冒充自己?还摆在清心殿里! 荒唐至极!他不要脸,也不能连带着往宝盒这些姑娘们身上泼脏水呀。这要是说出去,这些丫头们以后还怎么出去嫁人? 糊涂!太糊涂了! 所以说男人一旦被美色所迷,智商都会下降。不行,这事她得跟他好好说说。 他可以不要脸,她们还要脸呢。 何况,她的寝宫,怎么能让别的男人来住! * 不过也别说他,自己这七天也是过得有点荒唐了,糊涂了。 虽然开始是因于展万钧的强迫,但到了现在这种程度,她自己也是顺水推舟,乐在其中。 七天的时间,足够培养许多默契。 他收敛他的*,而她则敞开一点她的心扉,他退一步,她进一点。他泼洒他的爱意,而她则收敛她的尖刺,他进一步,她退一点。如同一场爱情的双人舞,彼此的舞步总算有了些许的协调和默契。 和谐的双人舞叫人沉迷眷恋,让她可以假装自己就是一个受人宠爱的小女人,在他的怀里撒泼撒娇。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摄政王看似全能全知,无所不能。但在男女之情上,其实还是颇有些幼稚可笑的。 或许他很懂人心,很懂阴谋诡计,但女人的心,或者说恋爱中男女的心,他其实并不懂。 但她也不懂!看过几本言情小说就算懂爱情了吗?当然不可能。理论和实践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路呢。 都不懂也好,尽可以慢慢尝试。若是一方太懂,岂不成了碾压之势,这就少了许多情趣。共同进步,才是和谐之道。 不过,正是因为两人都不懂,所以才闹出这种“需要旁人提醒节制”的笑话。 想起那女医说过之后,摄政王老脸都挂不住的窘样,她就觉得特别可乐。然而自己也是被说教的对象,实在没什么立场笑他。 唉,难怪当年唐明皇“君王不早朝”,实在是芙蓉帐暖度*,谁还舍得起来上班呀! 想到自己还没达到杨胖胖那个境界,小皇帝颇有点技不如人的感叹。不过想到后来杨胖胖那个结局,她又连忙摆了摆手。 这个世界对女人太苛刻,倘若她真把摄政王变成了一个“不早朝”的昏君,那就得等着承受来自天下的愤怒咯。 所以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收敛着点的好。 把谈情说爱的心思收了,自强不息的赚钱大业就又被提溜上日程。 在沁芳斋玩了七天,她也不是一点正事没干。小打小闹的,总算是把自己那个私库的大门给打开了,挖出了不少好东西。 当然,说是好东西,其实不过都是些小玩物罢了,就算折成银子,也不会超过五千两。 况且,这些御用之物,也不可能变现。 她就是试探试探,做出个样子,看展万钧能否允许她插手管自己的私库。 瞧着他那个样子,大概是真被她给迷住了,要什么给什么。恋爱中的男人都这样,给女朋友买礼物,那是理所当然。不过这些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也算不得是他给的礼物。但话又说回来,这东西之所以现在能算她的,还是因他老人家给的面子。 所以啊,摄政王给她的礼物,就是面子。 天下摄政王的面子最大,他给她面子,就等于她自己有面子。有了面子就等于有了尚方宝剑,外面不好说,至少在这宫里,她是可以横着走了。 想到这里,她就按捺不住骚动的心,眼珠子一转,轻喊一声。 “李得胜。” “奴婢在。”李得胜立刻就从阴影里出来,低着头弓着背,看不见脸,但声音听着那是格外的谦卑恭顺。 末璃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 “去,把你师傅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奴婢这就去。”李得胜微微挑了挑眉,语气却是纹丝不变,后退着就下去了。 他一走,宝盒就上前。 “陛下找王公公作甚?” 末璃摆了摆手。 “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这话叫宝盒心里有点不自在。 自有主张?小主子人大了,心也大了。如今可是自有主张,不和她商量咯。 一听小皇帝找自己,王宝宝是二话不说,立马整衣正冠,一路快走从御正殿过来。 路上也问李得胜。 “陛下找我何事?” 李得胜这回是据实禀告。 “徒弟不知。兴许是跟摄政王有关。” 第140节 一听跟摄政王有关,王宝宝就更不敢怠慢。如今可不同往日了,进了清心殿他再不敢大摇大摆耍威风,而是跟着李得胜一样,低着头弓着背,恭恭敬敬的走进去。 见了小皇帝立刻规规矩矩的往地上一跪,叩首。 “奴婢王宝宝,拜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 这老东西,风向转的可真够快的。不过宫里就是这样,顶红踩白。既然如今她水涨船高,王宝宝又如此知情识趣,她也就不客气的受他这一跪。 末璃轻轻哼笑一声,一抬手。 “起来吧。” 摄政王既然给了她脸,那她就别客气的用吧。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王宝宝这才起来,起来了也不敢抬头,只敢偷偷瞄了一眼。上首的小皇帝笑眯眯的,瞧着倒是个和善的样子。 可这就是个能人呐!宫里的能人那都是脸上一套,心里一套。笑得越甜,捅刀子就越狠。 想到这里,他不由后背脊发凉,心有惴惴,开始在心里默默思量,找找自己这一阵有没有得罪这小贵人的时候。 让王宝宝在站在下面担惊受怕了一会,末璃瞧着他的背是越发的弯下去,心里就满意了。 对付这种黑心肠的老奴婢,就得让他怕着你。他要是不怕你,就会蹬鼻子上脸欺负你。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可陛下就在上面坐着不吭声,叫王宝宝越发惶恐,忙满脸堆笑,怯怯道。 “陛下找奴婢来,是有何事吩咐?” 末璃噗嗤一笑,摆了摆手道。 “这话说的。王公公你可是摄政王的人,我哪敢吩咐您老办差。” 嚯!这话说的!可把王公公吓得噗通一声就又跪在地上,哀声道。 “老奴该死,陛下折煞老奴。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去办,给万岁爷当差,是老奴天大的福分。” 瞧瞧,这就是宫里的奴婢!你落了脚,他们就如狼似虎。你得了势,他们就摇尾乞怜。 末璃脸上带笑,可心里冷哼,朝旁边的李得胜一招手。 “快把你师傅扶起来,瞧给他吓得。我又不是三头六臂吃人的怪物。” 哟,陛下您可别说了!再说下去,王公公就得在地上撞死。 瞧着自家师傅这个怂样,李得胜心里也是挺不屑的。不过脸上丝毫不露,低着头二话不说,上前把王宝宝搀扶起来。 王宝宝这回吓得够呛,着实有点摸不清小皇帝的路数。可他是真不敢得罪眼前这小人儿了。这七天可瞧够了,摄政王迷得都不行了。天天的同床共枕,天天的晚上打架。连王府都不回了。 这样一个能人,谁敢得罪?这要是哪天给你吹一个枕头风,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眼馋。摄政王在宫里就没偏爱的人,底下的小崽子们没有高枝可攀,这才消停些。如今冒出了这么一条高枝,他要是不能先占住了,可就便宜了别人。 他身边就不知多少有心人呢……王宝宝朝扶着自己的李得胜看了一眼,一双肿起的肉眼微微一眯。 李得胜低着头,仿佛是一点也没察觉。 末璃在上首把这师徒俩都看在眼里,想要不被这群狗东西祸害,就得让他们自己斗起来。而她,渔翁得利。 等王宝宝站定了,她才又道。 “得,既然王公公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真有点事得让你帮忙。” “不敢当不敢当,陛下折煞老奴了。” “诶,公公是摄政王跟前的第一人,我对公公敬着些也是应当。”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公公别客气。我想请公公帮我去库房把去年到今年的账本拿来瞧瞧。” 末璃笑眯眯道。 “啊?库房的账本?” “是啊,你看如今我多了一个院子,也多了这些奴婢。这些人都是摄政王赏我的,我可不能怠慢了他们。逢年过年的,总得给点赏吧。我的情况公公你是最清楚的,就是个光杆司令,两袖清风。往日里,我身边就只有宝盒和万全。这两个都是我贴身的人,跟着我苦惯了,赏不赏也无所谓。可往后,都是有脸的人,可不能再这么没规矩不是。”末璃慢条斯理,笑容满面的说道。 王宝宝咽了咽口水,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为了私库啊!诶,他也是早就料到了。这小能人倒是个真能耐的,一叼一个准。这宫里办事,哪一桩缺的了银子。把银子抓住了,就等于抓住了宫里奴婢们的心。 得,这个好,他是肯定得卖。 于是满脸堆笑道。 “陛下吩咐老奴就是。替陛下办差,都是宫里奴婢们的本分。您就是咋们的天,咋们的正经主子。” 这“正经主子”四个字他格外咬得重,带着深意。 末璃是听弦知音,微微一笑。 “去吧,劳您走这一趟。” “折煞老奴,折煞老奴。”王宝宝赶紧低着头,后退着出去。 ------题外话------ 喏,美人们心心念念的妖道来了。哪能少了他呢! 王爷就等着接招吧! 周末大家玩的开心,可别忘了和本座有约哟!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 阴阳怪气的末暧! 小皇帝说要看私库的账本,王宝宝不敢怠慢。一路走得跟风火轮似得,呲溜溜就跑到库房。 库房里都来不及“接驾”,就见他跟龙卷风似的一通搅合,卷走了三大本厚厚的账本,又一路风火轮似得往清心殿去回禀。 他亲自抱着账本回来,亲手交给宝盒。宝盒又用手帕托着,转交给末璃。 末璃拿过一本搁在膝盖上翻开,沉默不语,一张一张的翻看。 就翻,不说话。 她不吭声,王宝宝心里就七上八下。 这账本是他叫库房里太监现做出来的,也就这几天的功夫。赶得及,也不知道小皇帝会看出些什么来。 看了大半本,末璃打了一个哈欠,啪得合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想不到我私库里竟有这么多东西,可真是难为那些管库房的人了。再劳烦王公公一趟,替我赏了那些劳苦功高之辈。” 哟?还赏?这是没看出来?王宝宝心里嘀咕,然而脸上越发恭敬,再磕一个头柔声道。 “万岁爷恩典,奴婢这里先替那些小的们谢赏了。” “去吧,这账本就先留着,我慢慢看。”末璃摆了摆手就打发他,毫不客气。 哎哟,账本留下了,看来是要细查。库房里的那群货,要倒大霉咯!王宝宝再磕一个头,这才起身后退出去。 倒霉就倒霉吧。这些年库房里那群可吞了不少好东西,这一朝小陛下的暴风骤雨扫过来,他正好借着东风打秋风。 这老东西真是肚大吃天,贪心的很! 王宝宝一走,末璃就笑眯眯看向李得胜。 “李得胜,给你个好差。” “奴婢在。”李得胜忙也跪了地听差。 今非昔比,连他师傅都得跪着听差,他这徒弟又怎能不跪。 末璃把膝盖上的账本往宝盒怀里一放,朝她努了努嘴。 “李公公,听说你字写的不错,就帮我縢账本吧。库房那些奴婢的字,不堪入目,看了伤我眼。” 这话说得,哪里是字伤她的眼,是人。 叫他抄账本?李得胜一时摸不清小皇帝的路数。但既然差事下来了,就不能不接。 “是,奴婢这就去办。”他举手接了账本,在地上磕了头,也后退着出去。 到外面,也不敢耽误,连忙叫小太监拿来笔墨和空白的账本,当即连夜抄起来。这一抄就是整整一宿,眼睛都熬红了,终于赶在小皇帝吃午膳前,呈了上去。 末璃翻开带着墨香的新账本,装模作样的看了好一会,这才合上,对着跪在地上的李得胜笑眯眯道。 “李公公果然妙笔生花,这字写得漂亮。依我看,将来做个侍笔太监是绰绰有余。” 陛下没叫起来,李得胜就只好跪着。 听小皇帝的话,倒像是夸奖他,可他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侍笔太监这四个字,又沉甸甸的压下来,叫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为陛下当差是奴婢的福分。”他连忙道,并不接末璃的话头。 末璃也不逼,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起来吧,我看你眼睛都红了,快下去休息休息,再来伺候我。” “伺候陛下是奴婢的本分。”李得胜又道。 小皇帝哈哈大笑。 “好好,本分也罢,福分也罢。横竖你就是摄政王给我的,我也得高看你一眼。” 嚯,这话说得。叫李得胜刚抬起的膝盖又给弯下去,这一回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奴婢是陛下的奴婢,陛下明鉴。” 她的奴婢,放屁!这些阉货不敲打不行!末璃在肚皮里哼哼冷笑。她把话都丢出来,李得胜还给她打太极,这就是想左右逢源。 想得美!这宫里只能认一个主子,三心二意的不忠之人,留不得。 既然李得胜留不得,她又何必客气。 李得胜此刻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可覆水难收,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 “退下吧!”上首末璃摆了摆手, 他也只好一咬牙,爬起来,灰溜溜的出去。 第141节 走到外面,艳阳高照正当午,被明晃晃的烈日当头一照,他脚步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得亏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扶了他一把。 “李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得胜不说话,抓着小太监的胳膊紧紧地,闭着眼好容易熬过这一阵头晕目眩,才勉强站定。 这一桩账本的差事,小陛下先是找了他师傅,然后又叫他。明摆着就是在刺探他们师徒两个,看谁愿意跟她投诚。 他看师傅屁颠屁颠的忙活,摇着尾巴跟条老哈巴狗似得讨好小皇帝,有点瞧不上。 这皇宫里说到底正经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摄政王。小皇帝再好,也是个朝不保夕的角色。这孩子能在摄政王那里好几年,谁又能知道?何况,他既然是王爷摆在小皇帝身边的人,又怎么能背主呢。 当然,他也不想得罪小皇帝。毕竟此刻这孩子在摄政王眼里可是个心尖尖上的人物,给你枕头风一吹,吃不了兜着走。这也是师傅摇尾乞怜的原因。 他是想左右逢源,即不背主,也不得罪这孩子。 可看来,这孩子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而一旦觉得他不是自己人,想必接下来等着他的,不会是好果子咯。 唉!御正殿侍笔太监,他现在是越发不敢想。 走一步瞧一步吧。 * 把那三大本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末璃也没研究出什么花样。 其实就是看不懂,她哪里学过帐。 这账本都还没弄明白呢,新鲜事就又冒出来。 开春那会说要给她选秀女开后宫,这会子第一批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户部官员们已经上交给了内务府。择日整理出来之后,就要拟定一个黄道吉日开选。 阿勒!这事王宝宝要是不跟她提起,她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好么。 现在这个局势,选秀女还有必要吗?选出来,搁哪儿啊? 全送到沁芳斋来给摄政王么?就没人提醒提醒王爷? 摄政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那时候不是知道嘛,这事闹的。 这说不要吧,底下的官员非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不可,言官们也饶不了他。大家伙费了老劲折腾,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要吧?这搁哪儿呢?都弄进来守活寡吗?这不是害人嘛,他也挺不落忍。 想来想去,先拖着吧。就说小皇帝身体还未好透,这事先缓缓,容后再议。 他这拖字刚提溜出来,就差点被群臣炮轰成灰。 王爷您自己干的好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是吧?您都把自己的金丝雀搁清心殿隔壁了!您可真能耐! 哪儿不要养,非得养在皇宫里,您这是在跟万岁爷炫耀对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陛下能忍,我们也不能忍! 太无耻,太荒唐! 您老人家都敢在皇宫里乱来了,咋们就非得把陛下竖起来,不能由着您败坏鎏玥的道德风尚! 那弹劾的奏折,六月飞雪似得,好大的怨念! 得知摄政王差点被言官们的弹劾折子淹没,大家伙字里行间就差明说了,他在皇宫里养女人,却不肯给陛下选老婆,简直是欺人太甚。末璃表示呵呵哒,活该这不要脸的,自作自受! 摄政王被言官炮轰,选秀女的事由不得他,必须继续! 这一回王爷真是自己刨坑,坑了自己,有苦都说不出。 选秀女这茬还没完,可保皇党又提下一茬。这小皇帝自打晋城回来就一直生病,前前后后就露了几天脸,又被摄政王关在清心殿里不见人。不让陛下上朝也就罢了,怎么连书也不让读了? 把田白严这个帝师晾一边,不管了是不是? 不让陛下读书,不让陛下选秀,摄政王的司马昭之心,又藏不住了。 保皇党严正抗议,放我们的万岁爷出来! 天热火旺,群情激奋,摄政王没得办法,只好又把小皇帝推出去降温防火。 听说自己又要开始上学,小皇帝也是哀嚎不已。不过转念一想,上学也好。她那两个同学虽然年纪不大,但瞧着都比她有学问的样子,说不定他们两个能看懂账本。她去问问看。 至于账本这事,被摄政王知道会如何?末璃表示,王爷肯定一早就知道了。这宫里还少的了他的眼睛耳朵? 这种事,越是得摆在明面上才越好。免得他以为她搞什么小动作,那可是个阴谋家,自己随便一个无意识的行为都能脑补出千百万个阴谋诡计。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高高兴兴的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的精神抖擞,让李得胜抱着那三本账本跟着自己去勤思殿上学。 田白严看到小皇帝还是蛮欣慰的。鎏玥如今风雨飘摇,偏偏又是个二龙相争的局面。老爷子心里虽然明白这二龙相争终有胜负,可如今这和平的日子难得,还是长久一点的好。 看到小皇帝气色不错,人也精神,想来摄政王暂时还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对于小皇帝的功课,他也只是尽力而为,并不强求。三岁看到老,陛下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只是时不与他。这孩子要的是时间,其他的只能顺其自然。 因为小皇帝不上学,展麟也就没机会来太学。在自家王府的书院里关了一个月,熊孩子表示还是皇宫里的书院好玩,有马场,隔壁又是御林军的地盘,玩得开。 和陛下分开一个月,这孩子倒是一点不见生,行了礼就大刺刺拿眼上上下下的瞧末璃。 心里觉得皇帝陛下是越来越漂亮,投胎当了男孩子真是太可惜。这样漂亮的男孩子怎么能带兵打仗,上阵杀敌? 不过这种事也不必劳动陛下,有他爹就行了。他爹可是带兵的好手,将来等他长大了,也可以帮陛下冲锋杀敌,浴血奋战。 想起来,这熊孩子就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就跳出来给皇帝陛下打一套拳法,让对方瞧瞧自己多能耐。 哎,也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陛下可人疼可人爱,比漂亮姑娘还招人喜欢。 末璃是一点也不知道这熊孩子骚动的心,只觉得相对于展麟麻油屁股兴奋劲,博山郡公末暧就显得有点过分安静了。 上一回这孩子就老成持重,可也没这么安静的。他不是挺热心热情的,还帮她梳头穿衣了呢。 可这一回,她怎么瞧着这孩子有点……阴郁起来。以前总是高昂的头,现在微微低下,下巴敛着,脸皮绷着,变得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了。 怎么着?这是青春期少年的烦恼时光来了? 瞧着又不大像! 小皇帝的目光大刺刺的,就跟熊孩子展麟一样无礼,末暧哪能察觉不到。可他心里有气,不想搭理陛下。 田白严讲了一会课,又叫陛下练了五张大字。见小皇帝精神头还行,身体确实无碍,田老头就又自顾自去翰林院玩耍,放这里自由。 老师一走,展麟第一个坐不住,跐溜就蹦出桌子,凑到末璃跟前。 “陛下,你身体可好透了吧?这回能天天上学了吧?” 呃,什么意思?她来不来上学与他何干?不来宫里在家待着多好,他还不乐意? 见她一脸迷糊的样子,熊孩子立刻兴致勃勃的解释。 “宫里好玩!王府我都玩腻了。陛下,我跟你说,马厩那边又来了几匹好马,等会咋们一起去看看吧。上回我爹给你挑的,不好。脚那么矮,跑不快!这回我给你挑一匹,保管……” 打住!末璃连忙截断这孩子的话头。 “不必,这么热的天,谁要骑马。太阳底下一晒,一身臭汗。” 熊孩子还不服气。 “出汗怕什么,不臭,那叫男人味!到时候脱光了用井水一冲,那滋味可舒服了。” 嗬,还叫她冲井水,不要命啦,弑君啊。末璃目瞪口呆! 眼看着展麟是越说越不上道,一直装高冷的末暧再也熬不住,插嘴了一句。 “井水冲凉?你当陛下是你,傻子不生病。” 这话有点侮辱人,展麟一下就蹿起来。 “你骂谁傻子?我跟陛下说话,你插什么嘴。阴阳怪气的!” 他说了一句“阴阳怪气”,不知怎么得就戳中了末暧的怒点,这孩子腾一下就站起来,愤愤瞪着展麟。 “你说什么?” 展麟把下巴一挑,哼一声。 “我说你阴阳……” 话还没说完,末暧就跟炮弹似的冲出去,一个头槌撞过来。 展麟都没回过神,就梆的一下,被撞了个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噔噔噔就往后退了三步。 妈蛋!被人欺负了!熊孩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都顾不上自己眼黑头晕,就嗷的一声,朝末暧扑去。 他在家也是个闯将,向来只有他欺负人,就没人能欺负他。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眨眼之间这两个当着自己的面打起来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刚她还夸末暧是个大人样,结果好么,就是他先动的手。 她这一愣的功夫,这一大一小就扭作一团,撕巴开了。别看末暧年纪大个子高,可展麟是大洋马,拉开臂膀是一点也不输人,也不知这孩子吃什么长这么大个。 瞧着底下这世子和郡公满地打滚,嗷嗷乱叫的样子,她是真看不下去。李得胜带着两个小太监在屋里伺候,瞧着这模样也是吓傻了。 劝架吧,这两个打得不可开交,插都插不进去。不劝吧,都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打出个好歹来,大家都别想活了。 这三就围着这两团团转,看得末璃眼睛都晕了。乱,乱套了! 她扭头看了看,抓起桌上的铜错金镇纸,抡起胳膊就往紫檀书案上用力拍了一记。 啪一声爆响,震得她虎口都麻了,太用劲,好痛好痛。 忍着手疼,她大喝一声。 “放肆!都给朕跪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末暧,听到镇纸响,他就停了手。然而他一停手,展麟就趁机往他胸口砸了一拳。好家伙,痛得他差点要吐。这黑心肠的逆臣崽子! 他吃了痛,蜷缩一团。就让展麟这熊孩子先爬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就抢先告状。 “陛下,是他先打我的。我都没惹他,他不讲道理。” 陛下发怒,李得胜和两个小太监也急忙在旁边陪着跪下,连头都不敢抬。 这事末璃也瞧得清楚,还真是博山郡公不讲理。金毛熊孩子嘴是欠点,可也没埋汰人啊,不就是随便拉扯几句。他这也是跟她亲热罢了。 怎么博山郡公就打人了? 末暧捂着胸口在地上滚,听到展麟的告状也不辩解,艰难的翻转身,双膝跪地,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第142节 这样子一瞧就有事。 末璃皱了皱眉,起身从御座上下来,走到他身边蹲下,低头去看他的脸。 她今天就觉着末暧怪怪的,是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这孩子张得挺好啊,怎么就不让人瞧了呢?瞧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她身影到身边,末暧就察觉到了,等她脸凑过来看,这孩子就越发低下头,不让人看。 这不让看越是想看,她都好奇死了,于是伸手去挑他的下巴。一点也不顾及这举止多轻佻,简直就跟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似得。 末暧也表现的十足贞洁烈妇样,就不肯抬头。 气得末璃索性拿手捧住他的脸往上掰,就看,就要看! 一开始他脑袋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后来也不知怎么想通了,索性自己抬起来。害的末璃手劲收不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哎哟!” 摔了一个屁股蹲,她还是趁机把对方的脸看清了,顿时吓了一跳。 旁边展麟见她摔了,立刻心疼的叫嚷起来。 “陛下你看他,还摔你呢。快治他罪。” 末璃跐溜就爬起来,拍拍屁股挡在末暧前面,一把推开展麟。 “治你个头!瞎嚷嚷什么,打也让你打了,别得理不饶人。” “可他先打我的。” “回头我让他给你赔不是。好了好了,你先去帮我看看午膳传了没有。御膳房那帮人不催不干活,你给我看着点。”她赶紧打发这孩子干活去。 “这是小太监的活,怎么让我做。”熊孩子还不依。 末璃一瞪眼。 “叫你去就去,你是皇帝还是我是。” 她一瞪眼,那两大眼珠子,太招人了。展麟顿时气势一弱。 “你是你是,你是陛下,我是臣子。我去我去!” 说着,匆匆对她拱手施了一礼,撅着嘴巴气鼓鼓出去。 跟他爹一个死德性!不愧是一家人!末璃对着这熊孩子背影磨了磨牙,随后一把拽起还在地上跪着的末暧,往后殿去。 “你们两个过去伺候,李得胜你留下伺候。” ☆、第九十章 美色之爱谁能抵挡?(二更啦! 把末暧引到后殿,摁在凳子上,末璃再次捧起他的脸。 博山郡公长得好,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然而此刻这好脸半边白如粉,半边红似火,成了一张阴阳脸。 难怪展麟说了一句“阴阳怪气”就惹得这孩子发那么大脾气,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阴阳”二字。 可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不这样呀? 她也是万分疑惑。 末暧抬着脸,闭着眼,一副爱咋咋滴,认命的倔样。唯有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 她皱着眉瞧了又瞧,小心翼翼伸出手在他红似火的半边脸上摸了摸。 好烫啊! 那新长出的皮肉本就敏感,他又闭着眼,更是感觉敏锐。陛下的手指就跟蝴蝶似得,噼里啪啦在他脸上煽动,痒痒的,别提多难受。 末暧受不住,蹭就睁开眼,瞪着末璃。 小皇帝哪料到他会突然睁眼,被吓了一跳,急忙松开手。 这孩子就别过头去,抿着嘴一声不吭,摆脸给她看。 自己这丑样全被她看到了,看到了也好,让她知道自己被害的多惨!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想起往事,末暧就难掩心中愤懑之情,激动起来。好这一激动,全身的血都仿佛要涌到那半边脸上去,越发烧得通红。 不仅红,还烫,烫的就如同那晚的火。 他怒吼一声,伸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哽咽起来! 末璃没想到他是说哭就哭,一时都愣住了。随后想到这孩子重脸,连忙吩咐李得胜。 “去,打盆水来。” 李得胜如今是让干嘛干嘛,轻易不敢得罪小皇帝。 他转身而去,末璃便伸手去拉末暧的衣袖。 “你,别哭啊。” 末暧放下手,瞪眼。 “谁哭了?” 眼圈都红着呢,还说没哭?好好,没哭没哭。 她扁扁嘴,掏出手帕递过去。 末暧不想接,可想了想对方终归是君,自己是臣,才愤愤抽走,擦脸。 噫,这帕子这么软,这么轻,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跟个女孩子似得。陛下真是……不像话! 匆匆擦了擦眼眶,他就嫌弃的把手帕捏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陛下就是不像话! 想起这小皇帝的坏,他就气的要发抖。 末璃见他暂时是不会再哭,就好奇的问。 “你这脸?怎么回事?以前,不这样的呀。” 她还有脸问?末暧气不打从一出来,扭头瞪着对方,气的胸膛一鼓一鼓。 怎么?还赖她?末璃也不傻,眨眨眼愣住。 她还装傻呢!末暧心中气不过,把拳头一握,跟捏着对方脖子似得捏着手心里的帕子,恨恨道。 “陛下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一个人跑了?” 诶?他说什么?末璃这下真傻了。 见她还装傻充愣,末暧索性都挑明了。这事搁在他心里,都成了伤,成了刺。他做梦都想找她问个清楚,可就是见不到她。今天终于见到了,哪怕要被问一个犯上的罪名,他也要问一问她。 “那晚,在晋城,陛下的屋子着了火,我……就在里面!陛下,你为什么要跑?”他一字一句,恨恨质问。 啊?那天晚上他在她屋子里面?末璃更傻了。 等,等一下!她得理一理。 那天晚上,祁进派晓乐来找她,终于这神经病又肯伸出援手,她岂能再错过。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跟着晓乐一起进了密道。 至于她屋子里后来怎么了,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着火这事,她是知道的,但也是后来听摄政王说起才知道。 可博山郡公为什么会在她的屋子里?他半夜三更来干嘛?以及,他怎么知道自己跑了? 陛下傻愣愣的样子不像是作假,末暧索性竹筒倒豆子,都说了。 “我全看见了。陛下你跟着长生观的人出来,进了密道!” 把他怎么跟踪的,怎么看见的,又怎么等着,怎么跟回去,后来怎么在屋顶上窥视,怎么就被人拍了后脑勺,醒来又怎么在屋里,等等一切都说了。 这事闷在他心里,都快臭了。偏偏又不能对别人说,今日里冤有头债有主,面对罪魁祸首,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末璃直接听傻了!还有这事啊!她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摄政王瞒得可真好! 原来长生子还准备了自己的替身尸首,准备釜底抽薪,直接让她驾崩。行啊!这能耐!太厉害了!这要是成了,她还真是一了百了,一身轻松。 可偏偏没成啊!可见这男神,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神。 末暧被人袭击,会是谁?八成就是黑衣人吧。祁进跟黑衣人是一伙的,这帮人下手狠毒,被末暧看破了玄机,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可多一个尸首,不就会破坏了祁进的部署。到时候清点尸首,末暧这一具怎么解释? 想不通!看来这黑衣人和祁进也不是钢板一块! 对了,深更半夜的,这孩子不在屋里睡觉,跑屋顶上偷窥去干嘛?难道是个偷窥狂?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看来这孩子也有不少秘密呢! 面对末璃的质问,末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低着头抱怨。 “是我在问陛下!” 嗬,这一个两个都蹬鼻子上脸,就没人把她真当个皇帝呢。 然末暧这话与其说是无礼,更像是小孩子撒娇。就连他自己说出口了也觉得后悔,他明明是带着满腔愤怒想要得一个明白,可事到如今却像个孩子似得想要得一个安慰。 两人一时沉默,正好李得胜端了水过来。 末暧顿时扭过头去,又抖开手心里成了团的手帕,捂在脸上,不让人看自己的丑处。 李得胜的眼多毒,一眼就瞄到这帕子是陛下的,当下心头一惊,手里的铜盆微微一晃。虽只是微微一晃,可盆里的水却差点漾出来。 末璃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凛然。 这一眼让他顿时低下头去,背都抬不起来,膝盖都开始发软。 宫里的奴婢心眼多,陛下的帕子在博山郡公的脸上,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以为然。可现在知道陛下是摄政王心尖上的娇人,见到这一幕他能不作别想? 可这一幕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呢?怎么偏偏就让他瞧见?难道说陛下这是…… 越想他就越慌了,手里的盆重若千钧,差点就要端不住。 末璃可不管他心里那些弯弯道道,让他把铜盆放下,扭头看了看,角落放着一只藤制的冰箱,她便伸手一指。 “去,捞点碎冰过来搁盆里。” 第143节 李得胜低着头照办,这会子,他眼睛里就自己这双手,别的再也看不见了。 把冰泡在水里,李得胜就灰溜溜自觉的退避三尺,这一回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看乱说乱想了。 末璃把水盆里的毛巾搅了搅,递给末暧。 “你擦一擦,然后敷在脸上。” 毛巾冰冰的,他伸手接过,按在那半边烧红的脸上,烧灼的痛楚一下就轻了许多。 末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方把捏在手里的帕子递过来,她伸手接过,抖开了擦手。 看着她丝毫不嫌弃的用自己刚擦过脸的帕子擦手,博山郡公的心就松动了。 陛下……应该是有苦衷的吧。可她……怎么能跑呢?她跑了,他们这些拥戴她的人,怎么办?她怎么能辜负他们呢! 这孩子蒙着半边脸,用剩下的半边脸看着她,目光渴求,满是控诉。 她幽幽叹口气,一屁股坐下,心里也是滋味万千。 正如博山郡公此刻豁出去了,以犯上之罪也要求一个明白。她也有点豁出去的意思,卸下君王的架子,和这个小堂兄说点真心话。 有些事,搁在心里,真是太沉重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当皇帝。” “啊?为什么?”末暧惊呆了。 为什么?人人都爱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想当就是不想当。” “可你不想当也不能跑啊!你是末家人,你怎么能跑。” “为什么不能跑?我是末家人我就得当皇帝?谁规定的。” “末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都看着陛下,你怎么能丢弃自己身上的责任。再说了……当皇帝有什么不好?” “当皇帝有什么好?末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个个都是皇帝,鎏玥传了十三代。可十三代以前呢?这天下也不是末家的。”末璃愤愤道。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翻了天了。别说末暧被震惊了,就连守在门口的李得胜也吓得要尿,连忙侧目四下里看,生怕有个闲杂人等,把这逆天的话听去了,惹出祸事。 哎哟喂!这话怎么就让他听见呢。这还活得了? 末暧还沉浸在对方“惊天动地”的话语里,都傻眼了。 什么意思?陛下这是……不管了,就让鎏玥亡国啦?摄政王取而代之,她也不介意?怎么能这样? 末璃挑着下巴看着对方,看着末暧震惊的表情,她别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这天下一个两个都打着她的招牌,行他们自己的勾当。说起来都是为了她好,都是支持她。可就没人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有时候她真想撕开这一切虚假,狠狠的撕开,把所有的真实都暴露出来。 “可,可你末家的子孙,你怎么能……” “末家的子孙怎么了?我就是个排行十七的皇子,我娘就是个过了气的昭仪,这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鎏玥的气数,在我登基前就已经尽了。我不过是被迫摆在台面上的傀儡,你以为这样的日子,我过的痛快?” “这……”他真是无言以对。 “是,我们姓末,我们别无选择。可假若我们有选择呢?谁不想过自己选择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所过着的生活就真的是你自己选择的?” “……”末暧无语。 “你说我们是末家的子孙,但谁规定末家的子孙就一定得称皇称霸。爱称皇称霸的,自个称去。不想的,也应该有自己的活法。”她越说越激动。 “我不想当皇帝,所以我就得有我自己的活法。别人不给我选择,我没办法,谁叫我没用呢。可假若我有机会选择,我为什么不能去选择?哪怕这选择最终还是失败了,可至少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后悔!” 说完,她一伸手。 末暧呆呆看着她。 “毛巾!都热了,再搓一把。” 对方傻愣愣把脸上的毛巾递给她,末璃搓了一把,绞干了再次递过去。 他接过,低下头,又捂在脸上。 讲了许多话,发了一些火,她心里痛快了些。有些火,有些话,则是不能说出口的,只好继续憋在心里。 “长,长生观……不好。陛下你……不该信他们。”末暧突然低低说道。 “诶?”末璃愣一下,看着他,随后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我知道!可我,当时也是急了,就没多想。” 急了?为什么急了?是摄政王逼急了吗?末暧心想。 不对啊,如果摄政王是急着当皇帝,要对陛下图谋不轨。那不是应该顺水推舟,让陛下就这么死在那场大火里好了。至于受到弑君的嫌疑,反正他受的嫌疑也够多了,不差这一遭。 可显然不是!陛下跑了,连尸首都准备了,就是不想回来。可摄政王还是把她给找了回来,仍旧摁在这御座上当皇帝。 那么摄政王到底逼了陛下什么?竟然陛下急的诈死逃亡。 难道是……他顿时震惊了,为自己的想法。蹭得抬起头,瞪大眼看着末璃。 末璃被他看得有点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末暧呆呆的看着她。这粉白的脸,漆黑的发,秀气的眉,似星的眸,小巧的鼻,嫣红的唇。薄薄的双肩,纤瘦的腰肢,亭亭玉立,美若婵娟。陛下是如此漂亮多情,风流妩媚,简直愧对她的男儿身。 他不是早已经在晋城就看到,不对,这一路上就是,不对,这一直以来就是。 天哪!摄政王竟对陛下真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就难怪陛下慌不择路,急的诈死逃亡。试想哪一个男儿,能忍这样的奇耻大辱。何况,她还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 就算这至高之位不是她所求,可身为龙子龙孙的自尊,也不能容许这样荒唐无耻之事。 陛下!陛下…… 末暧一时情难自禁,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哽咽道。 “陛下,您……受苦了!摄政王这个逆臣……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诶?怎么回事?她受苦,受什么苦?怎么又要哭了?摄政王……等一下,不,不会吧…… 末璃起先是没想到对方心里会这么想,可这孩子直勾勾看着她,心思都摆在眼睛里,想无视都不行。 被对方窥破了自己和展万钧的事,她顿时也遭不住了,蹭一下脸就烧得通红。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这样啊!让她死了吧!这实在太丢脸了! 她霎时脸红如霞,羞怯的低下头去,修长的脖颈宛如仙鹤一般,折出一个婉转的弧度。对面的末暧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迤逦笼罩而下,陛下真是太漂亮! 摄政王动了那样的心思,仿佛也是理所当然了! 美色之爱,世人谁能抵挡! ------题外话------ 二更如约奉上!大家也要如约而来哟! 你们爱的浇灌是本座成长的最大动力!那些所谓“为爱而写文”的虚话本座不想说,读者的支持就是作者最大的动力。而v文作者的动力就是读者的订阅。在这里,大家的订阅支持是最直观也最有效的支持。 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再次强调,养文和订阅不冲突。放生式养文就等于弃文! ☆、第九十一章 熊孩子联盟! 敷了沾冰水的毛巾,末暧的脸上的红印终于慢慢消下去。 末璃正想带他一起过去用膳,结果王宝宝从天而降,带着摄政王的旨意跟大老鹰似得一口就把她叼走了。 男人缠起人来,也是怪腻人的慌! 末暧看着王宝宝李得胜师徒俩一前一后夹着小皇帝而去,默默捏紧了拳头。 这哪里是来“请驾”,这是绑架! 陛下,又要落入虎口了。 摄政王,欺人太甚!无耻之极! 这让他破天荒的生出一股*,想要保护陛下的*。不是作为博山郡公,而是作为末暧。也不是把对方当成君王,而只是他的小堂弟。 他可怜可爱,身陷囹圄,等待救赎的小堂弟。 她说如果有选择的话,她想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陛下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呢?最起码就是远离皇宫,远离展万钧吧。 可这,真的很不容易啊。因为她是皇帝,因为她姓末!末家人身上有太多的责任! 可末家人也不是天生就得称皇称霸,末家人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的!末家人也是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她是,他也是! 只是这个天下,能帮她实现这个愿望的,可能也只有长生子或者展万钧了。 这想法让他觉得很沮丧!可是这沮丧并不能浇灭他内心对她的保护欲! 陛下很弱,但她很努力。他相信她一定会实现她的愿望,总有一天会远离这一切,真正去过她自己向往的生活。 多好啊!真不愧是陛下,有着别人从来都不敢想的志向。 他太弱小了!一点点挫折就怨天尤人,今天竟然还跟展麟打架,差点就陷陛下于危境。 陛下身受奇耻大辱,都仍然坚持理想,努力向前。他又怎么能自暴自弃。 男人的容貌算什么?陛下最大的祸,不就是那张脸。如果被毁容的是陛下,恐怕她会仰天长笑,求之不得。 而他自己呢?却扭扭捏捏,要死要活。 两相对比,真是无地自容! 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奋勇杀敌。再不济,也该修身养性,内外兼修。他既没有奋勇杀敌的勇气,也没有修身养性的智慧,但他也有一颗热腾腾的心。 他的心,装着他的小堂弟,他的小陛下。 他要帮助她,他要保护她。哪怕只是微小的力量,哪怕只是从点滴做起,哪怕只是陪在她身边替她擦眼泪,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有选择,真的很好! 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末暧一言不发,在膝头抚平皱成一团的丝帕,对折再对折,折成一块小小的豆腐干,轻轻的塞进自己的怀里,贴着心口摆放,如同摆放自己一个小小的心愿。 他怀揣着这个小心愿,面无表情的走到前殿,忽而看到御座书案上摆着的三大本账簿,想了想伸手拿过堆到自己书案上,坐下翻看起来。 第144节 陛下带着这三本东西过来,肯定是有用的。大概是想让人帮她看看吧,可惜,没来得及说。 他帮不上别的忙,看看账本总还是行的。虽然他也没正式学过,但自认在这方面肯定比陛下高明一些。 陛下……确实也太没用了一点,文不成武不就。大概除了一张脸,还真找不出别的什么优点。 哦,对了。还有心宽!可惜,这么心宽仁慈的人,都让摄政王逼得铤而走险,可见她是受了多大的屈辱。 哪怕只是绵薄之力,只要是陛下的心愿,他就尽力帮忙吧。 末暧的眼神坚毅起来,抛开杂念,认认真真的开始看账本。 他看得忘我,越看眉头越皱,越看心头越火。 这一位在家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子,并不需要学习看账本这种下等活计。渔阳王府由王妃亲自管家,他作为幼子时常跟在身边,耳渲目染就学得些皮毛。 粗粗一看,就在账本上找到许多纰漏。陛下的私库,简直成了一锅乱粥。账目不清,拆东墙补西墙,好些东西时而有时而无。同一件东西,明明已经在前面登记在册,可换了一个名头又在后面出现,显然是报了假账。 这账本是谁做出来的?明摆着就是糊弄陛下嘛。光他这么一看就乱了套,这要是找个内行人来看看,还不定找出什么样的纰漏来。 他知道宫里的奴婢顶红踩白,欺上瞒下,仗势欺人,个个都是好手。可欺负别人他管不着,欺负到陛下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是个好脾气的,柿子挑软捏,个个都敢捏一把。 不成!他得帮陛下好好管管这事! 他看得义愤填膺,气不打一处来。那边展麟左等右等,等的饭菜都凉透了,也没把他们两个等来。疑心自己是被放了鸽子,这两人自己好上了,把他晾一边。熊孩子气不过,怒冲冲跑回头。 刚进门,看到末暧就问。 “陛下呢?怎么不来吃饭?我在哪儿傻等着,饭菜都凉透了!你们搞什么鬼!” 末暧翻起眼皮,凉凉看他一眼。 摄政王世子好大的口气,怎么?陛下的行踪还得跟他报备?跟他爹真是一个德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光看不说话,眼神还这么鄙夷,叫展麟火气往上拱。 “喂,问你呢,装什么聋哑。是不是被小爷我的拳头,吓怕了?” 说着,他还挥舞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示威。 莽夫!末暧更看不起他了,冷冷开口道。 “陛下去了哪儿?世子应该回去问王爷才是。” “王爷?谁?我爹?我父王把陛下叫走了?”展麟愣了一下。 末暧不搭理他,自顾自低下头继续看账本。 他这态度真叫展麟上火!别人都跟他说,这博山郡公就是保皇党的,他呢算是摄政党的,两派人就是水火之势,互不相容。 可展麟觉得,他又没惹这博山郡公。什么保皇党,摄政党,跟他什么关系。他就是来太学上学的,他不主动欺负人,别人也休想欺负他。 从头到尾,他没欺负过博山郡公呀。每次都是末暧不给他好脸,他还没跟人计较呢。 男子汉大丈夫,老跟娘们似的阴阳怪气,算什么好汉。 陛下走了,他心里就老没劲的。他爹也真是的,中午大太阳的叫陛下来来回回的干嘛,晒得慌。那是个能晒的人?太阳一照,她就能化了! 军国大事,自己处理不就行了。陛下这样娇滴滴的人物,就该坐着享福。 陛下是去御正殿了吧?那地方夏天可热了,他父王每年都抱怨,摆上一排的冰块都不顶事。这要是把陛下给憋着了,可怎么得了! 不行!回去他的跟父王好好说说,别为了国事找陛下麻烦! 闷闷不乐,他走过来,视线落在末暧手里的账本上。 “你在看什么?这是……陛下搁桌上的本子,你怎么随便就拿过来看?不行,你能看,我也要看!” 说着,这熊孩子就动手动脚。 末暧拿起桌上的笔就往他手背上狠狠敲一下,伸胳膊一把捂住账本。 “这是陛下让我看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小孩子一边玩去。” 被人说小孩子,他就更气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便道。 “不就是账本嘛,你当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我在家里想看多少就有多少!” 这话让末暧挑了挑眉。 “你在家还看账本?” 摄政王府的教育,有点奇怪哈!世子不看圣贤书,看账本? 展麟哼一声,把自个书案前的凳子拖过来,摆在他对面,掸了掸衣服,大刺刺坐下,仰着下巴傲然道。 “君子行天下,自当六艺俱全。看账本,雕虫小技而已!我父王说了,大丈夫不仅上能治理天下,下能齐家修身。更要熟读古今圣贤,兼具理财算数。我知道,你们这些天生的贵人看不起算账经营的下等营生,可是治天下跟治家是一样的,一个是大家,一个是小家。连小家的经营算账都不懂,又如何算天下大家这本账?所以这算账,本公子我还是学过的。” 这话叫末暧有些吃惊!他一直觉得摄政王就是个提刀杀人的莽夫,虽然当年是一笔文章动京城,可他偏偏不做文章做武功,自甘堕落。 可如今听了展麟这熊孩子的话,倒觉得摄政王却是胸有丘壑的一个人物。 换一个角度看这位跋扈权臣,他仿佛觉得自己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若有所悟。 然而不等他多感悟一会,对面的熊孩子已经等不及,趁着他恍惚的功夫,伸手一把就将桌上的账本夺过来。 “拿来我看看!” 这孩子拿过账本就哗啦哗啦翻起来,拿手势,仿佛不是翻书,是撕书。 “哎,你轻点呀!”末暧叫起来。 展麟已经哗啦啦翻了小半本,一边翻一边道。 “这是什么账?怎么这么乱?咦?这笔银子哪儿去了?好哇!这里面有偷手啊!” 见他还真是个懂行的,末暧也就不拦着。 展麟哗啦啦就翻完一本,把账本合上,看着末暧。 “这是什么账本?怎么在陛下手里?这账目不对啊!里面大有问题!” 末暧想了想,没瞒他。 “我瞧着,这应该是陛下私库的账本。” “啊?陛下的私库?好哇!宫里的狗奴婢们欺负陛下呢!不行!我得找陛下去!这种账目都敢拿出来糊弄陛下!欺人太甚了!不劳陛下动手,我一个一个捏死他们!”他说着就蹭的跳起来,挥舞着胳膊嗷嗷直叫,说话就要跑出去。 末暧没想到他行动力这么强,急忙站起来一把拉住他。 “你就别给陛下添乱了!” “怎么能是添乱?陛下带着这账本过来,不就是指望咋们给她看看。咋们看了,看出问题了,就得给陛下出头哇!陛下就是个面团,没用!咋们不帮她,她得让这群狗东西欺负死!”展麟愤愤道,一口一个咋们,仿佛末暧已经和他是一伙了。 末暧是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先前那一番大论就叫人大开眼界,让他对摄政王的印象有所改变。此刻这一番理论又叫他重新认识了一回这熊孩子。 敢情这熊孩子还是陛下的拥趸?这父子两,有点意思! 他愣愣的,展麟就来气。 “你别拦我!知道你怕事,我可不怕。我父王说了,宫里这群奴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得时不时敲打敲打!陛下就是太心软,逮谁都能捏他。谁要是惹我,我就拿我父王的刀砍了他!我可是说到做到!”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手势。 末暧心想是啊,陛下是软柿子被人捏,你父王就头一个捏她捏的厉害呢!你敢不敢拿刀砍去?小孩子说大话!懂个屁!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展麟竟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当然,他是摄政王的儿子,不可能为了陛下去反对自己的父王。但如果能够借这熊孩子的势,助陛下一臂之力,也不失为一条借力打力的妙计。 他总归心眼多,当即有了打算,站起来一把将展麟拽回到桌前,摁回椅子里。 “急什么!这会子出去喊打喊杀,一点证据都没有。” “怎么没证据?账本就在这儿呢!”展麟拍拍桌上的账本。 “那就更急不得。你说了,陛下拿来是叫我们看得,看出些什么来了,我们总该先跟她禀告一声吧。自作主张,那可是犯上欺君之罪。”末暧慢条斯理道。 展麟想了想,握拳合掌。 “对!得先跟陛下回禀!那咋们就赶紧看吧,我看得快,我一人能看两本。”说着,不由分说就拿了两本,拖着椅子就回自己书案去了。 他乐意多干活,末暧也随他。方才就瞧出来,他没说大话是真看得明白,而且确实比自己看的快。如此看来摄政王世子并不是外面传言的一无是处,相反,还是个相当有头脑的孩子。 摄政王一党,真是卧虎藏龙,不容小窥啊。 陛下,你的自由之路,可真不大好走呢。 他是想安安静静看看账本,结果旁边展麟就是个炮仗,简直坐不住。翻了两页就开始喊肚子饿,直着嗓子指示小太监去把凉了的饭菜拿过来。 小太监哪敢让这大爷吃冷菜冷饭,一路跑着催御膳房拿热菜过来。御膳房都急疯了,最后端出一碗凉面送过来。 展麟倒也不嫌弃,有的吃就行。可这屋里还有博山郡公末暧啊,这主也没吃饭呢。 小太监都要哭了!摄政王世子得罪不起,博山郡公难道就得罪的起?御膳房做的什么坑爹事,怎么就送过来一碗面!叫人怎么办嘛! 展麟一看这架势,就要发火。他是瞧不惯末暧的酸脾气,不过此刻他们两个都是为了陛下挨饿看账本,那就是一条战壕里共同奋斗的兄弟。怎么能自己吃独食,让兄弟饿着?这可太没有义气了。 得,熊孩子把凉面往末暧面前一放。 “你吃吧,我叫他们再送一碗。” 末暧心想就算是饿死我也不吃你吃过的呀,这筷子你刚才还舔过了呢,恶不恶心呀。 “不必了,论年纪我是兄长,你先吃吧。” 他抬出年纪,展麟是没话说,皱了皱眉头,伸手抓了抓满头的金发,只好把面又端回去。对着小太监发火。 “愣着做什么,快去催一催啊。你们这群狗东西,翻天啦!” 小太监吓得泪奔,一路哭着去催凉面。 末暧忍着肚子饿,心想这饿肚子可真是不好受。听说陛下就是胃疾,唉,陛下真是不容易啊。 他真是无时不刻,心系陛下! ------题外话------ 摄政王确实是个好爹!本座知道不少美人认为摄政王身心不洁,但本座得替王爷叫个屈。王爷身体不洁,那是环境使然。但王爷对爱情的心那真是挺纯洁的!否则也不会老是在爱里犯错,磕得头破血流还无怨无悔!他就是个爱情菜鸟,要真是个身心不洁的老玩家,早就把小皇帝拿下了。 最后,嗯,今天依然会二更。所以大家一定要记得给本座爱的浇灌哟! 满满的爱,文文才能茁壮成长! ☆、第九十二章 女人不是玩物!(二更) 第145节 展万钧把末璃叫走是为了选秀的事! 户部把全国各地适龄的秀女都整理成册,上交了礼部。礼部经过审核之后,又筛选出一批格外优秀的适龄贵族千金,作为第一批备选的秀女,把名册送到了内务府,供皇帝陛下挑选。 本来这事应该由宫里位分高的娘娘们主持,或者请太后太妃来主持。但偏偏如今后宫空虚,要什么没什么。只有本该忙于国事的皇帝陛下,倒是空闲的很,所以这差事就落到她头上。 保皇党说了,既然摄政王不愿陛下处理朝政,那这挑大小老婆的事,总该让陛下亲力亲为了吧。 难不成摄政王是准备包干到底,不仅要帮陛下管天下,连后宅也一并管了? 这话说得恶毒,不仅指责展万钧独揽朝政架空皇帝,跟暗指他祸乱后宫玷污皇室。 说来说去,说的还是沁芳斋这一茬,摄政王做的太出格,把文武百官的玻璃心都戳碎了。 展万钧没料到各方面对沁芳斋有这么大怨念,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当时他就是脑子一热,想着和他的小阿璃双宿双栖,恩爱缠绵。清心殿里的她总是一个男人样,他就想解放自己解放她,有个地方让彼此都轻轻松松,用本来面目相处。 可显然,事情并没有照着他所预定的方向发展。 反倒是……越来越拧巴了。 但这一阵阿璃对他倒是松动了不少,她也越来越有女儿态。只是虽有了这么个安乐窝,可两人还是聚少离多,不能尽兴。 他真该好好想个法子,让彼此都脱去紧箍咒,痛痛快快在一起。 然而他是摄政王,预谋夺朝篡位的逆臣。她是万岁陛下,此刻还活着的皇帝。两人的身份都是牵一发动全身,要想一个万全其美的办法解脱彼此,还真是不容易! 想不出办法解脱,而找上门来的破事则是一桩接一桩。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去见她! 王宝宝把人请来,委婉表达了请陛下亲自选秀的意思。 末璃惊呆了!连吃中饭的胃口都没了! 忍着牙疼似得忍着这恶心劲,她回到清心殿,一眼就看到垒在书案上那厚厚一摞名册。 每一本名册里都是一位花季妙龄少女,她们被父母娇养着,在深闺里长到豆蔻年华。正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待着她们的未来。 未来就是,进入她这个虚凤假凰的皇帝陛下守活寡的后宫! 惨就一个字! 她心情沉重,一步一步走过去。嘴唇紧紧抿着,手指从这些名册上轻轻抚过。 这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这第一批秀女都是礼部精挑细选,无论是出身,品貌乃至于针凿女红,都是上上之选。她们是京城名门嫡出的女公子,一旦进入她的后宫,都是娘娘的预备役。 这些人里她要选出她的皇后,她的妃子。 哈!可笑的皇后,可笑的妃子! 这些好姑娘们一个个像货物一样,从出生的那刻起就被家里人屯着养着,如同猪猡牛马似得。养到合适的年纪,就拉到“市场”上叫卖,供人挑选。 未来会落到什么样的男人手里,压根由不得她们选择。她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别人的选择。 每一个少女在未出阁前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她们被教育着,所有的憧憬也仅限于对未来那位夫君的猜想。希望他少年英俊,温柔体贴,恩宠眷恋。除此以外,她们就不作他想。 没有人告诉她们,也没有教育她们,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别的未来可以憧憬。 她们的人生自出生就已经注定,注定了要围绕着男人的世界而转。 为她们未来夫君的乐而乐,悲而悲,荣而荣,辱而辱。 她们是淹没在男人背后淡淡的影子,倒是也不过是某某氏,连名字都不需要被铭记。 她为她们感到悲哀!但其实,她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们没有选择,她难道就有?她们是填充男人三宫六院,后宅门第的装饰品,难道她就不是? 她们的一辈子从生出起就已经注定,那么她呢? 末璃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生疼!疼得她皱起眉,弯下腰,捂住肚皮。 展万钧一进来就看到她这个煮熟虾子似得姿势,顿时心头一惊,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 “怎么回事?来人!” 宝盒和李得胜急忙赶出来现身。 末璃却一把摁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没事!” 没事?冷汗都出来了,还没事!展万钧气不打从一出来,心疼如铰,伸手揽着她,抬头瞪向李得胜。 “陛下回来用过午膳了吗?” 李得胜顿时噗通跪倒,伏地磕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就连宝盒也低下头去。 一听这话他就知道她还没吃,顿时气得猛一甩袖,怒吼。 “既然伺候不好,还要你们作甚?来人!把这没用的东西给我拖出去!” 立刻就有两个粗壮的太监上来,一左一右老鹰抓小鸡似得翦了李得胜的臂膀就往外拖。 李得胜是宫里的老油条了,换做别人此刻肯定大呼小叫痛哭求饶。然而他却没大呼小叫,只是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样子,哀哀的喊了两声。 “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不一会,就被拖出了清心殿。 这可恨的狗奴才被拖走了,摄政王心头的恶气才稍微削弱一些。可扭头看到宝盒那个木愣愣的啥样,又是一皱眉。 然而宝盒终归是比李得胜有脸,他还不敢吼。只好恨恨的扶着末璃到旁边坐下,没好气的呵斥。 “还傻跪着做什么,快去拿吃得来给你主子!” 宝盒浑身颤抖一下,这才爬起身,快步离去。 末璃捂着肚子,低着头,不去看他,也不说话。 他觉得没劲,好容易现在两人之间距离近了些,她又摆出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叫人看了就有气。 有话就不能直接跟他说?非要这样怄气! 伸手去挑她的脸,想让她看看自己。 可末璃是真没这个心思看他,看到他,她就…… 啪的一声脆响!她打开了他的手。 展万钧愣一下。 末璃扭开头,抿着嘴,忍着疼,蹭一下从他身边站起,背过身去,目光恨恨落在书案上。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那一摞名册,无语。 半晌才开口道。 “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 终归是他没把事情拦下,又惹得她心烦! 他的错?不,这是她的错。错在她为什么要在乎,错在她总是抓着过去不放,错在她依然不肯认命! 末璃气血翻涌,痛楚不堪。明明,她已经决定不在乎。可是…… 她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格格不入。每当她下定决心去常识接纳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立刻暴露出它锋利强硬的一面,撞得她头破血流。 看到她这个痛苦的样子,展万钧心疼不已,忍不住伸手。 “不要碰我!”不待他的手靠近,她就低声呵斥。 她这个样子叫他越发担心。 她是个碰不得的水晶玻璃人,说的不仅是她的身体,也包括她的内心。跟小家伙打交道都一年多了,她的各种姿态他都看过了。然而看得越多,了解越多。了解越多,却越觉得自己看得还不够多。 她或喜或怒,或美或丑,或痴或狡,千变万化。但这种种表象,都始终隔着一层摸不着看不见的膜。 倒是今天,她这副样子却是不同寻常的真实。 真实的叫他情不自禁,想要去碰触,碰触这真实的她。 可她为什么这么痛苦?就为了这一摞秀女的名册?选秀这件事,她就这么抵触? 他不懂!真心的不懂! 但不懂她的心,不代表他不懂她的身。又气又饿,她这副玻璃身子还要不要了? 不管她要不要,他都要! 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强行将人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被他抱住,末璃就野猫似得炸了毛,对着他又抓又挠,又踢又打。 “放开我!别碰我!我不是你的玩物!” 她把玩物二字甩出来,叫展万钧生气。 玩物?她就这么想他? 若只是玩物,他费得着煎熬五天五夜,硬把她找回来? 若只是玩物,他费得着为她忍耐为她煎熬,硬生生就是不碰她? 若是玩物,那他此刻心里的苦和痛,又是为了什么? 他自己也搞不清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个什么?可绝对不是玩物这么简单! 他倒宁可是玩物那么简单,可偏偏……她就不是! 他气得牙痒痒,可再气他也放不开,他在乎。在乎她的身,在乎她的心。 这能是玩物? 深吸一口气,他摁住她的头,闷闷低语。 “就算要恨,要跑,陛下也该吃饱肚子,养好身体。陛下扪心自问,微臣对你的用心,就真的如此不堪?” 他还有脸辩解!末璃气得胸疼,她仰起头瞪着他。 “若不是玩物,又何来金屋藏娇?你把我当什么?就算不是真龙天子,那我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就非得由着你这样糟蹋?你对我的用心?是啊,你对我多用心。可你的用心全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你的用心,什么时候问过我要不要?我有不要的权利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你只知道你自己,你为得也只是你自己!” 今天,她是难得的要说一说真心话了。 她这话问的展万钧哑口无言。他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是个娇滴滴的玻璃人,自己能者多劳,能办的都给她办了。他做的都是为了她好,只要是好事,又何必经过她同意。何况有些事,也不是她不同意就能不做。 他尚不能随心所欲,何况她。 第146节 是,他是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但他不是没有问过,只是问了她也不会回答。既然她不说,那他只能给她自己觉得她需要的。 但今天她既然把这样的话说出来,那他就得问一问。 “你究竟想要什么?” 末璃愣住,沉默,缓缓别开眼。 看吧!他问了,她就会逃避。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逃避。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扳转过来面对面。 被他的目光笼罩着,她倍感压力。末璃闭上眼,逃避这强加于自己的压力。然而这压力一直都在,从未消失,而且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她想要什么?缓缓睁开眼,她面对他,眼神复杂而忧伤。 “我只想……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简单的,远离这一切,就好。” 这样的回答,依然是保留的,含蓄的,模糊的,甚至还有一些顾左言他。她最真实的想法依然牢牢的隐藏在她那动人的双目下,脆弱的灵魂里,叫他不得窥视,不得触碰。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叫他分外珍惜。 展万钧目光一柔,握着下巴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用掌心抱着她的小脸。曾经还有点肉的脸颊,如今又剥落了几分。 但这不是饥饿和疾病,而是她在成长。褪去那迟迟不肯丢弃的稚儿形态,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是啊,她真应该长大一些了。 嘴角微微苦涩一笑,他哑着嗓子缓缓开口。 “这世上谁不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陛下这一个愿望,便是天下最难以实现的愿望。” 末璃睁大眼,惊讶。 抚着她滑腻的脸庞,看着她吃惊的双眸,展万钧也生出一种和她说说真心话的*。 “陛下不能随心所欲,就如此苦闷。可陛下难道忘了,便是我也没有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的自由。若是可以,微臣到是愿意让陛下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可陛下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了,那微臣就要难过伤心,痛彻心扉了。” 说完,他把她再次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阿璃,我放不开你,真的放不开!” 就算她浑身是刺,会把他心窝都扎穿,他也放不开。 末璃无语了! 从展万钧的嘴里听到这些,简直令人有一种做了一场荒诞噩梦的感觉。明明应该是恐怖的,但因为荒诞,反而有了一丝滑稽。可想笑又笑不出来,多回味回味,又觉得毛骨悚然。 他原来……已经这样爱她了吗? 好恐怖啊! 可巧宝盒提着食盒回来,见到两人在正殿里大刺刺的相拥相抱,当即吓得后退一步,低下头。 展万钧没有松手,又抱了一会。豁出去了! 可末璃那煞风景的肚子,又来破坏气氛,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他可以不管天下人的想法,不管外人的眼光,但却不能不管怀里这娇人的肚皮。 长叹一口气,放开她,他倍感疲惫。 “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天大的事,也等吃了饭再说。” ------题外话------ 故事又被我绕回了男女主角身上!汗! 也曾想过数据的下降应该有我自身的原因,大家明明那么期待妖道,期待小鲜肉,可我老是把笔力都放在这对别扭情侣身上。 可是,他们就是如此吸引着我的目光我的心。毕竟这个故事是属于他们两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的成长,他们的相爱! 另外,长生子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花在他身上的笔力也不小。他是一个如此华丽丽的角色,就该配着华丽丽的剧情。所以,妖道的回归,我希望能铺垫的更好一些,让他更华丽的登场! 就请大家再多能耐一点点时间吧,很快就到了祁进桑麻出场的时候啦! 真是个任性的作者呀!笑!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爱护!鞠躬! ☆、第九十三章 你的世界能否有我? 两人对坐无言,末璃吃了一顿史上最沉闷最无味的午饭。 明明米饭香软适口,可吃到嘴里如同嚼蜡,咽下喉咙也如同一颗颗石子填进肚皮里,结结实实,沉沉的往下坠。 吃了半碗她就吃不下了,展万钧也没逼着她继续吃,随手一挥让人把东西都收拾掉。 宝盒拿了细盐和清茶过来,她仔仔细细漱口,又喝了半盏温茶。 发了一场火,吃了半碗饭,再喝半盏茶,她的满腔激情就化成烟云,被现实的劲风一吹,连个屁都剩不下。 火气是没了,可阴郁还在,闷在胸口不得发散。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末璃一言不发,起身回到书案前,看着那一摞名册,想了想随手分成三摞。 “一到六,随便报个数字!”她也不抬头,闷闷道。 展万钧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是在跟他说。搞不清她要干什么,想了想还是随着她的话头接下去。好赖,她这是跟他说话了嘛。 “五!”他报了一个数字,九五之尊,她是他的小天子。 末璃就在当中那一摞名册从上往下数,把第五本抽出来摆在一边,伸手拍了拍。 “好了,这一位就是我的皇后娘娘了!” 原来是这样!他忽而想笑,但这笑还未浮上嘴角,就被更大的悲哀淹没,笑不出来了。 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那么生气。 被人左右命运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如同此刻他随口一个数字,她随手一抽,就决定了一个少女的命运一样。当年,她也是这样被他和祁进,随手摆弄的旗子。 摄政王难得的羞愧了,低下头去。 然而小皇帝看不见,她板着脸,面无表情。不能有表情,一旦有表情,她就再也做不出这样无情的事。 “再来一个数字,一到六。” 展万钧突然无法开口了。 末璃等了一会,等不到这数字,就叹了一口气。 “那就三吧,你不选我选,终归要有人选。”说着,她就伸手去抽。 “不,我选。选六吧,让我选,你别选。”他突然开口。 末璃的手停住,抬起头,看向他。 他也抬着头看她,视线隔空相会。 他来选,这罪孽就让他一个人背了吧。 看到这样的眼神,她心里忽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在刚才,她已经被震惊,原来对方已经爱自己如斯。此刻再次得到证明,总觉得还是不可思议。 她到底哪儿好呢?除了这张脸,还有啥?性格也很别扭!一点能力没有还尽惹事生非!简直不讨喜! 但也许爱情就是没有道理的!爱了就爱了,哪儿说理去! 她放下手,看着他,慢慢的开口。 “我们对不起这些人!” 我们?他内心一动,眼神一闪,心忽而就蹦到了嗓子眼,堵着,在嗓子眼里扑扑直跳。 “将来得想个办法,补偿她们。不能害了无辜的人,这是一辈子的事。”她说。 说的郑重,说的诚恳。没有虚伪,没有狡诈,没有算计。 他沉默,然后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你说的是。” 听了这话,她幽幽叹口气,把左手边这摞的最后一本名册抽出,也摆在一边。 “这位就是我的贤妃了!好了,最后一个我自己选吧。就算全是你选的,她们也还是我的人。”她说。 展万钧低下头,无言以对。然而心里一半愧疚,一半狂喜。这势同水火的两种情绪在身体里激荡,简直令人坐不住。 那一头末璃已经挑出第三本也摆在书案上。 “这就是德妃了!搞定!” 在三本名册上用朱砂御批了封号,摞成一叠,她拿起递给他。 “喏,拿去吧。剩下的,就都放了吧。可少害些人吧!” 展万钧灰溜溜起身,双手接过这三本名册,也懒得翻开看,就定定瞧着她。 “陛下……阿璃,你想要的生活,是个什么样?你说出来,我听听。也许,我能为你做到。”他说。 末璃愣了一下,呆呆看着他。 她想要的生活……电脑,网络,抽水马桶,姨妈巾,他能做到吗? 他不能! 不!不是的!他能!正如祁进能,他也能! 只是……她说了,他会为她做到吗? 她有点不信! 她心里不信,眼神就开始飘忽开去。展万钧知道这又是要关闭心扉的征兆,好不容易刚才她都把“我们”说出来,他可不想她又躲进壳里去。 哪怕这张多情似火的小嘴里会吐出刀子一样的话语,他今天也要听一听她的真心话。 他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脸。 “阿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做得到做不到,我自己会掂量。但我一定会听!” 她眨眨眼,翻了翻眼皮,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真的要说?跟他说电脑网络之类的肯定不行,那该怎么表达呢?想了想,她皱着眉,眼神晃来晃去,慢吞吞的开口道。 第147节 “我想要自由。想干嘛就干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见谁就见谁。想不见谁就不见谁。” 这话还真是戳他心窝! 她想去哪儿?肯定不是这皇宫,也不会是他的王府。 她想见谁?不会就是祁进吧。 她不想见谁?没准就是自己! 可这是他自己选择要听的,再痛也得受着。 她还在继续说。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没人管着没人看着,我一个人待一天也能自得其乐。找份工作自食其力,有几个朋友,空了就一起玩。家人就在身边,每天都能见面。还有……” 谈一场普普通通甜甜蜜蜜的恋爱,找一个不用太帅不用太富也不用太高的男朋友,只要能一起开心就好。 总之,就是她曾经活着的时候,那种平凡人的日子就好。 想起曾经的平凡日子,她潸然泪下。 人总是这样,非要到失去才知道珍惜!曾经每一天都在过的日子,原来如此弥足珍贵! 她的愿望在他看来,实在是很渺小,很普通。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子,还带着一点点伤!毕竟,她的家人已经没了。 深吸一口气,他把憋在心里的话吐出。 “阿璃,你这自由的生活里,有我吗?” 末璃沉默了,她想说有,可是说不出。此时此刻,难得大家都说一点真心话,她实在不想骗他。哪怕这可能会带给自己不好的结果,但她就是不想继续欺骗。 沉默,那就是没有咯。他觉得很失望,早已经料到,但没想到还是这么令人难过。若是换做以前,此刻他大概早已经勃然大怒,大发雷霆。 但今天他却怒不起来,只是觉得难过。 她说了真话,可是这真话不是他想要的。但终归,是说了真话。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握着她的脸,用一种很受伤的目光看着她。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发火,也没有凛然威吓的目光。 她的话,让他受伤了,像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受伤了。 她忽而有些不忍,就急于解释。 “我们,不合适!我甘于平凡,你却是天生的强者。你属于天下,你是应该站在顶峰的大人物,你众目所瞩,你光彩照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压力很大。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不够强大,不够好,不能坦然的站在你的身边。况且……” 她咽了咽口水,把最难以启齿的一部分也缓缓吐出。 “况且你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明明如此平凡,可我却很贪心。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完全属于我的,他只能有我一个。但你不能!这也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有奢望。你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可是……喜欢了也没用啊。你又不能只属于我!所以我也只能……不那么喜欢你了!” 说完,她低下头去,再也无法承受他的目光! 这样的话,对展万钧来说,闻所未闻。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也知道女人都喜欢自己。所以一直很困惑,搞不清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就是不能接受他。 现在,有些明白了!她和其他女人一样,也是喜欢他的。 但她更贪心,她要的是整个的他。 或许其他女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她们都选择忍着熬着继续喜欢他,得到他的小小的一部分。 但唯有她,选择放弃。简直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一个倔强又贪心的小女人! 但这样的结果,他竟然一点也不排斥! 相反,他忽然感觉自己一片阴郁的内心,此刻如同有人在里面放了一大捧烟火。大朵大朵绚烂的烟花不断的爆炸,把整个天空都照的五彩缤纷! 他的心里充满了火药味,简直是一点就着!这一着,肯定是燎原的大火,能烧尽一切! 她,喜欢他,而且想要独占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展万钧恨不得仰天长笑!跑到皇宫最高的钟楼上大声向所有人呼喊! 她,喜欢他! 可惜这些都不能做!他的欢喜不能昭告天下,只能憋在心里。这真是太难受,太憋屈。 他又有点更懂她了!喜欢却不能说出口,喜欢却只能憋着,喜欢却只能放弃。这感觉可真不好受。难怪她总是若即若离,反反复复,明明双眸有情,可转眼放手无情。 就是憋得!他也快憋死了!怎么能这样?等不及!他真是等不及!还选什么秀!还管什么天下! 他想现在马上就和她在一起!没问题,他可以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他爱的如火如荼,心火燎原,恨不得整个泼洒出来,烧一个翻天覆地给她看,以证明自己是如何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她。 但怕吓坏了这孩子,他只能忍着,熬着,痛苦的皱起眉,抿着嘴,拉长了脸,伸手将她紧紧拥抱。 这算什么意思?末璃不解。 生气了?也不像!虽然抱着她的手臂已经紧到令人窒息,可怎么觉得他仿佛是在颤抖。 高兴了?可她也没说什么令人高兴的话呀! 啊!对了!她说了她喜欢他!他不会误会了吧! “我,我说的喜欢是指……” 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展万钧已经一把握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往后一拗,低头吻上她的双唇。 喂!好好说话成么?又来! 说不成了!他此刻什么也说不成了!非得这样抱着她,吻着她,真真切切,从里到外的感受着她,才能有所平静。 整个清心殿里一片寂静,除了他们两个沉重的呼吸。 好半天,他才松开她。 末璃被吻得整个人都软了,就连展万钧自己也气喘吁吁。 松开了嘴,松开了手臂,可他还是牢牢的抓着她不放。 他觉得头晕目眩,情不自禁闭上双眼,把头靠在她纤瘦单薄的肩膀上。胸膛里有一种东西马上就要喷薄而出,这隐隐让他有一种期待和痛快,但也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已经这样不管不顾,肆意泼洒,连底牌都要掀给她看。 倘若她还是……那他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恐惧,他皱着眉,闭着眼,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似得,艰难而又毅然决然的,把所有的赌注都推了出去。 “若我,是完全属于你的。你的自由生活里,可会有我?” 诶?诶诶!诶诶诶! 末璃震惊了!脖颈里来自于他的灼热呼吸,一阵接着一阵,把她的脑子也快要煮熟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呼吸,她的心跳,还有冰块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 她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 这样的情况,她从未设想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属于她,然后呢?他能明白她所要的生活的真正含义吗? 她是要离开这个世界啊!离开这个有他的世界! 所以,不管他属于还是不属于她,她所想要的生活里,都不可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呀! 除非,她能把他带走?一起回她的世界?可是,这样可行吗?就算可行,他愿意吗?这实在……乱套了! 但是,他现在在她的耳边说“他是可以完全属于她的”。 她,很心动啊! 天哪!她真的很心动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女人就逃不开这爱情的魔咒? 她一直以为将来才会出现的两难选择,这么快就出现了? 她无法做出选择呀!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更吸引自己! 也许,她该都去尝试过,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以及,难道就没有两个都一起选的可能吗? 万一,他能跟她一起走呢?虽然这看起来真是够渺茫的。 但,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他这样一个男人,此刻都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必顾及的小丫头,为什么也不能豁出去的试一试呢。 只是,该怎么试?她真是一筹莫展。 展万钧等着她的回答,然而她迟迟不答。他的心就敦敦的往下沉,酸楚和苦涩泛上来,如同一杯酿过头的苦酒。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他很失望!但依然不想发火,只是觉得累! 然而等他抬起头,却看到她茫然的,震惊的,傻愣愣的表情,忽而就愣住了。 这是什么表情?看起来那么蠢,但又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欢喜! 看到他探究的双眼,末璃突然想哭,嘴巴一扁,她就真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委委屈屈的开口。 “我不知道!不知道呀!我都没想过,我不知道!我想要你,可我也想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不知道!”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稀里哗啦往下掉。 展万钧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整个人泡在她的眼泪里,都要酥了。 长叹一口气,他握住她的肩膀,无奈的苦笑。 “别哭了!我不逼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知道了再跟我说也来得及。” 说着,就又把她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背,热热的,沉沉的。明明是如此闷热的夏天,明明是如此灼热的胸膛,可被他拥抱着,她只觉得自己如同泡进了一缸热水里,快要融化了。 今天的他,好奇怪!奇怪的温柔,奇怪的深情,奇怪的体贴,太奇怪了。 搞得她心里的天平,都开始要倾斜。 第148节 这让她有些恐慌,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原来……他是如此的爱她呀! 真是没想到!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抱在一起,伺候的奴婢们都躲的不见踪影,躲不掉的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恨不得钻地缝里消失。 就在所有人都希望消失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 “启禀陛下,摄政王世子和博山郡公在殿外求见!” 诶? ------题外话------ 今天依然会有二更!别扭情侣终于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能继续平安的前进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啦!世界还等着他们去拯救呢,哈哈哈哈! 回归了不少伙伴,你们呀你们呀,可知本座心里多么思念啊!么么哒! 就算是养文,也请顺手把我订阅啦!拜托啦! ☆、第九十四章离奇酸梅汤(二更求订阅) 末暧和展麟两人站在清心殿廊下等候。 下午时分,艳阳当空。并没有一丝风,但仍感觉热浪是一阵阵的往脸上扑。知了噪杂的叫声从远处传来,令人心烦意乱。 他束手静立,低头垂眉,一言不发。旁边的展麟却是静不下来,捏着袖子煽风。 “陛下怎么还不传我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热死了!” 末暧瞥了他一眼,心想这熊孩子真是没家教,在陛下寝宫廊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陛下就是是让他们在这儿等一宿,做臣子的也不该有所怨言。 不过今天能到这里来,还多亏了这熊孩子。有他这块“摄政王世子”的招牌在前面挡着,这一路可顺畅多了。 若是换在以前,想到自己身为皇族,堂堂博山郡公,在宫里做事还要靠“摄政王世子”这面大旗,肯定是要气得半死。但如今他是突然想通了,为了这种事生气不值得。 他既然决定帮助陛下,那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他自己没本事没面子,借用一下别人的本事和面子,狐假虎威也罢,只要能帮到陛下就是好的。 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他变得实际了,开始脚踏实力的做事。 况且,他是真有点担心陛下!和摄政王待在一起,他就替陛下觉得难过! 进去禀告的小太监从里面出来,带着一身的凉气,笑语宴宴的对着展麟先施了一礼,然后转到末暧。 “陛下传了,二位贵人请随我进去。” 末暧忙正冠整衣,肃穆面容。展麟见他这幅郑重的样子,赶紧也有样学样的理了理衣服,随后一把从跟来的小太监手里把账本夺过,跟抱金砖似得抱着。 两人随小太监进去。 外面是大太阳,明晃晃,*辣。可一到了里面,顿时一片幽暗从天而降,带着一团凉气把人整个笼罩住。 末暧走在前面,低着头目不斜视往里走。 展麟在后面跟着,抱着账本跟抱着暖炉似得,被清心殿里的凉气一激,打了个喷嚏。 旁边陪着走的小太监立刻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熊孩子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鼻子。 “这里面,怎么这么凉!” 小太监面带笑意,毫无见怪,柔声解释。 “陛下听闻世子和郡公求见,特意叫奴婢们又加了两座冰山镇着,故而冰力十足,格外凉爽。” 原来如此,难怪耽误了些时辰。 “世子,郡公,请!”小太监又躬身道。 再往前走了几步,末暧果然就看到屋子左右摆了两张小书案,案上摆着两只硕大无朋的锡盘。盘上搁着两座冰山,俱是整块大冰凿成。左边这座冰山雕的正是他的封号——博山。 博山乃是一座仙山,此刻这冰山冒出丝丝缕缕的凉气,真如同仙雾缭绕一般。 他微微一笑,就低下头去。 越过冰案,前面便是屏风。清心殿又宽又深,隔开外间和正堂得用两架屏风并排才够。 本来这御驾的寝宫里,屏风应该大气。但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屏风却是分外迤逦绚烂,乃是两架拼成一幅《群仙祝寿图》。 所谓群仙,其实全是仙娥仙婢。一个个身穿广袖长裙,头戴珠翠步摇,身披五彩丝带,颈绕珠饰璎珞,衣摆裙裾随风飘摇。或手捧鲜花香炉,或高举羽扇彩幡,顾盼生辉,笑语宴宴。 众仙或跪或立,或倚或俯,围绕着当中的西王母,捧着鲜果仙果,恭祝寿诞。 西王母则斜卧在一只凶猛瑞兽之上,轻纱绕体,长发及背,一无所饰。姿态慵懒似春睡方酣,星眸微睁,神态风流。 末暧只瞥了一眼,和那慵懒的西王母对视,顿觉心神一荡,赶忙低下头去。 展麟则好奇的抬头看了这屏风一眼,顿时愣住。 这屏风远看似笔墨丹青绘就,待到近处方才知晓乃是一针一线绣成。 明明是个男人的寝宫,可这屏风却透着一股格外迤逦妩媚的女人气,真叫人觉得别扭! 然而他早就从叔叔伯伯们口中听闻,先帝末熙是个荒唐的昏君,沉迷美色,不理朝政。这就难怪清心殿里竟然摆着这样乱人心智的东西! 陛下也真是的,好男儿怎么能用这种“坏东西”,赶紧换掉! 两人绕过屏风,总算是到了正堂。 不待他们抬头看,那带路的小太监就往旁边站住,避开。 脚步无声,姿态轻盈的两个宫女上前,摆了两个彩绣的垫子在当中。 末暧一步上前,撩起衣摆就跪在左边的垫子上。虽然展麟的面子比他大,但论身份,他终归是比熊孩子高。 展麟赶紧也有样学样的跪下。 “微臣末暧,拜见陛下,恭祝吾皇万岁金安。”末暧磕头行礼。 真是麻烦!熊孩子连忙也磕头。 “臣展麟,拜见陛下,恭祝吾皇万岁金安。” 没等陛下叫平身,末暧微微挑眉,膝盖一转,又朝着左侧磕头行礼。 “拜见佑王千岁!” 诶?他爹也在啊?展麟立刻抬起头,往左边一看。 果然,他爹摄政王就坐在左侧。 熊孩子顿时懊恼!老爹你在这儿做什么?不去御正殿理政,在这耽误什么事嘛。麻烦死了,还得跟自个爹磕一个。熊孩子顿时懊恼! “拜见佑王千岁!”乖乖磕头。 “快起来吧!”坐在御座上的末璃这才叫平身。 展麟刚想起来,却见末暧又磕了头。 “谢陛下!” 哎哟喂!这规矩怎么就这么烦人!熊孩子简直要泪奔,不得已也只好再磕一个。 两人这才起身。 “赐座!”末璃道。 两个小宫女上前,把垫子取走。另有两个小太监过来,一左一右摆上两个绣墩。 展麟想这回该坐了吧。 结果那末暧又是躬身拱手施礼。 “谢陛下赐座。” 这才又撩起衣摆,施施然落座,背脊笔挺,姿态格外端庄。 啊啊啊啊啊啊!他真要抓狂了! 宫里的规矩好可怕! * 末暧人小规矩大,然而末璃晓得对方这是给自己作脸,生怕被摄政王熊父子两看轻了。 这份情谊,她不是不感动的。 她间接害他毁容,结果这孩子还处处为她着想,叫她心里是又暖又酸,又想落泪。 格外目光仁慈的看着两人落座,她还未开口,旁边的展万钧先站起身。 “既然陛下这里有事,那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倒是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 “不急!喝碗酸梅汤再走吧!外面天太热!”末璃一抬手,微笑阻止。 展万钧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点头,从善如流的又坐了回去。 “那就多谢陛下了!” 展麟看着自己老爹站起来告辞,心里是三呼万岁。哪成想他爹刚站起来,又被陛下给摁回去了! 别介!喝什么酸梅汤啊!让他回去,御正殿里有的是! 熊孩子闷闷不乐,在肚里哀嚎。 末暧也觉得奇怪,明明摄政王走了大家可以说点敞亮话,怎么陛下还留他? 末璃表示你们呀,还是太年轻! 打这两人进来,她就一眼瞄到了熊孩子怀里的账本,自然明了他们找她是何事。这事她本来就不打算瞒着展万钧,还正愁怎么找机会跟他明说。 现在他亲儿子抱着账本过来,多好的机会啊!怎么能让他跑了呢! 她可是预备着收拾收拾自己的小金库,肯定是大干一场!台风过境,抖一抖威风呢。 而她的威风全仰仗他,所以他是万万走不得。唯有他点了头,应允了,她才能敞开了手脚去做。 第149节 他要是不允,那就让他亲儿子喷死他。她袖手旁观,都不用自己动手动嘴! 打着这样的注意,她自然要再请他坐一坐,喝一碗酸梅汤了。 陛下说请酸梅汤,下边伺候的奴婢自然立刻着手办理。不一会,就有小宫女端着沉甸甸的锡盘上来,盘子上摆着四碗殷红似血,冒着丝丝凉气的酸梅汤。 宝盒亲自上前伺候,把镶着金边的银碗端给末璃,没镶边的银碗端给摄政王。剩下两个普通的瓷碗,则一人一碗分给末暧和展麟。 “喝吧,去去暑气。”末璃端着碗,笑眯眯和蔼道,尤其朝展万钧多看一眼。 摄政王顿时有了一种被请鸿门宴的感觉,端着手里的酸梅汤有点喝不下去。 皇帝陛下赏赐,不想喝也得喝。 一时四人无话,个个低头喝酸梅汤。 末璃喝了一口,就觉得又酸又凉又甜,滋味说不上多好,但大暑的日子有一碗冰镇的甜汤可以喝,总是件享受的事。 第一口是没喝出什么,但到了第二口,她就微微一顿。嘴里含着一口酸梅汤,垂着眼皮看着手里这碗殷红的汁,静默了片刻。 把嘴里的这口酸梅汤咽下,她微微一笑,随手就把碗搁在了手边的小案上,不喝了。 展万钧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可她却看着展麟。 “世子手里拿着什么?” 展麟正大口大口的喝酸梅汤,在外面晒得热死,到里面被凉气一激,暑气都压在肺里,难受。现在这酸梅汤灌下去,到真是解暑又解渴。 陛下还是挺高明的! 一听跟他说话,连忙抬起头。 “是账本,我和……” 旁边末暧瞥了他一眼。 他抿了抿嘴,改口道。 “臣和博山郡公把陛下您给我们看的账本都看了。陛下,问题很大啊!” 明明是自己抢的,还说是陛下给的。末暧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他也是共犯。 末璃自然不会揭穿,反而故作惊讶的瞪大眼。 “什么?问题很大?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 一听陛下要他说说,展麟可来劲了。一口喝干手里的酸梅汤,把瓷碗不管不顾的塞到末暧手里。 “欸,你帮我先拿一下!” “陛下,你看着账本里,都乱套了!这是假账!你的私库都快让下面那群狗东西搬光啦!”他说还不过瘾,拿着账本就往上走,要给末璃看。 “放肆!陛下未传你上前,你过来干什么?退下!”亲爹摄政王突然低喝一声。 “无妨无妨,小孩子天真烂漫。过来过来,到我跟前来。”末璃摆了摆手,并不计较。 展麟偷眼瞄自家老爹,两只脚则自动自发的挪到了小皇帝身边,见老爹虽然沉着脸,但没有再吭声,就大着胆子把账本翻开了递到末璃跟前。 “陛下你看……” 这账本上有问题的账目他和末暧都用笔勾了出来,还在旁边略加批注,以便让小皇帝看得更明白些。 末璃顺着他的手看,翻了几张,几乎每一张都有问题。 呵呵,她不管事,底下人还真乱来了。 事情到此,展万钧也看明白了,她就是想动自己的私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想动就动吧。刚才非把他叫住了灌一碗酸梅汤,八成就是为了这个。 如今事情也看了,酸梅汤也喝了,他便再次起身告辞。 “陛下尽管忙自己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这就是允了,让她自己看着办。 末璃把大脑袋从账本里拔起,侧头看了他一眼,忽而拿起手边小案上自己喝了两口的酸梅汤,递给他。 “这一碗,爱卿也尝尝吧。” 这话一出,别说展万钧愣住,就连低着头说账本的展麟也抬起头。 怎么着?他爹还要喝?陛下你不用管他啦! 坐在下面绣墩上的末暧也抬头。 陛下这是……何意?明明刚才摄政王……已经准了呀?把自己喝过的给摄政王喝……就算是君臣和睦,也显得太亲昵了些。陛下你这就……有点过了! 展万钧也愣,这一碗又一碗的,她这是关心他?还是当众秀恩爱?都不像啊! 抿了抿嘴,他还是低下头,恭恭敬敬接过这一碗酸梅汤。 “谢陛下赏!” 说完,伸手掩面,当着她的面又喝了一口。就一口,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云淡风轻。 手里端着这碗酸梅汤,他没继续往下喝,只是看着。 小小的银碗,末璃喝了两口,她嘴巴小,喝了也像是没喝。展万钧嘴大,但又不是饿死鬼投胎,喝一口也喝不了多少。这碗里还剩着大半碗,红艳艳,凉丝丝,冒着冷气的酸梅汤。 把这碗酸梅汤在嘴里品了品,又在心里品了品。 最后他微微一笑,双手捧着把这碗酸梅汤递给小皇帝。 “微臣真是喝不下了,陛下还是留着赏给底下的奴婢们喝,也别浪费了。” 末璃也是一笑,伸手接过这碗汤。 “是啊,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爱卿忙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大事。” “微臣告退!”说罢,他便拱手施礼,后退离开。 坐在绣墩上的末暧连忙起身,拱手施礼。 “恭送王爷千岁。” 殿内伺候的奴婢也纷纷屈膝行礼。 “恭送王爷千岁。” 唯有熊孩子展麟站着不动,看看陛下手里这碗递过来又递过去的酸梅汤,心里疑惑不解。 一碗酸梅汤而已,他爹和小陛下这让来让去的搞什么呀! ------题外话------ 我来也!二更啦!本座如此勤快,美人们可千万不能放养我哟! 求订阅,求点击,求留言,求关爱!么么哒! 养文的妹子们,也请高抬玉手,点击订阅一个,拜托啦! 你们都是中国正版好读者,本座需要大家爱的支持! 爱你们!鞠躬! ☆、第九十五章 儿女债,前世孽! 陛下和摄政王搞什么,谁也不知。 展麟把账本大致讲了讲,末璃才知道自己的私库原来乱成这样!这还是看账本呢,要是实地考察,估计还能大开眼界。 既然摄政王都说了“让她忙自己的事”,那她这就算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可是下斩逆臣。 唉,这最大的逆臣是斩不了,砍砍库房里的硕鼠也好。 尤其她现在还有了两个小伙伴,正是如虎添翼。 选日子不如赶日子,查账这种事最好是措手不及。不然拟个日子过去,人家早给你做好了假象,这不是白搭。 可难道她就带着这两个杀过去? 显然也不行!一则她虽然无用,可也没有皇帝陛下亲自查奴婢的道理,太丢分。可让这两孩子过去,那也妥妥被人蒙骗的结局。 这宫里奴婢,胆子大得很,心思也刁滑的很。这两天子骄子还不是对手呢!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能治这些鬼的,只能是比他们更鬼的大鬼! 譬如王宝宝!但他又太老,老成了精,滑的很。靠她的本事,拿捏不住这个老东西。 以前倒是有梅若华,可现在她身边…… 想来想去,倒是那个打太极不接她橄榄枝的李得胜,是个选项。 这主刚在摄政王跟前倒了霉,正被王爷厌恶,轰出了清心殿,想要抱大腿也抱不上。她这会子若是给他一个机会,想必他是不会再拒绝了。 想到此处,她是微微一笑,朗声道。 “来啊,把李得胜给我叫来。” 李得胜这会子正在太监所里灰头土脸的傻坐,被人翦着膀子从清心殿里拖出来,这丢脸真是丢到姥姥家。宫里的奴婢都是势利眼,此刻他倒了霉,平日里那些总是巴结着的小东西们,此刻都跟钻了地缝似得,一个也不见了。 没接陛下的橄榄枝,他就知道自己要倒霉。哪成想来的这么快,这么凶,真叫他措手不及。 此时他已经是悔到了脚后跟,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就是悔死也没办法。 就算他想抱大腿,也得能见着贵人的面。贵人跟前可不缺机灵鬼,他落脚了,不知多少人等着替补上去。指不定现在陛下跟前,就已经只闻新人笑,不知旧人哭。 他一直心高气傲,憋着劲往上爬。有心要盖过师傅王宝宝,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这宫里的第一人。 现在好了,能不能成第一人不知道,马上就要不成人,倒是肯定的。 难道真又回去舔师傅的臭脚,指望他老人家再提拔自己一回?就算他愿意低头,只怕师傅也不肯要他咯。 也怪自己太端不住,刚凑到摄政王跟前就露了相。他师傅那双毒眼,肯定早已经看穿。知道了自己的野心,哪里还能提拔他。 看着吧,上赶着踩一脚,还差不多!越想越懊恼,越想越沮丧。在宫里想要往上爬,不仅要昧良心,还要忍得辱,吃得苦。他昧着良心忍辱受苦,好容易爬到这一朝,一失足成千古恨。 哎!悔死了! 悔得他恨不得拔头发撞墙的时候,就有小太监过来传话。 “李公公,陛下叫你过去!” 第150节 “啊?”李得胜一个打挺跳起。 陛下叫他过去?怎么?要正式发落他了?不对!发落一个奴婢还需要劳动陛下金口玉言?他可没这么大脸! 看来,陛下这是找他有事!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有事,终归是一个机会。 李得胜忙把衣冠整了整,捞起脸盆里的帕子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前头带路。”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要是抓不住,那肯定就没戏了!不能抓不住!抓不住,他就不叫李得胜! * 李得胜一进清心殿,头都不抬直接往地上一跪,咣就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朗声道。 “奴婢李得胜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这捏着嗓子,喉咙里跟灌了五斤蜜糖似得,每个字冒出来都带着一股腻人的甜味。 末璃伸手在面前赶了赶,好甜,齁死人。 这群货啊,真是不敲打不伶俐! 也没叫他起来,她咧嘴一笑,只是说。 “我知道李公公你是个能耐人,今儿个你这能耐我得借来使使。” 一听这话,这奴婢连忙往地上一趴,诚惶诚恐道。 “奴婢就是万岁爷的狗,万岁爷叫奴婢咬谁,奴婢就咬谁。” 这回是真心实意,死心塌地了! 越说越肉麻,叫旁边坐着的展麟和末暧都不忍听。 然而末璃却是轻轻一拍手。 “好,说得好。今儿个我还就要用你这狗拿一拿耗子,管一管闲事!” 李得胜低着头,心头一惊!这是……谁又要倒霉了? “展麟,末暧!”上头小皇帝又道。 “臣在!”下边两人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 “赶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儿个我就用你们两个小将当一当我的先锋官,去查一查我库房里的”硕鼠“!下边跪着这一位李公公,你们一并带去。这可是一条好狗,你们两个用得着!” 她微微一笑,伸手一指。 两人看了李得胜一眼。 李得胜连头都不敢抬,伏地不起。 “怎么样?能是不能?”她问他们两个,但目光却只看着展麟。 被她这满是期待的目光盯着,展麟只觉得热血沸腾,不能为陛下上阵杀敌,抛头颅洒热血。在这皇宫里为她斩几只老鼠,也是好的! 当即抱拳当胸,朗声道。 “末将定不负圣上所托!” 末璃听了哈哈一笑。 “好,真是朕的一员勇将!去吧!” 看着展麟被赏识,被期待,末暧心里有点酸溜溜,然而抬头望去,却又触到她格外温柔感激的目光,顿时心头的阴霾就烟消云散。 想起屏风前的那座“博山”,他的心也如冰块似得,要在她的眼神里化成水! 两人领旨跪谢之后,起身跟牵狗似得牵着李得胜,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去。 * 末璃起先还是挺直腰背坐着,等他们都出了清心殿,忽而长叹一声,颓然往后一倒。 累,心累!真是一点消停的时候都没有! 前脚摄政王刚跟她“表白”,信誓旦旦的要把自己整个给她,后脚就又来了这一茬! 闭着眼抿了抿嘴,她无奈坐起身。 人生就是这样,不管你要不要,该来的它总是要来! 伸手端起搁在小案上的那碗酸梅汤,她凑到嘴边敦敦喝下。到这会凉气都已经散尽,又甜又酸的汤喝到嘴里,一股子腻味! 几口就把汤喝干了,她往碗底一瞧。一块透明的玻璃静卧碗底,当中一缕鲜红的血丝。 可不就是那一块“仙器”。 看来!老天爷还是要她两难选择!哪一个都不肯放过她呢! 这东西在她察觉自己已被“诱拐”的那时起,就摘下留在了麻脸婆娘家的柴房里。 展万钧会来找自己,而祁进也断然不会让他的“仙器”流落在外。这东西丢不了! 然而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消息,她又被摄政王团团裹着,头晕目眩,自顾不暇。 就在她开始考虑放弃回家,选择跟展万钧在一起的节骨眼上。 这东西就出现了!长生子真是卡着时候现身!刁钻的很呐! 怎么着?神仙这是又要出手了?这一回,等着给大家瞧个什么好呢? 也就男神敢!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展万钧的面,就把这东西泡在酸梅汤里端上来。 这皇宫里,这清心殿里,也有他的人呢!好大的能耐,好长的手!摄政王怕是也没料到吧! 不过祁进更是料不到,自己会把这碗汤端给展万钧品尝品尝吧。 想到这一手,她噗嗤一笑,面带得意! 当时也是瞬息之间,电光火石,她是灵机一动,就决定请摄政王也尝一尝这加料的酸梅汤。 她现在已经知道展万钧爱她如厮,但光爱还是不够的,还要有信任。她请他品一品这汤,就是赌他对自己能有几分信任。 信任是双方的,这一次她愿意先付出,且看他能不能回报。 目前来看,摄政王是即聪明又狡猾,而且胆略过人。也是豁出去,跟她赌了!所以才有把这碗汤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赌了就好!人生就是一场赌!什么都不肯付出,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经过上回那一场苦难,有些事她也想通了。她自己没什么本事,斗智斗勇,勾心斗角,运筹谋算什么的,就别跟这两号怪物争了。 不说心机,就是资源,她也不够瞧的。 祁进要实现他自己的愿望,就离不开她。她要回去,也离不开他。既然彼此都离不开,那她就不用太巴结着他,有时候晾一晾,有时候勾一勾,不必着急。 但若是瞒着展万钧鬼鬼祟祟,勾勾搭搭,摄政王肯定满心猜忌,会给她拖后腿,从而制造出更多的误会。 所以这一回,敞开了来!要斗,让这两怪兽自己斗去。不都挺能耐的嘛,一个神仙,一个真龙,打出狗脑子去吧。 她就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她掏出一块丝帕,把碗里的那块玻璃倒出,擦干净了塞进怀里。 管他东南西北风,她就走自己的路!让他们两自个浪去吧! * 末璃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等着这两位爷的龙虎斗。 结果这两位斗没斗不知道,但皇宫里反正又出了大事! 不是库房有变,而是乾元殿走水了! 这一阵天热,天天火烤火烧,天干物燥,本来就极易走水。宫里的奴婢们也是防备着的,各宫各室门口的大水缸里都蓄着水,以备不时之需。 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半夜里一个旱天雷,就把乾元殿给点着了! 乾元殿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后的寝宫。但因为本朝皇帝年幼,尚未大婚,宫里没有正经的皇后娘娘。所以这宫室如今无人居住,乃是一座空室。 所以万幸,着了火也没出人命。又因为发现的及时,扑救也给力,只是宫殿的一角烧坏了。 但问题是,这选秀的名册刚送上来,陛下也刚指了皇后娘娘和二妃的人选。也就是说,不久之后,这乾元殿就是有主的了。 这主子刚定下来,宫殿就被雷劈走了水,怎么看都太巧合。 这种事,玄之又玄,立刻就在皇宫里里引起议论。朝廷里百官也是议论纷纷,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兆头。 有说是不吉,但也有说是大吉,谁也不服谁的。 流言不长脚也随风跑,这隔天的功夫,就已经翻出七八个版本。更有妖言惑众者传,当晚雷击乾元殿时,有人还看到先故皇后的怨灵在烈火里燃烧。 这更是添油加醋,从玄幻片变成了恐怖片! 这话着实用心险恶了,摄政王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宫里谁敢乱嚼舌头,就别要舌头了! 一时人人噤声,流言蜚语果然少了。 然而未等此事平息,又出了大事。 小皇帝亲自选定的皇后人选,翰林院大学士蒋灵溪之女蒋氏宝儿,在自己家里吊颈自缢。她是嫡出的小姐,身边就不离人。可那日也是奇了怪哉,偏偏就让这姑娘寻了一个没人的时候没人的地方,就用腰带往架子上一挂,吊了脖子。 也得亏大户人家人多眼杂,愣是发现的早,给救了下来。可惜毁了声带,一副莺歌似得好嗓子成了破锣嗓,而且以后也不会恢复了。 秀女的入选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其中就有嗓子要清亮柔和这一项。不然乌鸦老鸨嗓子,吓死贵人。 蒋宝儿失了嗓子,等于就是毁了容残疾了,自动失去了入选秀女的资格,再不能入宫侍君。 可问题是陛下已经钦点了她当皇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名册已经送到了门下省,就等着圣旨一出,连同玉碟金策就直接要送去蒋家了! 虽然此刻圣旨还没出去,可皇帝是金口玉言,说出口就成了圣旨。如此一来,就等于蒋家抗旨,这是灭族的大罪! 蒋家上下那是乱了套,蒋大学士带着嫡子嫡孙,一个个脱了官袍,身穿粗布衣服,背着荆条,跪在太和门前负荆请罪。 好这大太阳一晒,一个个就跟不倒翁似得,东摇西摆,摇摇欲坠。才一个多时辰,就晕过去好几个。可忙坏了宫里伺候的奴婢,是端水又送药。 末璃知道这消息也是傻了眼!她早料到这是害人的举动,可哪成想这报应来得这么快。这哪里是害一个人,这简直是害了一家啊! 这事闹的!她是狠狠又瞪了摄政王两眼! 展万钧也是灰头土脸,无可辩解。但心里憋屈的很,这也不能全赖他吧。这就是事赶事,他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呀! 不管谁的错,现在怎么办吧?末璃是两手一摊,问他。 第151节 至少先得把蒋家这些人送回去,不然未等天子降罪,他们家就得全死在太和门口。都是一帮养尊处优的读书人,哪里经得起烈日暴晒。就这会功夫,回去也得病倒一半多。 展万钧一想也是,就立刻叫王宝宝传令让蒋家人都回去!别在宫门口添乱! 末璃赶紧把王宝宝叫住! “你这是劝人回去的话?这话到了蒋家人耳朵里,哪里是叫他们回去好好活,简直就是叫他们到家里自行了断!糊涂!” 她也是急了,对着他直接开喷。 然而今天摄政王脾气是格外好,两手一摊。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和你惹出的事,也只有我和你才能解。得了,我们亲自去一趟,把人劝回去吧。” 就为了这事?她就晒着大太阳去宫门口?摄政王可舍不得。 但末璃心意已决,这是一门九族的性命,不亲自去,怎么行! 没得办法,只好叫人备了凉轿,又准备好各种防暑去火的药。四个小太监抬着肩舆,后面跟着一溜端水端盆撑伞拿扇的长尾巴,浩浩荡荡去太和门。 圣驾还没到,早已经有脚快的小黄门到太和门禀告。 听说陛下和摄政王亲自过来了,蒋灵溪是感激涕零。瞧着这宫里奴婢们忙活着救治他们一家的劲头,再到二圣亲临,他就觉得全家估计是死不了。 小皇帝是个仁慈之君,百官们还是很清楚明白的。但皇帝有皇帝的难处,皇帝的面子就是天大的面子,所以这个面子是万万失不得。这也是他必须带着家里嫡子嫡孙前来负荆请罪的原因,必须把皇帝的面子糊住,皇帝才好顺着台阶下,赦免他和家人的罪。 唉!儿女债,前世孽!他怎么就养出这么不忠不孝的女儿。 然而就在蒋灵溪觉得全家得救有望,末璃赶着救人赎罪之际,却不知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题外话------ 怎么样?大家都没猜中吧!快夸奖本座! 别扭情侣的好日子到头啦,想要撇开男神自己爽,男神就会好好教他们做人! 今天依然会有二更!怎么着也得让男神华丽登场不是! 本座如此努力,大家可一定要多多支持哟!爱的订阅,都砸向我吧! 求订阅,求点击,求留言,各种求!撒泼打滚满地转! 么么哒!爱你们哟!约,一定要约! ☆、第九十六章 罪己诏!(二更求订阅) 虽然有华盖挡在头顶,又羽扇帮忙煽风,挡得住烈日,挡不住热浪。滚滚的热浪被羽扇搅动,热风一阵阵的往脸上扑,颇有一种被烘干的感觉。 末璃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就觉得汗如雨下,头晕目眩。 太阳太烈,晒得瓦片金光灿烂,连汉白玉的石栏石阶都会反光,照的人眼睛疼。 真是难为蒋家人了,赶紧的回去吧。 看她了下了轿子就摇摇晃晃的样,展万钧哪里舍得这玻璃人站在热烘烘的石阶上和人费口舌,少不得自己一马当先,代为传话。 两尊大神都出马了,蒋家要是还赖着不走,那也是给脸不要脸。 蒋灵溪不傻,当即领着子孙们跪地磕头,准备见好就收。再不收,这把老骨头就得交代在太和门了。 可哪里想得到,他这边前脚还没走,那边后脚又来一个替补的。 “陛下!摄政王!请治我和宝儿同罪!”一个清朗焦急又渴求的声音,陡然在太阳底下响起,急忙忙一路随着热浪滚滚而来。 “青亘,不要冲动!”后面还有一个声音追来。 这一前一后,令人无法忽视! 末璃捏着一把纸扇,举在额头挡太阳,抬头踮脚眺望。眯着眼,透过一片明晃晃的反光,她看到一抹绯色身影疾奔而来,后面还追着一个身穿盔甲的人。 这是干嘛? “万岁御驾,王爷千岁都在此,谁敢乱闯!还不拿下!”跟随而来的御林军守备高声喝道。 守卫的兵戈立刻上前,一把拦住了前头的身影。 那身影应势而跪,又高喊一声。 “陛下,臣愿与蒋氏女同罪!望陛下成全!” 谁啊这是?她真是搞不明白了!今儿个这一个接一个的,唱的是哪出? 前头一停,后面追赶的也很快到了,噗通一下也在哪里跪倒。 “陛下!青亘一时糊涂,误闯圣驾,请陛下恕罪!”说着,一把拽着前头那绯色的身影就磕头。 诶,这个声音她认得。这不是老熟人,赖小将军赖沧澜嘛。 怎么回事?她心里正疑惑,前头摄政王已经开口喝道。 “赖沧澜,这是怎么回事?” 赖沧澜抬头抱拳禀告。 “这,这是个误会!” “不是误会,我……”旁边那人直起身要说话,结果被他一把捂住嘴。 “就是个误会!” 听到那边的声音,原本正要谢恩的蒋灵溪跪在地上往后一转,怒气冲冲的喝道。 “刘青亘,你这无耻之徒,来这儿丢人现眼做什么?休想在陛下和佑王面前胡说八道,败坏我蒋家的名声!” 这话一出,刘青亘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跪着的赖沧澜就不依了。 “蒋老头你才是无耻之徒!你自己贪慕荣华富贵,非要把女儿送进宫去。你要攀龙附凤随便你,可你不能忘恩负义,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 “赖沧澜,你休得血口喷人,胡言乱语。”蒋家人炸了窝,叫嚷起来。 “我胡言乱语?京城里谁不知道你蒋家的女儿早已经许配给了刘家。结果你们为了当皇亲国戚,硬逼着刘家退婚。这事有没有?” “是刘家自己出不起聘礼,自愿退婚,关我们蒋家什么事!” “放屁!明明就是你蒋家狮子大开口,逼着刘家退婚!” “赖将军,不要说了。宝儿对我情深意重,我只求和她同罪共死,以报答她一片痴心。” 眼看你一言,我一语,两拨人就在太和门前吵起来。 摄政王重重一甩袖,怒喝。 “成何体统!宫门岂是尔等喧哗之地!不必多言,统统都给我带下去,先在天牢里关起来!容后再审!” 好么!这下本来可以走的也走不了! 御林军立刻上前拖人,蒋家人眼看能回家了,被这两程咬金坏了好事,那个气啊。被拖走了还骂骂咧咧。 刘青亘本就是来求死,去哪儿都无所谓。唯有赖沧澜战斗力十足,以一当十和蒋家人对喷。他是御林军的头,底下兄弟抓他本就放水,就更显得小将军是“骁勇善战,威风十足”。 看着这闹哄哄乱成一锅粥的太和门,末璃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什么破事啊!有完没完! * 这破事哪那么容易完!牛皮糖一样,黏上了是拽也拽不开! 国家大事也甭管了,摄政王先审这一桩糊涂官司,总算是弄了个明白。 原来十六年前蒋灵溪还是翰林院攥修的时候,跟同是翰林院主笔的刘大人定过一个娃娃亲。把刚出生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蒋氏宝儿,许配给了刘主笔家年三岁的小公子刘青亘。 两孩子从小长在一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后来蒋灵溪的夫人,也就是宝儿的亲娘早逝。蒋灵溪的继室乃是皇商出身,娘家有钱,就重新买了屋子居住,从原地搬走了。蒋刘两家离得远了,走动也就少了。 后来刘主笔病逝,刘家家道中落,又搬了一次家,两家人的来往基本就断了。 而另一边蒋灵溪则在继室娘家的扶持下,成了大学士,一路水涨船高。 蒋氏宝儿生的貌美聪慧,终身大事也早早定下,未来郎君正是自己合心合意的青梅竹马。虽早死了亲娘,但继母不苛待,父亲又是高官,家里还有兄弟帮衬,本来该是极为命好多福之人。 可那话怎么说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蒋灵溪步步高升,眼界高了,心气也高了。唯一的宝贝女儿却只能嫁给落了魄的刘青亘,心里如何能甘愿! 可悔婚的话,他就要被戳脊梁骨。读书人重脸,在朝为官,这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年初他去长生观烧香祈福,并求了个签。是个上上大吉的签,解签的道士说,彩凤临门,家里有大喜事。 他回到家,才知道自家女儿入了秀女名选,让把生辰八字写在红册上,呈报上去。 女儿早已经许配了人家,自然不能在去选秀女。这事本来就这样完了,压根不会有后面的事。可偏偏蒋灵溪自己作死,把宝儿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让下人偷偷拿去批命。 结果这一批,就批出一个“鸾凤之命,且有母仪天下之相”。 嚯,若是鸾凤还罢了,这母仪天下可就吓人了。这是说他女儿能当皇后娘娘! 这皇后娘娘可不得了,将来生一个男孩就是太子殿下。那他不就成了现在皇帝的岳丈,未来皇帝的姥爷。 诱惑太大了!刘青亘比都不能比! 大丈夫富贵险中求!他心一横,一面偷偷把女儿的生辰八字报了户部参加选秀,一面又让人给刘家带话。要娶他的女儿,刘家得备足五千两的聘礼,还要在京城里买一座大房子,他女儿嫁过去可不能住小屋子将就! 蒋灵溪是料定刘家拿不出聘礼,就是逼着他们自己来退婚。 刘家孤儿寡母,拿不出钱,也确实准备退婚。 刘青亘虽还记得蒋宝儿,也爱慕她,可这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何况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然而蒋宝儿却是情深意重,一门心思要嫁给他。本来她等着日子到了刘家人来下聘,娶她过门,结果却等来刘家人退婚。 刘青亘来退婚,机缘巧合让她见了一面。两人一个翩翩少年郎,一个多情美婵娟,这一眼就对上了。 刘青亘是万般无奈,喜欢了也没办法。蒋宝儿却不死心,刘家没钱,她家有啊。 亲娘留给她的嫁妆,就超过两万两银子,再加上继母给她添的,还有她手头的私房和一些首饰,凑个五万两银子应该没问题。 她愿意自己出钱,给刘家用来下聘。至于大房子,先租不买,蒙混过关! 总之是天要下雨,宝儿小姐要嫁人,谁也拦不住了! 第152节 哪曾想,事情还没弄成,宫里就传出消息,宝儿小姐被选中了。 而且还是宫里有脸面的公公来报喜,咬着蒋老爷的耳朵告诉。万岁爷亲自选的,御笔钦定蒋氏宝儿为正宫娘娘。 我的亲娘啊!蒋灵溪一听就一拍大腿,一蹦三尺高! 祖坟冒青烟啦!蒋家要出正宫娘娘啦!蒋家要当皇亲国戚啦! 重谢了那位公公,蒋灵溪就在家里把喜事公诸于众! 重磅炸弹,炸的全家都翻天了。 人人都是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恭喜小姐,贺喜夫人。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唯独只有蒋宝儿,那是傻了眼,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透心凉! 钱不是问题,用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可现在偏偏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御笔钦定她入宫为后,她还怎么嫁人?天下谁敢跟皇帝争女人?就算她不愿入宫,可刘青亘作为臣子,又岂敢娶她? 完了!全完了! 她觉得完了,就一心想死。一不留神,家里这位正宫娘娘就上吊了。 要命了喂!这富贵还未落地,死罪就要临头。大起大落,要人命! 好容易把人救下来,结果失了声,毁容了。也顾不得骂这不忠不孝的孩子,蒋灵溪是立马带着家人入宫请罪。 小皇帝仁厚,但愿能给家里人留条活路! 家里乱哄哄的,伺候蒋宝儿的小丫头就托小厮出去给刘青亘报信。刘青亘也是好样的!得了信就穿戴整齐,自己跑宫门口来请罪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前脚出门,刘家老夫人连忙叫人找在宫里当差的赖小将军,赶快救人。 赖沧澜得了信一路狂奔,总算在太和门前拦住了他。 本来他是想用蛮力把刘青亘拽回去,可哪里知道陛下和摄政王就站在太和门这儿。 好么,这下一个不缺,齐全了。再然后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事情都败露了。 末璃仰天长叹,这都他么什么破事啊!怎么所有倒霉事都让她赶上了? 摄政王你什么手气?怎么一挑就是这样的!这要不选蒋宝儿多好,人家有情人就成了眷属,她也不用大中午的晒太阳看这一场狗血闹剧! 这破事,得了!各打五十大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反正蒋宝儿也毁容了,正好不必入宫,回去嫁给刘青亘。 谁也不用死!她也省的累! 她是想得美,可哪能那么容易就摆平! 这事就在太和门闹得,瞒得住谁!好家伙,第二天朝堂上百官都要疯了。尤其是言官们,那弹劾的折子雪片似得飞! 这一回全是冲着小皇帝来的,说她这是“君夺人臣妻”,坏了天下人的榜样! 末璃也是无话可说,谁叫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她亲自选的呢。自作孽不可活,她认了! 认错就能完了?想得美! 言官们表示,雷击乾元殿,这就是老天爷给陛下的警示。否则怎么早不劈晚不劈,偏偏她选了皇后就劈了。 陛下当为天下人表率,结果做出这样有辱纲常之事,强夺臣妻,差点还害死一条人命。必须下罪己诏,昭告天下,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 罪,罪己诏?末璃傻了眼,这什么玩意啊? 她完全不会写啊! 这还不够!老天爷打雷降罪,火烧宫室,如今天又大旱,可见还是怒气未消。陛下还得去长生观祈福祝祷,关禁闭进行更深刻的自我反省,洗刷内心的罪恶,洁净灵魂! 阿勒!还要去长生观?末璃恍然大悟! 好么!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呀! 祁进呀祁进,果然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手笔! 他不来见她,他要她自己去找他,还得带着深刻的反省和自我批评。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被这么个神通广大的神经病给盯上!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长生观请罪咯! ☆、第九十七章 半碗铺! 罪己诏是个什么玩意?小皇帝表示我不知道啊! 高考之后她就把一身所学都尽数还给老师,别说这罪己诏,就是小学生检讨书,她也写不出了。 幸好身边还有一个爱意正浓的二十四孝男友,摄政王亲自捉刀,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为她写了一篇“文采斐然,辞藻华丽”的罪己诏。 事实证明摄政王宝刀未老,依然能一笔文章妙动京城。然而明珠暗投,小皇帝捧着这新鲜出炉的好文章却是大半看不懂! 典故太多了喂,这不是欺负她没文化嘛! 不过看不懂她知道这时候应该不懂装懂,猛夸男友。所以陛下翘起大拇指对着摄政王道。 “亲爱的你棒棒哒!” 亲爱的是个什么称呼,怎么如此肉麻。然而展万钧福至心灵,领悟到这个称呼内在的亲昵含义,顿觉得这个肉麻之极的称呼简直美妙非凡,很希望陛下以后可以多用,常用,天天用! 夸完了亲爱哒,末璃就愁眉苦脸的叫李得胜铺纸研墨,准备干活。 拍完了摄政王的马屁,就该拍神仙的马屁咯!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神仙既然点了名的要她下一份“罪己诏”,她自己写不出叫人捉刀,但总还是要亲自抄一份,以示敬重。 哎呀,轮到自己写就觉得文章写那么好干吗呢!这么多生僻字,这么多看不懂的典故,这么多名人名言,引经据典。最要紧就是这么多字! 写的累死了! 不过这罪己诏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让她找到了理由,一次性解决选秀的事。 既然她犯了错误,就表示她还是年纪太小,难堪大任,需要继续深造学习。所以暂时还不适宜结婚生娃,选秀之事就先停一停吧。 至于贤德二妃的人选,既然礼部还没发旨意,那就免啦。二位秀女发放还家,择良婿另配! 无事一身轻,所以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坐在这儿抄作业! 看着她坐在书案前,低着头拧着眉,捏着笔,跟受刑似得,一笔一划在明黄色的绢布上抄写自己的文章。 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一句她眼睛就不够用了! 字倒是比以前好多了,可正因为好多了,写得更慢! “陛下……”展万钧看得累,忍不住开口。 “哎呀,别跟我说话!你看你看,被你一扯,写错了!”末璃懊恼道。 “陛下,让奴婢们写就是了,何必劳动御驾。”他心疼! 小皇帝呵呵一笑。 “这不是为了尊重长生子嘛。不然,老天爷又怪罪下来,我就真是担待不起呐。” 展万钧眉头一皱。 “是神仙重要,还是圣驾御体重要?” 嘶,她提笔,抬起头眯眼看他。 吃醋了?她现在可有点明白了,这摄政王还是个醋缸! “神仙重要,爱卿也重要,就我,不值钱!”自嘲一笑,继续低头写字。 好么,这下连带他也怨上了。展万钧摸摸鼻子,闭嘴不说了。 末璃也不搭理他了,继续和罪己诏搏斗!越写越认真,浑然忘我。 等最后一个字收笔,她这才长吁一口气,把手里的笔一扔,一屁股坐倒在御座上。 “诶,你还在啊?不去御正殿干活?” 展万钧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赶他走? “微臣心里牵挂陛下!”他说。 末璃哈哈一笑,随手一摆,不当一回事。 看她这个样,他心里就来气,然而这气纯属私人情绪,也就不当众对她发飙。朝旁边的李得胜使了一个眼神。 “把陛下的书案收拾一下,等下王宝宝过来了,你跟他过去御正殿用印。” “是,奴婢知道了。”李得胜头也不敢抬,柔顺答应,低着头上前轻手轻脚,轻快的整理书案。 所谓用印,便是到御正殿去给她这份罪己诏盖玉玺大印。 想到自己的玉玺还被他扣在手里,末璃也是看他牙痒痒。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臣! 她目光挑衅,似怒又似惑。展万钧接了这一眼,只觉得心火又被勾起,气息一乱。 这惹事精!皱眉恶狠狠瞪一眼,他破天荒的别开了头。 有点怕了她,多看一眼,他就容易乱!而此刻,是万万不能乱的。 因为,外面皇宫里已经乱套了! * 小皇帝留摄政王喝了一口酸梅汤,这口汤就在摄政王肚皮里成了伤。 他是万万没想到,阿璃会让他喝这口汤。品出了这汤里的蹊跷,他心里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祁进的手,都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了!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搁碗里送上来,简直胆大包天,目中无人! 喜的是,她这一回没瞒着自己,能把这事告诉,就说明此刻在她心里,自己的分量已经比祁进重。而且,她这一回是站在他这边。 甜蜜盖过了怒气,但这甜蜜他留在心里,藏着自己慢慢回味。而这怒气,则要泼洒出来,叫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好好尝一尝!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泥菩萨? 第153节 这皇宫里,得好好整理整理了! 事情也是赶巧!小皇帝刚刚抄了库房,可抄出了许多龌龊! 展万钧便拿着这个由头,下令王宝宝肃清内廷,查处贪腐,整顿宫室! 要说贪腐,王宝宝就是头一个大贪,让他去反贪,这不是搞笑么! 宫里的大小奴婢还不以为然,以为摄政王这是做个样子给小皇帝看看,安抚君心。可哪里知道王宝宝是受了密旨,这一回可是玩真的。 不是查贪腐,而是查谋反!杀头的罪! 王宝宝就带着人在皇宫里到处抓人!不问青红皂白,只要是可疑的,就二话不说都逮起来。 清心殿的奴婢不让动,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免得惊了圣驾。 御正殿是头一处,王宝宝老奸巨猾,一点风声也没漏。白天还什么事都没有,笑眯眯的和所有人打招呼。半夜里把宫门一关,就拿出雷霆手段,抄了一个底朝天。 他是摄政王身边的第一人,御正殿则是摄政王的主战场,这里要是有内鬼,那他就是在王爷跟前自己打脸,差事也不用办了。 好在这一抄虽然也抄出不少猫腻,但那谋反杀头的,倒是没有。 总算叫他保住了老脸!有了这一朝,他更是信心十足,威风凛凛的拿着摄政王的大令,抄别的宫去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敢对摄政王不利,就是对他王宝宝不利! 这宫门之争,历来都是血流成河,尸骨堆山。想要笑到最后,就得踩着别人的头颅往上爬! 王宝宝在宫里忙的团团转,抓人是抓上了瘾,一波一波的往慎行司送人。自打前年摄这皇宫里的人就砍瓜切菜似得砍了一批,去年又为了缩减宫内开销,放出去宫女一千多,人就更少了。 王宝宝再跟割菜似得割一茬,好家伙,皇宫里都要空了。 大小奴婢们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慎行司的太监都忙坏了,牢房不够用,连刑具都不都得排队轮着用,紧俏的很! 偏偏王宝宝又催的急,叫大伙不得不连轴转,累出一身臭汗,连饭都来顾不上吃。 然而忙归忙,也是忙得欢喜! 因为这银子可是流水似得哗啦啦往大家伙的腰包里滚,接都接不完! 为了求活命,为了少受苦,为了能速死,往日里这帮吃得腰包鼓鼓的狗奴婢们,这会子都纷纷把银子吐出来孝敬。 王宝宝是来者不拒,统统拿下! 老东西借着自己的名头,打着反贪的旗号,却大行贪腐之事,展万钧哪能不知。然而此刻王宝宝这把砍刀他还用得上,就由得他去。 毕竟这老东西很是能干,贪污办事两不误。抓了那么多人,哪些是应该交给自己的,哪些是他可以贪的,心里门清! 所以摄政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让他贪个够。等把这老东西喂饱了,将来正好可以杀猪过年! 看看!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皇宫里已经杀成了一片红,然而王宝宝奉命瞒住消息,每日来上朝的文武百官又见御正殿里伺候的人不变,丝毫不察觉有异。 当然也有和内廷私下勾结的,找不到往日传话的人了,心里嘀咕。 言官们则还在为小皇帝“夺臣妻”的事兴奋,陛下的罪己诏一出,立刻就被大家伙顶成了热门贴,评论火爆。 绝大部分都是扔臭鸡蛋,这文章一看就是摄者王当枪手代写的,当年王爷文动京城,一笔文章人人传颂,当大家看不出王爷的文风! 文章找枪手也就罢了,竟然连字也是别人的,这态度太不端正了。陛下分明是毫无悔改之意! 抗议,严重抗议! 唯一几个点赞的,也是夸王爷文采好,宝刀未老。时隔多年,文章再现,不但不失当年风采,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都是来捧臭脚拍马屁抱大腿的。 末璃气得吐血!恨不得叫人把这些“水军”们统统抓起来,拉到太和门打屁股! 哎呀!她现在可算切身体会到了展万钧被言官们喷的感觉。 太特么蛋疼了! 王爷你真是好脾气,好耐心!能忍得下这群货!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找上位者的麻烦,鸡蛋里挑骨头,还当自己是正义使者!自以为能靠手里的笔,拯救世界! 摄政王表示,你才知道啊!可惜,知道了也没用! 好在钦天监还在干正事,选了一个适合外出旅游请罪烧香求仙的黄道吉日,呈报上来。 摄政王教令礼部准备御驾出行事宜,不过对外并是宣称去长生观祈福,而是圣驾出游骊山,避暑去! 只不过顺道在长生观停一停,上去烧个香罢了! 祁进自己要面子,就要驳小皇帝的面子,作为二十四孝好男友,这如何能忍?他就非得替自家孩子争口气,把面子夺回来! 礼部办事很快,御驾的车辇仪仗都准备齐全。就是这次出游避暑来的仓促,骊山行宫那边可能来不及准备。 摄政王表示加紧准备就是,先把圣驾的寝宫收拾出来,其他可以缓一缓。不够的东西快马来报,直接找王宝宝在宫里拿,务必保证圣驾所需。 王宝宝表示,他都快忙成狗了,劈成两瓣用都不够,王爷您太会使唤人了。 有二十四孝好男友全权负责,末璃是甩手掌柜一身轻。只待黄道吉日到了,她就钻进御驾里,一路躺着就行。 这一日是天没亮就起了,早上凉,避开暑气,也好快些行路。 负责护驾的是老熟人,小将军赖沧澜。 多日不见,两人打了个对脸,都有点愣一下。 赖沧澜如今是个正长个的时候,末璃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趟门,回来这孩子就又蹿高一大截,长的是越发挺拔威风。夏天热,他不披甲,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劲装,腰带系得紧,要腰板挺着,胸膛鼓着,真是别提多带劲。 想起他一身的腱子肉,舞动起来活色生香的样子,末璃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神。 啧啧啧,小鲜肉真是棒棒棒! 小将军被陛下古怪的眼神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眼神到哪儿他哪儿就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好怕怕。 陛下……别是看上他了吧? 他常年在军队里混,跟一帮兵油子在一起,十来岁就听了满耳朵荤话。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有些贵人口味独特,不爱红颜爱蓝颜,陛下别不是也好这口的吧? 对方是君,他是臣,若陛下强要爱,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抗旨不尊! 不够据他所知,这一类也分“男女”。当女的那一方,往往涂脂抹粉,扭捏做姿,十分怪异。 他瞧着陛下这个样子,当不成男的,要当也是当女的。你看她都不用涂脂抹粉,就已经比女人都漂亮了。不当女的,都对不起这张脸。 那既然陛下当女的,小将军觉得自己的男性雄风没有收到丝毫侵害,倒也不是不可以哈! 何况陛下长得漂亮,不往深处想,他不亏啊! 等等,他这是在想什么啊!大白天的,竟然在心里侮辱圣驾,罪该万死! 小将军臊的满脸通红,尴尬的别开头去。 末璃最后看他的猴子屁股脸一眼,喜滋滋钻进车里。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多看几眼都会脸红,果然率真可爱的很! 此时天色未明,白天的暑气经过一晚已经散尽,空气里带着清晨的凉意,令人倍感舒适。 她坐在车里闭目养神,手里把玩着那块玻璃。宝盒给这块东西用丝线打了璎珞,好让她吊着把玩。 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声音单调乏味,引得她昏昏欲睡。 皇城外,金羽卫已经肃清了沿途的道路。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两旁店家廊下挂着的灯笼还亮着,给车队指引道路。 一回生二回熟,知道外面没啥好看的,她也就懒得探出头去看。 走着走着,忽而手心里的玻璃震动一下。 她蹭一下睁开眼。 这一睁眼的功夫,手心里的玻璃已经咕噜一下,滚出来跌落在旁。 怎么回事?她一个打挺坐起。 只见象牙席上躺着的这块玻璃开始从内部发光,这光芒并不刺眼,也不大,但也绝对不容忽视。 她瞪大眼!心头一阵激动! 这是……有感应了吗?是要告诉她“仙器”的另一半在哪里了吗? “停车!”她立刻大喊一声。 喊了一声还不够,仿佛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又接连喊起来! “停车,停车,停车!给我停车!” 她叫的大声,声音又那么急。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停车!”赖沧澜被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在马上高喊一声,然后翻身下马,在车驾前单膝跪地。 “陛下,出了什么事?” 车一停,末璃就蹭的推开门,不由分说跳到外面。 “陛下不可!”赖沧澜一看她竟然出来了,吓得赶紧膝行上前,一把护住她。 “快,保护圣驾!”护住了她,他又连连朝周围人挥手。 一队御林军立刻上前,手持刀戈把御驾团团围住。 末璃丝毫不管,手心里紧紧捏着那块玻璃,抬头朝四周望。 什么?是什么?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再多给她一点提示啊! 正想着,手心里的玻璃又震动一下! 是那里吗?是那个方向?她停住,伸手一指。 “那是什么地方?” 咦?问他?赖沧澜仍旧单膝跪着,转过身顺着她的手指一看。 “那是平康坊。” “那二层楼的是什么?” 赖沧澜愣一下,平康坊他不熟啊,那地方外来客居多,他不混那边。 然而围着的御林军里有人知道,便小声的开口。 “回禀陛下,那是平康坊的半碗铺。” 第154节 “半碗铺?”还有卖半个碗的地方? “就是酒肆食铺,也可以住人。平康坊多外宿,因为礼部衙门在这边。外国来的不管是经商做工还是使节游客,都要到礼部衙门登记。由衙门发放通牒,才能在京城行走。这些外来客就会顺道在这儿找店家住下。有些就留着不走,在这儿盘了屋子住下,开店经营。” “外国人多。这就对了!”末璃握了握拳。 “来人,去把那什么半碗铺里的外国人,都给我带来!” ------题外话------ 谢谢昨日投道具的美人。 qqiong21320张评价票,铛红名人一张月票,红叶指间烟5朵鲜花。 也感谢所有支持订阅的美人,鞠躬! 今日只有一更,大家不必等二更。么么哒! ☆、第九十八章 他来自狼族! 车驾还未出京城,就出了这样的状况,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小皇帝平时是个很低调的人,然而今日陡然高调一回,众人反而不敢怠慢。一面派人去平康坊把半碗铺的人都带来,一面则紧急通知摄政王。 展万钧没有随行,因为皇宫里的乱子还等着他收拾。抄完了皇宫,他还要抄京城,黑衣人那茬,他也憋了好久呢。 并且他断定祁进不想看到自己,正如他也不想看到对方。所有就不凑这个热闹! 等忙完了这些乱事,他就快马追过去,陪阿璃度个假,放松放松! 想到可以和她一起度假,他就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一口气把所有事都解决了,好插上翅膀就飞到她身边去。 然而随行的太监快马来报,说陛下在半路停了车,要找什么平康坊半碗铺的人过来瞧瞧。 平康坊半碗铺是个什么玩意?御驾停在大街上不动,多危险。虽然他沿途安排了金羽卫护卫,可上一回流民巷的刺杀还历历在目。万一出点乱子,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茬,他心里就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跳上马追过去。 可转念一想!一点事情他就这样慌慌张张,且不说自乱阵脚,便是对阿璃也不好。可她一向低调,虽然不是个乖孩子,但很少在大庭广众下闹乱子。这会子突然高调,必然事出有因。 他如今既然选择信她,那就该放手让她去做。查库房那事,她就做的很好,唯才是用,知得进退,还给了他一个上好的借口。 深吸一口气,他强行按捺下自己内心的焦虑,下教令多调一队人马过去戒备,并带话告诉陛下,速速解决为宜。 让她自己处理吧!将来她可是要和他并肩站在天下至高之处的人,也该给这孩子吃点斤两,历练历练! 有了摄政王的话,下边的官员太监卫士不敢再多说半句,全由着末璃差遣。 半碗铺的人此刻基本都还在睡觉,也有早起的伙计正忙着在院里汲水,赶早要把水缸都灌满,关在后院的牲口马匹也要喂草料和豆饼。 正忙得团团转,结果就来了一队官兵,咣咣把门砸开,不由分说就冲进来抓人。 不管是起来的还是睡着的,不管是上房里的还是下房的,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统统都赶到院子里。 天子脚下,衙门隔壁,半碗铺的老板也是有见识的。官兵就算抓人,也得给个理由说法,没平白无故就闯进来的道理。 可今儿个就是不讲理了! 老板还嚷嚷着要找礼部某某大人,被带头的官爷一个耳光就劈在地上。 “找谁都没用,叫你们去就去,啰嗦什么!想抗旨不成?” 这句话一出,老板是当即噤声。 抗旨?这是皇帝叫人抓他们?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犯了天威了? 此刻天色尚早,来铺子吃饭买东西的人还没有,住在铺子里的人也不多,连同老板伙计一起,一共十来号人。官兵们拿大麻绳把人都绑了串一起,跟拉牲口似得拉走了。 外头早起刚开铺子的人一看从半碗铺里拽出这么一串,当即吓得又退回去,咣咣都把铺子再关上。 官兵抓人啦,外头这风,乱套! 这边官兵抓了人往回带,御驾那边太监们也忙活开了,立刻取了架子和纱缎,把御驾整个围起来,连上头都盖上,以免有心人窥视圣驾,对皇帝叵测。 这样围起来,安全是安全了,可太闷,而且热。 末璃坐在御驾里,摇着纸扇,汗如雨下。 李得胜拍马屁,上前想帮她扇扇,被她一脚踢下去。添什么乱! 礼部的老爷和户部的老爷也被从被窝里拉起来,把半碗铺里登记的住客,连带老板一家的信息都找出来,呈报给陛下。 半碗铺老板是京城本地人,这店是祖传的,颇有些传奇。先祖是逃荒过来,到京城除了身上的破衣,就只剩下手里的半个破碗。因为沿途要饭,得用这半个破碗盛,所以一直没丢。 后来靠着给人帮佣打工一点一点积攒钱财,再到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吃食,后来盘下铺面,历经两代人努力,终于有了如今的场面。 先祖怕后人忘本,故而铺子就叫半碗,意思是让后辈勤俭度日,不要忘记先人讨饭挨饿的经历。 老板一家都挺安分守己的,也按时交税,家里没出个作奸犯科之人。 帮佣的两人也是本地人,都在铺子里干十来年了,跟老板家像一家子似得。 剩下四个住客,倒是生面孔。三天前刚到了京城,到了那会就在礼部衙门登记了。四个都是来自合邕,到这边做买卖的。 四个男人年纪最小那个是奴隶,最老那个是账房,剩下两个则是东家两兄弟。大胡子是哥哥,弟弟十七八。两兄弟长得都不起眼,但深眼窝,高鼻梁,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合邕来的。那地方金发最多了! 随行带了五驼货物,两坨是香料,一坨是锡器,另外两坨则是干果。准备在京城换点丝绸茶叶和香粉胭脂回去贩卖! 一听金发碧眼,末璃就挑了挑眉。她见过的金发碧眼,除了熊孩子,就是那晚在晋城码头被杀的几个。这会子又冒出几个来自合邕的金发碧眼,说是巧合,就太巧合了吧。 得了,来都来了,那就见一见吧。 * 陛下说要见一见,那可急坏了随行的太监。 圣驾尊贵,怎么能随便见人呢。何况都是些平头老百姓,万一有所冲撞,可怎么得了。 末璃眼睛一眯,仰头看了旁边的赖小将军一眼。 小将军福至心灵,劈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管事的太监满地打滚。 “啰嗦什么,陛下说见就见,有你说话的份!好好办差就是,再多嘴,我把你牙都打断!” 嚯!为了自己一口的好牙,那太监也不敢了。 李得胜冷眼旁观,瞧着小将军这个表现的姿态,觉得陛下这是要给摄政王带绿帽。 这可不得了!要不要管?管个屁!他管好自己就得了,再多管闲事,牙保得住,命就保不住咯! 他如今也是学乖了! 管事的太监找来一架薄纱绷的屏风,挡在御驾之前。 末璃让赖沧澜坐在车前,自己则拿纸扇掩面,坐在他身后。 兵士们跟赶鸡鸭似得,把四个外国人赶到这边。早已经有通译在旁边解释了一番,然两位少东家和账房表示,他们听得懂鎏玥的官话,也能说一些,可以答贵人的问话。 这就挺好的。 离着屏风还有几步远,就被太监拦下,要他们四个跪地磕头。 这四人面面相觑,才知道自己这是要面君。 听不懂官话的小奴隶崽子被主人呵斥一声,这四个就都噗通噗通跪下,磕了头。 末璃手里捏着那块玻璃,眯着眼透过屏风往外看。 她眼睛近视,离得远本就看不清,再隔着纱,就只看到朦朦胧胧的四个身影。 这不等于没看嘛!把手里的扇子往赖沧澜背上一敲。 “这四个长什么样啊?” 赖沧澜眼力好,定睛一瞧。 “两个年轻的,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小的那个是昆仑奴,老的那个是白帽子,年轻两个一个大胡子,一个……反正瞧着挺普通的,不起眼。” 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气得又打他一下。 “那小的老的不管,让那两个年轻的都上来我瞧瞧。一个一个来。快说!” 纸扇轻飘飘的,陛下手腕子也细,敲在背上也觉不出疼,只觉得心会跟着跳。赖沧澜觉得自己身后坐的仿佛不是陛下,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妖怪。 专门在人心里作怪的妖怪!你看她这一路做的怪,就惹得人心烦意乱的。 可偏偏这只妖怪能耐大,叫人只能乖乖听话,任她胡来。 他撇了撇嘴。 “前头两个,一个一个上来!” 跪着的四人一愣,老帐房和小奴隶不说话,这前面两兄弟低着头,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弟弟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大胡子的哥哥就站起来,低着头弯着腰慢慢上前。 “停下,就站在那儿。” 刚到屏风前,就被叫停住。 末璃拿扇子掩面,一步上前,几乎是趴在赖沧澜背上,伸长脖子往外瞧。 她这一趴,赖沧澜只觉得肩头上如同落了一捧花似得,香气扑鼻。但又不是寻常闻惯的熏衣想,淡淡的,甜甜的,似有若无沁人心脾,很是高明。 果然宫里御制的香料就是不同凡响!不过陛下这也太不庄重了,以及,陛下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这么轻飘飘的。 他满脑袋胡思乱想,末璃手里的扇子就啪的又打在他额头上。 “叫他退下,让那个弟弟上来。” 凑得近,她气息全喷在他耳朵里,痒得难受。难受也得忍着,小将军握了握拳头,粗声粗气道。 “你下去,让那个弟弟上来。” 大胡子愣了愣,然后慢慢后退。退到自家弟弟跟前,低垂的目光里满是警惕和担忧。 跪在地上的弟弟起身,回给他一个“不要自乱阵脚”的眼神,随即低着头上前去,在屏风前站住。 末璃眯着眼看了看。 “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赖沧澜皱了皱眉,心想打合邕来啊,不是已经知道了。还有陛下您能不能别在他耳边吹风了,痒死了。又不能抓,难受! 第155节 难受也得受着,他愁眉苦脸,没好气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那年轻人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叫穆沙,是合邕色目人。” “家在哪里,问他!”末璃又催。 赖沧澜暗叹一口气,问了。 “家在祭月城,买卖也在那儿。”穆沙回答。 “祭月城?那是什么地方?”她侧过头,问赖沧澜。 小将军没好气的低声回答。 “是合邕的都城,就跟这儿差不多吧。听说挺热闹的。” 他都不敢随便乱动,稍微侧下脸,就差点要碰到陛下。哎呀,陛下您就别趴在微臣肩膀上了行不行!热死了! 末璃仿佛是感受到他的嫌弃之意,手里的纸扇往他肩膀上一敲,啪的又打开,用力扇了扇风。 丝丝凉风伴着阵阵香气,一个劲的往小将军脸上扑,痛并快乐着! “你让他把头抬起来,他老低着头,不让人看似得。”她说。 谁天天上街看男人脸啊!也就陛下您了!小将军打鼻子里喷出一股凉气。 “你把头抬起来。” 穆沙抬起头。 她眯着眼又看了看。 “你让他大声笑一笑!” 啊?笑一笑?为什么?小将军不解,情不自禁扭过头去,两人差点脸就撞一块。 末璃险险避开,用扇子把他脸一推。 “说啊!你想抗旨啊!” 哪敢!赖沧澜脸一红,连忙扭过头去。 “你笑一笑,笑大声点。” 穆沙愣一下,这叫什么事,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会,这才皮笑肉不笑,干巴巴的咧嘴哈哈了两声。 难看死了!小将军心里抱怨,这有什么好看的,陛下搞什么鬼。 末璃给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把扇子往嘴边一挡,凑到他脑后。 “这人有鬼!” 小将军浑身一震,有鬼?什么鬼? 然而身后这捣鬼的妖怪又不说了,转移话题。 “派人去把半碗铺里这些人的东西都扣了,仔细查验。别急!”她伸手按住他跳动一下的手。 “不要打草惊蛇,再问点事,给个赏,把人打发了。然后派人先看着,等我们过了立刻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交给摄政王处理。听明白了吗?” 小将军心头一惊,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好,别慌,稳住!问他名字是什么意思?” 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 “你这名字有什么含义没。” 穆沙面无表情,仿佛是完全懵了,过了一会才木愣愣的答道。 “没什么意思,回禀贵人,就是狗的意思。” 穆沙就是狗?这叫末璃噗嗤一笑!这一笑,一股香风热气就全灌进赖沧澜的脖子里,小将军差点坐不住。 陛下,陛下你注意点喂!要命了!陛下还没涂脂抹粉,扭捏作态,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等等,乱想什么呀!快打住! 小将军水深火热,小皇帝却是一概不知,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忍着笑低语。 “赏他们四个每人二十两银子,打发了吧。”说完,别有深意的摁了摁。 赖沧澜连忙收敛心神,目光一凛。虽然不知道陛下从哪里看出这些人有异,但问到现在,就连他也觉得这伙人有鬼了。 普通商人应该再油滑一些才是,走南闯北的,没点嘴皮子怎么行。这穆沙木愣愣的,看起来就不像经商的。还有他自打到了这儿,浑身的肌肉就没松弛过。虽说面君乃是大事,紧张也自然。可习武之人的肌肉和普通人不同,他看得出来。 这穆沙,不简单! 双眼一眯,他把心思搁在肚皮里,学着小皇帝的样说道。 “名字叫狗,可真稀奇。好了,每人赏二十两银子,都回去吧。没事了。” 一人二十两,陛下还挺大方嘛。可惜,有命拿钱,没命花钱咯! 这话一出,穆沙浑身的肌肉又是一紧。小将军也跟着浑身紧绷,蓄势待发!虽然背后是个专门捣鬼的妖怪,可这妖怪贵重的很,他为人臣自当奋力保全圣驾安危。 这穆沙要是敢胡来,他就一刀要他命! 然而对方并没有胡来,而是什么也没说便低头退后。四人又跪在地上磕了头,就被人带下去打赏。 他们走了,这边就把屏风架子都拆了,准备继续赶路。 * 而那四人,各自都领了赏。御林军守备正要放人,就有小黄门过来在耳边低语。军爷侧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随即抱拳道。 “末将明白,烦劳公公回禀将军。” 小黄门离去,这军爷就看着那四人。 “走吧,上头说了,让我们几个送四位回去。怎么来的,就得怎么送回去。” 这话一出,黑皮奴隶崽子眼睛就只有那赏下来的一锭元宝,听不懂官话他也不知道怕,手拿着银子喜滋滋的。老帐房是若有所思,但也不敢随便说话。 那两兄弟又相互看了一眼,尤其是大胡子的哥哥,站在弟弟身边很是紧张。 倒是那个弟弟依然面无表情,拱手对军爷道。 “劳烦军爷相送。” 说着,把这刚赏下来的四锭元宝都塞给了军爷。 小奴隶见刚到手的银子转眼就飞了,憋着嘴想哭,被老帐房打了一个耳光,委屈的低下头去。 军爷冷眼旁观,呵呵一笑,毫不客气的笑纳银子。 “不麻烦,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差。你们四个不必害怕,这就放你们回去。今儿个能见到贵人,是你们的福分。走吧,我们哥几个送你们回去吧。” 明明已经得了稍后抓人的命令,可这人还能睁眼说瞎话,天子脚下的京官都有一身好本事。 然而话可以骗人,眼神却骗不了人。穆沙也是呵呵一声干笑,转过身,把大胡子哥哥的手握了握,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四个人被一对兵士护着,一路朝平康坊而去。 而那一边,拆除了所有架子和纱缎,小皇帝也回到了车里坐好,御驾再次启程。 这边则继续慢悠悠的走着,招摇过市。 这伙人正如末璃所料,确实有鬼。 然而心中有鬼的穆沙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在哪里漏了马脚。怎么这么快就被人找上门来? 至于那位贵人……御林军护卫,大小太监伺候,还有那华丽的屏风,明黄的锦缎,不必猜都知道是鎏玥的皇帝。 鎏玥的皇帝是个少年,隔着屏风传来的声音也确实是个年轻的男子。那声音中气十足,听着不像是个羸弱的孩子,倒像是个年轻有力的武士。 他是合邕的狼族,耳聪目明,早已听出那屏风后还有一个声音,也早已看到那躲在绯红衣衫后摇摆的纸扇。 那声音似少年又似少女,小小的手拿着一柄斑斓的纸扇,时而展开,时而合拢。 年轻武士说什么,都是由这背后的身影指挥。所以那拿着纸扇的,才是真正的小皇帝陛下。 真的很小,光看那只拿纸扇的手,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小小的。 那武士一身绯红,分明是五品京官。鎏玥五品京官可以面圣陪驾,可见那身后的小人儿才是真龙! 想到自己和鎏玥的皇帝距离如此之近,他内心难掩激动,手都痒了。 这样一个细弱小儿,他用一只手都能掐断他的脖子!掐死了这个小儿,便可以让鎏玥顷刻间天下大乱! 不过,没必要!这鎏玥顶天立地的不是这个小儿,而是摄政王展万钧。死了这个小儿,还会有下一个小儿。唯有展万钧死了,鎏玥才是覆灭之灾。 何况,这次来他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另有要事! 可想不到,他才刚到,就出了这样的事!小皇帝是怎么看出他的不妥?到底自己是哪里漏了马脚?难道鎏玥这边把他们出卖了? 以及,外面都说这孩子羸弱多病,无依无靠,被权臣展万钧关在深宫,乃是一个傀儡幌子。 可这个傀儡当街随便就能指挥御林军拿人,又能随便摆弄一个穿红袍的武将假扮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不顶事的无能小儿。 看来,这传言也是多有不实! 那小皇帝最后说的几句话,实在太轻,他听不到。但此刻对比着这位军爷的脸色眼神,在联系到刚才来传信的太监,他心里的不安和不详是成倍增加。 不行,自己不能落在鎏玥人的手里,否则就会坏了大事! 给身边的大哥使了一个眼色,那大胡子微微一点头,走着走着,措手不及就突然发难! ------题外话------ 长生观还没到,陛下又出幺蛾子。本座这边先剧透一下,此番出场的“穆沙”先生,可是一位重要角色哟! 虽然现在还“不起眼”,不过金子总会发光,大家就等着瞧吧! 感谢投道具的美人:13958833207(月票2张),yunshu(月票一张) 感谢所有支持正版订阅的美人,么么哒! 再次渴求,大家不要养文,养文也请玉手高抬,点击订阅! 然后,晚上还有二更!怎么着,今天也得把妖道请出来了。 一个两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摄政王的醋料越来越多,也该清楚最大也最浓的醋料了! 大家一定要约哟! 第156节 ☆、第九十九章 道长何弃疗(二更求订阅) 不说京城街道上打成一锅乱粥,但说御驾的车队一路前行。 小皇帝的突发奇想耽误了不少时候,车队不得不加快速度赶路。 大家担心速度快了,娇贵羸弱的皇帝陛下可能又要“大病一场”,于是赶忙请随行的温太医到御驾里伺候着。 温子言背着药箱一路跑过来,那劲头就跟小情郎赶着去见小情人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都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陛下了喂。 自打华家女公子华妱入宫侍驾,他就知道摄政王这是要把自己一脚踹了。 他心头犹如晴天霹雳,由此窥得真相。——摄政王知道陛下是假凤虚凰了! 然而陛下稳稳当当仍旧坐在御座上,他就更是骇然,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打算?等华妱入宫,他的心是九级地震,碎成了八瓣! 原来如此!摄政王竟然……内心百感交集,竟不知是为陛下悲乎,还喜乎? 落入权臣之手,成了逆臣的玩物?是该悲的。可当玩物总好过砍脑袋,陛下怕死。现在终于能当一个女孩子活下去,也是一条出路。又该喜。 可是,堂堂金枝玉叶,就这样成了笼中鸟,掌中花。往后陛下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身心受辱,奇耻大辱! 赵晓乐和梅若华两个又失踪了,陛下失了左膀右臂。他也被摄政王排挤在外,陛下身边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急的都上火了! 结果奔到御驾里一看,他的苦菜花活得蛮好!虽然此刻面带苦相,但也仅仅只是因为热和些许的晕车。 顾不得心中的疑惑,他连忙解下药箱取出这一个月来精心研制,调配而成的“生津玉露丸”,呈上去,让她在舌下含服一粒。 小药丸不大,豆蔻般大小,颜色棕红,气味芬芳。闻着不像药,倒像是话梅! 末璃皱着眉往嘴里一扔,压在舌下。 果然,尝着味道也像话梅。挺香的,一股甜甜的柑橘香气。味道也是甜中带酸,还带着薄荷气,凉丝丝的。 还别说,凉气香气一路往上开通鼻窍,一路往下顺服肠胃,整个人是觉得清爽起来。晕车的苦和暑热的闷,顿时减轻不少。 主要是味道也挺好的,吃着一点也不苦。可见良药并不一定要苦口嘛! 末璃对温子言翘了翘大拇指,为他点赞! 温子言当即羞涩一笑,心里甜丝丝的。 李得胜冷眼旁观,觉得摄政王头顶越发绿。不过管他屁事,他现在只管自己的小命!没影的风流账,少管! 甜过了,温子言心里就泛出酸!他心心念念觉得她受苦受难,可如今终于见着了,却见她活的挺乐呵,仿佛是一点事也没有。 另外……也不知是华妱的调理,还是摄政王的调理,他瞧着这孩子如今是越发的……媚态外露。 你瞧她摇着扇子,倚着窗口,跟外头赖沧澜说话的样,实在是挺不端庄的。一股子媚态浪荡,说不好听的,有点勾搭人的意思。 这心思冒出头,他就骇然大惊,若不是此刻跪坐在御驾里,非得自己给自己三个大耳刮子! 想什么呢!这是是陛下!他怎么能在心里如此妄议君主! 赖小将军也是忠烈名门出身,他这样胡思乱想,是把他们两个都给污蔑了。 罪孽深重啊!温子言低下头去,惭愧不已! 车驾一路奔到长生观山门下,京城来的快马也到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陛下点名要扣下的那个“穆沙”,跑了! 赖沧澜顿时破口大骂负责押送的御林军办事不利。这么多人,一老一少两个年轻人都看不住,要来何用! 赶来的兵丁连忙提醒,老的小的还在,就是两个年轻的跑了! 小将军气得踢了那兵丁一脚,要的就是那两个年轻的,老弱病残守住了也值得拿来炫耀?滚蛋! 他气得哇哇叫,末璃反倒没气了。 瞧出那“穆沙”一行有鬼,与其说是她眼毒心慧,不如说是手里这块玻璃能耐大。不过至今她也想不出这“仙器”给的提示到底什么意思? 是这些人有关系?还是他们带的货物?亦他们来的地方?总之可作猜想的太多,乱糟糟的。 原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扣下来细细盘问,掌握更多的信息。她则带着玻璃再跟这伙人接触接触,找找更多的感觉。 哪成想,这人就跑了! 坐在车里,含着嘴里的玉露丸,她摇着纸扇想了想。 “跑不出京城的,肯定是在哪里躲起来了。” 赖沧澜用手抹了抹额头的汗,他都气出一身热汗了。 “躲起来了?那敢情好!让京城守备衙门的人把城门关了。一个坊一个坊挨家挨户搜过去,我倒要看看,那个不开眼的,胆大包天,敢收留钦犯!” 可怜穆沙一伙,昨天还是老老实实的商人,今天就直接成了被通缉的钦犯!这哪儿说理去! 末璃对着小将军摇了摇手里的纸扇。 “非也非也!你就是关了城门,挨家挨户的搜,肯定也是搜不到的!” “怎么可能?除非这人能长翅膀飞了!”小将军急了。 说道长翅膀飞了,天上陡然就传来一声尖利的长啸。 末璃探出头去,用扇子遮在额头,仰天望。 一只硕大的猛禽掠过天空,往山顶飞去。 她眯了眯眼,把头伸回车里。 赖沧澜也仰天看。 “那是苍鹰!不知是谁家养的。难道那穆沙也跟鹰似得,会飞?” 末璃不说话。 正巧小太监上前来回话,已经通知了长生观,那边回复陛下御驾可以上去了。不过,随行的御林军得留在山下,只有伺候陛下的人能跟着。 嗬,长生观得架子是越发大了。还真当陛下不是来拜神仙,而是来拜他们观主呢! 小将军气呼呼抱不平。 末璃是见怪不怪,祁进的脾气大,她又不是才知道。从上一回到这一回,她做的事全是和他拧着来,肯定把人得罪惨了。对方不好好折腾自己一番,如何消气。 摆了摆手,她皱着眉仍旧想着“穆沙一行”,转脸朝赖沧澜勾了勾手指。 小将军二话不说,立刻钻进车里凑到她身边。 温子言连忙贴墙靠边,给他腾地方。 三个人挤在车厢里,满满当当。 “这京城里,有他们的内应。”她说。 小将军一挑眉。 “何以见得?” 末璃用纸扇一敲他的脑门。 “用脑子想想啊!这伙人从合邕过来,刚到京城才三天,这城里的路都摸不清呢,他们就算跑路,也该慌不择路才是。可现在跑着跑着就没影了,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小将军不解。 旁边温子言一头雾水的样子。 “笨!说明这伙人完全知道一旦出事了应该往哪儿跑!他们是早有准备!” 小将军立刻瞪大眼,举着手指头说道。 “所以他们在京城里一定有接应的人!” “对了!而且一定是本地人!”末璃把扇子往手心里一拍。 “啊?本地人?什么意思?” “就是里通外敌的意思!” “通敌?这……” “正当商人跑什么?作奸犯科哪里需要内应?只有间谍,才需要假身份掩护,还需要当地潜伏的内应。我看啊,这事深的很!”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上山咯!” “上山?干嘛?” “上山烧香拜神仙啊!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末璃给他一个“年轻轻就健忘”的眼神。 “可是京城里……” “京城里的事么,就交给摄政王吧。他老人家正要抄京城呢,正好一起办了!”末璃啪的打开纸扇,掩嘴眯眼一笑。 赖沧澜看着她笑的跟个狐狸似得,越发觉得陛下就是只大妖怪,一门心思要作怪! 而温子言则觉得他心目中那个“善良委屈,略带忧郁”的好陛下,跟着摄政王是学坏了,越来越奸诈狡猾。 * 末璃在车驾里更衣梳洗一番之后,下了马车,在旁边稍坐。 兵士们上前哐叽哐叽把车轮都拆了,御驾改成了轿子,好吧把陛下抬上山去。 随驾伺候的除了李得胜和两个宫女,便是太医温子言和充当御前侍卫的赖沧澜。 圣驾抬到山门前,玄灵子早已经带着人接驾。 末璃从轿子上下来,李得胜招呼两个随行的宫女把随行要用的箱笼抱上,连他自己也抱了一个箱子,紧跟在身旁。 温子言和赖沧澜垫后,御驾一行留人被玄灵子带着往里走。 她估摸着祁进那个臭脾气,恐怕还要让自己在他山门里多磕两个头,多烧几处香,作弄一番才会见她。 然而这一回仿佛对方是有点着急见她,竟让人一路带着往后殿去。 进了后院,除她之外统统都被拦下。 除了赖沧澜,其他三人都是头一回来长生观,算是见识了一回长生子的牛气。唯有小将军是见怪不怪,望着后院里那紧闭的殿门,心里有点隐隐作气。 这个长生子到底有多神,他是没见过。但这么大的脾气,连真龙天子都得低他一等,乖乖受他摆布,叫他有点不服气。 第157节 这老道到底有什么能耐?敢这样狂妄? 人人都说长生子是长生不死的真神仙,可他不信这天下还会有不死的人? 就像眼前这个玄灵子,小将军觉得自己一拳头就能砸死这老头!长生子再厉害,能挡得住他手里的刀。 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这个神仙的厉害! 只让她一个人进去,末璃倒也并不奇怪。只是心里仍然有点担忧,总觉得男神的神经病一旦发作起来,她一个人真有点承受不来。 罢了!来都来了,再退回去也没意思。 早来晚来都一样,他要发神经,谁拦得住! 就让他发个痛快吧,发完了,赶紧和她谈点正事! 把头顶的冠正了正,把身上的衣服掸了掸,她一手拿着“检讨书”,一手拿着纸扇,挺直腰背,大步迈进圆洞门里。 本来还没觉得,瞧着陛下这个“慷慨赴死”的劲头,到让好太医温子言和热血小将军赖沧澜心里都不由担忧起来。 陛下这一去,不会出事吧? 末璃昂首阔步的进去,一路走一路漏气,及至到了紧闭的门前,已经有了掉头往回跑的心。 妈呀!里面装着一个很厉害的神经病啊!谁家医院大门没关好,放出来到处害人! 她真是有点不想见喂! 然而就在她要往回跑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慢悠悠飘来一句。 “来了?怕了?” 得!里面能掐会算!她跑不了!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推开门,闪身进去。 门一开,外面看着的众人都瞪大眼,似乎是想从这一条缝隙里窥得神仙的真容。然而里面只是有光漏出,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陛下一进去,就把门又关了。 这下大家什么也看不到了。 * 外面看门窗紧闭,但末璃进去了才发现,屋子里另一面却是门窗俱开,外面明晃晃的天光全都肆无忌惮的涌进来,把这个大殿照的透亮。 她用扇子挡着光,眯着眼,张大嘴,朝四周看了看。 屋子里虽然亮,但并不热。一则山高气清,有凉爽山风吹来。二则这屋子里镇着四块硕大的冰,简直如同开了空调一般。 这冰摆放也与众不同,皇宫里讲究,都是雕成格式花样,装在铜盘或锡盘里,摆在屋子里。 这里则是一概不雕,原原本本方方正正的摆在架子上,仍由它在空气中一点一滴的融化。融下来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地上有浅沟,这水就顺着沟全流向屋外。 屋外青山绿树,当中是一眼小池,池里似乎养着鱼,水波泛泛,红一团,黄一团的。 这地方,避暑挺好! 屋子很大,很空,几乎没有什么摆设。 祁进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华丽而又诡异的存在,对于他的住所,简直无法想象。总觉得皇宫的富丽堂皇都不配不上他的华丽,因为俗气了。 可如今真的到了他的地盘,却发觉里面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架子,什么都没有。连神龛,香炉,蒲团这一类道士该有的基本用具,也一概没有。 仿佛这屋子,除了冰块,除了外面的青山绿树,流水锦鲤,就没别的了。 对了?总得有人吧! 人呢? 她疑惑的绕过一大块冰,叫了一声。 “神仙?祁进?道长?长生子——诶!” 一身洁白无瑕的长生子冷不丁的就出现在眼前,他就坐在一大块冰上,歪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哇!他就不怕冻着屁股?末璃瞠目结舌。 对哦!神仙嘛!他是火也不怕,冰也不怕,厉害捏! 不过热屁股坐冷冰,他就不怕坐一屁股水?兴许他自己冷心冷肺,也冷的跟冰块似得,所以才不怕呢。 在肚皮里埋汰他几句,她举起手里的罪己诏晃了晃。 “喏!你要的检讨书!拿去吧!” 祁进微微一笑,双眼被刘海遮掩着,看不清是什么眼神。 “我不要看,你念给我听!”他说。 末璃呼出一口气,把手里的罪己诏抖开,开始念。念的磕磕绊绊,疙疙瘩瘩。不能怪她,摄政王写得太华丽,生僻字好多,她连蒙带猜,十足一个文盲样。 听了一段,祁进也受不了,蹭一下就从冰块上跃下。 他跳起来的姿势很猛,然后落下的姿势很优雅,而且轻飘飘如同仙鹤一般,翩然而落。 她握着手里的罪己诏,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伸手一把夺过这块明黄缎子,抖开匆匆扫了一遍,挥手就从敞开的窗户丢出去。 末璃就看着自己的罪己诏如同一只硕大的黄蝴蝶,呼啦一下就飞的不见踪影。 喂!她抄的好辛苦的! 祁进绕着她转了一圈,从头到尾把她打量了一遍。 她也打量他,发觉他头发长了,已经可以在脑后抓一个小辫子。这小辫子太短,在他脑后像个鸭屁股似得撅着。 一想到神仙在脑后撅着一个鸭屁股,她就忍不住想笑。 没来得及笑,他就蹭的凑到她面前,两只眼睛自雪白的刘海后面瞪着她。 “什么狗屁文章,是展万钧给你写的吧?” 也就他了,敢说摄政王写的是狗屁文章。京城里可把这罪己诏都捧成花了好么! 她不吭声,抿了抿嘴。 他忽而闭上眼,用力吸了一口气。 干嘛?她臭了? 立刻睁开眼,头微微一侧,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怎么?他把你睡了?” 喂!末璃顿时瞪大眼,脸腾一下就烧红了!什么呀!这是神仙该说的话吗?注意你的形象啊,长生子爷爷! 什么叫他把她睡了!什么呀!什么呀! 还来不及反驳辩解,对方又噢了一声,把脸往后一挪,说道。 “看来还没有!不过早晚要睡的!” 说完,还轻描淡写的把手一甩,随心所欲就下了结论! 喂!末璃简直站不住,蹬蹬后退。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夺门而逃,还是跳起来臭骂对方。 她是早料到他要发神经,却没料到他是这么一个发神经! 还让不让人活啦! ------题外话------ 总是发神经的男神终于登场啦!是不是依然神经?唉,道长何弃疗! 道长也是个经验丰富会玩的呀!呵呵哒! 明天大家要继续约哟!么么哒! ☆、第一百章 再遇玉容公主! 末璃早就料到祁进要发神经,但没想到他会拿自己和展万钧的事发神经,简直叫人羞愤欲死。 得亏她是现代人的灵魂,换一个古代女子,恐怕此刻非得一头撞在冰块上求死以证清白。 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跟病人计较。你看这老人家活太久,脾气不好,作为年轻人要尊老爱幼,多担待! 忍住,忍住!跟这号神经病生气,划不来! 她跟条刺河豚似得,吸气又呼气,然而依旧气大的很,肚子都快要鼓起来! 而老没羞的神仙还摸着下巴继续发神经,一脸好奇宝宝的凑过来问。 “是他不行,还是你不肯?”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攥紧拳头,嗷的一声,头一低小炮弹似得噸的撞上去。 她去势汹汹,一副不把对方墩个人仰马翻决不罢休的气势。 然而祁进只是哈哈一笑,往后退了一步,伸胳膊一甩,大袖子一卷,把她兜头卷住。 末璃去势大,收不住,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就咚的撞在对方胸口上。然而对方连晃都没晃一下,自个到被他团团抱住。 呃……这姿势一下就显得暧昧了! “怎么?不肯给他,准备对我投怀送抱?”没脸没皮的神仙开口道。 啊啊啊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末璃气得跳脚,野猫似得在他怀里抓挠,嗷嗷叫。怎么能这么说她!她再心宽脸皮厚,那也是个女孩子啊。 侵犯个人*懂不懂!这是语言骚扰懂不懂! 然而挠着挠着,就觉得手感不对! 祁进的衣服一向宽大,与其说是穿,不如说起披,随随便便系条带子他就敢往外走! 他是神仙,仙气飘飘,无人敢说他这是衣冠不整,影响市容。 况且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披个麻布口袋出去也能走出顶级超模的风范。 第158节 但问题是,不整就是不整,不整就意味着随便拉扯两下,他的衣服就会散,会乱。 这天下无人敢拉扯他,可偏偏……她就敢撞进了他的怀里,还敢拉扯,把他的衣服抓散了。然后,她的猫爪子抓啊抓啊,就全抓在他皮肉上。 呃,手感……还不错哈!皮肤滑溜溜的,肌肉也很结实,十分有料!正如他的容颜一般,绝对年轻! 等一下!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这算不算是行动骚扰喂!啊,不能以暴制暴啊!对方言语骚扰,她就报复行为骚扰!冤冤相报何时了! 羞得她嗷一声,又炸毛似得从他怀里滚出来,连连后退。 明明是自己动手动脚骚扰了对方,可末璃却觉得自己吃亏了,吃了大亏!还没出说理! 她的清白啊!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被抓散了衣服,大敞着胸口的祁进却是一脸毫不在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上清晰的抓挠痕迹,眉梢一挑。 “陛下真是太热情了!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闭嘴闭嘴!妈蛋!这家伙杀伤力太强了,光一张破嘴就能要人命! 她捂着耳朵直跺脚,脸涨得通红。 他把系在腰间松垮垮的腰带拆开,抖了抖散乱的衣服,拽了拽松开的领子,又随手重新系上。 末璃赶忙别过脸,好孩子不要看! 背着脸,她朝天翻了两个白眼,没好气的开口。 “拜托你有个神仙样子,正经点好不好。” “我哪儿不正经?”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猛然回头,啊的跳起后退一步。 “走路没声啊,不要这么吓人。你哪儿正经了?打我进门你就……满口胡言乱语!费那么老劲把我弄来,就为了开黄腔戏弄我?要不要这么无聊!” 受够了!不伺候了!爱谁谁吧! 她气得冒烟,瞪着眼扯着嗓子埋怨,恨不能活吃他。 跟这主接触越多,这主的神格就越往下掉!今天又是突破底线,碎裂三观!然而破归破,碎归碎。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这样比较有人气一些。 老是冷冰冰的,像个神,但没人气。 不过这主有人气也一样不说人话,不干人事!终归还是叫人生气! 祁进见她真生气了,却忽而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道。 “现在知道我有多生气了吧。你就是活该!” 啊!末璃想要抓狂! “好!我气了你,你现在也气了我,咋们就扯皮了!可以说正事了吧?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要珍惜时间!”她气呼呼道。 对方满不在乎的一挥手。 “别跟我提时间,我什么都没有,就剩下命长!” 不对!除了命长,你还无聊和神经病!她在肚皮里腹诽。 “你骂我!”对方却是她肚里的蛔虫。 “没有!”她矢口否认,笨蛋才承认好么。 祁进没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她。一脸“你骗谁也骗不了我”的表情。 她呵呵,别开头。 她别开了头,就听见对方忽而幽幽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委屈道。 “陛下还是不信我。” 她愣一下,扭过头。 “诶?” “否则,那晚为何要走?你一走,可知我有多担忧。”他敛下眉,眼神和眉间的花钿被一层刘海盖着,迷迷蒙蒙看不清。 但语气,确实是担忧的。 末璃抿了抿嘴,低下头,无奈道。 “我怕!你让我怎么信你。那一船的人,可都是曾经刺杀过我的。我什么本事也没有,他们随便上来一个,我就死的悄无声息。我不怕死,可我还想回家。” 他上前,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彼此面对面。 “你是我的人,谁敢动你!” 这话倒不是托大,可他有自信的底气,她没有。 “谁不敢?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服你。远了不说,近的就有展万钧。你自以为黑衣人怕你,可他们就是敢对我下手。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后来又派了刺客这回事吧。所以谁不敢呢?只要利益够大,人心也会跟着涨大!” 这话让祁进沉默,一言不发,只是沉沉的看着她。 末璃伸手撩开他的手指,调转脸,垂下眼皮看着地上浅沟里流淌的冰水,不由想起那晚船舷上流淌而过的血水。 血可真的比水浓多了! “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她问。 后脑压下一抹重力,是祁进的手掌,轻轻抚着。 “你别管,我不会叫他们伤你分毫。” 她心里冷哼。听这话她就知道,他是准备继续和黑衣人勾结一伙。叫她别管?怎么可能。不伤她,准备伤谁?展万钧?可展万钧大半时间和自己在一起,刀枪无眼,到时候他怎么能保证绝对不伤她! 说她不信他,可他又何尝信过她。是啊,他和她不过是彼此利用,实现各自的愿望罢了。 想道愿望,她头微微一仰,看着他。 “但愿如你所说,要不然我死了,你的愿望也达不成。” 这话带点威胁的意思了,祁进果然双眼一眯,落下一道冷冽目光。 她头皮一麻,然而强撑着不躲,硬生生接下这目光。 两人对视了片刻,最后是祁进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一挑。 “陛下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幽幽道,说完,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然而是一点热度都没有,只令人觉得越发冷了。 她不露痕迹的打了一个寒颤,却依然毫不退让。 “但愿观主不欺我。” 祁进哼哼一笑,抿着嘴不说话,一脸深沉。 她要是不敲打敲打他,还真当她软柿子好捏!黑衣人这茬,信他还不如信展万钧!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黑衣人的目标是天下,是她和展万钧。对祁进来说,对付展万钧的都是可以利用的。至于她,只要活着就足矣。 活着就足矣!哼,她可不想只是简单一个活着! 不过想和祁进斗,她还没资格。所以展万钧是万万不能死的,只有鹬蚌相争,她才能渔翁得利。其实祁进也是希望展万钧和黑衣人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 也不知那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哎,大人的世界,好复杂,真可怕。 她越想越头疼,不由摆了摆手道。 “不想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我们着眼未来!未来怎么走?今天在路上,出了一点事。观主你可知道?” 祁进眼睛一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陛下有话直说!” 诶?好镇定的样子!难道……不会吧!她知道他神通广大,但没料到他这么神通。自己在路上那点事,显然他是已经知道了。 消息走得这么快?一没电话二没网络的,他是如何得知? 啊啊…… “那两兄弟,是观主你的人?”她开门见山,直接问。 祁进眉梢微微一挑,随后摇了摇头。 她也挑了挑眉,随即嘻嘻一笑。 “既然不是,那让摄政王抓了,也没问题,对吧。” 他不说话,只是笑着。 装,继续装! “观主知道我为何停下来,找那两兄弟麻烦吗?”她卖关子道。 祁进不语,仍旧只是看着她。 她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明明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再无第三人,可她偏偏还用手挡着嘴,防贼似得低声道。 “观主你的那个仙器,它发光啦!是它告诉我,这两人有用哦!” 祁进没说话,也没转头,只是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紧紧的! 末璃在心中呵呵一笑,心想看你还装,看你还忍得住! * 陛下是一个人进去,也是一个人出来。 无人知道她在里面和长生子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总之外面的人坐在阴凉处等着,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那紧闭的门才从里面打开,陛下小小瘦瘦的身影闪了出来。 她一出来,大伙就蹭的站起。 等人走到门口,赖沧澜第一个上前。 “陛下……” 末璃伸手一抬,止住他的话头。 “不必多言,下山!” 说罢,便是一马当先往外走。 她是这样一个态度,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各自拿好东西,一言不发跟着一起走。 第159节 到了前殿,就碰上了一队香客。都是女眷,衣着华丽,领头的是个老嬷嬷,后面有侍女打着华盖,拿着羽扇,簇拥着一个贵人,姗姗而来。 赖沧澜眉头一皱,今天圣驾到长生观,一路闲杂人等都已肃清。这一队香客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这里是长生观,就不是一个能以常理度之的地方。 故而他也只是紧一步上前,挡在圣驾前面,扶着腰里的长刀喝道。 “来者何人?圣驾在此,还不跪下!” 香客一行听闻此言纷纷停住脚步,打头的一个老嬷嬷几步上前,屈膝施了一礼,忙道。 “尊驾莫怪,我等乃是薛将军府上,特来长生观祈福。” 薛将军府上?末璃微微一皱眉,玉容公主?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偏偏这时候来? 她正觉得奇怪,就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是皇兄吗?我是玉容!” 果然是那位玉容公主哈!想起这位公主的“劣行”,她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不过对方既然都摆出了名号,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扯了扯脸皮,她也道。 “原来是公主殿下呀。” 对方被侍女簇拥着上前,离着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就松开了侍女们扶着的手,轻移莲步上前,屈膝施礼。 “玉容拜见皇兄!”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对她这么客气?末璃心里有点疑惑。 对方这样客气,叫她也不能不客气了。于是赶紧也上前一步,伸手一抬。 “公主快快请起,一家人不必多礼。” “谢皇兄免礼!”玉容公主站起身,抬头面对她。 她这一起身,末璃着实吓了一跳。 “啊?公主你……” 玉容公主微微一笑,伸手搁在自己明显隆起的腹部,轻轻抚了抚。 “玉容要给皇兄添个侄儿了。” 嚯!吓死人啊!末璃目瞪口呆。 她怀孕了啊!竟然肚子都出来了!等一下,玉容公主不是和自己同年的么?不会吧!未成年就生孩子?要不要这么强? 抬头看看对方如花的娇颜,低头再看看她隆起的腹部,小皇帝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货比货要扔,人比人要死。她和这位玉容公主,真是不能比啊。 不过,既然怀孕了,怎么还如此盛装。这脸上的脂粉,这满头的珠翠,这一声艳丽的华服,就算皇家儿女身份贵重,可孕妇不是应该轻便简单的装束才最好么。 华服盛装,浓妆艳抹,对身体对孩子都不好吧! 以及!公主再能耐,可年龄也实打实的才十五岁呀。十五岁就生孩子,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还有大着肚子爬什么山,求什么神呀!这满地都是石板石阶,万一有个好歹,一尸两命!啊呸呸呸,她怎么老想些不吉利的,乌鸦嘴! 对了,这大太阳的,还是先让人到屋里去吧。 “公主身子重,还是先进屋吧。公主先请。” 孕妇优先,这道理她懂。 她是好心好意,然而对方今天却分外讲礼数起来,弯腰往旁边退了退。 “玉容不敢逾越,请圣驾先行!” 让来让去,谁也别想走。她知道好歹,于是点了点头。 “公主保重身体,我就先行一步。” “玉容恭送皇兄!陛下万岁金安!”她又屈膝行礼。 得了得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大的规矩呀!想起当日在摄政王寿宴上,这位公主的“劣行”,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难道女人有了孩子,当了娘,连人都会变得懂事善良? 她侧头看了对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题外话------ 感谢昨天投道具的各位美人! 昭阳妈妈(月票2,评价票1)铛红名人(月票1)sodalaya(月票1钻石1)月亮女神2009(月票1)xzssuu(钻石5)40858234(评价票1)huweiiew0556(评价票1)柒肆七七(评价票1)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么么哒! 傍晚二更,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为谁求平安?(二更) 末璃带着众人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在心里想事,走得心不在焉。 若不是赖沧澜提醒,她都忘了要上步撵,直接能自己走下山去。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得胜不敢问,赖沧澜想问,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陛下在他眼里挺没用的。可再没用也是君,而长生子又是神仙,这两号大神见了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凡人别说问,便是猜都不应该。 把陛下请上步撵,太监们抬着走,抬到半路,就听里面一声唤。 “赖沧澜!” 小将军一抬手,抬步撵的太监立刻都停下。他紧步上前,在窗边躬立。 “臣在!” 车帘刷的撩起,露出她半边脸,脸色凝重。浓密的睫毛呼啦翻起,粉面微微一侧,漆黑的大眼定定看住他。 “公主一行,比我们先到,还是后到?” “这……”这他怎么知道啊?不过她既然问了,他必须回答。皱着眉想了想,赖沧澜又道。 “应该是比我们先到!” 若是比他们后到,那底下的人应该会拦住她们。毕竟圣驾在此,闲人免入。 末璃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将军心想你也这么想,那怎么还问我。 结果她立马又问道。 “公主此来,带了多少人?” “这……我不知道啊!”他答不出。 她眼皮一翻,对他一挥手。 “不知道?那还不快去查清楚!来了多少人,随行几辆车,人都在何处,车马又停在何处,都要弄清楚!快去,速去速回!” 这,调查这个干嘛?他心中疑惑。不过天子是金口玉言,说出口就是圣旨。他是臣子,只有奉旨办事的道理,没有刨根问底的资格。 “是,末将遵旨。”二话不说,他抱拳退下,拾阶而上,欲重新折回去。 “回来!”末璃喊了一声。 以为她另有吩咐,小将军回头。 “上去干嘛?”她皱眉呵斥。 小将军愣一下。 “上去问话呀!陛下不是要我调查……” “蠢!你上去问,人家就会实话实说?车马随行肯定在山下,到山下去问才对。”她训斥道。 赖沧澜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陛下说的是!那末将下去了。” 说罢,撒开两腿狂奔而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长吁一口气,武夫就是武夫,孔武有余,智慧不足啊!小将军还是嫩了点! 挥了挥手,示意继续下山。 跟在旁边温子言不解,在旁边低声问。 “陛下觉得公主一行有所不妥?” 末璃歪着头坐在里面,隔着纱帘缓缓道。 “拖着这么重的身子来爬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温子言皱眉。 “兴许是公主觉得身子不妥,想来神仙面前求一个安慰。” 车里传出一声轻笑,只听她幽幽道。 “来求一个平安,应该是真的。但究竟是身子不妥,还是别的不妥,就不好说了。” 还有别的不妥?什么不妥?温子言是想不出。但听着陛下这话,是话里有话,十足的弦外之音。 他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隐隐觉得要出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陛下出巡,说是避暑。但他也听到了风声,摄政王把皇宫抄了一遍,下一步就要抄京城了,京城里势必要大乱一场。 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个太平?还是非得大乱一场,才能否极泰来?可大乱了,老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他想想也觉得愁! 剩下的路谁也没说话,太监们把步撵吭哧吭哧抬到山下。末璃被请出来,在一旁稍候。兵士们上前又哐叽哐叽的拼装车辕车轮。 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些微有些西移。前头还有老长的一段路要赶,李得胜不免有些心急,催促大家加紧赶活。 今天是黄道吉日,钦天监选的日子好,出来是艳阳高照。但日头略微西移之后,就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片云,渐行渐近,很快就拢住了半边天。 第160节 烈日被遮挡住,吹拂而来的风就带着凉意,倒是令人感觉舒爽。 只是看着这个越来越阴的天,李得胜有不好的预感。 千万不要下雨啊!这要是下起雨来,路可就更难走了。 等御驾装好,他便连忙请末璃上车,然后招呼车队重新上路。 刚要走,赖沧澜骑着快马回来。离着御驾还有一截路的时候,都不停马,他就直接翻身跳下,快跑一阵到跟前,单膝跪地。 “回禀陛下,末将到附近查访了一下。公主一行是昨晚到的,大部分人都随公主上山,就宿在了长生观里。山下只留下三个马夫看车,一共带了六辆车来。” 六辆车?末璃坐在车里不吭声,眉头紧皱。 公主出行,带六辆车也不算多。但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巧了!早不来晚不来的,为什么是现在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怀疑什么,只是觉得,这巧合太巧了。巧的令人生疑! 同样令人生疑的还有玉容公主的态度!不是公主的态度有异,恰恰是规矩合理,才让人觉得奇怪。 明明上回在摄政王寿宴上,公主可是相当不给她这个“皇兄”面子啊。可这一朝,公主对她这个“皇兄”太客气了。跟上次的不客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可不认为玉容公主是懂事了长大了,知道对她这个“皇兄”要尊重。 她只觉得,公主就是不想惹事,尤其是此时此刻,不想惹她这个“皇兄”注意。 但结果,好像是弄巧成拙,越发让她在意了呢! 那么问题的重点就是,公主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想惹她注意? 皇家的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地方又太特殊,住着一个神通广大的神仙。公主来求神庇佑,就不知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若是为了别的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要紧的人或事,非得她带着这样重的身子,连夜巴巴的就赶过来。 撩起车帘,她顺着车窗往外看,朝着京城的方向。 是京城里有什么,把公主赶出来了?还是公主藏了什么,不能留在京城里? 眯了眯眼,她越想越奇怪。 “陛下,这天恐怕要不好,是不是即刻启程?”李得胜心如火烧,这迎面而来的凉风里已经开始夹着水滴,下雨恐怕是一定的了。 再不启程,天就要黑了。这再下起雨,路上可就危险了。 末璃放下车帘,蹭的起身,推开车门跳下。 “陛下……”李得胜惊叫一声。 她落地,站直,一挥手。 “不走了!今天我们就宿在这长生观里,和公主做个伴吧。” “啊?不走了?可行宫那边……”李得胜傻了眼。 末璃不理睬他,掉头转向赖沧澜。 “你即刻派人飞马回京城,禀告摄政王我要留宿在长生观。另外通知柳傲君,就说我有事召见他,叫他火速赶来。” 这话来的没头没尾,神来一笔,赖沧澜百思不得其解,正要问为什么,就被她瞪了一眼。 “快去!休得多言!” 她平时没个正行,又总是软绵绵笑眯眯的样子,叫人时常记不得她是真龙天子。然而此刻这一瞪眼,却也是龙威十足。 小将军浑身一震,立刻低头抱拳。 “末将遵旨!” 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又立刻起身跑去办差。 李得胜看着他跑远,又回头看看末璃,心里都快急死了。 这是闹得哪出?留宿长生观?一点准备也没有啊!这御驾要用的东西是一概没有,叫人怎么伺候? 末璃见他那个糊涂样,心想他终归还是比不得王宝宝。这要换成那条老狗,决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 难怪摄政王明知王宝宝贪腐受贿,也还忍着他,实在是能干的奴婢难找。没找到顶替的人之前,还是得捏着鼻子继续用。 她摇摇头,抬腿踢了这奴婢一脚。 她得一脚能有多重?但李得胜还是顺水推舟,就势倒地,噗通跪下。 “陛下……” “慌什么!难道这长生观里还少我一个铺盖卷?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天也要下雨了,路滑泥泞不安全。起来,快去通知长生观,就说我不走了,留下打扰一晚!” “是,奴婢这就和他们说去。”事已至此,再慌也没用了,李得胜收敛心神,爬起来,弓着背退下。 将士们得知不走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这天一旦下雨,冒雨赶路的滋味可不好受。虽说长生观这地方他们是进不去,可随行都带着油毡油布,搭个雨棚烤个火吃点热饼,对付一宿也没问题。 总比淋雨强! 正想着,这天上就开始飘雨点。云层也越积越厚,转眼这天就暗淡下来。厚厚的乌云相互摩擦撞击,刺眼的白光在空中闪过,不一会就传来闷闷的雷声。 旱了快半个多月,如今眼看一场大雨将至,大家伙的心里还挺高兴的。 “陛下还是先到车里去吧,省的淋着雨。”温子言建议。 末璃抬头看看天,点点头,正要弯腰钻回车里,就听见半空中一声长啸。她停住,抬头看天。 只见先前看到过的那只苍鹰在云中穿行,盘旋围绕,不由皱了皱眉。 温子言也抬头看,伸手挡在额前。 “这是……我们来的时候就见到过的那只鹰吧。它怎么还在这儿?” “它的主人在这儿。”她道。 温子言低头看她。 “它的主人?是谁?” 这谁知道啊!肯定也是个人物!否则养不了这样的猛兽。 末璃深吸一口气,哼笑一声缓缓吐出。 “今天这长生观,可是群英汇聚呢!” 这话又让温子言摸不着头脑!是说玉容公主吗?好像又不是! 正疑惑着,忽然就听有人狂奔呼喊道。 “快,护驾!护驾!有刺客!” 有刺客?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乱作一团,都跟着叫起来。 “护驾,护驾!” 温子言二话不说,连忙把末璃塞进车里,啪得就关上车门。 末璃欸了一声,跳起凑到窗前,一把撩起车帘,探出头去。 “慌什么!都给我镇定!到底出了什么事?” 狂奔而来的兵士在离着御驾五步开外的地方噗通跪倒,都顾不上磕头,便大声回禀道。 “回禀陛下,小将军在前面和刺客打起来了!” 末璃一挑眉。 “刺客?什么刺客?” “是一伙黑衣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就对我们发了难!” 听到这话,她顿时瞪大眼! 黑衣人?在这儿?怎么回事?是专门埋伏在这儿等着她来的?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派去京城回报的人出发了吗?”她立刻问道。 “已经骑快马出发了!”兵士回答。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希望援兵来得及时!就不知这伙刺客来了多少人?要是人数众多,那可就糟糕了。 经过最初的慌乱,此刻御林军也恢复了冷静,在各自领队的指挥下,把御驾团团围住,严阵以待。 此番出行一共带了五百御林军随驾,按说人数也是不少。但流民巷那事还历历在目,大家心里也不敢懈怠。这黑衣人的手段,着实厉害,都是一批亡命之徒。 就在此时,赖沧澜一脸烟熏火燎的狂奔,一边跑一边喊。 “快,快赶车,快走!” 自他身后,一群黑衣人提着刀追来,气势汹汹,杀意十足! ------题外话------ 今天灵感不足,在电脑前耽误了好久才憋出这一章。 检查完毕就上传,希望没让大家等太久!哈哈哈哈! 与大家有约在先,本座是绝不会失约的! 么么哒!爱你们! ☆、第一百零二章 鱼死网破!(本座绝不失约 电光火石之间,末璃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字——跑! 不跑不行!黑衣人来的太多了! 五百个御林军瞧着挺多的,可若对方也来百十号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亡命徒,那就是再来五百个也不嫌多了。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有点后悔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耽误工夫留宿了。必定拍马上路,冒雨狂奔,一路朝行宫而去。 然而去行宫就一定安全吗?能在这儿安排黑衣人,就不能在行宫也安排? 一回生二回熟,这要她的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 第161节 如今,祁进的话也做不得数了!黑衣人这是要跟他撕破脸吗? 没时间给她思考问题,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阵阵雷鸣,道道闪电,混合着厮杀喊叫,刀光剑影,瞬间就成了一幕人间炼狱之相。 刀砍入人肉的声音,临死前惨叫的声音,雨点敲打刀刃的声音,轰隆隆的雷鸣,及至撕裂苍穹的裂帛之音,瞬间就灌满了她的耳朵。 以至于她都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雨来的突然都没个过度,一下天地之间全是水幕。赖沧澜踩着泥水飞奔到她驾前,狂喝。 “陛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她探出头,眯着眼,顶着倾盆的大雨,看向那高耸入云的仙山。 “去长生观!” 祁进到底靠得住还是靠不住?她也有些怀疑了。可眼下看来,不靠他,难道靠她? “啊?”小将军瞪大眼,雨水顺着他的眉毛脸颊一路往下淌。 “祁进不会让我死在他这山门前的。”她道。 赖沧澜浑身一震,用力一抹脸。 “好,我护送陛下上去。” 这伙人敢在长生观门前杀人,也是够大胆。不过谋反的人还有什么不怕! 一听她要上山,温子言顿时从车里取出一把伞,撑开了要帮她遮挡。 末璃一把推开伞,伸手抓住他的领子。 “等下你躲到车底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记住了没有?” 她语气恶狠狠的,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威胁。 从未见过她这样恶形恶状的说话,温子言哆嗦一下,连忙点头。 “绝对不能出来!给我活着!”她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温子言心头一暖,她这是担心他呀。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但脑子里却一句话也冒不出。 “陛下,快走!”赖沧澜催促。 她一把放开他,头也不回跳出车外,冲进雨里。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温子言才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陛下你也要活着啊!他想说。 末璃人小,跳下车猫着腰,赖沧澜一手就能护着,两人很快就蹿到了路边。 然而车驾停的位置很不好,若是想要重新上山,就必须折回去,冲进厮杀的人群里。黑衣人的目标就是她,这样一来算是自投罗网。 可不回头,难道往前跑?小将军站住。 “陛下,我们还是骑上快马一路去行宫!” 末璃弓着身用力一捏他的手臂,咬着牙道。 “你就料定前面没有埋伏?” 小将军浑身一震,还真没想到这茬。 这里有,前面也有?这黑衣人得埋伏多少?就在这儿等着陛下?他们怎么能这么猖狂? 末璃也觉得匪夷所思,然而仔细其实想想也正常。 这叫倾巢而出,鱼死网破。 摄政王要抄京城,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待在城里,只好全部转移到外面。这儿是长生观的地盘,祁进和黑衣人勾勾搭搭,她是早就知道。不管是谁利用谁吧,反正这为黑衣人这步棋,祁进还不打算现在就放弃。 他自以为能控制这步棋,结果就是这步棋,第三次要对她下手咯!都说事不过三,她可真是受够了! 不过这些人埋伏在这儿,能得到祁进的允许,却叫她忽然明白,这一场刺杀一开始并不是针对她的。 这是给展万钧预备的。等他抄完了京城,就会去行宫和自己汇合,这里必经之路。 好算盘!注定是要被弃的棋子,那就物尽其用,赌最后一把。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叫她搅了局,画蛇添足杀了一个回马枪。 对方没得办法,只好提前发动,没鱼虾也好,杀不了摄政王,那就杀她。 在长生观山门下动手,也是准备撕破脸玉石俱焚了。 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了! 唉,瞧她这运气!一把握紧赖沧澜的手臂,她苦笑一声。 “走!” 说罢,便拽着他往那厮杀的人群里冲去。 * 御林军和黑衣人都万万没想到,小皇帝会主动下车现身,而且往人堆里冲。 一身的明黄锦缎,头戴金蝉通天冠,她犹如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元宝,即便是在遮天蔽日的雨幕中,也格外显眼。 喷香的肉块现身,饿坏了的群狼顿时嗷嗷直叫,奋不顾身的朝她扑来。 末璃连头都不敢抬,直直看着地面,一门心思往前冲。 脚沾了泥,沉甸甸的。雨大,衣服薄,顷刻间就全湿了,裹在身上也是沉甸甸的。耳朵里灌满了刀剑砍杀的声音,还是沉甸甸的。 就连她的心,都是沉甸甸的。 沉得她每迈出一步,都得使出比平时加倍的力量。可再沉,她也不敢停。 必须跑,而且不能抬头看,一旦看了,脚步就会停下。脚步一旦停了,她的命就得留下! 御林军仗着人多势众,她和赖沧澜一现身就团团围住。 小将军把她护在臂弯里,举着手里的长刀声嘶力竭的喊道。 “护驾!上山!” 人群就缓缓的朝着石阶移动。 黑衣人也一*的冲上来,砍杀或者被砍杀。 雨越来越大,敲打在人身上犹如万箭扎身,疼痛不已。雨水流进眼睛里,辣的眼睛生疼。然而没人敢眨眼,在这种时候,眨眼就意味着丢命。 为了保存体力,到后来大家都不再嘶喊,而是沉默的砍杀。 大雨滂沱,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让这场厮杀变成了一出默剧。 倒下的人无声倒下,鲜血无声流淌,泥泞里划出一条殷红的血线,然而没有流淌多长,就立刻被无数只脚无声踩烂,踩碎,混合在泥水里,再也看不见。 末璃踉踉跄跄的被赖沧澜拽上了石阶,因为脚底的烂泥打滑,差点滑到。赖沧澜拽了她一把,才勉强稳住。 “上去!”赖沧澜伸手把她往上推。 不必他催,她自己就手脚并用往上爬,猴子似的。 看着陛下这个狼狈的样子,他忽而想起第一次看她爬石阶的场景。 陛下真的很没用啊!可是,他就是不想这没用的小皇帝死在自己眼前! 赖家六代忠义,只有皇家负赖家,没有赖家负皇家。 光是为了把她送上台阶,倒在路上的御林军就不知多少。黑衣人砍瓜切菜,不计任何代价式的冲刺,太疯狂了。 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劲头。 也许今日他也得把命留在这儿,但至少他不后悔。 他也算是给她尽忠了! 深吸一口气,赖沧澜握紧手里的长刀,大刀阔斧的拦在石阶上,为她断后。 * 末璃跌跌撞撞的往上爬,一边爬一边脑子飞转。 她真是太大意了!正所谓穷寇莫追,怎么就忘了这个道理! 黑衣人是被展万钧逼出来的,埋伏在这儿也是为了刺杀摄政王,与她何干!要杀她,早动手了。 她就算看破了蹊跷,也该隐而不发!可她倒好,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发现了一点问题就洋洋得意的显摆出来,结果打草惊蛇,把自己陷入了绝境! 若是换做展万钧,肯定装作不知道,暗地里派人通风报信,暗中运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蠢啊!她真是蠢!蠢就一个字! 自己蠢也就罢了,偏偏还害人害己!这些御林军和侍从太监们跟着自己出来,不过是办差行事,谁家里没有儿女老小,都等着他们回去团员。 可现在……谁也回不去了!她又恨又悔,一不留神,就在石阶上绊倒,磕得膝盖生疼。 然而再疼,也不能停! 事到如今,就算所有人都会在今天死,她也必须活着! 因为她还不想死,因为她还不能死! 因为这些人都是为了让她活着而去死的,所以她就不能死。 她得活着,以便让死去的人死的有意义! 凭着这个信念,她一往无前的往上爬,爬不动了,赖沧澜就会在后面用力推她一把,让她继续爬。 幸好,还有他陪着她。 爬着爬着,厮杀声就渐渐远了。爬着爬着,她忽然停下来。 赖沧澜呢?他已经很久没推她一把了! 她心头一慌,立刻转身,跌坐在石阶上往后看。 小将军被三四个黑衣人缠住了,不,是他缠住了那些黑衣人。他手持长刀,挡住去路,奋力砍杀,只为了给她争取更多逃脱的时间。 而他自己则身浴鲜血,遍体鳞伤。 险险躲过迎面劈来的刀锋,赖沧澜反手一刀,砍中一个黑衣人。结果刀刃卡在了对方的骨头里,以至于他不得不踢了一脚,把人踢开,这才拔出那把刀。黑衣人的尸首一个摇晃摔下去,在石阶上一路打滚。 拔出刀,带出血,他被溅了一身,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都混在一起,雨水冲了又淋,血色也是淡了又浓。 第162节 心里是记挂着陛下到底爬上去了没有,但没工夫抬头。以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也不能分心! 他一路砍杀,砍得刀刃都打了卷。人身上的骨头很硬,再锋利的刀,砍多了也会钝。 可刀钝了他也得继续砍,因为敌人还没死绝,战斗还没结束。 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放下手里的刀! * 末璃停下来往后看了这一眼,双腿的力气就瞬间消失,再也抬不起来。 不该回头看的!一回头,就会停下,她早该知道! 可,赖小将军是赖家单传独苗,万一他有个好歹……她心里就怎么也释怀不了。 半空中闪过一道霹雳,漆黑的雨幕被生生撕裂,惨白的光一瞬间点亮天空。 她看到刀光,看到死亡,情不自禁尖叫一声。 “赖沧澜!小心啊!” 听到她的声音,赖沧澜的心猛然一震,情不自禁回头。这一回头,避开了侧风砍来的刀刃,却把后背亮给了敌人。 白光瞬间泯灭,雨幕再次拢下。 他的刀砍中了侧边的黑衣人,但自己的后背也被砍中。都来不及察觉到疼,他就瞬间拔刀,回身猛砍。 背后的伤口撒出一串血珠,没来得及在空中湛开,就被雨点尽数打落,冲刷的一点痕迹也不留。 末璃瘫软在地,傻傻看着他和人搏命。这种居高临下看生死的感觉,只叫她觉得即恶心又恐怖。 隆隆的雷声震过,灌满了耳朵。这一阵雷还在滚,下一个雷就又生起。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像死神的镰刀,到处无情的收割生命。 天雷代表天怒!她觉得老天爷对自己真是恶意满满,时不时就在在自己面前杀杀人,发发怒。 她到底是哪儿惹着老天爷了?没做亏心事啊! 满心的胡思乱想,头顶就又炸开了一道闪电。 一抹长而诡异的黑影,自身后笼罩,落在她的面前。 她浑身一震,求生的*刺激这瘫软的四肢,忽而生出一股力气,让她打挺跳起,转身抬头。 石阶上,山门前,一抹高塔似得身影杵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身影一身黑衣,蒙面包头,唯有一双闪亮的眼睛暴露在外,直勾勾的看着她。 是谁?从长生观里来的?是祁进派来来救她的吗? 不!不对!不是来救她的! 她清楚的看到,对方手里拿着两柄雪亮的弯刀,刀刃在雨幕中闪耀,带着杀意。 同样带着杀意的,还有男人的眼,那是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狼。 而此刻,狼的机会,来了! 她张大嘴,眼睛瞬间瞪圆。瓢泼的雨点落下,争先恐后的往她眼睛里灌,辣的她眼睛都红了。 可再痛她也不敢眨眼,因为她生怕自己一眨眼,那身影手里的弯刀,就会迎面袭来。 这人一身黑衣,跟下面的黑衣人是一伙的?祁进你也太能耐了吧,都杀到你山门口了,你还不出来救人? 她死在这儿也无所谓吗? 还是说……她太傻了!竟然主动告诉了他“仙器”的提示,所以对方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万千种想法一闪而过,连同那伺机而动的狼眼。 她尖叫一声,抱头伏地! 不,她还不想死! 刀刃割破皮肤,刺入身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鲜血喷出带来的灼热腥气,还有人死亡前的叹息。 她顿时喉咙作呕,浑身作痛。 死了,她要死了!死之前,她也得再看一眼,死得明白! 结果一睁眼,鲜血就喷了一脸。然而未等她感觉这鲜血的灼热,从天而降的雨点就把一切冲刷掉。 一个黑衣人缓缓倒在她的脚边,至死手还紧紧抓着刀柄,双眼也紧紧盯着她。仿佛是变成鬼,也要取了她的性命。 末璃浑身一颤,仰头。 高塔似得身影此刻就杵立在她身旁,手中的弯刀滴落着血水和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不是来杀她的?反而还救了她? 她双眼一亮,即刻兴奋的喊道。 “你是祁进派来救我的!对不对!快,快帮帮我的人!” 伸手指了指还在下面厮杀的赖沧澜。 对方一动不动,只是眯着眼注视着她。 她身体微微一僵,连带脸上的兴奋也僵住。 不对!这个人……这双眼睛……她记得!他是…… 她张大嘴,忽而一个翻滚,拔腿就往下跑! 对方动作更快,手中的弯刀一勾,就勾住她的帽子。象征着皇权的金蝉通天冠瞬间就飞出去,在雨幕里一闪而过。 而她因这一勾,翻到在石阶上,背后重重磕在石头上,脊梁骨都差点折了。 末璃惨叫一声,立刻被暴雨灌了满嘴的雨水,又冷又涩,还呛到气管。 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咳嗽一声,背后就跟刀砍一样的疼。 背后的身影跳起,一脚踩住她,双眉一狞,双目一眯,手中的弯刀就往她的脖子上划来。 她不要死啊! 末璃闭上眼,纤细的手指用力抓住石阶,死死的抠住。 这素手纤纤,曾经捏着一把斑斓的纸扇,在薄纱绷成的屏风后,轻轻摇摆!鎏玥王朝最尊贵的人此刻如同一只狼狈的虫子,他手中的刀轻轻一划,就能结果了她的性命!这一定能让鎏玥的摄政王,好好头疼上一阵! 只是这小儿太没用了,杀死她都不值得他去炫耀。 “殿下,请住手!” 冷清悠然的声音在噪杂的雨幕中响起,明明声音不大,然而不管是雷声还是雨声,都无法掩盖这仿佛来自天外的妙音。 这声音让她猛然睁开眼。 刀刃离着她的脖子还有一寸的距离,停住。雨水顺着死神的镰刀低落在她的脖子上,冰凉的。然而停了片刻,这冰冷的刀尖又迅速向上一挑…… 末璃倒吸一口凉气! 结果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觉得寒气在头顶上划过,浸透了雨水沉甸甸湿漉漉的头发泼洒下来,盖在脑门上。 末璃喘着粗气,心里忍不住骂娘。 那家伙挑断了她的发带,让她披头散发!这是一种羞辱,让鎏玥天子颜面扫地,衣冠不整的羞辱。同时也表明杀她不是不能,而是不为的傲慢。 祁进叫他殿下,哈,殿下啊,又是一号大人物呢! 个个都是大人物,个个都能羞辱她,欺负她。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尽遇上这些货! 她瞪着那人,吸气再吸气,忍着怒意,一字一句道。 “我是谁,你知道的吧?” 对方轻轻一挑眉,目光轻蔑。 哈,难道她以为自己现在是准备摆架子吓唬人?她有这个资格? 不理会对方的轻蔑,她继续说道。 “我只说一遍,不管你信不信。你的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展万钧杀的。” 对方不语,眯了眯眼,目光审视。 她咽了咽口水,嘴角轻轻一挑,忽而扭头往高处看,看着那白衣飘飘的声音,哼笑一声。 “想知道是谁杀的,问他啊。” 杵立的身影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去。 祁进站在石阶最高处,自始至终坦然俯视众生。 这两人的目光,他仿佛是接了,又仿佛是没接。接与不接都毫无意义,因为神仙从来不在乎凡人的眼光。 雨幕从天而降,然而他周身自有仙气护体,风雨不得近身。风大雨大,宽大的白袍在风雨里飘洒,宛如临风而歌的仙鹤,沐雨而舞的仙人。非但没有丝毫狼狈之相,越发让人觉得他超然出世,连风雨雷电也要为之倾倒。 但这超然的仙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目光里还是一闪而过凡人的怒意。 看着神仙那瞬间坠落凡尘的表情,手持弯刀的男子忽而觉得脚边这个狼狈不堪的鎏玥小皇帝并非一钱不值,而是很值钱! 意味深长的目光又回落到她的头上,正欲伸手抓住这锭值钱的金元宝。就听见石阶下有人高喊。 “陛下!阿璃!” 听到这个声音,末璃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伸手推开踩在自己胸口的靴子,奋力打挺跳起,拔腿就往下跑。 背后的身影伸手一把,将她拎住,拽回来。 风雨中,展万钧手提长刀,狂奔拾阶而上。快要到山顶的时候,劈手一刀砍掉纠缠着赖沧澜的黑衣人,只看了小将军一眼,便又拔腿向上,瞬间就到了跟前。 “阿璃!”看到她,双目顿时惊喜。可看到拽着她领子的手,又是一愣,猛然抬头。 “你是何人?快放开她!” 看到他来,末璃也很惊喜,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这么快? 只有他一个人? 援兵呢? 正想着,就听见下面人声不断,更多提着刀的人冲上来,一边冲一边喊着。 第163节 “快,跟上王爷,陛下就在上面!” 是自己人!她顿时大松一口气。 背后的身影啧了一声,陡然松手,把她用力往前一推。 推完了人,这高大的黑色身影就猛然蹿上台阶,自高处往外一跳。 长生观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石道可登山而上。石道一边是山岩,另一边就是悬崖。这人往悬崖外一跳,等同自杀。 然而他纵身跳出,伸手在嘴边一划,一道刺耳的哨声响起。 哨声一响,便有另一道长啸相和。一股劲风刮来,一只硕大无朋的猛禽从天而降。两只有力的爪子一把勾住那黑影的后背,双翅奋力一震,呼一下就带着那人飞了出去。 这一幕相当精彩,然而无人欣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一推手之际,聚集在了末璃身上。 山势陡峭,被人一推她就直接伸手在半空抓了两下,自然是什么也没抓到,径直摔下去。 脚下全是*的石阶,若是摔倒,她就如同鸡蛋砸在石头上,绝无有命的可能。 “阿璃!”展万钧看得肝胆欲裂,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把手里的长刀随手一甩,纵身一跃,张开双臂去接她。 她来势汹汹,炮弹似的砸在他身上,把他也砸的往后一仰。 得亏赖沧澜拄着手里的刀爬上来,举手在展万钧后背上托了一把。摄政王借势一拧腰,这才把两人往边上一摔,总算没有滚下山去。 但即便如此,末璃还是摔了一个脸着地,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顿时头破血流。 她一流血,就把展万钧吓得三魂六魄出窍,伸手托住她的脑袋大喊。 “阿璃!” 末璃嘶了一声,被他喊得头都快裂了,眯着一只眼呻吟出声。 见她还活着,还能出声,他又欣喜的把她整个揉进怀里,紧紧抱住。 这一抱,小皇帝直接哀嚎。 她的背,她的屁股,她的头,浑身作痛,脊梁骨都要错位了!好痛! 摄政王不是来救她,是来拆她的喂! ------题外话------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小学生家长不易做啊!期末了,想不到还得被学校抽壮丁,维持秩序。 作为班级家长委员会一员,本座不能不去啊! 不过可喜可贺,终于可以开始期待暑假啦! 唔,晒了一天,人都要变黑炭了! 感谢28日投道具的美人:米老鼠2003(月票1)在家的小猫(月票1)1971721(月票1)恍然如梦50(月票1)okfan(月票1)查小墨(评价票1) 感谢所有正版支持的美人,鞠躬! ☆、第一百零三章 虎狼之药! 温子言没死!他听从了末璃的命令,一直乖乖躲在车底,外面杀的血流遍地,他也不出来。 直到摄政王带着亲随赶到,他才仓皇爬出车底,带着一身的泥水挥手狂呼。 “上面,陛下在上面!” 于是展万钧杀开一条血路,直接冲了上去。 庙堂之子,不立危墙。以摄政王之尊,提刀而上,若是被柳傲君看见了,必定又要拉长了脸给他讲一通大道理。 可他顾不得了! 当听到末璃遇险的那刻起,他的眼里就没了天下,没了庙堂,什么都没了。 只有她!小小的身影,站在风雨里,等着他去拯救。 红颜祸国!他也不是不懂,不是不知。 可是阿璃是祸国的妖孽吗?从来不是。 相反,她是个仁厚的明君。虽然不能开疆拓土,但足矣抚育万民,润泽天下,以她独有的宽仁和无为。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此刻她是君,他是臣,那臣子为君王尽忠,也是他的本分。 便是没有君臣这一层,男人难道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 都来不及调兵遣将,他直接带着十来个亲随就上马飞奔。把整个京城都留给了柳傲君,知人善用,他自认傲君足矣堪当大任。 至于回头会不会被这狗头军师喷一头狗血,已经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不带大军同来,除了时间来不及,还因为拖累。带的人马越多,一路上耽搁的时间也会越多。 他是恨不得插翅飞,一时一刻都不敢耽误。 杀人需要多长时间?手起,刀落,不过一滴水落下,一片叶飞过,转瞬而已。他等不起! 提刀冲上石阶,他眼里只有向上的路,任何挡在前面的都是敌人,统统砍掉。 看到赖沧澜还活着,他颇为欣喜。 这意味着阿璃也肯定活着!赖家忠义无双,名不虚传! 他帮小将军砍掉一个对手,奋力狂奔向上。 “阿璃!”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上面除了陛下,还有祁进和另外一个陌生人。 黑衣,蒙面,狼眼,弯刀!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就在她头顶。 他呼吸都为之停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环扣着一环,何处才是头? 即便是身经百战,踩着尸山血海而来的他,也不由心头发寒,生出一丝厌倦。厌倦这没完没了的杀戮和永远尔虞我诈的阴谋。 权力,如此魅惑!就连神仙也难以逃脱? 可见祁进,并非真仙! 这样的情绪是危险的,会消磨斗志。所以才一显现,就被他扼杀丢弃。越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心里的念头越少越好。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杀,杀,杀! 他眼中的杀意陡现,然而对方却把阿璃推了下来。 杀人还是救人? 当然是救人! 他的小白龙天下无双,没了就永远没了。 不是没想过自己这一接,就算接住了,可能不能稳住呢? 但管不了那么多!身体比脑子更快,直接做出了选择。 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人,我命由我不由天,要不然也不敢和“神仙”作对。但在这通往神仙洞府的石阶上,他忽而觉得天意还是有的,而且天不亡他。 他没稳住,但赖沧澜爬上来,推了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只可惜,电光火石之间,他没有调整好落地的姿势,还是让怀里的小人磕在了石阶上。 她头破了,流了血,吓得他脸都白了。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哪怕她因此哀嚎,当他也不肯松手。 叫吧!她能哀嚎,至少说明还好好活着。 有些时候,非得狠狠的痛,才能证明这感情有多真实。 抱住她就等于抱住了全世界,他眼里只剩下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那手持弯刀的蒙面人如何走的,祁进如何走的,他统统不关心,也看不见。 事后回想不是不害怕的!他从未有过如此痛并快乐的情感,越快乐越痛,越痛越快乐。痛苦和快乐构成一个完整的两面,无论是哪一面都让他难以割舍。 依稀能够明白当年的她为何痛彻心扉也无法忘怀,只因这痛有多深,爱便有多浓。 唯有不爱,才能不痛。 这样的感情,着实可怕!君王不能有爱,有了爱,便是弱点,会被人利用。 他应该避免的,可等想到避免,早已泥足深陷。 来不及了! 而这毒,一经入口,变成深瘾。 戒不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内心烈火煎熬,抱着她如同守财奴抱着烧红的金条。 放手,不能,拥抱,煎熬。 爱有多深,痛有多真。 若是无法放手,那就索性紧紧抓住。 爱与痛,她与天下,他都要。 贪心,有何不可呢! * 摄政王急着赶来,随行只有十骑亲随。幸亏柳傲君及时调兵遣将,命校检崔伦带两千金羽卫,火速增援。 等崔伦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山下的恶战其实已经接近尾声。黑衣人虽猖狂,但毕竟不如御林军人多。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硬拼,鱼死网破而已。 摄政王带人赶来,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大势已去,人心一死,拼死的念头也就成了求死。 第164节 崔伦带着人一到,便是砍瓜切菜,收拾残局。 展万钧很想留在车里陪末璃,但是分身乏术,只得将她交给温子言,跳下车。 柳傲君善谋术,不会明知战事已末,平白无故还派这么多人过来。必定是认为此事仍未了结,前途还有凶险。 于是他命令留下两百精兵继续护卫圣驾,剩下的全部火速前往行宫,沿途仔细搜查,务必肃清一切隐患。 此行若再有刺客,一律格杀勿论,不必留活口。 崔伦领命带兵离去,他便掉头回到御驾。 还未到车前,就听见御驾里传出一声惨叫,顿时心头一震,拔腿冲上去。 “陛下!” 砰的推开门,就看到末璃趴在锦褥上,湿透的衣衫被人从背后全部剪开,连贴身的马甲一起。那本该晶莹雪白,如冰似玉的后背,整个斑斓紫青,红黑遍布,触目惊心。温子言的手就按在她的暴露的后背上,沿着脊椎一节一节的往下按。每按一下,她都仰头惨叫一声。 听到动静,温子言抬头,就看到他眼睛红红的瞪着自己,好似要吃人。 “王,王爷?” 本来他就满头大汗,此刻被这红通通的怒目一瞪,后背脊就冒出一层冷汗。 王,王爷不会是误会了吧? 心里是怒不可遏,然而展万钧明白,自己是不能向温子言发怒的。温子言沿着脊梁骨摁,是要检查她的脊椎是否有伤。她能喊痛是好事,说明脊椎没有任何折断,全是皮肉筋骨之伤。 可这怒意若不对着温子言发,他又该对谁去发? 是谁把他的阿璃害成这样? 他想了想,双眉深拧。深吸一口气,把涌上心头的怒意硬生生压下,沉着脸跳上车,膝行到末璃身边。 “陛下的伤势如何?”沉沉问道。 温子言连忙退到一边,用衣袖抹了抹额头。 “万幸,脊椎没断。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陛下恐怕暂时得好好休息一场了。” 是啊,万幸!比起外面那些缺胳膊断腿肚肠满地淌的,永远起不来的死人,她能活着就是万幸。 他皱起眉,伸手轻轻触碰她的后背。 指尖才刚刚碰到,末璃就嘶的一声,消瘦的肩胛骨如受惊的蝴蝶一般,振翅而飞。 那本该是雪一般晶莹的翅膀,此刻也染上斑斑红黑淤泥,破败而脆弱。 展万钧懊恨的握紧拳头,砰一声砸在车顶上。震得整个御驾为之一震,也把末璃浑身震痛。 真是冤家喂!温子言按了一场,她已经痛的喉咙也喊哑。好容易小太医不按了,这位煞星爷爷又来折腾。 妈蛋!非得活活疼死她是不是。 气若游丝,她睁开眼,不满的瞪他一眼。 见她还能瞪人,倒叫展万钧心头一喜,连忙低头俯身,凑近她。 “阿璃!”只喊了一声就停住。 鼻子酸酸的,喉咙哑哑的,刚开口就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涌上来,自喉咙到眼睛,都湿了。 他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丢脸。 看到摄政王这幅样子,温子言也是胆战心惊,连忙低下头别开脸,不敢看他失态。 只有末璃幽幽叹了口气,艰难的举起手,轻轻盖在他的双眼上。 他这是想哭吗?真是……好令人难为情啊! 他以前老是瞪着眼拉长脸,吓唬她。现在竟然红着眼,可怜巴巴的看她,叫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也是贱,就见不得他这样的脸,非得他拧眉毛瞪眼睛,冷着她吼着她,才舒坦。 展万钧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捏住。 他还是在她面前丢脸了!可丢了就丢了,他心里是一点也不生气。 在乎她的这份心,他问心无愧,也乐意表白给她看。 一直认为爱是索取,谁爱他就该任他摆布,任他索求。但此刻他却觉得,为爱付出也挺好。 只要她肯要,他丢脸也无妨。 * 知道小皇帝的“蹊跷”,如今再看到摄政王的“失态”,温子言再傻也知道这两人关系已经非同寻常。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更是坐如针毡,觉得自己此刻待在这儿纯属多余,恨不得就此隐身,给两位腾地方。好让这两位互诉衷肠,情意绵绵。 可惜,他这大灯泡还没走,外头又添一个灯泡。 李得胜用捧着龙胎凤卵的小心劲,捧着一碗刚烧好的热水,心急火燎的一路小跑而来。 “让开让开,快让开!温太医,热水来啦!” 温子言猛抬头,伸手想要开车门接水,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 展万钧已经把按在自己脸上的手拉下,伸手想要扯点什么给她的后背遮挡一下,却发觉如今是夏天,就连靠枕都全改蒙象牙面的。 他想脱自己的衣服给她盖,可他的衣服也全湿透了,又是血又是泥,脏污不堪。 还是温子言识相,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他一直躲在车底下,没淋着雨,后来跑出来指路,淋了些雨,但衣服没怎么脏,至少比摄政王那一身好多了,能用。 展万钧看着他递过来的衣服,眉头紧皱。 “温太医,温太医,水来了!”李得胜又在外面喊。 没得办法,摄政王只好啧了一声,一把扯过这衣服,抖开了给小皇帝轻轻盖上。 温子言扁了扁嘴,摄政王脸色阴沉沉的,令人头皮发麻。可他也是一片好心而已!哎,伴君如伴虎! 不对!这就是个逆臣!陛下才是他的君! 可如今他的君要和这个逆臣好上了。唉!他怎么觉得好难过! 唉声叹气的开了门,李得胜急忙把手里这碗比金子还贵的热水递进去,担忧的问。 “陛下怎么样?” 如今他的性命可都系在这小主子身上,陛下要是不好,他也就不好咯。 温子言微微一笑。 “陛下真龙降世,自有天意庇佑。一切安好,你等无需担忧。放心吧!” 听到这一句,李得胜是大松了一口气。有心想要偷窥一眼,可刚撩起眼皮就瞄见摄政王的衣角,顿时吓得低下头,再不敢乱看。 温子言端着热水回去,砰的又关上门。 把滚烫的热水端进来,温子言医者父母心,此刻也顾不得摄政王尊贵又恐怖,直接指挥起来。 “王爷,劳驾把杯子拿过来。” 展万钧也不计较,把搁在架子上的套杯都拿过来。 接过杯子,他把手里的热水交给展万钧拿着,自己则低头从药箱里取出瓶瓶罐罐。把药丸药粉都拿出来,挑拣了两丸药,分别放进小杯里。 “王爷,倒点水,小心烫。” 用热水把药丸化开,稍大一杯先递过去。 “烦劳王爷服侍陛下先服了这药。” “这什么药?”展万钧接过,凑到鼻前闻了闻,扑鼻一股辛辣之气。 “驱寒的。陛下淋了雨,受了惊,寒气入体,得驱驱寒才行。” 倒是在理。展万钧也就不再多说,把末璃稍微扶起,让她侧头枕着自己的腿,小口小口的把药吃了。 药肯定是不好吃,她整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好几次都快吐了。然而愣是没吭声,逼着自己把药吃了。sk 她越是乖巧,他越是心疼。真宁可她像以前那样,又哭又闹,发小孩子脾气。 内服的药吃下,还有外敷的。 温子言不是伤科大夫,身边带的伤药效果也一般。可此刻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能用就用。 帮小皇帝敷了药,剩下最后一点热水,他也全喂给她喝了。 温子言建议他也吃点驱寒的药,正要叫李得胜再送一碗水,结果摄政王直接把药丸扔嘴里,嚼吧嚼吧就咽了。 真不好吃,他皱起眉。又苦又辛,辣得舌头都麻了。 但这份感同身受的苦辣,也叫他有一种与她同甘共苦的甜蜜。 * 雨下了一夜,夜里末璃发了烧,身体热得滚烫,却一滴汗也不出。 温子言连忙下车,一面叫李得胜带人烧水,一面提着灯笼冒雨在山里寻找草药。 找了六七种草药,在雨水里冲洗干净后,摘取根茎,只留下花叶,搁热水里熬成浓汁。用布把药渣滤除,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汁送到车里。 让摄政王给陛下擦身。 先用药汁擦一遍,待一炷香的时候在拿清水擦一遍。如此往复三遍,末璃终于出了一身热汗。汗一出,整个人虽然仍旧热,但至少不烫了。 半夜里,崔伦派出的报信官快马赶到。 金羽卫在前方五十里处又发现了黑衣人,经过一场厮杀,已将所有刺客斩杀殆尽。催大人留下一百兵丁原地镇守,顺便打扫清理。剩余的兵力则全部带走,继续前行。 三更天,第二路报信官又到。 崔大人已到行宫,马上开始全面搜查,排除一切隐患,务必保证圣驾安全。 崔伦这个人,展万钧是知道的。当年他和自己是同科出身,也写得一笔妙文。但此人个性阴郁,不善专营,所以官途不畅。 还是自己上位之后,把他提拔到大理寺为官,用的是他为人清正,办事谨慎。 然而崔伦在大理寺混的并不好,因为办事太能干,以致得罪上峰。也因为性格问题,被同僚疏远。 大理寺有他在的时候,破案率不错。凡事他参与的案子,多半都能有个结果。便知此人心思缜密,体查入微。而且看人很准,但凡作奸犯科,心怀不轨之辈,都难逃他法眼。 正因为对方这个本事,所以他又把崔伦从大理寺调到金羽卫任校检。从文官到武将,崔伦是不乐意的,校检只有六品,在京官里太不起眼。 第165节 但摄政王许他监察京师,可以任意调取档案的权力。但凡京师的各种疑案悬案,他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查。只要记得顺便帮忙查一查京师里想要捣鬼的暗手。 崔伦最喜欢查案,最乐衷解密。别人想要隐瞒的,遮掩的,隐藏的一切,他都乐于去发现,破解,大白于天下。甚至不大白于天下也行,只要能让他瞧个明白就好。 所以柳傲君派他来给摄政王排除行宫的暗雷,也是物尽其用。 雨下了一夜,到天亮时分才停。雨刚停,第三路报信官到达。 崔大人表示行宫内外已大致查了一遍,发现不少问题。目前肯定有鬼的宫人太监已经全数捉拿关押,但肯定尚有遗漏。他只能保证陛下寝宫范围以内,安全无虞。剩下的地方还要再继续排查一遍。 这就够了!展万钧一点头,有一块安全的地方就够,先让阿璃养伤。 京城里也乱成一团,她还不便回去,免得受到骚扰! 车队一直等到太阳出来,把泥泞了一晚的道路稍微晒干一些,才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自天黑从京城快马赶来的展麟和末暧也到了,随行还有一辆马车,载着刘嬷嬷和女医华妱连同宝盒一起。 听闻小主子遇刺,宝盒差点直接昏过去。又听要她连夜赶去随驾伺候,连忙一掐大腿醒过来。然后便在清心殿里像只无头苍蝇似得乱飞,恨不得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好给末璃用。 她装了满满一车的家伙什,临行之时被华妱扔下去大半,腾出地方装药! 宝盒自认自己在宫里算是头一份的女官,此刻被一个小小的女医驳了面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然而对方是摄政王请来的,她又发作不得。看在对方这些药都是用在小主子身上的缘故,她才勉强按捺怒意,跟对方同车而坐。 下雨路滑泥泞,偏偏又赶得及,好这一路震得,宝盒不晕车的也要吐了。 得亏华妱准备了药,含服在舌下,这才平安到达。 既然女医到了,摄政王自然毫不客气把温子言一脚踢开,换华妱到御驾内伺候。 结果华妱到车内给末璃号了脉,相了面,又问了用药之后,冷哼一声道。 “哪个庸医,药全错了!” 说罢,不由分说把自己带的药箱搬来,重新给小皇帝配药。 听说温子言用错了药,摄政王差点想砍了这个庸医。温子言没想到祸从天降,华妱一句话就差点要他的命。 他就不服了,自己哪儿用错了药?明明都是对症的药!她血口喷人! 结果人家连面都不给见,直接甩出一句话。 “开虎狼之药给贵人,你不是庸医谁是庸医?” 温子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只顾着给小陛下驱寒退热,完全忘了她是一个女孩子。药下的猛了! 陡然失了工作,又被摄政王嫌弃,温太医心情十分低落。好在赖小将军一干将士们受得住他的“虎狼之药”,总算聊以安慰! 见陛下身边照顾护卫的人都全了,展万钧这才略感安心。虽不情愿,但他也该回去了。 唉,京城里的乱,还不知道还如何收场呢! 又特地留下两队御林军,在长生观山门下等候。 等玉容公主进香事毕,“护送”公主回京! 临行之时,他抬头仰望。 长生观的石阶高耸入云,云端是金碧辉煌,器宇轩昂的殿室楼阁。 晴空一洗如碧,蓝到发亮。那神仙楼阁就宛如嵌在一整块青金石里,蓝哇哇,金闪闪。遥不可及,又牢不可破。 然而没有什么是牢不可破,正如这世间本就没有长生! 长生观的长生天,也该到头了! 他冷冷一挑嘴角,目光冷而坚毅,轻轻一勒手里的缰绳,策马回城! ------题外话------ 昨天闹了大乌龙,连累大家陪本座一起折腾!真是抱歉万分! 感谢榜 29日:千寻千爱(月票2,评价票1,钻石5,鲜花10)铛红名人(月票1)幽幽的书(月票1)jecyy(月票1) 30日:skdidachung(钻石50)1971721(月票1)ruojinyao(月票1)15942863639(月票1,评价票1)yobi1006(月票1)qyh1980(月票1)张荔棋(月票1)931019(评价票1天堂与天使88(评价票1)xzssuu(鲜花10)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爱你们!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成宫里小心思! 骊山,大成宫! 大成者,集天下之大成也。 先帝末熙好享受,既然宫殿叫大成,自然是非得搜刮尽天下宝物。江南的琼花,北地的玫瑰,东海的珊瑚,西疆的青金,天下的宝贝,不管是叫得上名,还是叫不上名,都得运到这大成宫里,摆在皇帝老儿面前,妆点他的富海天下,聚于此地为他一人享用。 可惜先帝死得突然,死前这大成宫仍未完全建成。摄政王以“太奢靡”为由,下令停止建造,这大成宫就只落得一个“大致上建成”。 虽然是“大致上建成”,但也足够得天独厚,瑰丽堂皇。 崔伦只保证陛下寝宫范围内安全无虞,故而末璃一行就都住在了寝宫里。 寝宫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位于山腰处。正殿叫“含风殿”,据说把门窗打开,山风就能灌满整个正堂,带走所有暑气,格外凉爽。 可惜,小皇帝此刻正病着,无人敢把门窗全部打开,品尝一下这“含风”的感觉。 末璃的情况并不好! 温子言的“虎狼之药”帮她驱了体内的寒气,却忘了她体质虚弱,根本受不住这样的药。华妱及时调整了药方,为她补元气,然而她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 往年温子言靠的是一粥一饭,拿出滴水穿石的劲头给她补,也不过是稍有起色。结果她连遭两场变故,元气大伤。这好不容易补出的一点成绩,也付出东流。 她元气大亏,先前用猛药压下去的寒气又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更凶。而淤积在体内的肝气和伤痛,卷着历年来的陈伤旧痛,卷土重来。 薄薄的身板哪里挡得住,立刻高烧不止,陷入昏迷。 这一下,连华妱也束手无策了。只好命快马回报京城,请摄政王定夺。 展万钧即刻请神医郭胜义出马,去大行宫为陛下看病。 然而这边郭胜义才刚上路,那边末璃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 她一边发烧一边流汗,刚换上的衣服不一会就湿透。宝盒一面给她擦身换洗,一边听从华妱的建议,尽力喂她喝水,怕她失水过多。 然而她一点也不配合,一碗水能喝下去三口都算多。 明明已经烧糊涂了,可有时候会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看人,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宝盒就唤她,和她说话。 末璃眼睛看着她,却仿佛是看到了别的东西,说的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唯有听到她喊“妈妈”,叫这宫女眼泪婆娑,一时忍不住抱着她痛苦流涕。 小主子太苦了,昭仪娘娘怎么那么狠心,就抛下小主子一个顾自己去了,留下这孤苦伶仃的孩子,在这世上吃苦受罪! 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宝盒再明白不过。她若不是亲娘死得早,又怎么会被卖到这吃人的皇宫里,当伺候人的奴婢! 刘嬷嬷端着药进来,就看到这主仆两个抱在一起痛哭,顿时眉头一皱。 心里明白宝盒这是护主心切,可这个节骨眼上,她哭哭啼啼的太丧气。说难听点,主子还没死呢,要她这奴婢先来嚎丧? 把药搁在一边晾着,连忙上前道。 “宝姑姑快别哭了,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京城那边已经来信,王爷派了郭神医过来。等神医一到,小主子定能转危为安。快把眼泪擦擦,出去梳洗一下。小主子这边,由我看着。” 听到郭神医要过来,宝盒心里很是高兴。然而想到把小主子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摄政王,又忍不住愤愤不平。 知道这会子哭不吉利,她连忙七手八脚的下了床,把眼泪都抹掉。屈膝给刘嬷嬷福了一礼,哑着嗓子道。 “劳烦嬷嬷费心了,我去去就来。” 刘嬷嬷叹了口气。 “快去快回。” 宝盒这才低着头,忍着喉咙里的酸楚,快步离去。 等她走了,刘嬷嬷端起搁在一旁的金盏,把药凑到嘴边尝了尝,感觉冷热适宜,便抬头喊了一声。 “来喜,过来帮我扶一把。” 来喜是个小宫女,两条弯月眉,一双杏仁眼,看着就是个讨喜的姑娘。做事说话很是乖巧伶俐,颇得刘嬷嬷信赖,故而时常唤她伺候。 老嬷嬷端着金盏,等了片刻也不见来喜过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来喜?”又喊了一声,就见屏风后人影一晃。 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来喜,但想了想觉得不对,那身影很是高大,绝对不是一个小宫女。 刘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警惕性很高,立刻察觉到不对。 “外面是谁?” 高大的身影在屏风上缓缓划过,一晃眼就到了边沿,呼的一下就飘出来。 刘嬷嬷被吓了一跳,张嘴就要惊呼。眼前突然一阵薄薄的香风轻雾扫过,瞪大的双眼顿时就眯了,张开的嘴也合拢。 整个人摇了摇,晃了晃,端着金盏的手松开。 那金盏落下,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托住,手一抬,又塞回老嬷嬷的手里。 刘嬷嬷握着这金盏,愣愣的看着来人。 来人轻轻一抬手,她就端起药凑到嘴边,敦敦喝下去。 喝光了,那人又轻轻一挥手,她又端着金盏木愣愣的走出去。 把老嬷嬷赶走了,那影子就施施然飘到末璃的身边,侧身坐下。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落在她的额头,指尖顺着眉梢划过脸颊。 末璃是趴着睡的,背上全是瘀伤,躺着就疼。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从眼梢向上望。仿佛是在注视着这薄薄的影子,但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她已经烧糊涂了,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 她感觉自己又累又热!能不热吗?四十度的桑拿天,还要上班下班。虽然地铁里有空调,可出了地铁,那迎头而来的热浪,能把活人直接烤熟! 第166节 飘飘忽忽的,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各种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她所熟悉的现代化的气息。 发动机的轰鸣,汽车的喇叭,商场的音响里卖力的播放着各种促销活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说话声,甚至还有汽水瓶子被撬开的声音。 啊,汽水,夏天喝最爽了,一定要加冰块! 想到这个,她仿佛是喝到了冰镇汽水一般。那冰凉的爽快的液体,流进嘴里,舔舔的,凉凉的,香香的。虽然不过是香精加色素,再兑上苏打水,可这就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奇迹,用最简单的配方创造无穷的可能! 起先是小口的,然后大口,对着杯子主动的吞咽。她都快热死了!真想永远呆在空调房里不出去,可上班下班身不由己。小职员的悲哀! 不过回到家,打开空调,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汽水,满满来一杯,那感觉,爽就一个字! 多一点,再多一点!她能一口气喝三瓶! 喝了几口冰凉的汽水,她觉得自己从肚子里一直凉到了头顶,整个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打了个嗝,她睁开眼,真正意义上的睁眼,定定看着眼前。 眼前是一个白白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她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 那白影靠近,她下意识的后退。只退了一点点,后脑勺就撞到了什么,不硬,但也不软。 她看着白影靠近,随后有柔软的东西附上她的双唇。 呃……这感觉,好奇怪。 凉丝丝的液体流进她的嘴里,她下意识的吞咽。 她是在做梦吗?有点令人羞涩的梦境!但感觉又很真实,至少这种喝了什么的感觉特别真。挺好喝的,不过回味一下,又不像是汽水。 白影离开,她眯着眼摆了摆脑袋,想要把对方看清。 谁啊?挺好看的,脸上还带花呢!不过稍微用了点眼力,就觉得头晕恶心,喝下去的“汽水”也差点吐出来。 她脸皱成一团,伸手捂住肚子,张嘴作呕。 结果那白影一把捂住她的嘴,扶着她侧身躺下,不许她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末璃自己也咬紧牙关忍着,她也不想在帅哥面前呕吐,太丢脸了。 忍了一会,作呕的感觉就褪去,她长吁一口气,闭着眼喘息。 捂在嘴上的手松开,摆弄她一下,让她趴着睡。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一开始只是轻柔的抚摸,渐渐的,修长的手指就插进她的头发里,像梳子似得划过。 她出了很多汗,头发都湿透了,乱蓬蓬的。手指梳过,很快就卡住,不通。那手指便又抽出,轻手轻脚的帮她把打结的头发都拆开。 那双手一直摆弄着她的头发,好一会。如同一个细致耐心的主人,为宠物梳理毛发。 直到她的头发都顺通了,才罢手。 梳理过头发,那手又轻轻触碰她的后背。 后背上的瘀伤因先前温子言涂过伤药的缘故,此刻各种紫血乌青都发出来,肿胀的伤痕隆起着,一块块一条条,宛如斑驳的沟壑,比一开始还恐怖吓人。 指腹沿着这些沟壑隆起轻轻划过,末璃不觉得疼,倒觉得痒。她撩起胳膊想要抓一抓,被一把捏住,摁回去。 过了一会,她觉得那手仿佛是在给她背上涂伤药。刷子很软,湿滑的,药水是温的,一点一滴,每一条伤口都仔仔细细的涂遍。 还是痒!但能忍得住! 不过再往下她觉得不行了!虽然只是梦,可也不能让一个帅哥帮自己的屁股上药,太羞耻了。 于是忍着疼,她侧翻,伸手捂住薄被。 够了够了!就到这儿吧!再往下就太刺激了!她可不想睡过头,上班迟到。 今年的全勤奖可丰厚了,出国旅游的来回机票呢。 然而这梦里的帅哥不肯罢休,轻轻捏住她的手,想要扳开。 喂!过分了哈!她的地盘她做主,这是她的梦境,她就是这世界的神! 刚想和帅哥讲讲道理,谈谈人生!就听见梦里又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刘嬷嬷,你怎么站在这儿?咦,碗空了?小主子把药都喝了?” 似乎还有一个人,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那女人又道。 “没人陪着?这怎么行!我得赶紧过去瞧瞧!” 说着,就朝这边来了。 捏着她手的力量陡然消失,她眯着眼,只看到白影一闪,闪出了视线。接着,是一抹粉绿的身影映入眼帘。 “咦,陛下你怎么没盖好被子。” 薄被从她手里抽出,抖开了,再次轻轻拢住她。 她眨了眨眼,把头微微抬起,想要看清这粉绿身影的脸庞。 今天得梦可真奇怪,来往角色还挺多,感觉又像真得一样! 那身影呼的凑过来,差点和她鼻尖撞上。 一双晶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和欣喜,紧紧的盯着她。 “陛下?陛下!” 谁啊?谁是陛下?她茫然,张了张嘴。 “你……我……” 这身影却呼一下直起,转身对着外面喊道。 “快来人,陛下醒了,真的醒了!” * 末璃终于醒了。 刘嬷嬷带着宝盒连同来喜两个一起,把她搬到偏殿的罗汉床上,拢上纱帐,装作是一个小宫女病了,再请郭胜义进来瞧脉。 郭胜义连头也不抬,眼中只有一段白玉做的手腕,蜻蜓点水似得把手指按在末璃的腕子上,凝神诊脉之后,脸色一松,长吁一口气。 “无妨,先前灌下去的药,颇有奇效,脉象已经稳住了。待老夫再开个方子稳一稳就好!” 他说先前的药有奇效,叫刘嬷嬷和华妱两人面面相觑。不过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管他是什么奇效,总之有效就是好。 把郭神医恭敬的领到抱厦开方子,宝盒又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仔仔细细给末璃擦身。 大概是真退了烧,她此刻虽然又陷入沉睡,但气息稳妥了不少。 因她是个破胃,不能吃药。华妱便叫人请了温子言过来,两人商议着把郭神医的方子略加改动,变成了药膳,做成水米汤粥,给小皇帝灌下去。 如此调养了三天,末璃终于能自己坐起来吃粥喝汤,起色恢复了不少。 她这边刚能坐起来和人说两句话,那边展麟就急吼吼拖着末暧来看她。 换做别人,刘嬷嬷定然做主拒之门外。可摄政王世子大驾光临,打着给陛下请安的名头,叫人如何拒绝。 何况,听说展麟和末暧也来了,末璃也挺想见见他们。 闷死了,天天被一群女官拘着,不是喝药就是睡觉,她是喝够了也睡够了,实在希望有人能来解解闷。 陛下的身体才刚好些,本不该来叨扰。但末暧心里也很担心陛下,一日不见,就一日不能安心。况且说到底,他依然是渔阳王世子,博山郡公,实打实的保皇党一员。京城里多少人等着他的消息,圣驾的安危,关系到大家的安危。 既然摄政王世子愿意出头,他自然是顺水推舟。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没存在感,他还拉上了温子言。 如今末璃也是能坐一会了,便从龙床移驾到前殿,摆一张宽大的罗汉床,让她半躺半坐。 外面艳阳高照,知了声声。然而含风殿门窗一开,山腰里的凉风就徐徐贯入,带着林木都有的芬芳,沁人心脾又令人舒爽。 三人随李得胜进了正殿,未抬头便依次跪地磕头。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金安。” “快起来吧。赐座!” 小太监们拿了矮凳,依次排布。 年纪最小的展麟,坐在最前,离着末璃最近。温子言小小太医,自然只能坐最末尾,离得最远。末暧被两人夹在中间。 不管是远还是近,三人抬头,都把末璃看得清楚。 陛下,又瘦了!阳光落在脸上,肌肤几乎快要透明。原本红润饱满的双唇,已经淡成了樱色,薄薄的,软软的,如同两片从枝头跌落的花瓣。 头发没有束起,只是整齐的梳过,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本不该如此不端庄,只因郭神医嘱咐了,陛下神思损耗,不宜束发戴冠,让她松泛松泛。 然而她这个样子,看在展麟眼里越发像个姑娘了。又因为瘦了,整个人都缩小一圈,不仅肉丢了,连年纪也丢了,整个变成一个小女孩。 说她比自己小,都有人信! 这样子,真叫他心疼!陛下真是个水晶玻璃人,漂亮的让人揪心,一个不小心她就要破,要碎。叫人非得时时刻刻盯着看着,才能安心。 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叫末璃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对方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她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懒懒的瞪他一眼。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开花了?” 展麟不好意思的笑笑,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 “陛下本来就长得跟花似得,天天开。” 这话类同调戏,十分无礼。然而殿内无人敢笑话他无礼,只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被调戏的正主倒是没感觉,哈哈一笑。 “我是花,那你是什么?牛粪!你吃什么长得?怎么这么大个。”她一直挺好奇的。 “吃饭,吃肉,吃酒!”展麟道。 哈,小小年纪就喝酒,真是乱套。 “陛下你也该多吃点,吃得多身体才壮!你别挑食,什么都得吃,尤其要吃肉!”小孩子一脸真诚的教导她。 末璃心想我也想吃肉啊,可也得有这个硬件条件。唉,不说了,一说全是泪。 听展麟说这种孩子气的胡话,末暧心里挺烦,连忙插话道。 “陛下身体好些没有?” 末璃对他微微一笑。 “好多了,郭胜义的方子灵验的很,不妨事。你们都安心吧。我一直病着,也不知你们几个在这儿住的是否稳妥,别是被我拖累,也闷坏了吧。” 她叫他们安心,末暧心头一暖,淡淡酸楚。唉,陛下就是替别人想太多,总忘了自己。 第167节 这一回的刺杀来的蹊跷,又牵扯上了玉容公主,他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都是末家子弟,牵一发动全身,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希望能和陛下详谈一番。但摄政王把展麟和他派到这里来,与其说是保护陛下安全,不如说是让他们来给陛下解闷散心。 这样一来,还是不要叨扰陛下的好。一则妨碍陛下养伤,二则也要避嫌。 所以,他把心事压在肚皮里,此刻只谈风月,不论国事。 陛下怕他们闷坏了,其实是说她自己闷坏了。末暧人小心思大,一瞥眼给展麟使了个眼色。 如今这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虽然各自嫌弃对方,但伺候陛下这一块却是越来越有默契。收到这个眼色,熊孩子立刻嚷道。 “怎么能不闷。不过我们都担心陛下,也没有玩乐的心思。等陛下你的身体再好些,大家一起玩,人多热闹,开心!” 这话很无礼,但非得他这样的人说,才显得格外热闹畅快。 末璃一听就笑了,但又有些无奈。 “我这身体,还不知要养多少日子才能好。只怕等我好了,天都凉了。耽误你们了!” 这话说得,真够委屈。哪里是怕耽误他们玩,是怕自己没得玩吧。末暧心想陛下也跟个孩子似得,就把玩放在心头,一点也不想办正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想玩,他就放在心头当大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谁说玩和正事不能一起办?他偏要既让陛下玩,又办好正事。 “也不是非得出去跑才叫玩。如今天热,谁乐意去太阳底下晒。这行宫里凉快,不如趁着凉意,我们举办一个茶会,大家品茶论诗,风雅一番。陛下既可以参加,也不会累着。” 他提议道。 一听这话,展麟头一个急。 “茶有什么好喝,苦苦的。陛下吃药还不够苦,你非得给她苦上加苦。还论诗,酸唧唧的,快别学那些酸儒!” 末暧气得瞪他一眼,酒囊饭袋,不可理喻。 骂展麟是酒囊饭袋,着实冤枉这孩子。他打小也是跟着夫子读书学习,写写文章做做诗,不成问题。怎么说他爹摄政王当年也是文采斐然,做儿子的不能学十成,有个两三成也是应当。 只是他从小跟着王爷到处跑,养出一副狂野的性子。后来被拘在王爷里收了点性子,但本质上还是更喜欢策马扬鞭,羡慕纵横沙场,梦想建功立业。 写文念诗,不感兴趣! 不过此刻是由不得他做主,末璃一听这建议,已经双眼一亮。 “好好,骊山风景秀丽,正该做些风雅之事才好。跑来跑去,太累了。大家喝喝茶,谈古论今一番,也是趣事。” 见她也有兴致,末暧打铁趁热。 “陛下说的正是。不过这茶会还得有个茶博士,由他领头讲古说道,气氛才好。只是我等愚钝,腹中羞涩,难堪大任。” 啊?还要有茶博士?茶博士不是专管倒茶的吗?还负责讲故事?她是一点也不懂。 见她茫然,末暧索性自己做主。 “我在王府时有两位好友,皆是博学有才的年轻之士。听说这二位也在骊山附近避暑,不若我写个帖子叫他们过来,给陛下解闷。” 末璃一愣,她又不傻,岂会察觉不到这话里的蹊跷。眯了眯眼,她淡淡一笑。 “不知他们两个身上可有功名,若是没有,只怕不好召见。” 五品以上才能面圣,平头老百姓可是见不到皇帝面的。 末暧也是微微一笑。 “他们二位都是世家子弟,祖上都有荫庇,虽无功名在身,但皆有分封,可以面君。” 嚯!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嘛!末璃看着这人小心思大的博山郡公,也是颇为叹服。 看看,人家这才叫能干的人。 得了,既然都给她备着了,那就见一见吧。也不知又要搞出什么名堂。 “如此甚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我可只管吃喝了!”她道。 陛下接了招,末暧内心一阵激动,连忙按捺住,低头拱手。 “臣定不辱陛下所托。” 展麟侧目,瞧着他这个强壮镇定的架势,心里很不以为然。 这个末暧,心思多,小动作也多。父王叫他留心看着,他还真得好好看一看呢。 ------题外话------ 感谢1日投道具的美人:那双眼冻人(月票5)肥狐九(评价票11,月票1)肥狐七(月票1)红叶指间烟(月票1,评价票1)柒肆七七(评价票1)乐乐爱鸟2号(评价票2)jxdnlyy(评价票1)40858234(评价票1)skdidachung(评价票1,鲜花10)在家的小猫(评价票1)张荔棋(评价票5)xzssuu(评价票1)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鞠躬! 天热,大家要用心膜拜“大空调教主”,感谢它赐予我们的凉风!么么哒! ☆、第一百零五章 实现一个愿望! 末暧得了“圣旨口谕”,便立刻着手去办。当即写了两个帖子,命人送到山下,快马前去避暑别院送信,请两位世家公子前来伴驾随行。 两位公子接到帖子,便沐浴熏香更衣,一番盛装之后坐着马车前来。 面君之前自然是先要到他这边来碰碰头,取取经,免得在圣驾面前出丑露乖。 他也不避嫌,堂而皇之和两位好友见面。 这种事,避嫌就是惹嫌。摄政王耳目遍布行宫,只怕他和陛下说话的功夫,这些事就早已经传到了京城。 明知他是保皇党,却还让他来伴驾随行,想必王爷也早已经料到他会有“小动作”。敢放他来,便是准许他有“小动作”。既然王爷美意,他要是没有一点作为,反而是着相了。 两位公子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一位叫王子弥,年方十七,乃是江东王氏之后。祖上出过三朝大司农和一位太师,父亲是外放江州使,二等肃静候。母亲封二等恭敬孺人,诰命在身。他虽没有功名在身,但世袭子爵位,亦可以面君。 另一位是叫李笑澪,年方十六,乃是关外李氏之后。先祖跟随过太宗皇帝,从武出身,封过安鹿公。太宗皇帝登基后,全家就迁到关内,弃武从文。祖父,父亲都入朝为官,家里子弟多读书入仕。父亲世袭一等安陆侯,嫡母封一等懿德良人,亦是诰命在身。嫡母膝下无子,他过继为嗣,承袭爵位,可以面君。 两位公子自然独属于保皇党里的青年才俊,末暧正是想要通过茶会把这两位才俊引荐给小皇帝。 而引荐这两位没有功名在身的年轻子弟,最大的意图就是提醒陛下——该开恩科了。自她登基以来,恩科已经停了整整一年。寒窗十载,天下读书人就等着这一年一次的科恩等第入仕。 一年不开恩科,读书子弟们就得白白浪费一年。人生苦短,青春转瞬而逝,大家等不起。 何况,陛下不开恩科,就没有天子门生。所谓天子门生,就是陛下的学生,朝廷认证的保皇党。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当天子门生,这么多大好的资源不利用,太可惜了! 年轻人都想出头,陛下就该给大家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机会自然是好的,但给不给不是陛下说了算,还得摄政王点头。 可这事只要陛下点了头,他们底下人就可以去造势,不管摄政王肯不肯点头,先把这个势造出来。摄政王就算再能耐,他难倒还敢和天下学子作对? 当着天下千千万学子的前程,那就是历史的罪人。天下读书人手里的笔,都饶不了他! 理是这么个理!但两位公子心里也有疑虑!天子门生是荣耀,可要是这天子是个蠢蛋,那也怪磕碜人的! 小皇帝在外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摄政王又整天把她跟犯人似的拘在深宫里,外人只知道圣上体弱多病,是风吹吹会倒,路走走会摔,简直就是个水晶玻璃人! 又因为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连诗书学问也不好。基本属于文盲。 年轻才俊们个个都是饱读诗书,满腔壮志凌云,都想要一个远大前程。然而不得不跟随这样一个废物,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可谁让这废物点心会投胎,偏偏她就姓末。这是末家的天下,也只能是姓末的当皇帝。可要能选,二位才俊还不如推选博山郡公登基,至少文武双全,看着还像个样子。 这话一出,被末暧重重训斥。 读书人念了几本书,会绉几句诗,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妄议天下?胆大至极,狂妄之极!这种心思,最好给他收起来,永远也不要表露在外! 天命所归,岂是凡夫俗子能左右?天命落在陛下身上,那她就是真龙天子! 何况陛下好不好,他可比这两位清楚的很。 可二位公子嫌弃陛下,他也是无话可说。因为平心而论,陛下还真是……文不成武不就,没啥拿得出手。 然而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嫌弃陛下,故而告诫这两人。 “不要小瞧了陛下。若真是个没用的,也走不到如今。摄政王能容下她,便是她最大的能耐!” 虽然,对这个能耐,他也是真心觉得别扭。 这话一出,叫二位公子顷刻沉默。是啊,若是真没用,也不能走到如今。 悖逆太子能耐大,文成武就,结果如何?王惠妃的儿子能耐大,天资聪颖,外戚当道,结果又如何?皇宫里的金枝玉叶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比十七皇子能耐大的多了去了,可留下来有命当皇帝,一当到如今的,却只有她一个。 陛下没用,可陛下活下来了,活着登基,活着当了一年多的皇帝。怎么看,摄政王都是一副还能继续容下她的姿态。 这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想通了这一节,两位公子对陛下是肃然起敬,再也不敢心生怠慢。各自拱手对末暧深施一礼,诚心道。 “我等受教了。郡公勿怪!” 末暧伸手将两人扶起,正色道。 “你们见了就会明白,陛下的的确确是个有道明君。你们读圣贤书,就该明白,明君难求。陛下势单力薄,正需尔等助她一臂之力。不管是为自己,为前程,为天下,为家族,机会在眼前,万万不能错过。” 是啊,机会在眼前,谁又能轻易错过! * 天一黑,宫女太监们就忙活开了。 怕屋子里闷,这茶会就摆在院子里。地上铺了红毡,沉甸甸的实木几案依次摆列。当中自然是御座,末璃伤痛未愈,御座上摆了许多绵软的靠枕,还铺着一层厚实的软垫,怕闷着热着,软垫上又盖了牙簟。搞得整个御座花团锦簇,一团锦绣。 为了活跃气氛,下首的桌案都拼在一起,围成一圈,对着御座的地方自然是个缺口,免得冲撞圣驾。 听闻赖小将军也在行宫里养伤,自然不能把他忘了。 临时在京城的摄政王又插了一位,乃是在行宫里负责给殉职的将士们超度祈福,顺便帮忙医治伤患的祗垣寺高僧澄净法师。 在一个凭风弄月,舞文弄诗的茶会里无端端塞进一个和尚,端的是煞风景。末璃怀疑展万钧就是不想让她痛快,故意恶心自己。 然而等这位澄净法师登场,方才叹为观止。 这年头,连当和尚都要这么帅,果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大和尚太帅了!真正的帅哥就是要这样经得起发型的摧残!十七八的大好年华,大光头,赤色粗布祖衣,脚踩一双同色布鞋,造型堪称埋汰。然而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说轮廓分明的五官,修长挺拔的身姿,但说张嘴那一口醇厚的男神音,直接能让人耳朵怀孕。 这样的声音传法布德,那个善男信女敢不服?直接说服你! 更绝妙的是一双玻璃色瞳孔,真当得起似水澄净四个字。 妈呀,还是个混血的! 第168节 连宗教界都这么难混了啊!道家有祁进这样的妖孽,佛教也有澄净这样的混血。争奇斗艳,这是出家啊还是选美啊!太过分!帅哥都出家了,让天下的女人怎么办! 如此绝色,竟然去当和尚,戒除世间情爱声色,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摄政王把这样一个绝色安排到她眼前,什么意思?考验她? 别介!她经不起这样严峻的考验啊! 圣僧,渡我! 陛下直勾勾盯着绝色大和尚看,叫底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小将军背后刀伤未愈,瞧着陛下这个“见色心喜”的德性,真心觉得自己这一刀是白挨了。你看她连和尚都能看傻眼!就是个见一个爱一个花心大萝卜!气死了! 末暧恨不得掩面钻地缝,刚还信誓旦旦跟好朋友保证“陛下是个有道明君”,结果这有道明君就盯着和尚看,眼神还不是好眼神,怎么看怎么像登徒子盯上了花姑娘。堪称无耻! 王子弥和李笑澪到没想那么多,虽然陛下盯着澄净看的样子很奇怪,但本身澄净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大古怪。 摄政王谁也不塞,偏偏塞了一个和尚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保皇党对摄政王心思的猜测总是报以最大的恶意,故而连带着看澄净的眼神也不好起来。 陛下灼热的视线,旁人质疑的视线,落在澄净脸上,压根到不了他的心里。出家人六根清净,他丝毫不为所动。 不过,对方是一国之君。鎏玥崇道,佛门式微。如今摄政王把他引荐到陛下跟前,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倘若能令国君印象深刻,说不定就是佛门之幸。 故而勉为其难的,他抬头对末璃微微笑了笑。 末璃一下瞪大眼。哇,大和尚对她笑了耶!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陛下你别多想! 看过了绝色大和尚,以至于她再看王子弥和李笑澪二位年轻俊才,就有点审美疲软。不是二位俊才不够俊,不够才,实在是混血大和尚太惊艳。除非再来个白发异瞳混血异国大美男,否则难以震撼陛下这双见多识广的眼。 二位公子本想震撼登场,今日里的穿戴也是格外讲究,粗看并不起眼,细究起来却是处处有门道。然而未曾把门道和讲究显摆出来,就被个和尚抢了风头。简直要活活气死! 好嘛,摄政王就是故意的! 但最闷闷不乐的还属摄政王世子展麟!茶会要讲古论今,作诗写文,就已经酸掉人大牙。结果他老爹还塞了个和尚进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吃素。完了完了,没有酒,没有肉,全完了! 今天天气好,月色清明,星光烁烁。阵阵凉风自山间拂来,扫荡一切暑热闷气,令人心情开阔,精神舒爽。 行宫里宝贝多,自然有好茶。山里本就许多果树香花,就地取材,蔬果鲜花摆满桌案。 在座的几乎都是世家子弟,并不缺吃食,面对桌案上的花果鲜蔬,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赏。 既然是年轻人的聚会,礼数自然是能免则免。谈古论今什么的,她并没多少兴趣,就乖乖当听众。 王子弥和李笑澪是有备而来,她也乐得让他们卖弄显摆。两人各自讲了一个典故,一个说花,一个说月,倒也应景。 然而花说的是桂花,月说的是蟾宫,合起来就是蟾宫折桂!末璃听在耳里,意在心头,总觉得这两位也是已有所指。 但读书人嘛,谁不想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说说又何妨! 陛下一副不接锅不开窍的样子,叫两位公子活活急死。同样快要活活急死的还有博山郡公末暧,哎哟喂,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这两位好友急性子直肠子,即幼稚又天真呢? 话说的这么直白,就差没直接问陛下你怎么还不开恩科,广收天子门生,壮大势力? 这叫陛下怎么接锅?在场还坐着摄政王世子呢,好吗? 含蓄点懂不懂!哎呀,书生气,小白花,很傻很天真! 他觉得自己和以前的好友快要有代沟了。不过自己的成熟成长也是付出了代价才换来的,吃苦受罪破了相,还差一点被烧死。可正因为如此,他学到了很多以前学不到的东西。 忍耐,坚强,执着,信念以及阴险狡诈!回头看看以前的自己,不正如眼前的两位小公子。 唉,年轻郎,太天真!回头他得好好敲打敲打这两位好友,不能象牙塔里死读书,得出去历练历练才行! 末璃对一心只知道求功名的象牙塔天真小白花没兴趣,她对帅哥大和尚感兴趣,自然想让他多说话。男神音哎,听着就舒服,哪怕他念经。 然而澄净不想出风头。 在场都是贵人,又年轻气盛,尤其是两位小公子,上来就存着较劲的气势。他一个出家人,不想出风头怄气。可皇帝金口玉言,点名叫他讲古,不讲就是抗旨。 故而他只是双手合十,淡淡讲了一个善恶因果的佛教故事。无外乎就是种善因得善果,作恶多端堕地狱。老套至极,毫无精彩之处,十分乏味。 众人都不爱听,只有末璃听得井井有味。帅哥男神音,耳朵眼睛双重享受,谁还管他说的是什么。 澄净的故事讲完,气氛直接落到底。都是十来岁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哪个关心因果循环。风花雪月还有点兴趣! 为搞活气氛,展麟自告奋勇讲鬼故事!一个两个不是酸儒就是臭和尚,淡拉呱唧就跟茶水素菜似得。做人就得刺激,来一个恐怖的鬼故事! 刚开头,就被王子弥打断。 “圣人说过,子不语神鬼怪力。*之外,存而不论!世子难道没有读过圣贤书?不懂这些圣贤道理?陛下乃是天子,在天子跟前讲鬼,有辱斯文!” 嚯,直接打脸! 展麟怒了,蹭一下就跳起来。 “刚才澄净师傅讲因果循环,做恶人就要堕入无间地狱。地狱里都是什么?鬼啊!你这样说,那澄净师傅是不是也有辱斯文了?我看啊,大师傅说得对,像你这种血口喷人,口出恶言的,就是造口业,死了变成鬼得下拔舌地狱。” 说着,他还恶狠狠的对着王子弥做了一个拔舌的手势。 对方没想到他如此穷凶极恶,吓得脸都白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展麟最瞧不起就是这些书呆子。 赖沧澜看看王子弥,再看看展麟,视线又划过澄净,最后瞥了一眼上首的小皇帝,摇摇头,端起茶碗喝茶。 平心而论,他是站在世子这边。不为别的,就是脾气相投。酸唧唧的书生气,他也受不了。不过世子身份特殊,他不好出言相助。何况这种小孩子的口角,他才懒得搭理。 小将军觉得自己这种出生入死过的,那才叫大人。没杀过人没流过血,也敢在天子跟前厥词,不自量力。 他跟陛下,才是过命的交情。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向末璃,眼神意味深长。哪知这没心没肺的小皇帝,依然直勾勾的看着澄净,简直是拿大和尚当下饭菜,光看着就能下两碗白米饭,很饥渴的样子。 气得他敦敦灌一大碗茶! 陛下,太不像话!摄政王也不管管! 管个屁!末璃表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帅哥怎么了?不看帅哥我看丑男啊!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大和尚长那么帅,不就是让人看得嘛。不让人看,他长那么帅干嘛! 至于摄政王怎么想,她管他!她都没管他后宅里的破事,他能管她那么多? 看看都有罪的话,那王爷真是管太宽了! 摄政王表示,正是这个理!他把澄净引荐给末璃,岂能不会想到对方绝色无双,小家伙肯定花痴。祁进这个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 但是澄净是澄净,祁进是祁进!以及,要是连这点自信和信任都没有,那他就不是展万钧。 他的阿璃就是个胆小鬼,有贼心没贼胆!看似乐呵呵见谁都爱,其实谁都不信还胆小如鼠。他把真心都剖给她看了,她都没胆接。换别人,她敢! 可他知道,别人不知道啊! 李得胜在旁边伺候着,看着一锅乱粥,暗潮汹涌。小公子,小将军,小郡公,大和尚,呵呵,王爷绿云盖顶,陛下艳福无双! 贵圈太乱咯! * 眼看气氛紧张到要爆,末暧只好挺身而出,把锅直接扔给末璃。 “你们不要吵,不如让陛下讲一个!” 这招他是轻易不想使出的,陛下会讲古,可路子太野。他真怕这锅扔过去,陛下顺手接了就炒出一盘麻辣的,劲爆四座。他可是真真切切见识过,也被结结实实麻辣过。 然而今天末璃决定装绅士,没办法,帅哥还坐那儿呢,她怎么能胡来呢。 澄净是个和尚,她索性就讲一个跟禅有关的。 那些酸唧唧忠义功名善恶轮回呢,她也不屑讲,不是世故就是假大空,没意思。 “行,我来讲一个修炼的故事。” 修炼?听到这两个字,澄净眉头微微一皱。 鎏玥崇道,几乎历代皇帝都追求长生,在宫里养方士炼丹,想要成仙得道,长生不死。就连太宗皇帝,年轻时不信,可越老越信,究其原因不过就是——贪生怕死! 想不到陛下小小年纪也讲修炼,真叫他有点……看不起。 “话说,有一个猫想要成仙,就去佛主哪儿问,怎么才能成仙。”她这就开讲了。 才说了一句,展麟就插嘴问。 “猫也能成仙?成仙为什么要去问佛主?佛主还管这个?” 被打断,末璃不悦的瞪他一眼。 “你管那么多!我说是就是!” 是是是,你是皇帝你说了算!熊孩子一撇嘴,倒是老老实实闭嘴了。 澄净面带微笑,双眉低敛,心里不露痕迹的冷笑。他也想说,佛主还管这个?陛下就是胡说八道。 “佛主见猫很诚心,就告诉它,想要成仙首先要吃素,还要修炼。就是白天拜拜太阳,晚上拜拜月亮。”她说着,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拜的姿势。 她人小,身软,纤白的手掌合拢,对着明月拜拜,姿态十分可爱怡人。 虽然满口胡言,可也无人嫌弃,除了澄净。但澄净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满口胡言,陛下也是挺讨喜的一个漂亮孩子。 典型的末家子弟,貌美,性奢,无能,空心大萝卜。 “每修炼一百年,这猫就能长出一条新的尾巴。等这猫修炼出十条尾巴,就可以去人间历练一番,满足有缘人的一个愿望之后,就能成仙了。”她又说。 展麟又忍不住插话。 “为什么要十条尾巴?九条不行?” 末璃朝天翻一个白眼,懒得理他,自顾自往下说。 “这个猫呢,就回去修炼了。很刻苦很努力,一百年修炼出一条尾巴,练了九百年,终于有了十条尾巴。猫就去找佛主,说自己已经有了十条尾巴,可以成仙了。” “佛主说还得去人间历练,找到有缘人满足一个愿望。猫就去人间了,很快找到了有缘人,听了对方的愿望,也满足了这个愿望。但满足愿望必须消耗法力,消耗法力就会消失一条尾巴。所以猫从人间回来,只剩下了九条尾巴。佛主就说,九条尾巴不能成仙。” “啊?那怎么办?”这一回,展麟没问,十六岁的小公子李笑澪忍不住问了。 末璃对他抿嘴一笑,白白的小手一摊。 “回去继续修炼咯!” 小公子张了张嘴,随后可惜道。 “那不是又要一百年?” 她点点头。 第169节 “是啊,那个猫就又修炼了一百年,再去见佛主。佛主仍旧要猫去人间满足有缘人的一个愿望,才能成仙。” “这不对啊!这样下去,猫是永远也成不了仙的。佛主骗了猫!”这一回,连王子弥也忍不住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都是赞同的。同时还不约而同的看向澄净,那意思就仿佛是他骗了那个猫似的。 澄净心里很生气,陛下胡言乱语,甚至用那种眼神看他,他都不生气。但陛下污蔑佛主,他就很生气。 鎏玥历朝皇帝都崇道抑佛,可他毕竟是摄政王请来做法事的,不是拿来给陛下作弄取乐。 陛下这样做,未免欺人太甚。 听到王子弥这么说,末璃摆了摆手。 “不急,故事还没讲完呢。” “快讲快讲!”这回是展麟催了。 就连小将军也放下手里的茶碗,憋着不去更衣,等着陛下把故事说完。 “猫和你们一样,也觉得自己上了当。但佛主既然这么说了,也没有办法。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去人间历练,满足愿望,消耗一条尾巴。回头再修炼一百年,长出一条新的尾巴。如此又过了九百年,猫又练出了第十条尾巴。但这一回,猫决定,不管有缘人提出什么样的愿望,只要对方说出了愿望,就一口吃掉对方。” “诶,为什么要吃人?”李笑澪急了。 “因为猫觉得世人太贪心,九百年来人的愿望不是权力就是金钱。佛主让猫帮助世人,但猫觉得世人不值得帮助。” “怎么会!天下那么多人,总会有人不贪图金钱富贵的。”这一回说话的是赖沧澜,替世人抱一回不平。 末璃掉头对他咧嘴一笑。 “不贪图金钱富贵,就不叫贪了?爱恨情仇,贪这一个字,谁能避免?小将军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而要不到的?若是有这么一个猫在你面前,能满足你的愿望,什么都行,你能不心动?” 她眯着眼,笑嘻嘻的问,仿佛她就是那只猫,问他的心愿。 赖沧澜说不出话来。 是啊,不贪图金钱富贵,可还有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人心……太复杂了。 想要而得不到的……他抿了抿嘴,低下头去,不敢想。 这话也问倒其他人,个个都低下头去。唯有展麟依然昂着头,眉毛一挑。 “想要就直说啊!机会难得!我是遇不到这猫,遇到了,我肯定立马说愿望。” “哦,那你的愿望是什么?”末璃好奇的问。 “我的愿望就是……不,不告诉别人!我就跟那个猫说!”他忽而又不说了,闭上嘴,眼珠子乱转。 她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他。 手指如薄皮嫩笋一般,笑容如夏日鲜花灿烂,叫熊孩子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他的愿望,大概真得有那样一只修炼千年有法术的妖怪才能实现。 因为他希望陛下能变成女孩子! 贪念这东西,不说凡夫俗子,就连澄净也不能免俗。气末璃污蔑佛主,他真希望这天下都能尊佛,佛门子弟再不受欺凌。 若真有能实现愿望的猫,他也要求这猫给自己向佛主带话,如何才能叫世人都敬佛爱佛,尊佛礼佛。 可这念头,又何尝不是贪嗔! 听到这里,他底下的头缓缓抬起,目光正视上首这位坐姿随意,神态慵懒,无为无能的小皇帝。 被他看着,末璃双眼一亮,对他嘻嘻一笑,很是卖弄。 这又让澄净心中懊恼,然而懊恼之心也属嗔痴,他犯戒了。 陛下,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展麟你别乱插嘴,让陛下说。陛下,那猫就真去吃人了?这不是要犯杀戒?”末暧充当大哥哥。 末璃摆了摆手。 “没有。那猫又到凡尘,很快找到了有缘人。这一回有缘人是个小和尚,从小长在寺庙里,从来没出去过。那猫就问小和尚有什么愿望,可小和尚说他没有什么愿望。在寺庙里吃吃斋念念佛,无忧无虑。” “猫不相信,说你还小所以觉得吃斋念佛就无忧无虑,等你长大了,肯定会有愿望。于是猫第二年又来找小和尚问愿望,小和尚还是没愿望。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小和尚变成了大和尚。猫每年都来问,可和尚每年都说没愿望。” “一直到这和尚变成了老和尚,还是没有愿望。和尚没有说愿望,猫就没法吃他。所以一直也没有犯戒。” “可猫也成不了仙啊!这么多年,猫岂不是白费那么多功夫。”李笑澪道。 “是啊。不过对猫来说,人的一生不算多长时间。猫已经活了快两千年了,不在乎这点时候。” “说的也是!人的一生太短暂了。” 这话又让众人感慨万分。夏夜的凉风袭来,感觉些微有些冷了。 “那后来呢?” “后来这老和尚越来越老,快要死了。猫就问他,到底有没有愿望,再不说就死了,死人可是没法说愿望的。老和尚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对猫说。他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和这猫在一起,但这个愿望不需要猫消耗尾巴来实现,所以他说没有愿望。但他既然快要死了,就要在死前说一个愿望,好让猫回去复命。” “老和尚说了什么愿望?” “老和尚说,他的愿望就是希望猫能有十条尾巴。”末璃幽幽道。 “啊!猫能成仙了!”李笑澪双手一拍,欣喜道。 她点点头。 “是啊,猫满足了有缘人的愿望,同时也拥有了十条尾巴,所以这一次回去复命,就能成仙了。” “那老和尚呢?” “老和尚死了。” “那猫呢?” “猫成仙了,再也不会来人世间满足人的愿望了。” “那这样的结局……有什么意思?猫和和尚……就这样分开了?再也见不到了?” “缘起缘灭,缘来缘去,能够相逢便是缘。和尚和猫只有一世的缘分,缘尽了,再不相见也是应该。若有缘,自然还能再见。有缘还是无缘,这谁能知道啊。”末璃双手一摊道。 “就这样……”李笑澪有些失落。 猫成仙,满足了自己的愿望。老和尚也满足了愿望。那些遇到猫的人也都满足了愿望。这明明是一个人人都满意的故事,可到头来怎么让人觉得那么苍凉!心里空落落的! 李得胜适时上前,柔声轻语。 “陛下,夜深了,外头凉。早点歇息吧!” 末璃伸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点了点头。 众人立刻纷纷起身,退到一边,拱手行礼。 “陛下保重龙体,我等恭送圣驾!” 李得胜也推开半步,两个宫人上前,搀扶起末璃。 搭着宫人的手臂,她轻轻摆了摆手。 “你们也早点休息,都散了吧。” 说完,就眯着眼,懒洋洋的任人搀扶着回含风殿去了。 等她进去了,大家才纷纷抬起头直起身。想着陛下的故事,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人人心里都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佛主,猫妖,成仙,愿望,陛下说了一个奇异的故事,叫每个人的心里都种进了一只能满足愿望的小妖怪。非得生出千百个痴心妄想,才能填饱这心里的妖怪。 谁能如那和尚,做到毫无贪念?可便是那和尚,何尝不是也在心里生出了“想要留住一个妖怪在身边,相伴一生一世”的贪念。所谓没有愿望,其实恰恰正是愿望。 人心,果然都是贪的。 想到这里,不说王子弥和李笑澪,但说澄净都心头一慌。 陛下深藏不露,果然非同寻常。 摄政王叫他来见陛下,定然也是要他明白这些道理,叫他不能轻视,须得恭敬对待。 他长吁一口气,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陛下不是草包,乃是佛门之幸。如今摄政王把橄榄枝递了出来,便是要犯贪嗔痴念,他也必得接了这条橄榄枝,弘扬佛门,为天下佛门子弟求一个福祉。 鎏玥崇道两百余年,也该风水轮流转,换一换了! ------题外话------ 感谢2日投道具的美人:肥狐九(评价票3)红叶指间烟(评价票1)那双眼冻人(评价票1)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么么哒! ☆、第一百零六章 陛下何不渡我? 摄政王来的突然!宛如从天而降,冷不丁的,就出现在了行宫里。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身边也不带人,夹着一股热风穿过月华门就往含风殿而去。 一路没人敢阻拦,大小奴婢见了,都低头行礼,退避三舍。 李得胜手下的小太监一见他来,正回头要去通风报信,被他抬手拦住。 不许任何人报信,要的就是这个“突然袭击”的效果。 含风殿里无人知道他来,一个个按部就班的干活。 宝盒正端着一碗甜汤在廊下走。 天气热,午后小憩起来能喝一碗凉丝丝的甜汤,即醒了瞌睡又祛除暑气,绝对是种享受。 大成宫自己有冰窖,用冰很方便。但女医华妱说了,陛下体虚不易吃凉喝冷。可夏天让人喝热的,也着实难受。好在含风殿隔壁的院子里有井,用井水镇,也是凉丝丝的,但又不会像冰镇那么寒气逼人。 刘嬷嬷把沁芳斋小厨房的点心厨子也带来了,变着花样给小主子做甜汤小点心,哄着她多吃多喝,补补身子。 昨天陛下夸玫瑰藕做得好,想多吃一点,可刘嬷嬷却不许。贵人的安全最重要,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多吃,以免有坏心的人在这上头动手脚。 她替小主子心疼,小主子说得对,当皇帝真麻烦! 今天的甜汤是银丝烫,米粉做的银丝烫到透明发白,再配上调好的酒酿甜露,撒上几粒奶香葡萄干,甜蜜蜜香喷喷凉丝丝,不用吃,光是看着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小主子一准爱吃。 第170节 她刚要抬脚进门,就见刘嬷嬷对她摆了摆手。 怎么?不让进? 一愣神,一顿脚的功夫,眼前呼啦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越过去,带过一股灼热的风,这风热,都带着焦气。 谁啊?这是!怎么能乱闯陛下的寝宫! 刚想喊,就被老嬷嬷按住。 “是王爷!” 啊?摄政王来了?怎么都没人通报一声? 已经来不及通报了,就这说话的功夫,人就进去好远了。 含风殿,屏风后,小宫女来喜受刘嬷嬷的嘱托,已经叫起了三遍。 然而纱帐里,牙床上,陛下还是懒洋洋的不肯起来。 她也不好强拽硬拉,只能跪在脚踏板上,时不时的和主子说说话,免得陛下又睡过去。 展万钧一路大刀阔斧的过来,身上烧着火,心里也着了火,热的一身焦躁。等进了含风殿才觉得一股凉风扑上身,暑气顿时就消减不少。 看来这避暑行宫还是名副其实的! 不过身上的火去了,可心里的火还烧着!便是屋子里这沁人心脾的薄荷香也浇不灭! 唯有那水晶玻璃人,能解! 深吸一口气,他立刻就捕捉到空气中那独属于她的味道。如花一样香,似蜜一般甜。真奇怪,他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自己的鼻子这么灵。 屋子里静悄悄的,以至于他再往里走就情不自禁的放慢放轻了脚步,顺着她的气息,一步一步往里去。 仿佛是生怕惊扰了这幽静安逸的氛围! 绕过屏风,就看到那小宫女跪在脚踏板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纱帐里的人说话。 小宫女说四五句,里面才懒洋洋的嗯一声。 这一声嗯还拖着老长的调,越发显得懒,显得娇气。 长长的调子带着钩子,钻进耳朵里,一下就勾住了他的心肉,跟钓鱼似得拽着,有点疼,又觉得痒。 心一痒,脚步就乱,一不小心就踢了花盆架一下。 那小宫女一回头看到他,张嘴就要叫。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然后使了一个眼色,打发出去。 来喜吓得心惊肉跳,手忙脚乱的一骨碌爬起,低着头溜之大吉。 而展万钧则蹑手蹑脚的上前,站在这小宫女方才跪着的地方,隔着纱帐往里看。 薄薄的纱帐远看似雾气一般,走进了却等同于一层薄冰,定眼一瞧,就能把里面看个真切。 白白的牙簟,花团锦簇的薄毯,裹着一条瘦瘦的娇躯。 乱蓬蓬的乌发,薄泛泛的双肩,细伶伶的腰身,紧鼓鼓的窄臀,还有两条直挺挺的大腿。 她趴着,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小半张脸埋在头发里,几乎就看不到了。 隔着纱又隔着头发,末璃是一点也没察觉屋子里有异。 来喜的声音甜,跟浸了蜜似得,偶尔来上一两句,耳朵挺舒服。 可说着说着,这小丫头就没声了。 她也不觉得奇怪,仍旧懒洋洋的赖床。 天天趴着睡,胸都扁了。当然,她本来也没胸,无所谓扁不扁。 但旁观者清,王爷觉得一定是扁了。 牙簟凉,怕她受凉,女医华妱非要在铺一层薄毯。她睡相不好,这一觉睡过,原本平整的毯子皱成了咸菜。毯子一皱,就露出底下的象牙席。她贪凉,小腿和胳膊故意甩出去,蹭席子上的凉意。 象牙席滑溜溜的,她半截小腿肚露着,五个大大小小海珠似的脚趾头,跟猫爪似得挠席子,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这嚓嚓的声音就跟砂纸似得,往摄政王的铁石心肠上摩挲。令人浑身发痒! 她还闭着眼,自得其乐的嘿嘿笑,引得纱帐外的展万钧忍不住也笑了一声。 他一笑,末璃就知道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来喜呢?这不是来喜的笑声!那是谁? 脑子是醒了,可身体还懒得动,她侧头,把蒙在脸上的乌发撇开一些,用眼梢透过发丝去看,却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高高大大的声音。 瞧着,是个男人! 男人?她心里恍然大悟,嘴角一撩,用一种说不出是嫌弃还是无奈,是欢迎还是讨厌的语气,淡淡调侃。 “又来?神出鬼没的,我看你不是神仙,而是个鬼!” 对方是鬼,她就哼一声,撇开脸,爱理不理的。 这一声鬼,犹如从天而降一桶冰水倒在展万钧头上,周身的暑气自天灵盖灌入,从头顶钻到心里。 真叫一个透心凉! 又来?谁来?他可是刚来! 神仙?恶鬼!还能是谁?他不来,那神出鬼没的倒又先来了!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明明是透心凉,可身上却一团团的火拱起,叫他怒意滔天。 这屋子里的人都是死的?出了这样的鬼,就没人发现?要么是他低估了那个鬼,要么就是这屋子里的人也是鬼。 他一时疑神疑鬼,竟觉得天下无一人可信了! 然而摄政王终归是老牌的阴谋家,专业素质过硬。最初的震怒过去,瞬间就清醒起来。这屋子里的人他都不能信了,那还能去信谁? 她连那碗酸梅汤都没瞒着他,他又何必为了这一茬就白白的生气。她在这里,他在京城,便是这鬼来了,她想告诉他也没法。 而其他人……这鬼都能把手伸到皇宫里,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何况这还是行宫,本来离着那长生观就不远。 人家是神仙,神出鬼没,屋子里都是凡人,如何能知。 所以不知道才是正常。 * 想到这里,他长吁一口气,把心里的凉气和火气都呼出去大半。 事情都还没弄明白,他可不能自乱阵脚。这一回,他也得信她才是。 然而信任归信任,一想到祁进比自己先一步来了,他心里就着急的火烧火燎。 一步上前,伸手撩起纱帐。 末璃闭着眼,可心眼开着,纱帐轻舞,她就觉得一股热气拂来。 怎么是热的? 心中一动,猛然就起身,睫毛轻颤,星眸微启,漆黑的眼珠就对上展万钧的眼。 “诶?怎么是你?”一愣。 展万钧正想伸手拍她,听了这一句,心里就一阵恼。把眉一皱,薄唇一抿,没好气道。 “陛下以为是谁?” 哈哈!这话她可不敢接,只好尴尬一笑,心虚的别开眼。 瞧她这个样子就来气!她要是大大方方说了,他还不好生气。偏偏又是这副说不得,不能说,说不好,不好说的样子,才真叫人疑神疑鬼,多思多想! 而一旦多思多想,疑神疑鬼,他的心……就有点收不住。 看他眼神越来越怪,末璃也是心慌慌,心惶惶。 可不能说啊!怎么说?说祁进来过了,还这样那样。似梦非醒的,她也不能肯定。但灌进嘴里的药和那种……触感,蛮真实的。至少,她烧退了,病好了,没死。 一码归一码,他这也算是又救了她一回。虽然论罪,他也是帮凶首恶! 她一言不发,两眼珠子乱转。展万钧是越看越来气,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床沿,伸手把她脸扳转过来,面对面。 “又人对陛下装神弄鬼,陛下就过来对我装神弄鬼?这年头,真是鬼比人多!就不知陛下心里,是想着来个鬼呢,还是来个人?” 嚯!这话说得,一听就是老醋坊又开了。摄政王可不是个醋瓶子,醋坛子,而是个醋缸子。把盖子一掀,就能酸气冲天。 想到他老大的年纪还拈酸吃醋,就不由叫人发噱想笑。 她噗嗤一声,还真忍住。 这吃醋非得两人都拧着,才能叫劲。她这一笑,泄了气,连带着展万钧也拧不住,跟着笑了。 一笑,醋意和怒意就都笑掉大半,氛围一下就松了。 末璃哼一声,轻轻一抬手,把他握着自己脸颊的手臂打开。 “我身边那么多眼睛盯着瞧着,你还不放心。有闲工夫吃醋,不如办点正事。”她懒洋洋盘腿而坐,哼一声挑着白生生的尖下巴道。 他就是忙着办正事,才不能亲自守在她身边,叫那个鬼钻了空子。 欺身上前,他哭哈哈哈抱怨。 “我忙到现在才来,不就是为了正事。陛下不体谅我,还赖我不务正业,叫微臣好伤心啊。” 这话末璃不爱听,一撇嘴。 “你若办了正事,我怎么听说行刺我的人,如今还好端端的住在长生观里,一点事都没有?” 这话一出,叫展万钧挑了挑眉。 “陛下都知道了?” “你有你的耳朵眼睛,我也不是聋子瞎子。怎么着?留着她,你是准备再给我来一茬刺杀?都说事不过三,你还真打算给我来第三次惊喜?” 当她真是病糊涂了不管事?她心里可没忘记这茬呢。九死一生,差点就把命丢在长生观门口,还搭上这么多无辜的将士。 这事没个说法,可不行!她是个不计较的,吃点小亏,受点小苦,无所谓。吃亏是享福,不与人争。 可她不争不代表就该伸出脖子让人砍!她也只有一条命,还得留着回家呢。三番两次的刺杀,真当她是死人? 这事,必须有人负责!对她,对死伤的御林军将士,乃至于当年流民巷遇难的无辜群众! 她可不傻,事情都摆在眼前了,巧合到离谱了,这玉容公主即便不是首恶,她也脱不了干系! 结果好么,这顶顶要紧的人物,还好端端一点事没有。要她如何相信,摄政王是在办正事? 第171节 她目光里全是质疑质问,叫展万钧心里也是委屈的很。 他何尝不想捉拿归案,可凡事都得有个程序。尤其是牵扯到皇室和长生观,天下人都看着,文武百官也看着,他不能随心所欲。 “这事……一言难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把长生观围起来,她跑不了。眼下,就是没有证据!” “怎么会没有证据!”末璃蹭一下跳起,结果一跳就扯动后背的伤口,哎呀一声又跌跪下。 展万钧连忙伸手扶住。 “你可小心些!” 她一把推开他。 “早不来晚不来,谁也不来,为什么偏偏她来?我若不叫赖沧澜去查,怎么会引出这样的祸事?在场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她质问。 “马车都烧了,黑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末璃一愣。 “那京城里呢?她的公主府里,你就查不出半点蹊跷?” “她能把人都带到外面,如何不能把府里的证据灭掉?阿璃,敌在暗我在明,她是早有准备。就算你不识破,这一次她也是准备丢车保帅。只是你误打误撞,叫她不得不提前发动,这才乱了阵脚。” “可难道就这样白白放过?那么多御林军将士,都白死了?赖沧澜和我都差点死了,对方却一点惩罚都不必受。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查下去牵扯到自己!你的好侄女,嫁的好婆家。那个薛阿蛮,就是你摄政王的亲信党羽!” 这话直接踹心窝了,说的展万钧是又气又恼又无奈。 偏偏让她说对了!查下去,这朝堂上,京城里,还真是一个都跑不了!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和保皇党颇有瓜葛。驸马薛阿蛮是他的亲信党羽,谁知道他自己那一派有多少问题。再加上长生观,好么,真叫一个群魔乱舞,连锅端! 明明当初他把人赏赐给薛阿蛮的时候,小丫头还哭哭滴滴,搞绝食自尽的一套。结果转眼才一年多,就变成了这样。他原以为公主是想通了,准备好好过日子。却原来存着这样的大心思,大动作! 想来,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公主呢! 兴许正如阿璃所说,玉容公主也想当皇帝。末家也真是气数将尽,男儿个个声色犬马,不务正业,倒是一票娘子军,个顶个的赛男儿! 他的小白龙能当个有道仁君,这玉容公主要是成事,也是一员奸雄。 公主是个难拔的钉子,但好在这个原本在暗处扎人的钉子如今终于到了明处。到了明处,虽一时不能拔,但想要害人也不那么容易了。 最难拔的,藏得最深的钉子,还是长生观。 他必须得像个法子,拔了这个钉子才行。 光是想想,心都要累死! * 这心一累,原本堆在心头急着赶着来看她的一股劲就全泄了。这几天累积下的疲惫全涌上来,叫他长叹一声,往她身边一倒,躺下。 “是啊,我都不敢往下查。查下去,只怕连我自己身边的人,都信不得了。” 沉甸甸的,他撩起眼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末璃别开眼。 “看我做什么!反正我没害你!” 他苦涩一笑,伸手握住她的脚,在手心里捏着。 “是,陛下爱我呢!怎会害我!微臣这一阵活的辛苦,活的累,烦劳陛下多多疼我。” 说着,就把手里的脚丫子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末璃气得替他一脚。 “和你说正事,你又没正形!你怕了,不敢查了?准备叫我白白吃这个亏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对方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三番两次出手都是直接要他们的命。这是庙堂之争,生死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非得一方彻底灭亡,才能罢休。 展万钧轻轻一笑,定定看着她。 “这天下,能让陛下吃亏受苦的,只能是微臣一个。别人若让你吃苦受罪,我定饶不了他。” 切!说的好像全是为她似得。人家要杀的可不止她,更是他。 不必开口,光看她那个不以为然,满满吐槽的眼神,他就都懂了。跐溜顺爬起,双手顺着她的小腿一路摸上去,展万钧整个贴近。 “陛下尽管放心,我早已派兵围了长生观,她插翅难飞。公主府如今也全是我的人,至于薛阿蛮……说起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怎么会?”她皱着眉问。 他微微一笑,凑上去在她紧抿的嘴角轻轻一吻,然后轻声低语。 “无它,同病相怜。” 说完,好似自己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呵呵一笑,低下头去。 起初她不懂,随后福至心灵,猛然就懂了。这一旦懂了,就觉得分外尴尬! 什么嘛!这有可比性吗?她是她,玉容公主是玉容公主,不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身为摄政王亲信党羽,这个薛阿蛮也是一路拼杀踩着尸山血海爬到如今的位置。结果千年道行毁于一朝,如今不但成了叛徒,更要背上谋逆大罪。 这也是个被末家女儿给迷惑了的可怜男人啊! 等一下!为什么这种事又要怪在女人头上?公主如何成皇?如此看来是这薛阿蛮自己要当皇帝! 至于薛将军怎么个鬼迷心窍,突然想当皇帝……这也没什么好奇怪,上梁不正下梁歪呗!顶头上司天天想着造反称帝,底下人有样学样,很正常。 而且,就连公主,也是摄政王自己塞给薛阿蛮的。 可见,他纯属自作孽,还连累她呢!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不揭这个烂疮疤了,免得摄政王恼羞成怒。 “有心思可怜罪人,还不如可怜可怜那些死伤的将士。这事,就算我能忍,那些死了的英魂和家属,如何能忍?你总得对他们有个说法!” 这话在理!展万钧把头搁在她腿上,叹了口气。 “我已经让京城祗垣寺功德贤大师做超度法会,超度亡魂,抚慰生灵。也下令工部着手在京郊建一座英魂塔,专门用来供奉这些英魂灵骨。” “祗垣寺?功德贤大师?” 他仰头。 “是澄净的师傅,西域高僧求那跋陀罗。” 这名字一听就是十足的天竺味!不过令末璃奇怪的是,鎏玥崇道,但凡重大的法会法事,都是道场为主。 这一回,换了佛门法会,没问题吗? 以及……摄政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把佛教抬出来,怎么看都像是要挑衅道教的地位。 长生观能忍?祁进能忍? 展万钧冷哼一声,面色一沉。 “我都忍他这么多,他忍一会又能如何?他若忍不得,那正好,我还想找他呢。这一回,他要是有胆来,不必我动手,那些御林军的家属就能活撕了他。在他山门前出的事,他难辞其咎!” 扯到祁进,末璃就不想吭声。一个是枭龙,一个是恶神,大神斗法,真叫小民为难。不过这一回,她不站在祁进这边。 这个神经病,太乱来了。三番两次,她被黑衣人所害,他都袖手旁观。她不怨他!没资格怨!可御林军这些人何其无辜?他一个受百姓香火供奉的神仙,却不能救苦救难,要他何用?简直愧对老百姓的信任和供奉! 在其位尽其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算不能造福天下,可也不能到处害人吧。 “不说他,说了就烦。那公主怎么办?她要一直躲在长生观里不出来,那你就一直拿人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我这不是来请陛下帮忙了嘛。”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点她的鼻子。 “我能帮忙?”她躲开,拍蚊子似得一拍他的手。 “陛下真龙天子,金口玉言。请陛下下一道圣旨,择日请公主下山,和你一起到祗垣寺为英灵祈福。且看她是下山,还是抗旨!” * 哟,这手厉害!公主要是下山,就得束手就擒。公主要是不下山,那就是抗旨。他就能堂而皇之带着兵马到长生观去要人。 祁进要是交不出人,他还能就此要求搜山。 长生观历来高于皇权,但这一次摄政王看来是铁了心要结结实实的打长生观的脸了。 “怎么?陛下舍不得?”见她眯着眼沉默,展万钧心里就忍不住想要激她一激。 啧!男人一旦陷入爱情,智商情商都会急剧下降,乱吃飞醋的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摄政王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可理喻,但他就是想要刺激她一下,以此求证她心里到底孰轻孰重。 “下圣旨就下圣旨,少扯其他。说起来,这些将士都是为我而死,我也真该早点回去,为他们诵经祈福。” 听了这话,他心里就安定了。伸手将她搂住,低头在她发间轻嗅。 “不急!陛下还是先把身体养好。” “可我心里总觉有愧!” “我让澄净在行宫里也设了超度法坛,陛下要是心里难受,在行宫里也可以诵经祈福。” 这个倒也是,她待在含风殿里,每日也能听到随风而来的诵经声,可见这法事是天天都在进行。 想到澄净,她心中一动。莫非摄政王是打算用澄净…… “陛下见过澄净了?”正想着,展万钧又道。 “啊?见过了,怎么?” “陛下觉得他如何?” 如何?还真不好说!她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言不由衷道。 “挺好的。” 瞧着她这个贼头贼脑的样子,展万钧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末璃立刻缩成一团,跟猫似的。 “比那长生子如何?”他问。 这个……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澄净自然是极好的,但拿去跟祁进比,就显得太嫩了。澄净撑死了,就是个高僧,佛光普照,威德煌煌。可再好,他也是个凡人。 祁进就不同了,一旦端起架子,摆起谱来,那真个就是活脱脱的神仙。虽然是个有神经病的神仙,可神仙要的就是那种不同凡响的气质。他那种仙气飘飘,没人气的样子,真不是别人学得来。 澄净想要追上长生子,只怕也非得花上一甲子的功夫。可等澄净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不能有祁进的不老容颜,可就不得而知了。 第172节 或许,到那个时候,澄净也是个帅气老和尚。可老这一个字,端的是不会出现在神仙的身上。 所以一个是人,一个是神,如何能比。 她不说,光是看眼神,展万钧也懂了。长生观的招牌就是不老不死的长生子,只要妖道不老,不死,就算他带着千军万马把长生观扫荡了夷为平地,世人心中的长生,也不会倒,不会死。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倒不了长生观,那他就再树一面大旗,再造一个神仙。神仙厉害,凡人斗不过,那就请佛主来帮忙。 澄净是年轻了些,但凡人重色。无论男女老幼,谁不希望崇拜一个相貌堂堂的偶像。长生子的威望,除了他的神力,何尝不是因为美貌。 选个老和尚,自然能以老服人。可老和尚能用几年?长生子六十年不老,瞧着那个架势,再活六十年也不成问题。没等把长生子熬老,老和尚就先死了。这不是白费劲! 所以非得是个年轻的,相貌堂堂的和尚才行! 鎏玥历朝皇帝都崇道,故而道教昌盛。但民间早有佛教兴起,自成一派。长久以来,虽式微而不灭,可见也是颇有些群众基础。只要稍加扶持,假以时日定能有大成。此消彼长,百姓之中,信佛的多了,信道的自然就会少。 长生观的信徒少了,势力自然就会弱。等到佛门和道家二分天下,他便可以坐山观虎斗,且看佛主和神仙斗法。 他这便是尊佛抑道! 尊佛抑到!好大的手笔!不愧是办大事,心怀天下的男人哈。敢想敢做,干就干票大的。 不能用兵马打你,就用和尚对付你。可这得是长期斗争啊!要把澄净这样一个年轻的和尚扶持起来对付祁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就怕到时候,祁进没老没死没败,他和澄净都成了糟老头! 想想也是醉了! 听她这个意思,真是助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摄政王恨不得打她屁股。 但他爱她之处,除了美貌娇俏,便是有不为人知的大智慧。 时间!他缺的是时间!长生子不怕老,不怕死,他有的是时间。凡夫俗子的一生太短,一天一年都不容浪费。 澄净一个人的分量必然不足!给他六十年的功夫,也未必能成为第二个祁进。 所以,他的加点砝码加点料! 一个神不够,那就造两个!秤砣上多压一点料! “两个?还有谁?”她越发惊奇。 人越多变数越多,越不好控制,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这道理展万钧自然也懂,但他一石二鸟,却是胸有成足。 定定望着她,他自得一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凑到她耳边轻语。 “能者多劳,微臣就有劳陛下了。” “啊?我?”被他嘴唇里呼出的热气一烫,她差点跳起来。 他抓着她的腰,不让她跑,笑盈盈看着她,轻言细语道。 “陛下既是天子,再来一个菩萨转世,佛女托生又何妨?” “不不不不!这不行!”她立刻摇头摆手。 开玩笑了,她连皇帝都不想当,怎么还能去当菩萨! 当天子就够烦了,再当神,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你看祁进当神仙都当出神经病,多可怕!神仙是好当的? 她六根不净,凡心不改,连好人都不敢当,还能菩萨?让她当菩萨,就辱没了佛门好不好! 当心佛主用雷劈死他! 唉,说起来她这一阵真是命犯雷劫,被雷劈都成了常态了喂! 所以越发不能干,坚决不干!哄谁呢!这又不是当公司法人代表!就算是当法人代表,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然而摄政王是铁了心,不由分说把她抓回来,翻身压住。 她立刻疼的皱眉,背后的伤口被压到了。 可对方丝毫不怜惜,不但不松开,反而伸手箍住她的细腰,越发往前一抵,图穷匕见。 她是万万没想到,说这话,他也能起兴。要不怎么说男人是野兽!嘴巴里说菩萨,心里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不要脸! 可对方就是个神鬼不惧,百无禁忌的逆臣。姿势恶狠狠不容抗拒,脸上的神色也是凶巴巴恶形恶状,皱着眉瞪着眼,他咬牙切齿道。 “不想当也得当!我费尽心机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为她?这话说得,实在厚颜无耻之极。末璃朝他呲牙。 明明就是他自己想当皇帝,要跟祁进斗法,怎么能说是为了她? 见她不信,他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她面露嫌弃,逆臣,恶龙,还咬人,黏糊糊,真讨厌。 咬了一口不解气,他又重重往她腰上一撞,幽幽道。 “陛下有所不知。佛经里有善菩萨为驯服夜叉恶龙,遂化女子身,以大欢喜渡之。世人都说微臣乃是逆龙降世,祸乱朝纲。陛下何不也化成女子身,以欢喜渡我?” 说罢,他俯身低头,与她鼻尖相对,眉目相缠,气息相融。 化女子身,以欢喜渡!我去! 末璃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歪理,*都用上了佛法。 脑子里只觉得轰然一声,三观尽碎。 ------题外话------ 摄政王敢想敢做,是越发的无耻了! 感谢3日投道具的美人:肥狐九(评价票22)skdidachung(月票1,评价票1)jecyy(月票1)arielh256(鲜花1)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么么哒! 今年夏天天气反复,大家务必随时添减衣服,保重身体。生病,很难受的! 大家都要好好哒,和本座一起健康快乐的玩耍! ☆、第一百零七章 跟我斗!(万更求订阅) 宝盒手里这碗银丝烫最终还是没能端到陛下跟前。 她在偏殿里等啊等啊,等着这碗甜汤从凉丝丝变成热烘烘。天气热东西容易坏,然而酒酿这东西坏了也是一股子甜蜜蜜醉醺醺的味道,闻着倒是不难受。 只是……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刘嬷嬷把其他人都拦在外面,只剩来喜一个留在屏风后面候着。可明明她才是小主子贴身的奴婢,却让那个来喜占了先,这叫什么事。 她总觉得刘嬷嬷是想把自己排除在外,好伙同来喜她们把小主子霸占了。 宫里的奴婢都是多心眼!谁占住了主子,谁就是得意人!她不得不防! 陪着一起在外面等的还有李得胜和他的小崽子,如今行宫里天天做法事,鲜花果蔬不缺。这几位就在偏殿里喝着茶吃着果子,倒是一派好享受。 正受用着,忽而博山郡公末暧就进来。 这位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小红人,李得胜蹭得就站起来。微微塌着肩,上前一步,满脸堆笑。 “哟,郡公来了。找陛下有事?” 他起来了,其他几个小太监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起来行礼。就连宝盒也不能列外,远远的福了一福。 末暧瞥他一眼,嗯了一声,摘下腰里挂着的一个香囊,顺手就丢给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太监,然后往外一努嘴。 “谢郡公赏。” 这几个小机灵鬼立刻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你追我赶的抢着分银子。 宝盒见状也急忙往后面避了。 只李得胜一个留着,笑嘻嘻看着博山郡公。 “郡公上坐。” 末暧一摆手。 “没工夫在你这儿闲坐,陛下呢?还没起?” 说罢,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 李得胜轻轻啧了一声,嘿嘿一笑,压着嗓子道。 “原是要起了的,可又躺下了。这一躺,就到了现在。郡公要是有急事,可以交代奴婢。等陛下起了,我立刻就替郡公您禀告。” “陛下怎么如此瞌睡?可是身体有恙?别不是你们这帮黑心肠的奴婢搞鬼,糊弄陛下贪睡,你们自己好躲清闲!” “哟,您这话说得,可是要我们千刀万剐!咋们能动那样的心?罪该万死!” “少来这套。你们这帮鬼东西的鬼心眼,多了去了。说吧,到底怎么了?你们就由着陛下这样糊睡?”他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美玉丢过去。 李得胜一把接住,也不看,只拿手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顺手塞进袖子里。上前一步道。 “哪敢!原真是叫起了的,您瞅,宝姑姑都把甜汤端过来了。” 此话不假,末暧看到桌上雕龙漆盘里那碗早已经糊了的银丝烫。 “可不凑巧,那位来了。一来就找陛下,都进去半个多时辰了。这不,连甜汤都没来得及送进去。”李得胜又道。 “那位?”末暧眼梢一挑。 李得胜只笑不言语,伸手指了指京城的方向。 他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摄政王来了。怎么先前一点信都没有? 来就来呗,一来就找陛下,一找就…… 他都不敢往下想!摄政王在里面到底和陛下做什么,想不得! 这趟来,他原是准备和陛下再细说秋闱恩科的事,结果半路杀出程咬金,真是扫兴。 叹了口气,他脸上不露,淡淡一挥手。 “既如此,那我就改趟再来吧。” “哟,您这就走了?要不回头奴婢跟陛下说,您来过。” 第173节 “不必。陛下忙,我就不给她添乱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得胜正要送一送,忽而屋外就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宫女。 “李公公,快,里边起了,叫梳洗呢,赶紧打水送去!对了,宝姑姑呢?叫伺候呢。” 听到动静,宝盒就急忙忙出来。 “陛下叫我?那赶紧的!” 说着,就跟那宫女一起走了。 一听这话,李得胜连忙朝末暧拱了拱手。 “郡公,差事来了,对不住!” 说罢,就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挥手吆喝。 “快快,别闲玩了。赶紧的,叫水呢。拿家伙什去!” 好这说话间,屋里屋外,大小奴婢,都忙活起来了,哪一个还顾得上他这个郡公。 冷眼看这帮子奴婢忙活,末暧的心里宛如打翻了一桶浆糊,又堵又黏又恶心。 摄政王来了就找陛下,一找就是半个多时辰,还把含风殿里贴身伺候的奴婢都赶出来,这里面到底在搞些什么,想想都觉得……龌龊! 现在又叫水梳洗,简直…… 这逆臣到底把陛下当什么了! 唉,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陛下就是实力不足!这秋闱恩科是必须开了,但愿陛下有了天子门生,能壮大势力,早日和这逆臣分庭抗争,再不必受今日这种屈辱! 博山郡公在偏殿里愤愤不平,发了宏愿大志。含风殿里的末璃却是一概不知。 她都要累死了! 摄政王简直就是一团热风暴,又热又疯!把她卷得晕头转向不说,浑身从里到外都烧了个熟透,脑汁都沸腾了,烧化了。一场暴风骤雨,疯的她整个人瘫软无力,连根手指头也抬不起。 若不是背上的疼,腰里的酸,骨头缝里的痒,她都怀疑自己要死了。 其实本来不必拖这么长时间,但如今摄政王特别要脸,即答应等她,就真等她。结果不能痛吃,他就零零碎碎的啃她,把她剥皮拆骨头,仔仔细细吃了一遍,耗到现在才完。 零碎啃都把她啃成这样,真痛快吃了,她是不是真得死一回? 以及,网上过来人分享经验,不是说书上都是假的么。没那么*蚀骨!再以及,男人年纪越大耐力越差,不可能折腾太久。 全是假的!书不能信了,连过来人的经验也不能信!可见这事也是小马过河,得自己淌过才明白! 她疑心自己是吃了暗亏,摄政王说是等她,其实还是得了手。要不他这样的老饕,如何能饱足?可这种事,她是新手,虽有一肚子理论知识,但毫无实践经验,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身边也没个可以商量这种事的人,宝盒还是个姑娘呢,刘嬷嬷么……就是个锯嘴葫芦。 对方如今还把“我为陛下辛苦忍耐,陛下也该多体谅我才是”的嘴脸当成了尚方宝剑,叫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这样下去,她觉得忍与不忍,守与不守,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喂! 她浑身无力,这梳洗的活只好让别人帮忙。她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在沁芳斋已经习惯了,再生不出什么羞涩。累极了,连羞涩的力气都没了,好么! 但对宝盒来说,伺候小主子这样的梳洗,却还是头一回。着实把这小姑娘家家给吓蒙了! 摄政王如今满腔柔情蜜意,又防着她的伤,倒是没大折腾。况且叫这些奴婢进来伺候之前,他就已经帮她收拾了一番。末璃并无什么可疑的脏污,身上能看见的动静,都是上回留下的陈伤旧痕。 然而小主子这个手脚俱软,浑身无力,大汗淋漓的样子,也着实吓人。 这是怎么滴了?就成了这样? 摄政王是打了她?还是摔了她?陛下还病着,还有伤啊!他怎么能? 小姑娘想象力有限,约莫知道点,但又想不全。然而这样更糟,不知道就胡想,越想越觉得恐怖! 不管三七二十一,摄政王是铁定欺负陛下了!陛下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给玷污了呀! 宝盒心里就跟着了火似得,急死了。心一急,手就乱,一不小心就摁到伤口。 末璃嘶的叫了一声,吓得宝盒呀的一声,往后一跳,差点把水盆都碰翻。得亏刘嬷嬷在一旁看着,扶了一把,才能出乱子。 这里是一团乱,隔着屏风伺候摄政王的来喜也是手足无措的很。人家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就对着一个雄赳赳气昂昂,浑身散发男性魅力,衣衫半褪,哗哗冲凉的男人。 刺激太大啦! 二八少女总怀春!明明是怕,可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心思,就偷偷的瞄。 展万钧只顾着自己冲洗,心里又回味着方才的乐趣,压根没注意到小丫头的眼神。 摄政王的恶名和美名齐驾并驱,人有多好看,手就有多辣人!也算得上是一个凶神恶煞,虽是无情也风流! 光顾着看,满脑子乱想,这刘嬷嬷跟前的第一得意人,也不得意了。王爷要毛巾,她递过去胰子。王爷要胰子,她递过去毛刷。得亏摄政王心情好,只是一挥手把这糊涂虫赶出去,自己动手。 耳听到隔壁小皇帝蛇似得嘶了一声,王爷直接把手里的毛巾一扔,披上衣服就大刀阔斧的过来。 “怎么回事?陛下哪儿疼?” 他自认已经小心了,但也保不齐哪里没注意,就落下伤。 好他一出来,宝盒直接晕菜。 不,不穿衣服的摄政王!出,出现啦! 别介,姑姑稳住,王爷穿着衣服了,虽然,就一件,但好歹该遮的还是遮上了。 但稳不住了,今天宝盒受的刺激太大,登时两眼一翻,撅倒。 “宝盒?宝盒你怎么了?”末璃也吓坏了,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蹭就跳起来,一把揽住这小宫女。 回头还对着展万钧吼。 “你出来干嘛?还凶?还瞪眼?你把人吓着了!走开啊!” 说着,一挥手,要赶他走。 展万钧真觉得冤死了,从天而降无妄之灾!他有这么吓人吗?明明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好么! 群众表示,很吓人!王爷你当年在边关威名远扬,所到之处只要提您老人家的大号,日可退作乱之寇,夜可止小儿啼哭,可凶可吓人啦! 当然,事后华妱女医为王爷洗刷冤屈。宝盒晕倒不是被吓的,而是她中暑了! 但关于摄政王在含风殿里大发脾气,将陛下打的起不来,还吓晕了一个小宫女的谣言,还是一路从行宫传到了京城。 言官们沸腾了,手里的笔舞的哗哗作响,弹劾的折子又堆满了御正殿的龙书案上。 王爷表示,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 末璃在大成宫住了半个月,回京之时顺便下了一道圣旨,“请”玉容公主随驾伴行,一同去祗垣寺为本次殉难将士祈福超度。毕竟,这些将士是为了保护她们两个金枝玉叶而死! 至于公主接到圣旨之后来还是不来,末璃其实希望她不来。继续做缩头乌龟,躲在长生观里好了。这样一来,展万钧就有借口砸山门,和祁进当面锣对面鼓的斗一斗。 这事她也气着祁进,别以为偷偷摸摸送个药,就能抵消他的罪过!她是没用,斗不过他,可这不是还有摄政王嘛。 枭龙对神仙,怎么着也能过上几招!也该让神仙也尝尝凡人的愤怒! 在现代那会,看历史书,她总不明白为什么唐朝的皇帝好好的长安皇宫不爱住,非得住到洛阳行宫里去。最后甚至索性把整个朝廷都般行宫里,直接在洛阳过日子了。 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可如今自己当了皇帝,才知道这皇宫还真不是个令人舒服的地方。 皇宫必选聚气之地,可聚气的地方地势低,冬天冷,夏天闷,除了看起来富丽堂皇,舒适度其实还不如大户人家的别院。 行宫就不一样啦!一般地势都高,冬暖夏凉,花红柳绿,很适宜居住。所以皇帝们一有机会就往行宫跑,谁也不是傻子! 这才从大成宫回来,在清心殿里住了一天,末璃就分外想念这行宫的好处了。 你看含风殿里都不用镇冰,打开窗户就是清凉的山风,多自然,多环保,多健康。 好这清心殿,镇了冰是又冷又潮,不镇吧,就又闷又热,怎么着都不舒服了! 不过这趟回来是为了办正事,她得代表皇家去祗垣寺为将士们祈福超度,还要好好安抚家属遗孤。 为此,她也不能埋怨。为了第二天的出行,特地早早歇息,养足精神。 与她思念大成宫的好日子不同,宝盒回到清心殿就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底气一下就足了,十分心安! 一大早叫起,这姑娘就站在清心殿里,指挥着宫女太监们伺候梳洗,搬运早膳。 吃完了早膳,再次漱口洁面更衣,这才命人把熏过香的朝服冠冕拿来,给她穿上。 末璃鼻子敏感,并不喜欢熏香。但今天她是代表朝廷,代表皇室,该有的讲究不能少。随随便便的出去,会让人觉得她没有诚意。 全副披挂好了,便坐上龙辇,由六匹白马拉着,从太和门出去。 摄政王骑着马就候在太和门外,随御驾同去。 两尊大神一同莅临祗垣寺,算是给足了佛门面子。 沿途依照惯例,得肃清道路,不得有闲杂人等窥视圣驾。然而这一回,摄政王改了规矩,允许京城的老百姓在道路两旁恭迎圣驾。 这可是新鲜事!鎏玥这两百来年,皇帝过路,闲人免见!只有当年太宗皇帝御驾亲征归来,大军凯旋而归,才允许老百姓夹道恭迎。大家伙得以见了圣驾一面,就这一场,都够后来一百多年叨念的。 好多人都听祖辈们夸耀过,当年太宗皇帝圣驾如何如何威风。见了皇帝这一面,简直就跟吃了仙丹似得,增福延寿,倍有面子! 如今小皇帝虽然比不得威震四海的太宗皇帝,可好赖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真龙。人活一辈子,能见一见真龙,那也够后世人羡慕的。 于是乎,全城轰动,倾巢而出,老百姓天一亮就都涌到街上,就为了占个好地方看一眼圣驾龙颜。 若不是京城晚上要宵禁,不然半夜这街道就得挤满人! 有钱的大老爷们自然不必跟穷人争地方,早已经包下沿途店家楼上的雅座,舒舒服服就能恭迎圣驾。包不到雅座的,直接包人家的房子。要不是屋顶上不许站人,估计包屋顶也不少。 不过事后,这些包雅座的老爷们都亏大了。 圣驾经过,人人都得跪地磕头。老爷们在屋里往地上一跪,还看个屁的圣驾,直接看地板,看墙壁吧。 反倒是外头的老百姓,稍微抬个头,还能看一眼马蹄子,车轮子。也算是看过圣驾了!虽然见不到龙颜,不过听一听御驾马车的马蹄声,车轮滚过的咕噜声,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最不亏的,自然还是祗垣寺里恭迎圣驾的老百姓。 末璃以为这祗垣寺既然是京城的名寺,出得了澄净这样英俊体面的高僧,怎么着也该是个名山宝刹,楼阁殿宇。 结果,这寺庙不但位置不好,还小的可怜! 祗垣寺说是在城里,但其实已经算郊外,毗邻流民巷,就是个穷地方。这里住的都是穷苦百姓,自然也没有丰厚的香火供养,造不起大庙。 屋子破破烂烂,就连墙外的黄漆,也是赶着迎驾现刷的,往日里就是土墙一圈。 第174节 拢共三进的院子,还全是平房,也没钱铺琉璃瓦,就是普普通通的黑瓦片。 说是三进,但头进倒座房里住的全是老百姓。据说都是进京来等恩科的穷书生,住不起店就只好借住了寺庙里。祗垣寺只收一点微薄的房钱,还管一日两顿素斋。没钱的还能靠帮着抄佛经抵房钱,着实是解了这些穷书生们的燃眉之急! 二进的院子正房算是大雄宝殿,前头供着佛祖,后头供着观音。文殊普贤十八罗汉,各占一个角落,显得有些拥挤。 东西厢房则是净室,也供着几个菩萨,如今都整理出来让将士们的家眷歇息。 后头是和尚们住的地方,四间平屋,三间住人一间库房,角落还有半间是厨房。除了主持求那跋陀罗因为要整理翻译带来的佛经,单独住了一间。其余大小和尚们都是四个人住一间,就连澄净也不例外。 就这么个小庙,御驾到了,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还得圣驾亲自下车,自己走进去。 然而正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名言。这祗垣寺又破又小,可人气着实很旺。 至少在这一片穷苦老百姓眼里,这就是一座名山宝刹! 为了看圣驾,老百姓都快把这小寺庙挤破了。 寄住在寺庙里的穷书生们也十分激动,今儿个不必考恩科也能得见圣驾龙颜,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前世修来的福分。 所以说,庙小佛灵。这祗垣寺啊,就是有真佛!要不,怎么陛下和摄政王亲临拜见佛祖? 老百姓,穷书生,大和尚小和尚,连带将士们的家属遗孤,乌压压跪满一地。院子里不够跪,就连厢房里也跪满了。 得亏末璃有过流民巷的经验,倒也不怵。和颜悦色的叫了平身,面带微笑,亲切会见各方代表。 求那跋陀罗是澄净的师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徒弟长得体面漂亮,师傅却很不起眼。老和尚就是个典型的印度僧人,还是清修苦行的那种。又黑又瘦,剃着大光头,蓄着山羊胡,干巴巴的一个小老头。 小老头是真的有点老,还有点驼背,站着就跟她差不多高,笑眯眯的挺和蔼,说一口地道的官话,双眼充满长者的智慧。 老头带着她到大雄宝殿里拜佛祖和诸位菩萨罗汉。 见到大雄宝殿里的真佛,又叫她一愣。 所谓的佛祖像,就是一截枯木雕就,寥寥几笔便是一尊慈悲的佛像。没有任何金身彩绘,就是原原本本的枯木。只这枯木经年累月的被香火熏陶,竟像紫檀一样色泽幽深。佛祖膝下,颜色不仅深,而且光滑润泽,令人奇怪。 求那跋陀罗微微一笑,替她解惑。 “世人求佛,多临时抱佛脚,长年累月,连佛脚都被磨出光润了。” 哈!原来如此!末璃晒然一笑。看来不管是哪儿,人性都是一样。 不过若非是灵验的真佛,又何来世人抱佛脚?可见这寺庙里的佛,在老百姓的心里还是灵验的。 其实灵验的不是佛,而是人。长年累月的做善事,切实的帮助老百姓,在老百姓嘴里有了口碑,心里有了分量,自然就灵验了。 长生观的口碑是在达官贵人们嘴里,长生观的分量也是在富人们的心里。 这也就难怪摄政王非要选祗垣寺这样一座寺庙来尊佛,只因它的受众面是穷苦老百姓。 摄政王这是准备走群众路线! 无数事实证明,群众才是最有力的。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也! 庙小,佛真,再加上庙里的大小和尚用心持斋,虔诚礼佛。 御林军殉难将士中也有高门富户出身,本来觉得这样的小寺破庙,老僧木佛,法会超度既不烧香,也不供美酒肉籑,岂不是轻慢? 可等主持求那跋陀罗带领诸僧主持法会,顶着烈日酷暑,诵经礼佛,磕头跪拜。虽没有名贵的香料,也没有数不尽的贡品吃食,唯有素净的蔬果,现摘的香花,洁净的泉水,用一片虔诚之心,超度亡灵,抚慰生灵。 这一场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无一天懈怠,毕恭毕敬,至诚至真! 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人人都得以感动涕零,内心的哀思也得到纾解。 何况将士家属还是穷苦人居多,那种焚烧名贵香料,堆满一座贡品的奢侈之风,并不被这类人家所喜。 用心不用心,老百姓都看得到也品得出。 摄政王明刀明枪的划出道来,摆明了要尊佛抑道。长生观那边自然不可能一点对策也没有,这事出在它家山门下,于情于理,也得给殉难将士一个交代。 故而京城里摄政王做法事超度,在长生观里也开了法会超度亡灵。 将士们的遗体在摄政王手里,家属遗孤们自然都守在祗垣寺里。 但长生观在京城的号召力依然强大,这法会的号令一出,参加者甚多。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高门富户,达官贵人! 柳傲君请示是否要让围着长生观的官兵们把这些人拦住,免得对方声势浩大。何况,人多眼杂,玉容公主还在山上躲着,就怕有人浑水摸鱼。 摄政王哼笑一声,挥手道。 “让他们去,爱去就去。去了就别再回来,都在山上好好待着,陪着公主吧。公主若是愿意下山,就让她一个人下来。” 如此一来,这些贵人们便是有去无回了。 上的来,下不去,可把这些贵人们吓坏了。神仙洞府好,可谁也舍不得人间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一个个都跪在玄灵子脚下,痛哭流涕,哀求长生子爷爷出手相救,保佑他们的荣华富贵。 祁进才懒得理这群粗鄙的俗货,他没心情管凡人的荣华富贵。凡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只是展万钧当着他的面尊佛抑道,形同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活的年岁长了,就不计较这一天一月,一时一刻。 走着瞧吧!看谁笑到最后!他可给摄政王准备着好礼呢! 祁进在山上做法事,自顾*香祈福。烧香跟不要钱似的,一斗一斗的香料往火里扔,那香气随风而来,熏透大半个京城。 当时京城里的不少老百姓就都议论纷纷,夸赞长生观舍得血本,比祗垣寺里那些便宜花果有诚意多了。 展万钧虽怀疑这是长生观派人在城里造势,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不得不承认长生观在民间积累甚厚,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消除。 同时他也提防着祁进捣鬼,下令金羽卫在全城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出乱子,务必保证城内一切安稳。 尤其是圣驾出巡祗垣寺的这一天,决不许出任何纰漏。 可惜没成想,日防夜防,这最紧要的关头,却还是出了岔子。 * 末璃在祗垣寺里拜佛诵经,诚心诚意的为殉难将士的亡灵祈福,希望他们能早登极乐。 可惜,她定力不足,诵经之余不免想起躲在长生观里的玉容公主。 不知这位公主接到圣旨之后,到底作何打算? 她今日来祗垣寺,公主没有来,看来是准备在长生观里躲到底了。 那么这样一来,这场法事完了,摄政王就会抽出空,带人杀上山去,向公主问抗旨之罪。就不知到时候,祁进是保还是不保? 那个神经病的行动可真不好预测呢!他天不怕地不怕,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怕了展万钧这个摄政王? 摄政王固然是拥兵自重,百万大军杀上山去,只怕是神仙也挡不住。 可他能那样做吗?绝对不能啊。 单枪匹马的干,那摄政王就不是长生子的对手咯。 哎呀呀!真是麻烦,麻烦!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而就听见大雄宝殿外面有人高喊一声。 “皇兄!我来迟了!” 咦?谁啊?她愣了一下,仰头扭转身往后看了一眼。 她眼睛近视,一眼瞧不真切,只看见一个白衣素裹的少女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经书,闯进了院子里。 负责守卫的御林军立刻上前拦住,那少女被沉甸甸*黑漆漆的刀枪一逼,顺势就跪倒在地,哀戚戚的又喊了一声。 “皇兄,玉容我有罪啊!” 啊?玉容公主?她怎么来了?不抗旨了? 末璃这下跪不住了,蹭的站起身,大步而出,走到廊下。 定睛一瞧,跪在院子里的白衣少女,可不就是玉容公主。公主今天是既不擦粉,也不带簪,一身素裹,挺着个显怀的肚子,直挺挺跪在滚烫的青石板上,高举着手里厚厚的一本经书,双眼泪涟涟。 她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来认罪了? 真是奇了怪了,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公主又是卡着时候来的? 事出有异必有妖!她心头警铃大作。 然而一个大肚子孕妇哭哭滴滴跪在地上,早已经让围观的老百姓动了侧影之心。人群里议论纷纷,都是心疼公主的言论。 展万钧也急忙赶来,站在末璃身边,皱了皱眉头,低声道。 “我立刻叫人把她带走。”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 “不行,你若上前拉她,必然落个欺凌弱女的恶名。你也不能在这里宣判她,还是我来吧。” “不行,万一她……”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这样说了,展万钧也没办法,只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退到一边。 就这说话的功夫,老百姓的议论声就更大了,都是让公主赶紧起来的意思。 末璃连忙一挥手,让金羽卫退下,自己亲自上前几步,伸手道。 “公主快起,身子要紧!” 然而玉容公主偏偏不起,膝行上前,一边爬一边泪涟涟柔声道。 “玉容罪孽深重,甘愿受罚。将士们是为了我而死的,我若不去烧香祈福,又岂会让贼人钻了空子。不但连累皇兄受惊遇刺,还连累这么多将士死的死,伤的伤。皇兄!请赐玉容一死,以告慰英灵!” 说着,丝毫不顾自己隆起的肚子,就咚的一下重重往石板上磕头。 嚯!这架势,吓得末璃连忙蹲下去一把搀起她。 “公主快别这样!” 她这么一搀,双臂立刻被玉容公主一把抓住。对方抓得紧,抓得重,就势往下一拽,差点把她也拖得跪地上。 末璃险险稳住,定睛一瞧,就和对方结结实实打了一个照面。 远着看还瞧不出,近看才发现玉容公主憔悴的厉害,脸色白里带青,不是个健康之色。那一日在长生观里,她涂脂抹粉盛装出行,当时觉得别扭可瞧着还是个挺精神的样子。但此刻不施脂粉,不带钗环,素衣裹体,她就原原本本露出了真相。抓着她胳膊的手干瘦干瘦的,脖子细,人瘦,越发显得肚子大。 她看着对方的肚子,总觉得像是看着一个妖怪!公主才多大?真的能平安生下孩子?她到底想干嘛?都有孩子了,要当妈了,还打打杀杀到处害人,就不给孩子积点阴德? 憔悴成这个样子,就不知公主是良心不安,还是贪生怕死。不管是哪一样,她都是活该! 事到如今她以为挺着个大肚子跪石板上来哭两声喊两声,就以为能逃脱罪责吗? 瞧瞧她都说的是些什么?字字句句,哪里是认罪!看来,公主还是不知悔改啊! 第175节 想到对方不知悔改,末璃看着玉容公主的眼神就满是厌恶。 然而对方看她也不是好眼,除了厌恶,更有恨意!只是这眼神一瞬就过,转眼就是哀哀凄凄,柔柔弱弱。 末璃吓了一跳,厌恶她还能理解,恨意又是为何?她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位公主啊!真是莫名其妙! 从鼻子里呼出一口凉气,用力把公主拽起。 “公主起来吧。有话到里边再说,不要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这一回,玉容公主没有推辞,犹如风中娇花似得,弱不禁风的站起,还当着众人的面晃了晃,才稳住。 末璃起先以为她这是做戏博同情,但看了看对方的脸,才发现已经满是冷汗,方知是真的要晕了。 都这样了,还装什么相,赶紧进去吧。她心里虽然厌恶公主,可也不想一尸两命。 想把玉容公主扯到大雄宝殿里去,结果对方是不依不饶,非要把手里的经书捧着,又半跪下去。 “皇兄,这是玉容亲手抄写的血书经,请供奉在英灵之前,聊以表达我的愧疚之情。”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又是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堂堂公主,金枝玉叶,不仅带着身子赶来祈福,还亲手抄了血书经供奉,怎么看都是诚意满满,好不令人感动啊。 难怪公主那一脸憔悴的,敢情是失血过多! 一时间,老百姓们纷纷下跪,齐声道。 “公主仁德,陛下贤明,吾皇万岁,公主千岁!” 看到这一幕,末璃直接傻了眼,扭头去看廊下站着的摄政王,他已经脸黑如锅底。 好嘛!这一场大戏,摄政王做的辛苦,费了老大的心思,让公主给截胡了! 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可此刻民意最大,老百姓都当公主是好人,你就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对公主动手。不然,激起民愤,就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末璃看了看展万钧,暗自叹气。 公主这一手最厉害的地方,既不是她的花言巧语,也不是那手抄的血书经,而是这从天而降,神出鬼没的本事。 想到从天而降,神出鬼没,她就不得不佩服祁进了。 哎呀呀!多活几十载那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手截胡的本事,漂亮! 得了!想跟神仙斗,大家还有的练! 不过,既然公主下山了,还自投罗网来,那就别想再脱身! 该谁的罪,一个也跑不了! 末璃心里想得美,攥着玉容公主的手紧紧不放,如同债主抓住了逃债的老赖,打定主意要连本带利来一个清算。 然而远在百里之外,高山之上的祁进却是微微一笑,目光悠然自得。 想跟他斗法,还早得很呐! 以为他就这一招? ------题外话------ 粉丝999了,哪位幸运儿来当第1000个呢? 感谢投道具的美人:那双眼冻人(月票1)15053188665(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柒肆七七(钻石1)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 让我们一起朝着四位数的粉丝冲刺!爱你们哟! ☆、第一百零八章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公主从天而降,落在祗垣寺,哀哀凄凄的挺着肚子捧着经书,负荆请罪。 这哪里是来请罪,这简直就是来趁火打劫,来耀武扬威,来挟持民心,叫摄政王不能对她治罪。 面对公主的截胡,便是展万钧这样的老牌阴谋家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意,把厌恶之情摆在脸上。 毕竟,这位可是三番两次想要刺杀他和阿璃的罪魁祸首! 他上前几步,抬手道。 “来人,扶陛下和公主进去。” 进去了,就别想再跑! 玉容公主不想跑,冷冷看了摄政王一眼,转手把佛经一抬。 从末璃的角度正好看到她从那一叠佛经下摸出一个亮闪闪明晃晃的东西。 诶?刀子?她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刺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撒手后退一步。 她吓得后退,那玉容公主就顺势把那明晃晃的东西朝她刺过来。 这一幕展万钧看得千真万确,立刻眉头一皱,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拗住公主的手腕,厉声喝道。 “你要做什么?” “啊,好痛!”公主顿时哀嚎一声,手里的经书哗啦一下,散落一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也叮当砸在地上。 却不是什么匕首刺刀,而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末璃一看是镜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但随后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糟糕,又上当了! 这一幕清楚明白的落在了在场所有老百姓的眼里,群众顿时哗然。 出了什么事他们并不知道,只看到公主一个弱女子被高高大大,一脸杀气腾腾的摄政王拗住了腕子,连手上的经书都洒了一地。 那可是公主用鲜血写就,特地要供奉在佛前,为死伤将士祈福的圣物。 摄政王这不但是欺负弱女子,而且是对佛主不敬,对死难将士和家属的不敬!再联系到各种传闻,顿时议论纷纷。 末璃眼见苗头不对,连忙一把按住他的手。 “快放开,你抓疼公主了。” 他是关心则乱,侧头问她。 “她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她连忙摇头。 “快放开,我没事!我以为她手里是刀子,原来镜子。她是故意让你急的!” 这话让展万钧一挑眉,然而非但不放手,反而越发紧紧攥住,瞪着玉容喝道。 “公主真是用心良苦,机关算尽!” 公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巴里哀声道。 “表舅你说什么?玉容……玉容不敢!” 说不敢,可从眯着的眼里射出的眼神,却是怨毒而又挑衅的。 展万钧没料到对方如此明目张胆,落在自己手里还敢叫板。 “你有何不敢?公主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敢做就得敢当,不要叫我小瞧了你。” 听到这一句,玉容公主脸上的哀容一变,挑着眉咬牙切齿低语。 “我做了什么?这本就是我末家的天下,我本该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我的兄弟才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在夺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说完,她又举袖掩面,哀婉叫到。 “王爷饶命,玉容错了!” 说着,还又要往下跪。 可不敢!末璃一把扶住她,用力朝展万钧挤眼睛。 哎哟喂!霸气侧漏也拜托看看场合啊!群众们看着呢,王爷赶紧放手吧。对方这是故意挑衅你!引你动手呢! 他也知道场合不对,对方故意挑衅,可一想到方才若真是刀子,怎么办?心里就按捺不住的怒意和火气。 这个女人,明明和阿璃同样年纪,怎么会如此阴险恶毒!小小年纪就这样机关算尽,他真是大开眼界! 末家的孩子,看来也就阿璃是个好样的,其他都是坏种! 然而此刻坏种挟持了民意,他却也是无可奈何!终归理智尚存,展万钧重重哼一声,一把甩开公主的手腕。 公主整个人仿佛支撑不住要晕过去似得,拖着末璃往下坠。 她那两胳膊,哪里吃得住。 摄政王连忙朝旁边伺候的人喝道。 “还不快去扶着公主!” 两个小太监连忙上前去搀扶玉容公主。 把公主这个大包袱甩给小太监,她大松一口气,正要揉揉胳膊,一抬头却看到公主把手往嘴边一抹,仿佛是吃了什么东西。 诶诶?吃了啥?毒药?畏罪自杀?我去!刺杀不成就自杀,公主你要不要这样,咋们能不能歇会,别惹事!自杀?这是一尸两命啊! 她顿时急了,伸手去夺,往公主嘴里掏那药丸。 “住手!你做什么?快吐出来!” 已经来不及,玉容公主紧闭双唇,喉咙里咕噜一下就把药丸咽到肚子里。吃下药丸之后,她就瘫软在地,紧闭上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末璃都快急死了!对着这样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对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展万钧刚放手退开一步,就看到陛下又上手了。不是还叫他忍耐吗?怎么她自己就忍不住了? 可听到“吐出来”他也顿时脸色一变,不好,公主服毒自杀! 不行,这个首恶要犯不能死!就算死也不是现在,不是这里!佛门净地,岂容她罪人之血玷污! 扶着公主的两个小太监也傻眼了,怎么陛下就上手和公主撕巴起来,公主怎么了?陛下怎么了? 围观的群众也傻眼,这……今天唱的是哪出?陛下和摄政王就非得跟一个孕妇过不去? 公主都摔在地上了,还能有好? 第176节 自然是好不了!这不,脸上倔强的表情才摆片刻,公主就眉头一皱,露出痛苦的表情,哎呀一声惨叫,在地上抱成一团。 末璃吓得往后一倒,差点跌坐在地上,得亏展万钧上前一把扶住她,才没有失态。 “快,快叫御医,快救公主!”她完全慌了,一把抓住展万钧的手,喊道。 展万钧抬手一挥,朝身后跟着的王宝宝递了一个眼色。 老奴婢立刻知意,捏着嗓子招呼太监们做事。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公主扶到厢房里去。快,传华老太医!” 两个小太监上前想要扶起公主,然而公主却是疼的嗷嗷直叫,一丝力气也没有,根本站不起来。只好又叫了两个太监,四个人一人一条胳膊一条腿,抬着走。 这一抬,就发现公主裙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末璃还傻愣愣的,在旁边听着公主的惨叫,心是一阵阵的抽痛。说实话,玉容公主的死活她毫不关心。公主作恶多端,死也活该。可她到底吃了什么毒药,怎么会这么疼?这一声声的惨叫,犹如来自地狱一般,听了叫的人心里发寒。 还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呀,这当娘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王宝宝是个见多识广的,见这幅场景,当下脸色一变,凑到摄政王跟前低声道。 “王爷,公主这是动了胎气呀。” 展万钧神色一凛。 “她要在这里生了?” 老奴婢撇了撇嘴,干巴巴一笑。 “瞧着公主这个月份,肚子了的孩子怕是……” 薛阿蛮的孩子会保不住?他眉头一皱。 “去,把宫里专管接生的老嬷嬷请来。公主千金玉体,要她们仔细些!” 说罢,重重看了老奴婢一眼。 王宝宝立刻知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 * “啊?她这是要生孩子了?”末璃坐在椅子里,瞪大眼道。 有没有搞错?公主自杀,结果动了胎气,可孩子月份不足,恐怕要母子不保。 这不还是自杀嘛!公主吃饱了撑着啊,自杀也搞这么大动静! 对了,她就是非得搞得所有人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把自己和孩子两条人命都算在摄政王头上,彻底给他扣个屎盆子! 也是拼了! 她哀叹一声,抱头,心好累! 政治斗争好残酷,大家都是拼了命扯对方后腿啊! 好恐怖! 但愿摄政王吉人天相,公主可千万不要死。至于孩子……这样的医学条件,恐怕…… 再叹一口气,她心里沉甸甸的。 这里是主持求那跋陀罗的禅房,暂时收拾出来供御驾休息。 外面已经乱套了!公主要生孩子,只好把厢房让出来,临时做了产房。 法事也没法做了,老百姓都被请出去,就连将士家眷也都各回各家。御林军把整个祗垣寺围了,只许宫里的嬷嬷和太医出入。 厨房里小太监们烧了一大锅热水,小宫女们拿着木桶铜盆,把热水一桶桶一盆盆的送到厢房里。又把一盆盆一桶桶的血水运到后院,倒入阴沟里。 一盆盆的血水啊,想想都够夸张! 厢房门窗紧闭,可还是关不住公主嗷嗷的惨叫。 这叫声让末璃一阵阵发寒,大夏天的不打扇,不镇冰,直接手足冰凉,透心寒。 即便是在现代,生孩子也是女人的生死大关。明明她心里恨着公主,可此时此刻,却依然为公主担忧。终归都是女人,同命相连。 和尚们都被赶到大雄宝殿里,在主持的带领下,为公主诵经祈福,保佑母子平安。 惨叫声混合着诵经声,声声入耳,血腥气混合着花果香气,丝丝入窍。 末璃人在禅房里,可仿佛也在产房里,坐立不安。 眼皮子不住跳,心也七上八下的,她总觉的要出事。 公主若是想求死,什么药不好用,非得用这种把自己和孩子都折腾一番再死的药? 也许公主并不想死!只是想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生孩子! 可这孩子,能生的下来吗?就算生的下来?能活? 她是个小白,可基本的生理知识也有啊。公主的肚子看着大,但月份不足。又是靠着吃药发动的,肯定不妥。这里可不是现代,你想生了,做个b超,再来个剖宫产,孩子扔保暖箱里,成活率还不错。 这里是要什么没什么啊!别说孩子,就连大人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问题! 冒这么大的风险,她到底想干嘛? 玉容公主这个人,她接触才不过两三面,可这两三面,一次比一次惊悚,一次比一次叫她清醒的认识到,对方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棘手人物。 公主对敌人狠,赶尽杀绝,在所不惜。对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更狠。 所以这番下手,肯定是有大招要发! 公主今天登场,已经把摄政王的一番心血截胡了,还利用苦肉计往展万钧身上泼了脏水,明天,不就连今天,京城老百姓嘴里只怕也要流传王爷欺负弱女子,导致公主小产,母子生命垂危的恶名了。 万一公主母子都不保……只怕摄政王的名声…… 不行,她不能傻坐在这儿,她的出去看一看。 蹭的起身,她毅然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一到外面,迎头就是一阵热浪,夹杂着热腾腾的血腥气,差点要吐。 “陛下?”李得胜连忙上前伺候。 末璃伸手掩鼻,把涌上喉咙的恶心咽下,朝他摆了摆手。 一抬头,却看到一个端着木盆匆忙跑来的小太监背影有点眼熟。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一指。 “那个谁,你站住。” 跑来跑去忙活的人很多,听见她喊,人人都站住,唯独她伸手指的那个小太监脚步不停,端着手里的木盆往阴沟去。 不好,这家伙是要倒掉什么!末璃急了。 “就是那个端木盆的,给我站住!快,拦住他!” 一听这话,李得胜也跟着喊。 “拦住那个端木盆的。” 好这些太监们纷纷把手里的活扔了,七手八脚截住那小太监。 “把他手里的木盆夺了,叫他转过身来。”末璃又喊。 小太监被夺了木盆,又被人推着转过来,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她愣了一下,眯了眯眼。 “叫他过来!把盆也拿过来!” 小太监被推推搡搡到跟前,连带着那个木盆。 她扭头看了一眼,木盆里全是血水,泡着一块脏污的毛巾。 皱了皱眉,她伸手指了指木盆。 “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 这是做什么?众人不解。李得胜瞅了瞅小皇帝的脸色,随即指挥道。 “愣着做什么,陛下叫你们看看盆里,赶紧的呀。” 有个太监便伸手捞起拿毛巾,翻了翻,除了血迹别无其他。 “水里,水里也看看。” 那太监又忍着恶心捏着鼻子,伸手在水里捞了捞,忽而哇的一声叫,一抬手,一手的碎肉。 末璃一时忍不住,哇的就吐了。 李得胜也想吐,可强忍着,急忙扶住她,叫到。 “混账,快拿开,污了陛下的眼!” “不!留着!”末璃捂着嘴,抬手制止。又干呕了一口,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强撑着抬起头,用力盯着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着眼皮,一脸平平淡淡。 就这个平平淡淡的样子,叫她心头一动,在定睛一瞧。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撩起眼皮也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她就恍然大悟。 “晓乐?是你?” 正惊讶,忽而又听前面有人喊了一声。 “谢天谢地,佛主保佑,生啦,公主生啦!母子平安!” 生了?母子平安?怎么可能?末璃顿时愣住。 低头看看木盆里混澄澄的血水,再想想那太监捞出的一手碎肉,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入,直通脚心。 不对!这不对劲! “把这小太监看住了。”她伸手一指,随即抬脚就往前面冲。 “陛下!慢些,小心摔着!”李得胜哎哟一声叫,连忙也跟上去。 末璃急匆匆到前面,不由分说就往产房里冲。 第177节 “陛下。陛下不可!”还没到门口,就围上来许多人拦她。 “让开,让我进去!”她喝道。 “陛下不可,产房污秽,冲撞龙体,不可啊!”华老太医噗通就跪下。 “陛下万万不可,圣体要紧!”呼啦啦又是一群跪下。 展万钧也一直守在这里,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怎么回事?” “不对劲,孩子不对劲!”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越过这些跪着的人,径直冲了进去。 见陛下冲进了产房,群臣都哀嚎起来。 妹妹生孩子,哥哥冲进产房,这等悖逆不论之事,惊世骇俗! 陛下只怕是要被史官们重重的骂一笔了! 可末璃才不管这些。展万钧见她如此异常失态,也顿感事情不对,一个箭步也跟着进去。 天哪!连摄政王也进去了。 完了完了!纲伦败坏,礼乐崩塌,鎏玥朝堂的清白,全完了。 ------题外话------ 为了这个天下,公主也是蛮拼的! ruojinyao(月票1)qquser8947364(月票1)shadow1210(月票1)肥狐九(钻石10,鲜花19)谢谢几位美人。 让大家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虽然收到道具还是蛮开心的啦,哈哈哈哈,每天会好几遍看后台呢),大家能支持订阅,我就很满足了。所以,也非常感谢所有支持订阅的美人。 因为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坚持! ☆、第一百零九章 来自公主的诅咒! 不管外面这群学究酸儒怎么哀嚎,末璃自顾自冲进产房。一个大男人闯进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可把一干老嬷嬷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双膝发软,都瘫软在地。 “陛,陛下……” 还没缓过来,摄政王又腾地闯入。这下众人连惊吓都做不出,直接傻眼。 展万钧目光扫过这些奴婢,看得她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随即大步走到末璃身边。 “怎么回事?” 她哪有功夫回答!双眼一扫叼住床上躺着的公主,对方直挺挺躺在木床上,面如白纸,一点血色也没有,那曾经隆起的腹部已经瘪下去。 她心里抽搐一下,并非怜惜,只是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 毕竟两人年纪,出身相仿,对方身受的,在她身上也亦然。 女人,太容易受伤! 公主一动不动的躺着,末璃情不自禁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兴许是两人目光太灼热,公主呵的抽了一口气,瘪下去的胸腹一阵起伏,悠悠然醒过来,睁开眼。 看到他们两个盯着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气若游丝的开口。 “劳二位费心,玉容我……还没死。” 真是好顽强的生命力啊!末璃咽了咽口水。 孩子呢?不是说母子平安吗? 仿佛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公主挣扎着坐起,晃晃悠悠的把身边摆着的一个小包裹拎起来,对着末璃咧嘴一笑。 “陛下洪福齐天,保佑我……母子平安。” 说着,还把这包裹对她晃了晃。她手里没劲,这一晃,差点抓不住,直接掉下去。 “小心!”末璃吓得心都要跳出去,连忙冲上去,一把托住包裹。 这一托,就感觉包裹里藏着一个热烘烘湿漉漉浑身血腥气的活物,咕噜动了一下。 真是活的!里面真有一个孩子?她吓得立刻撒手。 这一撒手,包裹就掉了,万幸是掉在公主的腿上,没事。 包裹里的活物咕噜咕噜动,就把裹着的白毛巾抖开,露出真相。 那是一个又红又瘦,跟剥皮猴子一般的小婴儿。头只有一个苹果那么大,手脚细得如同芦苇,身上还带着白色的胎毛,一看就是不足月的,都没个正经得人模样。 最令人恐怖的是,这孩子红通通半透明的皮肤上,竟然密密麻麻刻着许多漆黑的字。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她骇然。 见她被吓到,公主伸手一把握住这小猴子的脚,跟拽一只鸡鸭似得拖到自己怀里。 “陛下莫怕,这孩子是个佛子,他身上的是经文。看来我跟佛祖有缘,是注定要当佛母了。哈哈,我还要谢谢皇兄呢,若不是皇兄叫我来庙里祈福,我又怎么会生的下佛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就得意的狂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又差点昏过去,昏过去之前,还一把将那红猴子捏在手里,紧紧的。 被她抓着,那小猴子唧唧直叫,小手小脚舞动,看起来十分痛苦。 “你快住手,别捏了。那还是个孩子!”末璃制止她,慌得手足无措。 公主晃了晃,颓然躺倒,手里仍然紧紧抓着那孩子,一边喘气一边强撑着瞪她。 那眼神,如同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末璃别开眼,看着公主抓孩子的样子,哪里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是抓着一个筹码! 她立刻皱眉,心生恼怒。 “你……这孩子不是你生的!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你的孩子已经……这孩子……不是你的。” 这话让公主浑身一颤,别开眼冷哼一声。 “陛下说什么胡话。这里这么多人,都是亲眼看我诞下佛子。陛下不喜欢我,大可以把我赐死,何须如此血口喷人,强加莫须有的罪名于我。” “我胡说?……我亲眼所见!那木盆里全是碎肉,那是……那才是你的孩子!” “什么木盆,我不知道。我生了佛子,这就是事实。” “这种孩子怎么可能是佛子!” “陛下休得污蔑佛子!你想要我死,又何须如此。莫不是陛下触景伤情,以为我会学那些蠢人,偷龙转凤,瞒天过海?我可不会做这等欺君罔上,辱没夫君的丑事!” 这话说的,字字句句意有所知,末璃顿时哑口无言。 公主说她不会做蠢人,那谁会做?这是在骂她和崔昭仪呢! 她顿觉心烦意乱,仿佛是被当众揭穿了西洋镜,彻底曝光。 幸亏摄政王一直陪在身边,此刻一把握住她的手,给她支持。 “陛下不要听公主一派胡言。公主刚生下孩子,累糊涂了,说了些胡话罢了。这里腌臜,陛下还是快些出去,免得冲撞圣驾!尔等好生伺候着公主,要用心!” 说完,一把搂住末璃,不由分说把她往外带。 “那孩子……”末璃想要提醒他,被他一个眼神止住。 他裹着她往外走,背后则是公主怨恨的眼神,一路目送。 到了外面,就把末璃交给李得胜,带回禅房。 末璃还不肯走,忧心忡忡拉着他的手。 “怎么办?这孩子……她肯定要做文章。那不是她的孩子,我肯定。那孩子……怎么给她弄出来的?” 怎么弄得?自然是出了鬼! 他眉头一皱,用力揉了揉她的肩膀。 “你快回去,一切有我!放心吧!我都明白!” 她看着他的眼,确信他是真明白了,这才抿了抿嘴,乖乖回禅房。 她一离开,展万钧便朝王宝宝使了一个眼色。 老奴婢立刻凑到跟前。 “里面出了鬼,一个也不要放过,等下都送到慎行司去,细细查问。” 这一句细细查问,老奴婢就知道今儿个晚上慎行司又有的忙了。 “是,奴婢知道了。” 展万钧不傻,公主此番来,揣得是连环计! 他原以为她就是来闹一个苦肉计,保全性命。看到现在,方才明白公主的心大着呢! 她是想要成神,当佛母,准备赖在祗垣寺不走了! 为了她自己的私欲,连肚子里不足月的亲生骨肉也可以牺牲,可以利用,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那个“佛子”,怎么这么渗人!他瞧着那个孩子的模样,哪里像个孩子,倒像个妖怪。 这就对了,公主心狠如魔鬼,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个鬼东西! 这“佛子”绝对是个不祥之物! 做出这等谋害亲子的龌龊勾当,又把这样不详污秽的妖孽弄进佛堂,公主真是欺佛又灭祖! 她这样的人,要是继续逍遥法外,那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老天爷若是瞎了眼,那还有他展万钧,替天行道! 总不能叫他的阿璃白白受罪,也不能叫御林军死伤的将士们,白白受罪! * 摄政王把小皇帝裹走了,没了这两个对头,玉容公主心头一直撑着的劲就散了。劲一散,排山倒海的疲惫袭来,犹如滔天巨浪劈头盖脑的打下来,将她打昏过去,一头扎进黑暗里。 然而即便人昏迷了,手却还紧紧的抓着那只“猴子”。 小猴子被她捏着脚十分痛苦,然而月份不足的孩子,哭也哭不响,只能像猫似得唧唧乱叫。 摄政王临走吩咐“好生伺候公主”,屋子里的奴婢们见状连忙纷纷爬起来,围上去伺候。 第178节 有伸手扶公主的,有伸手抱孩子的,结果才刚碰到公主,触到孩子,公主就浑身一颤,蹭的睁开眼,刷的把孩子往身后一拽护住,恶狠狠的瞪着她们。 “你们要做什么?想害我吗?” 她样子太凶太可怕,吓得小宫女和老嬷嬷都呼啦往后退,哆哆嗦嗦就往地上跪。 “不敢不敢,奴婢们只是想把小贵人包裹好,扶您躺下。公主您身子虚,也得吃点东西。小贵人也要喝奶……” “不必了!你们远远站在就行,我有事自然会叫你们。滚!”然而公主不领情,呵斥道。 宫女和嬷嬷便手脚并用的滚了。 可她们很快发现,想滚也滚不了,厢房的门从外面锁了,既不让人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这些奴婢立刻都吓坏了,纷纷又跪在地上爬到公主脚边。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玉容公主冷笑。 “你们慌什么,摄政王自有打算,让你们在这里伺候我,你们就安心的待着吧。” 公主如此说了,这些人虽心里依然惶惶不安,可也没别的计策,只好傻呆呆困在屋子里,犹如等死的鹌鹑一般,个个脸上都是一片惊惶失色。 玉容公主也不理会这些等死的奴婢,把手里的猴子随便用布一包,搂在怀里,倒头就睡。 她累极了!硬生生从肚子里掏出了那么大一团血肉,她感觉自己的命也被掏走了一大块,差点就死了,差点! 可她不能是,也不甘心死!至少,不是此刻去死! 末家的天下,还没有夺回来,她怎能去死?母后和哥哥的灵魂,还在她身边看着呢!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报仇雪恨,活下去才能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要活着!别人越不让她活着,她就越要活着! 至于肚子里的那块肉,没了就没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不对,还是可惜的!如果这块肉能足月出来,会更有价值! 可惜,时不待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就是在长生观里撞见了,她怎么也料不到对方会窥破玄机!导致她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提前发动行刺。 刺杀仓促,失败在所难免,何况她的皇兄是长生子的人,在长生观的门口动手,祁进不会袖手旁观。 但她总要去赌一赌,万一……杀不得展万钧,把末璃这个废物杀掉,也不枉这一场。 她知道自己变卦提前动手,祁进会在一开始旁观不理。这样可以让御林军和她的魔煞暗卫两虎相争,彼此消耗。无论那一方被消耗,都是他乐见乐闻。 本身他允许自己把魔煞暗卫埋伏在长生观附近,刺杀路过的摄政王,就是打算最后一次利用她,利用魔煞暗卫。不管这个刺杀行动是否会成功,他都打定主意要消耗光她手里这笔最大的资源。 这一切都只因,她违抗了他的命令,动了那个废物! 因为她企图碰他的人,所以哪只手碰的,他就要砍掉她的哪只手。 她那个无能的皇兄,何德何能,竟然让长生子这样青眼有加! 当初谁又能想到今日是崔昭仪养出来的病秧子,最后夺走了本该属于她兄弟的天下! 末璃或许是无辜的,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可她依然抑制不住对她的恨意! 那个御座上坐的,本该是她那犹如半身的哥哥末珏。 末璃算个什么东西!无能的废物!把末家的脸都丢尽了!别以为外人不知道她在清心殿里做出的丑事,堂堂男儿,以媚悦人,无耻! 末家的天下,怎么能落在这样一个无能无耻之辈手里!还被这个没脸的姣童当成献礼似得,奉送给展万钧那个逆臣! 展万钧!想到这个人,她更是恨的想要食其肉喝其血寝其皮! 他骗了母后,骗了哥哥,也骗了她!他把他们骗的好苦! 母后临死前,都还幻想着他回来救他们!会扶持哥哥当太子,登基当皇帝,而她则可以成为荣耀天下的长公主! 他曾是他们母子三人眼中的神,到头来,却是他们的劫,他们的祸,他们的灾! 她在梦里咬牙切齿,咯咯作响。 母后死了,哥哥死了,而她则被这个表舅像处理一件商品一样,随便的丢弃给了手下的蛮夫! 她曾经是皇宫里最耀眼,最尊贵,最被人怜惜疼爱的公主! 她曾经幻想着自己的男人,应该是何等风流潇洒,英俊多情,文采斐然的少年。 她甚至曾认定,这天下没有能配得上她的少年,除非是曾经的表舅。 然而,她的表舅把她扔给了薛阿蛮! 那个蛮夫,又老又丑,大字都不识一箩,一靠近,就有一股臭味!看着她的目光,都让她觉得恶心! 这样的人,以前连跪在她脚下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却成了她的天,她的主子,她的男人! 哈!多可笑! 被那样的人看着,碰触,她宁愿去死! 她想到过死,也的的确确寻死过。可当得知,母后和哥哥的尸骨都无人收敛,被曝尸荒野,她的心……如同被活生生摘出了胸膛! 她忽而明白自己还不能死! 死多容易!可死又有什么用?死了,仇人还在笑。死了,仇恨不会灭。死了,什么用都没有! 所以她要活着!哪怕活的痛苦,活的烈火焚身,也要活着! 为了母后,为了哥哥,为自己,活下去! 活着报仇!活着夺回失去的一切! 她整个世界都碎了!从天堂掉落到地狱!那又怎么样!既然如此,那她就把所有人的世界都打碎,把所有人都拖到自己的地狱里来!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复仇,是需要力量的!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除了自己一无所有。可人被逼急了,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的潜能。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漂亮,但从未想过漂亮也是一件有力的武器。 所以她并非一无所有,她还有自己!女人的美貌和眼泪,乃至于声音,都是强有力的武器。 只要用得好,就可以让那些男人乖乖由你摆布。 譬如,那个薛阿蛮!这个愚蠢的男人,可能真把她当成了宝贝! 当然,她也很“宝贝”他,毕竟,只要牢牢的抓住这个男人,他就是她手里一柄杀人的刀剑。 薛阿蛮是摄政王的亲信党羽,想要策反他并不容易。 但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而只要是男人,都会有野心。 展万钧自己也不是打生下来就想当皇帝的,只不过当他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之后,心里便生出了这逆天的野心。 而薛阿蛮这样的蛮夫,要让他长出一点野心,并不难。 她的耳濡目染,她的点滴诱惑,再加上……她的身份,她的血统,以及一个孩子! 一个有着皇家血统的孩子,一个可以得到皇室支持的筹码,再加上一份被培育出来的野心,她的力量越来越大。 有人说她是摄政王一派,有人说她是保皇党一派,其实她哪一派都不是,她是她自己的一派。 她要夺回天下,为哥哥!她和哥哥是双胞胎,从小一体同心。哥哥死了,可他的灵魂还在。还在她的身体里,继续活着! 她要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是哥哥的转世,会再次成为鎏玥的皇帝,实现他们母子三人一直以来的愿望! 她野心勃勃,她踌躇满志,尤其是在得到了长生子祁进的帮助之后。 祁进的力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一开始她觉得这很好。有了这股力量,展万钧都显得渺小了。可很快她就清醒过来,祁进的力量不是那么好借的。借用了他的力量,就要受到他的钳制和摆布。 而祁进有他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和她的计划有冲突! 她一直以为那个末璃不过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小棋子,可以轻而易举的除去。 但祁进明确的告诉她,末璃是他的人,绝对不能碰。 起先她并不十分在意,末璃既然没用,死不死也无所谓,最大的障碍是展万钧,目标本来就应该是摄政王。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个没用的小棋子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仅祁进不许她碰,就连展万钧也越来越把末璃当成皇帝,迟迟没有动手。 等她发觉末璃可能是个要紧的棋子,想动手却又屡屡失败,还因此得罪了祁进。 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她落到如今这个处处受制的处境,几乎可算是穷途末路。 若非穷途末路,她又怎会接受祁进这个“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阴损计划。 如今,她舍了肚子里的孩子一条命,连同自己的大半条命,换来了手里这只压根活不过一年的“猴子”,只为了能活下去,以佛母的身份。 展万钧既然想要尊佛抑道,那就不能对她这个“佛母”动手。 只要她能活着,就有办法东山再起。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报仇!向祁进,向展万钧,向末璃,向这三个害得她到如此狼狈地步的仇人报仇! 自仇恨中醒来,玉容公主眯着眼,喘着气,从被窝里掏出一团湿漉漉滑溜溜的血肉。 这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胞衣! 不让她碰末璃那个废物,她偏要碰!谁让她不好过,她要让那人比自己更不好过! 末璃凭什么比她好命,比哥哥好命!她的苦,那废物也该尝尝!加倍的! 把胞衣紧紧攥在手里,挤出一点粘稠的血水,蘸着这血水,她往那“猴子”身上抹去。 佛有佛法,道有道术!但这个天下除了佛法道术,还有巫术! 她要用巫术,诅咒她的仇人! ------题外话------ 本章算是公主的自白,大家可能会有疑问,怎么会是公主?其实在很早以前就浅浅的提示过。公主第一次登场就表现出对小皇帝莫名的憎恨和轻蔑,处处针对。而王爷对公主的寿礼也表现出不屑一顾,同时觉得对方可能是别有用心。摄政王也从来不觉得公主是自己一派的。 整个鎏玥来说,仅剩下的皇族新生代就是末璃和公主,两个都是女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两个才有机会活下来。男丁……都让摄政王砍了,嘿嘿嘿。大家可不要觉得王爷是好人,他只是在小皇帝跟前表现较为良善一点罢了。 感谢美人们的道具:徐小姐是果果妈(月票1)千寻千爱(评价票1,钻石5) 感谢所有支持订阅的美人,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章 万全还活着? 第179节 二更天,打更的老太监崇德门打过一遍梆子,就哆哆嗦嗦的往自己守夜的小屋走去。 前一阵王爷爷拿着摄政王的教令,把各宫各院都抄了一遍,好家伙,抓去好些人。个个都进了慎行司。 说是皇宫里出了里通外敌的奸细,要把首犯和党羽一举剿灭。 呼啦啦一大群人,有罪的没罪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抓了。 就连他这样僵行朽木之人,也被抓起来盘问了许久。得亏他是个没油水的,不然只怕王爷爷也要把他放油锅里炸一炸,炸点油水出来。 这老东西,罪恶多端,发死人财,将来肯定不得好死! 有些人进去,就再回不来。有些炸出油水了,就又给放回来。放回来也得病一场,这慎行司就是阎王殿,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他就没见过囫囵进去又囫囵出来的。 能花钱买条命,都是运气! 原本宫里人就少,如今再筛了一边,这偌大的宫殿,十室九空! 往日里还有小崽子小丫头们串串门,说说闲话,逗逗乐子。如今人都不走动了,干完自己手里的活,都跟耗子兔子似得猫洞里不敢出来。一个个都是惊弓之鸟,谁知道一句随口的话,是不是就要了人命。 白天看着还好,只是觉得冷清,到了晚上一点灯,好家伙,没人气,全是鬼影! 六月的闷热天,这皇宫里愣是刮凉风,扑在人身上,透心凉! 人少了,鬼来填!要他说,这皇宫里指不定多少鬼! 他是逃不出的差事,要不然,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多转悠。 赶紧回去,再多转悠一会,他真怕自己就真撞着鬼! 可他脚不利索,提着灯笼磕磕绊绊。陛下说要节俭,上头就把一个月十斤的蜡烛扣了一半,连蜡烛头都不敢扔了。 他也是留了心眼,回去路上这截蜡烛头还算粗,仔细些撑到屋里没问题。 可耳朵里忽然听见呼呼的风声,半夜里竟然起了风,吹得蜡烛头东摇西摆,火苗一会蹿起一指高,一会又矮的小如豆,摇摇晃晃,几乎要灭。 老太监忙把梆子往肋下一夹,用手去拢那火,护着。 风声扑进耳朵里,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他扭头细听,像是猫叫! 老太监眯着眼四下里望了望。 宫里一直有养猫,但猫这东西,瞧着媚气可人,可总觉得有股子邪性。 大半夜的听到猫叫,别提多渗人。 不由起了一身白毛汗,正想加快脚步赶路,忽而噗的一声,手里的蜡烛灭了。 这哪儿来怪风?把老太监嚯的吓了一跳,瞪大眼。 这一瞪眼,就瞧见黑暗中呼的一道白影闪过,顺着墙根跐溜就蹿进了一道宫门。 老太监吓得手一抖,蜡烛头啪就掉在地上,滚烫的蜡烛油落在脚背上,疼的他嘶一声,连忙抱着脚乱跳。 人对黑暗有本能的恐惧,抱脚跳了一会,这老太监就蹲地上摸摸索索把蜡烛头捡起,从怀里掏出火媒子噗噗吹红了,小心翼翼的把蜡烛头点着。 火苗烧起,照出碗大的光圈,老太监举着蜡烛,蹑手蹑脚的顺着墙根往那宫门处摸去。 那是海棠园所在,最风光的时候也就住过一位昭仪娘娘,算不得一处多好的宫室。自昭仪娘娘死后,就一直关着。 宫门是关着的,他伸手推了推,推不开。门上的锁严严实实,大门也结结实实。 就不知刚才那白影是怎么蹿进去的,跟鬼似得! 一想到鬼,老太监就哆嗦一下,差点连尿都憋不住。 合手念了一句“无量天尊”,连忙低下头,这一低头,就着碗口大的火光就看到门缝里拖着一条湿漉漉的痕迹,伸手碰了碰,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门缝有点大,难道那东西是从缝里钻进去的? 明明已经吓的快要站不住,可老太监却止不住好奇心,驼着背弯着腰,把眼珠子凑到门缝前,瞪大了往院子里瞧。 院子里黑漆漆,树影东一蓬西一簇,看着都像是鬼,然而却都不是真鬼。 真鬼蹿到了屋檐上,四脚着地跟猫似的爬,短毛,白底子,带点花,托着一条细细的尾巴,可又不是长屁股上,而是从肚子下拖出来。 这尾巴就搭在瓦片上,随着这小东西爬过,凉飕飕的划过。 或许是察觉到了老太监的目光,屋顶上的小东西忽而扭过头,张嘴叫了一声。 声音听着还是像猫,可转过来的脸绝不是猫。那是一张血糊糊的孩子脸,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然而眼睛睁开全是白,只有当中一点针尖大的眸子。嘴巴撕开全是牙,结结实实两排锉刀似得尖牙! 老太监唬了一跳,哎哟一声叫,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手里捧着的蜡烛头也落在地上。一滚,又灭了。 这一灭,就见里面呼的一团白影飞出来,兜头就扑在老太监脸上。 老太监捂着脸倒地一滚,从宫门一路滚到了墙根,踢了两下脚,就不动了。 那白影趴在老太监脸上耸动几下,忽而抬头叫了两声,后腿一蹬又呼啦蹿起,顺着门缝钻进去。在海棠园里撒欢似得绕了一圈,跳上屋顶跑了。 妃嫔住的地方屋子都矮,白影一路朝东面跑,顺着屋顶就到了沁芳斋。沁芳斋隔壁就是清心殿,白影盯着屋檐上的镇檐兽,弓起背呜呜叫了两声,跐溜就蹿下了房顶,钻进花木丛里。 * 末璃并没有住在沁芳斋,而是住在清心殿。 在祗垣寺里忙了一天,看了一场耸人听闻的好戏,回到清心殿她恶心的饭都吃不下,喝了一点汤就直接睡了。 清心殿地势低,夏天格外闷热,镇了冰之后热是褪了,可闷还在,还加重了湿气。 人住在里面,只觉得身体格外沉,跟吸饱了水似得。 华妱建议摆两块太湖石镇着,把潮气吸走。可这一阵太忙,她也没顾得上跟展万钧说这事。 累了一天,躺下就睡着。可睡着不安稳,迷迷糊糊的总想起祗垣寺里发生的事。 *辣的太阳,纷杂的噪杂人声伴着催眠的诵经声。玉容公主惨白的脸和隆起的肚子,还有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盆盆的血水,以及自血水里捞出的碎肉。 端木盆的小太监那熟悉的眼睛,公主瘪下去的肚子,抓在手里剥了皮的小猴子和它身上奇怪的文字。 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似得在她似睡非醒的梦里轮番上阵! 她也没觉得怕,就觉得眼花缭乱,看着难受! 白天看一遍已经够恶心,回来了睡着了还要受这些事困扰,多讨厌! 甩了甩脑子,她决定自己的梦境自己掌握,想点开心的事。 想想御花园……好像也没去过几次,也没啥特别的景色。这一阵有开心的事吗?大成宫里风景也好,环境也舒适。还有澄净法师很养眼,可想到和尚就会想到祁进,然后又想到公主…… 不想了,还是想以前的日子,对,不要想这里的烦心事,想想以前的好日子。就算是做梦,也还是梦见曾经的生活更好。 然而到这里以后,她就没梦到过曾经的生活。日子一长,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兴许所谓现代生活就纯属妄想。 得亏后来出现了祁进,又拿到了“仙器”,叫她坚定曾经的过往不是幻想,而是真实。 可现在的生活又何尝不是真实!两个真实并存在她一个人身上,没疯也是运气。 她引以为傲的本事,大概就是心态好,俗称缺心眼! 想着曾经的生活,想着自己的烦恼,祗垣寺里发生的一切就渐渐消散。 热,腥气,恶心,也慢慢淡了。 她在恍恍惚惚之中睡着,然而睡不过片刻,就又被异样的声音吵醒。 似猫叫又像人哭,惹人心烦意乱。想忽略,这声音顺着耳朵钻进脑子里,无法忽略! 她不情不愿的醒来,伸手一拍纱帘。 “陛下?怎么了?”是来喜的声音。 宝盒和她轮班,这会是她当值。 末璃闭着眼,恹恹道。 “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有猫叫。” 猫叫?来喜愣了愣。明明什么声音也没有啊?可陛下这么说了,她自然就得应承。 “是,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说着,起身出去看了看。绕着廊檐走了一圈,别说猫,就连知了都没有。 也是奇了怪了,今天怎么知了都不叫? 正要回去,忽而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她回头定睛瞧,就看见石墩子的阴影里缩着一团白茫茫的东西。 哟!难道还真有一只猫? 这猫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在这儿? 她小心翼翼上前,正想看个清楚。那石墩子阴影里的东西就蹭的抬起头,哇的一下朝她呲牙。 嚯!哪里是一只猫,那是一个满嘴尖牙的小婴儿! 来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呀的叫了一声。 她一叫,就有小太监跑过来。 “来喜姐姐,怎么回事?” 坐在地上的来喜摆了摆手。 “没事,我崴脚摔倒了。” “哟,姐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没有?快起来走走!别伤了筋骨!” 小太监上前扶起她,走了两步。 “还行,脚不疼。”来喜撑着腰,走了两步,又跺了跺脚。 见她没什么大碍,两小太监就松了手。 “都忙去吧,我也的回去了。” “您慢走!” 小太监就弓着背,目送这位大姑姑扭着腰回去。 屋子里,没再听到猫叫声,末璃就以为来喜把猫赶走了,自顾自继续睡。 睡着睡着,就觉得屋子里有一股风,凉飕飕的,过了冰似得扑在身上怪冷。她下意识的拽了拽薄被,把自己裹住。 清心殿这鬼地方,热么热死,冻么冻死,真不舒服。下回遇上摄政王她得提一提,学一学古代优秀帝王的风范,多去几趟行宫避暑避寒。当皇帝,保养身体也很重要! 裹了被子,感觉好了一些。 第180节 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人撩开了纱帐。 是来喜吗?有事?她迷迷糊糊翻一个身。陡然间,脚心里一阵痒,好像有人拿指甲在搔。 她缩了缩脚。谁啊,这么狭促! 脚一缩,这痒就没了,可过一会,又开始搔。 大胆! 她心里有些恼!大半夜的不睡觉,搔人脚底心干什么? 来喜这孩子,犯糊涂了吧。 不对!不是来喜!她心中一动,慢悠悠醒过来。大半夜会折腾人的,只有一个人选! 真是的!他就不能回自个家去住?非得到皇宫里来闹!这是清心殿,不是沁芳斋,悠着点喂! 白天的事还不够他头疼的?还有这心思逗她?也是吃饱了闲的!看来,事还不够忙! 她心里都乱死了,他还有这心思逗人!简直莫名其妙! 还逗?啧了一声,她恼恨的踢了一脚。 “别闹!你回去吧!” 这一踢,就没动静了。她继续闭着眼睡,忽而蹭一下就坐起来,呼啦翻开被子,瞪眼瞧着自己的脚。 她刚才……到底踢到了什么玩意啊?怎么那么怪! * 清心殿里彻夜点着蜡,虽不至于亮如白昼,但视物不成问题。 隔着一层纱帐,末璃清楚的看到自己脚边什么都没有! 可她方才明明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软绵绵,滑溜溜,黏糊糊,湿哒哒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硬要说的话,就好像踢到了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鲶鱼! 摄政王当然不可能是鲶鱼!也不可能一下就消失!从她踢到,再到坐起翻开被子,就一瞬间的功夫。 难道是做梦?她盘起腿,用手一摸脚心。 噫!什么东西!一手湿滑的粘液!好恶心! “来喜!来人啊!”她立刻叫起来。 可喊了两声,愣是没人来。 怎么回事?末璃心里就凉凉的,好似滑过一条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坐在纱帐里向外环视一周,烛光摇曳,家伙什都摆在该摆的地方,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缺。唯独…… 没了人声和人气!静悄悄的,仿佛整个清心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正纳闷,滴答一下,有东西落在头发上。她伸手一抹,另一只手上也是凉凉湿滑的粘液。 噫?难道……她猛然抬头,就看到床顶紫檀雕就,金漆粉饰,镶嵌着夜明珠点睛的盘龙里,探出一个比苹果略大的脸。 惨白的,半透明的,血丝满布的,有眼睛有鼻子,还有一张嘴巴的……婴儿的脸! 那脸,对她张嘴嘶了一声,露出满口锉刀似得獠牙,凉凉湿滑的粘液就从这些獠牙间低落。 末璃顿时瞪大眼,张嘴想叫,可猛地就伸手抓住了胸口,胸膛里一颗小心肝扑扑直跳,都快从嗓子眼蹿出来。 我擦!这什么东西?这么恐怖?灵异?玄幻?鬼啊! 一想到鬼,就吓得她跟猴子似得猛然蹿起,嗖的穿过纱帐腾跑出去。结果刚跑下床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啪叽一个面朝下摔倒,脑门咚就撞在脚踏板上,一下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就是被人拍脸拍醒的。她哆嗦一下,蹭得就蹿起来。 “鬼,有鬼!”吓得乱叫。 有人一把抱住她,伸手握住她乱晃的胳膊,中气十足道。 “胡说八道,哪儿来的鬼?这里没有鬼。” 说罢,还一把拗过她的脸,面对面。 她就看到熟悉的脸,是展万钧!顿时大松一口气,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好可怕,有鬼,我床上真的有鬼!” “没有!我看过了!没有鬼!阿璃别怕!不信,我陪你去看。”他一把扶起她,搀着她回头看。 “不不不不,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她还是害怕,鬼,能不可怕?不要看。 “别怕,有我在,阿璃不怕。真的没有鬼!”他刷的一把撩开纱帐,让一切无所遁形。 末璃心里还是慌,可也忍不住好奇,眯着眼偷偷从眼缝往外看。 龙床上空荡荡的,除了凌乱的被子,锦绣的枕头,还有雪白的牙簟,其他什么也没有。 她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抬头往上看。 “你看,什么都没有吧。”展万钧从后面抱着她,给她安慰。 床顶上金龙仍在,夜明珠做的龙眼幽幽放光,照的鳞片流光溢彩。盘旋的龙身间,并没有什么一嘴獠牙口水滴答的小鬼。 “真的没有?”她送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毛毛的。 “当然没有。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便是有鬼,这皇宫里这么多镇煞之物,鬼也不敢来。我的小阿璃呀!一定是做噩梦了!”他笑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听他这么一说,她是安心了不少。可这梦境好真实,闭上眼,她都能想起那小鬼脸上的血丝。 打了个寒颤,她连忙睁开眼,不想了,再想又得做恶梦。 “既然醒了,我就陪阿璃出去走走吧。”他笑眯眯邀她。 诶?出去走走?嗯,也好!反正这会子她也不敢睡了。兴许走一走,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感觉会好一些。 她欣然同意,就由他搀着自己往外走。 绕过屏风的时候,为了避嫌,她想挣脱他的搀扶。但对方笑眯眯的不肯放手,她见四下也没别人,就随他了。 其实被他搀着也好,她心里安稳些。 外面静悄悄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似乎专门为了避嫌,都躲起来了。走到廊下,迎面吹来的夜风有点凉。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感觉好点了。主要还是有他在身边的缘故! 他搀着她在廊下走了一段,随即又把她往石阶下带。 “咦,去哪儿?”她不禁问。 “趁着今天不热,凉快,到处走走。海棠园你也好久没回去了,要不去看看?”他又提议,笑眯眯的。 去海棠园?大半夜的这么好兴致?她心里有点嘀咕。可被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又觉得去也没关系。 正如他说的,好久没回去了,看看也好。 就这么着,两个人一起往海棠园去。 也真奇怪,海棠园离着清心殿不近,走过去要好远的路,要是平时她非累脚,可今天是健步如飞,走路有风。嗖嗖的就穿过宫巷宫门,一转眼就到了。 海棠园平时都锁着,许是知道他们要来,这会宫门已经大开了。 她跟着他进去,院子里早已经张灯结彩,照的亮堂堂的。屋子也收拾一新,门大开着,里面也是红烛高照,敞亮敞亮的。 宝盒跟万全两个就站在门口,一看到她就笑着迎上来。 “小主子回来了,快进屋!” 他松开手把她轻轻往前一推,宝盒和万全两个就上前一人拉住她一只手。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笑盈盈的,一脸喜气。她也跟着笑了,心里觉得很高兴。 这真是太惊喜了!他是早就准备好了?她眨了眨眼,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谢谢!” 他只是笑,脸被灯火照着,泛着毛茸茸的光,有点看不清似得。 “小主子,快进屋!”万全拉着她往屋里去,脸上冒着红光,瞧着喜气,可总有点怪怪的。 她被拉着走了两步,走着走着,忽而心里觉得不妥,就停住脚。 “小主子,怎么了?”万全回头看她。 她也看着万全,微微皱起眉。 等一下,万全……不是已经死了吗? ------题外话------ 感谢投道具的美人:23888zxf(月票1)泠止(评价票2)洛熙焰(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所有订阅文文的美人! 本座种在花盆里的美茄子桑结了两个小小的果实,卡哇伊捏!希望能够好好长大,成为一盘鲜美的菜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请自来! 末璃忽然想起,万全已经死了! 那眼前这个万全,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这念头一起,她就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霎时清醒过来! 万全,已经死了!眼前这一个,绝对不是万全! 一旦认清了事实,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万全立刻如同被烧着的蜡烛一般,从头开始慢慢融化,一边融化一边还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 “小主子,走啊,跟我进去!走啊!” “不!我不去!”她猛然撒手,蹬蹬往后退了两步。就两步,又被宝盒拽住。 “小主子,你跑什么?跟我进去!”宝盒倒是没有融化,但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烛光一闪一闪,她脸上的笑也一闪一闪,不像笑,像哭! 她顿时明白眼前这个也不是宝盒,立刻用力抽出手,扭头就跑。 这一跑,身后的灯光一下就暗了,眼前呼的就冒出长长的台阶。她也顾不得了,顺着这台阶就蹭蹭跑远。 身后随风飘来呼喊声。 第181节 “小主子,走啊,我们进去!” 才不要!她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原本灯火通明的园子此刻一片漆黑,唯有那敞开的门里还有一盏豆大的灯,灯火摇曳,照着门口站着的两人。都像纸人似得,其中一个还融化了半截。 妈妈呀!正宗的鬼片!她扭头撒腿跑的更起劲。 展万钧从后面追上来,一把将她拽住。 这个人是人是鬼?她心怀疑惑,挣脱不得,就睁着眼瞪他。 “阿璃,不要乱跑!会迷路的!”他一脸担忧之色,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是她熟悉的感觉,温热的,干燥的,充满安全感的。 低头看地上,他有影子!他是人! 她送了一口气。 “刚才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可怕!不行,我们得回清心殿去。这儿不安全!” “跟我走,我带你。”他一马当先,牵着她往前走。 被他牵着,她心里就安宁不少。 可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对劲。迎面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连头发都飘起来。 这是去清心殿的路?这风怎么这么大? 风中还有凌乱的声音,倒不是可怕,就是有点怪异。 “这什么地方?风里什么声音?”她问。 “阿璃别怕,你听,你仔细听。你听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吗?”他安慰道。 她用心去听,很快就明白了。 呀!那是地铁的声音,还有广播,电视,广告,各种人生噪杂,机器轰鸣! 是她熟悉的,梦寐以求的世界! 她顿时兴奋起来! “这是哪里?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跟我来!就在前面!”他带着她,往更深处去。 越往深处,声音就越大。渐渐的,她就看到有光在前面,温暖的,明亮的,充满诱惑的光。 声音都是从这光里散出! 光的那头,一定就是她想要的世界! 太好了!她可以回去了! 她超越他,主动的往前跑,他也松开了手,放她走。 末璃跑着跑着,忽而停下,回头看他。 “我……” 张嘴想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的要走吗?她真的可以走吗?他为什么不留她?他愿意放她走? 展万钧看着她,脸上是温柔的笑,仿佛是在鼓励她,继续往前走。 啊?他也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天啊?真是令人意外呢。 可她心里,怎么有点怨恨呢! 她好像还是喜欢他凶巴巴霸占她,紧抓着不放手的样子。因为那样,她才觉得自己是被他……强烈需要着的呢。 也许女人就是这么别扭矛盾的生物吧。 真的要走了!她以后也一定会想念他的,一定! 抿了抿嘴,在眼泪快要涌出眼眶的刹那,她转身,用力冲向那白色的光! * 清心殿里已经乱作一团!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宝盒,她来替换来喜,结果发现来喜跪在脚踏板上,低着头怂着肩,一动不动。 她以为这孩子睡着了,心里有点不高兴,上前拍她。 “来喜?” 结果这一拍,来喜就顺势一倒,往地上一摊。翻过面来,脸上全是血,眼珠子瞪得老大,白多黑少,十分吓人。 宝盒呀的大叫一声,随即浑身一颤,猛扑到床前,把纱帐撩起。 “陛下!” 末璃倒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睡觉。 她心头一松,噗通就跪倒。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方才她大叫一声,陛下怎么没醒? 她爬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末璃,用力摇了摇。 “陛下?陛下!陛下你快醒醒!” 却是怎么摇都摇不醒! 宝盒的心就突突直跳,哆哆嗦嗦的把手伸到末璃嘴边。 万幸,她还有鼻息。摸了摸她的手脚,有点凉,但还软绵绵的,不是死人的冷硬。再低头凑到她胸口上听,咚咚的心跳清晰传来。 小主子还活着!可这也不是睡着该有的样子,叫都叫不醒,肯定出事了! 她想要叫唤人过来看看,又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行,不能乱叫!外面人多嘴杂,谁知道哪个好心哪个坏心!小主子金贵,她不能让她落坏人手里! 可是不叫人,这场面怎么办?她手足无措,心急如焚,死命咬着嘴唇,团团乱转。 看到脚踏边倒着的来喜,她心中一动。 也许,她可以找摄政王来! 王爷是天下最想小主子死的人,按说!可虽不想承认,瞧着王爷这么久以来对小主子的所作所为,倒真是有点痴迷的以为。小主子要是出了事,能为她打算的,恐怕也只有摄政王了。 反正信保皇党,她还不如信摄政王! 宝盒心里不糊涂! 对,找摄政王,找刘嬷嬷!打定了注意,她连忙忍着恐惧和恶心,把来喜拖到暗处,又盖上一块布遮住。 回到龙床边,给小主子盖上薄被,又把纱帐拢好。站在床前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头发,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走出去。 在门口指了一个小太监。 “你,过来。给你来喜姐姐去沁芳斋跑一趟,把她新做的那条水绿色裙子取来。” 小太监一抬头,嘻嘻笑道。 “拿裙子?来喜姐姐的裙子污了?” 宝盒一瞪眼,抬手作势要打。 “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拿就去拿。” 小太监缩着肩膀一抱头,就蹿出去。 “是是,姑姑别生气,我这就去!” 这帮小崽子都是人心心大,以为来喜是来了月信,把裙子污了,就不疑其他。 小崽子脚轻快,一溜烟就跑到沁芳斋,找到来喜相熟的宫女,把事说了。 宫女就让他在院门外等着,这一来一回的动静,沁芳斋里守夜的人都醒过来,问怎么回事。 小宫女又把事说一遍。 刘嬷嬷一听,就觉得有问题。 来喜是个机灵人,做事很稳当,怎么会污了裙子?就算是污了裙子,不方便出来,那借宝盒的裙子用用,又何妨? 怎么着也不轮不到劳动宝盒大驾,随便叫个小宫女过来就行,犯得着这样你传我,我传你的,闹得人尽皆知。 别是……清心殿里出事了吧? 刘嬷嬷心里不安稳,赶紧下了床,一面叫人把裙子取来,一面梳洗穿戴。 “我亲自过去瞧瞧!” 嗬,拿条裙子竟然请动了真佛,小太监也是傻了眼。 刘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经验丰富。一到门口,瞧见宝盒就站在廊下候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这架势,不是候着裙子,正是候着她呢。 刘嬷嬷不敢怠慢,连忙拿了裙子上前。 “姑姑,裙子来了。” 宝盒一把握住她的手。 “来了就好,嬷嬷里边坐坐。” 被裙子盖着,外人看不到,宝盒的手是哆嗦不停。 刘嬷嬷心就直往下掉,里面肯定是出了事!可千万别是小主子! “好!劳烦姑姑招待。你们在外头候着,别扰了圣驾安歇!”她回握宝盒的手,仍强装镇定嘱咐跟着来的两个小宫女。 宝盒已经有点撑不住,心急火燎的拉着她往里去。 刘嬷嬷感同身受,脚步也急起来。 一到里面,却是安安静静,干干净净,不由愣一下。 绕过屏风,宝盒就已经忍不住,脚步踉跄不说,整个人也颤抖不止。等看到了龙床,她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陛……陛下她……”伸手指着纱帐,连话都说不出来。 “啊?陛下……”真是陛下?刘嬷嬷也急了,连忙放开她的手,蹭蹭几步上前,一把撩开纱帐。 万幸,里面陛下好好躺着。可她也是见识过的,躺着不一定就好…… 第182节 脸色一紧,皱起眉,她伸手凑到末璃嘴边。 有鼻息!还是热的!陛下还活着! 这下是大松了一口气!稳了稳神,她定睛又端详了两眼。这两眼就瞧出了不对,陛下这是睡着了? 大着胆子,她伸手推了推末璃,喊了两声。 “陛下?陛下?” 一点动静也没有!手碰到她,倒是软的,热的。瞧着脸色,也是红的,润的。 可怎么就不醒呢? 直起身,她扭头问宝盒。 “陛下一直这样?多久了?” 宝盒伸手抹着眼泪,呜呜咽咽道。 “吃了晚膳没多久就睡了,前半夜是来喜守着,后半夜我来换班,就这样了。” “来喜守着?来喜呢?” “来喜……她在那儿。”宝盒伸手一指角落里的一团布。 刘嬷嬷一愣,十分不安。吸了口气,壮胆走过去,伸手揭开布一看,顿时就啊的一声,倒退了一步。 宝盒在身后呜呜哭。 “来喜……我过来换班的时候,就看到她跪在脚踏板上,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就推她,一推她就倒了。吓死我了!我怕她躺在这儿吓人,就拖到了那边,又盖上布。嬷嬷,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了?来喜怎么了?” 怎么了?刘嬷嬷皱着眉,把布重新改好,咬了咬嘴唇,好些年没见着这种事了,这皇宫里的龌龊,真是屡禁不止。 “这是厌胜之术!”她道。 “什么胜?”宝盒不明白。 刘嬷嬷叹息一声,握拳重重在手心里一捶。 “厌胜之术,就是起尸咒鬼的阴毒手段!想不到,今儿个又让我看到!而且竟然用在了清心殿里!真是无法无天了!” 听她能说出门道,宝盒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一骨碌爬起,膝行过去抱住她的脚。 “嬷嬷既然知道,那就快救救小主子!” 刘嬷嬷连忙扶起她。 “别急!这咒术复杂,我也不是懂法术的人,并无对策。” “没有对策?那小主子怎么办?” “我不懂,天下自然有人会懂。眼下这事先得通知摄政王,让他请个法师过来,把咒术破了,陛下就能转危为安。” “好,好,我全听嬷嬷的。” 有了刘嬷嬷这根主心骨,宝盒感觉自己是镇定了不少。 刘嬷嬷让她在清心殿里守着,又派了两个得意的小宫女在屏风外候着,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外头则让李得胜连夜赶去摄政王府,把王爷请来。 刘嬷嬷亲自派差事,李得胜可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两个小太监,拿了出宫的腰牌,骑着马就直奔王府。 这三人刚出了宫门,角楼上就有人放了黑鸽子,一条纤瘦灵巧的身影自楼上飘落,一闪就消失了。 * 摄政王连夜赶来,火烧眉毛似得就到了清心殿,一屁股坐在龙床前。 “这是怎么回事?”手摸着小皇帝的脸颊,他眼中的担忧,和脸上的怒气是丝毫也掩盖不住。 没等刘嬷嬷和宝盒回禀,王宝宝便在外头禀告。 “王爷,郭胜义来了。” 王爷来之前就派人请郭神医入宫。 展万钧伸手一挥,把纱帐打下。 “先请郭先生进来。” 郭胜义在王宝宝的带领下,跨进清心殿的大门。绕过屏风就到了龙床前,正要跪地叩拜行礼,被摄政王一把拦住。 “不必多礼,快些号脉吧。” 说着侧身让开,让郭胜义上前。 不必问,郭胜义也知道这龙床之上,纱帐之内,躺的是谁。救人如救火,御驾身体贵重,他也就不拘虚礼,朝摄政王点了点头,就低头上前,跪在脚踏板上,伸出三根手指头搭在那细细的腕子上。 这一搭,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差点就叫出声来。得亏他一口咬住舌尖,疼痛袭来,才硬生生把自己的心神稳住。 难怪方才他低头瞧见那手腕子,就觉得很熟悉。这一号脉,更是熟了。 上回见着这腕子,这脉象,是在骊山行宫里。也是陛下的寝宫,不过是在偏殿,云山雾罩之间,拢着这么一个娇人。 这一回,还是这个脉,还是这个娇人,却是在龙床之上。 莫非不是御驾,而是宠姬? 不对!若是宠姬,怎么可能让摄政王这样一个外眷站在这儿?何况哪有让宠姬躺龙床上,再从宫外叫人来号脉的?这不是打皇帝的脸!犯忌讳的事! 像上回不就是摆在偏殿里,假装是个不打紧的宫人,蒙混过关。 等一下,莫非不管是上回,还是这回,这娇人她就是……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撼了,这一回就算是咬着舌尖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样?”旁边的展万钧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 郭胜义微微一震,连忙收敛心神,又诊了片刻的脉,随即抬起头。 “王爷,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 “先生,怎么样?” 对方不提帐中人的身份,郭胜义也不问,糊里糊涂,大家都好。 “回禀王爷,贵人中了厌胜之术,非针石汤药所能除。”他拱手施礼,老老实实回答。 “厌胜之术?” “就是诅咒!鄙人在乡野行医之时,见过这样的情况。” “那该怎么办?” “只怕是得请法师来破解才行。” “这皇宫之内,怎么会有这等巫术?” 这话郭胜义就不接了,他不接展万钧也明白,皇宫之内,乃是这厌胜之术孳生之地,长久以来每每后宫争斗,皇权博弈,都少不了这些阴损手段! 虽历朝历代都严禁巫术诅咒,但这种害人的东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说到底,终归是人心叵测,害人的心不止,这厌胜之术就不绝! 但现在的问题是,陛下怎么办? “先生可知哪里又德高望重,法术了得的法师?”展万钧问。 郭胜义拱手深施一礼。 “依在下所见,老神仙长生子便是法术了得!王爷何不请他前来。” 长生子,呵呵!展万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正在犹豫之际,就听到殿外有人喧哗。 “何人擅闯宫室?还不速速拿下!” 摄政王眉头一皱,但心里并不惊慌。殿外守卫的不管是御林军还是金羽卫,都是以一当十的厉害角色。 果然,很快外面就安静下来。 可这安静有点不对头!外面出了事,怎么连个禀告的人都没有? 他心里一动,顿生警觉。 猛抬头就看到屏风上落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屏风绣的是群仙,这影子也宛如仙人,明明是在室内,却也衣带飞舞,广袖飘摇,一副快要飞起里的样子。 烛光轻摇,这影子也摇动,姿态曼妙,一晃就出了屏风。 “祁进?”他猛然瞪眼,喝道。 来着正是长生子祁进,然而对方连瞧他一眼的兴趣都仿佛没有,仰着头,眯着眼,宽大的袖子一摆,抬手朝他轻轻一弹指。 薄纱般的轻雾自他指尖溢出,扑面而来。 “王爷小心,快屏气!”郭胜义立刻喊道。 ------题外话------ 昨日送道具的美人:那双眼冻人(钻石5)skdidachung(钻石2鲜花2)雨天我在路上(钻石1鲜花1) 谢谢所有订阅的美人!尤其是一只伴随本座到如今的格外真爱粉,你们都是好样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许久未见的她! 祁进的身影刚一现身,展万钧就提高了警惕。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来这手,而且,这一手还挺厉害! 幸亏郭胜义在前面挡了一挡,那阵轻雾才没直接扑到他脸上。然而这雾好似活物,游蛇似得自动往人鼻窍里钻。他连忙用手捂住口鼻,这雾竟然还能从指缝里钻进来。 以至于多多少少还是吸了一点!不知道这雾有毒没毒?到底什么东西? 祁进大刺刺的现身,一眼也不看他,广袖轻轻一挥,挡在前面的郭胜义跟提线木偶似得,自动自发的退开,站在一旁。就连他竟也生出想要退开的念头,差一点就迈腿了。 展万钧心道不好!来不及多想,趁着脑子里还有一丝清明,抬手一把抓住旁边烛台上燃烧的蜡烛。他本是想抓烛台当武器,不想抓的急捏了一手的火和油,还被尖刺直接扎破手心,生疼生疼的。可这疼让他浑身一个机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身体又可以动了!趁着这股清醒,他伸手一把拦住祁进。 第183节 “你想干什么?” 祁进衣袖一抖,手指抬起,正欲轻弹。他已经握住烛台,先一步顶在对方脖子上。 烛台上还留着蜡烛油,滚烫的,鲜红的,顺着尖刺落在祁进的白袍上,宛如一滴鲜血。 对方的手便在半空停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把手慢慢移到自己脖子边,轻轻一推那烛台。 这一推,非但没推开,到让展万钧把烛台的尖刺越发逼进一步。祁进的皮立刻破了皮,刺出一滴血,顺着洁白无瑕的脖子滑落。 看着这滴血,他心里冷哼。 会流血,看来这家伙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这一滴血让祁进眼里顿时暴风骤雨,涌出浓浓杀意。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这几十年来,除了老天爷,让他流血,展万钧算是头一份。 就为这,他也该送摄政王去死! 展万钧也没有好脸好眼,如出一辙的浓浓杀意。既然对方也是凡人,那他就更坚定了杀人的心。这世上,没有死不了的人!祁进也不例外! 两人是恶龙和恶神对上眼,磨着牙不吭声,各自在肚子盘算着怎么干掉对方。 对视了片刻,祁进忽而嘴角一翘。 “恭喜王爷,陛下驾崩,这天下就是您的了。” 这话让展万钧脸色一沉,恨不得用手里的蜡烛台直接扎穿他的脖子。 竟敢咒阿璃死!他让他先死! “怎么?王爷舍不得陛下死?”这妖道一挑眉,脸色戏谑。 “你究竟来干什么?” “王爷最好稳着点,我若死了,陛下也得陪葬。” 展万钧是聪明,自然一下就想到症结。 “陛下……你都知道了?” 祁进微微一笑。 “是,知道了。” “你能救她?” “除了我,还有谁?” 郭胜义刚才就提议他去找长生子来,结果这妖道就不请自来。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摄政王是阴谋家,总是免不了多想。可龙床上的小皇帝耽误不起!他不敢冒险,却又不得不冒险! 用力看了他一眼,展万钧猛然松开手,把烛台砰的放回去,喝道。 “那你还不快救人!” 祁进哼笑一声,伸手一摸自己的脖子,把手指上的沾的血伸到嘴边一舔。血债要用血来偿,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越过展万钧,他飘飘欲仙的上前,伸手一把撩开纱帐,抬脚就上了龙床。 龙床外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形势也是一变又一变,然而躺在床上的末璃还是沉沉好睡,巍然不动。 上了龙床,祁进毫不客气,伸手一把拽起末璃,拉到怀里抱着,盘腿坐下。摸了摸她的脸,又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随后低头和她脑门贴着脑门,一副熟络亲昵的姿态。 摄政王在旁边看的直咬牙,恨不得再次抓起蜡烛台,直接戳祁进的脑门,戳他一个脑花四溅。 一来就动手动脚,没个完了!那是他的阿璃,他的! 贴了一会脑门,祁进脸色微微一沉,伸手把末璃额前鬓角的碎发都捋开,一把托住她的后脑勺,向后一拗。 她便仰起头,朱唇轻启。 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挤出血,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把自己舌尖上的那滴血渡过去。又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见她喉咙一滚,把血咽下去了,这才松开。 这一幕让展万钧看得越发火冒三丈,他竟然敢……妖道,这个妖道! 他就是存心挑衅! 摄政王恨不能冲上去一刀砍死祁进,把小皇帝夺回来。 可祁进脸色阴沉,眉目凝重,分明是个棘手的模样,便叫他不得不强行按捺,恨恨别开头。 眼不见为净!这是为了救阿璃! 明白道理不等于他就能放下恼恨,用力握紧拳头,手心里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痛也好,不痛他也按耐不住。 此时龙床上,祁进把怀里的小皇帝放倒,闭目低头,伸手轻轻一抹眉间的花钿,顿时指尖一团柔粉红光。 他把指尖在末璃眉心轻轻一点,那红光便在她脑门上一闪,钻了进去。 * 此时此刻的末璃,正拔腿往白光里冲。 光的另一面就是纷繁噪杂的现代世界,是她日思夜想的家之所在,她心向往之,哪里还按捺得住。 然而跑着跑着,忽然心头陡降一点凉意,宛如一滴千年寒冰落进心田,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这一哆嗦,脚步就停下。她整个人都站在白光里,前面是更多的光,一条光明大道。可她心头一冷,人就清醒了许多,开始觉得不对劲。 一觉得不对劲,她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两步,渐渐就从白光里退出来。 “怎么出来了?快去呀!快回家去!”见她出来了,一直站在身后目送她前进的摄政王焦急道。 回家?他就这么急着想她回家?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回的是个什么样的家? 她不回头,仍旧定定看着眼前的光,慢慢闭上眼。 光那头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商场正在搞大促销,满六百就减二百八十八,力度真是诱人。小老百姓最喜欢促销活动,可以捡一个便宜。 多好,她熟悉的生活。就是听着声音,都觉得分外亲切,分外诱人! 可是…… “快去呀!”身后的他再次催促。 她忽然一屁股坐地上,闭着眼问。 “你舍得我走?” “舍不得,可只要你开心,我就是舍不得也只好舍得。”身后的男人含情脉脉,一往情深道。 她把这话在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最后长叹一口气,咧嘴苦笑。 哈,摄政王是这么通情达理,温柔情深的人吗?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她活见鬼了? 想到活见鬼,心就猛然一跳。 不会吧……咽了咽口水,她从地上爬起,慢慢的。 “去吧,只要你开心,我怎样都没关系!”身后的他依然深情款款,体贴备至。 末璃想起曾经看过的鬼片,见鬼十法。其中一法就是倒着看,从两腿之间看过去,对方是人是鬼,立见分晓。 于是她撩起衣摆,把腿分开,犹犹豫豫的弯腰往后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还没完全倒着的时候,从眼梢往后看,也能瞄到他的靴子,他的衣角,瞧着是个人模样。可等到完全倒着,自两腿见看去…… 妈妈呀!后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那东西非但不是展万钧,简直连人都不是,就是一只像猫的小妖怪。 不对,不是猫!是个不足月的婴儿,苹果大的脑袋,惨白的身子,肚子底下还拖着一根脐带。 她吓得瞪大眼,头发都竖起来。今天怎么搞的,她尽跟婴儿干上了喂!一个两个还都丑的惊天动地! 被窥破真容,那小妖怪张嘴叫了一声,叫声似猫叫又如婴儿啼,别提多渗人。一张嘴,满口锉刀似得獠牙,牙缝里滴滴答答的淌着黏糊糊的口水。 可不就是埋伏在她床顶上那只! 靠!原来它一直跟着她呀!不对,是她一直跟着它! 擦!上当了!这一下,她可机灵了。浑身一哆嗦,膝盖一软,咕咚就就地一滚,跳起了撒腿就跑。既不向前,也不后退,直接往旁边跑,冲到栏杆处蹭就往下跳。 不跑就是笨蛋喂! * 这小妖怪一看就不是善茬,哄着骗着把她往坑里带,她傻了才会继续往白光里跑。什么现代世界,假的假的! 老祖宗早就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见的,是假的。看见的,才是真的。所以,现实世界,假的。小妖怪,真的! 见她跑了,那小妖怪就恼恨的嚎叫一声,后肢一蹬,前爪一刨,拖着那条脐带就蹭蹭的追上去。 末璃慌不择路,尽往巷子里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中间直接断气。 哪儿是回去的路?清心殿到底在哪里?她又到底在哪里? 这偌大的皇宫,昏沉沉,黑暗暗,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一盏灯也不点。到处都是墙,到处都是门又到处都是巷,她顺着墙根跑,穿过这道门,又钻进那条巷,如同老鼠进了迷宫,晕头转向,怎么跑也跑不完。 小妖怪就在房檐上墙顶上跑,居高临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一边追一边叫,好似一大群饿极了的野猫追着一只耗子似得追着她。 跑的晕头转向,两腿犹如灌铅,全身好似拆骨,痛不欲生。可她的脑子倒是难得的清醒,飞速的转动。 这地方不对劲! 皇宫里怎么可能没人?她一个皇帝到处乱跑,怎么可能没人出来找? 所以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这是幻境! 可她到底是怎么进入幻境的呢?难道就是小妖怪出现,把她带出清心殿的那时候? 不对!不是那个时候!而且这也不是幻境! 幻境是做出一个假的迷惑人,这个连假的都不是,因为它不是假的,它是真的。 但这个真的场景压根不存在于现实之中,这是她的梦境! 想到梦境,她整个人都通透起来。 既然是梦境,那么就没什么可怕的呀! 这小妖怪只是她的梦魇,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她压根不用怕它。 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用力瞪向屋顶上俯视自己的小妖怪。 第184节 被她瞪了一眼,那小妖怪咧嘴嚎叫,声音刺耳,面目狰狞,白多黑少的眼睛此刻已经是一片通红,獠牙之间也溢出更多的口水。 妈妈呀!就算不是真的也好吓人!她顿时腿软。 就这腿一软的功夫,屋顶上的小妖怪就蹭的扑过来。 末璃呀一声叫,一脚踢过去,结果这小东西张嘴就咬住她的鞋。 她连忙一脚把鞋和这妖怪都甩出去。 咬着鞋在地上一滚,那妖怪跐溜爬起,哇的一口吐出鞋子。 绣龙描金的鞋面被那口水沾了,立刻发黑发霉,鞋头烂成一团败絮。 不,不会吧?还是有毒的?说好的不是真实的喂! 这要是她被咬一口?还不得肉也烂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梦里肉烂了,现实中会怎么样?经典恐怖片猛鬼街里,弗莱迪就可以在梦中杀掉对手。可见梦里死了,现实中也会死啊! 她哆嗦一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瞪着眼前这个妖怪。 那小妖怪也瞪着她,时不时呲牙咧嘴,发出嗤嗤的喘气声,嘴里的粘液滴滴答答往下掉,落在青石板上,呲呲冒烟。 她皱了皱眉。这口水她一开始也摸到过,那个时候虽然恶心,可明明没毒。 怎么着?这梦里还能改属性? 搞不拎清了,反正! 也不知她在这梦境里被困了多久?外面人发现她的异常没有?赶紧想办法救人啊! 可盗梦空间里说,梦里的时间比外面的快,正所谓一梦千年。她在梦里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可能外面才不多瞬间而已。 越想越担忧啊! 不行,不能放弃希望!末璃用力一咬牙,骨头都咬疼了。 她就是这种瞻前顾后,缩手手脚的个性最讨厌了!每次遇上事,最先考虑的就是把自己缩起来,像鹌鹑一样!自以为逆来顺受就是保命之法,殊不知就是这样才叫人柿子挑软捏,什么事都能找上她,什么人都能欺负她。 出了事,也只等着别人来救。自己什么也不做!你自己立不起,处处靠别人,就得受制于人,没有自由。 然后偏偏这样的个性,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举措,她还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啊呸!做梦去吧!谁理你啊! 这就难怪展万钧和祁进两个嘴巴里都把她说的很重要,可一到正事就自顾自开搞,事事都是他们算了算,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也不会过问她同意不同意。 考虑她干嘛?要她同意干嘛?她自己放弃了权利,别人干嘛还为她着想! 自己表现得软弱,就别怪别人把你当柿子捏! 瞧瞧,现如今,特么连个没人样的小妖怪都欺负她了。 擦!不就是做梦么!她的梦境她做主了!现实里立不起来,在梦里还窝囊,那真是太不像话! 大牙磨得咯咯响,她伸手从头顶拔下金簪,紧紧握在手里。 鬼片看多了也有好处,譬如这小鬼的鬼样,多看两眼也没什么了。不就是电影特效嘛,做得还不如电影好呢。 对了,电影里说鬼都怕什么来着?人的生气! 她咽了咽口水,举着手里的金簪,鼓起勇气慢慢逼近过去。 小妖怪没想到她还敢过来,顿时哇的一声呲牙,背拱起来。 她吓得往后一退,随后豁出去了,又往前一步,张大嘴朝它用力哈了一口气。 这一口热气哈出,那小妖怪嗷的一声叫,整个缩拢,往后退了一步。 诶?电影里没骗她呀?还真怕人的生气! 不对不对!要有唯物主义现实观! 不是小妖怪怕生气,而是她此刻对梦境的掌控力增加了,所以她认为有用的事,开始发挥作用。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猛地直起腰,握紧双拳,顾着腮帮子大喊一声。 “要有光!” 这一声喊,忽而从天降下一道柔和的粉光,把她周身笼罩。 那小妖怪一看到这光,立刻伏得更低,一点一点得后退,退到阴暗里去。似乎,很畏惧这光! 末璃则整个惊呆了! 哇塞!还真是要有光,就有光!梦里原来她可以这么牛气啊! 那接下来她是不是该喊“要有空气”? 不对!这种时候严肃点!拿出勇气和魄力来,掌握自己的梦境,彻底干翻眼前这只小妖怪,赶紧回到现实中去! 深吸一口气,她举起手里的金簪,一步步朝那小妖怪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力嘀咕。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想要害我?你想杀我?没门!我绝不会死在这里的!绝不会!” 她一步步逼近,那妖怪则一步步后退,一边退一边呲牙咧嘴的嘶吼,然而就是不敢上前。不知是怕她手里的金簪,还是怕她身上的光芒,抑或就是怕她。 不管是怕什么,总之对方怕了,她就不怕了。 高举起手里的金簪,她越嘀咕越大声,最后大喊一声。 “鬼东西,去死吧!” 用力把手里的金簪像飞刀似得甩出去! 这金簪带着光芒像一道流星扑过去,噗嗤一声就扎在那小妖怪的脑门上。那妖怪哇的一声叫,噗的一声就烟消云散。 叮当一声,簪子跌落在地。 诶?没了?那东西死了?就这么完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 她有些茫然。 然后呢?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抬头,高墙依旧在,深巷依旧在。她仍然陷在迷宫之中。 正一片茫然之际,就听见呜哇一声惨叫,那消失的小妖怪嗖的从黑暗中扑出,瞪着血红的双眼嚎叫着,一口就咬在她的脖子上。 尖牙噗嗤扎进她喉咙里,一把撕开,鲜血飚出。 “啊——”她放声尖叫! 与此同时,龙床上的她也放声尖叫,浑身一颤,双腿不住抖动,双手抓挠喉咙,样子十分凄厉恐怖。 祁进一把握住她的手,把人猛拽进怀里,用力抱住。 “别怕!你醒了!别怕!睁开眼!是我!是我!” 然而末璃仍旧自顾自放声尖叫,双手在他胸口抓挠不止,撕开他的衣服,在他胸膛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把手指甲都抓的鲜血淋漓也不肯停。 此时此刻的她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只兽。一只垂死挣扎的兽,一只充满了求生欲,能够撕毁一切的兽。 但这样的她,才是他熟悉的她。许久未见,令人心安。 祁进皱着眉,含着笑,把她抱得更紧。 这点痛算什么呢,她带给他的痛远不止这些。若是她愿意,尽可以抓破皮肉,抓开肋骨,把他的心都抓出来。 嚼碎他,吞噬他,让他死在她手里,也好过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思念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主请上路! 在把祁进的胸膛挠成一锅炒肉丝之后,末璃终于从梦魇里醒过来。 一睁眼,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片,顿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对方。触手摸到锦缎被褥,她又浑身一震,抱头扶额。 结果抹了自己一头一脸的血,样子比梦里的小鬼好不了多少。 但不管怎么说,谢天谢地,她醒过来了。 展万钧见状一把上前将人拽到怀里,宝贝似的搂着,同时还不忘朝祁进瞪眼。 从龙床忽而落进*热烘烘的怀里,末璃双手一抓,毫不客气的把一手的血都抹在对方胸襟上。 嗅到熟悉的气息,感受熟悉的拥抱,她奋然抬头,看着摄政王问道。 “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 展万钧先是一愣,随后低头恶狠狠瞪她一眼。 “敢跑?我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还往她后背上狠狠抓了一把。 哇,又来这招,痛痛痛!背后的伤才刚好,就算没伤,被这样用力抓一把,也够呛。然而痛在身,乐在心!她咧嘴一笑! 哎呀,这才是她熟悉的摄政王嘛!你看这凶巴巴恶狠狠的样子,多讨人喜欢! 小狗腿于是主动往他怀里一扑,双手抱住他的腰,把脸都埋进去。 谢天谢地,她可算是回到了现实。 小皇帝投怀送抱,让摄政王心情大好,看着祁进的眼神也很是得意。 他得意了,祁进就拉长脸,眯着眼阴沉沉的,憋一肚子坏水。 末璃抱了一会,忽然想方才她挠得是什么来着?把头从他怀里探出,扭头定睛一瞧。 龙床上,祁进胸口大敞,似笑非笑,眉宇带怨。 她举手,指甲缝里还带着血肉,敢情,这都是他的血肉啊?咦!原来神仙也会流血,而且血也是红的。 等一下,她能醒过来,难道是因为他来了的缘故?是他又救了自己一回? 算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救她。然而仔细算起来,他也是不止一次害她。 救了害,害了救,冷了热,热了冷,神仙会发神经病,真叫人吃消不起。 第185节 正百感交集,搂着她的摄政王忽而把她往身后一推,抓着手里的烛台咬牙切齿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本王就了结了这个妖道!永绝后患!” 说着,举起烛台就冲上去。 “不要啊!”末璃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拖住。 “你还救他?他三番两次害你,你不要昏了头!”展万钧怒发冲冠,气得半死。 而龙床上的祁进则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索性侧身躺倒,姿态优雅的“等死”。 她真是气得要吐血。 “你还不快跑?”催促。 祁进一挑眉。 “跑什么?摄政王一言九鼎,说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 一听这话,展万钧差点炸肺!挑衅,就是挑衅!他今天要是不把这烛台插进对方脖子里,他就不姓展! 一把甩开腰上的累赘,摄者王怒吼一声扑上去。 结果,对方一甩袖,一抬手,手指头一弹,轻雾刷的就喷出。 这一回王爷首当其中,立即中招。 那个恨啊!展万钧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大意,太大意了!他也是气急了迷心! 眼看着摄政王恶狠狠冲上去,结果到了龙床边就跟木头人似得站住了,叫身后的小皇帝看了一个大大的西洋镜。 顿时双眼一睁,跑过去瞧。 王爷满脸跑眉毛眼睛,示意她避开那有毒的雾气,免得中招。 可惜,来不及,小皇帝是一头就扎进雾里,吸了个彻底。可她吸了,一点影响也没有,照样能贼头狗脑的把他上下看,还绕了一圈,伸手戳了戳。 “你,你怎么着他了?” 祁进轻轻一摆手。 “法术。” 她不信,伸手摇了摇展万钧的胳膊,人是软的,眼睛也睁着,他方才还朝她挤眼,可见意识也是清楚的,但就是不能自己动。 那阵轻雾! “你给他下毒?” 祁进不理她,低头看自己胸膛上的血丝。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末璃顿时急了。 “你怎么能给他下毒?快解开呀!” “解开了,让他杀我?”祁进一撩眼皮。 她跺脚。 “你杀他,他杀你,除了杀人,你们能不能干点有积极意义的正事?” “救你不是正事?” 说到救她,她倒吸一口气,磨了磨牙,恨恨道。 “别跟我提这茬!真当我是傻的?你告诉我,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祁进就闭嘴了。 得,早料到! 一扭头,就看到旁边木头似的展万钧朝她挤眼,意思是“你看吧,又是他害你”。 唉,冤孽啊! 末璃长叹一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床边,语重心长道。 “这一茬先不跟你算账,你先把这……这法术给我解了。”伸手一指展万钧。 祁进顺着她的手指凉凉看了一眼,看的展万钧心头一把恶火蹭蹭燃烧。 解开了,他非弄死这妖道不可。 “解开了,他肯定要弄死我。”祁进道。 末璃不屑一顾。 “你还怕他弄你?这一路,你弄他还不够?少来这套。你没那么容易死!快解开!” 这话让祁进面露得意,而展万钧则彻底脸黑。 敢情在小皇帝眼里,摄政王手段不如长生子。 小皇帝扫他一眼,别逞强了,都木头似的,先保命吧。真是!男人啊! “不用解,一时三刻自然就好了。倒是我这伤,陛下得有个交代吧?”他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末了把胸膛朝她一挺。 末璃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你的伤在明处,看得见。我的伤呢?看不见的就不算伤了?哦,对了,看得见的也有。要不要给你看看我背后的伤?” “好啊!看就看。” 看个屁!要脸不要脸!让她脱了衣服给他看啊! 用力瞪他一眼。 “我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是梦魇对吧?可我怎么会被梦魇住了?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还有梦里那什么鬼东西?你别告诉我,那鬼玩意就是……就是……” 看那么多鬼片也是有用的,你看她一下就能想到症结。然而到底是什么,她是真说不下去,说出来就犯恶心! “就是公主的孩子。”祁进帮她说出来。 呕!要吐了!末璃捂着脖子干呕一下。 展万钧听得稀里糊涂,但想起公主那个孩子,也是脸色诡异。 “那小鬼又不是我害死的,干嘛来找我?要找也该找它亲娘去。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这话一出,她就觉得后悔。唉,这么狠心的娘她自己就有一个。可崔昭仪也没狠心到把自己的孩子害死啊。公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祁进不语,只是含笑看着她,伸手把衣襟拢了拢。 这神经病不说话比说话更有深意,她不由陷入沉思,又把事情过了一遍,然后遍体生寒。 “不是小鬼找我,是公主找我。”她缓缓道。 祁进仍是笑,仍是不语。 她便肯定自己是想对了。 多大仇?自己动手还不够,还要让死了的孩子变成恶鬼来寻仇?她到底欠公主什么了? 现实中能派杀手,特么梦境里也行啊?这什么高科技? “这是巫术。”难得的,神仙给了个说法。 巫术?咽了咽口水,末璃抖了抖。怎么还有巫术?对了,仙器,仙法都出来了,来一个巫术也是正常。 可是无缘无故,被人忌恨到这个份上,她也是醉了。醉过以后呢?便是说不出厌烦! 抬眼看了看祁进。 “公主是你的人?” 祁进摇了摇头。 她蹭的站起。 “那行!公主留不得了!再留,我怕自己就留不得了。” 这话一出,让祁进脸色微微一变,仰头看她。 展万钧也看着她,神色也是一变。 看她作甚?只许他们喊打喊杀,到不许她救救自己?都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许她咬一口?正当她是圣母在世,舍己为人了? 狗屁!现在她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害她,她就要谁命! 为着公主,死了多少人?若是按照现代的杀人罪算,都够枪毙一百回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也不搭理。 “你们两个要死要活随便,别弄脏我的清心殿就行。” 说完,自顾自负手大步离去。不管了!斗了八百年,都没死,这一时半会,他们肯定也死不了! 她蹭蹭往外走,一脚跨出大门。 一出门就看到天空一片鱼肚白,薄薄的金光从地平线下溢出,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 天是要亮了,可她觉得自己的心,还是亮不起来。 她人醒了,可醒来了,却仍旧要陷在一个更大的梦魇之中。 * 梦境也罢,现实也罢,这一回她要自己做主! 天刚亮,末璃就带着赖沧澜杀到祗垣寺。 打铁要趁热,做事也要趁热。趁着她现在还有一口怒气,赶紧把公主这茬了结了!公主不死,她连晚上都不敢睡觉!惨不惨! 金羽卫围着寺庙,看到圣驾也不肯放行,赖沧澜带着御林军差点在门口跟人打起来。 小将军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然而陛下倒是神闲气定,波澜不兴。 兴个屁!陛下表示特么我连鬼都打过,还怕人打架? 幸亏柳傲君及时赶到,制止了一场群殴。 “陛下,不至于就非得您手上沾这血。”柳大人劝道。 末璃一抬手。 第186节 “是你家王爷要管我?还是你要管我?” 这两句话问得平平淡淡然而一字一句都跟千斤重的石头一般砸在柳傲君心头。 他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低头道。 “微臣不敢!” 天地君亲师,柳傲君还是迈不过这个坎。 连柳先生都跪下了,其他人哪里还敢造次,也急忙纷纷跪下。 不打了?那就走! 末璃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对着赖沧澜一抬手。 小将军立刻到她身旁,招呼太监们把肩舆抬进去。 结果一进寺庙,澄净就迎上来,噗通跪下。 “陛下,佛门净地,莫开杀业。” 得,又来一个! 她朝天翻一个白眼,啪得一声把手里得纸扇打开,往心口扇了扇风。出宫门的时候天才刚亮,外面不算太热。此刻艳阳高升,照的到处都是金光璀璨,直晃人眼。 空气中的最后一丝凉意也被这艳阳烤化,纸扇扇起的风扑在脸上也是热腾腾的。 然而她的心仍是凉的! 低头看了澄净一眼。好个光头,照的人眼睛都快花了。 一连被拦两次,摄政王也是操碎了心。不过这一回她也是心意已决,以前遇上事不用别人拦她也往后躲。可怎么样?事情就少了?一点没少,只多不少! 所以这一回换个活法,谁挡路,她砍谁。死一个少一个! 但对美男她终归还有一丝怜惜之情,故而忍着心头的怒火道。 “大师此言差矣。佛祖座前亦有怒目金刚,威震四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毒蛇猛虎若也得人怜惜,那善心的念佛人,又得谁怜?以杀止杀,以恶制恶,亦是因果轮回。以一人死换万人活,以一种恶救万种善。大道无情,大善不爱。大师就不要着相了!” 说罢,也不管澄净听得进听不进,就用手里的扇子一敲椅子。 赖沧澜把腰里的长刀一握,伸手一挥。 “起驾。” 四个太监就抬着肩舆,直接走过去。 澄净不得不侧身避开,不敢真去冲撞圣驾。 圣驾过时,他不敢抬头,圣驾过了,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末璃却一眼都不回头,直直看着前方。这一回,她打定主意要当一回暴君。 总算没有第三个人来拦驾,圣驾直接到了厢房前。 厢房锁着门,守卫的卫兵看到人来,本想挡,但一看是圣驾,又站回去。 末璃坐着不动,也不开口,只是朝赖沧澜一挑眉。 小将军今天特别福至心灵,陛下一个眼神,他就全懂。上前拔刀劈开锁头,抬脚就把门踢开。 那门哐啷一声,左右大开。 可惜,祗垣寺庙破厢房小,肩舆抬不进。 末璃不得不下来自己走。 外面热且亮,里面却阴而暗。一进去就是一团黑,夹着一股潮湿的阴风往人身上扑。饶是小将军这样火气旺盛的男子汉,也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什么风?怎么这么凉? 连他都觉得凉,何况陛下?他侧头看了一眼末璃,眼神担忧。 陛下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等眼睛适应了幽暗,就在这一团幽暗里找到了公主。 公主的模样比昨天好多了,至少头发梳过了,衣服也换过了。然而比之昨天的如狂似癫,今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死气沉沉。 看过公主,她眼珠子一转,却找不到那个样子古古怪怪的孩子。 一直木愣愣坐在床上的公主忽而抬头,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又是浓浓怨毒流出。 “你,没死。” “公主都还好好的,我为何要死?” “哈!好,好!我不死,你也不死。大家都不死,真是好!”公主惨然一笑,随即冷哼一声,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惨白的脸,怨毒的眼,黑漆漆的屋子,阴仄仄的凉风,公主如同盘踞在洞里的妖怪,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可妖怪这东西,看多了就免疫。比起昨晚的小妖怪,公主看起来还像个人。 也仅仅只是像而已,谁知道这皮子底下,还是不是人。 末璃也冷哼一声,淡淡扫过公主。 “我不死,但公主还请及早上路吧。” 懒得解释,直接动手。以前看片子,总觉得好人坏人都罗里吧嗦,非要讲一通大道理才算完,还要给恶人自我剖白的机会。 这一回轮到自己,她决定速战速决!潇洒! 说完,她一抬手,身后就冒出两个身形消瘦,低眉垂目的太监。这两人跟这屋子有点类似,身上带着阴寒之气,叫人看了就心生寒意。 公主立刻瞪圆了,蹭一下坐起。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佛门净地,佛子降世,我是佛母,你敢杀我?” “这佛门都让公主的小鬼玷污了,哪里还是什么净地?你都敢在佛门弄鬼,我在佛门里杀个人又算什么。” 冷笑一声,她轻轻一挥手。 “送公主上路!” 这句话说得平淡,但依然带着颤音。她以为自己足够愤怒,可以直面仇敌生死。然而真到了这一步,却原来依然会抗拒和退缩。 果然,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世上总会有公主这样,对杀人毫不在乎的恶人。 怜惜纵容这类恶人,便是对那些善良无辜者的亵渎。 两个太监领了命,一言不发上前。 公主蹭的从木床上跳起,握紧双拳怒吼。 “滚开!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末璃!你今天在寺庙杀我,明天天下就传遍你的恶名!” “无所谓!天下恶人太多,轮不到我当首恶。”末璃别开眼,仰着头,一脸不在乎。 “末璃,你这个以色媚敌的娈童!你拿着我末家天下讨好展万钧,你不配当皇帝!你连个男人都不是!”公主破口大骂。 嚯,这话劲爆!听得所有人一愣。 小将军直接红脸,连末璃也瞪大眼。 原来她和摄政王那点破事,已经天下皆知了呀?等一下,公主知道她不是男人?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疯婆子的嘴巴捂住!”小将军回过神,连忙喊。 两个太监上前跟抓小鸡似得一把扭住公主,伸手去捂她的嘴。 公主奋力挣扎,一口就咬住一个太监的手掌,痛的那人嗷一声叫。 “放开我,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呸!末璃,你敢杀我?你敢?你这卖屁股的小儿,你别以为展万钧会让你一辈子当皇帝。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杀了你!你无耻不要紧,但不能玷污我末家的血统!你不能杀我!长生子会找你算账的!我不会死,我不会!” 公主痛骂不止,两个太监也不理会,一个扭着她的肩膀,一个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根三尺来长的白绫,直接往她头上套。 公主不肯就范,可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哪里是两个大人的对手。脖子被白绫一套,那两人就一手拉扯一端,顿时她就喊不出声,翻着白眼喉咙咯咯作响。 哦,卖屁股的。看来公主还不知道她是个女的。唉,这末家天下,只剩下最后两个末家人,还都是女的,还自相残杀。想想都觉得醉了! 天下,这两个字能让人疯了! 末璃皱了皱眉,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长生子……好么,这也算是公主落下口供了。 她一抬手。 两个太监见状就把手里的白绫一松,公主便得了一口气又活过来。 “长生子为什么要来救你?他和你是同伙?”她问道。 原来死前的废话不全是废话,也能讲点有用的事。她想。 公主捂着脖子咳嗽不止,一边咳一边干呕。七手八脚的把脖子上的白绫抓下,她嘴角流着口水,双眼血红的瞪着她。 “同伙?知道长生观为什么在鎏玥唯我独尊?咳咳,那是因为长生观与我末家有约定,只要长生观还在,只要长生子还活着,这天下就不会易主!这天下就一定是我末家的!” 还有这样的约定?还真是听到了一点有趣的废话。 末璃一愣,随后她哼的冷笑一声。 “现在这天下也是末家的,你死不死,与他祁进何干。” 公主仰头狂笑,笑了一会就又低头咳嗽,这一阵咳直接把血都咳出来,落在脏污的被褥上,开出朵朵污浊的红花。 末璃皱了皱眉。 没想到自己会咳血,公主也吓了一跳,神情慌乱。 她不能死,不能死。用力把喉咙口的血咽下,狠狠一抹嘴,她仰起头,瞪着末璃。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坐这天下?这天下是属于我兄长末珏的,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末珏? “你哥已经死了,死人还怎么当皇帝!”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公主一挺胸,傲然道。 诶?末珏没死?这可真是……太劲爆了吧? ------题外话------ 乐乐(月票2,评价票2)紫罗衫(月票2)瘦比天长(月票1)凝月liang(评价票1)幽幽的书(评价票1)珍珠~人鱼之泪(鲜花1) 第187节 订阅的美人也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陪我睡觉! 公主说她兄弟末珏没死! 末璃只觉得公主很可怜!末珏的死可是众目睽睽,他要是能活着,那悖逆太子就太搞笑了。 公主别不是疯了吧? “你说你兄弟没死,有什么证据?”她问。 公主喘着气,呵呵一笑,恶狠狠的瞪她。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已经告诉我了!”末璃一挑眉,淡淡道。 “什么意思?”公主就急了。 “末珏不可能活着。你说他活着,不过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你自己活着。我看你是疯了,一个疯子的话,我是不信的。公主还是上路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说话说一半,喜欢吊胃口。破解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索性别听,让她去死,爱说不说。 果然一说上路,公主就更急了。 “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我还没有夺回我失去的一切,我不能死。” 谁想死?所以为了她的愿望,别人就必须得去死?结果轮到她自己了,却是万万不能死?什么道理? “公主还是消停吧。万般皆是命,愿赌要服输!动手!” 跟疯子没话说! 慎刑司得两个太监又一把抓住她,再次往她脖子里套白绫。 公主嚎啕大哭。 “我不能死。哥哥还活着,还活着!他就在这里,他就在我身边。父皇,母后,儿臣不能死!末璃,你不能杀我!” “哥哥,你快显灵,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哥哥……我死不瞑目……” 两太监一勒白绫,公主就翻了白眼,喉咙咯咯作响。 说来也怪,就这时候,屋子里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阴风,扑在人身上,透心凉。这一凉,太监手里的白绫就松了一松,公主呵得又缓过一口气。 末璃也被阴风扑的一下,往后一倒。 赖沧澜一把扶住她,抽出腰间的宝刀喝道。 “哪里来的妖孽,圣驾之前也敢造次?吃我一刀!” 说着,呼的用力迎风就是一刀。 那阴风一劈两半,嗖的就消散了。 “还不快动手?”他又催促慎刑司的太监。 两公公这才回过神,再次一起用力,送公主上路。公主挣扎两下就瘫软倒地,屋子里就飘出一股难闻的臭味,带着一股臊气。 她皱了皱眉,低头哇的就吐了。 赖沧澜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刀指着那两个太监。 “公主上路了吗?” “回小将军话,公主上路了。” “好,你们在这儿看着。”他放下刀。 “陛下,先出去吧,这里脏。” 末璃点点头。 他便拥着她到外面。 一到外面,扑面便是一阵闷热的风。这一冷一热,让末璃头晕,捂住嘴又干呕了一下。 “快,拿水来!” 立刻有小太监把马扎摆上,又捧着清水上前伺候。 赖沧澜扶着她坐下,看着她喝水。 陛下养在深宫,从未见过杀人,今儿个只是吐了一口,已经算是很不错。 对他来说,杀人不算什么。杀敌卫国,建功立业,怕死人可怎么成。何况公主死有余辜,公主不死,他手下那些兄弟们的血债如何能偿。 至于刚才那阵阴风,到底是不是末珏显灵,他觉得无所谓。 敢来,他就敢砍!人不怕,他鬼也不怕!赖家世代忠良,赤胆忠心,还怕这些宵小鬼魅不成! 但陛下是即没见过死人,也没见过恶鬼,恐怕还是吓坏了。 瞧那小脸,都白的没血色了。陛下就是离不开人,是个非得小心护着的玻璃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挺起胸膛,越发尽心的守护她。 末璃真是被吓坏了,不过不是因为鬼,而是因为人。 不管生前有多娇媚可人,死了就是这样一副腌臜样。死亡,真的很恐怖! 初见公主,她就为对方的美艳所惊奇。说起来,其实她内心还是挺佩服公主的,曾经。同样都是当了“亡国奴”的金枝玉叶,她整天跟个小白菜似得受人欺凌,可公主却是艳光四射,骄阳万丈。 这份心性和能耐,比她强多了。 她一度甚至觉得,公主比她更适应生存,也更适应权力的争斗。要是这皇帝让公主来当,只怕还真能和摄政王好好斗一场。 然而……现在她可不会再这么想了!公主疯了!为权力,为复仇!她眼里压根没有什么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只有她自己的仇恨和*! 天下苍生需要一个皇帝,而不是需要一个为了权力疯狂,为了复仇为恶的魔鬼! 想起公主最后的种种恶态鬼相,她只觉得浑身发寒。 权力使人疯狂,仇恨泯灭人性,得引以为戒。 至于那阵阴风,她并不认为是什么末珏作祟。末珏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死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灵魂,哪里能作祟! 况且,那阵阴风与其说是来救公主,她觉得倒像是害公主。 毕竟,因为这阴风,公主可是死了两回啊。这份痛苦,想想都醉。 可见鬼神之事,轮回报应,玄之又玄。人啊,还是少作恶,多为善的好! 把水喝光,碗交给旁边的小太监,她伸手。 赖沧澜一把撩开正欲接手的小太监,自己伸手扶她起来。 末璃无所谓,小将军的手还更有力一些,靠着令人安心。 拍了拍他的手臂,她抬起头。 “回宫!” * 圣驾回宫,半道上末璃已经昏昏欲睡。 跟小鬼斗了一晚,起来又跟公主这个“大鬼”斗了一场,真是筋疲力尽。 强撑着下车坐上肩舆,被人一路抬回清心殿。 到廊下,赖沧澜正要告退,被她一把抓住手臂。 “跟我进来!” “啊?”小将军愣住。 懒得跟他解释,末璃自顾自拽着他往里走。 害的小将军连腰间的佩刀都来不及摘,直接带刀就进了寝宫,犯了一个大忌讳! 这是赖沧澜头一回进清心殿,还是被小皇帝亲手拽进去,一颗心七上八下,脚就跟踩棉花上似得,没一步落在实处。 陛下这是要干嘛? 和末暧他们上回一样,一路走到里,赖沧澜也被那架硕大无朋,迤逦妖艳的屏风吓到。 嚯,陛下寝宫里竟然摆着这样的东西,简直有点……不像话。 触到屏风上西王母似笑非笑,含娇带媚的眼,他的心就嗤咚一下漏跳,顿时吓得低下头去,脸蹭就红了。 这屏风绣的好,上面的女神就跟活的一样!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末璃就跟牵羊似得,把他牵到了内殿。挂着粉红色纱帐,描金彩雕的龙床就出现在眼前。 小将军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陛,陛下……”他急忙停住脚步,伸手拉她一把。 末璃走得昏昏沉沉,被他一拽,也停住,回头看。 “怎么?你不乐意?” “啊?臣……臣……”小将军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是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他不乐意,而是……等一下,他到底不乐意什么?陛下你说清楚喂! “对了,你有过女人没有?”她突然问。 啊?赖沧澜愣住,随后反应过来,神态就更窘迫了。 “我,我……” “哦,看来是没有!很好!”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压根没回答啊?陛下是怎么看出来的?等一下,很好是什么意思?陛下你别吓我呀! “陛下,你……我……” 末璃皱眉,啧了一声。 第188节 “少废话,你没女人,童男子,很好!来,陪我睡觉!” 说罢,她轻轻用力一甩,就把他推倒在床前的脚踏上。 陪我睡觉?陪她睡觉! 小将军脑子轰隆一声,整个傻了,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顿时成了个大红脸。 这大白天的……陛下你也太不忌讳了吧! 陛下……陛下怎么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就因为他是童男子?陛下,你到底想干嘛? 也,也对哦。他听人说过,每个人杀人之后都会有不同的表现。有人会哭,有人会吐,还有人会晕。但也有人会格外兴奋!他有个兄弟就是,杀了人之后就特别来劲,一准往花柳胡同里钻,找他相好的去。 陛下难道就是……这样的人? 可为什么找他? 啊?陛下把他当相好的? 这念头一起,小将军发觉自己竟然不觉得羞辱,反而觉得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呃……他咽了咽口水,眼睁睁的看着末璃一脚跨过他的两条大长腿,啪啪踢掉脚上的鞋子,撩开纱帐撅着屁股就钻进去,倒头躺下。 过了一会,又把帽子扔出来,就砸在他脚下。 他低头把帽子捡起,摆在一边,心里七上八下,整个人都昏呼呼的。 陛下这是等着他自己上去? 这……这叫他怎么好意思? 这上去了,是谁压谁啊? 依着陛下那个尊容,怎么看都是被压的料。可今儿个陛下表现很不一样,又是刚见了杀人,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还能被人压? 那就是他被压咯? 小将军顿时觉得菊花凉凉的!不,不要啊! 可是陛下都躺那儿等着他伺候了,难道他还能抗旨? 赖家忠义无双,就算皇帝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皱眉,何况…… 赖家列祖列宗表示:混账小子!叫你为国尽职,为君尽忠,不是叫你爬上龙床被皇帝压!醒醒喂! 可小将军此刻脑子全烧糊了,醒不了。 一咬牙一跺脚!大丈夫杀头都不怕,还怕菊花凉? 大不了,他求陛下轻着点! 赖沧澜蹭的跳起,低着头红着脸撩开纱帐,探进头去。 末璃似睡非睡,昏昏沉沉的就觉得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浑身一颤,睁开眼。 看到是赖沧澜,松了一口气,懒洋洋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胸膛。 “别闹,乖乖在外面坐着,陪我。” 啊?在外面坐着?不是让他上来伺候啊? 小将军大惊失色,浑身一僵。 “对了,过一刻钟你就喊了两声。我要是没动静,就推我两下。别让我睡死了。” 她眯着眼交代,说完又在他胸前抓了一把。 这一把抓,让小将军脑子清醒了一点,连忙应承。 “是,臣遵旨。” 得了应承,末璃就推他出去。 赖沧澜浑浑噩噩的出了纱帐,一屁股坐下,整个人还傻愣愣的。 不用伺候陛下,不用担心被压,菊花保住了!可喜可贺!可他怎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啊啊啊啊,邪念!他刚才竟然对陛下动了邪念!真是罪该万死! 陛下光明磊落,叫他陪睡觉,就是单纯的陪睡觉。压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结果他自己心生邪念,不但想压陛下,竟然连被陛下压也无所谓。 他差点就走上不归路! 不行,回去必须到寺庙里的拜拜,找老和尚忏悔,还要潜心苦修一番!洗清他内心的邪恶! * 小将军非常尽忠职守,陛下说每一刻钟喊她几声,他就真喊她。 她要是不醒,他也真钻进纱帐里去推她几下。 万幸,喊不醒,一推她肯定醒。 每次醒来,迷迷糊糊的看到是他,陛下就会露出特别安心的笑,小脸因为睡着的缘故,红扑扑的。有一次身子还把脸往他手心里凑,就跟认主的小猫小狗似得。 别提多可爱! 难道陛下是怕做恶梦?所以叫他陪着,好安心睡觉? 看来,陛下是真打心眼里信他。 这十足的信任叫他心都软了!他连忙把腰间悬着的佩刀摘下,搁的远远的。然后回到床前坐下,像只忠心耿耿的大狗似得守在她床前。 期间宝盒来过一次,看到他愣住。 他急忙解释自己是来当看守的,陛下怕做恶梦,所以…… 宝盒了然,虽然男女有防,但陛下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有小将军这样正气凛然的人镇着,邪祟就不敢妄为。 不过陛下连衣服也不脱,只摘了帽子,这样躺着多难受。就把小将军赶开些,自己上前帮她脱了外套,再盖上薄被。 她是万万没想到,末璃还交代要小将军叫醒自己,还以为赖沧澜所谓的守着就是在外面坐着。 宝盒一走,小将军仍旧在脚踏板上坐,眼睛盯着钟漏。 一刻钟到了,他就起来,先喊两声。 “陛下?陛下?” 有他陪着,末璃正安眠。一晚上没睡,又折腾了半个白天,她都累死了。 喊了没醒,他就撩开纱帐钻进去,伸手推她。 “陛下?陛下?” 睡的正香,任谁被叫醒都要恼,末璃皱了皱眉,嗯一声叫,一胳膊就打过去,一下就甩在小将军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她的胳膊没多大劲,打人不疼。赖沧澜满不在乎,伸手从脸上摘下她的手,揭开薄被要给她塞回去。 陛下睡觉跟孩子似得,真可爱!心里还美滋滋的想。 于是乎,展万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薄薄的纱帐拢着小小的娇人,但娇人的模样被少年的身影笼罩大半,透过纱帐只能看到小小的脸。 少年侧着身,正一脸柔情蜜意的握着小人的手。 他的小娇人没有丝毫抵抗,看起来也是心悦的很。 少女,少年,青春娇艳,十分赏心悦目! 摄政王肚子里的醋缸啪的就碎了!一股滔天的醋意瞬间淹没理智! 翻了天了!敢动他的人! 王爷蹭的一把拔出腰间的宝剑,大喝一声直刺过去。 听到宝剑出鞘的声音,赖沧澜已经起了警觉,一把撂下纱帐,蹿起避开剑锋。 定睛一瞧,喊了一声! “王爷?” 喊爷爷都没用!摄政王看到是他,胸中的醋意更是翻涌。 他早就瞧出这两人有猫腻!当初小家伙在太学里,骑在他的马上,眼睛却黏在姓赖的身上,摘都摘不下来! 后来去晋城,她也吵着嚷着要带这小子。 今儿个出去杀人,她又指了名的要带他。 好啊!这两倒是情投意合,形影不离!但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如此大胆,大白天的就在清心殿里就搞起来了? 可恶!可恼!可恨!可杀! 杀意一起,展万钧双眉一拧,把手里的宝剑一挥,不由分说就朝赖沧澜砍去。 小将军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杀招,来真的啊!连忙一个转身避过,伸手抓起旁边的一盏铜灯去挡。 摄政王腰上悬着的宝剑虽然装饰意义大过实用意义,可那也是一柄货真价实的名剑。 哐当一声,就把铜灯劈成两截。 还真是要杀人啊!赖沧澜也急了。 “王爷!末将到底何罪之有?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展万钧恨恨道。 “你罪该万死!” 说罢又是一剑。 擦!小将军怒了!欺负他没有趁手的武器是不是? 对了,他的刀! 他纵身一跃,迎着展万钧的剑锋而去,扑向自己摆佩刀的地方。 展万钧也瞧见了,连忙改劈为削,朝赖沧澜的脖子削去。 小将军连忙仰头,才避过剑锋。然而这一仰头,导致他手没够着刀。刀被摄政王一脚一开,哐啷啷砸在地上。 两人在一瞬间就斗了四五招,叮咣作响。 第189节 末璃就算睡得再死,也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翻个身,她睁开眼。 而屏风前,展万钧的宝剑已经刺到赖沧澜的喉咙上。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可小将军真是一肚子冤枉委屈。 恼恨的瞪着展万钧,他奋力怒吼一声。 “陛下!臣死不瞑目!” 龙床上的末璃被吼得浑身一颤,一个打挺坐起。 诶诶?谁又死不瞑目了? ------题外话------ 931019(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美人们周末愉快!台风过境,风雨是止住了,可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让你不是童子鸡!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睡得正好被人生生吵醒,末璃满肚子下床气,看谁都不顺眼。 此时此刻,天大地大,皇帝睡觉最大。 她血内精气都还没回满,没工夫也没精力理会这桩风流冤案,索性将展万钧和赖沧澜都轰出清心殿。 还她一个清净! 然而安静了她又躺下,睡了不到片刻就开始疑神疑鬼,心中不安。急忙一骨碌爬起,昏头转向的追出去。 “赖沧澜,回来,给我继续守着。” 小将军和摄政王正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是非要跟王爷掰扯清楚,不能白挨了冤枉。 无缘无故上来就动手,什么意思?他可是朝廷命官,不是平头老百姓。就是平头老百姓,也没有说杀就杀的。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不说出个道道来,这事没完! 展万钧才懒得跟他说,别说对方已经动了手,就是起个心眼,都该死! 眼看二人之间又要一触即发,结果陛下来了这么一手。 看看陛下,看看摄政王,小将军决定君为重!就哼一声,扭头跟进去。 摄政王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好哇,当着他的面两人都敢…… 敢什么?王爷理智虽然崩塌,但基本逻辑还在。听着末璃那句话的意思,是让赖沧澜守在床前给她壮胆。 说到底,她是怕了晚上的小鬼!也是,都了一夜,她哪里还有精力搞鬼! 可为什么一定要是赖沧澜呢?为什么不找他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小心眼大醋缸的摄政王悻悻然离去,把这个性质严重的问题搁在心里成了酿醋的浇头,肚皮里那缸醋,是越酿越陈,味醇浓厚! 陛下必须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在她睡饱之后。 睡饱之后的末璃精神饱满,听了这个问题是满不在乎的一摆手。 “他是童男子啊,火气旺!你?你不行!你破身了,没有元阳,镇不住邪祟!” 咣咣咣三拳,砸在摄政王胸口,吐出一口老血! 原来是嫌弃他不是童子鸡! 老大不小还是童子鸡,很值得骄傲么? * 童子鸡不童子鸡,末璃是一点不放在心上,连同摄政王的老醋和老血。 她正为满城的流言蜚语所苦恼! 果然不出所料,事情是瞒不住的! 公主在祗垣寺亮相,那是当着老百姓的面,用苦肉计搏了一个好名声,结果动了胎气,在寺里的禅房小产。孩子夭折,公主也因思念孩子,再加上产后血崩,薨了。 这是官方的说法!私底下,那真是什么版本都有! 最耸人听闻的版本,自然是摄政王和陛下合谋,把公主和她生下的孩子秘密处死。理由是,公主生下一个佛子,此子乃是神佛转世,可以为皇。历来江山不容二主,陛下和摄政王的糊涂账都还没掰扯清楚呢,怎么能又多了一个佛子。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把这星星之火扼杀于摇篮之中。 就连公主在祗垣寺亮相这件事,也被认为是陛下故意下旨,让公主劳累,好促其小产。本来公主好好的在长生观里安胎,陛下非要下一道圣旨让公主下山。公主那可是金枝玉叶,从那么高的山上一步步走下来,孩子还能保得住? 顶着大太阳又是跪,又是拜的,一大肚婆能吃得消? 陛下此计,甚是恶毒! 而摄政王则是助纣为孽,抑或狼狈为奸。公主小产,不叫太医,先叫官兵,这什么说法?明摆着就是要命来的! 所以公主和孩子真是可怜哉! 老百姓的想法总是特别富有想象力!末璃也是服了! 展万钧原本计划着给她镀层金,神话一番,树立一个崭新的偶像!结果这下好了,金身还没镀上,她就惹了一身骚。 龙书案上的弹劾他们奏折堆成了山,这一回他和她是货真价实的二分天下,一人一半! 末璃赶紧麻溜的装病躲在清心殿当鸵鸟,让脸皮厚如城墙的摄政王一个人背锅顶缸,接受文物群臣和天下百姓的唾骂。 反正他是骂惯了,皮厚。她这是第一回,这受尽天下人唾骂的昏君滋味,呵呵,不可言说! 言官们的帖子之乎者也,典故太多,大半她都看不懂,骂了也白骂! 倒是摄政王被骂急了,又把这帮卖直的货拖去太和门当众打屁股。然而这屁股阵也挡不住大家伙“批判当权者失职”的热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谁要是没被摄政王打过屁股,都没脸在这个圈子里混,好么! 然而此时的波及也远远出乎意料之外,言官们的弹劾折子正热,京城里的读书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虽然官方给了说法,但自朝堂到民间都不信这套说法,要求彻查。 展万钧气得拍桌,表示这帮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给人利用了还以为自己是参与了天下大事,没半点本事尽瞎起哄,该杀! 末璃翻一个白眼,杀杀杀,王爷自打吃过醋以后,智商也是急剧下降。 杀人,只会把这事闹的更大! 她想了想,一拍手。 读书人多管闲事,为啥?闲的呗! 想要他们闭嘴太容易了,给他们找点事做! 什么事?开秋闱恩科! 哼哼!你们吃饱了没事干管皇帝的闲事,那皇帝陛下就给你们找点事,省得你们多管闲事! 敢挑她的刺,她要翻过来挑挑他们的刺! 这个主意展万钧是一拍即合! 京官让他筛了一遍又一遍,帽子摘了一摞又一摞,京城的官员人丁凋落,各部各省为了找人干活,是天天堵着摄政王要人事。 然而王爷就是不开口,等得也就是秋闱恩科。想把这些位置安排给新人,为朝廷补充新鲜血液,唯才是用。 果然,开秋闱恩科的消息一出,立刻震荡朝野。 两尊大神狼狈为奸的事迹立刻成了过时的八卦,朝堂乃至整个京城都,所有人嘴里最热门的话题全换成了秋闱恩科。 这恩科来的突然,然而也是必然。 学子们寒窗十年,经过本地各县各乡的科举考试,获得生员资格,也就是秀才,才能参加三年一次的秋闱。 秋闱,也就是乡试,能过乡试,就从秀才成了举人,可以被人称一声“举人老爷”了。 本来这秋闱应该在去年就举行,可去年事多,天下动荡,京畿不稳,就停了一年。 秋闱之后才能有春闱,秋闱不开,春闱也得停一年。这一停,就得压下多少学子?今年若是再不开,那两年积压下的学生就太多了。 这么大的竞争压力,读书人要造反的。 所以赶紧开,趁热! 只是这消息来得急,秋闱一般定在农历八月,大致是白露到秋分之间。此时已经是大暑,满打满算也不足两月。 小皇帝表示,要的就是这个急! 天下读书人都急着赶考了,谁还有闲工夫管皇帝的破事。何况大家赶考是为了什么?为了当官啊!既然想好好当官,那就少管皇帝破事。用功读书,用心考试,少废话,多做事! 尚书省拟诏,中书省审核,门下省发圣旨到礼部,礼部出公文到各地。 好家伙,各省各州各县的父母官们都忙死了,赶鸭子似得把各地的学子都赶出来,加班加点登记造册,送往省里的贡院。 而京城里礼部也不得闲。 秋闱一开,意味着明年的春闱也得跟着开了。不然各地选拔上来的举人老爷们想要高升一步,就不得其门而入了。 好在比起匆忙的秋闱,这春闱的富余还大点,足够礼部老爷们好好准备一番。 然而礼部老爷们手里办着春闱的事,心里想的却是殿试的事。 所谓殿试和普通人认为的金銮殿上皇帝主考,学子们排排坐一起写考卷不同。学子们其实还轮不到到皇帝跟前去考试,殿试在太学举行,考生则是所有参加了春闱并取得合格认证的学子。 皇帝并不亲自监考,而是由翰林院各位大人负责监考,考卷则由皇帝陛下御笔钦点一位大人主持,连同各部各省推举出来的大人一起,共同批卷。 卷子当然是匿名的,大人们依着心中的优劣判断,会在卷子上画出各种不同的标记。若有多位大人判卷子为劣等,则直接除名,判为殿试不合格。只能保留会试合格的功名,也就是举人。 而优等标记最多的十份卷子,才会送到皇帝跟前,由皇帝本人亲自审阅。 到了皇帝跟前,这卷子自然不必匿名了。不管如何选择,这十人不出意外都是本次考试真正的天子门生,将来前途无量! 皇帝会依照自己的判断和喜恶,选出三甲。也就是大家熟悉的状元,榜眼,探花。 这三人为最优等,称一甲,赐进士及第。 第190节 然后再依照卷子优劣标记排序,把所有获得殿试合格资格的考生们分为两批,二甲和三甲。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也就是说,只有最优秀的前三名才能拿到国家认证,皇帝亲自颁发的准进士资格证书。其余的都不算正宗进士! 古语言,三十老明经,四十少进士。由此可知,这进士资格有多难。 鎏玥两百年余年,四十岁以内的少进士只有十人。而其中最年少的便是摄政王,他十六岁中了探花,拿到了末璃老爹末熙亲自颁发的进士资格证书。 当然,当时有不少人表示,展万钧能获得一甲的资格,是靠以色媚君。末熙这个昏君最爱美色,男女通吃。探花郎若不是“色如春花”,皇帝陛下又怎会御笔钦点,而且偏偏点的就是探花。 也正是这笔恶毒的谣言,导致他一怒之下弃文从武,非得证明自己不是以色媚君。从一个翩翩美少年,成了一个杀人如砍瓜切菜的“美煞星”。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他的探花郎来的不正,可至少也是妥妥的全国前十种子选手。 这足以见证摄政王文采斐然,文武双全。 相比之下,小皇帝末璃就太逊色了。不说写文章,就连写字都不好看。深宫妇人之人长起来的病秧子,虽说现在是有点起色,可跟摄政王一比,还是差远了。 礼部的大人们也不是欺负小皇帝,委实是殿试乃是大事,陛下要是连卷子都看不懂,又如何判断优劣呢? 难道真跟她老爹末熙一样,以貌取人? 哦哟,这么一想,大人们就要自己打嘴了!这话可把摄政王都给捎带上。 可不送给皇帝看,这又不合规矩了!两难! 大人们可愁死了喂! * 礼部老爷们的心思,末璃是一点也不知道。 春闱,秋闱乃至于殿试,末暧是跟她细细讲过一次的,但她听过就算,因为自认学识太浅,难当大任。这种全国人才选拔的大事,还是留给摄政王去做吧。 当然,选拔青年才俊她也有自己一点小想法。而这想法恰恰和末暧的想法相违背,所以她虽然答应提秋闱,但有些话并没有跟他实说。 末暧乃是皇室,带来的两位小伙伴也是世家子弟,他们祖上都有封荫,本来不靠科举也能入朝为官。只不过少年人要争口气,不叫天下人说他们是靠祖宗谋权,要显一显自己的真本事。 这当然是好事,年轻人就该有志气。 但相比于这些有志青年,大部分世家子弟贵族少年,还是愿意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去跟天下寒门子弟争功名。 看似不争,其实是必争! 世家子弟们靠着祖宗荫庇就把朝廷里的位置占了,那靠着十年苦读拼了老命考到京城的寒门子弟们,不就少了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不是傻子呀! 末璃在现代可是吃够了拼爹的苦,好容易有朝一日能站在权利顶端,怎么着也要为天下的普通人说点话,做点事! 所以她向展万钧提议,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只能挂闲职。那些要紧的位置,需要人办正事的位置,应该留给那些勤学苦读,靠着真本事考上来的寒门子弟。 若是世家子弟也想要有实权的位置,那么就该去跟寒门子弟一起,老老实实参加考试。 这话让摄政王吃了一惊,她和末暧以及两个世家子弟勾勾搭搭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原以为她这是要帮着世家贵族们说话,却原来她的心是向着天下寒门。 这叫他真是又惊又喜! 这才是他的好孩子啊!他越来越觉得,她是能和自己心意相通,并肩作战的另一半。 只可惜,小孩子心性不定,有点轻浮,老是勾三搭四,叫他不快。 王爷这心一转眼就往醋缸里去,看着小皇帝的眼神也从欣喜变成了幽怨,搞得末璃以为他才是保皇党资深潜伏。 科举历朝历代都是天下学子们心中头顶大事,一场考试定终身,多少人喜,多少人忧。而且历来都是忧多喜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这样一局定生死的政策,究竟是否算是真正的公平呢? 末璃觉得不算!天下没有百分之百的公平,任何规则在制定之初,就肯定有人想要破坏。以后再怎么查漏补缺,也挡不住不法分子钻空子。 但考试是所有不公平里最公平的选择,至少能最大可能的保护普通人的权益。 毕竟,不靠爹妈不靠天,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这就跟高考一样,年年高考都要出事,可高考已经是普通学子能踏上上层最公平的道路。 其他的道路,就越发不是普通学子能走的。 搞定了天下读书人,暂时平息了她和摄政王的流言风波,小皇帝满以为自己可以稍微休息休息,过几天安静清闲的日子。 可天不遂人愿,大暑刚过,八百里加急露布就送到京城。 边疆北狄大军集结! 阿勒?又要打仗了? 在清心殿和小皇帝一起吃冰的摄政王摔下碗就火烧屁股的直奔御正殿,处理这军国大事去了。 末璃一个人吃了两碗冰,晚上就闹了肚子。 坐在马桶上捂着肚子,她感觉这事好不了! 果然,第二天又是一封露布送到,鎏玥的官兵和北狄的军队果然干起来了。 一开始是小打小闹,对方骚扰,我方驱赶。可渐渐的小骚扰变成了真攻击,两国的军队小范围之内起了多次冲突,其中一次还是货真价实的打了一仗,各有死伤。 本来这样小规模的冲突或战争,并不需要送急报到京城。 但镇守雁门关的首将蔡伯生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大军集结,却隐而不发,北狄恐怕另有所图,希望朝廷能给他一个决断,到底打不打! 打不打?朝廷里立刻炸了锅! 文物群臣自动自发分成两派,武官们自然主战,人军队都逼到家门口了,不打就是孬种。若是不打,北狄必然入侵,到时候必然烧杀抢掠,涂炭生灵! 文官们则表示,打个屁!打打打,打了多少年仗了,国库也空了,天下的男丁都当了兵,谁来种田桑麻?天下人早就厌烦了打仗,再打必然激起民愤! 两边都有理!摄政王成了夹心饼,难以决断。下意识的,他决定去清心殿和小皇帝商议商议。 虽然这孩子没什么大本事,但却有一点真见识和大智慧。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无人可以说话,唯有这个一人了。 听了来龙去脉,末璃一拍手表示。 “不打!议和!” ------题外话------ 肥狐九(评价票11)jecyy(月票1,评价票1)447876423(月票1)40858234(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xzssuu(鲜花5) 感谢所有订阅的美人。 终于出太阳了,妈呀,下了十多天的雨,人都要发霉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非管不可的闲事! 议和?摄政王听到这两个字都惊呆了,感觉自己认定小皇帝是灵魂伴侣的想法,那就是一个错觉。 你看这孩子,她还是原来那个胆小鬼啊!这才刚小打小闹,她就慌里慌张要议和了。 颜面何在?骨气何在? 女人啊!听她的没用! 展万钧心里略感失望。 女人你个大头鬼!瞧着展万钧那个“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眼神她就来气。 打打打,一天到晚的打仗杀人,有完没完。 武将们当然希望打仗,不打仗,他们靠什么建功立业,封侯封爵! 可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还不是老百姓!老百姓就想安安稳稳过个小日子,男耕女织,生儿育女。没那么大理想,也不想出生入死。 再打仗,要么把老百姓都打死,要么就等着被老百姓打死! 这可是血淋淋的历史经验教训!打仗不是随口说说的,要人,要粮,要枪炮! 可现在的鎏玥,有什么?好像只有贪官吧!哼! 摄政王的功业大半都是靠打仗得来的,所以要跟他掰扯这些,光靠嘴皮子没用,还是要拿事实说话。 末璃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找末暧和展麟,让他们两分头行动。末暧去户部拿去年统计的田亩册,而展麟则是到京城里去搜集一下老百姓的心声。 这两孩子前一阵帮她处置了私库里的蛀虫,显了一把少年英雄的威风,很是得意。尤其是展麟,已经自动自发给自己封了天子近臣,天天指望着小陛下给他派任务。 结果末璃这一阵只和赖沧澜走得近,叫这熊孩子也吃了一桶醋,跟他爹一个德性。 如今陛下再次找上他,可把这孩子乐坏了,得了令就跟开笼的鸟一样,扑棱棱就要飞出去。 末璃连忙把他叫回来,一对一仔细的嘱咐了。 微服私访,那就要一切从简! 带一个随从就够了。 听取老百姓的心声,就一定要到群众中去。高档的食肆酒楼要去,低档的二荤铺大酒缸也要去。 豪门大宅里,老爷公子们的说法要听,太太小姐们的话也要听。丫鬟婆子的话要听,管家小厮的话也要听。读书人的话要听,练武人的话也要听。老爷爷老奶奶的话要听,大姑娘小媳妇,乃至小毛孩子的话也要听。 到群众中去,从群众中来,这才是真正的老百姓的心声。 展麟听了个稀里糊涂,要听老百姓的话,为什么非得大姑娘小媳妇甚至小孩子的话也要听呢? 这些妇孺之辈,懂什么国家大义! 打仗是男人的事,就该问男人啊! 末璃扶额,她就料到,熊父子是一个德性。然而既然摄政王将来是要当皇帝的,那世子就是未来的太子。 她跟这孩子也算投缘,所以多多少少她还是想给这未来的太子殿下灌输一点伟人的伟大思想——走群众路线。 是,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可男人们都去打仗了,家里剩下的可不就是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小孩子,她们也是承受着战争之苦的人。 她们的感受才是这一次调查的重点! 展麟表示,男人出去打仗,不就是为了保护女人孩子们。男人在外面出生入死,女人孩子们能在后方好好活着,就该感激,哪里还能说苦? 要苦,也是前方打仗的将士们苦!数九寒冬,夏天被铠甲包着,怄出烂疮,冬天裹着棉衣,手脚也能冻掉。一不留神,还得把命留在沙场。这才叫苦! 末璃长叹一声。 第191节 “都苦!正因为都苦,所以打仗才要慎重!喊打喊杀谁不会,可为了老百姓忍气吞声,能屈能伸,那才叫明君!” 明君二字,倒叫熊孩子细细思量了一番。 “要不陛下跟我一起去吧?老关在这皇宫里,也闷得慌。”他忽然提议。 一起去?末璃顿时瞪大眼,心里一阵激动。 可他是熊孩子,能发熊脾气。她却不敢。 出宫,微服私访?摄政王肯吗? “我去跟父王提。包在我身上!”展麟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 “出宫?微服私访?”摄政王一听这话就从椅子上蹦起来。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陛下让博山郡公从户部拿来的田亩册,正翻了一半。 “陛下让我去京城里听一听老百姓的心声,看看老百姓对打仗是个什么想法。她交代了很多,可儿臣我心里还是糊涂,所以就想请陛下亲自去。她老关在皇宫里,都闷坏了。父王,陛下是个好人,不会惹事的。”展麟是有一说一。 “胡闹!她是天子,怎么能随便到处乱跑。万一出点岔子,你担待的起?” “能出什么岔子?大不了我们多带点人手。” “那还叫微服私访?” “呃……” 把自家熊孩子瞪了两眼,他低头,眼神落在田亩册上。 “陛下自己怎么说?” “她?她没说什么,但儿臣瞧着,陛下也是想出去逛逛。父王,你不能把陛下老关着,外面人都说你……” “混账!我让你来太学读书,不是让你来撺掇着陛下胡闹。” “这不是胡闹。陛下说了,当皇帝不能老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听文武百官的糊弄。要亲自走出去,到人群中去,倾听老百姓的呼声。这样才能真正做出为老百姓着想的实事!这是为君爱民之道!” 展万钧愣了一下。 “这是陛下跟你说的?” “是啊。她亲口对我说的,只对我。”熊孩子把胸膛一挺。 展万钧神色一动,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田亩册,嘴角微微一挑。 “也罢。既然陛下她想教你,那你就陪她出去逛逛吧。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去吧,好好准备,既然陛下信你,你就要做出一番实事来。” “是,儿臣谨记父王教诲。”展麟喜开颜笑,拱手抱拳施了一礼,就跟撒欢的小喜鹊似得,呼啦啦从御正殿飞出去报喜。 看着自家孩子远去,展万钧重新坐下,再次翻看桌上的几本田亩册。 小皇帝命人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言下之意他岂能不懂。 打仗打了七八年,打得鎏玥国库空虚不说,全国的男丁也死伤三分之一。而剩余的三分之二,又有一半征兵入伍。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二的男丁,留在各地耕田种地。这其中,又有三分之一是老弱病残,三分之一是十岁以下的男丁,只有三分之一才是青壮劳力。 前几年大旱大涝,人人都跑出去逃荒。全国各州各县,各府各乡,可说十室九空! 男丁缺少,直接导致耕地大量荒芜。靠着老弱病残和妇孺之辈,良田尚还能耕种,那些薄田,劣田,只能直接舍弃。而薄田劣田一旦没人收拾,不出半年就变成荒地。 男人少了,这也直接导致出生率下降。再加上天灾*,新生儿死亡率也极高。 再打仗的话……老兵战死,新兵也将无以为继。 就算打赢了,那鎏玥的江山,也不稳了。 把田亩册合上,他闭上眼,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 能出宫去逛逛,简直把末璃乐疯。 不过这也让她感觉到,摄政王对“议和”这个提议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了,估计就是自己送上的田亩册起了作用。 但王爷还需要一点“群众支持”,毕竟,民意是很有说服力的。 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就得做点事先准备。末璃自认是看着各种“戏说野史”长大的孩子,对微服私访颇有一点心得,亲自主持准备事宜。 这次私访的重点是走基层!高档酒楼豪门内宅,她决定还是派赖沧澜和末暧两个去调查。赖沧澜出身武将,末暧自己家就是个大家子,他们能搞定。 当然,她交代务必要拿到第一手真实客观的资料,切不可被人给糊弄了。 两人都拍着胸脯保证,谁敢糊弄他们,就要谁好看。 她则亲自带着展麟两个,套一辆小驴车,赶早出发,深入基层,走入群众。 展麟天生的武相贵气,想要冒充穷小子很难,所以就打扮成富家少爷。她则套上粗布衣服,装成小厮。 尊卑颠倒,颇让世子爷有点别扭,于是末璃又开导他。 “不引人注目才是最好的伪装,越是重要的人和事,那就越要伪装的不起眼,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才不会冲着我来。懂不?” 熊孩子一点就通。 “哦,陛下是拿我当靶子。” 呃,差不多,差不多! 摄政王派了暗卫保护,这个暗卫说穿了就是便衣特工嘛。在出发之前,特地集合在一起让她过了过目。果然个个都是貌不惊人,扔在人堆里转眼就能忘。 这些人也是乔装改扮,分散在他们周围,一路保护。 她记性差,出了宫门上了大街,往人堆里一站,就再也找不到这些人。 倒是展麟还能瞧出几个。 两人先在大街上逛了逛,末璃犹如出笼的小鸟,那真是看什么都新鲜,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大街她来来回回都过了好几趟,可每次都关在车里,撩开帘子向外看,也是空无人烟,各家各户门窗紧闭。只有去祗垣寺那天还瞧了个热闹,可因为天热要办事,也没心思看。 这一趟赶了个早,专门跑到西市看热闹,果然是非常热闹。 看着陛下这个土包子进城的德性,展麟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但凡陛下多看两眼的东西,他都恨不得直接掏钱买下来。 可陛下出宫前就交代了,这趟出去,除了必要的吃喝,不买东西。要不然光顾着买东西,就别干正事了。 他只好暗暗把她看过的东西都记在心里,想着回头给她捎带上。然而陛下是越看越眼花,他发觉自己恐怕得把整个西市都搬进皇宫去才够。 逛了一会,末璃看到有家门脸不大,但客人不少的茶铺,就给展麟使了个眼色。 这位少爷就摇着扇子带着她这个小厮进去。 有客上门,茶博士立刻迎上来,要把展麟往里面雅座里带。 熊孩子把手里的扇子摇了摇。 “不必了,外面敞亮通风,就坐外面好了。” 然而外面已经座无虚席,茶博士讪讪一笑。 “那小爷您可只能跟人拼坐了。” 拼坐就拼坐,大少爷表示没问题。 茶博士就跟一位老先生打了个招呼,拼了一桌。位置还不错,就在临街廊前。展麟叫了一壶碧螺春,点了四碟果子,从兜里抓了一把钱,大方的都打赏给茶博士了。 遇上大方的贵客茶博士千恩万谢,连同桌的老先生也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 “小公子好面生啊?不像本地人士。” “啊?不……啊,是啊,刚到京城不久。”熊孩子刚要开口,末璃就在下面踢了他一脚。 不久?老先生皱了皱眉,他说不是本地人士,指的是这孩子满头的金发。对方一口麻溜的京腔,怎么可能刚到京城不久。 末璃扶额,连忙拱手施了一礼,插嘴道。 “先生莫听我家少爷胡扯。我家主人乃是外来客,在平康坊做一份小本买卖,少爷被主人拘在书房读书,难得出来一趟玩耍。” 这就对了,老先生点点头。 至于小本买卖,那肯定是谦虚之词。小少爷虽然衣着不是特别华丽,但气质与众不同。又带着能说会道咬文嚼字的童子,家里肯定非富即贵。 “老先生瞧着也不像本地人啊?”被陛下抢了风头,展麟也急忙插话。 “诚然,老夫乃是贺州人士,一路游历到京城,正巧赶上陛下要开秋闱恩科,就决定留在京城,等明年开春参加春闱。” 嚯,敢情眼前这还是一位举人老爷啊! 末璃连忙又踢了展麟一脚。 “少爷快给老先生行礼!” 熊孩子一瞪眼,忍着脚趾头的疼站起来,拱手施礼。 “大人在上,学生有礼了。” 老先生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英雄不论年少。不知小少爷可有功名在身?” 呃……两人都沉默了,老先生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少爷莫怪老朽呱噪,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公子年轻力壮,自当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报效圣恩,光宗耀祖。切不可嬉戏游玩,浪费光阴。” 别的展麟都不乐意听,但报效圣恩这几个字,却是落在他的心里。侧头瞥了末璃一眼,他毕恭毕敬道。 “先生说的极是,学生受教了。” 老先生露出欣慰的笑容。 末璃也很欣慰,她就怕展麟被摄政王养成了个熊,但现在看来熊归熊,道理还是懂得。 茶博士把茶和果子送来,茶不算高明,果子也稀疏平常,展麟并不放在眼里。 倒是末璃瞧着很新鲜,他就抓了一把脆枣,连同整碟的蜜糕都塞她怀里。她也不客气,用袖子兜住脆枣,端着蜜糕,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吃点心。 看着陛下这个“洒脱”的模样,展麟颇觉牙疼。 哎呀,这石头会不会铬这陛下的嫩屁股?就算不铬着,会不会烫着?要不要垫个软垫?心里也是胡思乱想的。 * 第192节 茶铺在门口还撑了一大块油布,隔着几条旧板凳,给大伙歇脚。一张旧桌子上摆着一大缸碎末子泡的大碗粗茶,旁边几只粗陶碗。这茶不要钱,是茶铺主人做善事,给过路的穷苦百姓解渴。 三五成群的穷苦人就坐在长凳上歇脚,喝完茶解渴。 人多聚在一起自然要闲谈。京城里的百姓和别处的百姓又不同,皇城根,天子脚下,便是普通人也关心国家大事。 目前来讲,国家最大的两件事,就是秋闱和打仗。 秋闱是读书人的事,贩夫走卒并不关心。但打仗却是和每一个老百姓都有关,所以人人都能发表意见。 “这一打仗,天下可又要乱咯。” “再乱也乱不到京城吧。” “怎么乱不到?蛮子们是打不过来,可逃荒的年年往这儿跑,城外的流民巷,都住满了。流民多了,京城能不乱?”里面喝茶的一位生意人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活着。总不能叫他们饿死在家乡?”一个卖菜的大哥道。 “饿死算什么,要是被蛮子捋去了,到那塞外去做苦力,那才叫惨。” “蛮子抢人不要男的,只要女的。” “为啥只要女的?” “女人可以生孩子啊,蛮子打仗也死人。” “那生下来的孩子,就算是蛮子的?” “怎么不算?蛮子养大的,那就是蛮子。” 一时大家都陷入沉默。 “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啊!”其中一个老人家感叹道。 “蛮子们要来,不打仗怎么成?” “听说,朝廷里有人主张议和。”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拍案而起。 “怎么能议和。蛮子杀了我鎏玥多少百姓,此仇不报,妄为男儿!”说话的是个年轻后生,一副武生打扮。 同桌人连忙拉扯他。 “你就少说两句吧。天天想着出去打仗建功立业,也不想想那是提着脑袋求富贵,玩命的勾当!” “男儿好汉不想着建功立业,难道苟安富贵?我不是这样的人!”后生仔说话掷地有声。 然而同桌的也不甘示弱。 “你敢去,我就告诉你娘,打断你的狗腿!你家就你这根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娘能一头碰死!” 搬出老娘,这后生仔就哑炮了,悻悻然坐下。 茶铺里的其他人也摇头叹息。 “一将功成万骨枯,建功立业可不是嘴巴说说的。后巷口张家,四个小子都没了!老两口这日子,可怎么过。” “老张家不是还有几亩地,靠租子吃饭,也饿不死吧?” “唉,这地也得有人种啊。京城还好,我听说外面好多地都荒了,压根没人种。好些村子,男人都出去当兵打仗。老婆孩子就出去逃荒。整个村子都没了!” “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就京城过去五百里的四柳地,就都没人了。” 众人听罢此言,都是面面相觑,叹息不已。 门口挎篮卖红果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呜呜哭起来。 “我想我哥。我哥出去三年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有知道的人就在旁边道。 “这孩子就是村子空了,她娘带着孩子逃荒出来的。可怜,他娘刚到京城就病死了。六岁的小妹妹送给人当童养媳,他就靠买红果为生,有一顿没一顿的混。” 众人又是几声叹息,一时沉默。 “能不打,总还是不打的好啊!黄连苦,老百姓比黄连还苦啊!”同桌的老先生也叹息道。 末璃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吃着点心。小茶铺的点心,哪里比得上大内。这蜜糕多吃几块,嘴里非但不甜,反而发苦。 展麟摸了摸鼻子,端起茶杯灌了一杯。茶叶很一般,入口有点苦涩。 又过一会,汇聚在门口的人都纷纷起身,各自忙活挣饭去了。买红果的小孩也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把篮子一跨,吆喝着走开了。 一拨走了,一拨又来,说着同样的伤心事,大家伙又跟着叹息几声。 直到,来了一个白脸的姑娘,把一大张纸在茶铺门口铺开,噗通就跪下,嘤嘤的哭起来。 这姑娘刚跪下,茶铺里的茶博士就蹭的跳出去。 “李姑娘您可不能在我们这儿跪着!咋们小本生意可担待不起!” 姑娘一边哭一边道。 “老伯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一家。求你了。” 说着,就咚咚的往地上磕头。 茶博士一把扶住,叹气道。 “姑娘啊,你家的冤屈,我们大伙都知道。可胳膊肘拗不过大腿,你这样是没用的。何况你姐那事,唉……” 听到这里,末璃把嘴里的蜜糕咽下,眼睛蹭得一亮,跳起来伸手推了展麟一把。 展麟立刻心领神会,把手里的纸扇啪的一合,站起身要去打听打听这个八卦。 同桌的老先生却摆了摆手。 “公子留步,这个闲事你管不起!” 哈?展麟立刻来劲了。这京城里还有他管不起的闲事?那就更要管了。 末璃眼珠子一转,连忙伸手按住他,凑到老先生边上,小声道。 “还望老先生赐教!” 老先生看了外面还在掰扯的茶博士和姑娘,叹了口气,压低嗓子道。 “这事关系到摄政王府,你家公子管不了!” 啊?和摄政王府有关?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这个闲事,他们是非管不可了! ------题外话------ 徐小姐是果果妈(月票3)猪猪侠007(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肥狐九(钻石1,鲜花1) 总有人要为了摄政王的后宅替陛下操心,唉,我也是操碎了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京兆尹老爷驾到! 茶铺外,白脸姑娘已经被茶博士连拉带拽,又哄又劝的赶走了。 过路的行人指指点点,然而也无人敢出手相助。 姑娘只好拿着卖身纸,抹着眼泪另寻它处。 展麟朝老先生拱了拱手,一把拽着末璃就往外追。依着他的性子,自然是要立马追上去问个清楚。然而末璃自有打算,把他生生拽住,两个人就跟做贼似的跟着那姑娘。 姑娘又找了几处想要铺开白纸插标卖身,结果店铺里的伙计立马出来赶人。言辞跟茶铺里一个样,求她别在自家门口跪着。 最后她不得不找了一处墙角下跪下,结果路上巡逻的官兵看见了,立刻又驱赶她。不光驱赶,几个兵痞子还嬉皮笑脸的调戏她。 “姑娘,别在这儿卖身了,不如跟着哥哥们回去,哥哥给你买新衣服!”一个胖子说。 “哟,兄弟这姑娘可要不得!”另一个瘦子立马接口。 “怎么就要不得?多水灵,你看这脸蛋,跟粉团捏的似得。”说着,就动手动脚。 “不要碰我。”姑娘是个倔脾气,一巴掌就劈过去。 然而兵油子早有预见,一闪身躲开,往她背后推了一把。另一个就张开双臂去接,把那姑娘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姑娘立刻挣扎起来,满脸羞愤。 “哟,还挺辣!” “不光辣,还淫!你可知她姐姐是谁?” “是谁?” “就是那个偷汉子私奔被沉塘的淫妇!” “淫妇好,淫妇才够劲!” 兵油子你一言我一语,把姑娘挤兑的满脸通红,双目暴睁,气得咬碎银牙。 “闭嘴,不许你们污蔑我姐姐。” “污蔑?你姐姐偷汉子,私奔被人抓回来,那是人尽皆知!” “就是!你姐这样的淫妇,死有余辜!你姐是大淫妇,你是小淫妇!来,小淫妇让哥哥亲一个!” “混账,你们放开我!救命!救命!”姑娘嘶声裂肺的喊起来。 过路的百姓立刻围上来,对着几个兵油子指指点点,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见没人阻拦,几个兵油子就跟肆无忌惮。 “看什么看!这个小淫妇扰乱治安,到处乱告状。哥几个抓她有理!” “放开我!我不是淫妇,我姐也不是。我姐是被冤枉的,她没有私奔偷汉子。是杀千刀的高老三,想要霸占我姐的嫁妆,设计陷害她!高家人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一定要去告御状!为我姐洗清冤屈,为我爹我娘报仇!” “喊什么!你这疯婆子!”兵油子一个巴掌劈过去,打得姑娘半边脸就肿了。 “呸!你们助纣为虐,不得好死!”姑娘倔强的很,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对方脸上。 “好哇!你这小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爷爷我怎么教训你!”说着,又举起手要打。 “住手!”关键时刻,展麟跳出来喊道。 第193节 老百姓一看有人出头,急忙纷纷让开一条路。 展麟带着末璃上前,手里的纸扇一指那要打人的兵油子。 “把那姑娘放开!大街上对着个姑娘家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哟,这是哪儿来的番邦猴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管你爷爷们的闲事?小子,知道你爷爷们是干什么的吗?”其中一个又高又瘦的兵油子站出来,把展麟上下打量了一番,卷着袖子哼笑一声道。 展麟气不打从一处来,呸的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把手里的扇子往怀里一插,拔出拳头就开揍! “想当老子的爷爷,你也配!” 这小子就是个爆炭脾气,从小到大除了他老子就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王称霸。今儿个遇上个想当他爷爷的,打就一个字! 咣一拳,就把那瘦高个打了个眼冒金星。 那瘦高个捂着眼睛嗷的一声叫,蹬蹬就退了三步。 “哥几个,赶紧的,揍他!” 另外两个兵油子立刻把那姑娘放开了,扑过来跟着一起打。 三个大人打一个孩子,真不要脸。 展麟一对三并不发憷,可惜对方都是下三滥,招数也都是阴损招。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就吃了亏。 “小心!断子绝孙脚!”末璃大喊一声,一把夺过旁边大爷剃头担子上的扁担,操起就往兵油子背后拍去。 啪的一下,把那兵油子打的嗷嗷直叫。 一扭头,发现背后还有个小东西捣鬼,顿时面目狰狞的转过身,怒吼着扑过来。 一见圣驾有难,一旁观战的暗卫就不能不出手了。 当即一个卖桃的,一个挑框的,两个闲逛的,还有一个路边讨饭的,都把手里的家伙丢了,一把蹿起,嗖嗖几下跳到末璃身边。 卖桃的一个飞踢,就把那兵油子踹飞了。两闲逛的就扑过去,把人摁在地上,拆了腰带捆上。 “快,去帮世子。”末璃伸手一指。 展麟一对二,压根不需要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兵油子给揍趴下。 暗卫上前摁住了,正要用腰带捆上,就听见大街上铜锣咣咣响,有人大声吆喝道。 “走开走开!京兆尹老爷老爷的轿子来了,快点走开!” 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拿着哨棍,呼呼作响,往沿途来不及躲闪的老百姓身上招呼。 挎篮卖红果的小孩也在其中,得亏一个卖菜的大伯拽了一把,这才躲开横扫而来的哨棍。可孩子一屁股坐翻在地,篮子也破了,红果滚了满地,整个人都傻了。 一听老爷轿子过来了,被捆着的几个兵油子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 “大老爷救命啊!杀人啦!” 一听杀人,京兆尹老爷就叫停了轿子,让衙役去看看。 衙役提着哨棍过来,一看这三,认识啊。顿时就胳膊肘往里拐,呔一声喝道。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怎么还敢打官差?兄弟们,给老子抓起来!” 说着,几个衙役提着哨棍就要上前抓末璃和展麟。 五个暗卫立刻跳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暗卫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晃了晃。 “擦亮你的狗眼看看!” 领头的衙役顿时瞪大眼,定睛一瞧,嚯一声,膝盖就有点软了。 “原来是御林军的老爷,失敬失敬!” 那暗卫哼一声,把腰板揣怀里。 末璃见状,上前在他背后嘀咕两句。 暗卫回头应了一声,扭头又道。 “去,叫你们京兆尹老爷过来!” 嚯!好大的口气!衙役顿时一愣。 这御林军的老爷撑死了也就五品官,京兆尹老爷可是四品官,何况文臣向来比武将高半截。这要见也该他们去见,怎么就叫京兆尹老爷下轿见下级官员。 “大人,这不妥吧?”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再不去,小心挨揍!”说着,暗卫就拔出拳头比划一下。 得!碰上不讲理的了!衙役心里嘀咕。 不过御林军老爷轻易不能得罪,毕竟是天子近臣。别看品级不高,可在贵人跟前说的上话。 讪讪一笑。 “是是,小的这就去禀告。” 说着,一溜烟就跑去告诉。 一看这个架势,被赶开的老百姓又都汇拢过来。京官对上京官,今儿个是遇上大热闹了。 * 京兆尹老爷刚在朝上被摄政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臭骂一顿,就因为京城里流言四起一事,下了朝灰头土脸回家,心情十分不佳! 结果路上又被挡了道,对着摄政王他不敢发威,对着这群老百姓他可是肆无忌惮。 正等着随行的衙役把闹事的人抓起来,带回公堂痛打一顿,出气。 结果衙役回来告诉他,闹事的是御林军的老爷,还请他过去一叙。 这还是衙役美化过的说辞,暗卫可是直接说“把你们老爷叫来”。 可就这,也把京兆尹老爷气了个肚皮朝天。 反了!小小五品御林军,也敢骑到他四品文官的头上拉屎屙尿!正当他这个京兆尹是吃素的? 不去!没四品官给五品官见礼的道理! 旁边师爷连忙上前道。 “大人,天子近臣,不可不防啊。” 这天子近臣四个字落在老爷心里,字字千钧。 深吸一口气,京兆尹老爷恨恨一握拳。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个五品的御林军总领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明儿个他就上折子狠狠参上一本,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衙役在前头带路,师爷在旁边跟着,大老爷迈着方步,脸拉得马长,走得虎虎生威,官派十足。 结果一到跟前,围着的五个暗卫是一眼也没瞧,但当中那两个少年,却瞧得一清二楚。 这一瞧,京兆尹老爷当即呃一声,差点直接晕过去。 娘诶!这不是世子爷跟小陛下吗? 这两尊大神怎么站在路上跟人打架了? 别是看错了吧?老爷赶紧扶着师爷的手,一口气回过来,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 妈呀!还真是!千真万确! 当下哪里还敢摆什么官威,头一低,肩一塌,麻溜的上前噗通就跪下了。 “下官拜见……” 没等他说完,末璃在后面就用力咳嗽一声。 京兆尹老爷脑子还算灵光,连忙把喉咙口的话咽回去。 “下官,拜见二位大人!” 嚯,老百姓都沸腾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连京兆尹老爷见了也得下跪的老爷,得是什么老爷? 就这两年轻娃娃?瞧不出来啊! 这该不是哪儿来的小王爷,小郡王吧? 皇亲国戚啊! 大伙都看傻了。 那卖身的姑娘也傻愣愣站着,背后一个老先生推了她一把,悄声提醒。 “快去,这两是个贵人,你家的冤情有救了!” 一听这话,姑娘浑身一颤,几步飞奔上前,噗通就跪倒在展麟面前,咚咚咚的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求你为民女一家伸冤报仇!” 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状子,高高举起。 展麟本来就要管这桩闲事,于是索性把京兆尹老爷晾在地上,自顾自上前接了状子。 正要看,被末璃夺过,几下叠成个方块,塞进衣袖里。又朝地上跪着的京兆尹怒了努嘴,示意他先管这茬。 展麟有种好玩的玩具被夺走了的郁闷,扁了扁嘴,没好气的开口。 “起来吧。” 京兆尹老爷这才颤颤巍巍起来,也不敢让师爷扶着,脸上的汗是哗哗的下。 李家的案子,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因为跟摄政王府有牵连,所以京城里没人敢管。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大水冲了龙王庙,世子大人怎么管起这闲事了? 这叫他心里七上八下,慌得很。 世子大人管自家的闲事,倒也无所谓。可怎么连……陛下也跟着出来了?这……这也太乱套了。 小皇帝一贯在皇宫里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 可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文武百官心里约莫也知道,这小皇帝不好惹。 她要是个好惹的,就撑不到现在。瞧瞧,前一阵还联合摄政王一道,把玉容公主给干掉了呢。 京城里老百姓不懂,乱说。可他们这些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的人可是心里门清!公主肯定是犯了忌讳,否则哪至于那两个联合起来下手。 公主可是在寺庙里被小皇帝亲手逼死的!由此可见,这小皇帝也是个黑的。 第194节 本来就是!历来这能上位的,哪一个是善茬! 所以这不是善茬的主突然联合摄政王世子在大街上管闲事,呵呵,京兆尹老爷是越想心越慌。 陛下难道是又要有雷霆手段? 京兆尹不愧是“老江湖”,一下就想到了关键处。 末璃出手管这桩闲事,正是打着“杀鸡给猴看”的主意,要好好敲打敲打京城乃至全国各地的官员。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普天之下摄政王最大,连他都被敲打,谁还敢造次? 不过若是贸贸然管起摄政王的闲事,就要当心保皇党或者别有用心之人……没错,指的就是祁进,在背后捣鬼,把事情闹大,好挟制展万钧。 所以展麟的存在很有必要!让摄政王世子管摄政王府的闲事,既可以敲打官员,又可以给摄政王正名,一举两得。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此时她完全没料到,这一桩并不复杂的人命官司,却还暴露出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更关乎整个鎏玥王朝的根本所在。 ------题外话------ 千寻千爱(月票1,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所有订阅的美人!么么哒! 天热又热了,大家晚上开空调记得盖棉被哟。夏天感冒可是很难受的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是青天是冤家? 京兆尹老爷战战兢兢立在旁边,等着世子大人发落。 展麟看了看主心骨末璃,她做了一个“都带走”的手势。 带走?带哪儿去? 末璃又朝京兆尹老爷努了努嘴,他就了然了。 于是用手里的扇子搔了搔脑袋,对着京兆尹老爷咧嘴一笑。 “是宋大人对吧,劳驾借您的衙门一用。” 啊?借他的衙门?要干嘛?京兆尹宋老爷愣住。 “怎么?宋大人不乐意?”世子大人一挑眉,露出一脸熊气。 宋大人连忙摆手。 “不不不,乐意乐意。” “那咋们就走吧!”熊孩子一挥手。 五个暗卫就上前,一个一个扭住那三个兵油子,剩下两个则跟老鹰捉小鸡似得一把将姑娘拎起。 他们刚要走,就被看热闹的老百姓团团围住。 “这位大人,你不能不明不白就把人带走哇。” “就是,您是哪儿的大人?您到底能不能给李姑娘一家伸冤啊?” “大人,您可要为民做主啊。” “大人,高老三家跟摄政王府有关系,您可要小心啊。” 堵着路不肯放他们走。 宋大人急的跳脚,挥着手指挥身边的衙役。 “快把这群刁民赶走!” “慢着!”末璃大喊一声。 她一喊,宋老爷就浑身发软,哎哟一声又要晕了。 “陛……大,大,大,大人……” 末璃压根不理他,站出来大声道。 “大家不要吵。我家大人微服私访,一定为民做主。你们放心吧,带走李姑娘是为了把事情调查清楚。至于这三个泼皮无赖,带回去大人一定重重打他们的屁股!” 这哥三在地皮上一贯鱼肉百姓,这回听说要被捉回去打屁股,老百姓是人人拍手称快。 而哥三个一听要打屁股,则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哀求。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可惜没人理会。 末璃和展麟打头,后面跟着暗卫,扭着兵油子,架着李姑娘,连带着宋大人和一班衙役,再加上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好家伙,那长长一条尾巴,可壮观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衙门口。 门口站岗的衙役一瞧这个阵势,连忙把手里的哨棍往地上一跺,伸手一指,喝道。 “干什么的?衙门口可不是闲逛的地方,没事赶紧滚蛋!” 话音刚落,宋大人就亲自小跑上前,劈手一巴掌打过去。 “混账!瞎了你的狗眼!还不退下!” 那衙役都给打懵了,捂着脸连忙站到边上。 “大人?” 宋大人哪有功夫理他,掉头哈腰,恭请道。 “二位大人,快请快请!” 衙役都看傻眼了。连宋老爷都成了哈巴狗,这来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结果定睛一瞧,就是两毛孩子,带着一群挎着篮子挑着担子的贩夫走卒,诶,怎么还有两叫花子! 这什么路数? 什么路数?通天的路数! 展麟和末璃打头,昂首挺胸的进了衙门。后面跟着的老百姓也噢的一声,一窝蜂的跟这涌进去,里面值班的衙役刚想拦,就被人群挤开了。 压根拦不住!好家伙,一大帮子人呼啦啦跟潮水似的,立刻把老爷升堂审案的地方给挤得满满当当。 都跟赶庙会似得,交头接耳,东张西望,瞧什么都新鲜。衙门都快成了菜市场。 宋大人带着师爷挤在人堆里,差点没被汗臭熏死。 好容易挤到前面,又连忙点头哈腰道。 “后堂有净室,二位大人里边请吧。” 随后踢了师爷一脚。 “快进去告诉夫人,备最好的茶伺候,有贵客。” “是是,学生这就去。” “不必了!”末璃上前一摆手。 “今儿个是来办案子,这大堂就很好。展麟,你做上座。这案子归你审。” “我?”熊孩子伸手一指自己。 “怎么?没信心?还是怕大水冲了龙王庙?”她一挑眉,笑道。 “怎么会!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打着摄政王府的招牌作恶,败坏我父王的名声。”他一拍胸脯,随即冷哼一声道。 “好!虎父无犬子!要的就是这个气势。这事,论谁审都没有你合适。你可得做出个榜样,叫天下人好好瞧瞧。” 这话让展麟心头一动,他是个聪明孩子,听得出这话中有话。 陛下把这事让他审,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再给摄政王府一个自白自清的机会。 人人都说他父王是权臣。跋扈骄横,鱼肉百姓,横行霸道就像是天理一样。可他心里清楚,父王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胸有丘壑的男子汉。 当儿子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往自己爹身上泼脏水。 用力一点头,他拱手对末璃深施一礼道。 “您就瞧好了吧!” 看他这幅孺子受教的模样,末璃由衷感到欣慰。 “去吧!我就瞧你的好了。” 展麟直起身,昂首挺胸上座。末璃就在旁边搬了一张太师椅,陪坐。 这两人一座定,京兆尹老爷就连忙上前拱手施礼,问道。 “那下官我……” “你坐旁边看着,给世子做个见证。”末璃伸手一指。 暗卫立刻上前搬了一把椅子,啪的摆在堂下。 “宋大人,请坐。” 这哪里是请坐,这是绑架喂。 宋大人哆哆嗦嗦坐下,一坐下就忍不住伸手抹额,擦了一手的冷汗。 暗卫上前,先把三个兵油子往堂上一扔,随后再把那位李姑娘请到一边,五人就分成两班,守在两旁。 展麟坐在上首,看着底下跪地磕头求饶的兵油子,又看看站在后面看热闹的老百姓,再看看这大堂里高悬的匾额,两边站立的衙役,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丈夫男子汉,就该为民做主,行侠仗义,主持公道。 他头一次有了心怀天下的真实感。 不过接下来该干嘛呢?像戏文里那样,开堂审案吗?那他是不是还要叫一声? 末璃翻一个白眼,低语。 “别瞎折腾。先把底下那三个打一顿给老百姓出口恶气!” 对!这三个泼皮,太岁头上动土,该打!展麟磨了磨后槽牙,一把抓起书案上摆着的惊堂木,啪的打了一下。 第195节 “你们三个混账东西!不好好巡街,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放浪形骸,无耻之极!打!给我狠狠打!就打一百……” 我去!一百大板,这是要死人!旁边末璃连忙递眼色。这才开堂,别要人命啊,不吉利!青天大老爷也不能乱用酷刑! “算了,先打五十大板!以后要是再敢犯,就打一百!”展麟从善如流,抓了一根签子就扔下去。 他不是京兆尹大老爷,两班衙役不敢接签子开打。于是暗卫们自己动手,一把夺过衙役手里的哨棍,上前一脚踩住一个兵油子,咣咣就往屁股上揍。 御林军暗卫的手底下,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板子。打得这三泼皮无赖是嗷嗷直叫,不一会就屁股开花。 老百姓们见了,又是欢呼又是拍手,看这班恶棍的报应,可出了一口恶气。 这一顿打完,把这三人拖下去。 末璃眉眼一转,看着宋大人。 宋大人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蹭一下就从座位上蹿起。 “大,大人……” “宋大人,你说这三人该打不该打?” 这还用问?您是陛下,您说该打就该打。您说该杀就该杀呀。 宋大人大汗淋漓,哆哆嗦嗦道。 “该打,该打!” “怎么个该打法呢?”她又问。 这……这他哪儿知道啊?兴许是这三冲撞了陛下吧? “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该打!” 末璃眉头一皱,朝展麟使了一个眼色。 这熊孩子就抓起惊堂木啪的一派。 “胡说!他们该打,是因为不务正业,鱼肉乡邻,欺凌弱女,为非作歹!” 这惊堂木一响,宋大人就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世子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这等破皮无赖,竟然也是官差,真不知这公堂衙门里,还有几个是清正为民的!你这京兆尹又是怎么管的?”展麟又道。 说得好!老百姓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给世子点赞! 宋大人则跟脊梁骨就跟被抽了似得,呼一下就匍匐在地。 “下官失职,世子殿下恕罪!” 眼见着四品的京兆尹都跟灰孙子似得跪在地上挨骂,连个屁都不敢放。围观的老百姓都有点看傻了!上首坐的这位金发少年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宋老爷叫他什么?世子殿下?敢情还是个皇亲国戚啊! 就不知是哪家王府的世子?想不到还有替老百姓做主的皇亲国戚,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叫大伙开了眼! 打完了恶棍,接下来就该审李家的案子。 末璃从怀里掏出状子拍在展麟面前。 “你先看看状子。” 自己则站起身。 “原告在了,被告呢?快去吧被告拿来!” 一说拿被告,老百姓都来了精神,这是要玩真的啊。 世子殿下大还是摄政王大?怎么看都是摄政王大,世子大人真敢到摄政王府拿人? 怎么不敢!末璃给暗卫递了个眼色。 暗卫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群众呼啦啦就散开,目送英雄一般目送他离去。 李姑娘瞧见这个架势,激动的眼泪都出来,忙不迭噗通就在躺下跪倒,含着眼泪高呼。 “世子大人!你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大人!” 说完,又是咣咣咣三个响头,头都碰破了。 “快起来!来人,快扶起来!”展麟坐不住,连忙起来招呼。 两个暗卫上前,把李姑娘扶起。 还跪在地上起不来的京兆尹大人很委屈,他什么时候能起来喂? “宋大人也起来吧。”还是末璃给了个台阶。 “谢大人,谢大人!”宋老爷这才颤颤巍巍爬起。 * 说带被告,不多时暗卫就扭着一个满脸油光的大胖子回来,胖子半边脸肿得老高,显然在路上不老实挨了揍。 这胖子一出现,群众就沸腾了。 “就是他,高老三。” “嘿,高老三,你也有今天。” 没成想后面还跟着两个尾巴,一个更大的胖子和一个瘦子,正是高老三的兄弟,高老大和高老二。 高老大仗着体重惊人,抖着满脸的肥肉都老百姓怒吼。 “吵什么吵!你们这些刁民,诬告我家兄弟,有你们好看!” 老百姓见了他,纷纷都别开头,往后缩。 旁边高老二尖嘴猴腮的帮腔。 “哪个不开眼的,敢告我们高家?谁不知道,我们高家可是摄政王府的人!别说你们这些刁民,就是大老爷,看到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气焰不可谓不嚣张。 “吵什么?还不快把被告带上堂来!”听见外面的动静,末璃高喊一声。 人群自动分开,暗卫提溜着高老三进去,身后高老大和高老二则骂骂咧咧,耀武扬威的跟着进来。 高老大一进公堂,就先看到站在一旁冷汗直流,缩肩塌背,瘫在太师椅里的宋大人。 心里咯噔一下。 “大人?” 宋大人哪敢搭理,伸手掩面,朝堂上努了努嘴。 高老大往堂上一看,嚯,这不是世子殿下么?怎么回事?今天宋大人不审案,该世子殿下坐堂了? 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于是他赶忙上前,噗通往堂下一跪,表明身份。 “世子殿下,我是二门外的管家高有福啊!您不认得我了?” 一听这话,众人哗然。 什么?这世子殿下原来就是摄政王家的世子殿下! 惨了!原来不是青天大老爷降世,而是冤家对头找上门! 李姑娘刚还庆幸天下还有青天大老爷,这茬一出,顿时瞠目结舌,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这下完了! 老百姓们一看苗头不对,也轰的一声要作鸟兽散。 末璃连忙蹭的站起来高喊。 “大家不要慌。世子今天当众审案,就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好人变不成坏人,坏人也变不成好人。大家伙要是想看看这天下到底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就该留下来!” 这话一出,老百姓们又都停下脚步。 “他是摄政王世子,胳膊肘往里拐,怎么会帮着我们老百姓说话。” “就是!他还能替他老子做主?”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天下就没好官!” “李姑娘一家就是被摄政王府害死的,他还能替李家伸冤?我不信。” 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对鎏玥的官场,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信不信,看了再说。世子既然管了这事,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末璃伸手拍了拍展麟的肩膀。 展麟把胸脯一挺,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尔等休得喧哗!我管你是有福还是没福,这里是衙门公堂,岂容你呱噪。来人,先把这个仗势欺人的刁奴给我打二十大板,教教他规矩!” 说完,又是一根签子扔下去。 暗卫上前一把就扭住高有福,用脚踩住这大胖子,抡起哨棍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打得这位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的二门管家哭爹喊娘,惨叫连连。 老百姓一看世子殿下打自家管家,顿时觉得有戏!于是纷纷安静下来,将信将疑的继续看热闹。 李姑娘看看挨打的高有福,再看看堂上威风凛凛一脸怒气的世子殿下,握了握拳头。 拼了!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告状能告到摄政王世子的面前。这一遭要是不成,那整个鎏玥也无人能给她伸冤报仇了。 而衙门外,李姑娘遇上贵人,两年轻轻的老爷接了状子要开审李家冤案。据说连京兆尹老爷都跪下了,高家老大还给摁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屁股都开花了。 这一回李姑娘是真撞上了大佛,有戏! 这个八卦没脚也满地跑,一转眼就从西市传遍了整个京城。 好家伙,全城轰动! 走街串巷的买卖人,茶馆酒肆的食客,甚至店铺里的掌柜也招呼小伙计下板子,准备关了门去看热闹。更别提街上走的闲人,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浩浩荡荡,一窝蜂的都往衙门口赶来。 衙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比开庙会唱大戏还热闹! 末璃吩咐把衙门口的栅栏都拆了,这一回是全民公审! 第196节 就是要让老百姓瞧个好! ------题外话------ 柒肆七七(月票1)40858234(月票1)pwuyue(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统计至15日22点30分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美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丫鬟杏花! 见老大被世子殿下摁住打了个屁股开花,高老二和高老三都傻了眼。这一回谁也不含糊,噗通噗通就都老老实实跪下。 展麟早已经把状子看了一遍,抬起头道。 “堂下哪一个高有财?” 肿着半边脸的胖子哆哆嗦嗦道。 “小人就是高有财。” “那你呢?”展麟问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 “小人是高有钱。” 好么!果然是一门兄弟,瞧这名字取得,财迷了心窍了。 展麟冷笑一声。 “你们这群人,也不知仗着我摄政王府的名号,平日里是怎么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邻。到了公堂,也敢喧哗吵闹。今儿个我得教教你们规矩。来啊,把这两个也给我打二十大板,结实的。” 于是这两也被摁在地上,叮咣一顿打屁股。 高家三兄弟都被揍了个屁股开花,叫的跟杀猪似的。围观的群众看得高兴,也跟着噢噢起哄。 把这三个恶徒的气焰杀了,展麟这才开始审案。 首先自然是原告陈述,虽然有状子,但有些情况还是要听听原告请口说。 说起这桩案子,李姑娘就心潮澎湃,气愤难挡。说道动情处,是当场痛哭流涕,嚎啕不已,情难自禁。 连带围观的群众也跟着掉眼泪,抽泣声不止。 说到底,谁家没受过恶霸欺凌,都是穷苦老百姓,一样的穷,一样的苦。 案子并不复杂,李姑娘状告高有财,也就是高老三,谋财害命。 她姐姐高李氏嫁给了高老二,也就是高有财的哥哥高有钱为妻。然而高有钱从军两年多未归,同乡人带信回来说是战死在沙场。于是高李氏年轻轻就成了寡妇,膝下也无有儿女。 高李氏一个弱女子守着家过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想改嫁。但高有财为了霸占高李氏的嫁妆,伙同他人陷害,污蔑高李氏与人通奸私奔。高李氏被宗族判了沉塘,已经死了。 女儿死的莫名其妙,高李氏的父亲李秀才就找高家要说法,结果被高家打了一顿扔出门外,回家大病一场也死了。 李家一连死了两个,剩下李姑娘母女两个度日凄苦。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的李姑娘不得不抛头露面,找人写了状子告高家。 结果因为高老大跟摄政王府有关系,又上下打点了衙门,衙门不接李家的状子。还到处散布谣言,说高李氏是通奸私奔的淫妇,本来就该死。刘秀才是被女儿气死的,跟高家无关。 又有高李氏贴身丫头杏花的证词,说高李氏寡居两年,耐不住寂寞,早有改嫁之意。但碍于高家门风,她只得勉强守节。可惜守不住,就跟人通奸,所以才带着嫁妆私奔。 有了杏花的证词,高李氏不守妇道,浪荡淫奔的罪名算是落实了。别说衙门不管,就连老百姓也都纷纷不再同情李秀才家。 可后来事情发生了惊天的逆转!高李氏那个据说已经死了,离家两年的丈夫,竟然活着回来了! 高李氏的丈夫高有钱被人揭穿压根没去当兵,而是拿了家里凑得路费到处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如今钱花光了,人才回来了。 可人回来了,老婆却让人沉了塘,而且还带了一顶绿帽子,老婆没有他不能罢休啊!高有才为了安抚自己这个破皮无赖一样的二哥,提议是李家没把女儿教好,整出一个淫妇,这事就该李家负责。既然姐姐没了,那不是还有妹妹嘛。 让高有钱把李姑娘娶了,顺便还能吞了李家的财产。 高有钱正愁没钱花,想到李家的田和地,还有李姑娘的嫁妆,心就黑了,一拍即合。 这等没天理的事,李姑娘哪肯。可高家就硬抢!结果推搡中,李家老太太摔了一跤,也去了。 死了人,围观的群众不依,高家人这才把李姑娘扔了,一哄而散。 李姑娘全家死绝,就剩下她一个,哭得死去活来。等醒过来,就发誓一定要告倒高家!天天在大街上拦各路老爷的轿子告状,可听说是跟摄政王府有关,没一个肯接。 也就今天,大水冲了龙王庙,让摄政王世子把这状子接了。 这案子才算有了希望。 * 展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眼就瞧出这个案子里最关键的一个人便是高李氏那个贴身丫鬟——杏花! 杏花的证词证明高李氏跟人私通淫奔,才牵扯出沉塘。她就是个线头,能把这一串事都扯起来。 “把证人杏花带来!” “是。”暗卫又领命而去。 这边听完了原告的说辞,也要听听被告的。 被告一方的说辞并无什么新鲜,就是一口咬定高李氏是个不守妇道,私通淫奔的荡妇。被沉塘是天经地义!这跟她是不是寡妇没关系!至于李秀才,那是自己气大伤身,被高李氏气死的,跟他们高家无关。 何况女儿淫奔,李秀才还有脸找上门来,也是斯文扫地,没羞没臊。他们高家还没找李家算账呢,教出这样的“好女儿”! “胡说!我姐姐绝不会与人私通,他们是设计陷害,谋财害命!世子殿下明鉴啊!”李姑娘立刻哭喊道。 展麟啪的一拍惊堂木。 “休得喧哗。念你是个女流之辈,就饶你这次。下次若是再犯,定不轻饶。还不站到一边去!” 李姑娘浑身一颤,抽抽搭搭低着头站到一边。 高家三兄弟就更得意了。 “至于那李老太,是自己摔跤跌死的,与我们也没有关系。世子殿下不信,可以找二门外的小厮们来问。他们可以帮我们作证!强抢民女之事,也是诬告!老二是明媒正娶,我们可是挑着彩礼去下聘的。” “胡说,那天明明大伙亲眼所见,你们带着一棒子恶奴去李家抢人。” “就是,要不是我们大伙拦着,你们早就把李姑娘抢走了。我还挨了你一脚呢!” “下聘?胡扯!明明就是抢人!” “那天李秀才找上门去,也是我们亲眼所见,你高家的恶奴把人打了,还扔到门外。” 真是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围观的老百姓义愤填膺,纷纷出言揭穿兄弟三的鬼扯。 末璃见状站起身道。 “既然大家都是亲眼所见,那可否请上前一步,做个人证!” 一说作证,老百姓都闭了嘴。原本吵吵嚷嚷的几人也纷纷往后退,没人愿当出头鸟。 这也不能怪老百姓!衙门里的龌龊事太多,把他们的心都给伤了。 李姑娘见状,急忙上前噗通跪倒在地,顾不上额头的伤口又咚咚的磕头。 “各位乡亲们,求求你们了!给我做个人证吧。我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大恩。求求大家了!” 磕的地砖都带了血,引得一班老婶子老太太也跟着抹眼泪。 “妈的!豁出去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有没有青天大老爷!李姑娘你快起来,我胡二麻子给你做人证!”一个满脸横肉,一身肥膘的屠夫推开人群站了出来。 “好,常言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老夫偏不信这个邪!人证也算老夫一个!”一个老夫子也站出来。 末璃定睛一瞧,赫然就是茶铺里跟他们同桌的那个老先生。 她连忙起身下座,拱手就要施礼。 “大人!” 然而对方先一步把衣摆一撩,跪下。 “学生曹坤拜见大人!” “先生快请起!这如何使得!”她赶紧弯腰扶起老先生。 老先生却不敢抬头,含笑道。 “使得使得,大人乃真人不露相也。” 她也微微一笑。 “先生也是胸有丘壑,身有正气,定然是国家栋梁之才。来年大比,我就等着先生的好消息。” 听到这一句,曹老先生浑身一震,激动的再次跪下。 “学生定不负大人所望,报效朝廷。” 百姓里有人知道曹老先生是个举人老爷,便立刻喊起来。 “连举人老爷都出来给李姑娘作证,咋们还怕什么。世子爷,我是弹棉花的王二,也算我一个人证。”又一个跳出来喊道。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刚才还无人愿意作证,可此时此刻却是人人都愿意出来作证。 展麟大喊一声。 “休得喧哗。想做证的,一个个都靠边排好队。你!” 他伸手一指宋老爷身后的师爷。 “对,就你。赶紧录口供,写完了就让他们画押。你们几个,维持一下秩序,记住,不许打人!也不许骂人!” 他还指了指旁边傻站着的衙役。 衙役们在衙门里脏事见多了,早已经麻木。可今天是瞧了个新鲜,心思也都活络起来。 摄政王世子不包庇王府里的人,反而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由此可见,世子殿下是个好人啊。 那世子是好人,摄政王也一定就是好人啊!老百姓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京城里都说摄政王是跋扈霸道的权臣,可老百姓们谁也没犯在他手里过呀。 可见这流言是言过其实,不可全信。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个大家眼见为实了。 于是也纷纷打起精神帮忙。 此时,人群自外向里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高喊一声。 第197节 “高李氏的丫鬟杏花来了!” * 杏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妇人。描眉画目,打扮的妖里妖娆的。梳着髻子,插着珠花,穿着绸缎,走路一扭一扭,显得胸脯高挺,屁股浑圆。 被人戳戳点点,这小妇人低着头瑟瑟缩缩的往里走,还没看清楚堂上的大人,就先看到跪在地上被打的屁股开花嗷嗷直叫的高家三兄弟。登时唬了一跳,呀的叫了一声。 展麟啪的一拍惊堂木。 “乱叫什么,还不跪下!” 杏花花枝乱颤,噗通跪下。 “堂下所跪何人?” “小,小女子杏花。” 末璃一听就噗嗤一笑。还小女子,明明就是个小妇人。一个丫鬟,穿金戴银,打扮的跟个小户人家的奶奶似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展麟也看不惯杏花这个妖里妖条的样子,皱着眉道。 “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小女子……不知道啊?求大人明示。” “认识这三个人吗?” 杏花看了看高家三兄弟,高有财朝她挤眉弄眼,连连使眼色。杏花心里噗噗直跳,七上八下。 “问你话呢?乱看什么!” “不,不认识!” “混账!大堂之上,还敢撒谎。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把这不老实的刁妇给我上刑!”展麟喝道。 “不不不,我认识,认识。”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想清楚了,老实回答!” “认识,我认识。他是高有福,他是高有钱,他是高有财!”杏花连忙一一指认,以证明自己确实认识。 “好,那这边这位姑娘你可认识?” 杏花扭过头,看向李姑娘。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姑娘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杏花。若不是这个黑心肠的丫鬟作证,姐姐怎么会死的冤枉。 “杏花!你这白眼狼,污蔑主母,你该当何罪?我姐姐待你如同亲姐妹一般,你却恩将仇报!你不得好死!呸!”她一口唾沫淬过去。 杏花哎呀一声,连忙掩面伏地。 “她,她是高李氏的妹妹。” “好,既然你都认识。那就好好说说你主母与人通奸私奔的事吧!”展麟道。 “我,我……高李氏与人通奸私奔,确有其事。” “胡说!我姐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丑事。明明就是你们陷害栽赃!” “李姑娘,我……” “杏花!你抬起头来,看看堂上坐的是何人。”末璃站起来说道。 杏花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 “我,我不认识这位老爷,我……” “你可知道,他就是摄政王府的世子!” “啊?世子殿下?”杏花傻眼了。 “世子殿下亲自升堂审案。看看你身边,高家三兄弟不老实,乱说话,就被世子殿下打烂了屁股。你要是也不老实,你的屁股也保不住!” 外面老百姓也跟着起哄。 “打,打这个陷害主母的刁奴。” “你看她这个妖里妖气的样子,就不是个好奴婢!说不定,跟人私通的就是她。”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 展麟惊堂木一拍,喝道。 “还不快从实招来。” 两边的衙役这回不用招呼也跟着喊威吓,差点没把展麟吓着。 而杏花则吓得浑身发抖,偷偷看了旁边高有财一眼,随后浑身一震,膝行一步上前喊道。 “我说,我全说!世子殿下饶命啊!我,我也是被逼的。” ☆、第一百二十章 半路杀出长生子! 杏花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全讲了出来。 正如李姑娘状子里所言,高有财身为小叔子,想要霸占兄弟的家产和婶婶的嫁妆,就伙同杏花,陷害栽赃高李氏。高李氏被沉塘,高家老二的家产连同高李氏的嫁妆,就都被高有财侵吞了。 事后,高有财娶了她做小妾。高有财的老婆是个河东狮,所以杏花是被养在外面的。而置办外宅的钱用的就是高李氏的嫁妆。 一听弟弟用自己老婆的嫁妆置办外宅养小老婆,这个小老婆还是高李氏的贴身丫鬟。高有钱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跳起来一把掐住高有财的脖子。 “好哇,原来都是你小子捣的鬼!快把我的钱吐出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高有财也不甘示弱,蹬着脚猛踢自家兄长,伸着脖子喊道。 “什么你的钱!那是我的。杏花这丫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还钱!” “没钱!” 两兄弟就在公堂上就撕巴起来了。那丑态,真是不堪入目! 展麟气得伸手一指。 “把他们给我分开!” 衙役们赶紧上前把人拉开。 高有财挣脱了兄弟的手,连忙爬上前喊冤。 “世子殿下,我冤枉啊!你可千万别信杏花的胡言乱语!高李氏与人通奸私奔,确有其事。我可是和宗族里的人一起捉的奸,殿下可以叫他们来作证。” 杏花立刻也叫起来。 “殿下!这通奸私奔一事,就是高有财一手策划。那通奸之人,也是他花了一百两银子找来的。这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胡说!高李氏不守妇道,想要改嫁,这可是你亲口跟族长老爷说的。杏花,你可还记得!” “是,奶奶自打嫁到你们高家,就没过一天好日子。高有钱吃喝嫖赌,就是个混蛋。喝醉了酒还时常拔拳打奶奶,奶奶的日子苦啊。后来这杀千刀的说去当兵,一走就是两年。同乡人带信来说人已经死了,奶奶才动了改嫁的念头。你这烂心肠没良心的东西,贪图奶奶的美色和嫁妆,想要霸占。奶奶不肯,你又假情假意的骗她,说只要奶奶把嫁妆留下,你就帮她去跟宗族里的老爷们求情,放奶奶出去改嫁。” “奶奶想着脱离苦海,就同意了。哪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怨恨奶奶看不上你,就用钱买通一个后生半夜藏到奶奶楼下。而你则带着宗族老爷们来捉奸,陷害奶奶。” “殿下!我也是被他骗了。他花言巧语,说事成之后就抬我做他的如夫人。我鬼迷了心窍,就把那后生放进了宅子。求殿下开恩啊!我也是被逼的。高有财说如果我不帮忙,他就要把我和奶奶一起都杀了。呜呜呜。” 杏花一边求饶一边哭喊道。 “胡说!殿下,我可是有人证的。这丫头说的,她可有证据?” 杏花一抬头。 “有,我有人证。” 这话一出,高有财顿时愣住。 “人证现在何处?”展麟急忙问。 “殿下,就在我住的地方。方才官爷来找,我让他躲在了柴房。殿下只要派人去柴房里找,就能找到。” “他是何人?” “他就是高有财花了一百两银子请来的奸夫!” “啊?那小子在你哪儿?好啊,你这个臭娘们,竟然背着我偷汉子!”一听这话,高有财立刻跳起来。 杏花冷笑,呸的吐了一口唾沫。 “你还有脸说!你明明答应我,事成之后就把家里的母老虎休了,明媒正娶我。可如今却不过是把我不明不白的养在外头,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宝儿哥一直就是我的相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他介绍给你!” 一听这话,高有财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证人没来,光听这两人狗咬狗,大伙也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 等到那个宝儿哥捉拿到堂,高有财谋财害命就铁证如山,跑不了了。而杏花陷害主母,与人私通,也没有好结果。宝儿哥收人钱财,玷污民妇,自然也难逃法网。 高李氏的这桩案子算是暂时了结,可李家另外两条人命,李老秀才和李老太太,却还争执不休。 高有福和高有钱都表示,这是弟弟高有财惹的祸,他们两个是完全不知情。 尤其是高有钱,抓住高李氏想要改嫁这一点,硬是当场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以受害者自居。说自己是从军参战,为国出力。结果家宅不宁,弟弟要夺家产,老婆想改嫁。要求世子殿下帮自己把家产都夺回来。 至于高李氏,是他弟弟害死的。这女人虽说没有真跟人私通,可老公还活着就起了改嫁之心,就不是个好女人。李家出了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儿,怎么还好意思告状! 他告李家还差不多呢! 呵呵,倒打一耙! 群众义愤填膺,自有好心人出来作证,证明这高有钱压根没有去参军,而是躲在妓院里吃喝嫖赌。 但高李氏想要改嫁一事,却只有杏花一人知道。杏花也赌咒发誓,自己绝没有半点谎言。高李氏确实想要改嫁,但那也是在被人告知高有钱已经死了的前提下。 可当时的环境,夫死守节才是主流。像高李氏这样听说丈夫死了,就想改嫁的女人,并不被老百姓认同。 故而在这一点上,高李氏就失去了不少同情分。 明明是个可怜人,却因为想要自己做主找寻幸福,就落了一个“不守妇道”的恶名。连带着自己双亲的死也说不清楚,不可谓不叫人叹息。 展麟快刀斩乱麻,高有钱冒充军人,咆哮公堂,还伙同自己兄弟强抢民女,逼死李老太太,先当堂打五十大板,然后收监,判徒刑十年,流放三千里。 第198节 高有福,仗势欺人,鱼肉百姓。即刻全家逐出摄政王府,永不录用。高有福本人虽然没有亲自出面打人抢人,可作为知情者,兄弟作恶非但不劝阻,反而在后面当保护伞,就该连坐。也判徒刑,流放两千里。 至于高有财,乃是首恶,谋财害命,欺男霸女,作奸犯科,罪恶滔天。判秋后问斩,就在菜市口。让所有人好好看看,作恶的下场! 至于杏花,陷害主母,谋财害命,虽然她自己说是被逼,但明显在参与过程中有主动性,且奴婢害主,罪加一等,判绞刑。 那个宝儿哥收人钱财毁人名誉,打五十大板,判充军! 高家所有财产全部充公,高李氏的嫁妆折银还给李家,另拨一千两给李姑娘安家,告慰亡灵。 这一场官司,老百姓都拍手称快,称赞世子殿下公正无私,为民除害。 更有不少老百姓当堂下跪,也要告状伸冤。 一时气氛热的不行!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鸣锣开道,两队御林军护卫着一个白脸无须的公公过来。 难道是摄政王亲临? * 老百姓顿时都闭了嘴,纷纷让开道。 这公公正是李得胜,他迈步就进了公堂,上前就噗通一下跪在末璃跟前,捏着嗓子高声道。 “奴婢奉摄政王教令,恭请万岁爷御驾回銮。” 嚯,这话一出,老百姓都炸锅了! 比摄政王亲临还厉害!是陛下啊! 金毛小子是摄政王世子就够让大伙咋舌开眼,想不到那个坐在边上眉清目秀,长得跟个庙里菩萨似得小娃娃,竟然就是真龙天子! 天哪?这是大伙几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亲眼看到天子龙颜。 顿时一个个膝盖发软,脊梁骨发酥,噗通噗通,全跪下了。 李姑娘也吓得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这天下当官的都是黑心肠,可陛下和世子还是好的。 老百姓的心很纯朴,只要觉得皇帝是好的,那这天下就还有希望。皇帝陛下一定会替大家主持公道的! 被当场揭穿了身份,末璃有点发愣。 这是搞什么呀?说好了微服私访的喂!不带这么玩的,摄政王! 随后她就回过神来。 得!看来王爷的造神计划非但没有因为谣言搁浅,反而愈演愈烈了。这会子来这一手,看来是为了抬高她在老百姓心中的声望。 唉,这是这样一来,以后她想再微服私访,就没机会了!外面的人都认识她了喂! 深吸一口气,她抬了抬手,朗声道。 “都起来吧。” 然而没人敢起来,大家伙都还沉浸在和皇帝陛下世子殿下一起审案的震惊之中。 展麟上前一步,站在她身边。 “陛下还是先回宫吧。老百姓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倒也是,今天的刺激太大了。 然而她想了想,扭头看向李姑娘。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宫。” 啊?李姑娘顿时愣住。 “你家里人都没了,一个人孤苦伶仃。我见你是个有胆识的,想带你回宫。不知你愿不愿意。” 嚯!这又是一件劲爆事。 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李姑娘。 李家要走鸿运了!陛下竟然看中了李姑娘,说她是个好的。按着唱本里的套路,李姑娘这是要进宫当娘娘啦!李老秀才和李老太太,九泉之下可以欣慰! 李姑娘咬了咬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好,那你跟我走吧。” 陛下为她伸冤报仇,她一个弱女子也无以为报。若是陛下喜欢,她也甘愿一辈子在身边伺候,当牛做马,以报天恩。 小皇帝表示,别介姑娘,你想岔了! 末璃先走,展麟在旁边护卫,李得胜跟在后面。李姑娘爬起身,迈开步跟上。一迈步,就踉跄一下,但这姑娘咬着牙稳住,脚步坚定的跟上去。 外面御驾早已恭候,御林军夹道守卫。 末璃上了御驾,展麟则骑马。李得胜想了想,就让李姑娘和自己坐在车头。 李姑娘是头一次近距离和宫里的公公相处,心里是既好奇又忐忑,忍不住多看几眼。 呀,这公公还真是没胡子的! 李得胜没好脸,瞧什么瞧,爷爷我可不是西洋镜,不懂规矩的丫头片子! 等众人都归位,前面这才鸣锣开道,朝皇宫而去。 一直等御驾走远了,老百姓们才回过神来,纷纷站起身。都跟做了一场大梦似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只有曹老先生望着御驾远去的方向,抚掌不已。 他多年求学,饱读诗书,二十三岁考中举人之后,却因为先帝暴政无道,再无入仕之心。多年来一直游历四方,当一个闲云野鹤似得散人。后来有感天下苍生疾苦,摄政王虽是一介枭雄逆臣,但似有心怀天下的雄心,故而才想再试一次。于是游历到京城,准备参加春闱,看看这鎏玥还有救没有。 哪知今日让他得见真龙天子,心中的激动,真是一言难尽。 京城乃至天下的流言都说摄政王跋扈专权,小皇帝软弱无能。但今天亲眼所见,却满不是这么一回事。 小皇帝年少有才,体恤爱民,乃是一位仁义明君。而摄政王世子和陛下亲近,据他观察,世子性情直率,对陛下是即亲近又不失恭敬。都说言传身教,由儿子的态度推及老子,可见王爷对陛下也并非骄横欺凌。 君王仁义有道,若是能再佐以摄政王这样的有才能臣,那鎏玥就有救了! 老先生心中激动,情不自禁抱拳对天祝祷。 “苍天有幸,我鎏玥得此仁义明君,有才能臣,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啊!” 听到他的感叹,老百姓们都纷纷附和点头。 陛下是个好皇帝,摄政王也是个好王爷,一定能保佑天下太平,大家的日子有奔头了! 不出一天的功夫,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传遍了陛下和世子殿下的美名。 一时间,小皇帝人气暴涨。 * 此时晌午已过,正是下午时分。烈日当头,灼热逼人。 然而听说圣驾经过,全城的老百姓都蜂拥而出,准备一睹圣颜。更想亲眼看一看传说中的摄政王世子和天下第一幸运儿李姑娘。 人太多了,把大街都挤得水泄不通。 御林军的官兵们不得不拿着刀枪赶人,李得胜也急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舞着袖子捏着嗓子喊。 “快快,把人都赶开,万一冲撞了圣驾,可怎么得了?” 末璃坐在马车里跟闷罐似得,一听外面要赶人,圣母心发作,撩开车门就喊了一声。 “不许打人!” 这话一出,好家伙,外面前排围观的群众立刻沸腾了。 “是陛下,是陛下说话了!快跪下!” 天子说话就是金口玉言,就是圣旨。圣旨可不能站着听,得跪着听。 人都有盲从性,尤其是古代的老百姓,前面一跪下,后面也骨牌似得,呼啦啦全跪下。 也不知谁起头喊了一声。 “吾皇万岁!” 满街的百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异口同声的喊起来。 “吾皇万岁!” 场面不是不轰动的,但着实也有点无厘头。 末璃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下是不得不从车里出来,亮个相,发个言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挺自然,可李得胜真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哎哟喂,他的祖宗。外面太危险了,万一圣驾有个好歹,他可怎么办? 但在李姑娘的眼里,艳阳下的小皇帝浑身闪闪发光,光芒万丈。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真龙天子! 姑娘发现,自己有点爱上陛下了。一个小男子汉! 末璃表示,姑娘你挺住喂!脑补要不得! 清了清嗓子,她开口。 “尔等……” 然而满腹的发言才刚起了头,就听见前方钟磬齐鸣,仙乐飘飘。 也不只是谁在前头高喊了一声。 “长生子来了!神仙来啦!” 哈?长生子?祁进?他来干什么?末璃目瞪口呆。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次性要让老百姓看足热闹?这你方唱罢我登场,都不带歇的。 一愣神的功夫,一阵玄妙的香风自前方而来,钟磬鼓乐之声就随香风而来。人潮犹如被这香气和乐声一刀剖开,自动自发分成两边。就连跪拜在她跟前的老百姓也膝行退后,乖乖避让。 人群分开了,她这矮萝卜才看到迎面而来乃是一队仙气飘飘的道士。 这群道士一律高束发髻,头戴法冠。身穿白色丝袍,飘飘摇摇,仙气十足。打头的一对,一个手捧香炉盒,一个手持香花,一边走一遍往空中散各种香料香花。 什么沉香瑞脑,什么龙涎迦南,全跟不要钱似得往外扔。 一时间,整个街道都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芬芳。 第199节 末璃对香过敏,闻了这一鼻子的芬芳,只觉得鼻腔里跟跑进一百只蚂蚁似得,又痒又痛,忍不住低头打了两个喷嚏。 捏了捏鼻子,她表情古怪的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的人都仿佛吃醉酒一般,脸上露出一种似醉非醉,似睡非睡的痴迷表情。 呃?这香,有问题! ------题外话------ jecyy(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山中不知岁月!幸好还有网络和电脑,哈哈哈! 感谢所有支持本座的美人,谢谢大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觉得香有问题,末璃顿时捂着鼻子屏息。转眼间这一队道士就到了跟前。 擦!她早就知道祁进是个大骚包。但没想到他还能这么骚!简直闪瞎狗眼! 记得上一次他驾临皇宫,坐的就是一顶比新娘子出嫁还骚包的大红轿子。 这一回比那大红轿子还过分,他竟然给自己弄了一个莲花座! 莲座啊!他当自己是观音娘娘吗? 莲座花瓣徐徐张开,如丝如霞,而祁进就坐在中央的莲台上,一身半透明的丝袍,跟裹了一层薄冰似得,晶莹闪烁,晃瞎人眼。 竟然还穿的这么骚包,这么清凉?他不怕被人看光吗? 末璃张大嘴,看傻了。 道士们如入无人之境,抬着莲座径直走来。到她跟前,离着三步远的地方就左右分开,绕到两边。 那巨大的莲座渐渐就到了跟前。 莲座还未停下,莲台上的祁进就脚尖一踮,腾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广袖轻轻一挥,身上的法袍就如同冰水流淌,触目所及,人人顿觉从心里冒出一股清凉之意,一下就驱散了炎热。 神仙的法术,真是了不起啊!老百姓们心悦诚服,不住纷纷低头叩拜。 不少老头老太还因为今天能同时看到圣驾和神仙,顿感增福添寿,喜极而泣。 哦哦,他还在半空卖骚啊!诶?原来法袍上还有很多同色的刺绣,不透明的呀。可惜啦! 末璃咂了咂嘴,有些惋惜。 祁进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最后徐徐降落,立在末璃跟前,低眉垂目,一脸慈祥的对她微微一笑。 她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心中直拉警报,一脸警惕的瞪着对方。 妈蛋!什么叫黄鼠狼的微笑,这就是! 然而对方脸皮很厚,演技十足。面对她的臭脸,依然笑容灿烂,还飘飘洒洒的伸出手,轻轻落在她的额头,摸了摸。 “陛下辛苦了!” 就像在摸一只讨人喜欢的小动物一样! 干嘛?末璃捂着鼻子的手改捂额头。 摸完了,这位从不按拍理出牌,随时随地能发神经的神仙,潇洒一转身,对着老百姓朗声道。 “诸君听闻,本座昨日得天君入梦传授天机。我鎏玥第十三代皇帝乃是真仙降世,受天君之命,教化尔等。真仙法名乃是……” 喂!等等!末璃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不带你这么截胡偷桃的!祗垣寺就来过一回,现在又来,太不讲道理了吧。 “胡说!我不是,我不是!”她跳起来大喊。 然而奇怪的是,自打祁进一露面,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自动自发的集中到他身上。 不管她怎么大喊大叫,大家仿佛都只听到祁进说话,完全把她无视了。 这什么妖法?不对,一定是那个奇怪的香气捣的鬼。 在清心殿里也是,他能用奇怪的香雾控制摄政王。但好像这些东西,对她都没有作用。 可是光她一人清醒有什么用!老百姓都被蛊惑了喂! 摄政王,展万钧,快来保卫你的胜利果实啊! 就在末璃一筹莫展之际,后方忽而传来几声清脆的“当啷当啷”之声。 谁在打铁敲锅? 她扭头看去。 只见后方一个干瘦的老和尚拄着一根比他人还高一截的九锡禅杖,带着一个年轻的和尚,朝这边走来。 老和尚走一步,就把手里的禅杖往地上一跺,禅杖顶上的九个铜环就随之跳起,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这声音传来,起初不觉得响亮,但一旦听进耳朵里,就觉得仿佛是在脑子里震动,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渐渐的,就盖过了祁进的说话声。 两个和尚越走越近,末璃顿时惊喜的叫起来。 “呀,是求那跋陀罗主持和澄净大师!” 谢天谢地,救兵来啦!一定是摄政王安排的吧,给王爷点赞!果然是未雨绸缪,老谋深算! 而她身后的祁进则立刻拉长脸,脸上跟挂了二斤霜似得,冷透了。 道士撞见和尚,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 求那跋陀罗带着澄净一步一剁的走来。 走到跟前,把手里的禅杖往地上一杵,又是当啷啷一阵脆响。随后便一撩僧衣的下摆,屈膝跪地叩拜。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我主陛下,恭祝吾皇万岁金安!” 身后跟着的澄净也撩起衣摆跪地叩首。 老和尚的嗓音如钟,一字一句震彻四方。原本如痴如醉的老百姓纷纷被震醒过来,一个个都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 相互看了看,随即又有样学样的跟着叩首高呼。 “恭祝吾皇万岁金安。” 够了够了,今天她是万岁够了。烈日当头,只想早点回去。 都快晒干了! “主持快起来吧,大师也请起。”末璃连忙扶起二人。 求那跋陀罗起身,抬头看向小皇帝身后的祁进,合掌当胸,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观主在此,老僧有礼了。” 祁进堂而皇之的受了他一礼,却没有丝毫还礼的意思。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神情疏离,仿佛是压根没瞧见这两人,冷冰冰就跟玉石雕就的神像一般,脸上的笑不过是雕刻出来的假象。 任你是和尚也罢,凡人也罢,在神仙的眼里都不过如蝼蚁一般渺小。 长生子对自己师傅如此无礼,叫澄净心里不由生出怒气。但犯怒便是犯戒,又叫他对自己生气。故而这位年轻的大师站在老和尚身后,瞪着祁进生闷气。 鎏玥都称长生子为“老神仙”,神仙深居简出,等闲不在凡间露面。凡人想要见他真容,几乎就是奢望。便是真龙天子,若是神仙不召唤,也不得其门而入。 然而如今神仙陡降凡尘,叫凡人瞧了一个真切。澄净才发现这位“老神仙”是一点也不老。非但不老,反而相当年轻,瞧着跟自己的年纪是差不多。 可祁进确实身有异象,白发白肤,白眉白衣,白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躯体是年轻的,但那淡然冷漠的眼神却令人十足感受到岁月的沉淀。那是一种真久经世士的傲慢,看得太多,活得太久,已经没什么能让他觉得新鲜稀奇。 但对澄净来了,祁进可真够稀奇够新鲜的,以至于这位大师此刻是嗔痴全犯,愣愣瞪着对方,心绪万千。 但祁进压根连一眼都懒得看他,就连求那跋陀罗也只是一扫而过,最终视线还是回到末璃身上。 末璃被晒得脸都红了,塌着肩膀,满头大汗,像一只快要熟的大虾。 他微微皱眉,伸手一招,那莲座上的遮盖就呼的飞过来,落在她身边。 天降一片阴凉,可叫她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他一眼,扁了扁嘴。 “有事回去再说吧。你看这太阳,我这破身子,非得晒出病来。好吗?” 她好言好语,末了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配合自己可怜巴巴的表情。 这男神经病,只服软,不服硬。她懂得! 半透明的丝料触手冰凉,倒是个稀罕物,她忍不住多捏了两把。心想这什么料子?夏天穿一身,都不用开空调嘛。 瞧着她这个爱不释手的模样,祁进很有一种当场把衣袍脱下来罩她身上的冲动。不过他身上就这一身,脱了他可得光着回去。 他不怕人看,但现场有两个和尚,他决定还是不脱了。和尚半途跑出来的搅局,不消说肯定是皇宫里那个权臣捣的鬼。 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休想逃得出他的掌心。 小皇帝软言细语的求他,令神仙自尊心得到些许安慰。 冷哼一声,他微微附身,在她耳边轻语。 “陛下这是喜新厌旧,打算换人?可找这两个秃驴,就不嫌寒碜。” 这话说得!老番僧是磕碜点,可澄净大师傅总还是有看头的吧?她鼓起腮帮子噘嘴。 对方哼笑。 “小秃驴瞧着是不错,可一副臭皮囊能好几年?到时候只怕比那老秃驴还难看呢。” 嫉妒,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好么!人家是修行之人!讲的是修行,又不是选美大赛!格调要高一点,别盯着脸看!她是那种光看脸的肤浅之辈吗? 末璃一挑眉。 祁进也一挑眉,一脸不屑,笃定她就是个见色心喜之辈。 “你就是!我若不好看,当年你会选我?” 什么话!是他选的她好么! 末璃叹口气,朝他拱手摇了摇。 第200节 好好好,他最美!行了吧! 祁进这才微微一笑,脸上的冰霜些许消融,堪堪露出一丝笑意。 “我这样的,天下就一个。陛下舍我其谁?” 顺杆爬,臭美! “我哪里舍得你。可你也可怜可怜我!真快热死了!”她都想跟狗似得吐舌头散热了喂。 许是被她的可怜打动,祁进抿嘴一笑,修长的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 “口蜜腹剑,冷心冷肺,别装的一副好情谊!今天可以饶你,下回算总账!” 说完,反手一把握住末璃的手,重重捏了一把。 末璃忍着疼,皱了皱眉。 这小心眼的家伙,手可真黑。 算总账?哼,她也有一肚子黑账要找他算呢! 说她口蜜腹剑,他呢?也是两面三刀好么! 她冷心冷肺?那也没他冷! 算了!不管他冷也罢,热也罢。他此刻肯罢休就好!再闹下去,这大街上就要烤活人了。 长眉一挑,双眸一眯,祁进说走就走,绝不含糊。双脚一踮,翩然跃起,腾空就落在莲座上,屈膝盘腿,端坐。 飘飘然广袖一挥,两边的道士就又继续吹吹打打,一路撒花散香,热热闹闹的把他们的观主给抬回去。 到此,不管是长生子还是抬轿子撒花吹吹打打的道士,都没搭理两和尚一眼,完全的无视。 气焰不可谓不嚣张! 道士们走远了,老百姓都还跪在地上翘首望,仿佛多看一眼也能沾上仙气,延年益寿,增福添运。 相比之下,祗垣寺的二位高僧就被晒在路边,显得形影孤单,无人问津。 这明显的差别待遇,让年轻的澄净更觉得愤愤不平。鎏玥长久以来的尊道抑佛思想,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要让佛教出头,看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相比于他的愤愤不平,老番僧求那跋陀罗则显得从容淡定多了。祁进对他无礼,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深知彼此地位相差悬殊,道教是鎏玥名正言顺的国教,长生观也是鎏玥第一道观,长生子更是高于皇帝所在的仙人。 于情于理,对方蔑视他,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倒是摄政王和小皇帝愿意推崇佛法,这便是佛门一个天大的幸事了。 对长生观,长生子,他只要敬而远之便好。 对小皇帝和摄政王,才需得用心招呼,以诚相待。 老和尚心里门清的很。 总算把祁进这尊大神给送走了,末璃长吁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热汗,转身对两位大师抱歉一笑。 “多谢大师相送,不知二位大师为何事而来?” 澄净心里惦记着摄政王的吩咐,想要趁此机会给小皇帝正名,把她划拉到佛门里来。 然而求那跋陀罗却伸手一拦,合掌道。 “听闻圣驾亲临,老僧岂能不来瞻仰。天热日晒,陛下还是快请回鸾回宫,保重圣体要紧。” 末璃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这老和尚也学着祁进的样子,给自己来一个当众封神,那可真要抓狂了。 既然老和尚如此识大体,暖人心,她自然顺坡下。 “主持有心了。也请二位多加保重。” 说完,她就麻溜的钻回车里。 李得胜见她平平安安回座,这才把提溜到喉咙口的心又咽回肚子里。娘诶,他都热出一身汗,后背前胸都湿透了。 多少年没尝到这受罪的滋味了?唉! 往车前一坐,高喊一声。 “起驾回銮!” 于是前头咣咣的鸣锣开道,硕大的御驾马车再次咕噜咕噜的行驶起来。 求那跋陀罗和澄净连忙退到一边,合掌恭送圣驾,老百姓们也纷纷再次叩首行礼。 等圣驾一直走远了,再也看不见,求那跋陀罗才高喊一声。 “大家都起来吧,圣驾已经走远了。” 老百姓们纷纷起身,然而好些人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又晒着太阳,腿软头晕,爬不起来。好容易搀扶起来了,也眼前发黑,浑身盗汗,竟当场晕倒了好几个。 “这是中暑了。快,把人抬到阴凉的地方。再拿些净水来,我这里有药,吃了回去歇一晚,就能好。”老和尚招呼大家救助。 多亏有他主持,大家才不至于慌了手脚。 把所带的药都分发下去,老番僧和澄净分头指导大家服药,待有所恢复之后,派人搀扶回家。 等忙完了一切,澄净整个人都湿透了。抹着脸上的汗水,他不解的问。 “师傅,为何方才不把摄政王的意思告诉陛下?错失良机。” 老和尚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万般皆缘。陛下若与我佛有缘,又何须强求?若是无缘,便是强求也无用。佛祖自有安排!阿弥陀佛!” 佛祖自有安排?澄净皱了皱眉。 想起陛下小手拉着长生子的衣袖,细言软语恳求的样子,他只觉得佛祖恐怕是没有安排。 虽说万法皆空,所谓声色香味触法,也都是空的。 可世人肉眼凡胎,总是被声色所迷。 便是他这样的修行之人,也难免要被这人世间的五色缤纷,乱了心计。 譬如方才,他就被祁进的色,乱了心。 然而,在场的世人,包括陛下,又有谁没被长生子乱心呢?大概只有师傅了吧。 由此可见,师傅的修行确实高深非常。 陛下聪慧有才,慈悲仁厚,毋庸置疑。但陛下也是人,一样见色心喜,会被色相所迷。瞧着她和长生子相处的模样,就知道两人私交颇厚,简直有点君不君臣不臣。 陛下和长生子交好,这也是鎏玥公开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十七皇子能成皇,是长生观鼎力支持的缘故。 否则为何摄政王砍瓜切菜似得,把末家的皇子都砍了,却偏偏还要留下这个病秧子似得水晶玻璃人。 据说摄政王杀进皇宫,原本打算直接改朝换代,自己登基称帝。是长生子横插一杠,偏偏要十七皇子称帝,只许摄政王当不是皇帝的皇帝。 有这么一层利益关系在,陛下能舍道家而就佛门? 怎么看都希望渺茫啊! 陛下和长生子可是约了再见,他和师傅呢? 澄净的心是一路往下沉。 陛下既然为色相所迷,那他是否也有机会? 摸了摸自己的脸,澄净破天荒觉得自己的容貌也许能派上用场! 可是,以色侍君,不是修行人所为啊。 不管了,只要能弘扬佛门。便是以色侍君又如何?菩萨为感化恶鬼修罗,愿转女身以声色渡之。可见这声色只要用在善处,也是渡人修行的法门。 年轻的大师暗下决心,要舍身渡化小皇帝。 末璃在銮驾里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明明热得很,怎么还发抖,是不是病了? 心里很疑惑! ------题外话------ yingfen(月票1)在家的小猫(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所有订阅支持的美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摄政王是直男癌! 回到宫中,末璃就被人团团围住。 沐浴,更衣,出了一趟宫门,就好似她去了外星球一般。宝盒生怕她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非要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清理一遍。 洗完澡还传唤了华昭,给她进行了一番全面的身体检查。从口腔到指甲,从皮肤到脏腑,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她在外面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也进行了一番事无巨细的查问。 得知她吃了外面的点心,可把宝盒吓得一惊一乍。外面的东西都是不干不净的,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陛下可是个水晶玻璃人呀! 末璃真快要被烦死! 她刚在外面出了一场大风头,情绪正高。 一直以来她这个皇帝当得不情不愿,委委屈屈。也从没想过为民做主,伸张正义。 这次微服私访也是为了摄政王他老人家的名声谋划,顺便自己出去玩玩逛逛。压根没想做什么大事! 然而,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拆柳柳成荫。 仿佛,老天爷就是打定主意要她一战成名。 这成名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然能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 真正的热,更在心里!百姓的欢呼和爱戴,让她有一种弱者只要有心,也可以做出一番大成就的觉悟。 这一回深入群众,她是切身感受了一番老百姓的疾苦。这还是京城呢,天子脚下,官吏就如此*,民生就如此疾苦。这要是到外面,到真正的乡野,那就不知得苦成什么样了! 而百姓之苦,又以女人的苦为最重! 像高李氏,虽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家里有田有地有房,也算得上小康。比起天下众多女性,怎么算也在中流。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女人,日子也一点都不好过。 好好的一个女子,偏偏嫁了个一个不是人的丈夫,吃喝嫖赌糟蹋钱财,还会打人,日子苦的跟黄连有一比。 第201节 好容易外头说这男人死了,她想要自己为自己做个主,改嫁寻第二春。结果又被不是人的小叔子盯上,设计陷害,顶着通奸的恶名被沉塘而死。 什么是沉塘?就是把人捆住手脚,装在长条形的猪笼里,再压上几块死沉死沉的大石头,往池塘里一扔,活活淹死。 这种死法不仅仅是痛苦,更是屈辱。一个女人被沉塘,便是被烙上了淫妇的烙印。死后连尸骨都不允许进祖坟,也不能立牌位,逢年过年也不得被人祭祀,彻底成了个孤魂野鬼。 娘家也会因此蒙羞,被相邻看不起。家里若还有待字闺中的女孩,也会因为她而找不到好婆家。 所以她才起了把李姑娘带回宫的想法,留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外,保不定又有恶人要起歹心。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能帮就帮一把。 让这姑娘在宫里待两年,镀一个金身,再指个婚,也好太太平平风风光光的嫁人。 总之在这个世界,女人的名誉远比性命更重要。 简直太不可思议,太反人类了! 高李氏的通奸私奔恶名,是被高有财陷害的。案件真相大白之后,也算是洗清了恶名。但人已经死了,就算洗清了恶名,高李氏也再等不来她想要的幸福。 女人受到如此深重的压迫,令末璃感到一种由衷的愤怒和悲痛。然而更让她感到沉重和冰冷的,却是来自这个受压迫群体对高李氏的压迫。 她虽然洗清了通奸私奔的罪名,可因为想要改嫁这件事,在老百姓嘴里仍然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这个时代,不仅仅整个社会压迫着女人,就连女人自己也在压迫女人。 因为没有一个女人认为,女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再不好也是以夫为天。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是因为前世作孽,所以今生才投胎成了女人。找到一个好丈夫,那是前世修行的福分。找到一个不好的丈夫,那也是今生还债,应当无怨无悔。丈夫死了,就该从一而终,守节守寡。哪怕你是青春妙龄,枝头刚绽开的花,也要心如止水,因为你得认命! 认命?认什么命?认别人决定好的命? 这什么道理!强盗一般的逻辑! 不行!不能认命!虽然天下大多数的女人都认命了,可毕竟还有像高李氏这样的女人,想要为自己挣一个命运。 同样身为女人,末璃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有义务,为天下的女人挣一挣命! 以及,这不仅仅是为女人挣命,这同样也是为整个天下挣命。 因为,不管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男人们,愿不愿意承认。整个天下,整个鎏玥,都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 因为连年的征战,这个国家已经死了太多的男人。现在整个鎏玥的人口,超过五分之三都是女人。再去掉各地从军参战的男人,那么这个数据就已经接近五分之四。 一个国家,五分之四的人口是女性,但这绝大部分的人口却连基本权益都得不到保障,这个国家还有未来吗?还有希望吗? 这是一个男权思想统治下的女性国家,上层阶级的政策已经不再适用现有社会。 到了必须要改革的时候了! 她的内心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由衷的想要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小皇帝思绪如潮,情绪激动,恨不得立刻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结果一回来就陷入了娘们堆里,被当成一个水晶宝宝团团围住。满腔豪情壮志不得抒发,生生憋死在肚皮里。 好恨啊!皇宫里的人都还醉生梦死,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天下已经乱成什么样! 唉!以前不懂鲁迅先生对国人的悲愤,现在她可真是感同身受! 快被气死了,好么! 万幸,摄政王及时赶到,搭救她于女儿国之中。 * “去去去,赶紧走,都走。我要和王爷商谈国家大事!” 赶鸡赶鸭似得把宝盒和华昭赶走,她长吁一口气,破天荒头一次觉得,摄政王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而展万钧听到她要和自己商谈“国家大事”,也觉得格外新鲜。正好,他也想和她说说关于“造神运动”的事。 “我说……” “陛下……” 结果两人一同开口,撞车了。 “你等会说,我先说!”平时她一定让他,但今天不让了。女权运动,从我做起。她要当天下人的表率。 展万钧无所谓,对待小皇帝他始终怀着慈父之心,无伤大雅的情况下愿意纵容屈就。尤其今天这孩子又干了一场漂亮事,越发叫他爱意满满,恨不得把她好好宠一宠,捧一捧。 她站在龙椅前,细胳膊小手一划,昂首挺胸,豪气万千道。 “我想要下一道敕令,允许天下寡居三年以上的妇人可以自由改嫁!所谓自由,就是不需要经过夫家和宗祠的同意,只要寡妇自己同意,就能改嫁!” 说完,还用力一握拳!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 “不行!”然而展万钧连思索的功夫都懒得给,直接否决。 “为什么?”她顿时跳起来,瞪眼。 展万钧也瞪眼。 “这就是陛下要和我谈的国家大事?” “对啊!” “荒唐!胡闹!” “哪里荒唐?哪里胡闹?你说啊!说不出道理来,我可不服!” 嚯!长脾气了!越来越像个皇帝了呢! 瞧着她这个丝毫不知道错的梗样,摄政王真是一股无力感从心中冒出。这才刚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出息,结果她立马就出丑。 “我鎏玥乃是以忠孝治天下。何所谓忠孝?天地君亲师,父子兄弟妻。臣从君,子从父,妻从夫。若是嫁了人的妇人,丈夫死了不守节,而想着改嫁。就是不忠不孝,下对不起子女,中对不起亡夫,上对不起父母。再往上,亦是对不起君王!”他正色道。 “怎么能这么说!若是老夫老妻,感情至深。丈夫死了,妻子自愿为他守寡,那也无可厚非。可难道让一个青春妙龄的女子,也跟着一个死人暮气沉沉,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何其残忍?若是膝下有孩子,尚还可以有所安慰。可那些没有孩子的呢?你有没有想过,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都说天子乃是万民之父,做父亲的难道就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所谓的节妇名声,当一辈子活死人?”她激动的辩解道。 “那也是她命该如此!”展万钧喝道。 命,又是命!这特么谁规定的命?末璃气的直翻白眼。 妈蛋!真没想到,摄政王原来是个直男癌!气死了! 看着她跟青蛙似得突着眼睛鼓着肚子生气,展万钧是好气又好笑。 她是个女的,心里同情女子,也是情理所在。然而这孩子终究年纪小,经验浅,眉眼不高,见识不光。虽有大智慧,可这智慧用到歪处,也是啼笑皆非。 呼出一口气,他放软姿态,决定和她讲道理。 “陛下知道爱民,为天下苍生疾苦所忧,这是好事。可是陛下就没有想过,若是这道敕令发布全国。那历朝历代帝王后宫里的妃嫔们,又该如何自处?历来大行皇帝驾崩,后宫的妃嫔,有所出即从子从女,无所出便是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却残生。这就是规矩!若是陛下允许天下寡妇自由改嫁,那后妃们又该如何?也有样学样去改嫁?成何体统!皇家的颜面何在!天下的颜面何在!而皇帝陛下不能以身作则,你又如何让天下人有样学样?你有没有想过!” 这一番话,砸的她一愣一愣的,就跟上了岸,失了水的蛤蟆似得,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话听着挺有道理,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用力的想了想,她忽而回过神来。 妈蛋!这就是个歪理啊!因为皇帝三宫六院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错误!而由此生出的道理和规矩,当然也是错误的。 如果她是鎏玥货真价实的皇帝,那她就一定只选一个伴侣。要是过不下去,即便是皇帝皇后也应该有权利和离。其中一个不幸早亡,剩下的就有权利寻找第二春。 这在现代,是妥妥的真理,也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但是,那是在现代啊!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却是标准的男权天下。只有皇帝废后,没有皇后甩老公。皇帝可以三宫六院,妻妾一堆。所以上行下效,民间也是妻妾成群。而皇帝死了,后妃就得乖乖守寡。民间也是依葫芦画瓢,女人必须从一而终,丈夫死了就得乖乖守寡。 敢情这个根,在皇帝这儿啊! 她一拍脑袋,察觉到事情的难办之处了。 看她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展万钧就以为她自己想明白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于是摄政王带着笑凑上前去,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好了!别想那么多!今天陛下也累了,还是吃点喝点松快松快吧。我听说沁芳斋的小厨房又弄了不少新花样,不如晚膳就去那儿吃吧。” 松快个屁!天下危在旦夕,社稷存亡之际,他还想着把她往沁芳斋拐带。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她不知道! 外头的闲话都满天飞了喂!他知道不知道! 小皇帝一扭头,重重哼一声。 “不去!累了!早点休息!” 这就直接赶人了! 展万钧瞧着她这个耍脾气的样子,是气不打从一出来。可惜慈父之心作祟,让他满腔的怒气在肚皮里打转,转着转着,就成了个屁。 打不得,骂不得!又可爱又可恨,真叫人无可奈何! 末了,重重叹息一声,王爷表示既然陛下不爱臣,那臣还是不在这儿给陛下讨嫌,黯然离去。 出了门才想起,自己只顾着跟她讨论“寡妇改嫁”,竟忘了正经的国家大事。 然而想到她累了一天,也就罢了再回去的心思,放她松快吧。 把讲不通的摄政王轰走,末璃一个人闷闷坐在龙椅上,冥思苦想。 虽然很不甘心,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展万钧的顾虑也是正确的。 她这个敕令,想要推行下去,还真是相当不容易。因为这是要动摇国本的,难怪他连思索的时间都不用,直接否决。 但难道就此知难而退? 并不!绝不! 什么是国本?是民!是老百姓!不是皇帝! 历朝历代的革新都是要朝既得利益者身上动刀的,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初中课本就教了。只是以前不懂,死记硬背还觉得麻烦。 而现在,她懂了!所以,更明白,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过改革者的下场,大部分都不怎么好哦!她也要引以为戒! 嗯!她今天确实莽撞了,想法还是太简单,太天真。这件事,她还得好好谋划谋划才行。 晚膳草草吃过,她背着手在清心殿里踱步,一边消食遛弯,一遍冥思苦想。 想来想去都是不得要领!由这个“寡妇改嫁”她甚至想到如何振兴国家,一肚子的锦绣主意。可锦绣太多,乱花渐欲迷人眼,乱哄哄的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看来展万钧说她“人小主意大”,也并非空穴来风。她得找个人商量商量,把这些主意归置归置。 可找谁商量呢? 末暧展麟之流,倒也算是少年英豪。读过书,有思想,可说到底不够老成谋国。正所谓少年郎空有热血,经验不足。 赖沧澜也不行,忠义无双,武艺高强。但脑筋太直了,就是个武夫! 第202节 想来想去,谋国还是得找摄政王啊!但这家伙是个直男癌,沟通无能!而且仗着自己嗓门高拳头大,能文能武能说会道,三五句话就直接把她镇压。气势上她就打不过! 诶!忽而脑子里跳出一个人选来! 有一个人,既不会跟她太呛声,又能够提供不输于展万钧的谋略,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选! 而且,要是能把这个人说动。说不定,就能够联合起来,把展万钧也说动。 对,就这么办!陛下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题外话------ jecyy(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订阅支持!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陛下,求放过! 这个人就是柳傲君! 第二天御正殿那边下了朝,李得胜一溜跑赶过去,领了末璃的口谕到御正殿门口把柳大人给劫了。 柳傲君领了旨意到清心殿,一进门,迎面就看到小皇帝亲自出来迎接。 太热情了!叫祭酒大人心里直拉警报! 难道陛下瞧出他的心意了?所以想要拉拢他了?不要啊,陛下!手下留情!不要逼他做出一个痛苦的选择! 结果,一脸星星眼的小皇帝把他拉到里面,促膝而坐,手拉手的告诉他“寡妇改嫁”的国家大事,并且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一副快给我点赞的表情。 尼玛!陛下你是摄政王派来逗他的吧?柳大人的内心是崩溃的。 把崩溃的心稳了稳,柳傲君拱手施礼,斟酌语句道。 “臣以为……” “呐,如果还是摄政王那一套,爱卿你就不必说了。”末璃摆摆手,直截了当的把他话头截了。 不然您还想哪套啊?以及陛下,能不能别叫他爱卿,他听了心里瘆的慌。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家王爷对陛下的痴迷已然有点疯魔。他怕今天在清心殿被小皇帝叫爱卿,明天,不,不用到明天,等会摄政王就会来找他麻烦。 陛下,求放过! 然而小皇帝一点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握住他的手,继续倾诉衷肠。 “唉,你家王爷的脾气太坏,我懒得跟他沟通。我跟你说,这事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爱卿你脾气好,脑子好,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我跟你说……” 不不,陛下,不理解!不能理解!理解了你,他就要倒霉了。柳傲君一脸惶恐。 “呐,户部的田亩册我曾经亲自给你家王爷送过去了。他一定已经看过了,你也看过了吧。” 呃?田亩册? 柳傲君一愣,脑子自动自发就调整到公务状态。 “是,臣看过了。陛下此举,是为了劝说王爷同意议和吧。” 其实他也是主张议和的,只是身为摄政王一党,他不能开这个口。幸好,小皇帝开了这个口。而且还想出用田亩册来劝王爷的办法,确实是个有大智慧的孩子。 所以他才觉得为难啊!一个艰难的选择。 “跟议和有关,但跟我今天说的是也有关。你看,我就说吧,关系深着呢。既然你也看过田亩册了,就应该明白,鎏玥的人口已经女多男少。再不想想办法,人口只会越来越少。国之根本是什么?是人啊!没有人,谁种田?谁织布?谁参军?谁打仗?就算你想提倡忠孝礼义廉耻,那也得有人。没有人,就什么都没有。”末璃拍着手给他讲道理。 这倒是大实话!可这跟让寡妇改嫁有什么关系? “天下既然女人多,那就让适龄的女子赶紧嫁人生子,多多养育后代,壮大人口就是了。跟一班寡妇有什么关系?都已经嫁了人,就该安分守己。这要是寡妇能自由改嫁,天下不是乱套了?” 看他的眼神,末璃就知道柳傲君的脑子也是站在男性思维立场上。没办法,他是男人嘛。 面对这样的社会,这样的男人,她不能跟他们讲女权,讲人性,讲自由。她能打动他们的只有利益!最直白也最重要的国家利益! “人是一种资源!男人有男人的价值,女人有女人的价值。如今国家女多男少,人丁凋零,那么女人的价值就显得尤为重要。一个女人,如果她及笄之后就出嫁,二十岁之前一般都会有了孩子。再往后,也会继续生儿育女。一切顺利的话,一个女人一生起码可以生养七八个孩子。七八个人口啊,柳大人。这些人,会是农夫,会是书生,会是武将,会为人父,为人母,会继续养儿育女。不说劳作耕种织布种桑养蚕,但就生儿育女这一块,一个女人就能贡献出如此大的价值。可偏偏,有些女人还能继续为国家做贡献,却要生生的把她的价值埋没。” “我的柳大人啊,这是多么大的资源浪费!你懂不懂!” 哎哟!为了鎏玥,她真是操碎了一颗小心肝喂! 末璃觉得自己不是鎏玥人,胜似鎏玥人!呕心沥血了,有木有! 柳傲君真有点被震惊了!不仅仅因为小皇帝的“智慧”,更因为她的“思想”。 把人当做一种资源,尤其强调把女人作为一种国家战略资源来看待,也不是没有。但这种思想,在鎏玥不是主流。倒是在北狄这样的蛮夷之国,颇受推崇。 北狄和鎏玥一样,连年征战,男丁也死了很多。所以每年骚扰边疆,除了抢掠财物粮食,更重要的就是抢掠女人。把女人抢回去就是为了生孩子,充实人口。据说这样的女人在北狄都是关在一起,蛮子的男人要出征打仗了,就可以随便拉一个这样的女人留下种。不论父亲是谁,孩子生下来就归部落首领负责养大。这导致北狄进一半的人口都是一群不知祖宗的野孩子,实在蛮荒的很!然而蛮子就是蛮子,没有礼义廉耻,祖宗法规。他们只认部落,不认祖宗。 可这种事对诗书传家,忠孝治国的鎏玥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 然而抛开所有道德层面的束缚,纯粹从利益角度出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效的提高人口。 所以,陛下的意思就是……鼓励天下寡居的女子再寻夫家,以便能够继续生儿育女,充实鎏玥人口? 可为什么非要寡妇?适龄可婚配的年轻女子多得是。这说不通啊。 祭酒大人表示,臣有异议! 末璃伸手一指。 “不愧是柳大人,看问题犀利!但你所认为的适龄可婚配的女子,都是多大的年纪?十五十六?还是十七十八?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真的能担当得起养儿育女,照顾全家老小的责任?” “现在鎏玥适龄可婚配的女孩子,想要找到夫婿,已经没那么容易!男人太少了!就算找到夫婿,她们因为太年轻了,骨盆都没有完全长开,生孩子会有很大的危险。难产这种事并不罕见,而母子双亡这样的惨剧,于我鎏玥就是一笔重大损失!” “但年轻力壮的寡妇就不同了!她们经过一段婚姻的历练,无论是照顾家人,还是生儿育女,都有了经验,可以很快就进入角色。同时,比起未婚女子,她们更迫切的需要男人。不要想歪了,我指的是种田,耕地,做工,以及保护家人。这些事,终归还是更需要男人的力量。” “尤其是那些膝下有子女的寡妇,如果能重新找到一个男人婚配。不光女人可以继续为国家生儿育女,前夫留下的孩子们也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从而存活下来。孤儿寡母,日子何其艰辛,好不容易生养下的孩子若是中途夭折,这又是一笔重大损失啊!” “人,人,人,每一个人都是一笔重要的资源。我们得保护好这些资源,决不能再有任何损失!” 她握紧拳头。 “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就算诏令天下适龄年轻的寡妇改嫁。可那些女子,是否愿意就此背上一个不守妇道的恶名呢?”柳傲君问道。 这个问题虽然尖刻,但末璃却看到了希望。不怕柳傲君提出质疑,质疑恰恰说明他在思考她的提议。 “所以自由的选择权才是这条敕令的核心所在。朝廷不是强迫寡居的女子改嫁,而是把是否继续守寡的自由交还到她们手上。以及,傲君啊,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为人父母的,最关心的是孩子能否活下去。改嫁虽然失节,可是如果失节能寻到一个依靠,能让孩子们活下去,无论哪一个母亲都不会拒绝的。而对我来说,这些寡妇也是我的子民。作为她们的君王,我也希望她们好好活下去!活人才有希望,死人什么都没有!我希望我的人民,都能怀着对生活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末璃语重心长道,末了重重一握他的手。 她是个小小的人儿,巴掌大的脸,甘蔗粗的胳膊,白面饼似的手掌,虽然按照年纪已经算是一个大人,可怎么看都没有一个大人的样子。 然而此时此刻,这双薄薄的手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竟让他感到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那是来自君王的力量,这小小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和摄政王截然不同的仁君王道之心。 陛下,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样,就真叫他难以抉择了喂! 他情不自禁的回握这个小小的君王,捧着她的手如同捧着天下一般小心翼翼而又慎而重之。 他依然觉得陛下的提议是荒诞的,但这份荒诞并非无理,反而有一种蛮横纯粹的理直气壮。如同孩童的真话,总是一语道破天机。 鎏玥的天下真的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虽然从整体上看,仿佛看不出这个国家即将崩溃。 京城依然繁华,老百姓的生活看起来也照旧如常。面对再次来犯的北狄,朝廷的主流依然是对战,而边疆依然是百万雄狮,枕戈待旦。 仿佛国家十分强盛有力。 可实际上呢?人口凋零,天灾*,国库空虚,军队臃肿。一旦打战,连军粮到哪里去筹,都还是个问题呢。 而真打起来,他都不敢相信,这个国家还能撑几天。 这也是为什么,几本田亩册就能打动摄政王的原因。王爷也早已经看出,鎏玥外强中干的脆弱。 陛下也看出来了,并在用她的王者之心思考解决之道。 如此看来,也就难怪王爷痴迷陛下,着实是陛下太可爱了。 也许,在这危急存亡之际,鎏玥出现陛下这样一位仁慈爱民的君王,就表示这个王朝气数未尽。 可若是鎏玥气数未尽,那摄政王又当何论呢? 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的心不能乱! 稳了稳神,他微微皱眉,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若是陛下鼓励年轻的寡妇改嫁,那她们不是就要和适龄未婚的女子争男人了?而且若是让天下的男人来选,又怎么会舍未婚妙龄女子不要,而就拖儿带女的寡妇呢?” 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谁不爱鲜花娇娃! “没错!爱卿真是太犀利!看问题比你家王爷厉害多了!”末璃毫不吝啬的为他点赞。 不敢不敢,陛下您千万别那他和王爷比,他怕死! “所以,这不是一条单独的敕令。这是一系列的改革!从寡妇到少女,从女人到男人,从民间到朝堂,都需要一次改革。” “傲君!我还很年轻,想法不成熟,所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改革!这两个字让柳傲君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都哆嗦一下。 不是冷,而是激动,是恐惧,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是啊,这天下早就该好好翻天覆地一番。 可是改革,谈何容易!任何改革,都是要从既得利益者身上下刀。而能爬到既得利益者这个阶层,必然是手握重权,又岂肯任人宰割。 改革就如同虎口多食,历朝历代,多少人杰志士都死在这虎口之中。 陛下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儿,也想要改革,难上加难。 别的不说,挡在她跟前的三座大山,就一个比一个厉害。 保皇党,摄政王,长生观,没一个好相与的。 陛下终归是太年轻,大概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凶险。以及,找他帮忙…… 柳傲君浑身一抖,冷汗都下来了。 陛下您别害我啊! 她把这样的话都跟他说,就不怕他掉头就告诉摄政王去?还是说,她就笃定自己会帮她? 凭什么? 然而被她大大的黑眼珠子看着,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怎么办?他的心竟然真的开始向着小小的人儿倾斜。 第203节 难道真要做那个艰难的选择? 柳大人的心,彻底乱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王爷当狗熊! 不劳摄政王问罪,从清心殿出来,柳傲君就直接转道摄政王府,把小皇帝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都一股脑的全交代了。 清心殿里有王爷的耳目,瞒不住。既然瞒不住,索性直说,看看王爷的意思。 “改革?”听完他的话,展万钧登时一挑眉。 柳大人点了点头。 “胡闹!荒唐!”摄政王立刻从太师椅里跳起,狠狠一甩袖,怒喝。 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回头瞪着柳傲君。 “你别跟着她瞎胡闹!她虽然聪慧过人,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外面的大风大浪,她经历过什么?改革?哪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是,改革不容易。但如果有王爷的支持,那就有了大半的机会。 柳傲君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定定看着展万钧。 摄政王眉头越发皱拢,也看着他,伸手点了点。 “你心里在动什么念头?傲君,你是要弃我而就她不成?” 王爷就是王爷,他真是一点也瞒不住。但柳傲君也有自己的坚持,撩起衣摆屈膝跪地,叩首道。 “傲君不敢!陛下所言既是童言,亦是真言。王爷明鉴!” 不敢?展万钧冷哼一声,敛眉垂目。 明明就很敢嘛!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书生意气心里打什么主意! 天下的读书人都一个样,恨不能改天换地,大展宏图,名垂青史。小家伙几句话,就把这书呆子的心都挑活络了。 改革,哪有那么容易!这书呆子就没看出来,若是这要改革了,这头一刀就得落在他这个摄政王的头上。 因为他拥军自重! 不,这书呆子清楚的很呢!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展万钧再次伸手点了点柳傲君。 柳傲君低着头,看不到,但心有灵犀,把头又伏的更低。 看对方这幅样子,展万钧是气不打从一出来。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这帮读书人啊!嘴巴上说忠诚谁,但其实心里永远只忠诚自己。忠诚于他们所热衷的那一套,江山社稷,明君忠臣,流芳百世。 从鼻孔里呼出一股浊气,他背手走到书桌前,重新坐下。 “起来吧。” 柳傲君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衣摆,抬起头。 “你不要跟着那孩子瞎胡闹。眼下要忙的事还很多,这秋闱礼部会搞定。但这议和之事,还得细细商议。现在朝堂上,还是主张打的人多啊。尤其……” 尤其后面的话,摄政王没有说出口,柳傲君也明白。 朝堂上主战的基本都是摄政党一派,着实令人头疼啊。 “我听说陛下让世子和博山郡公在京城里搜集百姓的言论,不知王爷可否知晓?” “知道了。展麟已经把条陈送过来了,这孩子,竟然还知道写条陈了。”展万钧笑了笑。 “跟着陛下,世子是越发懂事了。”柳傲君也笑了笑。 展万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方仍是一笑,面色平常。 “乡野村夫,老弱妇孺之言,又有何用。” “民言既是民心,民意不可违啊王爷。” “你们读书人自然是如此说,可底下那帮只晓得打仗杀人的武官,可不听你这套。不打仗,他们如何升官发财?不打仗,这么多兵,靠什么养?不打仗,朝廷每年花那么多军费,养着这么多兵,又有什么用?你能拿出民意,难道别人就拿不出?难啊!傲君!” 说完,他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柳傲君微微一笑,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所以陛下说,王爷该裁军了!” “什么?”展万钧蹭的一下坐起,瞪眼。 “王爷该裁军了!”柳傲君又说了一遍。 展万钧瞪着他,忽而是怒极反笑,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糊涂了吧,柳傲君!裁军?你信不信这话一出这个门,明天就天下大乱!” “不信!”柳傲君摇了摇头。 瞧着对方这个不知死活的样,展万钧是倒吸一口凉气,啧了一声。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那孩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怎会糊涂至此?” “王爷!”柳傲君拱手深施一礼,语重心长道。 “自傲君跟着你,至今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哪一年不是南征北战,喋血沙场?大家伙跟着王爷一起,清君侧勤王护驾打到京城,打入皇宫。到如今王爷成了摄政王,底下的将士们也是封侯封官,人人有份。当官的自然都想要高升一步,永无止境。可底下当兵的呢?打了七八年的仗,他们也累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们求功成名就,可底下的小兵们只是在家乡活不下去,才来当兵混口饭吃。若是能回家种田种地,养儿育女,吃一口平安饭,谁又想来当兵打仗,提着脑袋混口饭!” “天下的老百姓都不想打仗了!再打,真的要亡国了。亡的不是陛下的国,而是王爷您的国啊。” 展万钧不语,只是脸色沉沉,阴云密布。 “陛下给您看田亩册,这其中的厉害,您也是心知肚明。王爷麾下,雄兵百万。在王爷和将军们的眼里,这百万雄兵是大家打天下求富贵的倚仗。可在陛下的眼里,这是百万黎民百姓。天下男丁凋零,乡野遍地都是空舍荒田,寡妇孤儿。王爷却还拘着百万男丁不放,于天下有何益处?” “夺一人之利,而惠天下苍生。王爷,傲君斗胆,恳请王爷裁军!” 说罢,他衣摆一撩,噗通跪下,再次叩首。 夺一人之利,惠天下苍生!合着这百万雄兵就只是他一人之利?说的他就跟个不讲理的大军阀似得!展万钧简直要被活活气死。 就知道逼他!逼他有用吗? 当然有用! 他是真没想到!这才一天的功夫,他这狗头军师就倒戈相向,成了小皇帝的拥趸,跟着那孩子一起胡闹起来! 然而真是胡闹吗? 当然不是! 他又岂会不懂这些道理。可…… 可他不能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 真是见鬼了!天下既然生了他展万钧,又何必还要生出一个末璃! 他都怀疑,再这样下去,假以时日,说不定天下就真要认这个孩子当皇帝了呢。 而就连他自己,都甚至开始觉得,小皇帝一直当皇帝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 她会是个好皇帝,也能当好皇帝。保皇党不会反对,长生观不会反对,只要他也不反对,她就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皇帝。 可……可她是个女娃儿!一个女娃儿怎么能当皇帝! 然而用这样一个理由去反对小皇帝,平心而论,他是汗颜的,也是不屑的。 他一向自负自傲,如今却要以性别来否定别人,怎么看都是胜之不武。 但除却性别,他也真没有可以反对末璃的理由。 毕竟,连他得意的狗头军师,都倒戈了呢。可见这孩子魅力多大! 也怪自己,天天在狗头军师这儿夸那孩子。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悔药没地方买去! 颓然靠在椅背上,他长叹一口气。 “你这是在逼我啊!傲君!裁军,谈何容易。你这些话,也就敢在我这儿说,你敢不敢出去对那些将士们说?看他们不一刀砍死你!” 柳傲君挺起背,也是苦涩一笑。 “学生不敢。” “不敢?所以你就敢来逼我?” “王爷是个讲理的人。” “呵呵,讲理就得受你这份气!” “裁军自然是不行的。贸贸然下令,诸位将军恐怕当时就直接反了。”柳傲君笑道。 “既然知道厉害,你还笑得出来!”展万钧瞪眼。 “所以假借分封之名,行裁军之实。”柳傲君狡黠一笑道。 展万钧一挑眉,伸手一抬,手指一勾。 “起来!” 柳傲君也不含糊,立刻起身,迈步到他跟前。 “边关的兵肯定是不能动的,至少暂时不能。但京师和周边的驻军,可以改成就地驻扎。” “怎么说?” “京师有二十万兵力,周边驻军也是二十万,留一半去一半。让陛下下旨,为诸位将军封侯,再把将军们连同他们的手下的兵都赶到封地去。到了封地,就让侯爷们自己养兵,朝廷不给军饷了。” “嚯,连军饷都不给了?这是要逼人反呐。”展万钧翻一个白眼。 柳傲君抿嘴一笑。 “哪能说反就反。将军们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反陛下,可能,反王爷,不能。” “拉我的虎皮,给你的陛下做大旗,好精明的算盘。”展万钧哼笑。 柳傲君连忙拱手。 第204节 “王爷。这天下和陛下,都是您的。” 呵呵,说得好听,当他傻子,好骗。展万钧是一概不信。 “将军们领兵打仗,求得就是升官发财。既然想要官,那就多发几个,个个有份。把大军分而化之,驻守各地。一则保地方平安,二则充实人口。不打仗,这些兵可以置业,可以种田。将军们收租收税,自己留一部分养兵,交朝廷一部分,充实国库。国家既不用出军饷养军队,还可以得税收和粮食,岂不两全其美。” “人口充实了,手里有钱有粮,将军们要扩军也容易。而且自己能从封地里刨钱,又落在自己手里,也好过向朝廷伸手要钱,处处受制。好好跟将军们说,还是说得通的。” 展万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说呢?” 柳傲君笑笑。 “学生说是没用的,还是得王爷您说。” “我要是开了口,底下人会不会觉得,我这是要弃他们?” “怎会!诸位将军也打了七八年的仗,是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点安生日子了。” “天下大乱,边疆不稳,你还敢说安生日子?” “不打仗,便是安生日子。”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议和。只怕我们开了议和的口,那北狄的蛮子就敢狮子大开口。到时候,为了应付这些豺狼恶狗,还不是要老百姓受罪!” “对老百姓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安生日子。只要老百姓能活下去,那这个国就能活下去。王爷,英雄要做,狗熊也要做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真是好的恶的,美的丑的都说完了。 展万钧长叹一声,抚掌在书桌上一拍。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叫你家王爷当一回狗熊了。” 柳傲君低头一笑,拱手施礼。 “王爷英明!” * “他同意了?”末璃从龙椅上跳起,一脸欣喜的看着柳傲君。 柳傲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耶!”小皇帝握拳做了一个手势,随机翘起大拇指为祭酒大人点赞。 柳爱卿棒棒哒! 被陛下点赞,柳傲君心里也美滋滋的。不过不敢喜形于色,免得给陛下落下不庄重的印象。 “太好了!此事能成,地方就有救了。接下来就该把闲置剩余的劳动力也组织起来,发展生产力,创造更多价值。富国强民,让老百姓吃饱肚子才是第一要事!” 末璃兴奋的坐不住,搓着手走来走去,嘀嘀咕咕不停。 “对了,接下来,我要扩招宫女!”她忽而停住脚步,握拳道。 诶?这又是哪儿跟哪儿?陛下的脑速太快,柳大人表示跟不上啊。 “陛下,陛下,不可操之过急。眼下当务之急的要紧大事,是秋闱和议和。”他赶紧把陛下狂奔的思绪拉回来。 “秋闱?这不是礼部的事么?”然而陛下还不领情。 柳傲君无语,他总不好直说,陛下你这是甩手掌柜当惯了,不要天子门生了?可说这样的话就太挖王爷的墙角了。 末璃看着柳傲君脸上复杂的表情,恍然大悟。 “噢!我懂了,我懂了。” 真懂了?柳傲君还是有点不放心。 小皇帝摸了摸鼻子,忽而转身道。 “秋闱这件事,礼部能搞定。但我说如果想要增加一场考试,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啊?还要再考一场?为什么?” 末璃抿了抿嘴,回到龙椅上坐下。 “历来科举考试,考的都是锦绣文章。文章做得好,才能入仕做官。这当然没有错,但天下有没有文章写得不出彩,但仍能当好官的人才呢?应该有的吧。这样的人才,是不是也该给他们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陛下的意思是?” “给落第的学子们一个机会,唯能力是用。若有真才实干,就算写不了锦绣文章,一样可以入仕为官。” “可陛下如何甄别学子们的能力呢?”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她还卖起了关子。 柳傲君看着小皇帝这个洋洋得意的样子,忽而有点明白摄政王的慈父之心了。陛下,还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那陛下选拔出这些学子,准备给予什么安排呢?虽然如今朝廷是比较缺人,但秋闱一过,先得安排及第的学子。恐怕不会有多少缺留出来。” 他与其说是担心没有位置留出来,不如说是用这一番话套套小皇帝的口风,推测一下这孩子选材的方向。 看看,这就是老狐狸。陛下还嫩得很! 末璃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道道,立刻抿嘴一笑,自己就漏了口风。 “王爷既然既然同意裁军,到时候各位将军分封属地,每人都配上一个带走。若是在地方上干出成绩,就可以得到提拔。三年一期,干得好就调到县里,再好就到省里,省里好,就到中央。另外我还想设置一个新的部门,也需要能干之才。” 原来陛下是准备在将军们身边安插耳目啊,呵呵,小狐狸!柳傲君抿嘴一笑。 诶?等一下!怎么还有新的部门?陛下这是还嫌鎏玥的朝廷不臃肿? “你也知道前几天我微服私访,见识了民生疾苦。老百姓告状不易啊,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我想在京城内专门设立一个给老百姓”向上陈情“的部门,一来是老百姓告状有门,二来也可以震慑一下京城的官员,三来使下情上达,互通有无。你觉得可行吗?” 柳傲君皱了皱眉。 “可行是可行,只是民情琐碎,此门一开,陛下可要劳累了。” 言下之意就是,到时候告状的人肯定很多啊,会累死你的。 末璃满不在乎的一摆手。 “没事,反正我闲。” 呃,敢情陛下搞这个就是因为闲啊! “这个部门可以设置在皇宫内,反正现在皇宫里空地方多,这样离我也近。但给老百姓告状的地方得设置在热闹得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让老百姓监督。就在大街上菜市口,立一个大鼓,大鼓底下再放一个带锁的铜匦。老百姓有冤情,就可以击鼓鸣冤。值班的官员听到鼓声必须出来接状纸,记录下告状人的姓名籍贯和所告何事何人。然后把状子铜匦里,值守的官员不能看状纸,免得徇私舞弊。下了值把这铜匦拿到官署里,由长官们打开,当众审议。确定没有问题,再送到我这里。我看看能解决的就给解决,解决不了,至少也能找你们商议商议。” 说到底,这其实就是个老一套的告御状,给老百姓一个上达天听的机会。 “陛下能如此体恤百姓疾苦,实乃天下苍生之幸也。”柳大人给她点赞。 小皇帝表示,啊哈哈哈,爱卿你这马屁拍的好,我很喜欢! * “什么?她还要折腾?”摄政王刚在朝堂上和百官斗智斗勇斗法,气的肚皮都快要炸了。结果回到王府,狗头军师又给他带来陛下的“好消息”。 他就知道,这书呆子跟小家伙凑一起,准没好事。 冷笑一声,王爷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拍。 “她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不光要亲自给学子们考试,还要加设官署,亲自委任。我看,陛下是准备培植自己的党羽了!” 柳傲君心想,陛下要是真有这个心,那他到欣慰了。可惜陛下的心啊,他还是真是摸不透。 说她把治国当儿戏吧,偏偏想的做的都是为国为民。可若说她是个老谋深算吧,偏偏想的做的没一桩是为了夺权。 她仿佛是把治国当成了一项游戏,很认真很诚恳的在执行。完全无私啊! 可这些话,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吧。所以更显得陛下,可爱至极。 任何一个有志气有理想的臣子,都会希望跟随这样一个大公无私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天子。 相比之下,王爷就……啊啊,邪念,邪念!他又动了不该动的邪念! 展万钧冷眼旁观,看着自己狗头军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微笑又是苦恼,活脱脱跟少年初陷情网的样子,心里真是打翻一桶老醋。 他觉得陛下好,别人不觉得,他生气。 现在别人也觉得陛下好了,他更生气。 原本只得他一人爱不释手的陛下,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他就有一种陛下会被夺走的错觉。 敢!谁敢跟他抢陛下!直接砍了! 摄政王越想越火,醋意滔天,王霸之气熊熊燃烧。 柳傲君却以为他生气是因为小皇帝“逾越”了。 “王爷!陛下也是体恤民生疾苦!并非争权夺利!” 看看,挑唆的祭酒大人都敢跟自己呛声了呢!好厉害啊,陛下! 摄政王磨了磨后槽牙,生闷气。心里不知道是该把柳傲君打一顿呢,还是把小皇帝打一顿,或者两人都打一顿。 可若是把两人都打一顿,倒显得他们越发是同伙,自己成了敌对方。 呸!敢!越想越气!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外头老仆来报。 宫里来人了。 说是带了陛下的口谕,要见王爷。 柳傲君趁机退下,展万钧收敛起脸上的郁闷,端坐在太师椅里。 “让人进来吧。” 来的是李得胜,满脸带笑,进了门就先掸衣正冠,两腿一弯,噗通给摄政王跪地磕了一个。 “奴婢李得胜拜见王爷,恭祝王爷千岁金安。” 按说皇帝身边的人带着圣旨口谕过来,就如同圣驾亲临,要拜也得臣子下跪拜他们。 可李得胜是万万不敢如此,除非是小命不想要了。 对方态度无可挑剔,摄政王便把手里的书放下,懒洋洋道。 “起来吧。” 李得胜的态度代表着小皇帝的态度,看来这小东西还没彻底昏头。 “有什么事?”别说跪着听旨,就连起来都懒得,摄政王这一回表现的十足一个跋扈权臣样。传出去,绝对能坐实他的不臣之心。 第205节 然而王爷不在乎!今儿个就是生气了!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谁敢说个不是?没人敢啊! 李公公爬起身,也不敢挺直腰背,就微微弓着,笑盈盈道。 “陛下让奴婢传个话,说王爷这一阵为国家操劳辛苦,听说饮食不调。陛下得知之后,内心十分忧思。故而在清心殿设宴,想请王爷过去改善改善伙食。” 呵呵!改善改善伙食?当他王府里的厨子都是二把刀?做不出他能吃的饭,非得到宫里去吃御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要他说,这就是鸿门宴,准没好事! 不去?才不! 为什么不去?人家都摆出阵势了,他还能怂!是男人就不能怂!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唯小女与女子难养也! 摄政王不开腔,冷着脸看着桌上的书,两根手指头在书桌上嘚嘚的敲。敲得李得胜那颗心,也跟着嘚嘚跳。 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夹在这两尊大神之间,他受这一份夹板气。 能怨吗?不能!别人想受这罪,还求之不得呢。 紧了紧皮,把脸上的笑端着,他老老实实等着。 末了,王爷把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拍。 “陛下念着微臣的心,微臣知道了!劳烦李公公转告陛下,微臣心里也很是挂念陛下,所以定然会去赴约的。” 谢天谢地!李得胜长吁一口气,拱手弯腰。 “是,奴婢定然转告陛下,王爷为国操劳,实在是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应该的。” 是是是,您是老大,您说了算!李公公化身磕头虫,捣蒜不已。 “去吧。”摄政王一掸手,算是打发他。 李得胜连忙跪地磕头,高呼千岁,然后倒退着出门。 出了门,摄政王府的老仆上前恭送,在路上塞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荷包。 捏着这个荷包,李公公心在流泪。这钱真是提着脑袋挣的,不容易啊。 至于书房内,王爷是蹭的跳起身,振臂道。 “来人,沐浴更衣,本王要进宫面圣!” 哼,到宫里他非得好好削那孩子一顿不可! 不然谁知道她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王爷沐浴熏香,打扮一番之后,出了王府。一路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的到了皇宫里。 结果被清心殿的奴婢告知,陛下不见啦!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1,鲜花1)931019(评价票1) 美人们养文也别忘订阅哦!订阅的美人全体虎摸虎摸!棒棒哒!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陛下,该走了!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摄政王被气的头发都竖起来!恨不得把清心殿的大小奴婢都捆在一块,拉到慎刑司去杖毙。 这么多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宝盒如丧考批,整个人都哭傻了。李得胜也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倒是刚从宫外来的,才学了几天规矩还很不懂规矩的李姑娘,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陛下好像是自己跟人走的。” 自己走的?跟谁? 李姑娘没看清,那人很高,一飘就没影,连带着陛下也没了。 一听这个架势,展万钧就明白了。 原来是长生子把小家伙给拐带走了! 混账!欺人太甚!一定是故意的,绝对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小家伙要请他吃饭,这妖道就来了! 王爷英明啊! 祁进表示,就是挑你的好时候来捣乱,怎么了! 有本事,来抓我呀! 然而人去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抓? 末璃和祁进并没有跑远,她被带到了海池里。 海池里种了一大片的莲花。然而夏末以至,初秋将临,莲花大多已经开败。偶有几朵,也是将将凋零。唯有枝头一团团绿油油的莲蓬,鼓鼓囊囊的叫人看了欢喜。 一叶扁舟穿入莲叶间,末璃和祁进就在这小船上。 刚洗净吹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小皇帝脑门上顶着一张宽宽大大的荷叶,挡住夕阳的余晖。她盘腿坐在船中央,跟个仓鼠似得,低着头,手里捏个莲蓬,用手指头剥莲子吃。 生嫩的莲子有点甜,有点鲜,但总的来说还是淡拉呱唧,咬在嘴里不过是聊胜于无零嘴而已。 祁进立在船头,轻飘飘仿佛一点重量也没有。风一吹,莲叶摇摆,水波摇摆,小船也跟着摇摆,船头的他也跟着摇摆,飘然若仙。 把最后一颗莲子塞进嘴里,她抬起头看他一眼。 祁进也回头看她。 “陛下,该走了!”他说。 “诶?”末璃愣住。 “仙器显灵,所指的意思,我已经查明了。”他微微一笑,扭头,看向碧波荡漾的池面,淡淡开口。 “真的?是什么意思?”末璃蹭的站起来,结果因为太激动,踩得小船左右摇摆,吓得她连忙又坐下,伸手扶住船舷。 然而依然仰头看着祁进,目光灼热而期待。 被笼罩在这目光里,祁进淡淡一笑。 “陛下还记得那晚在我山门前见过的神秘客吗?” 山门前的神秘客?哦!那个人!当然记得。那人还想杀她呢。 她冷哼一声。 “那个拿双刀要杀我的合邕人?” “陛下既然知道他来自合邕,就该猜到另一半仙器在哪里了。” “是在合邕?你找到了?” 祁进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但大概知道会在哪里。” “在哪里?” “在合邕的王都,祭月城。” 末璃噢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个叫什么穆沙的家伙来自合邕祭月城,既然仙器提示跟他有关,说另一边仙器在哪儿,倒也合情合理。 可既然是城,还是王都,那一定小不了。在偌大一个城池里找一个小小的仙器,可不容易。 何况,另一半仙器到底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啊。 这怎么找? 当然咯,有一个方向总比没有好。 她自我安慰。 “那接下来呢?你要去祭月城找仙器?” “不是我,是我们。” “啊?”这一回,她可真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 船又摇晃了几下,但她稳稳站住,很快就不摇了。 “我们?我也要去?” “陛下不想去?”祁进回头,把眉梢一挑。 “不,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陛下当然要去。毕竟找到了另一半仙器,就可以直接送陛下回去,来来回回浪费时间。”祁进微微一笑,显得十分通情达理,考虑周到。 末璃咽了咽口水。 “马上就要出发?” “再过三个月就出发。” 一听还要过三个月,她没来由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却又沉甸甸的,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不行。上一次我跟你走,结果出了事。这一次,我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就跟你跑了。”她皱起眉,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祁进满不在乎的一笑。 “这一回,我不会离开陛下左右了。也不会让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出发!要走是随时随地都能走,但因为要去合邕必须经过北狄,此时正值秋季,是北狄蛮子活动猖獗的时候。为了路上的安全,所以就避开锋芒。等进入冬季,冰封草原后再出发。” “出了雁门关,在行进一百里就是北狄境内。在往西走三个月会到合邕,再走两个月能到王都祭月城。正好赶上五月的祭祀,这是一年中唯一一次月神庙对外开放的日子。我们可以到里面找找仙器的线索。” “月神庙?” 第206节 “合邕崇拜月神,每年五月都会举行月神的祭祀。据穆沙说,他在神庙里看到过类似仙器这样的东西。” “他看到过?他的话能信?”末璃提出质疑。 现在的她可是相当具有怀疑精神,再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天真小白。 “合邕崇拜月神,祭祀月神的祭司都来自狼族。穆沙的母亲原本就是月神庙的祭司,他的父亲则是合邕的国王。所以他身份高贵,兼具皇族和狼族的血统,十三岁之前可以在神庙里自由出入。” 哇?原来穆沙狗狗来头还挺大。不过,皇子就不说谎么?神仙还说谎呢! “可万一他骗你呢?就不能先派人过去查一查看一看,等确实了我们再过去?” 祁进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柔软的草纸,向她轻轻一弹。 末璃伸手一把抄住这张纸,摊开看了看。 这纸柔软而又薄脆,边角都微微发卷,一边毛糙不平,明显是从一本古老的书上撕下来的。纸上有图也有文字,都淡淡的,经历了很长的时间,墨水开始掉色。 字她是一个也不认识,但不妨碍她看画,画可是一眼就能看出名堂。 那是一个祭坛的模样,祭坛的形状非常奇特,是一个正十二边形,画得还挺规整。祭坛上悬挂着一件礼器,似乎是象征着月神。大概是手绘的缘故,祭月城的老祭司们并不能画出最规整的正二十面体,但就算是让个孩子来看,也能看出这玩意跟她手里那个仙器有关系。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正二十面体是红色的,象征着血月。 “这是……” “这是月神庙大祭司才能学习的神书。这个祭坛在月神庙的最底层,一年只开一次,只有大祭司才能进入。所以错过明年的祭祀,陛下就得等后年了。” “这个红色的东西,就是另一半仙器吗?你觉得。” 祁进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撩。 “绝对不是。” “诶?” “仙器是独一无二的,天下不需要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这个红色的礼器应该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它被摆在这儿正是为了替代陛下手中那个真正的仙器。所以我才确信,这另一半仙器应该就在月神庙大祭司的手里。因为合邕人没见过真正的另一半仙器,所以自己创造了一个仿制的用来祭祀。” “用来祭祀?合邕人为什么要用仙器来祭祀?他们不知道仙器是用来干嘛的吗?” “他们知道。但传说经过几代人的口口相传,早就已经变了样。陛下知道月神庙的祭祀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 “召唤月神!” “月神?” “一个传说来自月宫的女神,带领着合邕的先祖,开创了这个国家。她聪明美丽,深受爱戴。但狼族和鹰族的先祖都爱上了女神,女神为了国家不会分离,让狼族成了祭祀,让鹰族成了国王,而自己则翩然离去,回到月宫,在天空守护众生。” “陛下不觉得,这故事很有深意吗?” 尼玛,这就是个赤果果的穿越玛丽苏桥段啊!她也是不得不服! 敢情她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穿越者,在合邕就有个老前辈!而前辈给她留下了这个宝贵的遗产,等着她去接收。 这还能不去?这是必须要去啊! 可是…… 她这里刚开始的事业怎么办? “怎么?陛下还有什么顾虑?”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祁进问道。 末璃咂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祁进哼哼一笑,眯起眼。 “陛下是舍不得什么人吧?” 喂!这话听着就不对好么!她顿时皱起眉。 这里哪有什么她舍不得的人嘛!她舍不得的明明是整个天下,是身为皇帝的责任,是…… 捏着手里这张薄薄的草纸,她低下头。 “又或者,陛下觉得还是留下来当皇帝的好?”祁进又道。 真是个专门往别人软肋里揣的家伙啊!她哼一声,缓缓抬起头。 “我走了的话,这个天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祁进哈哈一笑。 “天下苍生自有他们的命数,陛下不过是个孩子,没那么重要。” 瞎说什么大实话,夸夸她会死啊! “可是,我刚刚想要改革来着。就这么撒手不管,会不会不好?” “陛下,不,末璃!没有你,鎏玥也依然还是鎏玥。这个世界缺了谁,太阳照升,日子照过。你没有那么重要。这天下唯一觉得你很重要的人,只有我。”他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表情是慈悲的,和善的,但眼神又是冰冷的,残酷的。 “所谓重要,就是我能实现你的愿望,对吧。”她也忍不住戳他软肋。 然而对方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哈哈一笑,欣然点头。 “所以我们才是真正的互惠互利,最坚实的伙伴关系。其他人,没了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到底能帮你实现什么愿望?”她忍不住问。 然而祁进却不说了,只是微笑,好像脸上挂着一张面具似得。 啧!她皱眉。 “还说是最坚实的伙伴关系,你知道我的目的,可我不知道你的,让我如何相信你?” “你不必信我,你只要信你自己,信你能回去。我也不需要你信我,我只要你回去。”他说。 说完,双脚轻轻一踮,翩然飞起。 “喂!别走啊!”末璃冲上去想拉住他。 但已经来不及,对方踩着莲叶就飘远了。而她因为跑了几步,小船用力的摇晃起来,反而差点落水。 险险停住,她急忙蹲下把乱晃的船稳住,等她站起身,哪里还有祁进的身影。 一屁股坐倒,末璃心里乱哄哄的。 这一回祁进算是坦诚相待,给她彻底露了个底。凭着今天他所透露的信息,她基本也能分析出来,对方说的是真话。 仙器的另一半有了着落,就等于她回家的事也有了着落。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有了一个方向,再不是以前那个模糊的概念。 她应该感到高兴! 可是…… 心里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耳边叫嚣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准备起来,等着回家啊。回去,回到你日思夜想的生活里去。你的家人,你的生活,你的未来,什么都有了。” 令人心动! 可另一半却说“你不是刚想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吗?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对得起别人吗?你想当皇帝就当皇帝,你相当莫莉就当莫莉,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自私鬼!” 也是刺耳的很! 不不不,她不是自私鬼!她当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这不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嘛,应该足够她安排后事。呃,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 但,算了,后事就后事吧。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傀儡短命皇帝,说不定这一回正好可以“彻底驾崩”,然后把天下顺顺当当的交接给摄政王。 对啊!祁进一直和展万钧不对付。她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把祁进带的远远的,好让摄政王彻底摆脱长生观,顺顺利利当上皇帝。 这样一来,鎏玥的老百姓也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陷入动荡。 这样一来,天下苍生如愿,摄政王如愿,她也如愿,而祁进么,也能如愿,皆大欢喜,大团圆结局。 她一拍掌,为自己点赞。 只是,这种事情,靠她一个人是做不来的。肯定需要摄政王的配合。 可展万钧要是知道她要跟祁进走,并且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他会放她走吗? 颓然放下手,她耷拉着脑袋,长叹一口气。 ------题外话------ jecyy(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一直以来的订阅支持! 今天早上本座起来又删除了两个帖子,因为每次删评论都容易出事,所以还是主动说一下。 网站最怕什么?政治相关!所以政治相关类的帖子,杀无赦!就这么回事! 另外一个粉丝值为0的vip等级为0的号,拉着本座的文文扯政治,双重作死!看盗版还到作者文下拉着作者和所有正版读者的手普及所谓的政治理念,光删评论不抽你就算本座理智冷静克制了好么!找死也别拉着我啊!混蛋!你有感而发也别看盗版啊,混蛋!看了盗版也别来告诉我恶心我还发帖糟蹋我的版面啊,混蛋! 呃,激动了!大家么么哒!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舍不得你! 末璃在海池里划船,结果怎么划都是原地打转。 眼看天是越来越暗淡,风一吹,莲叶沙沙作响,令人有点毛骨悚然起来。 然而没等她觉得怕,海池边就人声喧哗。 提着灯的宫女太监,连同铁羽金戈的御林军把海池给围了半边,李得胜和宝盒两个打头,提着灯笼举着火把,跟两只焦急的老母鸡似得,在海池边团团打转。 宝盒一副恨不得拍着翅膀飞过来的样子,抻着脖子,喊得声音都哑了。 “陛下,别动,别动!” 别动?干嘛?她正纳闷,就听见扑通扑通几声,几个御林军就脱了披甲下了水,抡着胳膊朝她游来。 三下五下游到小船边,就搭住船舷把她往岸边带。 她老老实实蹲在船中央,低着头闷闷不乐。 快到岸边的时候,许是心有灵犀,抬起头。 第207节 岸边人群分开,一抹高挑的身影显露,似利剑又如铁塔。 夕阳以下,天边只剩下一抹烧红的余晖,暗淡而妖异。两旁的宫人高举着宫灯,薄纱绷就,散落朦胧的粉光。 展万钧就半隐半现在这两种互不协调的光线里,紫色的朝服被夕阳染成血色,还是那种放久了发黑的血。紧绷的脸庞则因为宫灯而染上霞色,白底红粉,看起来就跟醉了酒似得。 御林军高举着火把,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犹如暗夜里舞动的刀光剑影,每一次闪动都要人命。 她看得有点胆战心惊。 明明是她请客吃饭,结果客人来了,主人却跑了,也难怪客人生气。 可是…… 船头轻轻在岸边磕了一下,震得她整个人也跟着晃了晃。 “小心!”宝盒吓得脸都白了,伸手想接她。 然而离得远,压根接不到。离她最近的是展万钧,可对方连伸手接她的意思也没有,背着手仰着头,沉着脸眯着眼,一副生人勿进凶神恶煞的模样。 被这沉甸甸包含怒意的眼神压着,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心怦怦乱跳。 没人扶,那看来只有她自己上岸了。 然而没等她动弹,扶着船舷的几个御林军就把船身一侧,双臂一举,连人带船整个推上岸。 末璃只觉得自己跟坐了升降梯似得,呼一下,她和船就搁在摄政王脚边了。 船底湿漉漉的,上了岸就稀里哗啦的淌水。水渍蔓延,将将流淌到他的脚边。 天热,摄政王没有穿靴,而是踩着一双便鞋。鞋头绣着一只古怪的瑞兽,两大眼睛恶狠狠瞪着她。 扁了扁嘴,她心里有点来气。 这能怪她?她不搭理祁进的话,谁知道这神经病又会如何折腾。何况,她心里也不好受。一想到真的要离开了,她竟然觉得……舍不得! 舍不得这等着她治理的大好天下,舍不得等着她搭救的黎民苍生。舍不得为她点赞的柳爱卿,舍不得她亲手救下的李姑娘。舍不得如同亲人的宝盒,甚至连李得胜都变得可爱起来,叫她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熊孩子展麟,舍不得小粉丝末暧,舍不得小鲜肉赖沧澜。 还舍不得…… 她心头一酸,抬起头,扁着嘴,仰头幽幽看了他一眼。 天黑,海池里的水从碧绿变成了墨绿,倒映着火光,闪闪烁烁。 然而她的眼却是更深更黑的池,自池底泛出的,乃是来自天上的星光。小小的,闪烁的,耀眼的。自亘古以来,从未泯灭,也必将永不泯灭。 火光,星光,相互辉印! 展万钧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便向前迈出一步,对她伸出手。 而末璃也蹭的蹿起,张开双臂,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他怀里。刚触到他的胸膛,就紧紧一把保住他的腰。 真想,就这样永远抱着,不撒手!她嘴巴一瘪,悲从心起。 莲叶自半路就抖落,满头漆黑的秀发随风飞舞,如同在深夜生长的藤蔓,追随她的手臂一起,将他紧紧缠绕。 腰被如此紧紧的缠了一下,却让展万钧觉得恼恨。 惺惺作态!她有胆跟祁进跑,却没胆被他抓吗?以为这样抱一抱,他就会原谅她? 然而很快,他意识到怀里的小家伙可不仅仅是缠着她。她越缠越紧,一边缠一边浑身发抖。 是怕?知道怕那还敢跑? 不,不是怕! 夏天的衣服薄,他很快就感受到胸膛上热热的湿意。 她在哭! 展万钧浑身一颤,胸膛里累积的滔天怒意,仿佛随着这一团湿意,从身体里一点一滴的淌出。 她缠着他,把他满腔的怒意跟绞一条湿透的毛巾似得,用力从身体里狠狠的绞出,化成胸膛上越来越浓的湿意。 他想自己的怒意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要不然怎么她用力一绞,就全挤干了。 既然没有那么生气,那就算了吧。 碰上她,是他的冤孽!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展万钧一言不发,把末璃抱在怀里卷回了清心殿。 小皇帝平平安安回来了,摄政王么,眼下似乎也没发什么火。众人提溜着的心滚回肚皮里,赶紧伶俐的把早已经冷透的饭菜撤下,又换上新做的。 等末璃梳洗更衣出来,两人就对坐吃饭。 结果吃着吃着,小皇帝脸上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口饭哽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忙的宝盒和李得胜两个,又是递水,又是拍背,比照看个奶娃还费力。 小宫女又在心里埋怨摄政王,摆着张臭脸吃饭,能不噎着小主子?看把人吓得,太讨厌了! 展万钧的胃口也给败得一败涂地,摔下碗伸手一挥。 “撤了!” 清心殿里的大小奴婢一听苗头不对,连忙一个个都夹紧屁股绷紧皮,屏住呼吸跟幽灵似得飘过来干活,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等饭菜都撤下了,王爷还是不满意,再次挥手。 “都出去!” 宝盒和李得胜两个也灰溜溜出去。 这下清心殿里就剩下末璃和他了。 末璃抓着手帕一边抽气一边抹眼睛,心里挺不好意思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肚子很饿,饭菜很香,可吃到嘴里就觉得没滋没味。 这白米饭一口口咽下去,一点没落到肚子里,全堵在喉咙口! 堵着堵着,就觉得难受,一难受,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 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矫情,一点事就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明明应该高兴的啊! 也不是怕!虽然他脸又臭又黑,看着挺吓人。可既没打人也没骂人,甚至连高声吼两句也没有。 但就是觉得压抑,觉得难过,觉得……舍不得! 她舍不得了!果然相处越久,感情越深。 所以这一回,还是开诚布公的跟他说。老这么藏着掖着,跟捂着个定时炸弹似得,她也不好受。不如敞开了说出来,大家心里都痛快! 不是说好了,要彼此信任的嘛。 鼻子吸了吸,她放下手帕,抬头看他。 “祁进要带我走。” 展万钧正头疼,眯着眼揉眉心,一听这话,登时就睁大眼。 “什么?” 末璃就一五一十的把祁进的计划都说了,当然没说对方带自己过去是为了穿越时空,这有点骇人听闻,也不好解释。 反正就是祁进会带她去合邕,在那里满足她回家的愿望,同时也满足他自己的愿望。 摄政王越听越火,怒发冲冠! 这都什么玩意?好啊!合着他们两个都密谋好了,要一起私奔!跑的够远,过边境穿北狄一路往西到合邕,十万八千里,是打定主意要让他追不到! “不是啊!不是私奔,你怎么会这么想?”小皇帝瞪大眼,为王爷的脑洞而惊讶。 摄政王冷哼一声。 “不是私奔是什么?你都要跟他跑了,还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简直胡闹!荒唐!可笑!” 重重一拍桌子,他奋而起身。 “你把这儿当什么了?你想当皇帝就当皇帝,你想改革就改革,你想撤军就撤军。脑袋瓜子一拍,你想干嘛就干嘛!你有把这天下当回事?你有把屁股底下的龙椅当回事?你有把我当回事没有?” “好啊!你们就是一丘之貉!他想让你当皇帝就当皇帝,想拐带你走就拐带你走。当天下人,当我都是白痴,耍着好玩是不是?” “你还有脸跟他走?我这就把柳傲君叫过来,让他看看他的好陛下!” 他伸手一戳,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末璃被戳的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太任性了。兴冲冲说什么要提高鎏玥女性权益,要改革天下,要让老百姓吃饱饭,呵呵。结果现在又想着回家,要当甩手掌柜。 治国如同儿戏,说话就是放屁! 她自己都想抽自己巴掌。 可是……她就是想回家啊! 天下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明明就有的吗。她回家,他当皇帝,你好我好大家好! 见她这个低头认错的模样,展万钧重重哼一声,把手指放下。 千错万错,她是错无可错。可说到底,终归还是老老实实在第一时间跟他坦白交代了。再可恨,她也没撒谎瞒着他不是。 他心里一软,恨恨一甩袖,一屁股又坐下了。 * 末璃怯生生抬起头,支支吾吾的开口。 “你别生气了……” “那你就少犯浑!”他扭头瞪她一眼。 脖子一缩,她撅了撅嘴。 “我没犯浑!” “还敢说!”眼睛瞪得更大了,眉毛都要飞起来! “你想啊。他不是老给你捣乱嘛!这要是去了合邕,没个一年半载肯定回不来。趁着这个机会,你赶紧的下手啊。”她斯斯艾艾道。 展万钧愣一下,随机砰的又一拍桌子,爆喝。 “混账!难道他在这儿我就怕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208节 “那是什么意思?少给自己找借口!给我老实待着!” “就不!”她蹭的跳起,双手握拳。 “敢!”展万钧也蹭的站起,怒喝。 摄政王盛气凌人,光凭身高就秒杀小皇帝。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末璃把后背一挺,脖子一伸,脚丫子一踮,愣是没被吓到。 “有什么不敢!跟你说就是通知你罢了!你以为能拦住我!” 好哇!有祁进给她撑腰,都敢跟他叫板顶嘴了! 展万钧那个气啊!怒火中烧,双眼一眯,一把攥住她的细胳膊,咬牙切齿道。 “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信不信!” “打断我腿,我也跑!哼!” 气死了!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子,他恨不得当场捏碎。 末璃疼的立刻绷不住脸,咧着嘴满脸跑眉毛。可今儿个小皇帝也倔得很,硬忍着不喊疼。 还是展万钧自己看不下去,重重一甩手,把她推开。 然而这一推,她重心不稳,胳膊一撩就把摆在旁边的烛台给撩翻了。蜡烛噗的就栽在地上,泼出一团红艳艳的油。烛台也啪的落第,咕噜噜在地上转了一圈。 她一屁股坐地上,手掌一拍就拍在烛台的尖刺上。 刺啦一下,手掌就划破了一道口子,还没觉出疼,血就先冒出来,也跟蜡烛油似得,噗噗砸在地上,鲜红似火。 展万钧脸色一变,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伸到嘴边用力吮了两口,呸呸吐出脏血,抽了自己的腰带就给她裹上。 “真是没用!连站都站不住!就你这个样子,还敢跟人跑十万八千里!死路上都没人给你收尸!” 恶形恶状,恶言恶语!一点也不讨喜! 把她的手七裹八裹包了好几圈,他心头还是怒不可遏,恶狠狠瞪着她。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就非得跟他走?你有没有想过我?你心里有没有我?他就那么好?比我对你好?” 末璃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大眼睛水汪汪的,又要落泪。 手掌一阵阵刺痛,被他的腰带一裹,勒着伤口更疼了。 她不说话,他心里就堵得慌,一把将她提溜起,恨恨往内殿里拖。 “好好,你非要跟着他,好!我让你跟!” 末璃一路跌跌撞撞,被他推翻在龙床上。他一把抽掉她腰上的腰带,不由分说就捆她的手脚。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早知道她心里没他,只有祁进,他就该打断她的狗腿,拿铁链子锁起来。 他对她还不够好?他心疼她,可惜她,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贝似得供着她。可她回报他什么? 想走?没门! 说到底,她就是不认命!好!他让她认命! 摄政王呲牙咧嘴,咬牙切齿,恶狠狠动手开始撕巴她的衣服。 早就该要了她,生米做成熟饭,看她还跑什么!女人啊!非得经过这一关才知道认命! 得知对方的意图,末璃整个都傻了!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男人的大脑回路真是莫名其妙啊! 等,等一下喂!她,她还小啊!她…… 她知道自己应该大哭大闹垂死挣扎,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就失去。 可是,看到施暴者那一脸比她还痛苦还悲愤的表情,她就……一点也恨不起来……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好憋屈! 不是她自己憋屈,而是替他觉得憋屈。 他要什么没有?天下多得是女人爱他疼他。可偏偏瞎了眼,非得看上她。一个既矫情又别扭,还不负责任的任性毛孩子。 想一出是一出,除了惹麻烦就不会干别的。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 他一直忍着她,包容她,供着她,哄着她。她是何德何能,竟然捞了这么个男人爱上她。回到了现代,还会有这样的男人爱她吗? 不可能的吧! 她要是走了,就等于再也见不到他。 再也见不到这个恶形恶状,恶言恶语,凶巴巴,恶狠狠,大写的一个人形傲娇。 所以,她真是舍不得!好舍不得的!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愤怒的好么!她也是啊! 怎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怎么非得让她选择呢? 所以她才告诉他一切的呀!就因为不想自己选择啊! 所以打断她的狗腿啊,那铁链子锁住她啊,把她吃掉啊!不要客气啊!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她留住啊!拜托了! 她泪眼婆娑,双唇颤抖,没有反抗,反而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我也舍不得你啊!混账!可是我也好想回家啊!为什么一定要我选择?为什么呀!呜呜呜呜!” 展万钧浑身一震,捏着她衣衫的手重重一握,指甲都掐进肉里,生疼,刺痛,刀割一般。 “我又不喜欢他,我喜欢你啊!混账王八蛋!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喜欢你啊!不然你以为谁受得了你的臭脸!我又不欠你!呜呜呜呜呜!” “我干嘛要跟他私奔,我是要回家啊!这儿特么有什么好?天天看你的臭脸。当皇帝了不起啊,就这分分钟亡国的破地方,谁稀罕啊!呜呜呜呜。” “有机会回家我不去,我傻啊!呜呜呜,我就是傻,竟然会舍不得你。你有什么好?有什么好?王爷了不起啊?长得帅了不起啊?你懂个屁!呜呜呜!” 越哭越伤心,简直一发不可收拾,眼泪鼻涕全往他脖子上抹,一塌糊涂。 作为人杰英雄,真龙降世,摄政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忍受着陛下的邋遢和埋汰,他隐忍怒气,迅速从小皇帝颠三倒四的话语里总结出三个重点。 第一,她喜欢他。第二,她舍不得他。第三,她要回家。 而且第三条是重点! 回家?回什么家?这皇宫就是她的家!她还想回哪儿去? 这一条非常不合常理,可是被她一再提及,显然是重点里的重点! 他得先弄明白了! 把脖子上挂着得鼻涕虫用力摘下,捆着手脚的腰带都拆开,又抓了薄毯劈头盖脑的给她擦了脸。 末璃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嘟囔。 “我渴!” 他长叹一口气,又给她找了碗水。 金碗就巴掌大小,一口气喝干,她还不够。连喝了两碗,又打嗝,简直让人愁死。 等她气顺了,他决定直击重点问。 “祁进把你拐去合邕,究竟要干什么?” ------题外话------ xzssuu(钻石10)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肥狐九(鲜花10) 感谢美人们的订阅支持! 大家可能觉得本座每天这样说就跟小和尚念经似得,挺烦。 可念经是小和尚的每日功课,而更新并感谢大家订阅支持,也是本座的每日功课,是一样一样滴! 么么哒!爱你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俩倒是天生一对! 面对展万钧的问题,末璃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又想避重就轻。然而对方目光如炬,令人无所循形。 她便像一个被老师看穿了底细的小学生一般,耷拉下脑袋,喏喏回答。 “我们去合邕找另一半仙器。” “仙器?”展万钧眉头一皱。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见他不懂,她就乖乖从脖子里把那块玻璃掏出来,晃了晃。 “这就是仙器,这儿只有一半!另一半祁进说可能会在合邕的王都,祭月城。” 展万钧一挑眉。 这玩意他认识,祁进上回坐着大红轿子进宫耀武扬威,脖子上挂的就是这东西。 这就是仙器?他怎么看不出来!就这玩意迷得她三魂五道,丢了魂似得宁可舍了他也要跟那妖道走? “这东西有什么用?”他耐着性子问。 末璃把玻璃顺着脖子又放回去。 “凑齐另一半,就可以送我回家。祁进是这么说的。” 呵呵!他冷笑一声。 “他说什么你就信?” 她抬起头,看他一眼。 “信!” 把他气的勒!差点想吐血!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怒火。 “你的家就在这儿!你要回哪儿去?” 她摇了摇头。 第209节 “这儿不是我的家。” “这儿不是,哪儿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合邕?你傻了是不是?” 她撩起眼皮,回给他一个“你才傻了”的眼神。 “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多远?比合邕还远?在海的另一边?”他都要被气死,越说越荒唐。 “在人力所不能及之处!”她忽而文绉绉道。 展万钧愣一下,扭头啧了一声。 然而她却来了兴致。 这秘密藏着掖着,在她手里已经不是个宝,而是个疮。再捂下去这疮就要烂了!与其你猜我猜,你追我躲,不如索性揭穿了,真相大白。 大家都敞亮! 于是一抬头,一挺胸,她挥舞着胳膊道。 “我的家既不是在鎏玥,也不是在合邕。哪儿也不是,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懂么?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个世界!摄政王一句话也不说,一脸“你中邪了吧”的表情! 中你个大头鬼的邪!末璃感觉自己被激怒了! “你见过像我这么聪明的十四岁小孩?敢让寡妇改嫁,敢让你裁军,敢改革的十四岁小孩!”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道。 这样自夸堪称厚颜无耻!但展万钧却一时无话可说。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聪慧过人,可从来不去细想她为什么会这么聪慧。只觉得她这样的品貌,聪明伶俐是应该的,不聪明才叫怪了! 可回过头仔细想想,她还真是聪明过头了。 聪明的孩子不稀奇,但聪明到像她这么老成谋国,阴阳怪气的,就有点耸人听闻。 可再耸人听闻,也没有她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的耸人听闻! 不是这个世界的,那是哪个世界的?异世?天外?敢情他还未来得及给她封神,她自己就当神了。 神?呵呵!照这么说来,她和祁进还真是一路的。 他是神仙,她是天人,真是天生一对! 或许这才能解释为什么祁进非要点名叫她当皇帝,还破天荒的亲自下山接近她,费尽心思要把她拐走。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得到她嘛。 神仙和天人,真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醋缸没破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好这酸气冲天,差点没把他活活酸死。然而这酸他还是忍着,耐着性子继续问。 “好,就算你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他送你回去,他有什么好处?” 天下就没白吃的饭!祁进肯定有所图! “他说把我送回去,他的愿望就能实现。”末璃老老实实回答。 他的愿望?什么愿望?千辛万苦的把人弄到手,就为了让她离开?嚯,这么大公无私?不可能!他不信! “他什么愿望?” “不知道。” 看吧!他就知道!祁进留着一手呢。不过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不知道对方的企图,竟然还敢跟人跑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展万钧眉头一挑,冷哼一声,用下巴磕看着她。脸上一副“你傻瓜啊,你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就该跟他走”的表情。 末璃有点恼羞成怒。 “我问了,他不肯说。” 他冷笑一声。 “他不肯说?他就是鬼扯骗你,偏你还信他!” 这话她不爱听!骗骗骗,骗她有什么好处? 骗她有什么好处?骗她好处大了去了! 最起码,把她这个小傻瓜骗走了,就能把他恶心死,急死,气死! 这记吃不记打的玩意!这么快就忘了前车之鉴?上一回她跟着那妖道跑了,结果怎么样? 她吃得苦,受的罪,都忘了? 摄政王等着小皇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末璃却满心委屈。 “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我也知道他靠不住,所以他说什么,我都跟你据实交代,就是让他知道,这一回他做什么都得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而我这一回,也是不想再瞒你,骗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话让他一时无言以对。 相信她?这就意味着他要相信她此刻的荒唐言。 可如果这荒谬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他的小家伙是个来自远方的天外来客! 不不!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十七皇子就是个养在深宫的孩子,多病体弱,常年被崔昭仪藏在海棠园里不见人。可即便如此,这宫里见过她的人也不少。这孩子是现实存在的,一天一天在这儿长大的。 绝不可能是来自异世的!所以她这是臆想! 展万钧皱起眉,沉沉看着末璃,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他的好孩子可以聪明,可以任性,但绝不可以是一个疯子! 看他眼神越来越怪,末璃瞪起眼,连忙站起来。 “你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说这样的话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了。骗他……她不一直在骗他吗。从一开始就是!他傻乎乎的被她和祁进骗,亲手扶持了一个虚凤假凰的皇子登基称帝。 就在他被她吸引的时候,还怀疑自己是中了断袖之癖。 然而,等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又突然落跑,不告而别。 她哪一次没有骗他? “这一次没有!上一次也没有!上上次还是没有!”末璃握着拳头喊道。 “我都那么努力的对你诚实,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事实都告诉你,可你怎么能不信!” 她觉得愤怒,但更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懊恼。 展万钧看着她,涨红的脸,潮湿的眼,一副又要哭了的表情。 反正遇上事,她就会哭。哭是她最拿手的武器,而他偏偏总是招架不住。 他等着她哭,可这一回她偏偏死命的熬住了,就是不哭。眼睛都熬红了,咧着嘴,咬着牙,一副愤怒的表情,然而就是不哭。 结果,他却更心疼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眯着眼问。 “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末璃哪儿去了?” 假的就是假的,他不信套不出她的真话。 “末璃就在你眼前啊,这个身体还是她的。我只是一个……灵魂!” 灵魂?就是鬼咯!她说她是个鬼!他心里想笑,可笑不出来。 “那十七皇子变成了女的,是因为你是个女鬼?” “没有!我不是鬼!我是灵魂!十七皇子本来就是个女的,我没给她变性。” 这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觉得越说这事越玄乎了!王爷你别想岔了喂! 但展万钧已经想岔了。 他不仅想到了附身,甚至想到了夺舍。至少听她的意思就是这样。 当然前提是这孩子不是疯了,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事就是有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鬼,霸占了深宫里十七皇子的身体,然后装模作样的活下来。 不知怎么得,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眼前这个末璃一下子就变得陌生起来。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拢上一层诡异的面纱。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可爱孩子,而是成了一个陌生的满身秘密的鬼魂! “你当十七皇子多久了?” 末璃翻起眼皮想了想,又扳着手指头算了算。 “快三年了。你带着人打进皇宫之前我就来了,住了一年多。” 敢情来的时间也不长,当然也不短。 “这一年多,你就没想着回去?”他又问。毕竟她说起来是很想回去的样子。 “想啊,怎么不想。可我怎么回去?”末璃把手一摊。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 “你不知道?” “我,我在我的世界里……出了点意外。可能是死了吧,然后等我醒过来,就在你们这儿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理智上,他还是觉得她疯了。但按照本心,他又觉得她没说谎。说谎的人他见多了,越是说谎,越是喜欢把一切说的合乎逻辑,前后照应。但她说的荒唐,说的颠三倒四,说的乱七八糟。反而,越瞧越不是说谎。 可如果她没说谎,那他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言论,也快要疯了。 咽了咽口水,他竟然感到喉咙发干。可笑,征战沙场都不至于让他如此。 “你说你死了?” 说出死了这两个字时,他心头一痛,眉心紧皱。下意识的就排斥这个念头! 末璃也皱眉。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说起这个,她心情也很沉闷。 “你出了什么事?” 第210节 想到她会出事,他的心就很难受。 “飞机失事。” “飞机?” “呃,一种交通工具。类似于这儿的马车,不过是在天上飞的。很大,一次可以坐好几百人,很方便。” 从没听说过,也无从想象。但能在天上飞,倒也符合她天人的身份。 “所以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呃,不是这么回事吧。末璃想解释,但想了想又觉得再解释下去反而越发糊涂,索性点头承认。 这个神情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展万钧在脑子里把她说的话都过了一遍。 “所以你坐着那什么飞机从天上经过,结果那东西出了问题,你就掉下来,落在十七皇子的身上,从此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呃,要这么说也可以吧。她又点点头。 “那其他人呢?” “啊?” “那什么东西上,你不是说可以坐好几百人。你落下来,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落下来?是不是也变成了别的人?” 这……这她哪儿知道啊。真要这样的话……就成了科幻片了喂。 看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展万钧心想就她这个糊涂样还天人?天人也不过如此,出了事也是一副蠢样!就算能飞,掉下来也成了个凡人而已。 * 展万钧让末璃把这番荒谬的言论又从头到尾说了两遍!说得末璃都烦了,挥着胳膊喊。 “你爱信不信,随便吧!” 而摄政王在心里把这三遍说辞都过了一遍,一颗心却是敦敦往下沉。 他还是不信,但又不得不信。这三遍的说辞,依然是颠三倒四,荒唐可笑,可是细究起来,细节都对的上。 不管是祁进的计划,还是她的来历,荒唐言虽荒唐,但越说越成了真。 可这叫他怎么办? 他更愿意相信她是疯了。然后,她是疯子,祁进是神经病。她是天人,祁进是神仙。她和他真是越来越登对! 那么他呢?摄政王想吐血! 越想越气,最后什么也没说,小说下载尽在书香门第整理他气呼呼甩袖而去。 不能再继续面对她,再和她待下去,他不是发疯,就是发火,总之都不会有好事! 末璃心情也不好,懒得送,梗着脖子生闷气。 她都说真话了,结果他竟然不信。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撒谎扯鬼。可说谎是好说的?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她在说谎,只会把事情越发搞砸。 不管了,爱信不信!反正她这回是问心无愧! 见摄政王走远了,宝盒和李得胜两个才蹑手蹑脚的回来。李得胜不敢上前问,就撺掇宝盒去问。 宝盒斯斯艾艾的凑上前。 “小主子,没事吧?” 末璃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一撩嘴角。 “有事!大事!” “啊?”把这小宫女吓得,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看她这个样子,末璃长叹一口气。 这傻丫头,自己要是走了,她可怎么办? 而在摄政王府,展万钧也正对着月亮叹气。 背着手在夜色里踱步,虽说是夏末,但夜晚的风依然带着热意,扑在人身上,就激起一股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 月朗星稀,天高云淡,倒是个好天。 能带着几百人在天上飞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得亏她是个鬼,才不至于摔死。 可她即便没有摔死,却也因为这个意外,而死了。 想到她死,他就不由皱起眉,浑身别扭。 但她若不是,又怎么会坠落凡尘变成了十七皇子。她若不当这十七皇子,他就遇不上她了。 遇不上她,他可就…… 长吁一口气,他幽幽叹息。 如此想来,与他来说,她不死倒是不行的。她非得死了,非得成了鬼,非得掉下来变成了十七皇子,才能和他相遇。 “王爷,您找我?”身后传来柳傲君的声音。 展万钧并不回头,仍旧仰头看着天,目光深远,仿佛就这么看着,一直看到天上去,就能看到末璃口中的那个异世。 他不说话,柳傲君也不催,站在后面安安静静的等着。 这一阵事多,都压在王爷身上,也难为他了。 许久,只听摄政王长叹一口气,低头转身。 “祁进,要带陛下走。” “啊?”柳傲君大惊失色。 展万钧把末璃和自己说的关于祁进的计划,对柳傲君说了一遍。至于末璃那些异世,天人的说辞,自然是一概不提,免得无端吓到这位祭酒大人。 但柳傲君心思敏捷,聪慧过人,一下就想到症结。 “长生子为什么非要把陛下拐带走?听着王爷你的意思,陛下也是自愿跟他走的。陛下这是……不管天下了?” 说到这个,摄政王便冷笑一声。 “是啊,你的好陛下记吃不记打,又要跑路了。” 柳傲君低下头,面色尴尬。总觉得王爷肯定是曲解了陛下的话,陛下仁厚爱民,怎么会弃天下于不顾! 瞧着祭酒大人这个倔头倔脑的脸色,展万钧心里颇不是滋味。 怎么?他就这么相信那孩子?他对那孩子了解多少?可笑之极! “先别管祁进到底为了什么,也别管陛下怎么想。单说这事,该怎么处置吧?”他道。 柳傲君微微皱眉,抬起头。 “这不是明摆着的。当然不能让长生子为所欲为!这事陛下既然告诉王爷,可见就是要王爷早做准备,有所对应。” “可陛下觉得,她应该跟祁进走。” 柳傲君一愣。 “为什么?” “她说这样一来,她和祁进就会离开鎏玥,至少一年半载不能回转。而我则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掌握天下。” “胡闹!”这一回,祭酒大人也不站在陛下这边。 “陛下真是太胡闹了!一国之君,怎么能说走就走。是长生子重要?还是陛下重要?这哪儿就到了非得用陛下去换长生子的地步。一国之君,岂能如此儿戏!诶!”末了,他还狠狠砸了一拳,愤愤道。 展万钧哼一声,冷眼看自己的狗头军师一口一个一国之君,一口一个陛下。俨然那孩子已经是他心目中的真龙天子,如此一来,又把他这个摄政王置于何地? 柳傲君似乎也回过神来,回想自己的言行,颇有些心虚,看着摄政王的眼神也闪烁起来,面色尴尬。 王爷再次冷哼一声。 “我也是这个态度。难道我就怕了那个妖道不成?非得她拿自己当诱饵,把那妖道引出去,我才能接手这天下。太小看人了!” 柳傲君抬头。听着这个意思,陛下是准备让王爷取而代之?别介啊!眼看天下就要进入一个比较和平的时期,还是小皇帝君临天下更好。 他的心思都摆在脸上,落在展万钧眼里,真是格外刺眼。 “你放心,我现在还没有取而代之的打算!” “王爷英明!”柳傲君连忙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又抬起头。 “既然祁进要拐走陛下,陛下也有意以身相诱。王爷何不将计就计!” “哦,此话怎讲?”展万钧一挑眉。 柳傲君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对他细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一觉醒来,末璃发现清心殿周围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轮班值守的御林军全换成了金羽卫,而且从一日三班变成了一日六班。 看来摄政王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走,不光不让她走,还准备守株待兔。守着她这根“木桩子”,等着逮祁进这只“狡兔”。 可是依她之见,狡兔之所以狡,就是因为没那么容易逮住。 他都摆出了这样的阵势,祁进还会傻乎乎的自投罗网吗? 然而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祁进自己是没来,可安插在她身边的钉子却露面了。 有人在清心殿里留下了记号。这记号留的巧妙,乃是一柄梳子,就搁在她的妆台上。妆台上东西多,多了一把梳子是一点也不起眼。 还是宝盒准备给她梳头,拿起这梳子一看,就轻轻咦了一声。 “小主子,你看!”她把梳子递给她。 末璃接过,乍一看只觉得眼熟,一时还想不起来。然后脑子里就电光火闪,想起来。 这不就是梅若华用过的梳子么!怎么会在这儿? 等一下?难道他如今就在宫里?还能到清心殿来? 第211节 她忽而想起上一回在祗垣寺,晓乐现身。这一回梅公公也现身,可见梅华若也是祁进的人。看看,长生子手下是高手如云呐! 摄政王百密一疏,到底还是没防住! 知道了她也不作声,只是把梳子往宝盒手里一塞。 “梳头吧” 宝盒也不作声,拿着这梳子就给她梳起头来。 李得胜离得远,也没听清主仆两个说了些什么,就看见两人把个梳子让来让去。心想陛下终归是个女孩,就喜欢这些精巧玩意。 这一天都没什么事,金羽卫轮番六班倒,把个清心殿围得水泄不通。坐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外面咔咔的脚步声,末璃都怀疑她现在属于监禁状态了吧。 到了半夜,后窗里就翻进一抹黑影。 她一个跟斗坐起,压低嗓音喊了一声。 “是谁?” 压根就没睡着。 那黑影在墙角单膝跪地,低语道。 “小主子,是我。梅若华!” 末璃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是你?” 对方一把扯下蒙面的纱巾,然而露出来的脸却是陌生的。蜡黄长脸,细眉细眼,嘴上还一抹小胡子。 梅若华是个太监,怎么会长胡子? 她皱起眉。 对方伸手在嘴边一抹,蜡黄的皮肤就掉了一块,露出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嚯,这倒是个熟悉的记号。 敢情他这算是易了容! “还真是你啊!”她伸手撩开纱帐,跳下床,几步就到他跟前。 “奴婢来迟,还望小主子莫怪。” “起来吧。好久没见,你去了哪儿?怎么换了这幅模样?”她伸手扶起他。 “奴婢现在混在金羽卫里,故而换了这个装束。”关于此前去了哪儿,他自动忽略。 末璃也没追着问,只是噢了一声。随即,眼珠子一转,问道。 “长生子有什么消息给我?” 梅若华微微一愣,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双手递到她跟前。 “这是观主托我交给主子的东西。” 她伸手接过,真要打开,被他伸手拦住。 “主子不可。这药性猛烈,只需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就能迷倒一屋子的人。不可轻易打开!” 哦,她知道了!难怪这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翻窗进来都没人发现。原来都被迷倒了呀! “这迷药非比寻常!中了之后不会昏迷,只会对施药者言听计从。”他又解释了一句。 知道知道!她听了连连点头。这玩意她是早就见识过了,祁进就是靠着这神奇的小药,在各处来去自如。任谁挡道都只要轻轻一弹,对方就成了听话的木偶。就连展万钧都不是对手了! 但偏偏对她没用!也是奇了怪哉!不过显然梅若华并不知道这一点呢! 捏了捏手里的纸包,她咧嘴一笑,塞进衣袖里。 “还有其他事?” “观主请主子稍安勿躁,他已经安排妥当。区区几个金羽卫,不足挂齿!时候一到,主子就可离开皇宫,远走高飞!” 呵呵!不愧是长生子,说话就是有底气。可越是如此,她就越郁闷呢!这不是显得摄政王很没用!煞星爷爷你可争口气喂!别让这道士把你看扁了! 呼出一口气,她看着梅若华,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原来你也是长生观的人。” 梅若华抬头看了她一眼。 “主子错了。奴婢谁的人也不是,奴婢只记得自己答应过昭仪娘娘,定要带着陛下离开皇宫,远走高飞。陛下想去哪儿,奴婢就一路护送陛下去哪儿。” 诶?竟然是这样!末璃眨了眨眼睛,心里对他改变了想法。 “你真的会一路都陪着我?” “是!奴婢一路陪着主子。” “好,太好了!”她大松一口气。 虽然祁进这一回态度不错,可他就是个神经病,谁知道路途中会不会又神经发作。有个本领高强的自己人在身边,她的安全就有保障多了。 “主子请保重,奴婢先行告退了。” “你也保重!” 末璃看着他又翻窗而去,伸手按了按袖子里的纸包,又重新回床上躺着。 看着长生子强将手下无弱兵,她心里又不免担心起摄政王。 看吧,狡兔如此狡猾呢。他竟然还想着硬碰硬!就该老老实实听她的,趁着她把这狡兔引走了,他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彻底了结长生观的势力。 否则,只要祁进还在鎏玥,就能继续给他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而她夹在两人之间,也是头疼的很。 * 把包围着屋子的金羽卫抛在脑后,末璃在清心殿里自得其乐了几天。 期间摄政王一直没露面,她寻思着这家伙把自己的屋子为了个水泄不通,大概是心虚了不敢来见她。 得,她也不想见他。哼!枉费她一番诚实以待,结果他却仍旧一意孤行。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撞南墙去吧。 不撞破头,估计他也是不能明白! 摄政王不露面,但狗头军师柳傲君却急匆匆前来觐见。 柳大人带了了朝堂上的最新消息,朝廷决定议和了! 哦哟,终于决定了!她还以为这帮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文武大臣还要继续扯皮呢。 议和的公文早就由专人八百里加急往关外送,一来一回半个月之后,北狄那边倒也痛快,立刻回复,也表示同意议和。 这样挺好!大家都有议和的心,这就有了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前提。 想来也是,打了这么多年,不仅鎏玥大伤元气,北狄也是打怕了。大家都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鎏玥这边估摸着,从决定议和到正式议和,肯定还要有个复杂的商讨过程。这毕竟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大事嘛。 然而身为“蛮夷”的北狄,却完全是一派急先锋的蛮横作风,连谈都没谈就直接随回复的公函一起,来了一个狮子大开口。 要求鎏玥拿出一千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外加三百万石粮食,限期三个月交付。这还只是一年份的岁币,以后历年还要酌情增加! 抢劫啊!这哪里是和谈,这是明抢! 鎏玥这边都傻眼了,朝堂上群臣直接炸开了锅。武将们纷纷上折子要求请战,妈蛋,蛮子给脸不要脸,谈什么谈,直接开打。文臣这回也不含糊,折子里是左一个蛮夷,右一个野人,把北狄自国王到走卒都骂了一个遍,斥责对方不懂规矩,胡搅蛮缠。 展万钧一个头两个大,没被北狄的蛮横无理气死,也要被朝廷里的文武百官烦死。 摄政王前一阵就陈伤未愈,这一回急火攻心,一下就病倒了。 柳傲君没得办法,只好另辟蹊径,找小皇帝来商量。陛下处事虽然稚嫩,但总有急智奇招,可以一用。 末璃听完柳大人的话,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这都不算事。 她还以为摄政王多厉害呢,结果和谈都没开始,就能被对方的开价给气病了。 太不经事! 自古谈判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北狄狮子大开口也是正常,答应不答应在鎏玥嘛。急什么! 摄政王幸亏是不知道,要是晓得了非从床上跳起来,飞到清心殿里揍她屁股。 他陈伤未愈怪谁?他急火攻心又是怪谁?真当他是铁打的?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起她这样会来事的折磨! 也不想想,是谁害得他中了祁进的迷药,又是谁勾结外人气得他不要不要的。 想起这些事,摄政王就气得浑身冒火,压根没法安心养病。 然而摄政王心里的苦,小皇帝也是一概不知。所以陛下还在清心殿里夸夸其谈。 陛下表示,对方漫天要价这是好事,说明北狄的亏空也很厉害啊,急着要从议和上找补。 那既然对方急了,这边就越发不能急。 柳大人当场给陛下点赞。没错,就是这个理。朝堂上大家是当局者迷,被北狄的蛮横态度给气糊涂了,陛下这么一分析,恍然大悟。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对方已经漫天要价了,咋们怎么落地还钱? 末璃想了想,一拍手。 “这还不简单!把对方请过来好好谈一谈呀,发个公函过去,态度么好一点,言辞么恳切一点。” 柳傲君微微皱眉。 “请北狄的人到鎏玥来?” “对!正式点的话,就以我的名义邀请,让他们到京城来觐见。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好好谈一谈!” “对方敢来?” 小皇帝一瞪眼。 “这有什么不敢来?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何况这还是议和。倘若对方连这都不敢来,那就是心虚胆怯!以后看他们还怎么混!” 瞧着柳傲君是个挺明白的人,怎么连这样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她也是奇了怪了! 其实末璃是不知道,历年来鎏玥和北狄摩擦不断,解决的办法从来都是打一场。一直打一直打,谁也不低头,就是打,压根没想过议和。 也是打了这么多年,都打累了,这才有心坐下来谈一谈。换做早几年,那是绝对没有议和的可能,就是打! 所以对于议和,两国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这也就难怪北狄张口就敢要那么多,完全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在掠夺对方。 而鎏玥这边气得冒烟也很正常,也是没从干架的心态调整过来。虽是有心议和,可对方略微一挑衅,就一个个气得要干架。 第212节 压根忘了,这议和就是扯皮,远没有干架那么爽快。 头一遭好啊!大家都经验不足,准备不足。 那么但凡有谁能懂点门道,就可以在这场谈判中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得亏,柳傲君找了末璃商量,算是找对了人。 作为现代人,光是看历史书,她就有一肚子议和的花招! 陛下说要邀请北狄的使节来京城详谈,这一点柳傲君觉得很有道理。 那到时候怎么谈呢? 怎么谈?这谈判里的偷手太多了,而且大多数手段都上不得台面。小到公司采购,大到两国利益,谈判桌下的猫腻堪称五花八门。那么但凡有谁能懂点门道,就可以在这场谈判中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目前的形势来看,北狄明显占据着谈判的主动权,鎏玥属于被动一方。但被动一方也可以有所作为!关键就看被动一方能不能在被动中掌握主动! “这就得从长计议了!”末璃抿嘴一笑。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就要抓住先手,主动出击! 从长计议?柳大人看着陛下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忽而觉得这孩子已经不是小狐狸,而是一只老狐狸! ------题外话------ 昨天本座被烈日曝晒,中暑倒下,没能按时更新,让大家久等了。么么哒! 感谢25,26日投道具的美人,肥狐九(评价票6)ruojinyao(月票1)venetia(月票1)skdidachung(钻石2,鲜花2)。 感谢所有支持订阅的美人! 最后小贴士提醒:防中暑除了记得补充水分和盐分之外,大家也别忘记补充钾!缺钾很难受很难受的! 钾和钠一样,都可以随汗液拍出,烈日曝晒,大汗淋漓,不仅缺水,缺钠,还会缺钾!本座就是没防到这手,光荣躺了! 么么哒!(海带泪)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耶律氏与萧氏 “她想要贿赂北狄皇室?” 展万钧躺在榻上才喝了半碗药,一听柳傲君的话,蹭的抬起头。 柳大人点点头。 “陛下认为我们应该抓住先手,主动出击。挑选一些对我们有利的皇室成员,进行游说,让他们加入议和使节团中。到时候谈判起来,我们可以抓住主动权,施加影响力。” 展万钧皱起眉,沉默不语。 柳傲君一颗心就提溜起来。 虽说是兵不厌诈,但使用这样的手段,还是显得有些过于“狡诈”了。摄政王并不是鄙视小皇帝的“狡诈”,只是她越狡诈,就越应了她那句“你见过有我这么聪明的十四岁孩子吗”。 这才是他最不想承认的!承认她来自异世,承认她和祁进是同一类人。 “王爷,你看……” “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她有人选吗?”虽然不想承认,但展万钧也不会傻到不要好点子。 柳傲君摇了摇头。 那她就是脑袋瓜子一拍的主意!展万钧啧一声,一口把碗里剩下的药都喝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随时向我汇报。” “是!”柳傲君拱手施礼,退下。 看着他离去,展万钧伸手把玉盏扔在小几上。皱起眉抿了抿薄唇,一嘴的药味,又苦又涩。 领了摄政王的旨意,柳大人立刻忙活起来。 邀请的公函礼部会搞定,但出使到北狄送函的使节,需要精挑细选。正如陛下所言,必须是“老油条”。脸皮厚嘴巴活心思巧,非得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能说会道的人物不可。还得通晓北狄的风土人情,知道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 至于那边需要游说的对象,反而比较简单,关键就一个字——贪! 越贪越好!而且不要贪权,只要贪钱。因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陛下说了,就不信北狄没有贪官污吏!这种人,在自己国家是蛀虫,但在敌对国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完全可以善加利用! 没想到小皇帝看问题这么犀利,叫柳傲君越发对她爱不释手。 这样一来,柳大人心里也是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小白龙被长生子给拐带走。明君不常有,难得遇上了,就不能放过! 陛下年纪小,心性不定。万一被长生子蛊惑了,也去修仙求道,那可就糟糕了。 然而柳大人还被蒙在鼓里,殊不知他的小白龙早就已经被蛊惑了。心甘情愿的要跟着长生子去“遨游天外”。 礼部选了几个能说北狄语言的使臣呈报上来,经过一番精挑细选,柳傲君择定了一位叫陆荣廷的使臣。 陆大人曾在边关待了三年,经验丰富,为人干练。但因为好酒贪财,失信于长官,被赶回了京城,一直不得重用。 据柳大人调查得知,所谓好酒贪财是指陆大人喜欢喝酒交朋友,因为手头不便收受了一个北狄牲口贩子的贿赂,私自放关通行,结果被其他羊贩子举报,这才事发。 由此可见,这个陆荣廷在北狄那边也挺混得开,能和那边的人交上朋友。 这一点就很值得好好利用。要知道这一趟,就是需要陆大人去“交朋友”。 陆荣廷得知自己被委以重任,欣喜若狂,当即拍着胸脯表示,此行定然不负使命。不过好马配好鞍,好将要好兵。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还得有帮手跟着一起去。 而这帮手,陆大人表示自己已经有了人选。 两个人选都不在京城,而是在千里之外的边疆。也不是什么朝廷命官,英雄好汉。而是两个地痞无赖,游手好闲之辈。一个叫赵二,一个叫钱三。赵二是个酒桶子,有千杯不醉的好本事。北狄人善饮,而且爱喝烈酒。跟蛮子打交道,不会喝酒可不行。 钱三是个帮闲的白相,别的本事一点没有,就是会拍马奉承,吃喝玩乐。只要有他的场合,甭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这两个人,换别的差事,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可这趟差事,他们两个就是两员得力干将! 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也是行行都能出状元! 至于要贿赂的对象也很快就选定,北狄皇室的二皇子耶律楚雄和威德郡王萧恒德。 说是北狄,其实这是鎏玥中原对蛮子的蔑称。人家北狄还是有一个正经响亮的国号,叫大齐。大齐世代由两大姓氏联手统治,皇室耶律氏和贵族萧氏。两个家族世代联姻,耶律氏坐大齐江山,必娶萧氏女为后为妃,并重用萧氏子弟。 当今大齐皇帝耶律隆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皇后萧氏却仍然年轻美貌,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皇后膝下有一个幼子,才八岁,是老皇帝的第六子。 大皇子因为谋反,已经被诛杀。所以朝中最年长的皇子就是这位二皇子耶律楚雄,但因为生母不是萧氏女,所以注定与皇位无缘。而且生的体胖貌丑,不被老皇帝喜欢。 但这位二皇子还算机灵,知道自己成皇没戏,索性投到萧皇后名下,拥护六弟,博一个从龙之功。有了萧皇后的提拔,这草包倒也混的不错。老皇帝还封了他一个王当当。 这位亲王对权力*不大,就是喜欢搂钱!只要是能来钱的事,一准不会放过。 威德郡王是萧皇后的亲哥哥,说起来就是国舅爷。据陆大人的小道消息得知,国舅爷的亏空很大,主要是为了皇后和六皇子。 大齐是个马背上的国家,文臣的地位远不如武将。皇子手底下要是没兵,那就是个废物。可六皇子年幼,无法带兵出征立战功。老皇帝又年事已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驾崩西去。为了妹妹和侄儿,威德郡王少不得暗中结交各路武将,以应不测。 就是郡王爷自己,手底下也养着不少兵。养兵那可是要花大钱的,没钱谁跟着你出生入死,四处征战。所以郡王爷很贪财,搂钱也是一把好手。 二皇子是个草包亲王,不足为惧。但威德郡王是个精明人,不好对付。不过再精明的人一旦有了私心,就容易中招。且看到时候郡王是愿意成全大家,还是成全自家。 两边的人选一定,陆大人便即刻拿了公文启程。因为这一趟去的急,随行所带的财务全部都是稀有珍玩,笨重的金银就不带了。随行押车的精兵也只带了一百,尽量轻装上阵,以便全速前进。 说道贿赂用的珍玩,末璃倒是很大方的表示可以开她的私库挑,随便拿。但柳傲君以“还不至于到用陛下私产的地步”为由,婉拒了。 结果只好摄政王大出血,为陛下尽忠了。 末璃得知之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将来这整个皇宫都是展万钧的,拿这里或是那里,还不都是一个样! 就在陆大人出发后的一个月后,秋闱也开始了。 全国的各地中了乡试的学子都赶到省里去参加考试,为来年的春闱博一把。 如今已是秋高气爽,末璃在皇宫里登上高楼远眺,一眼就能望到太学前面的崇文殿。 等到来年春天,这大殿里就会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人才,为他们各自的前程而奋笔疾书。 可惜,这个盛大的场景,她是看不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接连下了几场秋雨之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了。 皇宫地势低,清心殿首当其冲,为了驱寒祛湿,早早的就烧起了炭盆。 期间梅若华又送了两次信,祁进似乎也在忙着什么事,没工夫亲自来见她,只是嘱咐她一路的注意事项,还给了她一张大致的路线图。 末璃按图索骥,才发现这一路如此遥远。越往西区越寒冷,据说最冷的时候,下一场雪能直接埋到人胸口。脚趾头要是露在外面一会,直接就冻上了,能当冰棍似得敲下来。 而且没有蔬菜水果吃,只能吃肉或者喝奶。肉和奶还都是膻味的! 吓得她洗脚的时候老是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看,吃饭的时候又盯着几盘蔬菜看,吃水果都分外珍惜。 日子越临近,心里越害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她又要出去折腾,心里不是没有担忧。 万一又落不着好怎么办?就不能安安分分过日子?这里也没人亏待她不是! 可是不走也是不行!再不走,她感觉自己恐怕真要走不了!这儿的生活她是越来越习惯,就连当皇帝都当出了感觉,仿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行! 不行!不认认真真试一次,她的心永远不会死!就算真在这儿过一辈子,到死也不会甘心! 她等着日子一到就走人,然而日子到了,祁进却叫梅若华带信,表示要再等等。 这可把末璃给急坏了!这几天她天天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整天想着这事,人都快魔怔了。好容易“杀头”的日子到了,她心想来一个痛快吧,结果告诉她改期! 这不是逗人玩嘛! 然而祁进也有苦衷。边关两国的大军云集,让人怎么出关? 这样过去,不是出关,是自投罗网!不管落在那一拨人手里,都没好! 小皇帝一拍脑门,得,还是议和闹得。 说到议和,大齐皇帝的使团也已经出发了。陆大人的消息是十天半月就来,捷报频频。一切都照计划进行,二皇子和威德郡王果然都对议和很有兴趣,都想在这块肥肉上狠狠咬一口,中饱私囊。 只有使团临行之前,来了一个厄报。 使团里除了草包二皇子和威德郡王之外,还有一个棘手的人物。此人名叫萧继远,乃是大齐第一名将。萧继远年纪不大,北狄的历法和鎏玥有所不同,只能约莫推测此人年纪在三十岁以下。 虽然萧继远也姓萧,但和萧皇后不是同族。大齐的萧氏分为两支,一支原姓拔里,一支原姓伊始。萧皇后属于拔里氏,这一支萧氏以出皇后宫妃为主。萧继远属于伊始氏,这一支以出武将为主。 这是皇族耶律氏为了分化牵制萧氏一族而搞出来的办法。 萧继远是老皇帝的人,不仅打仗打得好,处置朝政也很有一手,在大齐颇有威望。老皇帝谁也不信,就信他,所以派了他过来谈,免得好处都让别人占了。 由此可见,老皇帝虽老,但还没老到昏庸! 北狄都在传言,假使老皇帝驾崩,这位萧大人一定是辅佐新君的顾命大臣。老皇帝不会任由萧氏拔里一族挟持幼帝,独揽朝政的。 第213节 这个人代表着老皇帝的意志,也代表是耶律氏的权益,肯定不好对付! 另外使团里还有一个添头,八皇女耶律淑哥,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哭着喊着非要跟着一起来。打得什么主意,那真是路人皆知。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给自己找个好下家。这大齐还有比未来权臣萧继远更好的下家?显然是没有了。 反正在大齐,耶律氏和萧氏联姻那是天经地义。所以老皇帝也没拦着,乐见其成。 就不知萧继远是个什么意思,反正他没表态。 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末璃也只好抽出精力来对付议和。把这议和使团的成员履历都看了一遍,小皇帝十分惊叹的问道。 “北狄没结婚的大姑娘,还能自己做主跟男人跑?” 柳大人嗤之以鼻。 “北狄蛮子不开化,不懂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皇族耶律氏和萧氏之间,时常姑舅通婚,乱的很!” 诶?还有这样的事?小皇帝听了一个大八卦。 柳大人善为人师,给陛下答疑解惑。 “大齐重血统,皇族只能与萧氏通婚,所以乱的很。” 还有这样的事!这不就是跟古埃及差不多嘛。当然古埃及更彪悍一些,直接亲兄弟姐妹通婚,这至少还隔了一层! 她原本还觉得北狄风气自由,女性权益比鎏玥高。想不到还有这种野蛮的风俗! 这皇族耶律氏也有点苦逼的很,想自由通婚都难。 好老师柳大人及时纠正陛下。 “不是不可以和别人通婚,只是和萧氏联姻生下的孩子血统更高贵。孩子的血统越高贵,继承权就越牢固。” 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不愧是封建王朝,够封建!末璃啧啧称奇。 这么看来耶律淑哥妹子也是眼光实在的,横竖都是要嫁人,横竖都是要生娃,当然要挑个姓萧的比较好。 哎呀,萧将军真是个抢手货! 等一下,这个萧继远她怎么看着路数挺眼熟喂! 小皇帝在心里回味了回味,就噢的一声,恍然大悟了。 这不就是北狄的未来“摄政王”嘛!不过大齐的未来小皇帝比她幸运,至少他还有娘亲,还有舅舅,一干外戚都姓萧,十分给力。 哪里像她,光杆司令一个。尽挨欺负!外面说是有保皇党,其实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哪一个和她是真亲。 就不知这大齐的未来“摄政王”是不是也跟这边的摄政王一样,雄心壮志,心怀天下。 这样的男人野心都大的很,兴许稍微点拨一下,这就是一个北狄的“展万钧”。到时候他们自己内部就乱起来,多好! 小皇帝满脑子阴谋诡计,看着萧继远这三个字,嘿嘿直笑。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萧继远骑在马背上忽而觉得背脊一凉,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萧将军怀疑自己是穿少了,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披风。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荒芜。偶尔几块田地,也只长了些稀稀拉拉的作物。几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光着脚踩在田里收拾。 这一路他们赶得及,所到之处都只能匆匆一看。一路看来,除了偶有几处热闹的城镇,大部分地方都是荒无人烟,便是有村庄,也是人丁稀少,田地荒凉。 可见鎏玥这几年打仗也是伤透了! 他都怀疑,田地这样荒芜,鎏玥还能不能付得出议和所需的钱粮! 可不管鎏玥能不能付出,这议和的钱粮也是一分都不能少!可怜了鎏玥的老百姓,那他大齐的子弟就要饿肚子。 何况,据他所知,鎏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可是个个富得流油。 既然贵人们这么有钱,那就别怪他们敲竹杠! 另外,听说鎏玥当今陛下乃是一介柔弱小儿,真正把持朝政的是摄政王展万钧。摄政王当年在边关带兵打仗,颇有威名。 可惜,等他领兵出征,这位王爷却已经交出了兵权,到京城当官去了。 两人是无缘得见,也无从分一个高下厉害。 这次来了,他到有心要会一会这个展万钧! ------题外话------ 幽幽的书(月票1)xzssuu(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各位美人的支持!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章 蛮子,都不是好人! 使团很快就到了京城附近! 这一路,几位贵人可是看了满眼的荒芜,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鎏玥境内。 在北狄蛮子们印象里,鎏玥那可是个好地方!抢不光的金银财宝,掠不尽的财帛粮食。男女老少,数以万计的人口。纵横万里的江山,高山平原,大河大川。处处良田遍地,阡陌交通。是一块富得流油的好地方! 鎏玥的人仿佛都是有魔法的,只要随便给块地,拾掇几下就能马上种出粮食,种出丝绸,种出金银财宝。简直就像点金术! 大齐是恨不能把这个宝地给吞了,一辈子享用不尽。 然而真到了这里才发现好地方一点也不好! 自打入关以来,放眼望去,触目所及之处基本全是一片荒芜之地。一路能见到的人很少,就算有也一个个面黄肌瘦,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 沿途倒是见着好多村庄,可是屋子都空了,成了名副其实的*。 若不是还经过了几个较为繁华的县城,大齐的使臣们差点就要以为鎏玥的老百姓都死光了呢! 好容易到了京城,结果京城也没有什么好花样。 离着还有百多里的时候,能看到的还是荒废的田地,路边甚至还有饿殍。幸好随着城池越来越近,触目可及的景色也渐渐起了变化。 首先是房子越来越多,一片挨着一片,密密麻麻。 也不是什么好房子,全是泥胚烂瓦,有几处坍塌的地方还露着竹子编的篱笆,都漏了风。看起来一点也不气派,反而显得丑陋。 若不是抬头就能看到远处巍峨的城池,谁能相信这就是鎏玥京城郊外,天子脚下。 泥胚烂瓦房挨得近,只有羊肠小道相通。这些小道里跑来跑去许多光脚的小孩,有男有女,统一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和别处并无不同,就是瞧着精神头更足一些,人也更多一些。 “喂,陆荣廷,这是什么地方?”皇女耶律淑哥骑在马上,指着这群跑来跑去的光脚小孩皱着鼻子问。 “这里是流民巷,住的全是些贱民。公主快别看他们,小心被这帮泥猴子缠上!”陆大人立刻陪着笑脸,上前道。 话音刚落,这群原本嬉闹追逐的孩子就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扭头驻足围观。显然,这群衣着华丽的大齐贵族和浩浩荡荡的车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看了一会,也不知谁起了头,嗷一声就全朝着他们冲过来。 “小心!快赶人,赶人!”陆大人脸色一变,立刻叫起来。 然而泥猴子们的小脚更快,转眼间就蜂拥而至,把马队围住。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专挑前头几个衣着光鲜的贵人,纷纷拖着鼻涕仰着小脸,伸长手乞讨。 “贵人们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沿途负责护卫的金羽卫纷纷挥舞马鞭驱赶,可这群孩子就跟蚂蝗似得,一旦叮上了,等闲不松口。而且一点也不怕马鞭,打都打不下。 其中一个小孩更是把手伸向了皇女耶律淑哥,脏兮兮的爪子直接拍在皇女的漂亮衣服上。 脆弱的皇女当即尖叫一声,一马鞭抽在小孩脸上。 “滚开!臭乞丐!你敢摸我!打死你!” 小孩子顿时从马上摔下来,脸都给打破了。 “滚滚,小兔崽子,都不要命了!滚!”陆大人亲自上前驱赶这群小乞丐,保护皇女。 耶律淑哥脸都白了,这一路看着鎏玥各种荒芜萧条,她心里还暗自得意,觉得鎏玥不过如此。照着这个情形,哪里需要议和。父王只需让萧继远带兵,直接打进来就是了。到时候这鎏玥的江山,就成了大齐的江山。而鎏玥的子民,则统统给大齐的人为奴。 然而没有想到,她这个高贵的皇女却被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给玷污了。 简直可恶! 恶从心头起,耶律淑哥暗暗一咬牙,策马越过陆荣廷,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冲向那个摸了她衣服的小乞丐。 她要撞死这个小叫花子! 小孩子摔下马又被抽了一鞭,已经有些懵了。被金羽卫驱赶着,踉踉跄跄就往边上跑。哪里料到背后突然蹿出一匹大马,不由分说就往他身上撞。 “小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得那孩子回了头。 这一回头,马鼻子就已经快撞到孩子脸上。得亏那孩子吓得往地上噗通一跪,就地一滚,将将躲开。 耶律淑哥不解气,用力一勒马缰,掉转马头,硬是要踩过去,用马蹄子把小孩踩死。 拳头大的马蹄子瞬间就到了跟前,直接往小孩干瘦的身上踩去。 小孩子已经彻底吓蒙,连躲都不知道,哇的就哭了。 “阿弟!”有个小女孩也哭喊起来。 陆大人心都被揪起,暗暗握住马缰,扭过头去。 千钧一发之际,横空忽而扫来一条长长的鞭子,鞭梢啪的一声就打在马头上。那马被迎面打了一下,立刻痛的啾啾直叫,扭过头去。头一扭,前蹄就错开,踩在小孩身边。 长鞭如灵蛇一般,啪的在地上一卷。就把孩子卷住,用力一扯,拖到边上。 哭喊着叫“阿弟”的小女孩立刻撒腿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顺着长鞭,她抬起头看到一匹高大的骏马上,坐着一个满头全是辫子,额头上带着一圈金牌的年轻男子。 男子面无表情,手轻轻一抖,长鞭就嗖嗖的回到他腕子上。察觉到小女孩的目光,也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 那眼神又冷又重,像沉甸甸的钢刀!小女孩立刻低下头,抱着弟弟小声的抽泣起来。怀里的弟弟被吓坏了,又挨了鞭子,此刻已经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而另一边的始作俑者,耶律皇女则因为马吃了痛,乱蹦乱跳,也吓得哇哇大叫。 陆大人连忙招呼金羽卫。 “快快,保护皇女。” 几个卫士跳下马,上前围住皇女的高头大马,帮她拽住缰绳,稳住马匹。 稳住了马,耶律淑哥立刻气呼呼的扭头喝道。 “萧继远,你为什么打我的马?” 萧继远冷冷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 “这里是鎏玥,还请皇女收敛点性子的好。” 第214节 “什么?你叫我收敛?这种贱民死了就死了!算死一百个,也赔不起我的衣服!” 这话让所有在场的鎏玥人都纷纷皱起眉,连原本帮她牵着马的几个金羽卫也松开了手,暗自握紧拳头。 萧继远微微皱眉,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郡王爷萧恒德一眼。 萧恒德立刻呵呵一笑。 “淑哥,别误了正事。你忘了来之前,你母妃是怎么交代你的?” 提到母妃的训示,耶律淑哥这才悻悻然变了脸色,哼一声别过头,策马到二皇子身边。 她已经十六岁了,因为母妃不是萧氏,所以迟迟得不到公主的册封。她是个不甘心平庸的女孩,既然母妃不能给她挣来荣耀,那她就自己动手去挣,去抢,去夺! 咬着下唇,她幽怨的看向萧继远,恼恨对方的不解风情。然而心里也明白,这个男人身份高贵,又手握大权,可挑选的范围很大。她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搞定他,等回到大齐,那些萧氏所生的公主们肯定会把他抢走。 耶律淑哥低着头暗自咬牙。 旁边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二皇子耶律楚雄呵呵一笑。 “我的好妹妹,一件衣服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等到了皇宫里,二哥让那鎏玥的小皇帝赔你十件新衣服。哈哈哈!” 说完,这草包还抚着大肚子狂妄的仰天长笑几声。 听了这话,耶律淑哥这才仰起头,对着二皇子咧嘴甜甜一笑,娇滴滴撒娇道。 “还是二哥疼我。” 说完,大眼珠子一转,又俏生生的看了萧继远一眼。她自恃貌美,就不信打动不了一个男人。萧继远就算再厉害,那也是个男人。没有男人不喜欢美人的! “萧继远。你不让我打人,那就不打咯。可我的衣服脏了,总该有人赔!陆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公主的衣服要紧!”陆大人嘿嘿陪笑道。 随行的金羽卫听到北狄的蛮子这样编排小皇帝,心里都窝着一团火。 萧继远冷眼旁观,鎏玥人徒劳的愤怒他嗤之以鼻,但二皇子的狂妄自大也令人反感。 此行他们是来议和的,既然是议和就要少惹事生非。要逞强,也该跟旗鼓相当的对手去逞强。跟几个叫花子似得孩子逞强,像什么样! 简直丢脸! 从怀里掏出一串钱,随手扔在小女孩的脚边。随后伸手一拽缰绳,昂首策马向前 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即伸手一把抓过这串钱,紧紧的握在手里,仰头看向这个来自千万里之外的北狄蛮子。 可惜这个蛮子却是连一眼都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高大背影。 把钱抓在手里,小女孩恨恨看着远去的身影,忽而扭头呸的吐了一口口水,低声咒骂。 “蛮子!都不是好人!” 听见小女孩的咒骂,耶律淑哥又叫起来。 “萧继远,你看这臭丫头还骂你呢!你的好心白费了!喂!我跟你说话呢!混账!你给我等一下!” 气呼呼策马跟上去。 “快快,都上马,跟上。皇子,皇女,王爷,请!”陆大人一见这个架势,连忙招呼大家上马跟上。 马队这才又继续前进。 * “蛮子来了!蛮子来了!” 挎篮卖烧饼的小哥自城门口的石墩上跳下,撒腿就往大街上跑,一边跑一边嚷嚷。 城里的老百姓们一听蛮子来了,起初都有些惊慌。然而京城的百姓比别处更有见识一些,没听说要打仗,倒是有传言要议和,这蛮子远道而来,大概就是来议和的吧。 既然是议和来的蛮子,大家就不怕了。 不怕了,那就看热闹去! 北狄和鎏玥那是打了多年的“老朋友”,老百姓对这伙烧杀抢掠的蛮子可是久闻大名。然而京城离着边关十万八千里,大家谁也没见过真正的蛮子。 这一回可要开个眼! 好家伙,你拉我,我拽你,三五成群,二四结伴,跟赶庙会似得,全朝着朱雀大街赶来。立刻就满坑满谷,满大街全是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使团马队在城门口换了公文,刚一进城,还没看到大街,就先看到人头攒动,你推我挤的场景。 随行护卫的金羽卫连忙冲上去,把堵在大街上看热闹的老百姓赶开。否则,马队压根没法通过。 前头金羽卫开路,后头这几位大齐的皇族贵胄骑着马慢悠悠入了城。 老百姓们踮着脚伸长脖子,瞪大眼瞧。终于见了真蛮子,立刻噢的一声叫起来,跟看了西洋镜似得,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京城里的人看北地蛮子是个西洋镜,对大齐这几位而言,鎏玥京城里的老百姓也是个闻所未闻的西洋镜。 京城以外全是一片荒芜,偶尔才有几处繁华,也繁华的有限,看不看两可。等到了京城脚下,又看了流民巷那个挫样,让几位大齐的贵人很是失望。 然而这一回真进了城,才发现城里城外,风光大不相同。 京城的繁华,那真是别处不能比! 这大街如此宽阔,两架马车并排通过都绰绰有余。街道两边酒楼商铺林立,还都是高楼。底层人来人往,楼上高朋满座。大街上摆摊做小买卖的,挎着篮挑着担走街串巷的,骑马过街的,坐轿子的,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挤在街上看热闹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也有衣衫褴褛之辈,可大多数人穿戴整洁。而且不乏鲜衣怒马,锦罗绸缎之辈! 两边的高楼里全是吃喝玩乐的人,还有头戴珠翠身穿绫罗的妙龄女子凭栏而坐,对着过往穿戴华丽的贵人们乱抛媚眼,娇声俏语。手里的帕子随风一甩,就是阵阵馨香扑鼻。 见了一身奇装异服的北狄蛮子,这些女人们也丝毫不觉得害怕,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笑个不停,简直就是一道诡异而又迤逦的风景! 跟城里的繁华一比,城外的流民巷就是一块烂疮疤。也不知鎏玥的官府是怎么搞得,竟然会让那样的毒瘤寄生在如此繁华的城市之外。 城里城外让几位大齐的贵族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才过了一道城门,怎么就跟变了个田地似得! 草包二皇子被这些女人的笑声吸引,觍着脸仰头去看。那些女人立刻对他又抛媚眼,又是招手摇。把二皇子给勾的,差点在马上坐不住,只知道摸着肚子嘿嘿直笑。 耶律淑哥也仰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奇怪的女人不仅对着二皇子笑,还对萧继远笑,立刻恨恨的握住手里的马鞭骂道。 “这些鎏玥的贱婢,可恨!二哥你别看她们,她们都是贱人!” 她嘴里是提醒二皇子,但眼睛却盯着萧继远。 她不说萧继远还不看,这一说,他反倒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楼上的女人们就纷纷拿扇子掩面,咯咯咯笑个不停,笑的花枝乱颤! 气得耶律淑哥直咬牙,恨不能跳上楼去用手里马鞭狠狠抽这些女人,还要把她们那可恨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这些勾引男人的狐狸精,都该死! 不过狐狸精们太妖艳华丽,很快连她自己也被吸引了。狐狸精们身上的穿戴打扮实在是别出心裁,华丽非凡,是这位大齐皇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耶律皇女的眼睛很快就被这些鎏玥女人们的穿戴打扮给塞满了,店铺里卖的料子也是五花八门,五色缤纷。这外面的东西已经让人看花眼,皇宫里的宝贝岂不是更了不得?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她定要跟着二哥和王爷一起,好好敲一敲鎏玥小皇帝的竹杠! 草包二皇子满眼全是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那些娇笑着对他抛媚眼的美人们。不过皇子心疼自己的腰包,但这一趟是来打秋风的,可以让陆大人付账。一想到自己可以在鎏玥白吃白喝白玩,二皇子的嘴巴就忍不住往耳边咧。鎏玥可真是个好地方,这一趟他可要吃个饱玩个够搂个足,才不虚此行! 威德郡王看到来来往往的商队,鳞次栉比的商铺,和沿街叫卖的各色小贩,心里盘算着光这条大街上一天得有多少流水银子进账?鎏玥果然是个好地方,有数不尽的钱财金银。这些钱要是都能到大齐的口袋里,那该多好!不行,大齐现在还是老皇帝当家,这钱就是进了大齐的口袋也落不到他手里。落不到他手里,就等于落不到皇后娘娘和六皇子手里。他还得从长计议才好! 一个个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只有萧继远,看着满目极致的繁华,不由皱起了眉头。 关外盛传摄政王展万钧的威名,说他是打仗的好手。展万钧打仗厉害不厉害,他没有亲眼见识过,不好说。但自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他觉得这位摄政王不是个治国的好手。 关外大军云集,恶战一触即发。城外饿殍遍地,田地荒芜。而京城里却还是这样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老百姓们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人人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这是何等荒唐! 据说鎏玥的皇帝是个弱质小儿,也就难怪大齐雄兵压近,这孩子就吓破胆要议和。由此可见,展万钧也并非权倾天下,一手遮天。鎏玥的血性男儿,都去了哪里? 这大概就是小孩和女人当权的缺憾!看着鎏玥这个乱相,让他不由担忧起将来的大齐。 倘若有朝一日,六皇子坐了天下,萧皇后成了太后,大齐是不是也会变成鎏玥?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眼前的繁华哪里还是盛世,简直就是群魔乱舞的乱世! 就在此时,前方忽而咣咣的锣声响起。一队御林军护卫着一个骑着枣红马身穿绯红锦衣的黄门官而来。 跟在旁边的陆大人在马背上踮脚一看,连忙策马上前,翻身下马,提着衣摆一路小跑上前,躬身站在路上迎接。 两边拥堵的老百姓被御林军赶开,黄门官骑着马过来,一直到陆大人跟前,也不下马,直接捏着嗓子问道。 “你可是陆荣廷?” “正是下官!”陆大人连头都不敢抬,答道。 那黄门官嗯了一声,抬头又看向马队。 “来者可是大齐议和使团?” 陆大人又答。 “正是使团。” “咱家带了陛下的旨意,叫他们下马听旨吧。”黄门官道。 陆大人脸色一僵。 这可不好办啊!这几位大爷大姑奶奶这一路可是耀武扬威,叫他们下马听旨,能行么? “快去呀!愣着做什么!”黄门官催促。 陆大人咂了咂嘴,得了,上面有旨意,他这个做臣子的又能如何?只好点头哈腰的过去,拱手道。 “二皇子,皇女,郡王爷,萧大人,陛下有旨,还请诸位下马接旨。” 这话立刻是炸了锅了。 “什么?叫爷爷我下马接旨?你家小皇帝又不是我的皇帝!他的旨意,本皇子不接!”二皇子头一个发难,大肚子一颠,脖子一梗,哼了一声。 其他三个也不说话,冷眼看着陆荣廷,就是不动弹。 陆大人被晒在路当中,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怎么办?陛下的旨意他不能违抗,说让下马接旨,就得下马接旨。可这几位北狄的蛮子不配合啊,这样僵持下去,陛下和朝廷的脸面可就丢在大街上了。 议和本来就已经被人诟病,这事要是不能善了,天下人可饶不了他! ------题外话------ 15170030293(月票3)jecyy(月票1)qwe6234086(月票1)千寻千爱(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柒肆七七(钻石1) 谢谢各位美人的订阅支持!么么哒! 以后本座就都在这个时间段更新了!调整一下!不便之处,还望美人们多多包涵! 第215节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给个下马威! 大街上陆大人左右为难,冷汗热汗,四脖子汗流。 老百姓们也开始指指点点,即痛恨北狄蛮子的跋扈嚣张,又懊恼鎏玥官员的卑躬屈膝,愤愤不平。 路边酒肆高楼之上,末璃推着展万钧的胳膊催促。 “快点动手呀!你还等什么?” 摄政王冷冷瞥了小皇帝一眼,鼻孔里冒出一个冷哼。 “简直胡闹!” 哪儿胡闹了?哪儿啊?末璃是一点也不服气。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该带赖沧澜来!”她也哼一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说赖沧澜,摄政王的脸就直接黑了。 “敢!”说着一瞪眼。 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说赖小将军就跟点了他炮眼似得,小将军哪儿惹着他了? “那你倒是动手呀!你不动手,我这不是白安排了一场。”她也急了,也瞪起眼。 她眼睛大,这一瞪就更大。白粉粉的脸皮被一腔怒气鼓着,就跟两大包子似得,煞是可爱。 他险些心软!可一想到她这个招灾惹祸个性,又觉得这可爱也是个祸根! 看看,不声不响又给他惹事了不是!还想带着赖沧澜私自出宫,好大的胆子!然而她已经安排了这么一出闹剧,总不能唱到一半就歇着。说来说去,还是要他给擦屁股!也是命苦! 但这擦屁股的活,也是他硬抢来的,摄政王想想又觉得自己挺憋屈! 因这憋屈,他皱着眉,摘下挂在腰间的荷包,摸出一小锭碎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朝窗外看了一眼。 “干嘛用银子?这不是浪费钱。用杯子不就好了。”末璃凑在旁边递过来一个杯子。 “不够重。” 呃!这样啊。 “那我叫他们动手了?” 展万钧一点头。 小皇帝便一脸兴奋的拿出一块小银镜,朝对面的晃了晃。 “怎么没光?” 摄政王看不下去,一把夺过镜子,对准光线,朝对面的酒肆雅间射过去一个完整的光圈。 对面雅间里的人立刻探出头来,朝他们比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随后就把一大盘食物端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直接摔下去。 哐啷噹一声脆响,果然引得大街上的人都朝那边看去。 趁着众人的视线被转移,展万钧手腕子轻轻一甩,手里的银锭就飞出去。啪的就打在二皇子的马屁股上。 他用了巧劲,别看这银锭小,可去势汹汹,砸上绝对疼。 马被猛地打了一下屁股,立刻惊慌失措的屁股一撅,后腿一蹬,前蹄一翘,蹦跶起来。 胖胖的二皇子原本耀武扬威的坐在马上,得意洋洋。哪里料得到这一扭头的功夫,屁股底下的大马就乱了套。 马屁股一撅,他就往前扑,幸亏前面有个大肚子,给挡住了。可等前蹄子一翘,他往后倒,马屁股后面可是没有遮拦,这大肚子还往他身上压。于是咕噜一下,从马背上翻下来。 陆大人被这一幕吓傻了。 “快快,拦住马!二皇子,二皇子!你要不要紧!” 马还在躁动,又是蹬腿又是撅蹄子,跃跃欲试到处要踩人。金羽卫围上来,想要拉住缰绳,却不料这马受了惊,又被人围着,越发躁动不安。 最后还是萧继远出手,一甩胳膊上的长鞭,兜住马脖子用力一拽。马脖子被捆住,随行人员趁机拉住了缰绳,把马强拽住。 这一转眼的功夫,胖胖的二皇子就在地上滚了一圈,围观的老百姓呼啦全让开。 一圈滚下来,不仅华丽的衣服脏了,皇子还趴在地上起不来。 陆大人连忙跑过去扶一把,二皇子还不领情,一把将他推开,硬是想要自己起来。可这一下摔的不清,屁股开花,愣是起不来。 陆大人只好再次伸手帮忙,搀扶他。 就在二皇子要起不起的时候,那原本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黄门官却下了马,施施然迈步上前,拱着手笑盈盈道。 “陛下只说让诸位下马听旨,二皇子又何须行此五体投体的大礼,真是太客气了!” “我哪里是行礼!我是从马上摔下来了!” 二皇子好容易站起来,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跳脚。结果这一跳,膝盖又是一软,噗通跪下了。 “哟,怎么又跪下了!快请起,快请起!”黄门官可不放过他,立刻又大声叫起来,笑的一脸揶揄之色。 “混账!我是……哎哟,老子的膝盖!哎哟!” 这可笑的一幕落在老百姓眼里,大家顿时哄笑起来,方才愤懑不平的气愤一扫而光! “二哥!你……”耶律淑哥被围观百姓们的哄笑声气红了脸,心里懊恼这位草包兄长。 还骑在马上的萧恒德和萧继远脸色也很不好看。方才他们还耀武扬威,盛气凌人,可现在却成了鎏玥老百姓眼里的笑话。 都怪这个草包皇子,身为大齐的皇族,却连马都管不住,简直羞耻。 威德郡王懊恼草包皇子,可萧继远却眯着眼扫视两边的高楼,心中怀疑这事是有人捣鬼。 末璃正趴窗台上,跟着老百姓一起哄笑,观赏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正高兴,却被展万钧拎着脖子拽回来。 “干嘛你!正看热闹呢!” “小心被人当热闹看了!”他把她推到身后,伸手关了半扇窗,挡住。 萧继远这一抬头,正好就看这半扇关闭的窗,眉头微微一皱。 雕花的窗棱,洁白的窗纸,依稀可见窗里有个高大的身影。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从这半扇窗里小心翼翼探出的,却是半个小小的脑袋,粉白的脸漆黑的发,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他和那大眼睛对上眼,那半个小脑袋就跐溜一下缩回去。 看来,果然是有人捣鬼。 而楼上雅间里,摄政王则毫不客气的给了小皇帝一个当头爆栗。 “不听话的玩意!” 末璃捂着脑袋气鼓鼓瞪眼。 “看一下又怎么了嘛!” 看一下又怎么了?天知道他多想把她关起来,锁起来,一眼都不让人看。 可这纯属痴心妄想!他非但拦不住天下人看她,也拦不住她跑出去让天下人看。 愁死了! * 末璃的旨意其实非常简单,而且是一道口谕。 就是邀请大齐使团入驻皇宫,为此特别安排了风景优美,地势开阔的西苑朝阳宫给使团成员居住。 这规格绝对是高了,史无前例。 但小皇帝的想法很简单,正所谓台面上一定客客气气笑脸相迎,至于桌子底下的动静嘛,就是各显神通了。 让使团入驻皇宫,看似上赶着拍马屁。其实说穿了,是把使团和外面隔离开,免得这伙人在京城到处走,惹出是非。不但要防着蛮子招惹外面,也要防着外面招惹蛮子。关在皇宫里,大家都安省。 要是以前嘛,这肯定不好。皇宫里住着皇帝的妃嫔,还有各色女眷,出了事怎么办?就算是不小心撞上,也够这些女眷们死一个。 但现在不同以往,皇宫里的女眷都空了。宫女也少的可怜,完全没问题。 西苑挨着御林军住所,正好方便“照看”。 她自认自己想的很周到! 大街上这一出也是事先就安排好了,这大齐使团一路而来,看尽鎏玥的荒芜颓废,肯定心里耀武扬威。到了京城,可不能让蛮子气焰太嚣张,得来个下马威。 可若是让使团进了皇宫再给下马威,就显得“待客不周”了。而且关门打狗什么的,固然能打个痛快,可这狗一旦放出去了,回头还得狠狠咬你一口。 既要打狗,又不能撕破脸,这就得使点手段玩点心机! 所以这下马威得在宫外使!正好也给老百姓们长长威风,出口气。让这些眼睛都快到头顶的大齐皇族贵胄们感受一下鎏玥人民的嘲弄,杀杀他们的气焰! 这一场好戏圆满落幕,效果她还是满意的。除了……身边的得力干将被强行调换,从贴心小鲜肉变成了黑脸老煞星。 他还打了她一个爆栗呢!真是过分!天天躲着她不见人,她还以为他准备躲一辈子了呢。 让金羽卫把清心殿围了,整个一副把她当犯人看管的架势。 哼!她整这一出是一石三鸟,也有试探试探摄政王铜墙铁壁的心思。 结果嘛,嗯,果然是铜墙铁壁啊!稍微一点动静,就把他老人家给招来了。 不过大概是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她却没走的缘故,展万钧也没拦着不让她出来。只是等闲不离身的态度还是让她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对方不让她走的决心。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走。不不不,不能这么想!要坚定信念! 小皇帝拍拍自己的脸,赶走杂念! 其实最近她也在怀疑一件事,祁进究竟有没有对自己完全诚实? 先前当着展万钧的面,她拍着胸脯表示相信对方。可现在时隔三月,对方又说要推迟,态度还不紧不慢,叫她不由怀疑,这家伙对自己有所隐瞒。 上一回她对展万钧据实以告,祁进是知道的。所以明知她可能转头就把自己卖了,他还会说实话?实话是肯定有的,但假话也有。真真假假,扰乱视听。 至于展万钧,守株待兔这一招怎么看都“笨笨的”。或许也是故意为之,做一个*阵。谁知道暗地里又会有什么安排。 说不定今天放她出去看热闹,也是有“深意”的。宫里宫外,他是准备两手抓呢! 全是一伙山里的老狐狸,就糊弄她一个! * 陆大人把使团送到皇城口,接下来的路就由那位送旨意的黄门官代劳了。 第216节 随行的金羽卫也换成了御林军和黄门内侍,一路恭恭敬敬的把几位“贵客”送到了朝阳宫。 朝阳宫已经打扫一新,正殿给草包皇子住,东西厢房给两位萧氏贵族,皇女则在后面偏殿,和男眷隔开。 皇宫里的气象也让这几位大齐贵胄开了眼! 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房子竟然全是木头造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结实。但真住进去了,又觉得很舒服。 耶律皇女才刚住下,还没把自己的屋子看个遍,小皇帝的赏赐就到了。是一整箱漂亮衣服和一盒子珠宝首饰。 尤其是放在顶上的那件雪云纱广袖宫裳,粉色的纱衣配上遍绣花朵的锦罗,薄纱如雾,锦罗似云,叫人爱不释手。 耶律淑哥当即就惊叫一声,连答谢都忘了,抱起那件衣服就不肯放下。因着这件衣服,她对小皇帝的印象都大好。 二八少女总怀春,看着这些衣服首饰,她都怀疑是不是小皇帝看上自己了,想要和大齐联姻。 那可不行,她的心是属于萧将军的。鎏玥的小皇帝就是个弱鸡,哪比得上萧继远威风凛凛,英武潇洒。 清心殿里的小皇帝不由哆嗦一下,打了个喷嚏。 “陛下可是凉了?快,把炭盆拨旺点!” 末璃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 送耶律皇女礼物纯属“阴谋诡计”,她就不信皇女看到这些漂亮衣服,漂亮首饰,会不打扮打扮,捯饬捯饬。 女为悦己者容!皇女打扮的漂漂亮亮,为了谁? 为了萧将军,萧继远呀! 到时候皇女缠着萧继远谈恋爱,这位萧大人还能有心思谈判?哦呵呵呵! 御花园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正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好地方。 耶律皇女,我看好你哟! 小皇帝满肚子阴谋诡计,等着算计大齐未来的“摄政王”。 然而耶律淑哥却也不是一个完全的花痴,抱着漂亮衣服转了两圈,这位皇女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勾搭萧大人的方案,但均被一一否决。 靠着华服美饰引起萧继远的注意,在大齐她就试过了,根本行不通。 萧大人就是个木头,十分不解风情。 这一路她也尝试另辟蹊径,走粗野风,然而还是行不通。 萧大人一切以公事为重,到了鎏玥境内,比起看花看月看风景,他是宁可看干裂的泥田,饥饿的路人,枯败的荒草,倒塌的房屋。 哼!既然他是个假正经,那她就给他来一个“正经的公事”。 把漂亮衣服放回箱子里,耶律淑哥眼珠子一转,出门找萧大人去了。 萧继远就在屋里待着,旁边也放着鎏玥小皇帝送来的礼物,是一身精巧的皮甲和一把镶嵌着许多宝石的宝刀。 “萧继远!”耶律淑哥不经传报就直接闯进来,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桌上这两件精美的礼物。 “呀,鎏玥皇帝也送你东西了。他可真大方!” 说着上前就抓起那宝刀看,头一扭,顿时瞪大眼。 原来萧继远的屋子里除了皮甲和宝刀,赫然还有两个十*岁鹅蛋脸水蛇腰的宫女,侍立在旁。 好哇!鎏玥的皇帝竟然还送了美人过来!可恶! 气得皇女恨不得拔刀砍了这两个妖精。 恨恨一跺脚,她指着那两个宫女道。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我和萧大人有要事相谈!” 然而两个宫女压根不听她的,统一把目光对向萧继远。 这目光落在耶律淑哥眼里,又觉得这两个鎏玥女人是在勾引萧继远,很是懊恼。 萧继远挺烦耶律淑哥的,但对方再怎么说也是皇女,不能轻慢。 于是一挥手,让两个宫女出去。 两个宫女屈膝侧身福了一福,这才袅袅婷婷的离开。 萧继远明明没有看这两人,只是看着门口,但落在耶律淑哥眼里,又觉得他看了。 可恶可恶!恨死了!两宫女才跨出门槛,皇女就跑过去啪啪把门关上,丝毫不怕孤男寡女丢人现眼。 “皇女找萧某到底何事?”萧继远站起身,走过去把窗推开。 他怕!大齐民风彪悍,男女之防远没有鎏玥这么讲究。可他实在不想和这位耶律皇女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是有正事找你!”耶律淑哥叫起来。 “什么正事?皇女请讲!” 她跑上前,凑到他身边,压低嗓音道。 “萧继远,我们被鎏玥的皇帝请到了皇宫里,你就不想到处去走走看看?” 萧继远瞥了她一眼。 “皇女以为鎏玥人会仍由我们到处乱走?不让我们住馆驿,把我们弄到这皇宫里来,你真以为是鎏玥皇帝的好心好意?这是把我们圈在这里,方便监视罢了!” 他可不是笨蛋,岂会看不透这里边的道道。 耶律淑哥咬着嘴唇哼一声。 “监视我们?那也得有那个本事!鎏玥皇帝还能管得住我们?萧大人你一身好武艺,还怕这些鎏玥人?越是不让我们看,我们就越得看!晚上我们一起乔装改扮,好好探一探这皇宫,怎么样?说不定这皇宫里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我们知道了,可以用来要挟鎏玥人!” 萧继远不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喂,你倒是说话呀!你要是没这个胆子不敢去。那我就自己去!”她用上激将法。 “你就不怕被鎏玥人当奸细抓了?” “他们敢!被抓了我也不怕!我是大齐的皇女,他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要是伤了我,看鎏玥人怎么跟我父皇交代!”她有恃无恐。 萧继远眼皮一垂,嘴角微微一挑。 “既然皇女不怕,萧某自然也是不怕的!”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订阅支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探皇宫! 耶律淑哥和萧继远约定夜探皇宫,两人便早早的都休息了。 威德郡王萧恒德也推脱旅途劳累,关门睡觉。唯有草包皇子耶律楚雄精神奕奕,兴致勃勃。摔疼了屁股,磕肿了膝盖,他也没好意思到处跑,就窝在正殿里饮酒作乐。 小皇帝是个贴心人,给他送来了美酒美食,还有美人歌舞伴宴。 美酒在手,美人在怀,二皇子哪里还管什么国家大事,只管醉酒狂歌,寻欢作乐。送到他身边的人又都是精挑细选,专营拍马奉承,卖笑卖俏。把这草包哄得连吃带喝,哈哈大笑,一个人闹出的动静比四个人都大。风光是一边独好! 二皇子一直闹到深夜,喝的酩酊大醉,让两个太监扶着,跌跌撞撞到里屋去睡。正堂里杯盘狼藉,一塌糊涂,几个小太监忙着收拾。 等这些人都收拾完了,朝阳宫才恢复一片安静。 耶律淑哥换了一身夜行衣,心里咒骂二皇子喝酒误事,害得她到此时才敢出来。轻轻推开窗跳了出去,她直接朝萧继远的屋子而去。 北狄开化晚,社会风气较为原始,仍旧带着一点母系氏族的风格。大齐的女孩子打小也要学习武艺,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女孩子武艺学得好,一样可以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大齐的女将军并不少见! 皇宫里的金枝玉叶们也不例外,皇女们个个彪悍,大多数都粗通武艺,也不乏精湛之辈,造就了公主们彪悍的个性。皇子因为金贵,保护过度反而比皇女们柔弱。 耶律淑哥的武艺不算太好,但自认翻个墙,上个屋顶还是绰绰有余。 她想去叫萧继远,哪知刚跳到墙角下,一粒小石子就打在她后背,吓得她一下就蹿起来。 扭头一看,他早就在屋顶上等着她了。 纵身蹿上墙,顺着山墙翻上屋顶,她猫腰蹿到他身边。 萧继远一身黑,蒙着面,只露出两个眼睛,夜猫子似得在夜里烁烁放光。 他就是这一双眼睛长得最好,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是个含情脉脉的样子。然而这双好眼长一张木头脸上,十足的糟蹋。这位萧大人仿佛是不知道笑的,也不知一天到晚板着脸给谁看! 耶律淑哥看着他这双眼,心头小鹿乱撞,脸颊微微发烫。 “走!”萧继远微微皱眉,把头一撇,自顾自顺着屋脊猫腰蹿了开去。 不解风情!耶律淑哥懊恼的啧了一声,跟上去。 萧继远领着她一路顺着屋脊摸到山墙下,翻身蹿到更高处。 今晚的月色一般,天上云多,一弯弦月就在云层里穿梭,时而半露,时而半遮。月色朦朦胧胧,洒落人间,把这连片的玉宇琼楼都拢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虽然月色朦胧,但若是站在向阳处,还是容易暴露。故而两人就躲在背阴处,探头向底下往。 底下是连绵不绝的宫室楼阁,从上往下看,就跟盆景似得。宫室成片连排,院落四四方方。花草树木都小小的,一团团一簇簇。秋天没什么好花可看,但也郁郁葱葱,十分繁茂。 廊檐下都挂着灯笼,然而不知什么缘故,这灯笼的光明明看起来不暗,可照的并不亮堂,院落里到处都是阴影,一团团一块块。显得黑比白多! 萧继远趴在屋脊上,微微皱眉。 “鎏玥的皇宫好大啊!一个晚上根本看不完。可这宫里怎么这么冷清?除了灯笼,连个人都看不到。不是都说鎏玥的皇帝三宫六院,都在哪儿啊?”耶律淑哥挨着他旁边,小声道。 这也是萧继远感觉奇怪的地方,这里屋子多,但人却很少。 “鎏玥当今的陛下只有十四岁,尚未婚配。所以后宫里根本没有人住。”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屋子,都没人住,多浪费!” 眼前的这些屋子看起来和她住的朝阳宫都差不多,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宽敞。 想想大齐的皇宫,连这里的一半都没有。她父皇的后宫人太多,塞得满满当当。她虽然贵为皇女,却也只能跟母妃挤在一起住。幸好她比较得父皇宠爱,母女两住的屋子还算宽敞,也有人伺候。 像那些不受宠的妃嫔,甚至还有两三人挤一间屋子的呢。 这鎏玥的皇宫要是大齐的,那该多好。像她这样的身份,怎么着也能捞到一个独立的宫苑住,这才像个公主! 想到公主,她心中不由郁结!咬了咬嘴唇,看着这些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宫室,皇女的眼中流露贪婪之色。 第217节 “喂,你说这鎏玥的皇帝住在哪儿?”眼珠子一转,她又心血来潮。 萧继远不说话,伸手一指。 耶律淑哥顺着他的手指探头望去,那是一片灯火密集,格外明亮的地方。 朝阳宫已经这样宽敞漂亮,不知这皇帝住的地方,又是个什么样?那么多灯,那么亮,一定很好看! “走,我们过去看看!”这一回是她率先跳出去,朝着那一片火光所在之处而去。 萧继远也纵身一跃而起,跟上。 从朝阳宫出来,沿途也遇到过一些守卫,还有敲梆子报时的太监,他们很轻易就避开了。 但是越朝着那明亮之处而去,巡逻守卫的御林军就成倍增加了。往往为了避开一对巡逻的队伍,结果却在另一边又差点撞上一队。 不愧是皇帝所在之处,警卫格外森严。 此时他们已经无法在屋檐上畅快行走,只能躲在暗处猫着腰一点一点摸过去,小心翼翼的避开来回巡逻的御林军。 然而很快萧继远发现,为了避开这些巡逻的御林军,他们绕来绕去,反倒是离那片灯火密集之处越来越远了。 若是他一个人,倒还可以想想办法绕回去。但拖着耶律淑哥,却是万万不能。方才她就差点漏出马脚,竟然因为慌乱踩了一片瓦,差点惊动下面的御林军。 此刻他们趴着的屋顶,也不知是哪个宫殿。抬头望去,东面那座有着高耸入云的尖顶,尖顶上还镶着一颗硕大宝珠的宫殿,应该就是鎏玥整个心脏——御正殿。 御正殿就是皇帝和文武百官每日朝会的地方,紧挨着它的便是皇帝的寝宫——清心殿。 要是能进去那边看一看,就好了。 他正想着,忽而耶律淑哥拉了拉他的衣袖。 “快看,那是什么?” * 一抹飘忽的黑影,从他们身后右侧方的宫墙上飘过,一晃眼,就消失了。 “怎么没了?难道是鬼?”耶律淑哥惊道。 “不是鬼!是人!看来今晚不是只有我们没睡觉。”萧继远摇了摇头。 “还有别的人?我去看看!”这皇女又自作主张的蹿了出去。 萧继远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懊悔跟她出来。然而对方可以对他不负责任,他却不能不管她。只好也蹿出去,追上她。 耶律淑哥猫着腰在屋脊上蹿跳,一不留神又踩了一片瓦。幸亏她是向后跑,远离了密集的巡逻队伍,总算没引起注意。 萧继远加紧脚步跟上去。 “快来,我找到那个鬼了!”耶律淑哥停了一下,朝他招招手。 不用她说,他也看到了。 那个在宫墙下消失的鬼已经蹿进了一个宫苑里,就如同影子一般,嗖一下就飘进幽暗之中消失不见。若不是廊下的灯笼照出一抹影子,压根没法发现。 这是个老手,而且熟悉这宫中的路线!发现了这一点,萧继远对这个鬼也来了兴趣。 莫非这皇宫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跟着这个鬼,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他是打了如意算盘,却忘了耶律淑哥就是个靠不住的三脚猫。 那鬼影功夫了得,又是熟门熟路,在宫室里飘了几下,立刻就发觉自己有了尾巴。于是呼的一下就纵身上了屋顶,蹿到背阴处。 耶律淑哥没料到对方已经察觉,还傻乎乎跟上去,结果在屋脊的背阴处就被对方堵了个正着。 “咦?”她只来得及叫这么一声,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黑影喷出一阵薄薄的轻雾,雾就跟活的一样,呼一下就往她脸上扑。她吓得急忙伸手一抓,结果什么也没抓到,张嘴想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萧继远和她就是前后脚,她蹿进背阴处,他也跟着进去,立刻看到她和一抹小小的黑影对峙。 那黑影微微一动,她就咦的轻叫了一声。 他心道不好,对方动手了。飞快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甩手飞过去。 黑影没料到后面还有一个,一时不察,中了一刀,身形微微一晃。随即猛然伸手一挥,面前的耶律淑哥就蹭的一扭头,自个纵身往下一跳。 萧继远瞪大眼,连忙纵身一扑,伸手一把将她拽回来。 这一下动作大,两人哗啦就摔在瓦片上,闹出好大的动静。 他拉住皇女,扭头一瞧,屋檐上背阴处,那抹小小的黑影早已消失不见。 竟然让这鬼溜了! “什么人?”动静引来了人,在下面叫喊着。 他连忙一把搂住耶律淑哥,翻身跃下,隐入花木丛里。怀里的耶律淑哥一点也不配合,呜呜直叫,手脚乱动。 他伸手一掌劈将她劈晕,怀疑她是中了那鬼影的迷药,否则怎么会自己从屋顶上往下跳。 巡逻的御林军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冲进这宫室里,在廊下屋里搜寻了一番之后,又离开。 萧继远等人声脚步都远了,这才放开耶律淑哥,把她塞进花木丛里掩盖好,又用手帕塞住她的嘴,免得她醒来以后不自觉的惊叫,把人引来。 安排好了这个拖后腿的皇女,他再次翻身上了屋顶。 在背阴处的瓦片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血滴,看来那鬼影受伤了。 既然受伤了,肯定跑不远。他微微挺身,探头眺望。 可惜这皇宫太大了,屋子太多了,四方的院子一个连着一个,每一个都种满了各种花木草丛,到处都可以躲人! 鬼影在皇宫里熟门熟路,哪儿都能躲。他一个外来的陌生人想要在这绵延不断的迷宫里找一个鬼,可不容易。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一个人去清心殿和御正殿看看。 * 中了一刀的黑影在宫室间飘荡,只是这一会飘得时而高时而底,远没有刚才那么流畅轻松。 这黑影落在墙角,忽而弯下腰。 鲜血渗出手掌,滴落在地上,又是小小的一滴。 影子小,血滴也小,然而一滴接着一滴,渐渐就汇成了小小的一滩。 黑影一把扯下脸上的蒙布,揉成一团往伤口上塞,又撕下一片衣摆,把伤口用力一扎。 这一扎,疼的咬牙闷哼。小小的脸庞在朦胧的月光下,一片惨白。 那是个小孩的脸,说七八岁也行,说十来岁也行,说男孩也行,说女孩也行。大眼睛圆溜溜,小脸颊胖乎乎,是个讨喜的模样。 只是此刻这小脸因为疼,全是冷汗,在月光下泛着青光,显得有些灰白。 赵晓乐没想到自己此行会遇上这样的意外! 起先她以为自己是被清心殿巡逻的金羽卫给盯上了,心里还以为摄政王给这帮巡逻的走狗换了班次,以至于让她给撞上了。 哪知压根不是金羽卫,是陌生人。 这陌生人好辣的手段,见面就送刀子。她真是阴沟里翻船,丢脸了! 现在怎么办?观主交代的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不管是否受伤! 闭着眼,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一股脑往嘴里倒。苦涩的药粉满嘴都是,她逼着自己干咽下去。 一边咽,一边睁开眼,把身上的夜行衣又撕下一大片,全扯成布条。 苦涩的药粉咽到肚子里,逐渐化成一团热流,朝四肢百骸而去,最后都汇聚到那个流血的伤口处。 她用布条把伤口又绑了一层,伤口一阵剧痛,但血似乎止住了。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纵身跃上墙头。 这一跃,伤口就撕裂般的疼痛。她在墙头晃了晃,急忙蹲下腰才稳住。 等腰上的伤口麻木了一些,她这才微微起身,蹿上屋顶,沿着屋脊缓缓走过去。 然而没想到刚从暗处探出头,就听见下面有人喊了一声。 “上面什么人?” ------题外话------ 18612116719(月票3)ruojinyao(月票1)那双眼冻人(鲜花20)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订阅支持!么么哒! 小乐乐受伤了,哦呵呵呵!接下来会是有人相救还是不幸被抓?萧大人在皇宫又会有什么发现呢?敬请期待八月更新!大家么么哒! 今天更新真是晚了,十分抱歉。为什么会这么晚呢?说起来也是蛮不好意思的,本座最近被微博上那个“感动河北的被拐女教师”这个新闻搞得很激动啊!今天为了这个都发了好多微博。越了解这件事就越觉得恶心和痛心。国内女性权益的保护任重而道远!作为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量,唯有发出一点自己的声音,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去努力争取,抗争,改变这个不公平的社会! ☆、第一百三十三章 鎏玥人都是伪君子! 赵晓乐正趴在屋檐上探头,忽而听见底下有人喊了一声。 “上面什么人?” 吓得她连忙把头一缩,可惜已经来不及。 “屋檐上有人,快!”底下人头攒动,火把摇曳。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晓乐啧了一声,强提一口气,纵身跃起,蹿了开去。 “往那边去了!快追!”然而追兵也来得急,声音似在身后。 她不敢回头,踮着脚又是几个跳跃飞纵,自以为能甩开追兵。 可身后踏踏的踩瓦声却告诉她,后面的追兵跟的很紧! 怎么回事?谁跟着她? 此刻风吹开云层,单薄的弦月挂在空中,洒落一片凉凉的薄光。宫殿里的琉璃瓦被这光照着,也反射出一片薄薄的冷光。 她在高处无所遁形,索性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身后果然跟着一条尾巴,乃是一位少年,身姿高挑,目光炯炯有神。穿着一身绯红劲装,手里拿着一把长刀。 她一停下,那人也停住,伸手一指。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宫室!” 没想到追着自己的竟然就是赖沧澜,晓乐越发觉得自己今晚晦气透顶!绕开了金羽卫,结果撞在御林军手里,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第218节 微微皱眉,她并不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后退。 这种后退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引诱,诱敌上前。 赖沧澜果然上当,手里的长刀出鞘,手腕一挥,纵身跃起。 “想跑?没门!” 要的就是他这一纵,晓乐拧腰向后一弯,躲开迎面而来的长刀,伸手对着赖沧澜一弹。 就不信他不中招! 说起来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用药了!也是荒唐!她在宫里行走不是一次两次,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以往靠的都是过人的机智和灵巧的身手,来去自如!可今儿个倒好,全靠用药了! 哪成想今天她的倒霉还没到底,伸手的刹那,赖沧澜就一拧腰,避开了她的手。薄雾自她指尖喷出,他已经用衣袖掩面,向后一翻,彻底躲开。 晓乐懊恼的一咬牙,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趁着赖沧澜翻身后退的功夫,毫不犹豫扭头跳下屋顶,就地一滚,翻身跃起,嗖的往阴暗的花木丛中蹿了进去。 “哪里跑!”赖沧澜也立刻纵身跳下,追上。 晓乐压根不敢往后看,只管在这宫室里钻来钻去。 皇宫里有几处宫室,几条巷子,从哪个宫到哪个宫,该怎么走,她心里是一清二楚。为了能在皇宫里行走自如,她可是费过一番心思,下大力把皇宫的布局都记在脑子里。 然而今天是真慌了乱了,她竟然完全记不得自己是从哪个宫殿的屋顶跳下,又落进了哪座宫室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里的地图也就成了空。 只能凭着直觉去跑,去钻。 钻来钻去,她觉得自己是越跑路越窄,眼看就要跑进死胡同! 怎么办?今天别说是完成任务,只怕还要落到别人手里。 不行!宁可完不成任务,也不能落在赖沧澜手里。落在赖沧澜手里,等于是落进了展万钧手里。这样一来,对观主就很不利! 况且,她死也不要落在那个姓展的手里! 死也不要?难道就在今天,为了这么一点事,她就得去死? 万万不甘心! 咬紧牙关,她强忍着腰上的剧痛,纵身往墙上爬。 这一纵,竟然没能跃上墙头,噗通摔了下来。 完了?晓乐心中一片凄凉。 * 赖沧澜眼看着那小巧的黑影纵身上墙,结果又摔下来,心中暗喜。 看你往哪儿跑!小贼! 哪知等他追到墙边,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人呢?不是从墙上掉下来了吗?他亲眼看见的!怎么不见了? 气得他拿手里的长刀往两边的草丛树丛里乱砍乱刺,只扫落一地乱叶,却连个小贼的毛都没捞着。 真是奇了怪了? 他又踩了踩地,全是结结实实的泥地。拿刀戳了戳,土质松软,可也没有顷刻间就挖一条地道的可能。 真是见了鬼了!难道真变成鬼钻地底去了? 想也想不通! “小将军!人抓到了没有?”其他人也赶到,高举着火把围上来。 “追到这儿就不见了!”赖沧澜皱着眉四处看了看。 “搜,大家一起搜,仔仔细细,一寸地方也别放过!” “是!” 御林军守卫们四散开去,在这座宫室里一寸一寸的搜。甚至还把当值的老太监叫来,把紧闭的屋子都打开,举着火把到里面也搜了一遍。 得亏这是一座没人住的宫室,否则他们这么闹腾,贵人可受不了! 然而里里外外每一寸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赖沧澜站在院子里,眉头皱的能夹死个人! “头儿,还搜不搜?”底下人过来问。 他恨恨一握拳。 “搜个屁,走了!今晚真是见鬼了!” 一说鬼,院子里就吹过一阵凉风,天上的弦月也被云层拢住。 院子里虽然有火光,可也只照出人站的地方,火光之外就全是一簇簇的阴影,也不知是不是藏着什么鬼。 众人都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 “走了!”赖沧澜一挥手,带着人离开。 老太监点头哈腰的把这些军爷送出,连忙又把这宫室的大门锁起来。没人的地方,黑洞洞的,看着就觉得难受。 人都走光了,院落再次恢复了平静。 赵晓乐在夹壁里长吁一口气,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一把拎起,拽进了这一片夹壁之中。这夹壁设得巧,就在角落背阴处。普通的夹壁是在屋子里面,这一片却是里外皆通。 方才御林军们在外面搜,她就躲在屋子里。等他们往屋子里搜了,她又躲在外面。故而怎么搜都搜不到! “晓乐,是我。” 一听这个声音,她就呀的轻叫一声。 “梅公公!你怎么会在这儿?” 梅若华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她。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 “是哪儿?” “这里是海棠园!” “这儿就是海棠园?”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然跑到了这里。 这是小陛下当年住过的地方,难怪梅公公如此熟悉。梅公公是崔昭仪的人,她知道他答应过那位娘娘,有朝一日定要护送陛下出宫,重获自由。 所以,梅公公不是敌人!她顿时送了一口气! 赵晓乐动了动,想站起来,结果腰里一阵钻心的疼,立刻嘶了一声。 “你流血了?是被赖沧澜伤的?”梅若华嗅到空气中越来越弄的血腥味。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陌生人。”晓乐捂住伤口,感觉腰里一片濡湿。 那个该死的陌生人,好毒辣的手段。见面就给刀子,下回要是再让她遇上,非得给对方好看不可。 幸亏这帮御林军没有带狗来找,否则顺着血腥味是一找一个准! “走,我带你找个地方疗伤!”梅若华一把扶起她。 晓乐拽住对方的胳膊,咬牙忍疼站起。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相信梅公公了。 * 不说梅若华带晓乐如何疗伤,但说萧继远一个人顺着屋顶朝御正殿的方向摸去,准备探一探鎏玥的核心所在。 适才赵晓乐引起的骚动,他也瞧见了,心中暗暗叫好。那个小贼吃了他一记飞刀,肯定跑不利索,正好把沿途巡逻的御林军都吸引过去,给他开出一条坦途大道。 至于那小贼会是如何一个下场,则不在他考虑之内。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被吸引过去的只有外围巡逻的御林军。包围着那一片灯火闪耀之处的,是另一批军队。外面吵吵嚷嚷,这边却是纹丝不动,显得责任分明,纪律严明。 对方如此严阵以待,他是越发想要探一个究竟了。 下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除了站岗放哨的,还有来回巡逻的。越是往里越是严密,光是在下面巡逻还不止,更有人高挑着灯笼,在廊下巡视,连屋檐也不放过。 他几乎是贴着瓦片爬过去,却还是寸步难行。只得找了个角落缩成一团,等巡逻的脚步声和晃来晃去的灯笼远去了,才敢探出头来看一眼。 他也不知自己是摸到了哪儿,探头出去所见的宫室并不宏大,只是一个精巧的院落。显然既不是皇帝的寝宫清心殿,也不是朝会的所在御正殿。 这是什么地方? 院子四四方方,屋子较为低矮,但庭院宽敞整洁,屋子精巧别致。院子里小路蜿蜒,花木苍翠。 这一路而来,三宫六院他也略有见识。然而秋天无甚美景,除了树就是草。唯有这个院子里,一盆盆鲜花盛开,娇艳欲滴。 廊下挂着的宫灯也样式别致,粉团团的柔光照开去,到处都是一片温暖温馨。 每一盏宫灯下都立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宫女,神情肃穆,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这地方瞧着,像是个女人住的地方。 离着清心殿这么近,必然是皇帝宠爱的姬妾才有资格居住。可鎏玥的小皇帝不是还没娶亲成家吗?难道住在这儿的,是个没名分的女人? 这小皇帝也是有趣的很!小小年纪,不保重身体,却只顾风花雪月。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他的鸡仔身板吃不消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君弱臣强,小皇帝就是个傀儡摆设而已。鎏玥真正的皇帝应该是摄政王展万钧。有这位不是皇帝的皇帝把持朝政,小皇帝也只能风花雪月聊以安慰了。 能风花雪月也是福气,倘若自强不息,只怕连小命都要丢了。 虽然这么想,可萧继远在心里是一点也不同情小皇帝。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是天经地义的法则。要怪只能怪小家伙自己命不好! 男儿在世,顶天立地。便是不当盖世英雄,也要当一个乱世枭雄。换做他处在展万钧的位置,也不会对这小皇帝客气。 相反,正因为展万钧是鎏玥人,鎏玥人重名分,什么都要讲究王道。所以只能当个摄政王,不敢真反了。要换做是他,换做是在大齐,手握百万雄兵,早就反了,改天换地! 做摄政王哪有当真皇帝爽快! 如此想着,他不免有些心驰荡漾。幸亏巡逻的脚步声又传来,连忙警醒过来,缩头躲进阴影里。 陷身在一片幽暗之中,他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要不得。鎏玥有鎏玥的讲究,大齐也有大齐的复杂。 大齐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而可以继任的皇子,却寥寥无几。四皇子今年十八岁,年少聪慧,文武双全。可惜母妃不是萧氏,注定与皇位无缘。而且正因为天资聪慧出类拔萃,已经遭到萧氏一族的忌惮。老皇帝便夺了皇子的兵权,转而交到他的手上。 手里没了兵权,四皇子就成了个废子。有这个前车之鉴在,其他的皇子也不敢造次。 第219节 老皇帝这也算是表了态,未来继承大统的皇子,依然必须是出自萧氏女的肚子。 宫里萧氏女除了皇后还有一个妃嫔,可惜那位妃子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所以这未来的皇帝必定是出自皇后膝下。 皇后有两个儿子,八岁的六皇子和还在襁褓的十一皇子。 襁褓婴儿肯定不能登基,那么显然只剩下六皇子了。 而六皇子也和鎏玥的小皇帝一样,属于幼帝登基。到时候,大齐的情况只会比鎏玥更复杂。 鎏玥的小皇帝母妃身份不高,而且在登基之前就死了,死的正是时候。就没有外戚干政,母强子弱之豫。 朝政被把持这摄政王一人之手,虽有权臣专政之忧,但毕竟朝政不会因为势力众多而四分五裂。 可大齐呢?到时候不但会有萧氏外戚干政,太后临朝,还有各路部落首领,多方势力纠葛,只怕一时就要天下大乱! 如今不乱,只是因为老皇帝还活着。万一陛下龙驭宾天,那大齐可就风雨飘摇了。 他后背脊冷汗淋漓,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面对这样一触即发的乱象,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咬了咬嘴唇,听到巡逻的脚步声远去,萧继远便再次探出头。 结果就看到那院子里门帘子一挑,一抹高挑的身影迈步而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头上没有戴冠,只是簪着一根飘逸的金簪。身上所穿的衣服很随意,也不系腰带,走动起来,如水似烟一般的料子就贴着身体摆动。 这人从屋子里出来,侍立在廊下的宫女立刻屈膝朝他行礼。 声音离得远,他听不见。 那男人连头都不扭,径自跨出廊檐,走到院子里,弯腰在一盆花团锦簇的花盆里伸手掐了一朵粉嫩嫩的娇花。 捏着这朵花,他低头嗅了嗅,随即转身往回走。 到廊下时,就着粉色的灯光,萧继远看到这男人的半张脸,堪称俊美之极。 男人捏着花就回屋去了,而萧继远听到巡逻的人回头了连忙又把头缩回去。 真奇怪!他以为这院子里住着的是个女人,怎么出来的却是个俊美非凡的男人? 虽然只看了半张脸,可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俊美,也够叫人惊悚的。 男人靠的是手段和武力,脸蛋漂亮有什么用! 难道说这鎏玥的小皇帝兴趣迥异,不喜婵娟好美男? 这就有点恶心人了! 不对!他在幽暗中猛一抬头。 刚才那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是紫色的!鎏玥等级森严,老百姓身上穿的衣服,从款式到面料再到颜色,都要分一个三六九等。 那衣服料子跟水似得顺滑,绝对非同凡响。但更非同凡响的是料子的颜色,紫色是只有亲王这一级别才能穿着。 所以那个男人是一位王! 可一个亲王,为什么要住在皇宫里?而且紧挨着皇帝的寝宫,还是一个看起来是给女眷居住的院子。 试问哪个亲王能忍受这样的对待?又有哪个皇帝能让自己的兄弟跟自己住在一起?就算鎏玥的小皇帝还没有娶亲,皇宫里女眷很少,可也不合规矩呀。 九五之尊的尊贵所在,不就是体现在皇宫里只有皇帝一个男人。 真是奇了怪了! 等等!也许这个男人不是小皇帝的兄弟,而是那位本该入驻这座皇宫,但最终却没法名正言顺住在这儿的摄政王展万钧! 据说这位展大人色如春花,美貌非凡,当年还被鎏玥的老皇帝戏称为“美战神”。 这就对上了! 可这位展大人怎么住在这种院子里?这皇宫里院落这么多,哪儿不好住?他要是喜欢,把小皇帝赶出去,自个住清心殿也行啊。怎么非得委屈自己住这种地方? 这明明是个女人住的地方!乃是一个金屋藏娇之处! 说到金屋藏娇,便让他又想起一个流言来。 据说这位摄政王胆大包天,肆无忌惮,看上了小皇帝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图方便就养在了皇宫里,金屋藏娇。 不会就是这里? 好家伙!摄政王还真是……敢作敢当! 鎏玥人还笑话他们大齐是蛮子,姑舅做亲,纲常紊乱。可也不看看他们自个做出什么事。当朝权臣霸占皇帝的女人,还偏偏要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日日夜夜羞辱君王。 这君不君,臣不臣的样子,有哪里比大齐高明? 可见这鎏玥人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伪君子罢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堂堂摄政王冒着大不违的罪名,强行从皇帝身边抢走,还堂而皇之的养在皇宫里。 也是挺让人好奇的! ------题外话------ ruojinyao(月票1)米老鼠2003(月票1)jazz911sohu(月票1)铛红名人(月票1)猪猪侠007(月票1)昭阳妈妈(月票1)小怪物多多(鲜花99)arielh256(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订阅支持!八月大家仍然要在一起哟!爱你们! ☆、第一百三十四章 鎏玥皇帝是个小怪物! 萧继远虽然对展万钧的宠姬略有一点好奇之心,但此行主要目的是探一探鎏玥皇朝核心所在,而不是挖摄政王的风流八卦。 故而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下,也就完了。他打起精神,准备再试一试,看能不能绕开紧密的巡逻,往那最高的御正殿去。 等着巡逻的队伍过去,他悄悄探出头,趴在瓦片上如同一只壁虎一般缓缓的爬过去。 也是不凑巧,正好一阵风吹过,把拢着弯月的云层吹开。月光遍洒,照的屋檐上泛起一层薄薄的光。 他趴在上面,被月光一照,吓得连忙翻身往暗处躲。结果翻得急了,压倒了琉璃瓦,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什么东西?”底下的守卫立刻被惊动,高挑着灯笼就朝屋檐上照,反应速度快的惊人。 幸亏他早一步翻到暗处,否则定然无所遁形。 灯笼在屋檐上来来回回好几趟,那火光只差一点就到他的鼻子。他不得不僵直身体,一动不动,生怕吹动了火光,引起注意,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什么也没有。可能是个鸟吧!”下面有人说道。 “再仔细照一照,王爷吩咐了,务必仔细谨慎。” “是!” 灯光又打了两个来回。 “还是没有!” “那看来就是个鸟。好了,继续巡逻,不可懈怠!” “是!” 灯火摇摇晃晃的挑开了,脚步声和人声也远了。 萧继远长吁一口气。 这一路来的轻松,还以为这皇宫戒备松散,不堪一击。却原来是外松内紧,越到要紧之处越是滴水不漏。 若非他胆大心细功夫好,换成耶律淑哥那样的三脚猫,来一百个都得赔进去。 看来今天是只能到这儿了,想再往里去,难上加难。 他也不是执拗的人,进不去那就回头,没必要冒险。 趁着巡逻的队伍远去,他连忙猫腰又退回到较为安全的暗处。临走之前又朝那迤逦诡异的院落瞥了一眼,就看到从屋里出来一个太监,把门帘一撩,一抹衣着华丽的娇小身影就蹦了出来。 这莫非就是展万钧那个宠姬? 瞧着这个身形,这位美人应该年纪不大。穿着一身鹅黄粉绿的衣服,在灯光下泛着柔光,隐隐还能看出一些暗纹,显然用料颇为高级。 美人披头散发,样子有点放浪形骸。黑漆漆的头发缎子似得闪闪发光,微微泛着水光,显然是刚洗过。 她连蹦带跳的往院子里去,肩上的头发也跟上一甩一甩的,只能从发丝间看到小半张粉白的脸和一截尖尖的下巴。 小美人蹦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 展万钧就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宫灯下,定定看着那身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美人儿似乎伸手对他比了个鬼脸,惹得摄政王的眼睛眯起,眉头也微皱。 结果那小美人却肆无忌惮的弯腰哈哈大笑,然后一甩头发跑向院子里盛开的花丛,蹲下凑近看。 许是院子里太暗,影响她赏花,又回头招了招手。撩门帘的太监就叫人从屋里拿了一盏灯出来。结果站在廊下,眉头皱的能夹死人的摄政王伸手把灯接过,亲自拿着走过去,为这小美人照亮。 甚至为了照顾她,这位高贵的王爷还弯下腰,把灯往她眼前凑。 美人仰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咧嘴一笑,但很快又扭过头,瞪大眼看花。 就着这灯,萧继远看清了这小美人的半张脸。 眉如远山,眼似星眸,鼻如瑶柱,唇似玫瑰,粉白如玉的脸颊,鸦翅似得睫毛,明月一般的额头,确实是个绝色的佳人。 只是看起来年纪还很小,至多只有十来岁,还是个孩子。当然,鎏玥的女子一贯娇小玲珑,皮肤白皙,以至于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但依着大齐的审美,这样柔弱娇小的女人属于劣等。因为身子太弱,骨盆太小,往往容易难产。而且娇滴滴的,连走路都得有人扶着,宛如那些名贵得花木一般,不是富贵人家压根养不起。 大齐十二月的寒风一吹,就能把这些娇花活活冻死。 这种女人,除了摆在架子上当观赏品,其他一无是处。 但鎏玥的男人就是喜欢这种“观赏品”,看来摄政王也不例外。 瞧着他这个亲手执灯,为佳人照明的劲头,就知道对这位小美人是颇为宠爱。 灯光里,俊男美女,鲜花如锦,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好光景。 看着这边的恩爱缠绵,萧继远在肚子里冷笑一声,越发觉得清心殿里的小皇帝可怜之极。 他的臣子在隔壁和佳人*,享受温柔乡。也不知那一墙之隔的小皇帝在冰冷寂寞的深宫里是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也是个可怜人呐! * 第220节 末璃蹲在院子里看花,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偷窥了。 今天展万钧带她出宫放风,她还以为煞星爷爷是良心发现,想要主动将功补罪。哪成想这人就是个黑心肠的,不做赔本买卖。 这不,厚着脸皮就又留宿宫中,还把她往沁芳斋拐带。 她想着反正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索性就由着他吧。没必要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和他拧着干,让彼此都不痛快。 她这一妥协,对方自然是得寸进尺。 才刚吃过饭,他就缠着她闹腾。这一闹,就闹到现在。 摄政王心情好,满肚子柔情蜜意泼洒不尽,大半夜的非要去外面摘一朵花送给她。说什么鲜花赠佳人,把她给肉麻的喂,鸡皮疙瘩掉满地! 然而等他把花摘来了,她也是爱不释手。 这花她知道,是茶花。 花开的真是好!花瓣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却一点也不乱,整整齐齐的。花色竟是一半粉一半白,粉如美人胭脂,白如君子美玉,叫人看了就满心欢喜。 听说外面整株都是,旁边还有别的品种,红的似火,白的胜雪,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她就坐不住了,亲自跑出来看花。 果然院子里摆着几个大盆,种的都是茶花。满树缤纷娇艳,红的,白的,粉的,甚至还有黄的,争奇斗艳,叫人眼花缭乱。 但看来看去,还是他摘得那种最好看。 于是她就蹲在那株花前。 “这什么花?” 展万钧弯着腰,目光将她笼罩。听见她的问话,淡淡朝那花瞥了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调回。 “这叫十八学士。” “这就是十八学士啊!我听说过。”她仰头看他一眼。 灯火被风吹动,摇摆几下。那火光就在她漆黑的眼眸里跳动,两团小小的精灵。 他淡淡一笑,伸手轻轻一抚她的头发。 末璃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随即又扭头,凑到一朵花前嗅了嗅。 “咦,怎么没有香味?” “真名仕不必靠异香袭人。没有香味,才是真潇洒!” 切!这话说得!原始的花就该是有香味的!这是自然进化的结果!没有香味,就说明是属于后天人工培育。就像在现代,鲜切花已经成了是系统工业化生产,为了延长花期,所以人为的去掉了香味。 说到底,这真名仕就是人工培育的结果。 不过真名仕从来不是浑然天成,靠的还真是后天培养。几代人的熏陶积累,才能造就一个名士风流。 真的没有一点香味吗?她不死心的又嗅了嗅,结果因为凑得太近,嗅了一鼻子花粉,连鼻尖都染黄了。 花粉刺激鼻腔,她掩面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冒出来。 “快去拿披风来!”展万钧却以为她冷。 侍立在廊下的李得胜连忙叫人取了披风过来,双手捧着送到跟前。 展万钧把手里的灯交给他,伸手拿过披风,抖开了往末璃身上披。 末璃揉了揉鼻子,没有说话。 对于摄政王的这种“慈父”心态,她又是也挺无语的。然而对方并不是个听劝的人,多说无益。有时候也会想,倘若她真的不走,这个男人的对她的好又能好多久呢? 等她一年又一年,从娇滴滴变成了黄脸婆,他是否还会如同此刻这般,为她点灯,为她摘花,为她披衣。时时刻刻拿她当个小宝贝似得照顾周到,殷切备至? 不敢想!想了,就会怕,还会恋,左右为难。 帮她系好披风的绶带,展万钧伸手抚了抚她披散的头发,缎子似的发丝自指尖划过,凉凉的。他忽而心血来潮,弯腰帮她绾发。 修长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指腹摩挲过头皮,引起丝丝颤动。她觉得痒,缩了缩脖子,结果扯到了头发,嘶嘶轻叫。 “别动!” 末璃撅嘴。 她头发不长,平时也不绾发,只梳一个髻,能戴冠就好。然而摄政王巧手的很,三下两下就帮她绾好,手头没有簪子,就抽了自己头顶上的金簪,别住。 “好了?” “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没想到他还有这手。想必以前在家是经常练手的吧,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回屋去吧,外面凉!”展万钧伸手把她拽起。 伸手掩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点点头。 仰头看到他光秃秃的发髻,忽而狭促心起,扭头弯腰摘下一枝十八学士,把也只掐掉,捏在手里。 “爱卿别动!” 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她踮着脚,把手里得花簪到他发髻上。 “名花赠名仕,爱卿果然貌美如花!” 嘻嘻一笑,打趣道。 若是换一个人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摄政王肯定拿刀砍了他的狗头。 然而眼前这个狭促小鬼,他却是万万砍不下手。 轻轻一咬唇,展万钧双眼一眯,嘴角一抿,伸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哎呀!饶命!”她吓得脖子一缩。 “饶你才怪!自找苦吃!”摄政王磨着后槽牙,大步流星就回屋。 末璃此时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懊恼的哀嚎一声,一头撞到他怀里。 完了完了,今晚是没的睡了! 屋顶上窥视的萧继远看了这一场风月戏文,已经目瞪口呆。 展万钧的风流不足为怪,是男人都爱美女,情之所至。然而宠美人到这等无法无天的地步,却叫这位大齐来的萧氏贵族瞠目结舌了。 亲自摘花还能算情趣,亲手执灯还能算体贴,绾发别簪也算闺房之乐。可竟然拿着明黄色的披风往那美人身上裹,就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明黄色是专属于皇帝的颜色,展万钧却拿来给宠姬用,这算什么意思?讽刺小皇帝连他的宠姬都不如? 不对啊!若是想要显示自己权倾天下,他完全可以给自己黄袍加身,何至于要把龙袍往一个小女人身上披。用这种方法羞辱小皇帝的话,不等同于连他自己也羞辱了。毕竟他自己也只穿紫袍而已。 想到这一点,萧继远忽而浑身一震,被自己脑子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吓到了。 难道说,那个娇小的孩子,就是鎏玥的皇帝? 这……这怎么可能?鎏玥的皇帝竟然是个女的? 不可能!鎏玥的皇帝当然只能是男的。 那个孩子头发那么短,行为举止也很放肆随意,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个女孩子该有的做派。 只因对方长得美貌绝伦,他就先入为主的认定是个女孩子,其实未必正确。 鎏玥人的长相很奇怪!尤其是一些长得漂亮的小孩子,堪称雌雄莫辩!估计展万钧小时候长得也一定像个女孩子,要不然也不会被鎏玥的皇帝戏称“色如春花”。 所以,那小孩其实是个男孩! 可是男孩也很恐怖啊! 展万钧看那孩子的眼神,怎么看都是男人对女人。那种宠溺娇惯,绝不是一个男人能对另一个男人做出的。 所以说,这位摄政王是把这个孩子当成女人看待的! 这也很恶心啊!好么!萧继远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今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外面都传摄政王欺压小皇帝,原来就是这么个欺压!好家伙,把皇帝当女人玩,也就这位百无禁忌的摄政王才干得出。 什么诗书传家,什么礼仪之邦,敢情也是一肚子龌龊无耻,荒唐可笑! 摄政王无法无天,无耻无礼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小皇帝也是没羞没臊,没皮没脸!被人如此欺辱,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被抱在怀里,还真跟个女孩子似得娇羞带怯的往展万钧怀里躲。 要不要脸喂! 这若是真笑,那鎏玥历代皇帝都要被这不肖子孙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可若是虚以委蛇的假笑,又让人觉得这孩子心机深层,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总之,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鎏玥的小皇帝是个怪物! 一个披着漂亮画皮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越想越觉得恶心,他看不下去了,决定回去睡觉。 反正这是鎏玥人的家务事,他们爱咋就咋。他一个大齐人,替他们操什么心。 萧继远壁虎似得慢慢往后爬,离开这个屋顶。 等爬远了,他直起身纵身跳跃,避开巡逻的御林军,闪到一个背风阴暗处,探头眺望了一下。 这皇宫里的屋子层层叠叠,在昏暗的夜色里看起来都差不多。方才他把耶律皇女扔在哪个院子里了? 好像不记得了!这可怎么办?他不免有些后悔。 皱了皱眉头,照着记忆往回跑,还挺幸运,耶律淑哥竟然醒过来,自己从花丛里爬出来,摇摇晃晃的在一个院子里瞎转。 他一个纵身跳到院子里,伸手一拍。 “吓!谁?”皇女被他吓了一跳,蹿起老高。 “是我,回去了!” “啊?回去了?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下来的?你去了哪儿?”她是一脑袋糨糊,糊里糊涂。 萧继远懒得跟她解释,一把拉住她的手,一个纵身跳山屋顶。 而被他拉住手,耶律淑哥满肚子的疑问都飞出九霄云外,只剩下一颗心小鹿乱撞。 天哪,姓萧的终于意识到她的好了? 并没有!萧继远拉着她一路跑回朝阳宫,落地伸手一推。 “回去睡觉!” 第221节 “你……我……” “快!有人来了!”说完,他自己推开窗,跳进去,啪的就关上。 从天上到地上,耶律淑哥气得跺脚,可眼看着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又连忙闪身离开,回自己屋子里去。 萧继远在屋里轻手轻脚把夜行衣脱了,喝了一杯水,翻身躺下。 闭上眼,所见所闻就全在脑子里乱晃。晃着晃着,他忽然一个挺身坐起。 等一下,他记起来了! 那双眼!鎏玥小皇帝那双眼,笑起来就弯弯的,很好看的眼。 不正是入城之时,在大街上,二皇子出丑的时候,他仰头在楼上看到的那一双么! 好啊!果然是有人背后动手脚!还是个大人物呢! 搞这样的小动作,这小皇帝还真孩子气! ------题外话------ skdidachung(评价票51,月票2,钻石1,鲜花1)酸汤鱼(月票8,评价票1,鲜花11)红叶指间烟(月票1)恍然如梦50(月票1)肥狐九(评价票1,鲜花50)柒肆七七(评价票1) 谢谢所有订阅支持本座的美人! 明天的更新调整回上午!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五章 焦虑的萧继远! 夜色深沉,整个皇宫静悄悄的。除了来回巡逻的卫士,似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偏僻的宫室里,却又一盏如豆的灯火仍在摇摆。 梅若华打了一盆热水进屋,摆在桌上。 “晓乐?” 靠墙的罗汉床上,紧闭双眼的赵晓乐浑身一颤,微微睁开眼。 “梅公公……” “我拿了些药过来,这就给你敷上。” “多谢……”她又闭上眼,呼吸沉重而缓慢。 梅若华上前,把灯火拨亮了一些,皱着眉伸手解她的腰间裹着的布条。 晓乐睁开眼,一把摁住他的手。 “我……自己来!”说着,挣扎着要起来。结果这一动,伤口又渗出血。 “别动,我来!我就是个废人,你不必多想!”他按住她的手。 听到这句话,晓乐脸色复杂,难道对方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她此刻头晕发寒,也想不出自己是在哪儿露了马脚。 只好对他露出一个苦笑。 “那就……有劳公公了。” 梅若华点了点头,挪开她的手,解开她腰间层层捆绑的布条。布条一扯动,晓乐就疼的颤抖,暗红的血也不断渗出。 他皱了皱眉,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索性把布条挑开。裹着的布条一挑开,就露出腰间一大块的血迹。从衣服到腰带全都沤透了! 这不由让他怀疑,她到底受了多大的伤? “你忍着点,我要解开腰带和衣服了。” 晓乐闭着眼,点了点头,咬紧牙关。 梅若华动作很快,用匕首一下挑断她的腰带,再割开她的衣服,扯开。 这一扯,牵动伤口,晓乐又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淋漓。 灯下伤口完全暴露,并不大,不过半寸,但似乎很深。看起来是中了一柄飞刀!照着这个出血量,他很担心已经伤到了脏器。 若是如此,那就凶多吉少了。 梅若华皱了皱眉,起身绞了一把毛巾,把伤口附近的污血擦了擦。 污血擦去,鲜红的血又渗出,整条毛巾都染红了。 把毛巾扔回水盆里搓了一把,伸到晓乐面前。 “你把这毛巾咬着,我要……探一探你的伤口。” 听到这句话,赵晓乐的脸色一僵,但很快就主动咬住毛巾,对他点了点头。 看她这幅样子,梅若华越发肯定这孩子不简单。她才多大?本该是依偎着家人身边撒娇的年纪,现在却过着刀口上舔血,出生入死的日子。 长生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福地洞天之所,怎么会养这样的孩子当死士?长生子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慈悲为怀的神仙。 他沉着脸,拿出一个瓷瓶,把药粉往手上倒,仔仔细细的搓了搓手,每一个手指,每一寸皮肤都搓到。 搓过之后,这才把手伸到晓乐的腰间,一手摁住她的皮肤,用食指和拇指扳开伤口,另一只手则伸进伤口里去。 晓乐立刻浑身颤抖,整个人下意识就缩起来,挣扎。梅若华出手如电,用手肘用力按住她,不让她乱动。两根手指很快在她伤口里一探,立刻抽出。 晓乐咬着毛巾发出呜呜的哀鸣,浑身又出了一场大汗。 举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梅若华却面色一松,长吁一口气。 “万幸,没有伤到脏器。” 听到这句话,晓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条路危险,她也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可若是现在就死了,终归还是不甘心。 家人的血海深仇还等着她去报,她还不能死。 既然没有伤到脏器,那就只要给伤口止血消炎就好。 梅若华又从另一个瓶子里到处一丸药,塞进晓乐嘴里。 “咽下去,是老参。” 这药丸极苦,但她硬逼着自己干咽。 “咬着,我要上药了!”毛巾又塞到她嘴边。 晓乐一口咬住,闭上眼,示意对方动手吧。 梅若华又拿出装着止血解毒的药粉,往她伤口上倾倒。药粉厉害,疼的晓乐一抽一抽的。 然而光是倒在表面远远不够,飞刀扎进去虽然没有伤到脏器,可污染了腹腔。里面出了血,淤积着,若不清除会中毒。 这药粉也要上到里面去。这免不了又要往她伤口里捅,这份罪,真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忍受的。 果然这一回晓乐直接闷哼疼晕过去,晕过去没一会,又被疼醒,呜呜叫了两声。 上完药,这孩子整个疼傻了,眼神都恍恍惚惚的。 她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不说,人也开始发抖。 梅若华加快手脚,用干净的绷带给她包扎好伤口。又泡了一包药粉,扶起来直接往她嘴里灌。 拿开毛巾,看到上面有血,咬得连牙都出血了。这孩子,真是遭了大罪! 她太乖巧,人已经疼傻了,可竟然还知道吃药。药粉又苦又涩,她也是一句怨言都没有,逼着自己往肚子里咽。 梅若华真不知她有着一个什么样的过往,才养出这样坚毅乖巧的性格。 喝完了药,晓乐越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呼吸沉重,瞧着是随时都能昏迷过去。 梅若华怕她真昏死过去,不得不拍打她的脸,让她醒过来,并且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老参丸。 这颗药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了,只能含在嘴里。 好在老参含着也能奇效,终归吊着她一口气。 看着这孩子可怜的样子,梅若华皱了皱眉,凑到她耳边问道。 “晓乐,你来宫里做什么?是不是要见陛下,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晓乐的眼珠缓缓转动,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要见陛下。是观主有话要跟陛下说?” 她又点了点头。 “是什么话?” 她嘴巴动了动。 听不见,梅若华急忙凑过去。 “观主要我告诉陛下……随时准备动身……” “随时?什么时候?” “就在这几天了!观主都安排好了,让我留在宫里接应……到时候……带陛下出宫……” “不是说大齐军队驻扎在边关,没法走么?而且,陛下在这里还要议和,怎么走得开?” 晓乐闭上眼,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议和……是假的!” “什么?假的?” “蛮子的皇帝……根本不想议和。鎏玥和北狄必有一战,而且是大战!到时候……” 她说不下去,皱起眉,痛苦的呻吟一声。 “到时候什么?”梅若华却追问。 然而晓乐什么也不说了,咬着牙忍疼,浑身颤抖。 他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发现起烧了。 形势刻不容缓,梅若华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出去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回来,解开晓乐的衣服,为她擦身降温。 衣服解开,就露出她小小的身躯,胸口绑着一个精巧结实的背心。 第222节 这东西他很眼熟,小陛下身上也有。 虽然心里早就怀疑晓乐不是男孩子,但此刻真相大白,他心里还是万分感慨。 这鎏玥到底是怎么了?逼得这些女孩子们连太平日子都没法过,一个个都只能改头换面,乔装打扮,艰难求生。 陛下如此,晓乐亦如此! 这天下,真是乱透了! 擦了一遍身,晓乐的烧略微退了一些。梅若华知道从此刻到天亮,她都很危险,自己必须守在这里照看。 可想起刚才晓乐透露的信息,他又觉得万分焦急。 陛下一心一意想要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似乎也是下定决心要和大齐议和,想为天下的老百姓争取一点太平日子。 陛下是个好人,明明自己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却仍然心系天下,关爱百姓。 只可惜,陛下身边坏人太多,她的好心总是无力。 晓乐是如何得知蛮子皇帝不想议和?肯定是长生子告诉她的。而长生子又如何得知?仔细想想,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神仙,真是一点也不慈悲为怀。天下苍生都在祈求一个太平,结果他却要搅得天下大乱。真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就是为了趁乱带陛下出去?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如果议和是假的,天下要大乱,两国要交战,生灵要涂炭,陛下还会毅然出宫,远走高飞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纠结起来。 这个消息,到底应不应该让陛下知道?他犹豫了! * 大齐的使团已经到了三天,然而鎏玥方面仿佛是死了一样,热热闹闹把人请来,客客气气迎到皇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萧继远觉得很憋屈,他来这儿是代表大齐皇帝谈判议和,可不是来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可结果呢?看起来仿佛只有他一人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其他人是完全忘了,彻底被鎏玥皇帝笼络住。 二皇子整天待在他的屋子里寻欢作乐,都不需要他开口,鎏玥人就源源不断的把美酒美食,送到他眼前。而且还天天换着花样送,绝不重样! 吃饱喝足,还有美色可供享用,二皇子简直乐不思蜀。 贪心不足,他竟然还觊觎萧继远屋里的两个宫女,觍着脸要他送过去。 萧继远怎能答应!虽然他不好美色,可也不能做这种推别人下火坑的事。断然拒绝!还拐着弯劝这位草包皇子注意形象,别在鎏玥中了美人计,当心误了大事!气得二皇子骂他假正经,明明就是自己舍不得美人。 气得萧继远甩袖而去! 结果一出门就又被耶律淑哥缠上。 “萧继远,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她还转圈给他看。 他的脸都黑了。 皇女衣饰华丽,妆容精致,就连头上梳的发髻也是别出心裁。要说好看,肯定是好看的。但这像什么样! 堂堂大齐皇女,打扮得跟个鎏玥人似的,还不嫌丢脸吗? 他冷哼一声。 “皇女是大齐的金枝玉叶,还是做我大齐的打扮更好。萧某还有事,恕不奉陪!” 一拱手,甩袖而去! “喂!你……”耶律淑哥在后面气得跳脚。 他连头都不回。 这位皇女也是整天不干正事,虽然也没人指望她干正事,但也不能这样发花痴缠着男人,丢人现眼不说,还白白让鎏玥人看笑话。 昨天鎏玥的小皇帝又赏赐下许多华服美饰,乐得这位皇女整天的涂脂抹粉打扮自己。他都怀疑那小皇帝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看这位皇女出丑,同时鼓励她来缠住自己。 如此一想,他越发觉得这小皇帝心机深层,是个惯搞阴谋诡计的主。 自打一开始,就算计着他们几个。 到自己屋子门口时,外出的威德郡王萧恒德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匣子。 “萧继远拜见郡王爷。”他拱手行礼。 “免礼免礼。”萧恒德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意浓浓。 萧继远抬头,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身上。 萧恒德便哈哈一笑,伸手取过匣子打开给他看,里面是一个锦盒。 “这可是好东西啊!神医郭胜义配的延年养荣丸,千金难求!我准备把它带回去献给吾皇陛下,愿陛下长寿安康。” 说着,他就把锦盒打开,一股药箱扑鼻而来,盒子里锦缎中依次排布窝着十颗龙眼般大小的药丸。每个药丸外面都裹着金箔,确保药物长久保质,不受外物侵蚀。 萧继远微微皱眉。 “鎏玥人做的药,献给陛下服用,是否妥当?” 总觉得鎏玥人不会安什么好心。 “萧大人多虑了。郭神医的大名天下皆知,在我大齐也是赫赫有名。况且这药带回去自然要先让宫里的御医查验一番,确认无虞才能献给陛下受用。这点规矩,我还是懂得。” “是,郡王爷说的是,萧某多虑了。不知王爷是在哪里买到此药,我也想去买一些上好的刀伤药带回去。” “哈哈哈,这可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 “郭神医的药可是千金难求。这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大太监王宝宝,王公公送我的。” 王宝宝送的?萧继远脸色一变。 “郡王爷和王公公见过面了?” “正是。” “那他有没有说,摄政王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们谈议和的事?” “这倒没有提起。” 什么?没有提起?他大惊失色。难道鎏玥人是真不准备谈议和了?王宝宝都找上了郡王爷,还巴巴的送了礼,结果却不是为了议和。 逗人玩吗?鎏玥人的路数,他真是看不懂了。 “郡王爷,你看鎏玥人到底什么打算?”眼看这有这位郡王爷还办了点正事,他不免要把心中的疑虑跟对方讨论讨论。 “这个……” “启禀郡王爷,宫门外有人禀告,礼部陆大人求见王爷。”有个小太监跑来,躬身禀告道。 “哦,陆大人找我。哎呀呀,肯定是有要事。萧大人,不好意思,本王先去会会陆大人。”威德郡王哈哈一笑,拱手。 “你,把这匣子送到我屋里,仔细收好。” “是,郡王爷。” 说罢,萧恒德就把萧继远扔下,自顾自大步离开。 就这么走了?萧继远瞪大眼。 那个礼部的陆大人是个什么玩意,他可是一清二楚。陆荣廷受鎏玥陛下和摄政王所托,到大齐游说议和。一到西京就到处送礼巴结,人称送财童子。连他这儿都收到过陆大人的礼物,一匹玉雕的骏马。 无功不受禄,他立刻叫人退了回去。 可西京被陆大人的糖衣炮弹打中的人,可是数不胜数。二皇子和威德郡王就是其中之二,尤其是二皇子,在西京就把陆荣廷视为知己,整日的和钱三赵四两个厮混。寻欢作乐,大肆敛财。 这个陆荣廷,就不是个好东西! 现在威德郡王又跟这个姓陆的搅合在一起,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行!这样下去,还议和个屁! 他得自己想想办法。 既然大太监王宝宝来和郡王爷说话,可见鎏玥人还是把他们这些人放在心上的。现在不闻不问,必然是鎏玥人的阴谋,在玩拖字诀。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鎏玥人不来找他,他去找鎏玥人! 对,就去找那个王宝宝! 他决定了! ------题外话------ 徐小姐是果果妈(月票1)泠止(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送道具的美人们,感谢支持订阅的美人们,么么哒! 议和风波不断!倘若知道了议和有假,陛下到底是议和呢?还是不议和呢?大齐的皇帝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呢? 敬请期待接下来的内容!爱你们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偶遇小皇帝! 萧继远去找王宝宝,却没想到王宝宝压根不鸟他。 宫里这些阉奴是个什么德性,他还是清楚的很。因为身体上不是男人了,那方面的*得不到满足,对权利和金钱的*就比较强烈。尤其是金钱,个个吃拿卡要,如同吸血虫一般。 大齐的尚且如此,鎏玥皇宫里的太监,只会更贪,更凶,更狠。 王宝宝是宫里的头等大太监,摄政王身边的第一红人,想要打动他,自然要下点不一样的本钱。 萧继远没准备空着手去,特地拿了一块婴儿拳头一般大的血琥珀作为见面礼,想要撬开这阉奴的嘴。 结果这阉奴看着这块琥珀,嘶了一声,跟害眼疼似得,立刻就给推回来。 “别,别,萧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快收起来!折煞老奴了!有事您吩咐就是,老奴我能做到的一定给大人您办得妥妥当当。是朝阳宫的小崽子们没伺候好您?回头咱家揭他们的皮!” 这老东西是装模作样。 “朝阳宫的人都挺好。这是我送给公公的,请别推辞。” 第223节 “不行不行不行!”王宝宝把手摇的跟风车似得。 “老奴我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可受不得大人您这样的大礼。你要是有事,就只管吩咐。要是没事,老奴我可就无功不受禄了!” 当然是有事!但听着这老东西的意思是话里有话。 萧继远把眼一眯。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自然是有事来找公公。公公是有功受禄,就别推辞了!” 说着就把手里的琥珀又推过去。 王宝宝咂了咂嘴,眼睛盯着那块琥珀,看着是想要的,但就是不伸手。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老奴就是。” “我想找摄政王。” “哟!这可不凑巧!王爷这会没在宫里,出去了。要不您等会再来?” 出去了?这么巧?等会再来?肯定又有别的借口。 他又不是傻子! 把不悦之色敛在眼底,他皮笑肉不笑的翘了翘嘴唇。 “那可真是不凑巧。不知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不好说了!兴许是晚上,兴许就直接回王府去,那就得明儿个了。要不您留个条,等王爷来了,咱家就给您呈上去。”王宝宝也呵呵一笑。 “不必了!王爷既然有事忙,那我就不打搅他了。这东西……” “哟哟,大人您又来!都说了,咱家是无功不受禄!” 呵呵,什么无功不受禄,这老东西什么不敢收?只怕是摄政王授意,所以才不敢伸手。 也好,至少他算是明白了,鎏玥人是打定主意要装死,背后肯定有阴谋! “公公正是高风亮节,萧某佩服!告辞了!” 萧继远一拱手。 “大人慢走!” 王宝宝笑嘻嘻送客。 看着这大齐的蛮子转身而去,王公公牙疼似得啧了一声。 多好的琥珀啊,那么大一块,稀罕的很。 可惜,不能收! 肉痛死了! * 萧继远往回走,越走越觉得郁闷。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察觉到这位蛮子贵族的怒意,低着头不敢吭声,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走着走着,前面就停下。 “那是什么地方?” 小太监抬头,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 “是御花园。” 御花园?去看看!反正回去也没意思,不是看二皇子寻欢作乐,就是被皇女纠缠,想想都觉得郁闷。 “你,带我过去看看。” “是!大人!” 小太监带着他进了御花园,园子不大,有花有草有树,高低错落,疏密间杂,看起来还是颇有一些景致。 “这就是御花园?不大呀。” 小太监抿嘴噗呲一笑。 “这是长春阁的园子,御花园大着呢,有好多不同的园子。连着海池这一大片,都是御花园。” 原来如此。 “你带我去海池看看。” 这地方太小,虽然看着精巧,可总觉得憋气。海池应该会大点,他现在需要大点的地方,透透气。 “是,大人随我来。”小太监就给他带路。 绕了又弯,弯了又绕,皇宫里的巷子都是窄窄的,又有数不尽的门和廊。 那夜在屋顶上看只觉得皇宫里都是四四方方的院子,挺整齐,一目了然。可等到真落地走起来,才明白这地方就是个迷宫。 得亏有这小太监带路,否则他真绕不过弯。 绕来绕去,穿过一个月亮门,又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段,顿时眼前就一片碧波浩渺,视野一下就开阔了。 既然叫海池,自然就要大。此时已是深秋,海池里的荷花都败尽,剩下的残荷也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越发显得水面宽阔,一览无遗。 海池里有一只画舫正在穿梭,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也不知是宫里的哪一位贵人在游湖取乐。 过水的秋风扑面而来,激得人精神一振。 这地方倒是不错! 萧继远站在池边眺望,心中的闷气渐渐消散。 鎏玥人自然是有阴谋的!二皇子已被钱财美色所迷,乐不思蜀,压根不管正事。郡王爷跟陆荣廷搅合在一起,肯定也没好事。耶律皇女纯属多余,一点忙也帮不上,还只会给他添乱。鎏玥人逐个击破,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 见他金钱美色都不为所动,就用这个拖字诀来搅乱他的心思,叫他越来越沉不住气。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议和是鎏玥提出的,自然就该鎏玥人着急。既然他们不急,他又为什么要急。他急了,鎏玥人就看笑话。所以他没必要急! 鎏玥人既然喜欢拖,那就让他们拖着吧。拖下去,只会对他们自己不利! 想到此处,萧继远冷冷一笑,对着浩淼的水面长吁一口气。 水上的画舫徐徐而来,看起来似乎要靠岸。 虽然不知道这画舫上是哪一位贵人,但出于礼节,他下意识的后退,回避一下。 鎏玥人骂大齐是蛮子,殊不知大齐也是懂礼貌的。倒是他们自己,表面上文质彬彬,肚子里全是阴谋诡计,虚伪的很。 他退到一边,看着这画舫越来越近。 船还没靠岸,就立刻有几个粗壮的太监到岸边准备接应。等船靠了岸,太监们立刻接住船上跑来的缆绳,绕在岸边的石墩子上把船牵住。 固定好了船,太监们又拿跳板搭在船头。这跳板也是与众不同,说是板,其实是一座小桥。板面又宽又厚,两边还有扶手,人走在上面,很是稳妥,绝不用担心会摇摇晃晃,掉下水去。 竟然这样仔细!真不知这船上的贵人该是如何一个娇贵柔弱。 想到娇贵柔弱,他心头情不自禁就浮起那晚见到的一幕。 那小皇帝,也是够娇贵,够柔弱的。看个花就会打喷嚏,就得添衣服。 结果,从画舫上被人簇拥着上岸的,可不就是鎏玥那位娇贵柔弱的小皇帝! * 李蔷搀扶着末璃跨过跳板,上了岸。 李蔷就是李姑娘,她在教仪司学了规矩,就在清心殿里给宝盒打下手。李姑娘胆大心细,又存着报恩的心,对小皇帝的事物格外上心,学的用心,做的用心,很快就成了宝盒的得力助手。 幸亏有了李姑娘搭把手,可叫宝盒松了一口气。 只是李蔷还不知道陛下其实是个女的,有时看着这姑娘偷偷看小主子,眼里全是倾慕之色,叫宝盒是又担心又发噱。 这风流债,可真是笔糊涂账。 上了岸,末璃就松开她的手,她也规规矩矩退到一边,换李得胜上前伺候。 李得胜捧着一盘柿子上前,满脸带笑道。 “陛下,这是御膳房新制的脆柿。您瞅瞅,这模样这颜色,就跟那翡翠雕的似得。” 说着,就把手里的柿子往她跟前一托。 末璃看了一眼。 “还真像翡翠,挺好看。” 正说着,就听见岸边有人站出来,高喊一声。 “陛下!” 她抬起头,看到岸边树下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眉目深刻,脸庞消瘦的年轻男子。男子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头上扎满辫子。 这谁啊?打扮的这么非主流? “在下是大齐使臣,萧继远!”那人向她走来,上前道。 “快站住!圣驾跟前,不容放肆!”小皇帝还没开口,旁边端着柿子的李得胜就先呵斥。 萧继远站住,瞪了李得胜一眼。 早就听说这皇宫里奴婢大了连主子都敢欺负,果然如此。 这小皇帝都还没开口,狗奴婢到抖起威风。 结果末璃一抬手,李得胜就退后一步,再不说话。 “罢了!这位萧大人远道而来,不懂规矩也是难免。”她淡淡道。 这话一出,萧继远顿时脸上发热。 他还以为太监抢话是奴大欺主,却原来不过是狗奴婢替主人叫唤,骂他不懂规矩。 混账!这皇宫里都是一群莫名其妙的混账!这么多破规矩,烦不烦! 强咽下一口恶气,他抱拳施礼。 “陛下,萧某无心冒犯,还请恕罪。” 小皇帝嘴角微微一挑。 “萧大人客气了,不知者不罪。这皇宫里,住的还习惯吧?吃的用的,可还周全?伺候的奴婢可还用心?若是有照顾不周之处,尽管找管事的大太监说,不要怕麻烦。” 第224节 “住的挺好,劳烦陛下挂心。”萧继远回答。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堂堂一国陛下,见到国外使臣,就跟个后宅老娘们似的,问些吃的住的,有意思么? 这小皇帝跟他打马虎眼呢!不行,他可不能放过他。摄政王避而不见,他是没办法。可既然撞上了小皇帝,那也是可以敲打敲打的。 “陛下!我们来京已经四五天了,不知何时可以正式议和?”他索性直接问了,就不给对方打马虎眼的机会。 末璃挑了挑眉毛,咧嘴一笑。 “才四五天而已!萧大人又何必如此着急!你看这园子里多好的风光,四五天都不够你看的。” 怎么能不急!你是不管事的傀儡,自然不急。可他是要做正事的好么! 萧继远被气出一脸笑,看着这小皇帝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日在屋顶上,就着灯光看,就知道他长得好。但今天在太阳底下看,方才觉得这小东西长得那是真的好。 眉目如画,肌肤如玉,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今日的打扮又与那夜不同,但依然有些随意放浪。头不戴冠,只束了一条鲜红的发带,簪着一根羊脂白玉雕就的玉簪。 身上穿着一件夹袍,也是红色,露出里面雪白的单衣领子。夹袍红的鲜艳,宛如刚泼洒出的热血一般。领口袖口绣满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前胸衣摆都绣着团龙,张牙舞爪,活灵活现。腰上系着一条雕龙玉带,薄薄的玉片温润凝脂,雕的玲珑剔透。纤腰盈盈一束,显得这孩子身姿挺拔,宛如一颗玉树芝兰。 红色热烈霸道,柔弱的人本该镇不住。然而这小皇帝天生自有贵气,一张粉白的小脸,硬是把这鲜红给压住了。这红色非但没夺走她的贵气,反而越发衬得她肤色洁白如玉,星眸漆黑如墨,红唇娇艳似花。 整个人都跟画出来似得! 看似柔弱无害,却叫人触目惊心! 他下意识的认定,这小东西绝不简单!若是单纯以色侍人,那这色也够恐怖的。再加上心机深层,这就是个画皮的怪物! 一想到对方是个怪物,方才的字字句句,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他皱了皱眉,缓缓道。 “我主大齐皇帝陛下派萧某前来,可不是游山玩水。没有把事情办妥之前,萧某可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陛下乃鎏玥万民之主,想必也是心系天下苍生。我大齐与鎏玥早日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两国子民日夜期盼之事。还请陛下,给萧某一个准信吧。” 说罢,他拱手深施一礼。 你们鎏玥不是特别讲规矩,讲礼仪嘛。我都这样求你了,你倒是给个话吧。 相当于“逼宫”。 可惜,末璃是毫不在意,哈哈一笑。 “萧大人快起来。朕尚年幼,未曾亲政。这国家大事嘛,还得有劳摄政王分忧。不过展爱卿国事繁忙,只怕这时也不在宫中。萧大人还是先宽宽心,在这园子里散散心吧。” “陛下,这议和之事一日不决,萧某无心游玩。萧某只知陛下乃是鎏玥天子,天子一言九鼎,金口玉言。萧某还是问陛下的好!” 嚯!这就挑拨离间上了喂!末璃不由多看了这位萧大人一眼。 随后眯眼一笑,河河道。 “那行,既然萧大人问起了,朕就回去跟展爱卿商议商议吧。” “什么时候能商议好?陛下给我个准信。”对方咄咄逼人。 “商议好了自然就给你准信。”她却打了个太极,又给推回去了。 萧继远差点一口老血吐出,说话能爽快点么?能么? 小皇帝表示,不能。 “陛下!” “萧大人!御花园风光独好,大人还是赏赏景,散散心吧。李得胜,把这脆柿送到萧大人屋里。柿子可是好东西,清热解毒,润肺去燥,正好给萧大人降降压!” “是,奴婢这就叫人送过去。”李得胜立刻回应。 萧继远还想开口,但这奴婢已经抢在他前头高喊一声。 “起驾!” 这话一出,两边簇拥着的太监宫女就列队成排,直接把他隔出去。 小皇帝则再也不看他一言,自顾自扬长而去。 看着这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怪物扬长而去,萧继远气得胸口发疼。 他就知道,这小东西不是个善茬! 鎏玥人怎么都这么讨人厌! 还赏他吃柿子,叫他降降压,去去火。屁!他恨不得把那柿子塞她嘴里,叫她自个吃个够! 气死了! 萧大人哪里还心思看风景,揣着一肚皮的怒气,甩袖而去。 “带路,回朝阳宫!” 小太监脖子一缩,赶紧低着头小跑上前,给他带路。 回到朝阳宫,他自顾自进屋。一到里面,发觉屋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往日他回来,那两个宫女必定大人长大人短的上前伺候,今天怎么全不见了? 难道他在御花园冒犯了小皇帝,转眼这边的人就知道了,以至于伺候的奴婢也懈怠起来? 不像话! 冷哼一声,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就喝干。 好么,水都是冷的!鎏玥这些狗奴婢,欺人太甚! 他屋子里冷冷清清,正房二皇子那边却是欢声笑语,还关着门,连窗都没开,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样。 自己吃了一肚子火,别人却在寻欢作乐,萧大人简直要气死! 这是耶律家的事,结果却要他一个姓萧的来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也是犯贱! 如此一想,手里捏着的杯子就咔的碎了! 他眉头一皱,恨恨把碎片甩在地上。 眼梢一转,瞪眼! “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被发现了,躲在窗口偷看的耶律淑哥笑嘻嘻探出头来。 “是我,萧大人别生气!” 又是这个搅屎棍!萧继远心头一阵郁闷,拉长脸。 “皇女有事?” “没事没事!就是听到你屋子里有动静,所以看看。原来是萧大人摔了个杯子,哈哈哈。我到别处去逛逛!” 说着就自顾自走了。 竟然走了?倒叫他愣了一下。这皇女总纠缠不休,令人厌烦,今天怎么这么识相。 他哪里知道,皇女走之前偷偷瞥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个狡诈的笑。 哼哼,萧继远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本皇女已经找到办法降你! ------题外话------ 泠止(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所有支持本座的美人,么么哒! 陛下打了一手好太极,把萧继远给气炸了。野驴皇女到底有什么办法降萧大人捏?请听下回分解!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自打那夜归来之后,耶律淑哥心头总有一个疑问。 明明一开始她和萧继远是一起出去的,怎么后来自己就莫名其妙躺在草丛里了呢?萧继远说她自己从屋顶上摔下去晕了头,所以他就把她顺手塞在草丛里。 有没有搞错!她摔下屋顶,他都不知道救她吗?还把女孩子塞进草丛里,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 榆木疙瘩,无药可救! 而且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摔下屋顶?这一段记忆糊里糊涂,她总觉得里面有事。 晚上躺在床上她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这一路想了又想,发觉事情的蹊跷就是从遇上那个鬼影开始的! 她去追那个鬼影,然后在屋顶上追到了,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仔细想想,最后的回忆是……她和那个黑影对了个正脸。 对方也蒙着面,只看到一双眼睛,亮晶晶,冷冰冰,一看就是个冷血杀手的样子。 她忍不住在被窝里打了个寒颤! 兴许,对方一出手,就能要她的命。 对了!那黑影出手了。她想起来,自己最后有印象的,就是一团薄雾,自那黑影的手指尖升起,一下就扑到她脸上。 然后……就再没有印象。 再醒来就是谁在草丛里!想起自己睡在草丛里,她就浑身发痒,感觉身上都爬满了虫子。 讨厌死了! 那个薄雾一定有问题!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迷药也说不定。要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从屋顶上掉下去! 想起那薄雾扑了自己一脸,她就睡不着,蹭的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偷偷把塞在床底下的夜行衣拿出来。 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抖了抖,没抖出什么粉屑,倒是抖出几粒绿豆大的小药丸。 小药丸外面包着银箔,在地上滴溜溜一闪,就滚开了。 她瞪大眼,急忙趴在地上不住摸索,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了三颗。 看着手心里这三颗小小的药丸,她的心怦怦直跳。 这东西不是她的,那就应该是那个黑影的。她和那黑影有过近身接触,依稀记得那黑影好像受了伤,整个扑过来,两人撞在一起。 第225节 这药丸,八成就是从那黑影身上掉落的。 会不会就是她中的那种迷药?她捏起一颗药丸,凑到眼前看了又看。 想要知道是不是,试试不就行了? 可怎么试?往谁身上试? 她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人选。 把药丸捏在手心,往床上一坐,她立刻喊道。 “来人,我渴了!” “是。”在外间伺候的宫女立刻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过来。 看着那宫女越走越近,耶律淑哥咬了咬嘴唇,哼哼一笑。屏住呼吸,用两个手指头把小药丸一捏,手指一弹,把药粉朝那宫女弹去。 “呀!”那宫女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杯子哐啷就砸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水。 “你做什么!”耶律淑哥也吓得跳起来,跺了跺脚。 把她裙子都弄湿了!气死了!想也没想,就一个耳光甩过去,啪就打在那宫女的脸上。 结果那宫女傻愣愣站在那里,仿佛成了木头一般,既不知道下跪认错,也不知道喊疼。 “你傻了?还不给我跪下!” 一听这话,那宫女啪的就跪下。 “奴婢是傻子。”还开口说道。 耶律淑哥愣了一下,眨眨眼。 “你是蠢猪!” “奴婢是蠢猪!” “掌嘴!” 宫女伸手就啪啪的打自己的脸,每一下都十足用劲,不一会脸就肿了。不喊停,她就不停。 哈哈!真有趣!耶律皇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伸手一指。 “别打了,快给我学狗叫,学狗爬!” 那宫女停下手,两手两脚着地,一边绕着屋子爬一边“汪汪”叫个不停。 有情有趣,真有趣!这药还真是有趣极了。 耶律皇女笑的直不起腰。 外间跟着一起值夜的宫女听到屋里又是掌嘴,又是打骂,皇女又是拍手,又是笑,就知道自己的姐妹受了凌辱和欺负。不由暗自咬紧嘴唇,双目含泪。 在宫里当奴婢,就是主子的狗。主子要打要骂,她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此闹了半宿,耶律淑哥觉得乏味无聊了,就把这肿着脸傻愣愣的宫女赶出去。 自己躺在床上,翻看剩下的两粒药丸。 这迷药果然厉害!可惜只剩下这么小小的两颗了。 用着迷药能干点什么呢?她思索着。 想着想着,就噗呲一笑! 天赐良药!这下她可找到对付萧继远的办法啦! * 耶律淑哥兴冲冲的想法迷药使在萧继远的身上,可对方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接近的理由。 如此焦灼了三天,可把她给急坏了。 到第四天,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心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往对方嘴里硬塞,她也要给他下药,把他拿下。 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结果跑到对方门口一看,他竟然出去了。 出去也好,她想冲进去,到他屋里动点手脚。哪知他屋里的宫女一点也不听她的话,非但不让她进里屋,在外屋还两人一左一右跟看贼似得盯着。 可恼可恨! 这两个宫女她早就看不顺眼了!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条,一看就是等着勾引男人。 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去吧! 咬了咬牙,她心想既然正主不在,那就拿你们两个试刀,正好教训教训这两小妖精! 如此一想,她就把藏在袖子里的小药丸落到手指头上,轻轻一搓,在左右一弹,分给这两位宫女。 这两位哪里知道她会突然发难,立即中招。 中了招,耶律淑哥就哼哼冷笑一声,拍着桌子喝道。 “给我跪下!” 两宫女立刻噗通噗通跪在地上,跪的重,膝盖直接磕地上,也不喊疼。 “给我自己掌嘴!狠狠打!” 话音刚落,这两人就噼里啪啦的自己拍巴掌。既然是狠狠打,自然是一点也不疼惜。才四五下,脸就红了。六七下,脸就肿了。不一会,连牙齿都松动,嘴角出了血。 就这样,皇女还不解气,不喊停,冷笑着看她们打脸。 “哟,这是怎么回事?这两小美人怎么惹到妹妹你了?快别打了,都流血了!啧啧,好好的小脸蛋,可别毁了!” 二皇子突然出现在门外,惊呼道,一脸色眯眯的心疼样。 耶律淑哥看了二皇子一眼,把手一抬。 “好了!停了吧!” 两宫女就停了手。 就这样能饶?当然不可能!耶律淑哥心里冷哼,她才不会放过这两小妖精呢。 “既然是皇兄给你们求情,今儿个本宫就饶你们一回。起来,去把脸都洗了,收拾收拾再过来伺候。” “是。”两人木愣愣站起来,直愣愣退去后面洗脸。 “啧啧,妹妹你行啊。这就管教起萧大人屋里人了!厉害厉害!”二皇子挺着大肚子上前道。 她冷笑一声。 “我再不管,这屋里就乱套了。” “就是!昨天我也跟萧大人提过,他都有妹妹你了,怎么屋里还能放着这样标致……哦不,这种妖精。这不是给妹妹你添堵。” “哼!他懂什么!” “对对,他不懂。妹妹你得管着他些。他是姓萧的,就该娶咋们耶律家的女孩子。别的女人,不合适!” 耶律淑哥咬了咬嘴唇,这是当然的。 两个宫女各自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又抹了胭脂水粉,再次回到前面伺候。 收拾整齐的两人一出现,二皇子色眯眯的眼睛就盯上拔不开。 耶律淑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你们两个,去伺候我皇兄吧。” “哟,这可不敢!”二皇子立刻摆手。 “怎么?皇兄你不喜欢她们两个?” “怎么会不喜欢。可她们,是萧继远屋里的。我昨儿跟他要过了,他不肯。” “什么他屋里的。这儿是鎏玥,这两宫女是鎏玥小皇帝叫来伺候人的,只不过分配在这儿罢了。伺候谁不是伺候?伺候二皇兄就是极好的。再说了我看这两位姑娘倒是喜欢皇兄的很。喂,你们说我皇兄好不好?” “皇子很好。”两宫女愣愣道。 “那换你们去伺候我皇兄,好不好。” “好。” “你看,她们自个乐意的很!鎏玥人自己乐意,我们又不是正经主子,哪能拦着。皇兄你就别推辞了。” “这,妹妹说的在理,那为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哈哈哈。” “去吧去吧。能伺候皇兄,是她们的福分。” 得了这两宝贝,草包二皇子哪里还有心思留在这儿,立刻左拥右抱,回自个屋里寻欢作乐去了。 除掉了这两心腹大患,耶律淑哥也欢喜痛快的很。 趁着屋里没人了,她连忙把最后一颗药搓碎了扔进里屋的水壶里。心想等会萧继远喝了水,就中了招。 到时候,自己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啊哈哈哈! 正想的美,没等她出去,萧继远竟然回来了,还气呼呼的,不知在外面受了什么气。 她连忙从窗口跳出,担心他不喝水,就躲在窗下偷窥,结果被对方发现了。 这榆木疙瘩瞪着眼,还朝她吼。 这一回她可不想自讨没趣坏了大事,主动离开。 反正,她已经亲眼看着他喝了水,此行目的已经达到。 不过大概这药下在水里会有所延缓,倒不如扑在脸上起效快。又或者,他武功高强,抵抗力就强一些。 似乎,刚才看不出有什么效果。 不怕,他屋里没人伺候,等会她再去一趟。 耶律淑哥在外面转了半圈,就带上自己屋里的两个宫女,心急火燎的跑到萧继远屋里。 萧继远已经趴在里屋的桌上,想像了酒似得,醉倒了。 “萧大人?萧大人?”推了推,没醒。她心里哈哈一笑,指挥两个宫女。 “萧大人醉了,你们把他扶到床上去躺下。” “是!”两个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扶起萧继远,让他躺倒床上。 皇女说萧大人醉了,可两人扶着他,一点酒味也没闻到。可皇女的话,她们是万万不敢质疑。这位皇女性情暴躁,手段毒辣,是个惹不起的货。她们可不想自讨苦吃。 第226节 这些蛮子的事,她们才懒得管! “你们出去吧,到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萧大人休息。” “是!” 两宫女乖乖出去,到门口守着。 耶律淑哥兴奋的搓了搓手,蹑手蹑脚到床边,轻轻叫了两声。 “萧继远?萧继远?” 萧继远晃了晃脑袋,缓缓睁开眼,木愣愣看着她。 “还认识我吗?” “你……是皇女。” “对对,我是耶律淑哥。” “耶律……淑哥!” “叫我淑哥!” “淑哥!” 哈!还真中招了!变得好听话! 耶律淑哥在心里大笑,一屁股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 萧继远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自己在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脑子里仿佛是清楚的,可心里却是糊里糊涂。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样做。 眼前这个人,他也仿佛是认识,又仿佛是不认识。 “抱我!”那女人道。 他伸手就抱住,但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方那样说了,他就这样做了,仿佛是天经地义。 “你这木头疙瘩,我三番两次对你示好,你却爱理不理。你把我堂堂皇女置于何地?真该掌嘴!” “掌嘴!”他呢喃一声,放开怀里的女人,伸手打自己耳光。 “停,停!”那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 “别打了!我心疼!”说着,又往他怀里一扑。 “心疼。”他又傻愣愣抱住她。 “我是耶律氏的皇女,你是萧氏的将军,我们两就是天经地义的一对。” “天经地义的一对。” “对!你难道不喜欢我?” “喜欢!” “讨厌!既然喜欢我,那为什么还不……我可是一心一意,要当你的人。” “我的人。” “对!我是你的人!” 耶律淑哥羞答答依偎在他怀里,满脸通红。 她是打定主意,想要趁此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然而她再彪悍,却也还是个在室女。有些事也是半懂不懂,并不能指导萧继远动手。 她以为自己暗示已经足够,剩下的他自己就会去做。可哪成想,她不说,萧继远就不做。 靠在他怀里等了半天,结果他是一动不动。 这怎么行!耶律淑哥气的直起身。 “你……你不想要我?” “要你?”萧继远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耶律淑哥咬了咬嘴唇,心里大概是明白,这药粉虽然能控制人的身心思维,但必须要有指令,否则人就是傻傻的。中了药的人无法变通灵活。 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心里想了想,她恨恨一咬牙,扑过去将他一把抱住,把头埋在他肩头,往他耳朵里吹气。 “你,把我当成你心里喜欢的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她也是豁出去了!赌一把! 若是他心里有喜欢的人,那就把生米做成熟饭。 若是没有……那她也不亏! 到底是希望他有?还是希望他没有?她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萧继远抱着她,还是不动。 耶律淑哥心头一喜。 原来他心里并没有喜欢的!那她岂不是…… 可惜,欢喜才片刻,他就忽而一把将她箍紧,翻身压倒在床上,低头就吻住她的嘴唇。 原来,他还是有了喜欢的人! 耶律淑哥心里划过一丝悲凉! 不过很快,她就主动抱紧他的腰! 就算他心里有了人,也没用!这男人,她是要定了! 萧继远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很荒唐,羞于启齿,然而别有一种邪恶的甜美,堕落的欢畅。 梦里有一个似男非女的妖物,少年一般的身躯,少女一般的容颜。妖物长得极漂亮,杏仁似的媚眼,玫瑰似的红唇,肌肤白如羊脂凝结,纤腰柔似垂柳扶风。 这妖物像蛇一般摇摆着,缠上他的腰,紧紧的。 他被卷着拖入黑暗,陷入沉沦,与妖物共舞。 在梦里,他并不觉得羞耻,只觉得欢愉。 妖物太美,美得令人忘却那是个非人怪物,顶着一张画皮魅惑世人。也忘却妖物天生狡诈邪恶,惑人不过是为了吞噬,把人拖入深渊。他只想与之缠绵在一起,永不分开。就算把血肉供奉,也心甘情愿。 可惜人终归是要清醒,这迤逦堕落不过是黄粱一梦。 只是万万没想到,醒来之后,迎接他的不是中规中矩的现实,而是一个更大的噩梦! ------题外话------ 931019(月票1)猫(钻石5)唯我独闷(鲜花22)40858234(评价票1)xzssuu(鲜花10)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所有订阅支持的美人!么么哒! 为萧大人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敢拒绝耶律氏? 萧继远做了一场迤逦诡异的美梦,然而醒来发觉自己仍在梦中,却是一场噩梦! 身边躺着娇羞带怯,两眼水汪汪看着自己的女人,竟然是耶律淑哥。 他吓得一跃而起,大喝一声。 “怎么是你?” 低头发现自己光着,连忙一把抓过扔在地上的衣服,抖开披上。瞥眼看到床上同样光着的皇女,顿时嫌恶的别开眼! 这样子看了就让人火大,皇女也一跃而起。 “怎么不能是我?” “方才……明明……”他脑子一阵疼,立刻抱头,眉头紧皱! “你快把衣服穿上!” 耶律淑哥简直要吐血,这什么意思?方才抱着她还热情如火,视若珍宝的样。完事了就把她当抹布? “穿什么穿!我又没做什么丢脸的事!要丢脸也是你丢脸!堂堂朝廷命官,玷污了皇女,萧继远,你该当何罪!” 萧继远脸色一变。玷污皇女?他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明明他是和……他不对不对!他怎么能和那人做这种事,更荒唐!可和皇女,也说不通,对耶律淑哥,他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 他记得自己回来,喝了一杯茶,然后发现她在窗口偷窥,就呵斥了她。然后…… “你,竟然设计陷害我!”萧继远怒发冲冠,暴喝道。 耶律淑哥脸色一白,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弱了,别开眼不敢看他。 这让他更加肯定,自己是被陷害了。 “你……你怎么敢!” “什么怎么敢?萧继远你别事后不认账!你是我大齐第一名将,武功高强,谁人能敌?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强逼你不成?你别血口喷人!”为了掩盖心虚,耶律淑哥的嗓门比他还响。 “你!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他想起来了,那杯水!一定是那杯水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他屋里会没人,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在窗口偷窥。 好啊!堂堂皇女,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朝廷官员。欺人太甚! 别以为她是姓耶律的,他就怕了她! 萧继远面色狰狞,恶狠狠瞪着她。 耶律淑哥不免心里有些害怕,可事到如今,若是后退她就身败名裂。所以她绝不能退! “好!好!好狠心的男人!你既然不认账,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我以死明志!”说着,她就蹭的蹿下床,也不管自己还光着,不由分说就往墙上撞。 原想着自己这样做,对方怎么着也该拦着她一把。 哪知萧继远就冷眼旁观,看她撞。 耶律淑哥心里不免悲凉,心想自己真是做了什么孽,非得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可事到如今,她的清白之身已经给了对方,再说什么也没用。 第227节 虽然大齐民风彪悍,并没有女子必须从一而终的规矩。可堂堂皇女被萧家人像丢烂草鞋一样的弃之若敝,那她以后还想找个梦当户对的好姻缘就是白日做梦! 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她无义! 她心里生了恨,就不光要对他狠,也对自己狠! 于是就卯足了力气,真的一头撞在墙上。 好这咣的一下,结结实实,额头顿时就破了,血溅在墙上,鲜红的一块。 没想到她真会撞!一撞还直接出血!萧继远也被吓了一跳。 “你胡闹什么!”爆喝一声,他上前一步拉扯她。 哼!胡闹?她今天要是不大闹一场,那才是糊涂!耶律淑哥撞的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可仍不忘躲开他的手往旁边一倒,顺手还抓住扑在桌案上的桌布,用力一扯。 于是乒呤乓啷,稀里哗啦,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闹出好大的动静。 听到屋里有响动,守在门外的两个宫女急忙跑进来。 一看这个架势,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皇女!” 两人扑上去,一左一右扶起耶律淑哥。 耶律淑哥闭着眼,一把掐住其中一个宫女的胳膊,狠狠一拧,低声道。 “快,大声叫人!” 他既然不肯认账,那就别怪她心狠,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脸! 那宫女吃了痛,浑身一哆嗦,立刻大喊起来。 “快来人啊!不好了!皇女出事了!” 这一喊,好家伙,整个朝阳宫都惊动了。 “怎么回事?皇女怎么了?” 二皇子刚受用了两个美人,正记着自己这位妹妹的好,陡然听见皇女出事了,立刻过来助拳。 肥硕的身子挤进屋内,吓得两个宫女连忙七手八脚的挡在衣冠不整的皇女前面。 二皇子一看这个架势也是唬了一跳,瞅见地上的一片狼藉和墙上的一团血迹,更是“哇”的大叫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萧继远!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顿时吹胡子瞪眼,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怒吼道。 事到如今,萧继远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女的陷害令他懊恼,可看到对方硬是把自己头都撞破了明志,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所以被耶律楚雄扭着衣领,他也没有反抗。 他不反抗,二皇子也不敢太造次。须知对方可是大齐第一名将,手底下的功夫那是妥妥哒。别说他一个,就是来三个,也不够打。 再说了,这事八成淑哥这小妮子也有问题。 二皇子眼珠子一转,顺手把萧继远拉到屋外,伸手一推。 “姓萧的,别的我也不说了,这事你总得给我妹妹一个交代吧。” 既然淑哥把戏唱到了这个份上,他这个做哥哥的就顺水推舟,帮个人情! 一听这话,萧继远就皱起眉,伸手把衣服系好,别开头。 “萧某冒犯皇女,罪该万死。此事我自会去陛下面前请罪。皇子不必担心!” 什么?听着这话的意思,这小子是准备不认账!二皇子气得肚子都要炸了。 他的淑哥妹妹有什么不好?长得也漂亮,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萧氏和耶律氏联姻,就是天经地义。他萧继远凭什么看不上淑哥? 屋里的耶律淑哥刚被两个宫女扶起,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听见这话,也是气得差点吐血。 好啊,萧继远!他明知道自己钟情于他,却宁愿去父皇面前请罪,也不愿给她一个承诺。 他就这么讨厌她吗?真是欺人太甚! 哼,绝不放过他! 于是皇女立即嚎啕大哭,扯着自己的头发喊道。 “别拦我!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堂堂皇女,被人如此侮辱,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父皇!女儿心里好苦啊!” “听听!你这混账东西!你是存心要把皇女逼死,是不是!”外面二皇子也跟着咆哮跳脚。 萧继远只觉得这一切是如此荒唐。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明明是来谈判议和的,怎么就染上这一身脏水。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让这些吃饱饭不干事的耶律皇族出来害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可偏偏屋漏恰逢下雨天。 “二皇子,萧大人,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威德郡王萧恒德竟然回来了,听见声音也过来凑热闹。 * 这下人都到齐,大戏可以开锣! 二皇子立刻拉住萧恒德,嚷嚷道。 “郡王爷来的正好!出大事了!” 他是不嫌丢人,恨不得把事情闹大。 “这,这……出什么事了?”萧恒德就是个老狐狸,其实早就在外面听了个大概,进来还装傻。 二皇子却不知情,拉着他一五一十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听着二皇子添油加醋的叙述,萧恒德还不时往衣冠不整的萧继远这边瞥,看得对方羞愤难当。 “郡王爷!你给这事评评理。皇女对他萧继远的心思,咋们这一路都是看在眼里。耶律家的女儿嫁给萧家的男儿,就是天经地义。堂堂皇女,金枝玉叶,难道还委屈了他萧继远不成?吃过了不认账!那可不行!” 二皇子说的义愤填膺,一副最佳好哥哥的模样。 “皇子息怒!皇子息怒!若是信得过老夫,就听老夫的。”萧恒德连忙安抚。 “这……你说!” “当务之急,皇女的伤势要紧。金枝玉叶,有个万一好歹,我等可如何向陛下和娘娘交代。还是快请太医过来给皇女,别落下什么伤才好。” “对对!郡王爷言之有理。” 一听落下伤,屋里的耶律淑哥也有些急了,她的伤口就在额头,万一留了疤可不好。对,赶紧先治伤!于是不再闹腾。 “我等先暂时回避一下,让皇女回屋稍加收拾。” “那他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二皇子伸手一指萧继远。 “萧大人又不会跑。这男人家的事,还是咋们男人家私下说得好。皇子,你说是不是。” “这……” “这儿可是鎏玥,咋们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呀!有损皇室颜面!”萧恒德语重心长道。 “对对!郡王爷说的是啊!”二皇子这才想起皇室的面子。 萧继远在心里冷笑,方才这两人屋里屋外咆哮嚎啕,早就把大齐皇室的颜面都丢尽了。指不定现在整个皇宫里,都知道这朝阳宫里大齐人丢脸出丑了! 耶律皇女套上衣服,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回自己的屋里,等太医过来看伤势。屋里只剩下三个男人。 威德郡王把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打发走,又对二皇子道。 “皇女那边总还是二皇子你照看着点比较合适,皇女也安心。” “可这里……” “殿下要是信得过老夫,就让老夫先劝劝萧大人。” “诶!也是我那妹妹太痴心。那我可就交待给郡王爷了。” “老夫晓得,晓得。” 好说歹说把这草包劝走,屋里就剩下他和萧继远。 萧继远一直梗着脖子不说话,直到此刻,才恨恨一拳砸在桌上,低声怒吼。 “我是被人算计的!” 威德郡王瞥眼看他,抿了抿嘴,又摆了摆手。 “萧大人,此时此刻,还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他是被人陷害的,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让时间倒流?回到事情没发生之前? 可他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耶律淑哥是正经的皇女,虽然不是萧氏所处,身份略低,可配他一个外臣,也是绰绰有序。可问题是,男婚女嫁,总要两厢情愿。他不喜欢她,就不想凑合。 本来也只是不喜欢而已,闹到现在,他更觉得恶心。这被人陷害着硬逼着接受,叫他如何能忍! “难道,我就非得……咽这口气?”他恨恨道。 萧恒德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阵冷笑。 这个萧大人啊,还是太年轻! 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如今又深受皇上信赖重用。以至于这年轻人就飘飘然不知轻重,有点得意忘形了。! 其实他对萧继远的前程一点也不感兴趣。一直以来,冷眼旁观萧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皇女,他是乐见其成的。 萧继远已经势大,若是再娶了皇女,将来朝堂上说话的分量就越发重。若是皇上驾崩,封他做顾命大臣,那到时候就是一块绊脚石。 他怎能甘心让他更进一步。然而造化弄人,皇女痴心,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就是有点走拧了! 走拧了也好!你情我愿,岂非天作之合。现在这样强扭的瓜不甜,反而更好。娶了皇女非但不会是他萧继远的助力,只怕还要拖后腿呢。 萧恒德嘴角阴险一笑,暗自得意。他还得点化点化这位年轻人,让他乖乖就范。 “萧大人,你可知为何皇女会在这使团之中?” “我怎么知道?她爱来就来。反正她是皇女,谁又拦得住她。” 萧恒德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这使团千里迢迢,来鎏玥是办正经大事,又不是游山玩水,怎么能说来就来。” 第228节 嚯,你们还记得这趟来是办正经大事啊。他还以为就他一人记得呢!萧继远心里吐槽。 “陛下能让皇女跟着一起来,这意思,难道萧大人就没看明白?” “什么意思?我还真不明白。”萧继远抬起头。 萧恒德上前一步,压低嗓音道。 “萧大人你和皇女之事,陛下也是乐见其成的。” 萧继远不吭声,眉头紧皱。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但终归觉得自己还年轻,应当先建功立业。何况皇上信赖他,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有其他选择。 难道…… 萧恒德看他脸上变颜变色,心想这小子也不是不懂,只不过就是不肯。年轻狂妄,却忘了天恩难违啊! “萧大人。你手握重兵,文成武功,朝中又有威望。却迟迟不愿娶亲,你让陛下心里怎么想?陛下可是一直等着大人你主动投诚啊!你怎么就不懂呢!” 这话一出,犹如重拳砸在萧继远的心头。 是啊!正是如此!所以耶律淑哥如此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因为背后是有陛下撑腰。 他不喜欢耶律淑哥,就仗着陛下对他好,一直拒之不理。这何尝不是在打陛下的脸,堂堂皇女主动示好,他身为臣子却爱理不理。拒绝皇女,不就等于拒绝耶律氏,拒绝陛下。 他迟迟不肯迎娶耶律氏,这就等于让陛下觉得他并没有准备完全效忠耶律氏一族。 冷汗从额头淌下,他低下头沉默了。 八卦流言不长脚也满地跑,不光跑还会飞。扑棱着翅膀,呼啦啦就飞遍了整座宫殿。 清心殿里末璃正在吃甜碗子,旁边李得胜就把朝阳宫刚出的这桩新鲜事,跟说书一般当个笑话似得讲给她听。 听到萧继远衣冠不整被肥猪似得二皇子从里屋拎出来,她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噗嗤笑出声。 李得胜在旁边也跟着笑。 “陛下,您瞅瞅,这叫什么事?蛮子呀,他就是蛮子!真是一点都不忌讳!” 旁边的宝盒跟李蔷两个没嫁人的大姑娘,也都低着头掩嘴偷笑。 北狄的蛮子一路飞扬跋扈,到了宫里也趾高气扬,叫人生气。如今他们自己出了乱子,闹出这样的丑事,可叫宫里大大小小主子奴婢都看了一场好戏,出了一口恶气。 把手里的玉碗放下,旁边宝盒就递过来一方雪白的手巾,末璃擦了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 哎呀!这耶律皇女比她预想到可有用多了! 她原想着这花痴皇女能缠住萧继远就好,哪曾想,还给整了这么一出大的。这下那个一本正经牛气哄哄的萧大人,可要一个头两个大咯。 好,很好!大齐使团如此一来便是四分五裂,自乱阵脚。正是他们乘胜追击,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小皇帝一拍手掌,伸手一指。 “李得胜,你去告诉柳傲君,现在可以跟大齐的人议和谈判了!” ------题外话------ skdidachung(评价票22,钻石1,鲜花1)千寻千爱(评价票1,鲜花10)泠止(评价票1)柒肆七七(钻石1) 感谢所有订阅支持的美人!也请大家多多投票,月票,评价票,本座来者不拒!吼吼吼! 萧大人还是太年轻啊!年少成名,轻狂无忌!就请多历练吧!若是知道小皇帝幸灾乐祸,在旁边凉凉看好戏,萧大人只怕越发悲苦。哦呵呵呵!萧大人不哭,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萧继远的挑战书! 小皇帝吩咐,趁着大齐人正乱,开始议和吧! 柳傲君得了信,立刻禀告摄政王,王爷拍板,就照陛下的意思办。于是乎,鎏玥和大齐的议和谈判正式开始。 得到通知,萧继远都要吐血了。 早不谈晚不谈,如今他这里出了乱子,鎏玥就急巴巴的要谈了。他怎么觉得这鎏玥人是看准了时候,就专们挑他倒霉的时候整事。 小皇帝表示,萧大人你这么想就对了!你这个唯一的正经人现在也不正经了,就是咋们鎏玥办正经是的好时候。这叫,乘敌疲惫,攻其不备。 该办的事还是得办!朝阳宫里的乱事只好先放在一边,耶律淑哥也不闹了,萧继远暗自松了口气,可头顶上总觉得还是乌云盖顶,心里则依然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有拖一天是一天的鸵鸟思想。 议和在礼部进行,特别劈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屋。大齐是三个人,鎏玥这边也是三个人,威德郡王的老相识陆荣廷,外加渔阳王这位老王爷和摄政王的亲信爱将柳傲君。 三人对三人,正式谈判。 这一开始谈判,萧继远就觉得阻力甚大。阻力即来自鎏玥,也来自大齐。 大齐这边自然是一上来就要按照原来的价码索取岁币,不管是粮食还是钱财布帛,一个子也不能少。 可鎏玥人也不含糊,对先前的方案一口回绝不说,还拿出一个极其过分的方案,一口气就把大齐的方案砍了三分之二。 这是准备打发叫花子?这怎么行!他当然是跳起来一口否决。 可光他一个人否决有什么用?他身边的猪队友全给他拉后腿! 二皇子就是个不管事的草包,除了会跟着威德郡王吆喝两句,其他时候就是装死。威德郡王看似附和他的抗议,对鎏玥人也是言辞激烈。但随后话锋一转,却又是一副凡事好商量,大家慢慢谈的态度。 还慢慢谈!这是打算在鎏玥过年了吗?陛下还等着他们回去好么! 萧继远真是要被活活气死!可如今他出了那样丢脸的事,在皇子和郡王爷跟前话也说不响亮,十分郁闷。 想想也觉得气馁!二皇子是皇族,代表着耶律氏。威德郡王是皇亲国戚,代表着萧氏皇后一族,他们才是大齐核心代表,他算什么? 不过一介臣子而已!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鎏玥这边,臣子还可以拿着天下社稷黎民苍生叱问皇帝。在大齐,却是万万不能。耶律氏就是大齐的天,老百姓是不能违背天的意志。 所以作为一个臣子,他反对这些皇亲国戚就是犯上。若不是此刻在鎏玥,早就被人论罪。 想想也是后怕! 大齐就他一人想办正事,鎏玥则是只需要柳傲君一个办正事。陆荣廷陆大人就是来牵制二皇子和郡王爷的,三个人眉来眼去的勾搭,彼此心照不宣。 渔阳王一把年纪,老眼昏花,不过就是来凑个数,代表皇室镇个场。大部分时间就是闭目冥思,喝茶打坐。偶尔咳嗽两声,说几句毫无营养的废话。 柳傲君一人掌控全场,一张嘴斗三张嘴,即跟二皇子和郡王爷套交情,又跟萧继远讨价还价,分毫必争。 来之前,柳大人就和小皇帝商议过,请教陛下该如何讨价还价才能争取最大利益。 小皇帝给的建议是,先大砍一刀,然后慢慢往上加码。头一刀一定要狠砍,不要怕对方疼,越疼越好。对方既然同意谈判,横竖是要还价,而这边也终归需要加码,那索性砍狠一点,这样往上加码也不那么肉疼。 加码呢,也要慢慢来,别怕吵,别怕磨。脾气是磨出来的,谈判就是比谁更有耐性,更有毅力。一次谈不成,不怕。接着谈。两次三次,四次五次,一定要沉住气。 谁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大齐这几位,依她所见都是急性子。尤其是那个萧继远,上回才晾了他们四日,就巴巴的自己跑来催着谈。这敢情好,对方越急,对这边就越有利。 等把对方的脾气磨没了,到时候为了快点结束这折磨人的谈判,他们还会主动配合降价。 当然,为了吊住对方的胃口,鎏玥这边也不能太吝啬。该舍得的还是要舍得,只是怎么舍,舍什么,都有讲究。 譬如这个粮食,绝对不能加!一分一豪都必须争取!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粮食绝对不能让步! 金银之类,可以适当加一些,但也要控制。鎏玥每年的黄金产量并不高,倘若让蛮子狮子大开口,那可就苦了老百姓。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金子?总不能让人把宫里吃饭的碗上面涂的金粉也刮下来,送过去吧。 太丢脸! 布帛财物一类,像棉布就不能给。但绫罗绸缎什么的,可以折算成银子,加上去。还有什么茶叶啊,瓷器啊,桌椅家具之类的,只要能算钱,只要对方肯要,这边就敢给。 柳傲君就奇怪了,为什么绫罗绸缎可以给,偏偏不上档次的棉布不能给? 末璃淡淡一笑!眯眼道。 “你也得防着这班蛮子不讲信用啊!” 怎么说? “蛮子翻脸无情,也不像咋们这么遵守约定,白纸黑字对他们来说有时候等同于擦屁股纸。这会子说议和,只要利益够大,掉头又会打过来。这棉布乃是军需,小兵们的衣服全得靠它。所以万万不能给!” 这话叫柳傲君是大惊失色!他一直以为陛下聪明,但终归是个孩子气的聪明,可现在看来,她是越来越深谋远虑,老成谋国。这边还在谈判,她已经预备着蛮子翻脸。正所谓走一步,看三步,但陛下依然是一直看到了后面。 他二话不说,起身站立,恭恭敬敬对她深施一礼。 “柳爱卿这是做什么?”末璃被他吓了一跳,也赶紧站起来。 “陛下深谋远虑,柳某佩服!”他由衷道。 啊哈哈哈,这也不算深谋远虑吧。不过是政治常识而已,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 唯一能多给的是珠宝首饰,奇珍异宝,完全放开,多多益善。只要大齐人肯要,他们就给。但下手一定要黑,多算钱,别便宜了这些蛮子。 珠宝奇珍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留着也没用。 这一番理论让柳傲君大开眼界,觉得陛下真是字字珠玑,老谋深算,聪明伶俐,世故狡诈。 多少人为钱财所迷,恨不得伸手往怀里搂钱,眼睛里也只装着金银财宝。 可陛下看得透彻,不为金银财宝所迷,眼中只有最实际实用的东西。金银财宝看似价值万千,可是正要活命,靠的却还是粮食布匹。这是生活必须!陛下对这些可以留下来养活老百姓的东西斤斤计较,真是明君之道。这是一个仁厚实在的皇帝,有这样的皇帝在,鎏玥的百姓,鎏玥的天下,真是有福了。 柳大人觉得自己都快要爱上陛下了。陛下棒棒哒! * 车轮疲劳战果然让大齐这三位皇亲贵胄疲惫不堪,苦不堪言。 北狄是游牧部落,天苍苍野茫茫,崇尚武力和自由。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折磨人的谈判! 也不是说鎏玥人苛待他们,对方很客气,招待也很殷勤周到。虽然谈判时针锋相对,分毫必争。可绝对面带笑脸,语气和缓,绝不掀桌发怒,也不骂娘。 可那一张张笑眯眯的假脸,更可恨!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这旷日持久的谈判,把大齐的三人脾气都快磨没了。 中途对方为了示以郑重,连小皇帝都亲自出面了一回。 这柔柔弱弱的孩子用她那一口软绵绵的腔调,慢条斯理的跟他们讲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鎏玥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外面饿殍满地,田地荒芜。不是他们不想给粮食,实在是两年灾荒,颗粒无收。想给,也没东西可给。 就这二十万石,也是从牙缝里刮出来的。他们要是不满意,那她这个皇帝只能割自己身上的肉补了。 说着,仿佛是害疼害怕一般,眉头一皱,小脸一苦,两黑漆漆的大眼睛就噗噗滚出热泪。 当场哭了。 吓得他们三个,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堂堂一国之君,当着外国使臣的面,说哭就哭了喂!要不要这么夸张? 第229节 然而小皇帝哭得那个伤心啊,眼泪滚滚而下,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顺着脸颊就往下啪嗒啪嗒的掉。 这小人儿长得漂亮,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叫人看着就心疼。 二皇子当时就不行了,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仿佛对方掉的不是眼泪,是他身上的肉。 威德郡王也是搓手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萧继远心里明白,对方绝不是一个柔软可怜的孩子,而是一只心机深层,狡猾多端的妖怪。然而这小怪物披着一张惑人心智的画皮,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美人样。美人的眼泪自古就是对付男人的有力武器,刀剑似得砍过来,他竟也毫无招架之力。也只能愣愣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皇帝在礼部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四个太监用一架肩舆把她抬了回去。哭得太用力,她喘着气,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这得多柔弱啊! 这一场梨花雨,犹如突如其来的洪水,把场上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冲刷的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利多了,鎏玥人又加了码,大齐也略微退了步,彼此迁就,总算是把议和的岁币初步定下来了。 粮食增加到了一百万石,只是最初要价的三分之一。但总算比鎏玥人自己开的加码多了一倍。并且鎏玥方面表示,不足之处同意用等价的锦缎和茶叶补上。 至于白银只肯付三百万两,但黄金可以维持原来的价码。同样不足的白银他们愿意用其他值钱的珠宝珍玩补上。 但这样等价的岁币,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要分期付。 鎏玥方面提出的方案是分五期付,正式缔结议和国书之后,付五分之一。到年底再付五分之一,来年春耕之后,付第三个五分之一。到秋收之后,再付第四个五分之一。最后的五分之一,则等到下一次两国议和有了初步意向,再付。 这个磨叽,叫大齐三位皇亲贵胄那个吐血啊! 就不能痛快一点! 这可不能忍!于是又是一番扯皮,又是一番讨价还价!这一回小皇帝不来哭丧,换摄政王来拍刀子!表示爱要不要,不要滚蛋!再啰嗦,一个子都给,大家沙场上见! 看惯了鎏玥人的磨叽温吞,哭哭滴滴,黏黏糊糊,摄政王这一手又叫大齐人开了眼。 还是王爷痛快啊! 他们也拖不起了!再拖下去,人都要疯了。 于是就这么定了!虽然鎏玥人磨叽又麻烦,但终归他们是空手套白狼,捞了一笔巨财,可以回去交差,所以见好就收。 议和初步完成!小皇帝很高兴,当即拍板,要设宴款待使团成员。大家把酒言欢,好好庆祝一番! * 宴会就在海池的凌波殿举行。 秋天海池边风大,晚上其实有点冷。但那地方地势开阔,凌波殿前面又有一块临水的空地,堆上柴烧起篝火,正好可以用来烤全羊。有火堆在,正好可以驱散凉意,又能搞热气氛。 要烤全羊则是因为陛下吩咐了,既然是宴请蛮子,就别搞那些虚的,花俏的,一定要多整硬菜,才显得有诚意。 事实证明,这篝火一起,全羊一架,果然就让几位蛮子大爷心花怒放。 鎏玥的吃食太精巧,一小碗一小碟的,这几位爷在朝阳宫吃的可厌气。 这一回大盘上肉,大碗喝酒,还有篝火助兴,歌舞伴宴,这才叫痛痛快快的吃喝。 二皇子和威德郡王这一趟私底下都捞了一大把,如今功成名就,个个欢喜满意。 唯有萧继远郁闷难当! 因为鎏玥人把皇女的座位安排在了他的身边。 这就等于告诉他,自己那点丑事整个皇宫都已经知道了! 他坐在位置上板着脸喝闷酒,一杯接一杯。脖子*梗着,就是不往皇女那边看,哪怕对方正*辣的看着自己。 她越看,他心里就越讨厌。 耶律淑哥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衣服又是鎏玥皇帝新送的。这一回送的是一件大齐的宫装,高领束腰,窄袖宽摆。据说是让宫里的针凿局加班加点连夜赶制出来,特意送给皇女。 真没想到鎏玥人这么心灵手巧,连大齐的宫装也会做,而且都没量她的身量,就做的十分合体。 鎏玥的锦缎绫罗真是漂亮极了,刺绣也异常精美。听说这一趟的岁币里鎏玥的皇帝主张用绫罗锦缎和刺绣制品替代粮食,她觉得极为高明。 粮食有什么用,皇宫里多得是吃的。但大齐子民不善织造,做不出这样漂亮的锦缎。就该多要一些带回去。等回去了,她可一定要像父皇再讨一些来用。让母妃也穿上这来自鎏玥的漂亮料子! 鎏玥的皇帝还送了她一条极为精美的珠绣抹额,当中钉着一颗鸽蛋般大的红宝石,殷红似血,浓艳华美。起初她还觉得这玩意没用,可等伺候的宫女给她戴在头上,方才明白过来。 她额头的伤口还没好透,戴上这条抹额,既可以配这件衣服,又可以遮住伤口。 鎏玥的皇帝真是太体贴了!都不禁让她怀疑,这位陛下是不是看上了自己。若不是她心里已经有了萧继远,又把清白身子给了对方,否则她还真想留在鎏玥当皇后呢。 小皇帝长得多好看啊!可惜就是年纪太小,身子太弱,总觉得是个不长寿的。 可不长寿也好!说不定她还能当摄政太后呢! 耶律淑哥满脑子浮想联翩,以至于对萧继远的厌恶也不那么生气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臣子罢了,竟然还敢给皇女脸色看。若不是本皇女喜欢你,哪轮得到你耍威风! 走着瞧吧!等回去之后,她就禀告父皇,看萧继远敢不认账! 萧继远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闷酒是越喝越多。然而借酒浇愁愁更愁,他非但没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整个凌波殿里人人都在欢笑欢歌,吃喝玩乐,只有他一个冷眼旁观,看谁都不顺眼。 坐在上首的鎏玥小皇帝今天依然穿的漂亮,今天她带了一顶黑色的九梁通天冠,当中辍着一只刻丝金符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黑色的冠,黑色的发,衬得她脸色粉白。但灯火为这张白脸染上一层红晕,如同美人抹了胭脂,格外妩媚娇俏。 她还是娇滴滴的,坐在上面几乎不动筷子。只偶尔喝一点杯中的酒,就靠在龙椅背上,跟身后的侍卫闲谈。 她身后的侍卫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长得英武俊朗,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绯红色的锦衣,腰间挂着一把黑漆漆的长刀。这侍卫的手始终握在刀柄上,片刻也不松开。 他冷冷一笑,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侍卫。跟这小皇帝一样,就是个花架子!一个大孩子保护一个小孩子,鎏玥人也太不把这皇帝当回事了吧。 然而若说不当回事,也不尽然。 摄政王就在旁边陪坐,身边的大太监王宝宝已经三番五次往小皇帝跟前凑,时不时转达王爷的意思。 敢情小皇帝吃什么喝什么,摄政王都要管。 真够烦的! 小皇帝也觉得烦,有一次都瞪了王宝宝一眼。王宝宝觍着脸笑,丝毫不敢轻慢。 想起那夜看到的场景,他心里莫名就升起一团火。 心想关外人人都说展万钧乃是一个盖世豪杰,战功赫赫,功夫了得。可他怎么觉得对方就是个色迷心窍生冷不忌的逆臣! 把堂堂皇帝当女人当小儿似得宠溺约束,实在不是一个英雄豪杰所为! 人人都说展万钧厉害,他觉得这样一个色令智昏的男人,能厉害到哪儿去!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至于那小皇帝,小小年纪就能跟权臣虚以委蛇周旋应对,实在也是个不省油的灯。但当皇帝的都是非常人,倘若没有这个逆臣在,想必这小东西就能一飞冲天,大展宏图。 唉!大齐将来的小皇帝,要是能有这小怪物的一半能耐,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升起一股气,想要替这时运不济可怜狡猾的小皇帝出口气,教训教训展万钧。 “陛下!”他蹭的站起来,高喊一声。 闹哄哄的大殿好一会才安静下来,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双手抱拳,昂首道。 “萧某在大齐久闻摄政王威名。王爷武功盖世,一代豪杰。今日机会难得,萧某斗胆,想要和王爷讨教讨教!” 什么?蛮子对跟摄政王挑战? 凌波殿里轰的一下,顿时炸锅! ------题外话------ 含香阁(月票1)okfan(月票1)xzssuu(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一直不离不弃,支持本座的各位美人们! 萧大人自己不痛快,就要让大家都不痛快。摄政王会接下他的挑战么?陛下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章 小将军显威风! 萧继远在凌波殿当众对摄政王展万钧下了挑战书,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时殿内人人都吃的酒正酣,味正浓,忽而来这么一出,叫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着?这才刚议和,就又要打起来了?有没有搞错啊! 鎏玥人都觉得这个姓萧的蛮子就是存心闹事!敲了一大笔竹杠还不够,还要给大家添堵,存心的恶心人。 蛮子就是蛮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何况他区区一个使臣,竟然想跟摄政王动手,自不量力!且不说王爷武功盖世,蛮子岂是对手。何况王爷乃朝中重臣,身份高贵,又不是给蛮子练武的随从,你说打就打啊!少看不起人! 陛下,绝对不要答应这个蛮子。 鎏玥人愤愤不平,但大齐这方,二皇子是头一个跳起来叫好。 “好,好!光是喝酒吃肉多没意思。正好比试比试武艺!在大齐,男儿建功立业就是靠武艺!” 说着,挥舞着他抓着烤羊腿的手。 “哈哈哈哈,皇子快坐下,快坐下!鎏玥不同我大齐,鎏玥可是崇尚诗书传家,儒学治国。鎏玥的男儿以诗书文章见长,不能和大齐并论!还是喝酒,喝酒!”郡王爷萧恒德也在旁边帮腔。 这老狐狸,说一套做一套,拐着弯骂鎏玥的男儿只会读书,不会武功。比武功,不是大齐男儿的对手。 二皇子难得的听弦知音,哈哈一笑,蔑视道。 “哦,若是比不过,那还是算了吧。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两人一唱一和,欺人太甚! 底下臣子们变颜变色,愤愤不平。上首的陛下和摄政王却一直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展万钧并不想跟萧继远比试,对方虽是大齐第一名将,但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介武夫而已,不值得他动手。 但身为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当众下战书,若是拒不回应,就显得有点没种。 何况此事不仅关系他男人的面子,跟关系到鎏玥的面子。 所以他眉头一皱,勉为其难要起身应战。 身形只是一动,坐在上首的末璃轻轻一抬手,他眉头一挑,又坐住不动了。 第230节 怎么?小家伙不想他去比试? 正是如此! 末璃一抬手,全场立刻就安静下来。 萧继远脖子一仰,把握在手里的酒一口喝干,随后抬头看向这位坐在上首,高高在上的鎏玥皇帝。 末璃也看他,但眼神只在他身上轻轻一掠,像羽毛似的扫过,就转向全场。 他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后悔,又有些心虚,还有些烦躁。 她是鎏玥的皇帝,他关心她受不受欺负作甚,真是自作多情,自寻烦恼! 可眼看她将目光掠过全场,最后又落在身旁展万钧的身上,对之微微一笑,他心里就跟被扎了一针似得,刺痛不已。 皱了皱眉头,他咬了咬嘴唇。 末璃用眼神安抚下展万钧,随即笑语妍妍道。 “比武之事,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哄的一声,小声议论起来。 还真要让摄政王陪一个蛮子过招?这就算赢了,也有损王爷体面。不值当。 她岂会不懂这些臣子们的小心思,于是抬了抬手,让他们安静,继续说道。 “萧大人英武过人,威名远播,令人钦佩。难得来鎏玥一趟,想要见识一下我鎏玥男儿的风姿武功,也是情有可原。只是……” 小学老师教得好,“只是”之类转折之后的话,才是重点哦。 她微微停顿,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才又继续道。 “只是王爷千金贵重,兹事体大。刀枪无眼,拳脚无情,万一伤着了,可就大大的不好啊!” 这话一出,全场骇然。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喂?不能这样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啊!您怎么就料定受伤的一定是王爷?群臣腹诽。 展万钧也皱起眉。 害怕他受伤?什么意思嘛!要是这么轻易就会受伤,他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这小东西,究竟是担心他,还是看不起他? 这么说的话,他还真是非战不可了!是男人,就不能怂! 瞧瞧瞧瞧,斗鸡似得,一挑衅就怒发冲冠!她话都没说完呢。陛下表示男人啊,真是看透你了! 小皇帝瞥一眼摄政王,嘴角一挑。随即又面带微笑道。 “虽然王爷不能出战,不过萧大人可不要以为我鎏玥男人没有武功高强之辈。来来,沧澜你来!” 她一扭头,笑盈盈的朝着身后那位年轻侍卫招了招手。 年轻侍卫立即上前,抱拳施礼。 “末将在。” “这是我鎏玥一员小将,今日就让他陪萧大人练练手。萧大人可不要嫌弃,赏个脸教这孩子几招吧。沧澜,好好向萧大人求教几招。记住,不要逞强。万一伤着了可就不好!” 被她称作孩子,赖沧澜低着头把嘴一撇。 谁才是孩子喂!明明陛下比他还年幼,说的话却这么老气横秋。还让蛮子教他?切!他教蛮子才对吧。陛下怎么能对他这么没信心。 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是,末将遵旨。” “去吧。” 他一挺身站直,手握刀柄,转身自高处看向萧继远,神情倨傲。 萧继远没想到小皇帝给他来了个掉包计,心里十分懊恼!不是展万钧,那还比个屁。对付一个毛孩子,几招就完事,赢了也丢脸。人家还说他欺负小孩子呢! 于是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一眼都不看蓝沧澜,抱拳对末璃道。 “陛下,萧某挑战的是王爷,对这位小将军,没兴趣!” 嚯,这是直接打赖沧澜的脸啊! 小将军立刻变脸,冷哼一声,倨傲高声道。 “萧大人若想和王爷比试,那就先请过了沧澜这一关!” 说罢,蹭蹭就从上面跃下,跳到大殿中央,傲然道。 “莫非大人武艺不精,教不了我!那也无妨,沧澜可以教大人几招!” 呵呵,看不起他,他还看不起蛮子呢!小将军表示。 没想到对方如此狂妄无礼,萧继远心里蹭就一把火烧起。 好啊,他是看他年纪小,不值当。哪知道好言语劝不了该死的鬼,这孩子硬是要找死。那他就先拿这孩子练练手,等把这孩子教训了,再教训展万钧也迟。 冷哼一声,萧继远冷冷瞥了赖沧澜一眼,扭头看向上首的末璃。 “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萧某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小将军武艺不济,不能尽兴,到时候可还请陛下放王爷于我痛快一战!” 哟哟哟,第一场都还没打,就约第二场了。蛮子好大的口气! 鎏玥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末璃在上首扶额,埋怨的瞥了一眼展万钧。 多大仇啊!干嘛非得找摄政王干架?王爷你出来说说,你咋这么招人恨? 展万钧气得瞪眼!怪我咯? 不敢不敢!她掉转脸,叹了口气。 “好吧。萧大人即执意如此,朕岂能不成全。不过以武会友,大家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呵呵!点到即止?她肯,他们还不肯呢! 少废话,干架! * 深秋天寒,但大殿里人多,又摆了炭盆,倒也不冷。 萧继远把外套脱了,大步来到殿中,伸手一摊。 “来吧!” 用下巴磕看赖沧澜。 小将军气得双眼冒火,把腰间的宝刀摘下,扔到旁边侍立的小太监怀里,握了握拳头,先发制人。 两人在大殿中央拳脚相向,来回过了几招,就各自分开。 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 旁边的人还算机灵,连忙招呼大小太监,把桌案都往后挪,给他们腾地方。 地方大了,两人便又战在一起。 小将军武艺精湛,师出名门,在京城少年堆里,那绝对是数一数二。萧继远先前看他年纪小,就有些轻敌。这一上手,方才知道对方还是颇有些真材实料。 可惜,这样的真材实料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这孩子功夫不错,拳脚身手也都有板有眼。可惜,都不是搏命的招式,一看就是没上过战场的。 打仗就是杀人,就是拼命,谁给你时间摆架势?务必简单粗暴有效,任何花架子都是浪费时间,形同自杀。 这小子一看就是温室里长大的好孩子!没人教过他,外面的世界很简单,也很残酷。 两军对战,就只有一个准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今儿个就发发善心,教教这个孩子吧。 赖沧澜哪里知道对方心里已经这样贬低自己,他这边还要替陛下教训这个蛮子呢。 然而几招之后,他也发现这蛮子确有一手,绝非徒有虚名。大齐第一名将,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也没说的那么厉害。 不够厉害?萧继远心想,那是你爷爷我还没动真格呢。 来,这就叫你尝尝真格的。 来就来,谁怕谁!小将军也是不甘示弱。 对方一动真格,小将军立刻压力倍增。 怎么能这样?刚才那招是怎么回事?假动作? 等一下?这样下手,太不讲理了吧。什么?他竟然被抓住了? 放手!不然小爷我削你! 削我?还是让大爷削你小子吧!萧继远一脚踢在他脚弯上,大喝一声,反手把赖沧澜整个摔出去。想要叫他出一个大丑! 然而小将军也是功夫了得,身手过人。被凌空摔出去,硬是在半空拧腰,双手先落地,用力一撑,纵身跳起。 总算没有被摔一个满地打滚!可脸还是一下红了,气也喘急。 这一手叫萧继远高看他一眼,可神情还是傲慢,轻蔑的拍了拍手。 “你不是我的对手,赢了你我也不露脸。还是退下吧,换个厉害的来。” 小将军冷哼一声。 “萧大人还没将在下击倒呢。怎么能换人!来来,在下继续陪萧大人玩玩。” 呵呵,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点也不懂得见好就收。非得出大丑,才知道好歹。得了,既然这小子自讨苦吃,他就成全他。 “来人,去把我的刀拿来。让我试试你小子的兵刃功夫如何。” 什么?还要动刀?全场哗然! 这怎么行!御驾之前岂能舞刀弄枪,万一血溅宫室,多不吉利。 末璃也皱了皱眉,可此时此刻,若是拦着就显得鎏玥朝廷畏手畏脚,怕东怕西,只怕又要叫这群蛮子轻视。 她也只好按耐住心头的担忧,对赖沧澜点了点头。 心里默默嘱咐,千万小心啊!不要逞强。 得了她的允许,赖沧澜伸手一招,从小太监怀里拿回宝刀。 第231节 “好,在下就献丑了!” 说罢,一把将刀身从刀鞘中抽出,手腕一甩,转了一圈。 萧继远双眼一眯,心中暗叹。 好刀! 可惜,好刀没有配好将。这小子不配这刀! 小太监也把他的刀拿来,双手奉上。他一把接过,也抽刀出鞘。 他手里这把是典型的大齐风格,粗枝大叶,宽背阔身。刀刃足有二指宽,磨的又亮又锋利。 他把手里的刀也舞了一下,明晃晃的刀刃闪得众人心头发颤。 这刀,万一被砍伤,那是能把人劈开啊。 这,这,这还是比武?这是要命啊! 太危险了! 末璃也咽了咽口水,面露担忧之色。 赖沧澜回头看她一眼,给她一个“陛下放心,沧澜定然不负使命”的眼神。 她心想管他什么使命啊,千万保重,输就输呗,大不了让摄政王接着上。 王爷在心底怒吼,本王是备胎咯?叫你不让我上,看吧,后悔了吧!换他上,早就分分钟教这蛮子做人了,好么! 赖沧澜手持长刀,清啸一声,举到飞扑上前。 萧继远提刀应战,两人再次战在一处。 因心里存了教训对方之心,他这回便是招招厉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这小子。 赖沧澜也知道这蛮子不好惹,这一回更是用心应战,使出浑身解数。 陛下在看着他呢,他可不能给鎏玥丢人!就是拼着命,也要赢。 没想到对方竟有拼命之心,倒叫萧继远觉得有些棘手。他原以为这位小侍卫就是个贵族子弟而已,一身功夫是不错,但没有跟人拼命的经验。 这可就错了,小将军确实没有上阵杀敌,纵横千里的经验。可跟人拼命,浴血奋战,那也不是一回两回。 光黑衣人这一伙,就以一当十,九死一生好几回。陛下太招人刺杀了! 萧继远再厉害,也只有一双手,一把刀。小将军表示,也没那么可怕。 他是不怕,可上首观战的末璃却是心惊胆战。小将军为了她,已经差点死过一回。这种场合,要是受伤,那就太不值得了。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逞强! 看着她又是咬唇又是握拳,伸长脖子,都快要站起来的样子,旁边坐着的摄政王,满肚子的老醋坛子又啪啪碎了一地。 都没见过她这么担心自己!这赖家的小子有什么了不起! 他下去比的话,早就赢了好么!喂,你倒是看我一眼呀! 陛下表示,没空看你,王爷自个玩去,朕要看比试呢! * 大殿中央热战正酣,赖沧澜以命相搏,和萧继远将将打了一个平手。两人手中的刀撞在一起,金石之声响彻殿宇。兵刃相交,还时不时迸出火星,撒落一地,真是战况火热,叫人捏一把冷汗。 迟迟不能拿下眼前这小子,萧继远也渐渐焦急起来。想不到这小子还挺难缠,真是个不怕死的。 既然不怕死,那他就成全他。萧继远双眉一狞,眼中暗藏杀机。 侧身避开赖沧澜的长刀,腰一拧晃到他身侧,手里的刀一晃。赖沧澜立刻举刀相迎,哪知对方是个假动作,反手一转,刀锋一转,从下往上用力朝对他的脖子劈去。 小心!末璃不由一把攥紧拳头。 小将军一咬牙,双手握刀,也劈过去,这势头,似乎是要把对方连人带刀一起劈开。 萧继远心里冷笑。 一把薄薄的长刀就想劈开他的百炼虎头刀,真是自不量力。 赖沧澜也知道胜算很小,可是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了。 两人都用了全力,两把刀瞬间就撞在一起,发出惊雷裂帛之声,随即又是哐啷啷一阵兵刃摔在地上的声音。 萧继远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上就陡然一轻。定睛一瞧,自己手里的大刀竟然只剩下半截。 低头一看,上头的半截就掉在脚下。 跟那半截掉在一起的,还是赖沧澜手里的长刀。然而对方的刀,却没有断。 他抬头看,赖沧澜面色痛苦,紧咬着嘴唇,握着长刀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原来虎口被震裂,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快!传太医!”末璃再也坐不住,蹭的起身高喊一声。说完,立刻把衣摆一提,疾步走下高台,冲到赖沧澜身边。 陛下亲自下来,众人连忙退避,纷纷跪地行礼。 赖沧澜也要行礼,被她一把扶住。 “小心!”她伸手掏出一块手帕,用力摁在他伤口上。 小将军吃疼闷哼一声,然而硬生生咬牙忍住,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陛下,末将有辱所托。” “快别说了!你这人,诶!没劲!”按着伤口的手帕立刻被血沁透,末璃嘶嘶的害疼,伸手锤他一拳,抱怨。 赖沧澜吃了她一记粉拳,身子连晃都没晃,可脸却腾的红了,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萧继远站在旁边愣愣看这两个“打情骂俏”,心里乱糟糟的。 什么玩意?这两人怎么这么腻乎!对了,他的刀怎么就断了? 低头看地上的长刀,他眉头一皱,弯腰要去捡。却被末璃抢先一步拿起,顺手给了旁边拿着刀鞘的小太监。 萧继远看她一眼。 “陛下,那把刀……” 她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哦,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刀罢了。倒是萧大人的刀……” 瞥一眼他手里的断刀。 萧继远顿时觉得自己捏着手里这把断刀的样子太蠢了,可又不能扔了,毕竟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心爱之物。 诶,它怎么就这样断了?那小子的到真的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刀?他不信! “别急!等下朕叫人在库房里找找,陪萧大人一把新的!”末璃见他面色不悦,还劝慰一句。 不要!不是!这不是陪一把新刀的事!他越发懊恼。 此时传叫的太医来了,末璃便叫小太监扶着赖沧澜去抱厦里疗伤。 看着她对一个小侍卫这样关怀备至,萧继远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换一个人来看,定然觉得这小皇帝爱民如子,对身边的侍卫也是极好的。可他自认是晓得她底细的,就不免往想到歪处。 他心想这小皇帝大概就是那种人吧。就是喜欢男人多过女人的。虽然不知道她这脾气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被摄政王硬逼的,总归她现在就跟个女人似的,喜欢跟男人腻乎。 要不怎么能笼络住摄政王?要不怎么到如今这皇宫里也没后宫妃嫔! 所以,这个小侍卫……怕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吧。 摄政王能忍? 他抬头看了展万钧一眼。 好么,怎么能忍,脸都黑成锅底了! 看着小侍卫离去的身影,王爷的眼神就跟飞刀似得,要扎人呢。 这叫什么事!他也是糊涂!趟这浑水!还白白赔上自己的宝刀! 萧继远是越想越郁闷。 末璃才懒得管他的百转纠结心,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情吃饭啊。得了,她也趁机遁了吧。 “来人,朕乏了,回宫!爱卿们自便吧。” 这就把撂挑子不管啦! “臣等恭送陛下回宫!”众臣跪地行礼。 只有展万钧站在上首,恨恨看她离去的背影。 她就是去看赖沧澜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可恶!赖家小子,不能再待在宫里了!王爷顺手就把小将军记在黑账本上。 至于这个姓萧的蛮子,他瞥眼看了对方一眼。 萧继远也看他。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各自在心里冷哼一声,别开头。 是个讨厌的家伙!彼此心里都如是想! 末璃回到清心殿,梳洗更衣,总算一身轻松。随即又传唤了太医,询问小将军的伤势如何。得知将养几日就无妨,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她又在屋里发现梅若华留下的记号,心里微微一怔,有些隐隐不安。 难道是离开的日子到了?祁进已经准备妥当?所以叫梅公公来通报自己,做好准备? 啧!她心情很复杂。心中不舍,可又觉得机会难得,左右为难。深夜躺在龙床上翻来覆去,巴巴的睁着眼等着梅若华来。 夜深时分,梅公公如约而来。 末璃立刻翻身下床,焦急问道。 “怎么回事?是要走了吗?” 梅若华看着她,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她就低下头,心里竟没有丝毫喜悦,只觉得特别的纠结。 难道她已经不想离开,爱上这当皇帝的滋味了?不不,这种傀儡生涯,她才不要呢。可是……这一阵为了天下百姓忙碌,她觉得生活很充实。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并且可以在这儿干出一番事业! 第232节 但是…… 梅若华看着她纠结犹豫的样子,心里却十分不安。陛下是个好孩子,不贪权,不好财,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现在这孩子做出了一些成绩,并为之感到高兴。看着她从惊慌失措到小心翼翼再到如今逐渐神采飞扬,他心里也是替这孩子高兴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陛下虽是女儿身,却也能当一个好皇帝。天下的老百姓也需要陛下这样一个爱民如子的仁君。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把知道的实情告诉她呢? 不告诉她,让她蒙在鼓里,好放心的离开,从此自由自在,任由驰骋。可是接下来呢?纸包不住火,等天下大乱,战火燎原,她总会知道真相。 到时候,陛下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自由吗? 这孩子一定会很内疚,很自责的吧。她就是这样的人,总为别人想太多。 所以,他还是应该把实情告诉她。是走是留,让陛下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 “陛下,前几日我探听到一个情报,必须得禀告与你。” “诶?什么情报?” “议和是假的!大齐的皇帝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们议和!” “什么?” ------题外话------ 贾雅楠(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送道具的美人们,感谢所有支持订阅的美人们。文文已经写到快七十万字了,多谢大家一路相随。 萧大人原想在陛下面前显一显威风,结果一点好处也没捞到,还白白损失了一把好刀,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陛下终于知道议和有假,而离开的日子也终于到来,她会如何选择呢?下回分解!敬请期待!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身诱敌! 末璃裹着厚厚的毛毯,整个人在马背上缩成一团。 这天太冷了!西北风呼呼的吹过,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生疼生疼的。启程之前,祁进在她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羊脂,黏糊糊的,感觉有点恶心。不过她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前几天她嫌羊脂太腻,只肯涂一点从鎏玥带来的香脂,结果一点没用,脸上立刻被风刮开了一道口子,又疼又辣。 这北地的风,太恐怖了。 胯下的矮马在寒风里打了个喷嚏,冒出一团白雾。 末璃也跟着哆嗦了一下,眯着眼抬头看去。 天苍苍野茫茫,冬季的草原一片萧条。草木都已经枯萎,地上全是裸露着的石块和沙地,唯一的绿色就是一点地衣,夹杂期间,越发显得斑驳不堪。 矮马走过,对此也是视若无睹,完全没有下嘴的兴趣。 她小口的呼吸,风太冷,一下大口吸气能把肺都冻上。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化成白雾,白雾又变成水滴,挂在毛毯上,被风一吹,就成了冰渣子。 怎么能这么冷喂!她心里真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里这么冷,这么苦,她就不该自作主张“以身诱敌”。此时此刻,清心殿里早已经烧了地龙,屋子里摆上一枝腊梅,手捧一杯热茶,嗅着脉脉幽香,享受暖意融融,该有多惬意啊。 哪像这里,天高地阔,风寒露重,分分钟能把人冻成冰棍。 穿着厚厚的暖靴都没用,她脚后跟已经起了冻疮!冷了痛,热了痒,一刻不得消停。 可后悔有什么用?都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再回头已是不可能的事。只能鼓起勇气,继续前进啦! 叹了口气,她眯着眼看看前方,又回头看看后方。长长的马队足有十多匹马,马匹全是适合北地行走坨物的矮脚长毛马,别看脚矮,可是矮壮有力。身上的长毛也能抵御寒风,最适合商队在冬季使用。 不过一旦大雪隆冬时分,这样的马也不顶事了。因为脚矮,很容易踩进厚厚的积雪里,就再也爬不出。到时候想要行路坨物,只能用牦牛。可牦牛量少,一般商队用不起。 冬天就不是行商的季节,这个商队也是最后一批了。 祁进也坐在一匹矮马上,一直走在前头,偶尔会回头看她一眼。她都低下头,不搭理他。 他依然面白如玉,但眉毛却染黑了,头上戴着又大又厚的皮帽,把白发也遮住。身上穿的也是北狄的衣服,窄袖收腰,明明穿得很厚,却也掐出他一副修长挺拔的好身材,丝毫不显臃肿。 哪像她,都裹成个球了。 然而即便如此乔装改扮,他依然和众人格格不入。当惯了高高在上的神仙,就算坠落凡尘,他也与众不同。 商队的领队是个北狄小老头,带着四个伙计,管理马匹。说是商队,其实这十多匹矮马身上坨地全不是货物,而是一路的生活所需。吃的穿的裹的用的,甚至还有一顶帐篷。祁进住不惯北地蛮子粗陋的破屋,所以自己带帐篷住。 矫情啊!真是太矫情了!此行是赶路,又不是郊游!还自带帐篷和生活用具,他怎么不把长生观拆了,整个带上喂! 末璃对这“男神经病”的奢侈作风,表示强烈的鄙视。 不过这鄙视只维持了一个白天,等晚上入驻驿站,看着光秃秃的土炕,几乎四面透风的土屋,她立刻掉转头,从善如流的爬进祁进的帐篷。 艾玛,不愧是男神,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陛下,你还好吧?千万别睡着!”赵晓乐骑着一匹黑底带花的矮马跟上来,即担忧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姑娘穿了一身皮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精神十足。末璃有些羡慕。 “没事!就是有点冷!” 说着,又哆嗦一下。 晓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过去。 “换上我的,已经捂热了。” 末璃看着手套,脸色微微一僵。 晓乐先是一愣,随即尴尬起来,连忙道。 “我没吃药,真的是捂热了。” “不是,我是……”末璃也觉得很尴尬。 晓乐一把将手套塞她怀里,一抽鞭子掉头跑开。 握着手套,她叹了口气。自己刚才的表现一定很过分吧,那件事也不能怪晓乐。都怪祁进,这个没人性的凶神! 换上晓乐的手套,里面果然暖烘烘的,顿时让人舒了一口气。 等下得跟晓乐道个歉,把事说开了。昨天晚上她把她赶出去,不是对她生气,而是对祁进。 。出关以后因为天气冷,她晚上都是和晓乐一起睡。晓乐是个女儿身这件事,梅若华一开始就告诉她了,所以她并不介意。帐篷只有一个,毛毯数量也有限,大家一起睡,既可以互相取暖也节约用具。 晓乐的身体热烘烘的,抱着一起睡可舒服了,她挺感激的。 但昨晚她才知道,晓乐之所以暖烘烘的,是因为吃了药,特意把体温提高,当人体暖炉。 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人的体温是恒定的,若是本身体温比正常人高,那属于自然。可故意去提高体温,那可是非常伤身的。医学上来说,长期的低烧,就是身体有重大危险的预警。 她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让晓乐天天低烧! 晓乐表示只要她能安全到达目的地,自己怎么样无所谓。 无所谓?她很有所谓啊!坚决不能接受! 所以当晚就把晓乐踢出被窝,不许她再和自己一起睡。赶走了晓乐还不够,她气头上还跑去跟祁进大吵了一架,痛斥他毫无人性,凶神恶煞。 气得祁进差点把她扔出帐篷。 她自己豪言壮语,当场表示没有晓乐也没问题。结果那个冻啊,半夜里直接缩成个球。手是热的,可脚冰冷冰冷,盖多厚的毛毯都没用。 夜里祁进摸黑到她床边,伸手进被窝,给她捂脚。她还矫情的把他踢开,怒目相对。 气得对方甩袖而去。 “冻死你算了!” 才不会冻死呢!哼!她也不服气。然而真冷啊,一宿没睡好。天还没亮,她就哆哆嗦嗦自己起来,穿上衣服,裹上毛毯,出去绕着帐篷跑步。 生命在于运动!运动起来人就会热的! 外头商队的人已经起来了,梅若华也在,正看着他们做早饭。 看她吭哧吭哧绕着帐篷跑步,连忙过来问候。昨晚的闹腾人尽皆知,得知她是冻得睡不着,梅公公特地拿了一碗滚烫的奶茶给她喝。 北狄蛮子的奶茶她是真喝不惯!商队自己带了两头下奶的母羊,供应每日所需的鲜奶。每日清晨都要挤奶,可正因为新鲜,那个膻味浓郁啊。她是闻了就想吐,就别说喝了! “这是用奶糕煮的,还加了点杏干和杏仁,不膻。”梅若华把滚热的奶茶塞她手里。 末璃捧着奶茶,蹲在火堆前小口小口的抿着。奶茶烫,激得她双唇越发鲜红如血。 冻了一晚上,她心里充满了对祁进的怨恨。然而此刻喝着这一点也不膻,还加了佐料又香又甜的奶茶,她怨恨了一夜的心,渐渐融化了。 她还嫌弃他矫情,带这么多生活用品搞郊游。可越是走下去才越发觉,之所以带这么多东西,完全是因为她啊。 并不是祁进要住帐篷,是她要住。并不是祁进不能喝北地的奶茶,是她不能。这些杏干杏仁之类的小点心,也是她要吃。乃至于那些厚厚的毛毯,松软的毡垫,也是她需要的。 这十匹马上托着的货物,全是供应她一人所需,只是为了让她能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的赶路。 所以,其实她才是整个马队唯一的拖累啊。 真是令人沮丧呢! * 因为晚上没有睡好,所以白天赶路末璃就昏昏沉沉的,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怕她摔下马去,祁进又叫人拿绳子给她捆在马背上。 哎,她真觉得自己挺挫的。 回想起出发前,她还对展万钧和柳傲君两个拍着胸脯表示,不怕艰辛,排除万难,坚决完成任务。 现在想想,很傻很天真! 赶了半天路,马队就停下来驻扎,准备吃中饭。 其实北地商队一天只吃两顿正餐,早上起床一顿,晚上睡前一顿。下午会补充一点食物,在基本是在马上吃,不会停下来。 可祁进要求马队停下来,因为再不停,矮脚马上的小皇帝就要倒栽葱似得摔下来了,绳子捆着也没用。 马队的人自己煮茶吃点心,祁进和末璃的吃食则由自己人准备。 长生子在外也是因陋就简,有什么能吃的就吃什么。唯独末璃娇贵脆弱,北地的牛羊太膻,面饼太硬,她吃不惯。每次都只能单独给她用带来的肉干炖点热汤,再配上绵软的糕饼吃,饭后还要喝一小杯的葡萄酒。 她知道这是补充维生素,防止败血症。 喝了酒,她越发昏昏欲睡,这一回祁进把她裹成婴儿一般,亲自抱在怀里同骑。 她心里是有点抗拒的,可被人抱着既舒服又暖和,还能放心打盹,于是也就不挣扎了。 马匹嘚嘚的走,她在他怀里轻轻的晃,鼻间是脉脉的清香,很好闻。隔着毛毯,依然能听到呼啸的寒风。她把头往他怀里钻,感觉安全又温暖。 第233节 祁进拍了拍她的背,低头看一眼。 因为熟睡,她粉白的脸颊一片通红,如同被人抹了两团胭脂似得,样子有点可笑。 裹着头巾,看不到头发,但他闭上眼也能想象出她那头狗啃过似得短发。 他冷哼一声! 真是任性啊!那么好的头发,说剪她就剪了,一点也不心疼。 手起刀落,青丝断!她就是这样,看似弱不禁风,其实心硬如铁,狠心的很。 纵然千万情丝,她也能说断就断,毫不犹豫! 把怀中的小人紧搂一把,他低头用脸颊在她额前摩挲。 热热的呼吸吹拂过鬓角,他眯起眼,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 他曾经以为那么多年的相处,她留给自己的回忆应该足够支撑他走完一生。但他想错了!他的一生太漫长,那短短十几年的回忆怎么够! 回忆这东西,也是个损耗品。每回忆一遍,记忆就损耗一些。渐渐的,他都快要分不清,那些回忆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伪造虚构的。 要不然,为什么他连她的容颜,都已经快要想不起。 一遍一遍,回忆褪色,不断消失,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感觉。可感觉到底是什么?摸不着看不见,说不明道不清!他自己都糊涂了! 直到…… 他在她额前轻轻一吻。 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随即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他臂弯里继续沉睡。 热的,香的,会动的,会吵的,会闹的,会跟他挤眉弄眼,会跟他吹胡瞪眼,活生生的,可以证明他的回忆,他的感觉,他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向前方。 寒风凌厉,刮在脸上又冷又疼。然而他不惧这些,这寒风哪里比得过他百年的孤寒。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惧怕孤寒,因为他已经抓住了足矣取暖的火焰。 * 直至天黑,他们终于到底下一个驿站——木那坨。 木那坨其实并不是一个固定的驿站,而是一个族群。这个族群在两座山峰之间来回穿梭,放牧牛羊,同时为来往的商队提供一些补给和照顾。 马队虽然带了很多人的生活所需,但马匹的草料和盐巴,还是需要沿途像牧民们购买。 本来预计是天黑之前就能找到木那坨,但没想到今年冰冻早,木那坨迁徙了一段路,这才又费了些时候。 能在天黑找到,也算运气了。 木那坨的牧民都很好客,尤其欢迎商队。这里人烟稀少,只有等商队来了,牧民们才能换到一些生活所需。 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末璃精神十足。 虽然牧民准备了帐篷给客人住,但祁进嫌他们的帐篷膻气,仍旧住自己的。好在还有商队的人愿意住,又给牧民们交换了许多外面带来的商品。心情豁达的木那坨牧民也就没计较客人的矫情,还拿出酒肉奶茶,殷勤的招待来客。 末璃吃不惯这些,就不去凑热闹,结果族长的小妾还特意端了一大盆干果和肉干过来,供奉给她。 她尝了点肉干,觉得和现代的牛肉干有点类似,嚼着还行。 得知她喜欢吃牛肉干,祁进就提出要买一些,留着让她路上当零嘴嚼。 刚得了他一把鎏金小刀的族长当即表态,买什么买,送你们十斤,随便吃。还笑着夸他是个疼爱妻子的好男人,把祁进给窘的,难得的神仙也脸红。 末璃是一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拿肉干来的小妾老是看着自己笑,还总叫她“西丽果”。她以为就是小姑娘的意思,后来才知道是“小太太”的意思。 妈呀!把她和长生子拉郎配,吓死人有木有! 她睡饱了精神足,又吃了一顿热汤热饭,就索性一边嚼肉干一边出去逛。族长的小妾怕她走丢,就牵了一条狗陪着她。 狗是条好狗,卷毛的牧羊犬,眼睛大大的,忠心耿耿的跟在主人身边,绝不乱叫狂吠。 也不敢走远,就绕着帐篷走。小妾还带她去看了羊圈,族长家的羊又上千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羊圈很臭,熏得她差点把吃下去的肉干吐出来。 旁边还有小圈,圈的是刚下仔的母羊和羊羔们。母羊都很温顺,窝在圈里吃着草。小羊羔们吃饱了奶,一个个蹦跳着,十分活泼。 夜里风冷,见她有些哆嗦,那小妾就顺手拎起一只羊羔塞进她怀里,让她抱着。 末璃吓了一跳,可把这羊羔抱住,顿时觉得怀里暖烘烘的。小羊羔咩咩叫,扭头用大眼睛看她,把她心都看软了。 而且羊羔并不膻气,雪白的绒毛微微打卷,跟玩具似得可爱。 她抱着就不撒手,结果就被小羊羔用舌头舔了脸,吓得她闭上眼。 小妾在旁边哈哈笑,是个很爽朗的一个年轻姑娘。 就在此时,羊圈突然骚动起来,原本匍匐下的羊儿们纷纷站起来,咩咩直叫。连她们脚边一直安静守护的牧羊犬也突然冲出去,对着前方汪汪叫。 怎么回事? 末璃看看身边的小妾,那姑娘把手指伸嘴里吹了个长长的口哨,随即几个牧民从帐篷里转出,点燃手中的火把,走出去查看。 不多时,一支庞大的马队就疾驰而来。瞭望的牧民们叽里呱啦的呼喊着,摇晃着这里的火把狂奔过来。 小妾听到呼喊,立刻把牧羊犬召回,让它守在末璃脚边,自己则扭头就往最大的帐篷跑去。 末璃整个人都傻了,蹲下,一手抱着羊羔,一手牵着狗,一动也不敢动。 那疾驰而来的马队很快就到了跟前,她定睛一瞧,顿时瞪大眼。 阿勒!打头的高头大马上骑着的人,不正是在鎏玥惹出风流账的大齐第一名将,萧继远萧大人么!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题外话------ 空巷妹妹(钻石3,鲜花5)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各种支持!第二卷开始,也请大家多多关照! 萧大人依然强势刷脸!只不过这一回他的对手是男神,哦呵呵呵,祝福萧大人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见令如见狼王!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遇到大齐使团一行。 不过转念想想也正常,木那坨是这一片唯一的一个中转站,过往的商客行脚都只能到这个族群来购买补给。使团一行也要吃要喝,自然也要来这里。 幸亏天黑,看不清。她赶紧低头蹲下,缩在羊圈边,免得被人发现。 方才她看萧继远的眼神太灼热,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察觉。这会子她可还不想暴露喂! 幸亏萧继远赶了三天路,身体疲惫,警觉性没有往常那般敏锐。虽然察觉到了窥视的目光,但等反应过来回头看时,只看到羊圈门口缩着一团黑漆漆的阴影,约莫瞧着像是个孩子。 羊圈边蹲着放羊的孩子,不值一提。随即他就扭转头。 然而他这一眼许是眼风太凌厉,竟惹得末璃怀里的羊羔咩咩直叫,脚边的牧羊犬也汪汪吠了几声。 吓得末璃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捂住小羊羔的嘴巴。 别叫,别叫!会暴露的! 萧继远又扭头看了一眼,心里就觉得有点奇怪。方才只觉得是个放羊的孩子,可就这火光细看一眼,那低着头的孩子衣着华丽,倒像是个贵人。 这是族长的孩子?怎么天黑了还在外面乱跑,就不怕被狼叼去?那羊羔都要被她掐死了,这孩子,也太乱来! 他把手里的鞭子一指,高喝一声。 “喂!那边的孩子,你在干嘛?” 他这一喊,差点没把末璃的魂给喊出去。妈妈咪呀!吓得她把怀里的羊羔抱得更紧,小羊被掐的喘不过气,连踢带踹,越发叫的厉害。 越看越不像话,萧继远把缰绳一牵,正想过去,却突然被二皇子叫住。 “喂,萧继远,快去看看我妹妹。她好像身体不舒服!想见你!” 一听这话,他立刻啧了一声,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萧大人还是过去瞧瞧吧,皇女路上刚吐过,身上难受,自然想见你才能安心。”郡王爷也帮腔。 萧继远无奈,只得掉转马头。 “那个小孩……” “草原上一个放羊的小崽子,能比我妹妹重要?萧继远你这人真是不分好歹!”二皇子抱怨。 “快去吧。一个小孩子,无甚大事。”郡王爷也催促。 萧继远无奈,只好牵马到后面去看耶律淑哥。 他一掉头,末璃大松一口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着乱哄哄没人在意她,一下跳起身,抱着羊羔就一路跑回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才察觉,干嘛把羊羔也给抱回来呀?哦,连狗都跟来了。怎么办?再送回去?免了吧,反正她人又没跑,明天一早送回去也应该没问题。 算了,今天晚上正好抱着小羊取暖! 听闻皇亲贵胄驾到,木那坨的族长连忙从帐篷里钻出,亲自前来迎接。 外面这一阵乱,惊动了所有人。祁进人在帐篷里,当即一个眼神给赵晓乐。晓乐心领神会,立刻钻出帐篷去找末璃。 见她好好的坐在帐篷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一看她怀里的羊羔和脚边的牧羊犬,又脸色一变。 “陛下方才出去过了?” 末璃点点头。 “是啊。那个送肉干来的姑娘带我去看了羊圈,还让我抱了一只小羊。你摸摸,可温暖了。” 晓乐摸了摸羊羔。 “陛下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会遇到什么人?对了,外面乱哄哄的,怎么了?是不是又来了什么马队?” “嗯,又来了一个马队。陛下还是别出去的好,免得冲撞上。” “冲撞上?怎么回事?” 晓乐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真话。 “是大齐的使团,回程刚好和我们撞上了。” 第234节 末璃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低头逗怀里的羊羔。见她自得其乐,晓乐也松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坐在帐篷里陪着。 这边风平浪静,那边族长的大帐里,可是热闹非凡。 * 贵客盈门,族长赶紧招呼随从,带上奴隶去羊圈里挑一头肥嫩的羊羔宰了现烤,招待贵客。 同时又恭而敬之的把几位皇亲贵胄迎到帐篷里。 这不免和祁进他们撞在一起,但草原牧民生性豁达好客,最不嫌客多。客人越多,才显得主人越发好客,越发有面子。 使团一行进了帐篷,一眼就看到坐在上首客位的祁进。祁进脱了皮帽,坐在火堆前,白面白肤,白眉白发,模样十分诡异。然而他长得一副端正华贵的脸,又带着天生的贵气,叫人不敢轻视。 族长连忙上前介绍。 “这位是商队的头人,祁先生。祁先生,这三位是大齐的贵族,二皇子和威德郡王,还有萧大人。” 听到这三位的名号,祁进只是轻轻一撩眉毛,冷冰冰的眼珠子在三人脸上轻轻滑过,随后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三位皇亲贵胄立刻脸色一变,怒上心头。这是什么态度?小小商队的头人,见了耶律氏和萧氏竟然连起身行礼都没有,简直嚣张至极,目中无人。 二皇子最是火爆,当下咣一声抽出腰间的弯刀,指着祁进喝道。 “小小行脚商,见了皇族也不行礼,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 面对明晃晃的刀尖,祁进这一回连眉梢都懒得挑,压根不看二皇子一眼。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翠绿的丝绦,用一根手指勾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那丝绦做的精巧,打着如意结,缀着珊瑚珠,翠绿粉红,像是女儿家的闺中之物。然而丝绦下面却吊着一块黑漆漆的铁片,四四方方,愣头愣脑。铁片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被人用手不断摩挲,表面磨的发光发亮。尤其是上面烙着的一个狼头,更是泛出银光。 见到此物,三人顿时一愣,脸色大变,随即就单膝跪地,抱拳施礼。 “见令如见狼王!” 祁进冷哼一声,用眼梢瞥了这三人一眼。 旁边被吓傻了的族长见状,连忙也噗通双膝跪下,伏地磕头。 狼王就是大齐皇帝陛下的别号,这令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狼王令,怎不叫人胆战心惊。 威德郡王萧恒德恭敬问道。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为何持有此令?” 祁进依然不作声,只是嘴角一撇,冷哼一声。把手指上的丝绦一挑,甩起铁片跌落手心,顺手就又塞回怀里。 二话不说,站起身,转头对着族长微微一笑。 “老人家,夜深了,告辞!” “啊?先生轻便,先生轻便。” 他再次微微一笑,仰头自顾自扬长而去,自始至终竟连一眼都不看这三位贵人,态度是即轻蔑又无礼。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尴尬至极。尤其是这三位大齐的贵胄,简直如同被人当众打脸一般,可谓脸面尽失。 二皇子最是沉不住气,祁进才刚走,他就蹭的跳起身,咣得手里的弯刀砍在木桌上,震得桌上的奶酒撒了一地。 “欺人太甚!就算持有狼王令,也不能如此轻蔑皇族。你们谁也别拦我,本王这就出去砍了这小子!” “二皇子!不得无礼!见令如见狼王,你若对他无礼,就是对陛下无礼。等回到西京,对方参你一本,你就是死路一条!”威德郡王喝道。 二皇子浑身一震,恨恨甩下手里的弯刀,一屁股坐倒。 “诶!真是窝囊死了!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在朝中从未见过。怎么会有父皇的狼王令?莫不是他偷的?” 偷的?可笑之极!萧继远瞥了二皇子一样,眼神鄙夷。 若是狼王令都能让人轻易偷去,那大齐皇宫就成了无人之境,仍由来去自如。若是如此,那这人就是想要暗杀陛下,都轻而易举。 可正如二皇子所说,这人在大齐朝中从未见过,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就能拿到狼王令?以及,陛下给这狼王令,又是交代此人做什么大事? 若是陛下有密令交代,这人又怎会随意出示令牌。可若是没有大事密事交代,又怎么会给如此重要的狼王令。 陛下行事,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萧恒德和萧继远面面相觑,各自皱起眉头。 原本欢乐的气氛一下闹僵,连带着族长也分外尴尬,站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好。 “族长不要慌!把这里收拾一下,再备些酒食送来,让我等几个吃饱了尽早好去休息。”郡王爷嘱咐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族长连忙顺坡下,诚惶诚恐的出了帐篷。 刚才这是怎么回事?祁先生一直挺和气的呀,不仅换了好多东西给他的族人,还送了他一把鎏金的小刀。 怎么刚才就突然变了脸?那什么狼王令,又是什么东西? 搞不懂! 虽然搞不懂,他也知道这不是他一个小小族长能打听的事。今晚上风头不对,他还是小心为上。 * 很快奴隶们就把现成的酒食份上,又把新宰的羊羔肉切成小块,穿在铁钎上,架火上烤。 闻着羊肉的香味,听着油花在火里吱吱作响,二皇子按耐不住,坐下来喝酒吃肉,填饱肚子。 威德郡王也端起滚烫的奶茶,喝起来。 萧继远抓了一块饼,撕开了,掐成小块往奶茶里扔。 那个什么祁先生,他一开始就觉得对方很不简单。那男人看模样就不是大齐的子民,倒像是鎏玥人。可鎏玥人又怎么会在这儿出现?边关早已经封锁,就算是商队也没有冬季走这么远的。 一个鎏玥人带着狼王令,走在大齐腹地,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说这人是商人,他绝不相信。这人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丝商人的气息,而且对此还丝毫不加掩饰。光是这份嚣张到极致的态度,就够让人吃惊。 他放下手里的半块饼,端起泡满饼的奶茶,大口吞咽。热乎乎的奶茶混着酥软的饼干顺着喉咙一路滚到肚子里,顿时激起一阵暖意,驱散囤积在四肢百骸里的寒冷。 喝了一大碗奶茶泡饼,他额头起了一层薄汗。然而暖意并未到达全身,心中仍有一片阴冷。 在木那坨让他们碰上这样一个奇怪的马队,奇怪的人,到底是天神的安排,还是魔鬼的陷阱? 萧继远陷入沉思,思绪一下飘得很远。 议和初步达成之后,他们就带着鎏玥的国书启程回国。鎏玥皇帝已经在议和的国书上盖了玉玺,还交付了头一批的岁币。他们带回国书,由陛下盖上玉玺之后,这份国书就算是真正有了效力。等到明年开春,他们会再次派出使节,带着有效力的国书回到鎏玥,再带回另外一批岁币。 此后每一次交付岁币,两国国君都会在国书上加盖玉玺,以证明彼此履行了各自义务。 这样一来,随着国书来来回回,大齐和鎏玥至少会有一整年的和平。两国人民都能歇一口气! 但是…… 萧继远皱了皱眉,握紧拳头。 这一路走来,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陛下在调兵! 虽然在关外兵马调动的行迹掩藏的很好,但越往大齐腹地走,这调兵的迹象就越明显。各部族的头人都在各处驿站集合,还带着各自的兵马。一个两个可以说是跟着草原迁徙,但沿途这么多加起来,怎么看都是陛下在调兵遣将,意图发动一场大战。 而大战的对象,毫无疑问,肯定是鎏玥。 一想到关内鎏玥百姓还在为议和成功而欢庆,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议和的国书一式两份,大齐这一份还是他草拟书写的。临行之前,鎏玥的小皇帝还亲自到驿站送行。这娇弱的小人破天荒的握了他的手,双眼殷切期盼。 “朕等你们带着和平,再次回到这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孩子的体温,似乎在留在他手背上。 带着和平,再次回去,他也想啊。可是,只怕是不能。 深吸一口气,他面色一狞,从使臣转换为将军,心中渐渐升起一片杀戮之心。 兵不厌诈!趁着鎏玥以为议和成功,放松警惕,一举发动攻击,正好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此行他们在鎏玥看了许多,鎏玥连年战乱,土地荒芜,社会萧条,百姓也死伤过多,正是奄奄一息之际。 趁她病,要她命!这确实是个好计谋! 可是为战乱所苦的不仅仅是鎏玥百姓,也有大齐百姓。大齐的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啊。 陛下却还是想要打仗,想要开疆拓土,想要一举拿下最强劲的敌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临走之前,陛下已经同意议和,怎么又反悔了呢? 鎏玥不堪一战,可大齐也一样啊。而且现在是冬天,光是在外面过夜就能冻死人。等到大雪纷飞,草原冰封,到时候粮草一旦跟不上,那可怎么办?鎏玥人只要坚守关卡,就有可能拖垮整个大齐。 虽然他们带回了第一批的岁币,可是大多都是不能吃不能喝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粮食少得可怜。 如此一想,他不免又要佩服鎏玥的小怪物。她是早就料到了吧,所以死活不肯多给粮食,宁可多付财宝。 不过,这孩子就算再精明,也不会料到这议和有异。 但陛下也失策了!这一仗胜算真的不大,陛下难道真要拿大齐男儿的性命去赌? 陛下真的老了!糊涂了! 不!他咬了咬唇。 陛下没有糊涂,但陛下真是老了! 陛下老了,快死了。所以想要在死之前,把鎏玥这个宿敌搞定。为六皇子登基奠定一个天下无敌的基础。 可是这个天下无敌,真的能手到擒来吗? 大齐为了拿下鎏玥背水一战,但别忘了背后还有合邕虎视眈眈。到时候屁股被人咬一口,大齐又拿什么来战? 他越想,越不安。美酒食物摆在眼前,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不下,他便站起身,出去走走,透口气。 结果一出门,就被耶律淑哥的侍女拦住。 “大人,皇女请你过去!” 过去个屁!刚才就缠着他,现在又来烦!国家危急存亡,他焦头烂额,心如乱麻,哪有功夫去哄那个娇娇女。他伸手一挥,正欲拒绝。 结果身后威德郡王跟出来,抚着胡须幽幽道。 “大人还是过去看看皇女吧,毕竟,她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 这话让萧继远面色一暗,一颗心直接坠落到底。 第235节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这耶律淑哥怎么就怀上了?这一下,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陛下派他来议和,还捎带上皇女。明着叫他议和,背地里却调兵遣将准备大战。他身为大齐第一名将,陛下的信赖宠臣,却始终被蒙在鼓里。 仔细想想,这其中的滋味,也是耐人寻味。 也许正如郡王爷所说,他一日不接受皇女,接受耶律氏,陛下就一日不会对他真正信赖。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觉,他从未真正得到过陛下的信任。 也罢,既然这是陛下想要的,他也只能遵旨了。 只是,他的心里总觉得憋气! ------题外话------ 紫罗衫(月票1)skdidachung(钻石2,鲜花1)猪猪侠007(钻石2)xzssuu(鲜花10)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最近又有几位全文订阅的美人加入大家庭,欢迎欢迎!么么哒! 萧大人的憋屈指数再次上升,公主怀上了。哦哟哟,萧大人挺住,萧大人么么哒。 陛下会和萧大人见面吗?男神大显神威之后又会有什么举动?下回分解!爱你们!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怀了一个恶胎! 耶律淑哥在帐篷里用了一壶奶茶,又吃了一点肉干,就坐在毡垫上等萧继远来。 帐篷里原本就铺着厚厚的毡垫,但皇女嫌这里的垫子太硬,又让随行的女奴隶拿自己的毡垫重新铺了一遍。 她如今身子金贵,可不能随便。万一这*的毡垫铬了她,伤及肚中的孩子,看谁担待得起! 想到肚里的孩子,她不免伸手捂住腹部。肚子倒是鼓鼓的,颇有一点显怀的感觉,可惜里面装的全是奶茶肉干,光用手摸,还压根摸不到孩子。 摸着这个根本摸不着的孩子,她脸色却有些沉沉的,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启禀皇女,萧大人来了。”贴身的婢子进来禀告。 “快请!”她连忙端坐,又伸手摸了摸鬓角。 “快,拿镜子我看看。” 婢女忙从箱子里取出手持的把镜递到她跟前,对着镜子她是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认自己打扮得当,脸上并无倦色,这才放心。 这一耽搁的功夫,萧继远就到了帐篷前。 “萧大人请进。”门口侍立的婢女撩开门帘请他进来。 萧继远有些不情不愿的一弯腰,进了帐篷。 帐篷的顶开了一个口,里面烧了火堆,火里搁了一点香料,熏得屋子里暖融融香喷喷,倒是极富情调。 皇女盘腿端坐的一条五色斑斓的小毡垫上,看到他来,脸色顿时一喜,随即又是哼的一声,傲慢的别开头。 “大人快请坐。”婢女把萧继远临到火堆旁,摆了一张矮凳。 萧继远只看了皇女一眼就别开头,也不吭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愣愣看着火堆。 这幅木头样子瞧了就叫人来气!明明是自己叫人把他请来,可这冤家来了,就只会带给她一肚子气。 耶律淑哥磨了磨牙,没好气的呛声。 “我要是不请,你就不知道来看我。” “刚到的时候,我就来看过你了。” “那你就不会多来看我?” “你又不缺人伺候。” “我又不是叫你来伺候我。我是想见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 看看!这木头梗脾气!三句话就能把人活活呛死!耶律淑哥那个气啊,只觉得吃下去那壶奶茶都要被肚皮里这股气顶出来。 “你不好看,可谁让我喜欢看!都怪我自己,怎么就喜欢了你!”皇女怨愤道。 这话萧继远不爱听!她喜欢他,难道他就非得也喜欢她?这叫什么道理! “那你可以不喜欢我!” 反正我也不喜欢你!这句话从心里冒出来,但他没说出口。 “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还能喜欢谁?”耶律淑哥忍不住拔高嗓音。 她嗓子一响,萧继远也跟着响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就是害人害己!” “好啊!萧继远,我害人害己?你吃干抹净,又想不认帐?”她气得蹭一下跳起来,伸手指着他骂。 萧继远也站起来,看着她的手指头眉头一皱,面露厌恶之色。 “和你说不到一块!该我的我自然认账,不该我的,你想让我认账我也不会认。” 听了这话,耶律淑哥顿时脸色一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该你的?什么叫不该你的?” 萧继远恨恨看着她。 “你不就是想要嫁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为正妻。谁让你是耶律氏,我是萧氏。就算不顾忌你,我也得顾忌耶律氏和萧氏的脸面,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还是他头一次明确表示会娶她,耶律淑哥脸色一喜。 “你说实话?” 萧继远哼一声。 “我堂堂萧氏男儿,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但是……” 但是什么?耶律淑哥愣一下。 “但是你不要仗着皇女的身份欺人太甚!我是朝廷的命官,萧氏的儿郎,不是女人裙带上的小玩意。别整天没事找事的缠着我,叫人厌烦!” “我没事找事缠着你?这天下是我家的天下,你这朝廷的命官也是我家的命官。我就算缠着你又如何?萧继远,你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竟然说她叫人厌烦!简直欺人太甚! 她越是大吼大叫,萧继远就越是讨厌她。耶律氏一族在西京就多嚣张跋扈,横行逞凶,老百姓虽不敢怨言,但也受苦颇深。他也曾想向陛下提议约束皇族,但被老师劝住。耶律氏乃是大齐的天,他不能冒犯天颜。 皇帝乃是天子,这他毫不怀疑。可同样是天子,怎么鎏玥的小皇帝就知道爱民如子。一个柔弱小儿都知道的道理,怎么大齐皇族就不知道? 这耶律氏,再不约束,别说大齐的老百姓,就连他萧氏皇族,都要吃足苦头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萧大人当即冷哼一声。 “皇女金枝玉叶,萧某伺候不起,告辞!” 说罢,扭头甩袖而去。 “你……”这才来一会,他就要走?耶律淑哥气的一跺脚,连忙给身旁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萧大人!”婢女上前一把拉住萧继远的袖子。 低贱的奴隶也敢扯贵人的衣袖?萧继远猛然变脸,一脚踹开这婢女。 “滚!” 婢女吃了一脚,顿时跪在地上捂着肚子不能动弹。 “萧继远!你给我站住!”皇女亲自追上来,哪里还追的上,萧继远早就撩开门帘扬长而去。 皇女气得跺脚,看到跪在地上的婢女泄愤似得也踢一脚。 “你这蠢货!愣着干什么,快起来给我追!” 婢女只好强忍着疼痛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追出去。 追到外面,哪里还有萧大人的身影。婢女捂着肚子站在寒风里,蹲下抱头缩成一团,不敢回去面对盛怒的皇女。 * 耶律淑哥一个人在帐篷里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 气死了,气死了!天下怎么能有这么气人的男人!事到如今她是真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萧继远是这么招人恨的,她就不该招惹他。堂堂皇女,嫁谁不能嫁?难道她的后半辈子就非得对着这个木头疙瘩? 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承认,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萧继远的心里是真的没有她耶律淑哥。 可恼,可恨!先前听他承诺会娶自己当正妻,她还高兴的很。可这会子仔细回味回味,就觉得这话着实可恨。 她是正妻,那谁是侧室?敢情他还想要别的女人! 做梦!这辈子她是缠定他了!他不喜欢她,又如何?她过不痛快,他也别想痛快! 皇女恨恨心想,咬碎银牙。 恨着恨着,忽而哎哟一声,连忙伸手捂住肚子。 怎么回事?她肚子怎么一下疼起来?不会是孩子有事吧?这一想立刻惊慌失措。 “来人,快来人!我的肚子……” 外面蹲着的婢女连忙跑进来,一看这架势也吓坏了。 “皇女,你怎么了?” “快叫医生来!快!我的孩子!” “是!奴婢这就去找医生!” 婢女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找医生。 一听皇女身子不妥,木那坨的族长也吓坏了,连忙把族里唯一的巫医找来。这穷乡僻壤的巫医,谁敢信? 耶律淑哥可不敢让这种下贱之人看病。 巫医也不敢给她看,耶律氏喂,医好了是本分,医不好小命就没了。 第236节 使团也有懂点医术的随行官,头疼脑热的还能解决,可这皇女的身子太金贵,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位小小的萧氏贵人。这两条金贵的小命加在一起,随行的医官可不敢造次。 一时间,众人是束手无策。 皇女肚子疼的熬不住,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坠着肠胃往下沉,越想越觉得不妙。 难道这是报应?不!她不甘心!好容易走到这一步,她不甘心! 正在外面乱走散心的萧继远很快被人找来,听闻皇女身体不适,似有小产之兆,他也是一愣。 “萧继远!我妹妹要是有什么不好,你也别想好。”二皇子嚷嚷道。 这话让他皱眉,面色不悦。什么意思?他希望皇女不好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怎么不喜欢耶律淑哥,他也不会咒她去死。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大齐的贵族都很重视子嗣,哪怕是低贱的奴隶所生,也绝不会不管。 重重哼一声,他甩开二皇子。 “皇子别急,萧大人心里也是挂念皇女的。”郡王爷连忙充当和事佬。 “挂念有什么用?何况他根本没有。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淑哥疼死?” “我看,要不找哪位祁先生试试?” “找他?” “或许对方商队里有什么懂医术的高人,能救命。死马当活马医吧。” “怎么能把淑哥当死马。” “这就是个比喻,比喻!” “不行,那家伙傲慢无礼,我们去求他,只怕自取其辱。”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二皇子和郡王爷在帐篷外争论不休,萧继远懒得理这两个,扭头而去。 “姓萧的,我妹妹还没死,你就要跑了?” “皇子,萧大人……” “你们继续吵,我去找那个姓祁的。”萧继远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 萧继远大步流星而去,那位祁先生的帐篷即便在夜里也格外显眼,与众不同。那是一顶铺满白羊毡的帐篷,顶上还辍着一个明晃晃亮闪闪的铜顶。帐篷不算大,但特别显眼,特别华丽。 他还没见过自己带如此华丽帐篷的商队!对方行事,真是恣情纵意,肆无忌惮。 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下。 他说明来意,又取出大齐皇帝御赐的小刀,露出衣服上的徽章,证明身份。 得知他是赫赫有名的大齐第一名将萧继远,商队的人很快放行。 离着帐篷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又被人拦住,拦住的人一看就不是大齐子民,黑发黑眼,是鎏玥人。鎏玥人可不卖他的帐,就叫他在原地等着,自己过去禀告。 这人也不进帐篷,就站在门外。 不一会,从帐篷里钻出一个小矮子,举着灯走过来。 到跟前,他才看清这小矮子还是个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小圆脸,弯月眉,白净的脸庞,红嘟嘟的小嘴,男女莫辨。 他微微一皱眉,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孩子看起来……怎么有种……皇宫里小太监的感觉。 “萧大人找我家主人何事?”那孩子见了他,也不行礼,直接举灯一照,看着他开口道。 这孩子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声音软糯,明显就是个女娃。和她家主人一个德性,明明是个小矮子,可看人照样是用下巴磕,十分嚣张无礼。 但这一回是来求人的,所以萧继远也就不计较对方的无礼,拱手道。 “我家皇女突然身体不适,随行的医官束手无策。想问问你家主人,不知商队里可有高明的医生,救救皇女。” 女娃一挑眉。 “那你等着,我去回禀主人,再来告你!” “多谢。” 小矮子说完就扭头钻回帐篷里,很快又出来。 “我家主人说相逢就是有缘,自当救你们一救。只是主人喜好清净,还请萧大人回去之后,把皇女帐篷里的闲人都赶走。我家主人只会前来为皇女医治。” “闲人都赶走?伺候的女婢算不算?” “男人都赶走。”小矮子道。 萧继远愣一下,心想这主人还真够奇怪的,男人算闲人,女人不算。也是醉人! “你家主人医术……”他还有点不放心。 小矮子顿时冷哼一声。 “不信就别来。我家主人忙得很!” 嚯,这脾气!比耶律淑哥都难伺候! “信,自然信的。那萧某这就回去赶闲人!”萧继远心想也是没办法,不然谁受这鸟气! 回去把男人都赶走,二皇子顿时又是吵吵嚷嚷,觉得那姓祁的就是故弄玄虚,照样撞骗。郡王爷也是将信将疑,但萧继远一意孤行。 皇女是他的正妻,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他说了算。 人刚赶走,那姓祁的就从天而降。都不知道他打哪儿冒出来的,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帐篷前。 神出鬼没!萧继远连忙上前迎接。 “祁先生,拜托了!” 祁进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圆脸小孩跟着一起来,老气横秋的指挥道。 “你也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说罢,上前一撩门帘,毕恭毕敬的请她家主人进去。等姓祁的进去了,这孩子也一闪身进去,门帘子又放下。 萧继远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隔着门帘谁知道那姓祁的捣什么鬼。万一皇女有个好歹闪失,谁担待得起? 可这姓祁的不是普通人,行事又那么诡异神秘,总叫人心里有点……情不自禁就敬而远之。 听说来的是鎏玥的医生,耶律淑哥心里倒是欢喜。 她在鎏玥住的那一阵,就觉得鎏玥人挺好。小皇帝慷慨大方,食物好吃,衣饰精美。听说郡王爷还得到了鎏玥一位神医的馈赠,为此得意洋洋的跟二皇子和萧继远炫耀。可见鎏玥的神医也是非同凡响。 然而等这位医生到了跟前,她方知哪里是非同凡响,简直是惊艳绝伦!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鎏玥的摄政王展万钧已经好看之极,可眼前这位“神医”,简直是好看的不似人间之物。 看到这样的美男子,都叫她一时忘了疼痛,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美男子淡淡看她一眼,随即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搭。一股说不出名堂的馨香就扑鼻而来,闻着这个香味,感受着脑门上微微带着凉意的手心,她竟然连一丝一毫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真是神啊! 祁进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又号了脉,然后扭头就走。 诶?神医怎么就走了?难道她没救了?哎哟! 皇女顿时挣扎这起来,肚子也立刻又抽痛起来。 救命! 但神医连回头一眼都不看,潇洒而去。 “祁先生,皇女怎么样?”见祁进出来,萧继远立刻上前问道。 “无妨。”对方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说完就走。 “祁先生……” 赵晓乐拦住他。 “主人回去配药,等会就送过来。你别跟着。你们身上有味!”说完,这孩子还当着他的面扇了扇鼻子。 嚯!还嫌他们身上有味!萧继远简直要被这对矫情的主仆活活气死! 虽然这对主仆很讨人厌,但说话算话。小圆脸很快就把药送来,还告诉他该怎么吃,一天吃多少,说是连吃两天就能好。 至于皇女什么病,小圆脸不说。 “我只管送药。主人告诉我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主人不说,我就不问。” 果然矫情!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装在瓷瓶里,让倒出两丸化在温水里服下,一天吃三次,两天就好。 药丸是白色的,豆蔻般大小,还带着香气,瞧着倒不是什么坏东西。 先让奴隶吃了两粒,瞧着倒是没事,再给皇女吃。 耶律淑哥疼的满头大汗,药送到嘴边就咕咚咕咚一口喝干。别人不信祁进,她信,盲目的信。谪仙神人似得美男子,难道还会骗人?别说他是神医,就说他是神仙,她也信。 神仙给的药就是不一样,吃着一点不苦,还香喷喷的。这药吃下去,她就自觉好多了。等过了一会,竟然还安稳的睡着了。 总算消停下来,萧继远长吁一口气。 心想既然对方救了皇女,那总该去道一声谢才行。 于是吩咐婢女好生照看皇女,自己则出了帐篷朝鎏玥人那边走去。 白色的帐篷里,末璃抱着绵软温暖的羊羔,盖着一条厚实松软的毛毯,窝在一团锦绣被褥之中。 祁进盘腿坐在她身边,用一把小刀把大块的肉干切成指甲盖般大小的肉丁。伸手捻起一粒,送到她嘴边。 她伸手接过,皱了皱眉。 “要吃我自己会拿。” 祁进看她一眼,随即伸手在小羊羔的脑袋上打了一个爆栗。羊羔吃了疼咩咩的叫起来,蹄子扑腾起来。 “你干嘛!真是!”她连忙抱住小羊,抚摸安抚。 第237节 真是小气鬼!只要不和他心意,就会翻脸! “皇女到底什么病?”她一边嚼肉干一边问。 “她坏了一个恶胎!”祁进淡淡道。 “诶?皇女怀孕了?是萧大人的?等等?什么叫恶胎啊?” “恶胎,就是恶鬼投胎而来。” “哇!这么吓人?恶鬼投胎?怎么搞的?” “这就要问那皇女自己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恶鬼投胎,总有缘由!” 诶诶?这话什么意思?皇女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末璃的八卦感应器哔哔作响,顿时来了精神。 “你说……” “禀告主人!大齐的萧大人求见!”外面守着的人突然禀告。 “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呀!又来!我去打发他!”赵晓乐也等着听八卦,被打断,懊恼的跳起来。 祁进一点头。 晓乐就气冲冲的撩开门帘,走出去! ------题外话------ jecyy(月票1,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大家的支持! 萧大人被嫌弃了!嘤嘤嘤。皇女怀的恶胎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怎么在这儿? 耶律淑哥睡了一觉,醒来大汗淋漓。 “肚子,好痛!” 好容易消下去的疼痛,再一次涌上来。 婢女连忙拿出药丸,又用温水化了两丸,送到她嘴边。 皇女伸手一把抓住银碗,张嘴咕咚咕咚喝下。 这药十分灵验,喝下之后再稍忍耐一会,肚子就渐渐服帖下去,不再疼痛。她长吁一口气,颓然躺倒,心里是又懊恼又懊悔。 女人怀胎生产就是走一趟鬼门关,她也不是不知道。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就不乏怀不住孩子落下一身病,或者生不下孩子一尸两命的。 但她总觉得自己会是例外,一则身强体壮,二则她是皇女将来是当正妻的,可不是这些侧室小妾的贱命。 何况,这才刚有肚子,并无大碍。 哪成想,才这么点大的身孕,就已经开始折磨她。 这难道,是报应?想到此处,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哆嗦一下,伸手摸了摸肚子,眉头紧皱。 她肚子里怀的,乃是一个孽种!可这个孽种,却是她的救命符! 事后想想,不是不后怕,不是不荒唐。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说来说去,都怪萧继远! 耶律淑哥咬住嘴唇,心生怨恨。 若不是这家伙迟迟不肯给她一个承诺,她何至于出此荒唐之策! 原以为萧大人乃大齐第一名将,必然十分了得。她是满心希望,一夕之欢,珠胎暗结。哪里知道这姓萧的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罢了,她肚子里是一点货都没有。 归期临近,使团马上就要回大齐。她可不希望自己回去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皇女”,必须在回去之前把这姓萧的完全拿下。 所以,不得不加点码了!而且一定要大的! 她得有一个孩子! 可萧继远自打那晚之后,防她就跟防贼似的,等闲不进她的屋。就算来了,也必是叫上二皇子或者郡王爷,总之绝不与她单独会面。 连单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她又如何能与他亲近?不能亲近又怎么怀上他的孩子,总不能隔空就受孕。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恨的牙痒。 好你个萧继远,难道堂堂皇女在你眼里就成了一坨牛粪?叫你如此厌恶,避之不及!行!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不就是一个孩子!三条腿的蛤蟆难寻,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地跑! 你等着!就不信变不成一个孩子来!你不让我有孩子,我就找别人去! 皇女也是敢想敢做,胆大包天! 这事朝阳宫里是不行,这里都是鎏玥人,不合适。只能等使团离宫,回程的路上动手脚。 她相中一个俊俏的侍卫,偷偷把人调到身边。然而让贴身伺候的婢女牵线搭桥,随便勾搭了一下,这小侍卫就上了勾。 也是,她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女。只要她垂下橄榄枝,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除非是块不开窍没良心的木头!可她偏偏就相中了这么一块木头,气死了。 小侍卫俊俏多情,两人暗中相会了几次,倒叫皇女尝到了男女之乐,鱼水之欢,有点不舍起来。 可不舍得,就等于留着一把砍头的刀,杀人的剑,都是要命的。 她是皇女,耶律氏的女儿,天生的贵人。这小侍卫是个什么出身?一个贱种罢了。温柔多情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一个姓萧的大齐第一名将。 在大齐,孩子的血统很重要。父母越是高贵,孩子才越高贵。 她是耶律氏,整个大齐配得上耶律氏的唯有萧氏。她孩子的父亲,必须姓萧。 所以不能怪她狠心,能得到皇女的垂青,孩子又能被冠上高贵的姓氏,从此当一个高高在上的贵人,这小侍卫就算死也该瞑目。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但很快又睁开。 一闭上眼,她就想起那小侍卫的脸。临死之前,他直勾勾的瞪着自己,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怨愤之色。 真是愚蠢!逢场作戏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当真?很傻很天真!难道这小子真以为堂堂耶律氏的女儿会爱上他这样的下贱之人? 不过是借他的种用一用罢了。 而且竟然还敢怨愤!能与皇女亲近,还留下孽种,就该死得其所,死而无怨。要恨也不该恨她,应该恨自己出身低贱吧! 不过这小侍卫倒是勇武的很,才不过偷欢了三次,她的肚子里就有了一个孽种。 她是欣喜若狂,当下又买通了医官,谎报月份,把这孩子栽在萧继远的头上。 有了这个孩子,这姓萧的若还能跑,那她就把姓氏倒过来写。 果然,得知她珠胎暗结有了孩子,萧继远是如雷轰顶,整个人都蔫了,再抖不起威风。 今天又终于给了她一句实话,叫她安了心。 可没想到……她的肚子就突然出了事! 这事出的蹊跷,总叫她心神不宁。虽吃了药,止住疼,可方才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哭。 哭得凄惨又可怜,听声音还是个女的。 醒过来便是满头大汗,她把身边伺候的婢女都叫过来,叱问她们谁在这帐篷里哭了?结果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没人哭过。 这就奇了怪了?不是她们哭?难道是她见鬼了? 不止是她一人想到鬼,帐篷里被质问的几个婢女也想到了。前几日有个一直贴身伺候的婢女因为一碗热汤撒在了皇女的衣服上,惹得皇女勃然大怒,随手就用装香料的金瓜狠狠敲在婢女的脑门上,一下就砸破了脑袋。 事后她们听到动静跑进去,那婢女倒在地上已经咽了气。从脑门淌出的血沁透了毡毯,把地都染红了一大块。那可怜的婢女到死都睁着眼,死不瞑目。 皇女自从有了身孕,越发性情暴躁。前几日就因一个侍卫的纠缠了几句,就怒而抽刀砍死了那个侍卫。今日又因为一碗汤一件衣服,打死了一个奴婢。叫她们这些随身伺候的奴婢们人人自危,惊慌不安。 可这在大齐又算得上什么呢!不管是侍卫还奴婢,都是下贱之人。在皇亲贵胄的眼里,还不如他们养在身边的狗来的金贵。 死了也就死了,没人在乎。 耶律淑哥当然也不在乎,可鬼神之事,终归玄之又玄。她心里一阵不安,连带着好容易服帖下去的肚子也隐隐开始作痛。 难道……真的是鬼哭? 可恶至极!不过一个奴隶,一个下贱的蝼蚁罢了。弄死她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有什么了不起。 她敢不服?还敢来作祟!等着吧,回到皇宫,她定然要请厉害的法师,把这贱奴连同那个小侍卫一起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把这段脏污之事,彻底埋葬。 对,只要回到皇宫,请宫里的法师帮忙,就万无一失了。 * 末璃一大清早就被怀里抱着的羊羔舔醒了。 小羊羔不仅拿舌头舔她,还把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一拍脑门,坐起来。 对了!小羊是想要找妈妈喝奶! 连忙放开手,这小羊羔就蹦跶着跳出毛毯,撒开四蹄冲出帐篷,头也不回的到羊圈里找妈妈去了。 末璃伸了一个懒腰,开始穿衣服。 昨晚抱着小羊一起睡,果然十分暖和。然而因为听了关于恶胎的八卦,做了一宿古怪的梦,叫人心里有点害怕。 那耶律皇女怎么会有惹上这种事? 祁进说寻常女子怀胎,必有胎神庇佑,另那些恶鬼邪祟远离。等胎儿在母体里长结实了,只会有投胎之魂前来。正常投胎的魂魄都是洗净了前世的罪孽而来,胎神不会阻拦。等魂魄也坐实了,胎神就会离去。 而那个时候,孕妇也就到了临产之时。 这样一路由胎神庇佑的孩子,都会平安产下,将来也必定健康有福。 但若是女子怀胎之时又做过恶事,自身带了罪孽,引得恶鬼邪祟傍身。那胎神就会被邪祟驱赶,不再庇佑女子。 没有了胎神的庇佑,女子肚中无魂无魄的胎儿就成了恶鬼邪祟争夺的肉身。恶鬼邪祟入胎,天道不容,这胎就会不稳,故而女子就会无故肚痛,孩子多半也保不住。 就算抱住了,十之*也养不活,生下来的多半都是死胎鬼胎。 万中无一能活下来的,那就是妖孽降世,邪祟临门,乃是大凶之兆。必会克死全家,乃至全族,十分凶恶。 第238节 而这类守着胎等夺肉身的恶鬼邪祟,多半也是跟孕妇有仇。正所谓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所以皇女会碰上这种事,只能说明她自己做了恶,惹了祸。 哇!灵异鬼片啊!末璃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在现代听这个,她一定一笑了之,纯当八卦。可自己也经历了一番魂穿,就叫她不免神神叨叨起来。 天地之间,宇宙洪荒,自有一股冥冥力量,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依她所见,皇女多半是先兆流产。在现代这很普遍,打个激素,吃点保胎药,十之*孩子都没问题。 古代医疗条件差,自然就只好假托神鬼之事来解释。 皇女现在吃了祁进的药,应该没问题了吧。 她如是问他,祁进笑而不语,催促她早点休息,明天就动身启程。 穿好衣服,她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屁股。又要启程,又要骑马,这一路,屁股都要被震碎了,有木有!现代人还觉得骑马好玩,好玩个屁啊,简直酷刑。 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钻出帐篷,立刻被外面清寒冷冽的空气激了一脸,顿时精神一振。 好冷啊! 她自以为起得早,然而此时木那坨的牧民们早已经都起来了,忙着烧水做饭挤羊奶,十分热闹。 “小主子,这边!”梅若华高喊一声,朝她招招手。 末璃跑过去,对方就递给她一杯热水和一小碟青盐,给她擦牙用。 所谓青盐就是加了碎茶叶末的细盐,用小毛刷蘸着刷牙,跟牙刷一个道理。只是滋味不如牙膏,又苦又咸的。 刷完牙,梅若华又递给她一块热毛巾擦脸。擦完脸又往她手心里倒了一点羊油,让她搓开了抹脸,防止冻伤和干裂。 这羊油用的是吃奶的羔羊身上所出的油脂,没有膻味,特别细腻。有特别浸泡过香花,自然带一点花香味。擦在脸上一点也不腻。 搓完手脸,她就等着吃饭。 祁进和晓乐不知道去了那里,都没看见他们,也许是跟族长去辞行了吧。 牧民送来了新挤的羊奶,还有新做的饼。见早饭还没做好,她索性就去溜达溜达。 梅若华有些担忧,叫她小心些,别撞上大齐使团里的熟人。 末璃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撞上了也不怕,她不承认,谁还能真在这儿把她当鎏玥的皇帝。昨晚她怕萧继远,也是一时没想到。 皇帝,得坐在金銮殿上,手握重拳,号令天下,那才叫皇帝。 赤手空拳,站在人生地不熟的草原上,她就是个小屁孩罢了。 当然,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傻傻往使团跟前凑。就是在自己人的地盘,绕着帐篷走走罢了。 说着她就溜溜哒哒的绕着帐篷转圈,转到背后,竟然发现昨晚那条牧羊犬还在,看到她,狗狗立刻跑过来,绕着转圈。 “你是在保护我吗?哈哈哈哈,真是辛苦啦!”末璃蹲下,伸手拍拍狗狗的脑门。 真是好狗啊!忠心耿耿!在现代,狗狗也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呢。 正和狗狗玩闹着,忽而从帐篷后的草垛里钻出一个人,定定看着她,沉沉问道。 “你是谁?说!” 她吓了一跳,蹭的就站起来,定睛一瞧,顿时张大嘴。 “你!你怎么在这儿?” 面前站着的,正是萧继远。萧大人头上身上全是草屑,脸色阴沉,双眉紧皱,眼睛里冒着血丝,眼圈一片浓浓的黛影,显然是一宿没睡。 这家伙难道就躲在这草垛里蹲了一宿?专等着她吗?不会吧? 末璃都吓傻了! 不过这纯属她自作多情,萧继远压根不知道她在这儿,自然也不会是等他。但他确实躲在草垛里等着什么。 昨天他来找祁进道谢,结果被小圆脸的孩子以“我家主人已经歇息了”为由,蛮不讲理的赶走。 他走了几步,总觉得心里不得劲。这个商队太奇怪了,姓祁的太奇怪了,弄不懂这伙人,他心里不安。所以又偷偷折返回来,藏身在这个草垛里。 藏在这里干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躲起来偷偷观察一下,多少能了解这姓祁的到底什么路数。 他蹲了一宿,结果发现这群人就是吃饭睡觉,并无异常。 半夜有人巡逻,但也只在自己的范围内,并不招惹其他人。总之就是很安分,很安稳。 原本他怀疑这伙人是间谍,来刺探大齐的情报。虽然间谍怎么会有狼王令,说不通。但这一晚看来,对方应该不是间谍。 原本应该在天亮之前离开,但他真是累极了,竟然打了个盹。等再醒过来,就已经天亮,到处都是人声,反而走不了,只好继续蹲着。 却没想到,这一耽搁,竟然让他撞上了末璃。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听声音只觉得耳熟,等想起来人都炸傻了。当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因为鎏玥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在大齐的草原。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声音真是太特别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那小皇帝的声音会记得这样牢。 这种男不男,女不女,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的嗓子,偏偏还挺好听的。叫人一听就忘不了! 他一时激动,就从草垛里钻了出来。 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华丽衣服的小孩再跟一条狗说话,原来是狗,他还以为是人。 他心中激动,就问了。 这孩子一抬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就涌到头上,轰的一声,全炸了。 竟然真的是鎏玥的小皇帝! 这小妖怪的脸,但凡看过,那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题外话------ little021(月票1,评价票1)肥狐九(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萧大人遇见了小皇帝,会发生什么呢?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皇帝的大忽悠!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门遇上鬼!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作死遛弯了!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当务之急是,现在该怎么办? 逃跑?喊叫?还是……她脑子里轰轰作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涌出来,统统挤在一起短路。 萧继远也是一头乱七八糟,整个人半边冷半边热! 这可是鎏玥的皇帝啊!天上掉下一个大元宝,正好就砸在他眼前,不捡白不捡!可一国之君在异国他乡? 难道是他产生了幻觉? 一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伸手去抓末璃。 末璃吓得往后一跳。 “你别乱来!” 抓了一个空,但指尖还是掠过她的衣服,触感是真实的。 鎏玥的小皇帝,真的就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双眉一狞,目露凶光。往前大步一蹿,伸手一把将末璃拽住,狠狠拉进怀里,用双臂箍住。 “救——”末璃张嘴大喊,却被他一把捂住。 妈蛋!野蛮人!说动手就动手!她也不含糊,张嘴就往他手心里咬。 吃了痛,萧继远闷哼一声,忍着痛就是不撒手。 末璃有些急了,这要是闷声不响被他拖走,她可就亏大了。 萧继远确实想把她拐走,然而这里是那姓祁的地盘,商队的人就在外面烧水做饭,人来人往。他想要偷偷带着这孩子,绝无可能。 先打晕藏起来也是不可能。这小东西金贵,必然有人照看着。不见了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只怕这会子,就已经有人在找她也说不定。 一想到如此,他心里就跟火烧似得。天上掉下个大宝贝,可这宝贝太辣手,他是抓在手里烫,扔出去又心疼。 不如就地下手,把这小妖怪干掉!鎏玥就群龙无首,天下大乱! 他箍住她的手猛然一紧。 末璃立刻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浑身一颤,冷汗淋漓。 喂!不要冲动啊!萧大人!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她一咬牙,伸手用力往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拧。 痛痛痛!眼泪噗噜噜就滚出来,热腾腾的浇在对方手背上。 没想到对方会哭,萧继远吓了一跳,低头看她。 末璃双眼含泪,用力仰起头,可怜巴巴的也看他。 虽然用眼泪打动男人,有点没皮没脸。但管他呢,能管用就好。以她多年来对付摄政王的经验,这招对男人还挺灵! 她长了一张好脸,眼泪汪汪的时候很能打动男人心。搏一把了! 看到她这张脸,萧继远果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就略微松了松手。 末璃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透了一口气,然后下嘴狠狠又咬了一口。 这一口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一口就咬出对方的血,牙齿都扎进肉里,疼的萧继远连忙撒手。 他一松手,她就小狗似得连跑带爬,想要逃跑。 没想到这娇滴滴的波斯猫咬人这么恨,萧继远也是被激怒了,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衣服。 “你给我回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蹬腿踢他。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了!信不信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继远一撇嘴,才不信。 这儿是大齐,他会怕她?她有什么?那个姓祁的?小白脸一看就不能打,他一拳能打十个! 第239节 “你喊啊!把所有人都叫来,让大家看看鎏玥的皇帝到底长什么样!” 擦!吃定她了! 她用力踢他一脚。 “别以为我不敢喊。只怕我喊了,到时候惹出事来,头疼的该是你们!” 这话叫萧继远一挑眉毛。 “嗬,故弄玄虚。” “你以为抓住了我,就等于抓住了整个鎏玥。别想得太美!我就是一个傀儡皇帝,一钱不值。拿我去要挟展万钧,你可就打错了算盘!” 想不到这小东西还挺有自知自明,不过…… “一钱不值?我怎么觉得,那男人还挺喜欢你的。”说完,他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神情略显轻佻。 诶?什么意思?末璃瞪大眼。 他怎么知道展万钧喜欢她?喂喂!难道她和摄政王的风流八卦,都已经远播大齐?不要啊! 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萧继远心情大好,用力将她扯到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就你这张脸,也该能跟展万钧换几座城池!” 这话太侮辱人了!那她当粉头。她狠狠一磨牙,呸的吐了他一身。 “无耻!” 萧继远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掸。 “陛下堂堂男儿,以色侍人,岂不比我更无耻!” 喂!他怎么知道这么多?末璃都惊呆了。 对方越发得意,还伸手拍拍她的头。 “放心吧。萧某不会伤害陛下,相反还会好好招待你。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孩子,可不好养。” 喂!他还要养她!脑子发昏了吧。 等一下,脑子发昏的是她!她被他绕进去了,这会子想展万钧有什么用,应该想祁进! 想到祁进,她顿时就有了主心骨。 “萧大人就没仔细想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哦,陛下愿意告诉我?萧某洗耳恭听!”萧继远心情大好,抓着她就如同抓住了鎏玥的城池,展万钧的软肋。 末璃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 “我之所以在这儿,只是因为鎏玥和大齐的议和,是假的。” 这话一出,萧继远就噌的瞪大眼。 * 末璃不说话,跟他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萧继远冷哼一声。 “陛下开什么玩笑。我们两国都递交了国书,议和怎么会是假的。莫非你们鎏玥心疼钱财,准备赖账?” 末璃也冷哼。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当我傻?这一路到处都是你们大齐的兵马,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你们大齐不守信用。不过我倒是愿意相信,萧大人来鎏玥议和,确实是真心实意。只可惜……” 只可惜,他不过是一介臣子。大齐皇帝要翻脸赖账,他这个做臣子的也有什么办法。 萧继远心里很明白。不过就算小皇帝现在知道议和有假,又有什么用。难道她还能飞回去给鎏玥人报信? “哼!别小看我们鎏玥的本事。你们大齐人只知道鎏玥有摄政王展万钧,武功盖世。却并不知道,鎏玥最厉害的,乃是长生观的观主,长生子。他可是一位神仙!懂么!神仙!” 赶紧把祁进这块招牌抬出来,吓唬人! “神仙?胡说八道!”萧继远哼笑。 嗬,还敢看不起长生子。你等着!末璃心中吐槽,傲然一条下吧。 “你呀,要不怎么只是当个武夫臣子呢。脑子还是不够!”她轻蔑的伸手点了点脑门。 “你就没好好想想。沿途都是重兵把守,机关重重。可为何我们这个马队却能一路畅通无阻,走到这里?这是为什么?” 萧继远的眉头微微皱紧。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姓祁的有狼王令!对啊,为什么那个姓祁的会有狼王令? 她知道他听进去了,所以得加把劲,继续忽悠!内心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但具体怎么忽悠,怎么安排,还有点乱。 于是她仰起头,用力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好好组织语言。 “这就是神仙的本事。神通广大!就连你们大齐的皇帝,也得买账!” 对方眉梢一挑,莫名觉得这个“神通广大”的长生子,可能就是那个白脸白眉的姓祁的。 这是个神仙?本事倒是瞧不出,脾气是很大!但对方手里有狼王令,叫他不能低估。 “哼!你不信神仙的本事。但你们的皇帝信,这就够了!”她又道。 皇帝陛下竟然会相信一个鎏玥的道士?这也叫他满心怀疑,越发觉得这个姓祁的很可疑。 怀疑吧怀疑吧,搅乱一池水,浑水好摸鱼!她心想。 “本来我们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下去,很快就能离开大齐。只是没想到会和你们使团的马队狭路相逢,还偏偏叫你发现了我。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冥冥中的缘分。” 她忽而掉转话题,扯上他,萧继远冷哼一声,目光审视。 她并不避开,反而主动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萧继远,帮我!” “帮你?”他愣住。这是哪出? “我不想死,你帮帮我!”她目光紧紧盯着他,一脸期待。 “你不想死?谁要杀你?都说了,我不杀你!” 虽然明明刚才他对她起过杀念,可是这会子从她自己的嘴里听到“死”这个字,他心里就怪不得劲的。 “我知道不是你!” “陛下既然怕死,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好好待在鎏玥,不就没事!” 她叹口气,微微低下头,双手却仍然紧握他的手。 “我不想来,可不能不来。” “不能不来?” 她低着头,苦涩一笑。 “萧大人可知,我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 “哪里?” “合邕,祭月城。” “去哪儿干嘛?” “当人质!” “什么?” 他吓了一跳,随即一摇头。越说越离谱了!这一路她从大齐扯到鎏玥,又从鎏玥扯到大齐,这会还扯到合邕。越扯越荒唐! “胡说八道。你堂堂鎏玥的皇帝,怎么可能去千里迢迢之外的合邕当人质。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事成之后,鎏玥和合邕平分你大齐江山。这难道还不值得送一个无用的傀儡皇帝去当质子吗?”她猛然抬头,低声喝道。 “分我大齐江山?可笑之极。就凭你鎏玥?”他一脸的不信。 “当然不止鎏玥,还有合邕呢。” 说道合邕,萧继远更是一脸不屑。 “绝无可能。合邕人兵不强马不壮,毫无用处。” “毫无用处?若真是毫无用处,你大齐的皇帝为何要巴巴送黄金白银,请对方出兵助拳?” “什么?陛下叫合邕人来帮忙打仗?”这事萧继远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就对了!末璃冷哼一声。 “你大齐皇帝要是不搞定后背,敢在我边关屯兵,准备大战?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鎏玥早就洞悉你们的诡计,索性将计就计,与合邕密谋联合,准备到时候两面包抄,叫你们好看!” “大人你看不起合邕,却没想到这合邕人是你们自己请进来,在里面作乱。我们鎏玥里应外合,倒时候你还敢说合邕人毫无用处?你们的皇帝以为许诺重金,合邕人就会乖乖听话帮他打仗。真是可笑之极!合邕受你们多年欺辱,傻子才会真心帮你们!” “不可能!一派胡言!” “这一路所见所闻,难道还不能让大人你心有所思?告诉你吧,连你们和合邕联合攻打我鎏玥的计谋,也是长生子定的!也就你们陛下蠢,竟然会相信。”她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你胡说!陛下怎会如此无知,亲信你鎏玥的奸细。” 萧继远有些动摇了,但仍然死鸭子嘴硬。 “可他就是信了呀。要不怎么还会给狼王令!”末璃双手一摊,一副你爱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的嘴脸。 又是狼王令!如同千钧巨石砸在萧继远的心头,坠得他一颗心直往下沉。 “既然你们已经定下里应外合的计谋,你又怎么会对我说实话?难道不怕计谋暴露?” 末璃重重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想死啊!”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等你们大齐败了,合邕人就会趁乱假借你们大齐之手,让我死翘翘。” “你死了,合邕能有什么好处?” “合邕能得到多少好处,就看摄政王许了他们什么咯。” 说到这里,萧继远就恍然大悟了。原来不是合邕人要害小皇帝,是摄政王要害小皇帝。只有小皇帝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以给小皇帝报仇为名,讨伐大齐,然后顺理成章登基称帝。 “展万钧舍得让你死?” “有什么舍不得。无毒不丈夫,我再好,和君临天下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她别开头,凉凉道。 第240节 摄政王对不起啦!为了鎏玥的千万百姓,为了她的小命,这个锅就拜托背了吧! * 远在关内的展万钧忽而打了一个喷嚏,身上莫名觉得一阵寒。身边的庞瑶连忙拿了披风给他,他摆了摆手,站在城墙上,眺望前方,目光深远。 此时此刻,他的阿璃在哪里?北狄风寒水苦,她可吃饱穿暖睡好? 自她离开的每一天,他都在后悔。不该答应让她出去,不是怕她跑了,而是怕她有个万一好歹…… 不能往下想,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要疯! 每当焦虑难当之时,他就伸手到怀里,紧紧握住那块透明的宝石。*的宝石铬着他的手心,这疼痛能让他略微平静一些。 她把这东西押在他这儿,以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 真是的,连抵押给他的信物,都竟然是祁进给的,叫他怎么能安心嘛!她人都跟祁进走了,留下这祁进给的东西,有什么用! 真想扔出去!可……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这东西,而是舍不得让她伤心。毕竟,这是她很宝贝的宝物。 深吸一口冷冽刺骨的寒风,强压住心头的焦灼与不安,他把这块石头贴着心头安放,提醒自己要相信她。 相信她的承诺,相信她的智慧,相信她的坚韧!孩子大了,就该放手。他知道这是自己必经的过程。 可是,他真心不介意她做自己怀里一辈子的“小孩儿”。 末璃表示,我介意好么!摄政王是当爹上了瘾,有时候真心管她太多。 她走一趟,可不只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鎏玥的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很伟大!好么! 你看她现在也在努力呢! 萧继远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你说的太玄乎,叫人无法相信。” 末璃放开她的手,幽幽叹气。 “你不信随便,就当我说了胡言乱语,回头就忘了吧。我也会把见过你这事忘了,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回你的西京,我去我的合邕。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说罢,她挣脱他的手,拍拍衣服站起来。 这一回,萧继远没再继续拽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她心里咚咚直跳,默默转过身,再次定定看着他,语重心长道! “萧继远,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议和的。不是因为你怕打仗,而是因为你和我一样,希望老百姓们能过几天安稳的日子。打了那么多年仗,不是只有鎏玥的百姓苦,大齐的百姓,也一样苦。可惜……” 说完,她长长叹气,扛着他沉甸甸的目光,一步一个脚印慢吞吞的绕着帐篷走开了。 这几句话一声叹息,轻飘飘的落在他的心头,分量却是沉甸甸的。 ------题外话------ skdidachung(评价票20,钻石1,鲜花1)查小墨(钻石6,鲜花6)little021(月票1) 王爷出镜,摄政党请收下。陛下的忽悠能否成功?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以合作! 事后回到帐篷里,末璃有点心慌,又有点兴奋。头一次大忽悠,还是对着北狄第一名将,竟然真给她忽悠成功了,想起来她不免有点小得意! 不行,她得冷静冷静!灌了一碗热奶,深呼吸一下,她觉得自己是平静一些了。 回头想想,自己的一番忽悠并不算精彩,慌乱之中真是胡言乱语,漏洞百出,前后不搭。萧继远回去仔细想想,定然能抓出不少虫子。 不过老话怎么说来着?九句真话里掺一句假话,才是最高明的谎言。她这一番忽悠里,虽没有九分的成色,好歹也有七八分呢,含金量也不算小。 据她察言观色,这个萧继远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消息还不如她灵通。她跟在祁进身边,所见所闻可都是第一手资料。男神虽然没有说,但并不代表她没有仔细看。 议和是假,动手是真,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但大齐皇帝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后面又有什么布局,这个萧继远未必知道。 她觉得这位萧大人身为大齐第一名将,而且马上就要娶皇女,当皇帝的女婿,结果这样的大事却被蒙在鼓里,看来他并不如外界所言,那么受到皇帝的信赖。 瞧着他在议和过程中的认真劲,就知道他自以为是受了皇帝的重托,肩负黎民百姓的未来。结果…… 这份失落感,也是毫无保留的摆在脸上。啧啧啧,好好一个爱国为民的大臣,结果生生被不信任他的皇帝给伤了心。 挖墙脚就得从这种人身上下手!所以她可是毫不留情的下了好几铲!把这位萧大人说的是变颜变色,心神摇摆。 想想真是很有成就感!她的大忽悠至少有三个亮点。首先就是靠着忽悠成功脱身!语言的力量真的好强大。难怪当年小丞相甘罗靠着嘴皮子就能把别国的大王给说动,乖乖交出城池。嘴皮子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既然萧继远被大齐的皇帝伤了心,她自然是毫不客气的顺手黑了大齐皇帝一把。天下战乱,民生疾苦。当皇帝的不思体恤百姓,安抚天下,整天想着打仗,给自己立丰碑,像什么话。 黑了大齐皇帝,自然还要捧一捧萧大人。顺手一记马屁,希望他能心领神会。肚皮里属于男人的野心赶紧给她长起来!皇帝老了就该换新领导,她可早就打听清楚了,大齐将来也是个小儿称皇。这位萧大人加把劲,为了大齐百姓,努力成为第二个摄政王吧。 看好你哟!萧大人! 黑完了大齐的皇帝,她还黑了一把合邕。哼!两面三刀的玩意!她可还没忘记,当年在长生观门口,那个举着弯刀要砍自己的合邕野蛮人呢。 祁进和合邕皇族勾勾搭搭,别以为逃得过她的眼睛。 这趟出行之前,她就和展万钧合计过。大齐皇帝敢在冬季起兵,必得满足两个重要条件。一是鎏玥对此一无所知,还沉浸在议和的喜悦之中,这样发动攻击才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一个措手不及。 二就是不能腹背受敌!大齐夹在鎏玥和合邕之间,这边和鎏玥干架,后方的合邕必须搞定。否则对方在背后捅一刀谋渔翁之利,那可就让大齐吃不了兜着走咯。 合邕兵马不强,一直受大齐凌辱欺负,为了保全自身,往年常和鎏玥暗中勾搭,联合抗敌。就不知这大齐的皇帝是如何收买合邕,让它背信弃义,跟敌人合起伙来坑朋友? 虽然说国与国之间没有友情只有利益,但这样两面三刀的盟国,也太让人失望了!这个国家不仅小人,而且愚蠢!就没有想过,大齐一旦拿下鎏玥,回过头来难道就不会继续拿下合邕?三足鼎立才能相互牵制,一家独大,就等着被吞并吧。 不过合邕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大齐,大齐也不会全盘信任合邕,把后背交给对方。两者之间能联合起来,肯定要有一个分量足够的中间人牵线搭桥。 想来想去,能当这个有分量的中间人的,只怕就剩下祁进了。 他和合邕皇族暗通款曲,早有勾结。兴许和大齐皇族也有一腿!妈蛋!这人到底是哪国的?怎么跟谁都有关系!又谁都能出卖! 他这种无政府主义也是头疼的很,分分钟就会卖国,一切以利益至上。不对,这神经病是一切以心情为准,更任性! 哼!既然这家伙这么任性,为了一己之私,把三国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她也不客气了,给这一团乱粥再加点佐料,越乱越好! 大齐既然跟合邕联手,那她就在后方煽风点火,让萧继远心里埋下对合邕的不信任。疑心病这种东西,一旦扎了根,就会越钻越深,越长越大。 她就不信合邕人真会乖乖听大齐的话,心甘情愿充当打手,说不定心里也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呢。 而大齐的皇帝肯定也不会完全信任合邕的兵马,不过是拿这些外国人来充当炮灰而已。 这样的组合,能有什么默契?这种联合,脆弱的就像蜘蛛网一般,看起来很大,其实不堪一击。 柳傲君说得对,大齐的老皇帝是太心急了!一心想要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鎏玥彻底打垮,好给自己的儿子留一个太平江山。 可惜,鎏玥人不会乖乖伸长脖子等人来砍!而且老天保佑,让她早一步得知议和有假的消息。一切还都来得及挽回!大齐皇帝是心急出错,而一步错步步错。 风水轮流转!一心想要算计别人的人,到头来却被别人算计。 她且要看看,这算盘打得噼啪响,整日恃强凌弱的大齐,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吃过早饭,马队就辞别牧民,启程出发。 末璃找了块头巾把自己的脸遮住,紧挨着祁进的马。这一回她是学乖了,再不作死瞎溜达。遮住脸倒不是怕遇上萧继远,而是怕遇上二皇子和郡王爷,毕竟这两个也看过她的脸。 然而没想到,这两个没露面,反倒是萧继远又冒出头来。只不过这一回不是来找她,而是来感谢祁进和为他送行。 呵呵哒,挂羊头卖狗肉,别以为她不知道。 萧继远换了衣服,收拾了头脸,强撑着精神应酬祁进。长生子对他是爱理不理,连眼神都不给一个,让他自说自话,唱独角戏。 旁边赵晓乐是一个劲拿眼瞪他,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观主都没好脸给他,也能自个凑上来。要不是观主交代不能多事,她早就动手抽这蛮子。 对这主仆两人的嫌恶,萧继远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感谢话,眼梢忍不住瞥向末璃。 小皇帝抱着头脸,就露出两只眼睛,偶尔喝他目光交汇,立刻又躲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回去了躺着也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累,可脑子就是停不下来。 对方说的话一遍一遍在他心里回想,越想他心越乱。 心里就跟被人撕成两瓣,各说各话。 一瓣叫他千万别信这小怪物的鬼话,这小东西年纪不大,心机深沉,演技一流。连展万钧都能周旋应酬,糊弄你还不是跟玩似得。 他心有不甘!展万钧贪好美色,甘愿入局,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贪这小怪物的美色。小怪物的话虽然颠三倒四,匪夷所思,可桩桩件件都跟他一路所见所闻对的上号。可见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胡言乱语。 一瓣又叫他别放这小皇帝走,赶紧扣下来献给陛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鎏玥皇帝,把她献给陛下,陛下一定会嘉奖他。 这是一条光明坦途,可他心里就是不乐意!正如那小怪物说的,她就是个傀儡小儿,不值一钱。皇帝得坐在金銮殿里号令天下,才算是真的。流落在外,手底下别说文臣武将,就两个伺候得太监宫女都没有,她算哪门子的皇帝。 把她送到陛下手里,除了用来羞辱鎏玥之外,就别想从展万钧手里换一个子。 对方不但不会赎回这小怪物,还会假借他们大齐的手,借刀杀人。到时候展万钧不但能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还能师出有名,征讨大齐。 拿这小家伙当筹码,只会砸在手里赔钱! 何况,她这样一个金贵的娇娃,难养得很。他才不会让大齐做赔本生意,白白贴米饭钱。 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他真的去相信她,帮助她? 他又觉得不乐意!凭什么!他又不是她的谁! 可他若是不帮她,难道真让她去合邕当质子,然后等事情过了就当展万钧登基称皇的垫脚石? 他又觉得不忍心! 何况,凭什么就让展万钧当皇帝?这家伙当了皇帝,肯定会给大齐增添很多麻烦。 对,他不是帮这小怪物,而是帮自己,帮大齐! 不能让合邕背后捅大齐一刀,这个两面三刀的国家,绝不可信。也绝不能让展万钧借刀杀人,栽赃陷害大齐,更不能让展万钧登基称皇。 所以,小怪物不能死!得好好活着,活着继续当鎏玥的皇帝。 他是看出来了,那个什么摄政王跟他的陛下一眼,压根就不想议和,就想打仗。而小皇帝和他是一路人,想要让百姓喘口气,让国家休养生息。 在这一点上,他们俩是可以合作的。 ------题外话------ 852789(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大家的支持!上午有事外出,先更新一部分,剩下的等回来再更。爱你们!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赖沧澜在雁门关! 第241节 清晨,迎着冷冽的寒风,赖沧澜站在雁门关东门城楼之上,眺望这“天下第一关”之外的景色。 雁门关,坐落在勾注山之上,这里峰峦挺拔,地势险要。自古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威名。 蜿蜒于山巅的城墙,犹如玉带连珠,把勾注山,馒头山和柴垛子山练成一体。北依高原,南屏盆地,而雁门关城池就建筑在峻拔的勾注山脊背上。 城池不大,但居住的百姓不少。边关苦寒,屋子都是石头垒砌,盖得也不高。整座城池只有东西二门,都是用巨大的石砖叠砌而成,气宇轩昂,摄人心魄。门额上还雕嵌这两块匾额,一块写着“天险”,一块写着“地利”。 二门之上建有高耸巍峨的城楼,楼内摆着历朝历代镇守雁门关并立下赫赫战功的诸位将军的排位,英灵永存,镇守河山。 他一大清早前来,正是为了拜祭这些英烈。 当年北狄刚刚崛起,经常骚扰鎏玥,屠戮百姓,抢夺财物,危害深重。鎏玥太宗皇帝便驻军于此山中,与制高点铁裹门处设立关城,屯兵防守。此后鎏玥历代皇帝,都会派朝中有名的大将率领重兵驻守于此,捍卫国门,庇佑一方太平。 雁门关本来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只可惜,鎏玥朝廷日渐*,前两代君王又都是昏君。把朝廷和天下都搅合的一团糟,还陷害忠良,乱起冤狱。把镇守边关的几员忠臣大将都下了冤狱,弄得将才凋零,军心涣散。 以至于边关失守,白白让北狄做大。 其中被冤死在狱中的就有赖沧澜的父亲和祖父,所以此番前来,也有凭吊先祖的意思。 此时已是冬天,虽还没下雪,但一连几日乌云压顶,显然是大雪将至。一旦下过雪,这天只怕会更冷。 城池内的校场里,正有几队兵士在操练。兵士们手舞钢枪,喝喝作响,威风凛凛。只是天冷,每喝喊一声,都从嘴里冒出一团白气。 在这么冷的清晨依然能坚持练兵,可见这里军纪严明。 看着这些头顶乌云,身披银甲的兵士,让小将军不由想到诗句里的话。 “黑云压城城欲摧,银甲向日金鳞开。” 天虽然冷的令人有点受不了,但幸好御寒的冬衣和第一批军粮已经安全送到。总算让兵士们穿上了暖和的棉衣,也不必担心饿肚子。 想到这些冬衣和军粮,他心里不由佩服小皇帝的“神机妙算”。 难怪陛下宁愿把价格昂贵的绫罗绸缎充作岁币送给北狄的蛮子,也不愿交出价格低廉的棉布。这棉布果然是军需必备,行军打仗,不是做客吃饭,穿的漂亮有什么用,保暖结实才是最要紧的。 棉布棉花都是棉衣必备,自然是一分一毫也不能让人。 而此次送来的军粮,也是户部原本筹措出来预备给北狄的岁币。陛下靠着“软磨硬缠,装疯卖傻,抠门吝啬”,硬生生从老虎嘴里抢下这一百万石的粮食。金银财宝虽然值钱,但不能当饭吃。这世间唯有吃穿二字最为要紧,所以粮食第一,棉布第二。财宝,远远排不上号。 虽然陛下看不上财宝,可惜为了填补这一百万石粮食的缺口,鎏玥还是要拿出无数金银财宝去补。不过这事陛下就交给摄政王去办了,王爷“恶名在外”,一番威逼利诱,就乖乖让京城里的贵人们把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吐出来,凑齐了第一笔岁币的缺口。 看着往日里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哭丧着脸被王爷逼着“为国捐款”,小将军觉得摄政王也没那么坏。虽然贪权跋扈,但至少还是实心实意的在为国家做事。 而且难得的听陛下的话!兴许陛下能“反败为胜”。小将军如是“痴心妄想”着! 深吸一口气,他在城楼上伸了一个懒腰,紧了紧腰带,伸手握住挂在腰间的宝刀,犹如握住了“主心骨”。 这把刀是陛下送给他的。 起先他并不觉得这刀有什么特别,拿在手里还比别的刀轻一些,窄一些,怪模怪样的。当然,刀轻一些,挥舞起来可以更快。但刀不仅是用来刺,还要用来砍,太轻的话,砍起来就不给力。 不过他一个宫内的巡逻的教尉,砍人的机会也不多。腰里挂着的刀,与其说是武器,还不如说是装饰。 既然陛下想让他挂着这把刀,那就挂着呗。 但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把他看不上眼的长刀,在凌波殿里和大齐第一名将萧继远比武的时候,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还嫌这把刀轻,砍人不给力,却不知这把刀压根不需要靠重量来压倒对手,它靠的是坚硬和锋利。 削金断玉,吹毛断发,非同凡响! 萧继远的刀被拦腰砍断,连他自己也被震得虎口开裂,长刀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可这刀却是丝毫没有损伤,尤其是刃口,竟然连一点卷曲都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 陛下真是给了他一把名副其实的“宝刀”,再也不敢小瞧了。 得知他小瞧自己送的宝刀,陛下还气得鼓起腮帮子,骂他“不识货,没见识”! 这刀可是有来头的,刃口所用的材料乃是陨铁。什么叫陨铁?那就是天外来的玄铁,不是凡间之物,坚硬无比。普通的凡火压根不能炼化,得用地底涌出的地气,再佐以天火火种,烧出纯蓝色的三昧真火,方才能够炼化成铁汁。 听得他一愣一愣的,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厉害。 这么厉害的东西必然稀少,难怪只有刀刃用陨铁,刀背依然是普通的百炼钢。不过炼这把刀的乃是晋城的名匠唐十一,他手里出来的百炼钢,也是非同凡响,无人能比。 能得到这样的宝物,说明陛下不仅对他信赖有加,而且还十分体贴用心。他心中欢喜的很,可隐隐又为自己的欢喜之心有点不好意思。 握着这把刀,就如同握着陛下的小手,总能让他心情大好,斗志昂扬。 * 下了城楼,他直接往官署而去,结果在路上碰见了展万钧。 小将军连忙抱拳躬身行礼。 “末将见过王爷!” 展万钧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长刀上,双眉一皱。 “你这是要去哪儿?如今这里人多眼杂,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走。” 这话一听味就不对!谁小孩子?他可是大人。小将军心里不乐意。挑眉看了对方一眼,索性直起身,撇了撇嘴,伸手握住刀柄。 看他又握住那把刀,展万钧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骗子!小骗子!当初在晋城当着众人的面,她明明说那块陨铁是给他铸刀用的。结果等刀铸好了送过来,他才知道自己的礼物被克扣了分量。 唐十一铸完了他的刀之后陨铁还有剩,就用剩下的一点陨铁配上百炼钢又铸了一把。这个死脑筋的瞎子把刀托人送到小家伙手里,不经过他的手。这才让小骗子有机会扣了一把! 可恶至极! 她明明可以把两把刀都给他,私下扣下一把,转而送给了赖沧澜,算什么意思嘛。这姓赖的就这么重要?拿他的东西去讨好别的男人,她是想活活气死他。 当初说得好听,要铸一把宝刀送他,这天下谁敢污蔑他,就让他砍谁! 他现在就想先砍了这个赖沧澜!这小子,偷了他的东西,还敢对着他瞥嘴。砍死算了! 可惜只能在心里想想!这小子三代单传,砍死了赖家老太君能跟他拼命!小皇帝回来也肯定饶不了他! 女人,真是麻烦死了! 被摄政王恶狠狠瞪了一眼,赖沧澜心情更加郁闷。王爷自打来到雁门关之后,就内分泌严重失调,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对他。 自己又没惹着他!算了,谁让对方是权臣呢,他要瞪人谁还能不给他瞪。自己宽宏大量,不跟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计较。 于是退到一边,再次抱拳道。 “某将恭送王爷!” 王爷您请滚蛋吧! 看看,还敢叫他走。哼!展万钧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小将军也哼一声,转头往官署而去。他要去拜访镇守雁门关的主将孟塞,孟将军。 孟塞当年还是小兵的时候,曾在赖家军里待过几年。当年他祖父镇守雁门关,父亲也在这里当值,还带过这人。祖父当时就说这个孟塞聪明过人,正直不阿,将来必成大器。后来赖家被诬陷,他祖父和父亲都被革职下了天牢,双双冤死狱中。这孟塞就转投到了展万钧麾下,如今已是官居一品的雁门都督。 此人武艺高强,精通布阵,用兵得当。为官廉洁奉公,又体恤百姓。京中苛捐杂税,在雁门关是一概没有。所收市租也尽数收入管库,充作军费。因此深受百姓和兵士们的爱戴。 他此行押送军需过来,自然要代替父亲拜访一下这位故人。 更重要的是,他这趟来可不是来做客,而是准备留下,当一个货真价实的战士。赖家男儿,就该征战沙场,老在皇宫里当一个侍卫,就跟雄鹰被关在笼子里似得,不像话。 何况,连陛下都为了天下苍生挺身而出。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有脸缩在皇城里当乌龟! 他要留在雁门关,和陛下并肩作战! 见到故人之子,孟塞也是喜出望外!当年赖将军被诬陷下狱,孟塞也受到牵连,被革职查办。后来多亏摄政王相救,才又平安出狱,重回军营。 但出来才知道,老将军和赖将军都已经被冤死在狱中。孟塞为此愤愤不平。赖家忠义无双,据说赖老将军在临死之前,留下“宁皇家负我赖家满门,赖家也绝不负皇家一人”的忠良之言,叫他心里是即敬佩又可惜。 他敬佩赖将军的忠义无双,但也可惜将军的忠诚是明珠暗投,错付了一个昏君。 赖将军的惨死让他看清了现实,末熙这样的昏君是不值得他去忠诚的。天下需要一个有魄力有担当的明君,末家的天下要完了,而能挺身而出,拯救天下的必然是摄政王展万钧。他给自己选了一位明君,交付忠诚。 他的忠诚也博得了王爷的信赖,所以这天下第一关的重地,就交由他镇守。 得知赖沧澜想要留下从军,不回去了,把孟塞吓得不轻。 这可怎么成!这位小爷乃是赖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可谓千倾地一棵苗。这边关沙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刀枪无眼,拳脚无情。这要是有个万一好歹,让赖家绝了后,他可怎么对得起赖将军!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听不行,赖沧澜可急了,噗通就跪在地上不起来,准备耍赖。反正他本来就姓赖! 对着这位小爷,孟塞是打不得骂不得。可孟塞也不是省油的灯,狡猾的北狄蛮子都能对付,何况眼前这个愣头青。 大将军眼珠一转,摸了摸胡须道。 “虽然我是雁门都督,镇守大将军,但如今这关内最大的官不是我,小将军你说到底终究是朝廷命官,没有朝廷的任命,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你收了。要不你去摄政王那里讨一个旨意,有了旨意,我就收你,别人也无话可说。” 对不住啦,王爷,这锅你背吧!孟塞如是想。 赖沧澜一听这话有道理,于是跐溜就从地上爬起,出门找摄政王去了。 ------题外话------ 二更补上!再次感谢美人们的支持。同时特别感谢墨十泗叔的推荐,谢谢叔的肯定和支持,也感谢叔的粉丝们赏脸照顾本座。 有爱的大家,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小将军当马夫! “瞎胡闹!送完了军需就赶紧回去,留下来做什么?给人添麻烦?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听完赖沧澜的请求,展万钧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 赖沧澜气的直瞪眼。 “王爷这话欺人太甚。我若真是小孩子,这运送军需的大事,又怎么会托付于我?王爷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 “那也是没办法才找你。朝中实在是无人可用了!快回去吧!别叫你家里人担忧。” 看看,这句才是重点!小将军心想。 说来说去,摄政王和孟塞就是一个德性。不是怕他无用,而是怕他死在这里,就没法跟赖家人交代。谁让他是赖家仅剩下的最后一条根! 为着这个身份,他也没少受憋屈。赖家平反之后,他就想要从戎参军,继承家业。可老太君硬是不许,娘亲也泪如雨下,家里的女眷都哭得稀里哗啦,把他一颗雄心壮志都泡成了烂泥。乖乖进宫当了御前侍卫,在御林军里混日子。 第242节 可他不想一辈子当烂泥,赖家男儿顶天立地,壮志凌云,烂泥可是连墙都扶不上。 一辈子窝在宫里,躲在女人的怀里,他对得起身上流着的将军之血? 何况,国家存亡之际,就连深宫里的陛下都挺身而出,以身试险,深入敌后。他堂堂男儿,还龟缩于后方,像什么话! 三代单传又如何?唯一的独苗又如何?陛下又何尝不是千金之躯,万金之体。国若亡了,家又何存? 让他活着,当亡国奴吗?还不如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呢。 小将军越想越激动,抱拳屈膝跪地,定眼看着展万钧,低声道。 “王爷!你就让我留下吧。我爹的排位,我爷爷的排位,都在城楼上摆着。他们在看着我啊!我姓赖,我身上流着当兵的血!” “我知道,你们都怕我死在这儿,没法跟我家人交代。但男儿好汉岂能苟安于世!连陛下这样柔弱的孩子,都已经挺身而出。难道我还要当个缩头乌龟?国家危急存亡之际,难道我赖家还只想着留种?成何体统!” “请王爷不要顾及妇孺之言,让我留在这里。我要在这儿,等着陛下平安回来。城在我在,誓为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 说得嘞!展万钧心里是一肚子气! 热血男儿,为国效力,这也是理所当然。赖沧澜的精神头还是值得肯定。但最后那几句是什么意思?合着他留下来参军,就是为了给陛下尽忠?还等陛下平安回来。 稀罕他等啊! 心里虽然腹诽满满,但展万钧也知道自己这是鸡蛋里挑骨头。莫说守卫边关,为国效力,便是忠君之心,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小骗子还送了这小子一把刀呢!她还曾经色眯眯盯着这小子光膀子看呢!然而这小子也拼死救过她呢!流民巷那会还帮他解过围呢! 一团乱账! 深吸一口气,他皱了皱眉,轻轻一抬手。 “起来吧!” “王爷不答应我留下,我就不起来!”小将军又耍赖。 “不起来?那我让人过来把你抬出去!”展万钧可不吃他这套。 赖沧澜一愣,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之所以乖乖听话,倒不是真怕被人抬出去,而是他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王爷说他要是不起来,就叫人把他抬出去。那他要是起来了呢?显然就不用出去。不出去干嘛?自然是能留下来咯。留下来干嘛?自然是有正事要跟他说了! 所以,有戏! 正如他所料,展万钧一言不发,冷冷又嫌恶的看他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小将军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定定看着对方。 展万钧也看着他,表情依然是不高兴,目光也跟复杂起来。 “来人!去把贺老六叫来!”过了一会,说了一句。 “是,王爷。”屋外立刻有人应道。 贺老六?谁啊?叫他来干嘛?小将军一肚子迷惑不解。 贺老六很快就到,一进门就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拜见王爷。” “起来吧。”摄政王微微一抬手。 那贺老六就起身,看到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赖沧澜,好奇的看了一眼。 赖沧澜也看他。 这贺老六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俊,长相是扔进人堆里转眼就找不到,特别的不起眼。唯有一双眼睛,偶尔冒出精光,也是一闪而过。 这人什么来头? “这是贺老六,这是赖家的小子,赖沧澜。”展万钧伸手一指,算是给两人做了介绍。 贺老六呵呵一笑,抱拳。 “原来是赖小将军,贺某久仰。” 小将军也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贺先生谬赞了,沧澜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既没有战功也没有封赏,算个什么将军!” 这话让贺老六挑了挑眉,把这孩子上下打量一番,回头对王爷一笑。 “有点意思。” 有意思个屁!烦死了!展万钧一点没好脸,闷闷道。 “我把他交给你,你带他一起出去吧。” 贺老六一愣。 “这可不行!我听说赖家就他这颗独苗了,这要是有个万一……” “有个万一也是我的命!我自己负责!”小将军跳起来嚷嚷,急死了,气死了。怎么人人都知道他家里这点破事,个个都关心这要给赖家留个种。就没人问问他的意思! 被截断话头,贺老六就不说了,只是为难的看向王爷。 展万钧一脸“你别问我”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赖沧澜。 “武艺不错,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也很喜欢这小子,所以你带去吧。” 末了,十分不情愿的加了一句,说完直接脸就黑成锅底。 原来是为了陛下!贺老六恍然大悟。难怪柳先生说王爷是鬼迷了心窍,真把陛下当自己孩子了,万分的爱护体贴。这必然是怕他们不够尽心尽忠,所以额外带上这个赖沧澜。 哎呀呀,王爷你这就过分了哈!怎么能不相信自己人呢。 罢了!既然王爷都点头了,他还能说什么。至于赖家老太君和夫人,反正背锅的是王爷。 贺老六转头看向赖沧澜。 “小子,跟了我,你就再不是赖家的小将军咯。怎么样?能吃苦么?” 赖沧澜一挺腰板。 “能!” 贺老六呵呵一笑。 “别答应的这么快。王爷虽然把你给了我,可到底要不要你,还得我说了算。” 诶?这样啊? 赖沧澜看向展万钧,展万钧一眼也不要看他,自顾自沉浸在嫌恶的心情之中。 他咽了咽口水,用力咬了咬牙。 “我能吃苦,赖家男儿绝不是孬种!” “口气不小!行,那就跟我来吧。记住,跟了我,就再不是小将军。对了,你以后就叫小赖子!” 喂,怎么连名都给他改了?什么意思?小将军一个头两个大。 贺老六哈哈一笑,伸手一掌拍在他后背,拍得赖沧澜踉跄一步。 没想到这人力气好大!这掌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小将军看向贺老六的眼神也越发疑惑起来。 这人到底干嘛的?王爷叫他跟这人,又是要他去干嘛? “走吧,小赖子!今天我先练练你,看你能不能留下。” “练就练,谁怕谁!” 贺老六呵呵一笑,转头向展万钧告辞。 “王爷,老六这就去了。” 小将军也连忙道。 “谢王爷,沧澜也去了。” 展万钧没好气的嗯一声,伸手一摆,算是别过。 快滚快滚!他真是越看这小子越烦!一想到这小子能痛痛快快的跟着贺老六去北狄境内,和末璃汇合,他就满心嫉妒。 小骗子要是见到这小子,一定会很高兴吧。 可恶!再没有比亲手送轻敌去心爱之人的身边,更讨厌的事了! 心爱之人?展万钧表示,爱情太没意思了!叫人神魂不定,嫉妒深重,惆怅满怀,又相思疾苦!连正事都没法干啦! 心累!不想爱了! 贺老六带着赖沧澜到外面,一路就朝军营的马厩而去。 在马厩外先让小将军把外面绯红的官袍脱了,连刀也拿走,换上一身粗布棉衣,然后才带进去把他交给了马厩里的马夫头子。 “这小子犯了点事,王爷罚他到这儿干活,将功补罪。你找事给他做。” “是,大人!”马夫头子接过小将军,上上下下打量一阵。 “去,轧草去!先把那垛草都轧了!”伸手一指,一垛高高的干草堆,足有好几百斤。 让他轧马草?小将军有点傻眼。 贺老六笑眯眯看他,不说话。 他立刻不服气,轧就轧,还真当他是不干活的贵公子么。御林军在宫里就有自己的马场,他的爱马可都是自己照顾的。轧草,喂料,梳洗,钉掌,他都会!基本技能! 哼一声,他雄赳赳气昂昂走向草垛,从别人手里夺过一把轧刀,就咔咔的轧起来。手起刀落,干草就齐刷刷拦腰截断。 “那行,就干着吧。”贺老六还是呵呵一笑,转身而去,不管他了。 小将军看着他离去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被人骗了?王爷叫这人是来糊弄自己的吧?这轧草,也叫从军? 但随后他一咬牙!不行,就算如此他也不能退缩。人人都当他是赖家的少年,独苗,娇娃!他偏要做出一番事业,叫所有人刮目相看。 轧草怎么了?当马夫怎么了?方才那贺老六就一脸“知道你吃不了苦”的样子,看了就气人。 谁吃不了苦?走着瞧吧。 * 京城里,赖家不久就得到消息,小将军留在了雁门关,暂时回不来了。 赖沧澜的生母王夫人立刻跑到老家老太君跟前,噗通就跪下,嚎啕大哭。 第243节 “摄政王狼子野心,要绝我赖家的后啊!娘,这可怎么办?赶紧找人上书,求王爷把我澜儿放回来。他可是我赖家唯一的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不活了!这孩子还只有十八岁啊!” 老太君把手里的凤头杖往地上用力一垛。 “你给我闭嘴!别哭了!” 被婆婆这一喝,王夫人的嚎啕顿时梗在喉咙里,可一想到远在边关风寒水苦之地受苦的宝贝儿子,她就忍不住掉眼泪,捂着手帕呜咽。 心爱的宝贝孙子留在边关吃苦,生死未定,老太君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疼痛难当。 可是她终归不是寻常女子,历经三代,见识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这事依她所见不像是王爷从中作梗。如今的鎏玥,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鎏玥,朝廷文官不济,将才凋零,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一次王爷把押送军需去雁门关的事,交给沧澜这孩子去办,其实她还是很感激王爷的。赖家怎么说也是一门英烈,从武出身。沧澜这孩子身上流着赖家的血,就应该从戎参军,立功报国。 只是这孩子太金贵,她又可惜儿媳妇年少守寡,日子凄苦,所以才从未阻拦媳妇把孩子绑在身边,不肯放手。 但这孩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想当年,侯爷十五岁就从军,十六岁已经带兵,十八岁就立下头一笔战功,威名赫赫。 她当年跟随父亲在沙场上看到年轻的侯爷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银盔红缨,少年英武。一颗心从此沦陷! 可惜夫妻聚少离多,以致子嗣不兴。好容易她一把年纪生下澜儿他爹,养到十六岁,就被侯爷带去边关历练。 她这个当娘的,能不心疼?眼泪也是一宿一宿的流啊! 可这就是赖家男儿的命!赖家的男人是苍鹰鸿鹄,不是养在笼子里的八哥鹦鹉。 澜儿身上流着侯爷的血,是赖家的种,那他就是关不住的。 孩子大了,总有一条要振翅高飞。做父母的,拦是拦不住的。 留在边关,这一定是澜儿自己的意思,并非摄政王作梗。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沉沉道。 “我知道你当娘的一颗心,可是这就是澜儿的命!” “命?”王夫人抬起头。 “难道澜儿的命就该去送死?我已经没了老爷,膝下就只剩下这个一根独苗。他要是没了,我就一头撞死,不活了!” “糊涂!”老太君喝道。 “老侯爷没了,英儿没了,难道我就去死了吗?我赖家忠义无双。只有战死沙场的鬼,没有自寻死路的人!你说这样的话,就是给澜儿脸上抹黑!他留在边关,是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忠。你应该为他自豪!” “自豪?这个国,这个君,对我们赖家做过什么?婆婆你难道忘了?老侯爷和老爷,就是被这个国,这个君给害死的。”王夫人喊道。 “闭嘴!君王对不起我赖家,我赖家不会对不起君王。就算国不好,君不闲,可这天下的老百姓也在看着我们。征战沙场,镇守边关,是身为武将的职责。你不要哭了,从今天起,我们婆媳两个一起在佛堂,为澜儿和边关的将士们,用心祈福!” 听老太君如是说,王夫人一屁股颓然坐倒在地,随后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这一回老太君没再呵斥,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悄然离去。 军人的妻子,这就是命啊! 老侯爷,英儿,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澜儿吧。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雁门关,小将军在马厩里一待就是三天三夜。每天轧草喂马,打扫马厩,给马匹梳毛,从天蒙蒙亮一直忙到深更半夜。累得他是躺下就能打鼾,怎么睡都不够。 贺老六不来领他,他就只能住在马厩里,晚上就躺在草堆里,裹一条臭烘烘脏兮兮的毛毯,跟马挤在一起,半夜里经常被做梦的马踩到,皮青脸肿的。 三天的功夫,他头发也乱了,脸也脏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纯正地道的马屎味,隔着老远都能熏到人。然而他自己是一点也闻不到,还觉得自己挺美。 三天之后,贺老六终于来领他走,到外面和别人一比,小将军方才知道自己奇臭无比。 但贺老六对他这一身臭很满意,即不许他梳洗,也不许他换衣,而是直接带他去了别处,与一个贩马的商队汇合。 在商队里,仍旧要他轧草喂马,当一个马夫。 商队很快就出发,离开了雁门关,直奔北狄而去。 小将军到此总算是明白过来,自己是要跟着贺老六出关了。这一趟,他们是假扮商队,一路寻找陛下,顺便找机会搞破坏收集情报。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摄政王委以重任,赖沧澜心里十分得意。一想到此行还能去见陛下,更觉得满心欢喜。 于是浑身马粪味也不觉得臭了,看贺老六都格外顺眼起来! 陛下,等着我!沧澜来啦! ------题外话------ 5698708(钻石1,鲜花2)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么么哒!小将军不愧是陛下的忠粉!而摄政王依然是老醋坛子一只,嫉妒满满。小赖子此行能找到陛下吗?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合邕人在捣鬼! 冬天的草原,天气变化很突然。 上午还晴朗无云,中午就刮起一阵狂风,吹得飞沙走石,把人和马的眼睛都被迷了。起先只是刮风,可渐渐的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雨点飞在脸上,就如同冰屑一样,又冷又硬,怪疼的。 马队的向导一看这天就知道不好,过会肯定要下雪。于是连忙翻身下马,禀告祁进,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雨避雪。 可他们已经离开木那坨已经整整一天,回去来不及。后一个落脚点也要再走一天才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向导也找不出可以躲避的地方。 难道就冒雨前进?淋雨还是小事,等下起雪来,风一刮,连雨带雪都冻上,那可就难熬了。 商队里的几个蛮子也都跟着焦虑不安起来。 祁进知道之后不以为然的轻轻一摆手。 “无妨!总能找到地方躲一躲。晓乐,去把地图拿来。” “是!”赵晓乐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在马背上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油纸包,回来双手递给祁进。 祁进打开纸包,里面全是柔软的羊皮。他翻出一张递给马队的向导看。 “去这个地方!”伸手一指。 向导瞪大眼,在羊皮纸上左看右看。 那是一张地图,图上稀稀拉拉几根线条,其他空白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祁进所指的地方乃是一条很抽象的弧线,用格外醒目的红色画出,旁边有几团像土块一眼的凸起。 瞧着那些凸起,倒是有些印象。 “这是什么地方?”向导问。 “一条峡谷,不大,但足够我们躲避风雪。而且,离这儿应该不远。” 峡谷?这地方怎么会有一条峡谷?向导看傻了。他可是行走多年的老向导,闭着眼睛都能走这条路。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个鎏玥人不会是骗他的吧? 老向导心里很怀疑,仰头看祁进。 祁进淡淡看他一眼。 “放心,我说有,就一定有!” 老向导被这一眼压得底下头去,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一脸雪白,看起来格外英俊端庄的祁先生,总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尤其是那仿佛看透生死,不食人间烟火般冰冷的目光,总叫人联想到庙宇里的神仙。 然而这位神仙绝不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而是杀伐决断的凶神恶煞。 明明说话做事都很和气,但他就是觉得祁先生很可怕。 祁先生许了他重金走这一趟,钱财之多,足够他干完这一趟就舒舒服服回家养老,再不用经受这一路的风霜酷暑。 然而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出钱老大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做。何况,若是再不找个地方躲避风雨,那今晚大家都得泡雨雪里睡觉了。 老向导点点头,回头就招呼伙计们管好马匹和财物,掉转头走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谁也没走过,一路上无人说话,每个人都提高警惕,小心翼翼的前进。 风雨是越来越大,小雨变成了中雨,雨中还夹杂这冰雹和雪子,砸在头脸上,又冷又疼又湿,令人难以忍受。 末璃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难受过!骑在马上她咬着嘴唇都快要哭了。 风好大,雨好冷,冰雹和雪子砸在脸上,好疼!身上的油毡,好重。她手抓着马缰,袖口都湿透了。脚趾头已经没感觉了,大概全冻住了吧。 身上的油毡是刚下雨时,晓乐给她披上的。这玩意不透气,身上衣服本来就穿得多,再裹上油毡,末璃只觉得自己成了个油桶,往地上一躺就能滚。 起初挡雨效果还不错,可等雨一大,油毡吃饱了水,就跟石头似得压在她身上,重死了!雨点雪子寒风都一个劲的往缝隙里钻,冻得她哆哆嗦嗦。 大风一刮,她还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祁进看不过去,叫人把扶她下马,把身上沉甸甸的油毡脱了。伸手一扯,让她坐到自己的马上,用大氅裹住。 她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感觉不透气,就伸手扒拉开一条口子,结果寒风冷雨就全吹进来。 “合上!你不冷,我冷!”立刻被祁进呵斥。 末璃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又把大氅合上。可过了一会,又偷偷扒开一条细缝。 总得给她留个透气口吧,不然憋死怎么办。 总算这回祁进没说什么。 于是她就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鼻子嗅着他都有的香气,在一片昏暗和温暖之中,屁股摇摇,背脊晃晃,继续前进。 * 马队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那条峡谷。 祁进说这是一条小峡谷,其实也不小。峡谷口小肚大,越往里走地方越宽敞。 只是没想到这峡谷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驻扎的满满当当,等他们十多匹马进去,就显得有些拥挤。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面面相觑。对方全是高大彪悍的男人,搭着四五个帐篷,几十号人围坐在火堆边,人人手里都有武器。 最前面的一个男人从火堆前跳起,拔出手里的弯刀,虎视眈眈的拿刀指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老向导刚为找到个避风的地方庆幸,此刻看到对方明晃晃的弯刀,恶狠狠的眼神,顿时又觉得还不如去外面淋雨的好。 怎么回事? 末璃从祁进的怀里探出头,一看那弯刀,就眉头一皱。 第244节 祁进策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甩过去。 对方伸手接住锦囊,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锦囊里是一个小小的金印,印纽是一只苍鹰。看到这个印,对方立刻把金印装回锦囊,然后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末将哈代,拜见天师。” 诶,天师?情况陡然突变,叫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纷纷扭头看向祁进。末璃也仰头看他。 这家伙怎么到哪儿都能当上神仙,太神了点吧! 被尊为天师,祁进依然是冷冷淡淡的一点头,仿佛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趣。 “祁天师!”一个身形高大,衣着华丽的男人突然从后方快步走来。看到祁进,立刻欢呼一声。 对着这人,祁进难得的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皇子殿下。” 皇子?哎哟喂!怎么走哪儿都能遇上皇子。不过眼前这一位又是哪儿来的皇子?金发碧眼,瞧着还有点眼熟,模样不像是大齐的耶律氏。 皇子殿下先是看着祁进,随后眼神一落,就落在被他抱在怀里的末璃头上,双眼一眯,嘴角一挑,暗露杀机。 末璃浑身一颤,勃然大怒! 好啊!她想起来了!这家伙就是当年在长生观门口要杀她的穆沙!可恶可恶!这小子怎么换了一张脸? 哼,换了脸也改不掉他这个要杀人的眼神!她可记在心里呢! 今儿个真是冤家路窄,又撞上了!还敢瞪她!她还要瞪他呢! 小皇帝磨着后槽牙,也恶狠狠的瞪对方。 这让穆沙挑了挑眉,半年未见,这小皇帝倒是大了胆子,长了脾气。 只可惜,一个离开了皇宫和权力的皇帝,就如同被拔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还能有什么用。何况这小子,本来就是不是老虎,而是病猫! 才刚想到这儿,这小病猫就忽而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鼻涕都冒出来,叫人发噱。 不过泪汪汪的眼睛,白生生的脸,红彤彤的一点小鼻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她也就剩这张脸还能看,其他一无是处! 穆沙心里是越发对她鄙夷,一个男人,要什么好看嘛。 末璃也窘的很,外面冷,里面热,她这破鼻子就受不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郁闷死了! 察觉到她冷,祁进把大氅解下,直接披在她身上。然后双手往她肋下一插,整个从马背上拎起,轻轻放她下去。 梅若华立即上前,伸手接住小皇帝。 末璃安全落地,连忙跺了跺脚,脚趾头都冻僵了,幸好靴子防水。不然就惨了。 “带她去暖和的地方,但别让她烤火!”祁进嘱咐道。 梅若华点点头。 末璃撅起嘴,干嘛不让她烤火啊。不烤火,怎么暖和? “再烤火,小主子你脚上的疮可就要烂啦。”梅若华解释。 一想到自己脚上的冻疮,她就嘶嘶的害牙疼。不说还好,一说就开始疼起来呢。 可她冷啊,怎么办? “主子你到处走走,血气活了,自然就不冷。” 也好,那就走走吧。 * 祁进已经下了马,正和那个穆沙应酬。穆沙对他十分恭敬,走路说话都是低着半个头,还面带笑容。 穆沙邀请祁进住自己的帐篷,被祁进拒绝。于是这位皇子又立刻殷勤的为他找了一处干燥暖和的地方,供他自己搭帐篷。 有了可以歇息的地方,老向导不用招呼,就立刻叫伙计们拴好马把家伙什就搬下来,开始搭建帐篷。 晓乐留下监工,小孩子一脸严肃,忠心耿耿。 看着赵晓乐的模样和个头,穆沙在心里暗自思嗔,鎏玥贵族的审美真是古怪。特别喜欢把这种长得眉清目秀,男女莫辨的小孩子带在身边使唤,以彰显自己的富贵和情趣。 这种小孩子能有什么用?还有那个小皇帝。祁天师对她也是格外用心,格外照顾。虽然他是一点也看不出,这小东西有什么价值,鎏玥人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华而不实的陛下正在到处乱走,峡谷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两队人马都挤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 末璃慢悠悠逛了半圈,越逛心里越乱。 好家伙!瞧瞧她看到了什么! 这峡谷里避风干燥的地方几乎都用来堆马车,车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想靠近过去瞧瞧,就立刻被守卫着的士兵驱赶,一步也不能接近。 哼!越是不让人看的东西就越有鬼! 不让她瞧,她也知道是什么!麻袋装的,还要避风雨,十之*是粮食。 一二三四五……乖乖,这峡谷里竟然塞了二十多辆载满粮食的马车。简直就是一个宝库啊! 可恶!这些粮食运到这里,一定是为了攻打鎏玥而准备的吧。果然不出她所料,合邕和大齐勾搭成奸,准备联手坑鎏玥。 她得想个办法,绝不能让这些粮食送到前线去。 不如,放把火全部烧掉!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当然只能想想,且不说有没有机会给她靠近了放把火。就算真有这样的机会,这峡谷里还待着自己人呢,大火无情,一旦烧起来,烟都能呛死人。 她正站在原地满肚子阴谋诡计狂飙,就被找过来的赵晓乐拉了一把。 “陛下,帐篷搭好了,主人找你呢。” 去去去,她正忙着军国大事,长生子少来掺和。诶诶,等一下,或许男神可以利用一下。 “找我!很好,我也找他!” 穆沙听说祁天师请他过去,立刻整了整身上衣服,就去拜见。 结果进了帐篷就看到那个病猫似得小皇帝端坐在凳子上,仰着下巴,一脸傲慢的瞪着他。 他轻蔑的一撇嘴,不以为然。 然而眼神一落,顿时变脸。 原来他一心敬仰,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祁天师正盘腿坐在一张矮榻上,双手捧着小皇帝的一只脚丫子,正在仔仔细细的给她上药搓揉。 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 祁天师天生白眉白发,肤色如雪,整个人就如同一大块白玉雕就。当年在合邕就让众人惊艳,为之倾倒。 虽然男人不需要绝色美貌,但穆沙也不得不承认,祁天师堪称美貌绝伦。好在天师手段了得,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叫人满心敬佩,不敢轻蔑亵渎。 但此刻肤如白雪,美貌绝伦,神通广大的天师却低头捧着一只别人的脚丫子,怎能不叫人瞠目结舌。 小病猫也是难得的美貌,因为没本事,这美貌就落了下层,纯属以色侍人。 但美貌之人终归令人赏心悦目,天师捧在手心里的脚丫子白生生的,也如同美玉雕就。只可惜长了冻疮,被手一搓,发红发烫,色如胭脂。 捧着这只脚祁进就如同捧着心爱的宝物,擦药擦得那叫一个专注,一个仔细。 他眉头微微一皱,难道天师叫他来,就是看他给别人搓脚? 他高高大大一个人就戳在那里,不容忽视。可祁进自顾自低头给末璃的脚丫子上药,连一眼也不看他,生生晾着。 这不免叫穆沙有些尴尬。 他尴尬了,翘着脚丫子仰头看他的末璃越发神情傲慢。 穆沙心里就升起一股怒意! 怎么着?叫他来,就是让他在小病猫面前出丑丢脸吗?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仔仔细细把药都上了,祁进拿起放在一边的白帕子抹净手。再拿起袜子给末璃套上,一层丝袜,一层棉袜,再套一层毛袜。把她白生生红彤彤的小脚丫子裹成一块大发糕,还要再套上厚厚的鹿皮靴。这才放开手,缓缓扭头,看了穆沙一眼。 穆沙压住心中的不悦,抱拳上前一步。 “天师,我来了。” 祁进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末璃。 “皇子和陛下有过误会,今天大家既然都在场,就把事说开了吧。上回的事,是你不对,向陛下陪个不是。” 什么?叫他给小病猫赔不是?穆沙瞪起眼。 末璃穿好了鞋袜,跳起来跺了跺脚。被他瞪了一眼,立刻也仰起头,回瞪过去。 “怎么?你还不乐意?上回是谁拿着刀要杀人?杀人你还有理了!” 杀你就有理!穆沙心想。 “哼,蛮夫!”末璃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祁进。 “看看,蛮子就是蛮子,不讲道理。不是我小气吧。要我说啊,道歉有什么用?道歉有用,还要官府干嘛。他那天还拿刀砍我呢,今天我也要砍他!这才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说着,她还伸手比作刀,挥手砍了几下。 瞧着她小胳膊小腿的乱舞,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然而祁进坐在爱榻上却是一脸慈爱的看着这小病猫,叫他跟见了鬼似得。天哪,天师也会有这样的眼神?这小家伙到底哪儿好啊? 难道天师也是色令智昏?不对啊。他自己就够美,天天照镜子,就够美死他。这天下还有能迷惑他的美色? 就有!活生生的现实摆在眼前! “你就让她砍两刀吧。”祁进改口了。 喂!刚才还只是要道歉,现在就直接砍两刀!天师,你醒醒好么! 祁进表示醒不了!他就喜欢不讲道理的末璃。 一听可以砍两刀,末璃双眼一亮。 “刀呢?我的刀呢!” 她哪有刀啊! “皇子把刀借陛下用用吧。” 第245节 喂!还要他亲手把凶器送上让人砍啊!穆沙都快要被气笑了。天师你的认真的吗? 祁进一脸“对啊,我很认真”的表情。 穆沙顿时就笑不出了,脸色一片凝重。 末璃则摩肩擦掌,跃跃欲试的上前。 “来来来,刀给我。” 他真想一刀出鞘,砍死这气死人的小东西。 他恶狠狠瞪眼,末璃后退一步,随即又挺胸上前。谁怕谁啊,今天有长生子撑腰,她胆子大得很! 何况,她还别有用心呢。 穆沙看看祁进,真让她砍?不甘心,太不甘心了。但违抗天师,他也的掂量掂量。 祁进给他一个“放心”的浅笑。 “她能砍,你能跑,不用怕。” 原来如此!可就算能跑,他也不乐意啊。凭什么!哦,让个小孩子在后面追着跑,他还要脸不要? 末璃哼一声。就是要你不要脸! * 于是乎,峡谷里的合邕将士们很快就看了一场闹剧。 一个十来岁娇滴滴的小娃娃,穿的花团锦簇,手持一把雪亮的弯刀,追着他们亲爱的皇子殿下,满地乱跑。 “你别跑!站住让我砍!”小孩子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跑几步就得停下来喘气,一边喘一边嚷嚷。 皇子脸黑如锅,在前面站住回头看。 他傻了才会站住让她砍,好么!真是蠢极了! 起先他是真觉得丢脸,被个小孩子追着跑,太没面子了。不过两圈下来,就变成小病猫丢脸了。 他没怎么用心跑,她都追不上!这小子也太没用了!本来是猫捉老鼠,现在变成老鼠戏猫。 末璃一边喘一边心里冷哼。 谁要追他啊!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好么。跟你做场戏罢了!别太得意! 深吸一口气,她高举起弯刀,摇摇晃晃又开始追。 穆沙叹口气,真心不想继续玩这游戏了。他现在已经不怕丢脸,不怕被砍,就怕这孩子摔一跤,自己把自己砍了。到时候又算在他头上,哪儿说理去。 末璃踉踉跄跄,摇摇晃晃。 此时合邕的将士都只当她和皇子是相熟的,两人正在玩闹。否则怎么会拿着皇子的刀,还能追着砍。 所以这回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没人拦了。 怎么追都追不上,她气得开始乱砍。 也没人怕,她拿着刀手都乱晃,一看就是没练过的。众人不怕被她砍着,就怕她误伤自己。 她晃来晃去,一会砍在帐篷上,一会砍在木头上,后来气急了,就往麻袋上砍。 麻袋最给她面子,应声而裂,哗啦啦就洒出许多黄黄的谷子。 众将士见她这副没用的样子,纷纷摇头,哄然大笑,就连穆沙都有些看不下去。 她拿着刀在旁边喘气,趁机好好看了看麻袋里的东西。 黄灿灿的谷子!果然是粮食啊! 她咬了咬唇,索性把刀扔了,伸手抓了一把谷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味道怪怪的! 见她开始对谷子感兴趣,穆沙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安,连忙回头跑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 “乱摸乱看什么?砍人就好好砍人,别干不相干的事。” 末璃立刻哎哟一声叫,手里的谷子撒了一地。 “你这蛮子快放手!干什么呀!看看,好好的谷子都撒了。怎么能浪费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懂不懂啊!” 她说出这样的话,倒叫他有些惊讶。原以为这小子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脓包,没想到竟然还知道可惜粮食。 不过终归是“五谷不分”的娇人,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谷子,这是粟麦!” 末璃脸一红,硬着头皮争辩。 “但也总是粮食没错吧!” 这倒是!穆沙放开手,没再跟她争论。 揉了揉被捏疼的腕子,她冷哼一声。 “不玩了。你一点都不配合,没意思!”说完,就自顾自扭头而去。 走着走着,忽而拔腿就跑,一溜烟的钻进祁进的帐篷里。 又去对着祁天师哭鼻子撒娇埋怨么?没出息!穆沙也冷哼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弯刀,手柄上还留着那小病猫的体温。 “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掉!” “是,皇子!” 末璃在帐篷里躲了一会,探头而出,见穆沙已经离开,就连忙溜出去找梅若华。 “梅公公,你看。”把梅若华拉到角落,她从怀里掏出一把谷子,摊开手给他看。 梅若华皱着眉,拨弄了几下。 “陛下哪儿弄来的?” “合邕人的车上全是这个。他们在运粮食,我估计这是军粮!” “军粮?”梅公公的脸色越发怪异。 “怎么了?” “这粮食不对,有鬼!” “啊?粮食还有鬼?” 梅若华不再言说,而是把末璃拉到一边,让她等着。自己去跟人要了一碗水,端着回来。 “主子你把那些粟麦放水里。” 末璃连忙把手里的“谷子”都撒在水碗里。 梅若华用手指头轻轻搅了搅。 “你看。” “呀?怎么会这样?”她瞪大眼。 只见撒进水碗里的粟麦一分为二,一半沉在碗底,一般浮在水面。 梅若华捞起浮在水面上的“谷子”,伸手一碾,摊开给她看。 “是空的!怎么会这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合邕人在粮食里捣了鬼!这上面浮着的压根不是什么粟麦,而是秕谷。沉在水里的才是真的粟麦!” 说着,他又捞起水底的,伸手一碾。果然,壳子里裹的是黄黄的麦粒。 “这麦子也不好,发黄,是陈货!” 原来如此!难怪她刚才闻了闻,总觉得味道怪怪的。麦子即便裹着壳,也该有一股清香。可刚才总觉得有一股霉味! 这么说来。合邕人运的这批粮食,不但惨了假,而且还是次等货! 这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15日:skdidachung(月票1,钻石1,鲜花1)5698708(钻石1,鲜花2) 16日:紫罗衫(评价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昨天请假没更,所以今天就多更补上。大家要继续爱我哟! 陛下发现了合邕人的秘密,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呢?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章 君王与臣子 掺了假货,还发霉的粮食,合邕人运来是准备自己吃么? 怎么可能嘛!除非脑子有包!大老远的跑来帮人打仗,还自己给自己吃“糠”,这也太脑残了。 所以十之*,这粮食是用来坑大齐的。 呵呵!她就知道这狼狈为奸,只怕狼有狼的算盘,狈有狈的心机,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既然是坑大齐的,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事她就当不知道吧。 等合邕人把这批粮食交给大齐,运到前线,等着吃的时候,拆开一看,呵呵!有好戏看了! 末璃冷笑一阵,伸手想把碗里的秕谷和粟麦都倒了。随即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还可以再琢磨琢磨! 归根结底,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打仗就意味着要受伤,要死人。大齐人死不死和她无关,可鎏玥的将士和百姓,还是一个都不死才好。 长吁一口气,她伸手朝梅若华招了招。 “梅公公,托你帮个忙!” “主子你吩咐就是。”梅若华附耳上前。 小皇帝就拢着手对着他耳朵一阵嘀嘀咕咕。 “属下明白了。”言毕,梅公公点头。 “见机行事,一切小心。这事你尽力而为就行,不必强求。” “知道了。” 第246节 这孩子就是心善多思,凡事总是先替别人着想,连奴婢的贱命她也可惜的很。但其实主子吩咐,奴婢做事。命不命的,打从一开始,奴婢们的贱命就是捏在主子手里的。为主子死了,也是本分。 梅若华如是想。 但对末璃来说。贱命也是命,何况人命不分贵贱。奴婢的命难道就不该可惜吗? 交代了梅若华去做事,末璃把水碗里的秕谷和粟麦都倒出来包在一块手帕里,偷偷藏好。 夜里下了大雪,北风呼号。 幸亏马队已经躲进了峡谷,风吹不进,大雪也只零星从缝隙飘进来一些,落在地上只积了一条窄窄的积雪,宛如一条玉带。 夜里除了巡逻守卫的几个人,其他人都躲进帐篷里裹上厚厚的毯子熟睡。 峡谷里一片寂静,火堆里燃烧的木头偶尔发出噼啪的爆炸声,惊得熟睡的马匹打了几个喷嚏,被看马的马夫呵斥几声,就又安静下来。 巡逻的人跺了跺脚,见四周如此安静,外面又是大雪,便哆哆嗦嗦的依偎在火堆前,再不肯挪窝。 烤着火,热烘烘的,熏得人昏昏欲睡。 火里的木柴噼啪一声爆响,惊得打盹的合邕小卒猛然抬头,随即一愣,伸手揉了揉眼睛。 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小卒疑惑着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身边一起打盹的人抬起头,问道。 “没什么!眼花了。” “坐下吧,赶紧睡!这天,真冷的要命!” 可不是!在合邕即便是隆冬季节也没有下这么大雪的时候,大齐这里又空旷又寒冷,简直叫人受不了! 也是倒霉催的,出这趟差。手脚都生了疮,一烤火就发痒溃烂,叫人崩溃。 这鬼地方,真不想再待下去了。 小卒们又继续窝在火堆前打盹,而躲在暗处的梅若华则踮脚飞出,如鬼影一般朝峡谷之外而去。 一到外面,风大雪大。狂风呼号,把鹅毛般大小的雪片打着卷在半空中乱飞,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向上,一会向下。犹如一个暴怒的神明,在天地之间发泄自己对于凡人的怒气。 梅若华的影子也如同雪片一般,一出峡谷就立刻被风裹住,呼啦一下就不见了,也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 *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停了。 然而大雪封住了峡谷的出入口,积雪一直堆得一人多高,出不去了。 合邕的人都没见过这样的雪,一个个都抓耳挠腮,不知所措。还是这边的老向导叫人扒开积雪钻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禀告。 外面全是雪!但天气不错,一片晴朗,估计是不会再下。 但里面的人若是想要出去,必得先把堆在峡谷外的积雪挪开,清扫出一条道路来才行。 于是吃过了早饭,大家就联合起来,一起清理积雪。 合邕人多,但多而无用。这群外国人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手忙脚乱,不得章法。 马队的大齐人倒是有心指导一番,可惜合邕的军爷们那肯叫几个马夫走卒对着自己吆喝,即便是碍于皇子的吩咐,当面不敢甩脸,可背地里也是阴奉阳违,自作主张。 几个大齐向导扒雪倒是麻利,可是干得出色也架不住合邕这群猪队友拆台。好容易扒开一条缝,又因为堆起的积雪方法不当,轰然倒塌,又把路给压住了。 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把猪队友。越帮越忙,越帮越乱!哪里是帮忙,简直是捣乱。 末璃窝在帐篷里心急如焚。 梅公公一夜未归,叫她即心虚又担忧。老大一个人平白无故就消失不见,逮谁都会问一下吧。 然而偏偏就无人问津!尤其是祁进和赵晓乐这两个神通广大,疑神疑鬼的家伙,竟然对此视若无睹。瞧着那两人的架势,仿佛这马队里就没有梅若华这号人。 这种态度,叫人毛骨悚然的,好不好! 让她不禁怀疑,自己交代梅公公办事,已经败露。梅公公其实已经被祁进处理掉了,所以祁进才会表现的好像压根没这号人。 不不不!她不能这么想。这么想的话,简直会让她内疚死。 可就算祁进没有下手,此刻的梅公公只怕也处境堪忧! 她有些后悔,明知要下大雪,就不该派他出去。这样大的雪,这样冷的风,万一……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怕! 如此煎熬了一天,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峡谷外面已经被清理出一条通道,虽然仅容一人通过。 路通了就好,梅公公你可快点回来呀。 末璃一天都不得安宁,吃饭也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皇天不负有心人!入夜时分,梅公公从天而降,回来了。 众人不知他何时消失,亦不知他何时归来。今天人人都忙着除雪,累了一天,自顾不暇。多一人少一人,谁也没那个闲工夫关心。 唯有末璃,出去乱走的时候忽而看到梅若华,差点就惊叫起来。 “梅——”幸好她及时捂住嘴巴,总算没惊动别人。 梅若华上前,端着一碗热奶递给她。 “小主子。” 听到这句话,她一时激动,眼泪就滚出来。 谢天谢地,他没事,他回来了。 她情不自禁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接过惹得梅若华眉头一皱,闷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末璃大惊失色,连忙去撸他的衣袖。 梅若华把热奶塞进她手里,伸手捂住自己的胳膊。 “不碍事,摔了一下而已,骨头没断!” 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她的眼泪就越发滚滚而下,心里十分内疚。 “我……” 梅公公微微一笑。 “小主子你放心,事情都办妥了。” 不是事情!是他受了伤!末璃仰起头,咬着嘴唇,一脸愤愤,对自己生气。 这孩子,又来了。梅公公在心里叹气,大着胆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我没事,真的。这点伤,几天就好了。主子你别为我担心!” 还要受伤的人来安慰自己,末璃内心越发惭愧。深吸一口气,她把手里的热奶递给他。 “你喝吧,你比我需要。” 梅若华下意识要推辞,但想了想又伸手接过。 “好,我喝。” 见他如此,她终于破涕而笑。 见到她的笑,梅若华心中一暖,也笑了。 看到梅公公笑了,末璃心中若有所思。善良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善良有时候也容易误事!做大事要得的杀伐决断,果敢勇武,智谋决断,最忌多愁善感,优柔寡断。 然而偏偏她总是如此,所以每每都要别人来替她担忧,给她安慰。这无形之中给别人增加了负担,也让她总是成为拖后腿的人。 她现在虽然没坐在御正殿的龙椅上,可说到底也还是鎏玥名正言顺的皇帝陛下。她是肩负这天下万民的天子,而天子是不可以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因为天子若是犹豫了,怀疑了,退缩了,那么受伤的就会是追随者自己的千千万黎民百姓。 所以,她真的该成熟起来了。要更勇敢,更坚强,更沉得住气,更经得住事! 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了握拳头,她挺起腰板,伸手一指梅若华手里的热奶。 “快喝了吧,凉了就腥气。” 梅若华也察觉到她身上情绪的细微变化,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把热奶喝了。 末璃点点头。 “很好!你要好好养伤,将来我还有许多事得靠你。” “是,主子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不要在奴婢奴婢的了。在我心里,你早已经不是奴婢,而是家人。” “主子……” “梅公公,你要好好的。我需要你!” “是!”梅若华内心激荡,情不自禁就要下跪。 末璃伸手扶住,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用无比信赖又绝对敬重,而又平等的目光看着他。 他抬起头,看着她,内心情绪澎湃,热血汹涌。 一个深宫里的太监,就算武艺高强又能如何?归根结底仍旧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皇宫里要的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武功并无多少出人头地的机会,除非愿意去当别人手里杀人的刀剑。可偏偏,他又不乐意去做这种卑鄙之人。 何况,刀剑是好做的?杀人的刀,用过就丢。这是宫里的规矩!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可他终究不甘心,想出头。结果,一步错,全盘输,差点把小命搭上。 幸得当时受宠的崔昭仪怜惜,救了他一命。但宫里的贵人不做无用功,救了他的命就等于买了他的命,有朝一日肯定是要他还的。 还就还吧,他也无所谓了。这深宫里的龌龊看多了,厌烦了。 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施展抱负。可惜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再无机会。 一具残躯,一条贱命,就留着报答昭仪娘娘。等这笔债了了,他也就了无牵挂,可以了却残生。 他以为昭仪娘娘会要他去杀人,害人。哪知这个女人只是要求他保护自己的孩子! 宫里的女人们,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一个身负皇家血脉的孩子。十七皇子之于昭仪娘娘就如同命根子一般。 但他万万没想到,昭仪娘娘不是要他保护十七皇子成皇,而是带着孩子离宫。 这不是一位娘娘的心愿,而是一位母亲的心愿。 他对娘娘肃然起敬! 娘娘是个好母亲,虽然走了弯路,做了错事,但终归还是梦醒了,看透了。 第247节 这皇宫罪孽深重,这天下风雨飘零,天快要塌了。 娘娘就等着天塌的一日,天塌了,宫破了,她的小鸟儿就能展翅高飞,自由自在。为此,这个母亲不惜以死斩断十七皇子的退路,放手让孩子去飞。 娘娘是个烈性女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十七皇子偏偏被命运捉弄,走上了一条和娘娘设想完全相反的道路。 真是叫人感慨世事沧桑,变化万千。 十七皇子,陛下,他的小主子!昭仪娘娘的命根子!一个被迫当男儿的小女孩! 能走到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是为了报答昭仪娘娘。但渐渐的,他感到自己的内心对着孩子的感情有了变化。 一开始是同情,怜惜。渐渐的,成了惊艳,佩服。到如今,他已经开始把这孩子当成一位君王,对她忠诚,敬仰。 虽然,这孩子还是会时不时的暴露出柔软的一面。但恰恰是对他的信赖,和依恋。让他生出一些不应该有的情感。 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是完整的,是平等的,是被信赖的,被期待的。 她既是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君王。 追随者她的脚步,陪伴在她的身边,他这样一个残缺的人,也能实现抱负,做出一番事业! 她是他的君王,他是她的臣子。 ------题外话------ 17日:kdidachung(评价票10,钻石1,鲜花1)jecyy(月票1)猪猪侠007(钻石3)肥狐九(鲜花9) 感谢美人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教你一招! 萧继远是入夜时分赶到! 这条峡谷无人知晓,若不是梅若华留下记号,肯定无法找到。 门口已经通了可过一人的小道,正好方便他潜入。 自从那天在木那坨和小皇帝分别,其实他一直暗中潜行跟随。只是怕被那姓祁的发现,只得远远的跟着。 昨天忽降大雪,他不得不找地方躲避,等雪停了出来一看,天地间一片茫茫,哪里还有马队的踪迹。 心中十分懊恼! 许是天意如此,叫他无从跟随? 然而柳暗花明,又冒出一个梅若华。他认得,这男人是那小皇帝身边伺候的随从。时常为那孩子端茶送饭,显然是亲近之人。此人长着一颗美人痣,眉清目秀,典型的鎏玥模样。 这人不容他靠近,只是招了招手,便纵身而去。 他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毫不怀疑就跟上去。便被这美人痣带到了峡谷附近,叫他大开了眼界。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更没想到这峡谷里不仅藏着姓祁的马队,还有合邕人的军队。 那小家伙叫人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些合邕人吧。 但如今大齐的草原上出现合邕的军队,也不算稀奇。毕竟两国已经暗中结盟,要一起攻打鎏玥。不过这种事对鎏玥人来说,终归不是好事,她介怀也在所难免。可对大齐来说,总不是坏事。 把他叫来又有何用?难道他还能把这些合邕人赶回去? 他心里如是想着,明明已经情不自禁跟随而来,可心里总还是要摆出一副别扭的姿态,为自己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和陷落找点理由,找点安慰。 萧大人的纠结,末璃是一无所知。此时此刻,她正在和祁进怄气。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开口问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结果这家伙竟然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说——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 “为了我?照你这么说,倒是我想要引起战火,生灵涂炭咯?你亏心不亏心!”她气得跳脚,握着拳头在帐篷里来回走。 祁进微微一笑。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成事,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少来这套!你神通广大,明明可以不打仗的,为什么偏偏一定要这样?”她用力一挥手。 “我乐意!” 撅倒!说来说去,还是他任性! “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听到这句,他猛然一挑眉,蹭的从矮榻上起身。 “我为什么就不能任性?难道我还要顾及别人?” 好嘛!你是神仙你有理! “你能任性,可我不能啊!你不顾及别人,可我顾及啊!那是人命,不是蝼蚁!” “人命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陛下你着相了!” 人命和蝼蚁当然有区别!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 “你就当行行好吧。能不打仗,总还是不打仗的好。” “你还真是慈悲为怀,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你若想要做皇帝,就更应该杀伐决断,而不是这样怜悯怯懦,犹豫不决。好多事,都是你自己耽误的。倘若当初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走了,又何来如今这一出。” 这……合着还真怪她咯!末璃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当皇帝,我不是那块料!” 什么杀伐决断的,她做不出来! “哦,你不想当皇帝。那是舍不得展万钧?” 怎么越扯越不对劲了!她皱起眉。 “不要胡说八道。” 祁进轻蔑的瞥她一眼。 “你越可惜他,我就越要让天下大乱,且看你的心上人,怎么头疼。”他还洋洋得意。 哦,合着天下大乱就是为了展万钧?你和他这么相爱相杀,怎么不去*!混蛋! “我和他的事,和你无关。” “无关?”祁进勃然大怒,呼一下就飘到她眼前,一把掐住她的肩膀。 “与你有关的事,就统统和我有关!” 她被他用力摇晃几下,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伸手推他。 “你别这样!” 搞什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这是在嫉妒展万钧?何德何能,她能让一个神仙嫉妒。但他提起展万钧,终归叫她有些无言以对。 她对那个人的感情,太复杂,太纠结,说不清! 她越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祁进心里就越是妒火中烧。 怎能不恨?怎能不妒?她明明就该心狠情冷,明明就该决胜千里,将苍生天下都踩在脚下。君临天下都不能满足,应该高高在上,凌驾一切。 然而,她偏偏自甘堕落,成了一个纠结的,反复的,为爱情所沉迷的小可怜! 就因为展万钧!那家伙有什么好? 她凭什么去爱?她凭什么去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凭什么! 如果去爱,为什么不是他? 他对她不好吗?他长得不漂亮吗?他能力不够强吗? 为什么? 他越发欺近,将她笼罩。熟悉的馨香弥漫,令人窒息。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伸手轻轻撩开她举起的胳膊,握住她小小的脸庞,让彼此毫无障碍的面对面。 什么为什么?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想的呀! 以及现在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吗? 用力咬了咬嘴唇。 “因为他比你像个人!他有爱恨情仇,他让我觉得真实!” 竟然只是因为展万钧是个人!这样的答案真叫他失望。 祁进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仰头大笑。 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垫,摔倒了也不会觉得疼。末璃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狂笑,笑声带着悲意。 “他是个人,难道我就不是?对,我不是,我是神仙。可是谁让我成了这个样子?是你!”他停住笑,伸手指着她。 末璃愣住,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她才认识他多久,怎么可能左右他的命运。 但长久以来她都有一种感觉,祁进和她认识很久了,久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久。 也许自己曾经真的伤害过他吧,所以才让对方总是这样反复无常,爱恨纠结。 但这种感觉又毫无依据,因为就算打从十七皇子出生算起,她和他认识的年份也不算长。难道是前生今世的恋人? 可前世的事情,她这个穿的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他的这些情感,她也是无能为力。 被她怜悯和慈悲的看着,祁进心里生出一股恼怒。 “不许这样看着我!闭上你的眼!”他呵斥道。 末璃愣一下,但还是乖乖闭上眼。不看就不看! 她这样听话,他又觉得更加恼怒! 不是!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统统都不对! 第248节 她不该是这样!不该如此慈悲,不该如此纠结,不该如此怯懦,她是高高在上的,她是无所恐惧的,她也是无所不能的。 她比他更应该是一个神!让万人敬仰! 可如今她偏偏只是一个小女人!而且竟然还依恋上一个男人,开始懂得爱情。 他痛恨!但又情不自禁的倾慕,羡慕,又深深的思慕。 长久以来,他一直期待的事情,发生了。 可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她。 所以不对就是不对,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必须走!赶紧走!他不要再继续见到她。他要把一切都拨回正轨,他要原来的她。 哪怕无情,哪怕冷酷,哪怕从来也永远不会懂爱,也不会去爱他。但至少,那才是她。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你走,必须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这里不需要你,也没有你的位置。” 末璃睁开眼。 她当然要走,走了也当然不会再回来!但不是现在! “走!快走!”他怒吼,伸手一指。 她二话不说,跐溜从毡垫上爬起,头也不回就钻出了帐篷! * 一到外面她就用脚踢石头,踢雪堆,嘴巴骂骂咧咧,发泄郁闷。 走就走,谁怕谁!真当她离开他就没法走了吗?别小看人! 不就是在合邕嘛,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不靠他,她还能靠自己,靠展万钧! 到今天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一个别人的影子。他老是在她身上找另外一个人的痕迹,既是对他自己的折磨,也是对她折磨。 前生今世,这种事,真是见鬼了。 前世种种,她知道个屁!没印象就是没印象!凭什么她就非得满足他心里的期待和幻想,去当另外一个人!别傻了! 她就是她自己! 那么爱那个人,他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死。非得留在人间活成个大妖怪,到处害人。 一边走一边骂,走着走着,忽而哎呀叫了一声,伸手一摸后脑勺。 什么东西打中她?谁干的? 回头一看,地上多了一个金灿灿的戒指。 她弯腰拾起,沉甸甸的,像是赤金,还镶嵌着一大块红宝石,十分华贵。 开玩笑丢个小石子有的,丢个宝石大戒指,谁这么大手笔? 自然是萧继远了!他从阴影背后探出头,对她一招手。 末璃连忙左右看看,握着戒指,一路小跑也闪进阴影里。 “来了?” “来了!” 两人打了招呼,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她是思量着该怎么开口跟他说粮食的事,萧继远则还在想刚才偷窥到的一幕。 帐篷顶上开了天窗,他在峭壁上挂着,望下去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可惜听不见声音。 小皇帝似乎和那个姓祁的吵了一架,姓祁的还骂了她,把她推到在地,又赶她出去。 这小可怜,此行果然是成了人人厌弃的累赘,连个和尚道士都能欺负她。 被自己人都欺负的这么惨,这要是到了合邕,她可还有半点活路? 只会更惨吧! 他都有些不忍心起来! “那个……你都看到了?”末璃问的是这峡谷里的合邕士兵和运送的粮草。 “什么?没,我没看到!”萧继远却以为是她问的是自己偷窥到的那一幕,自然要否认。 “啊?没看到?就在你眼前你都看不见?你瞎的?” “我当然不是瞎的。可,这不是顾及你的面子!” “什么?我的面子?这和我的面子有什么关系?我叫你来就是让你看一看这些,你竟然告诉我没看到?”她都要被气死了。 “你让我来就看你和人吵架被欺负?你要脸不要脸!” 喂喂!他到底在说什么?等一下,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刚才她和祁进吵架,他偷看了!喂,到底谁不要脸啊!偷窥狂!末璃傻眼了。 萧继远也傻眼了,忽而明白过来,对方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而他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两个人都尴尬的别开头去。 “这些粮草,应该是合邕人运来给你们的!”半晌,她开口,打破沉默,扯开话题。 “嗯!我知道。西京来了消息,陛下花重金跟合邕买了许多粮食,以备战事。” “花重金?你家皇帝是不是脑子有坑!”她忍不住生气。 “什么意思?不许你污蔑陛下!”萧继远瞪眼。 “不是脑子有坑,那为什么不要我们鎏玥白给的粮食,与我们同归于好。反而花钱去向别人买粮食,与我们决战。这这种亏本生意,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萧继远无言以对,但仍旧挣扎着辩解。 “但打赢了你们,我们就一本万利。” “呵呵,那也得赢了再说。” “难道我们会输。” “当然会输!”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的将士要是打仗的时候没饭吃,拉肚子,你说会不会输?”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好好看看你们脑子有坑的陛下花重金买的粮食吧!”说着,她从怀里掏出手帕包,拍在他胸口。 萧继远疑惑的打开不包,将里面湿漉漉的“谷子”翻检一番,又捏起碾开,脸色顿时黑了。 “可恶的合邕人!竟然送这样劣等的粮食给我们,简直该死!这里所有的粮食,都是这样的?你不是在骗我吧?” “是不是全是这样的,我可不敢说。反正我弄开了一袋,里面是这样的。骗你?我骗你干嘛。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去查查就知道。反正证据都在这儿,还没跑呢。” 他扭头看了看这里密密麻麻二十多辆的马车,恨恨一把握紧拳头。 “我自然要好好查一查!若是合邕人真的捣了鬼,我就一把火连人带车统统都烧掉!” 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别介!杀人放火算什么本事!”她伸手拦住他。 “做出这种事,合邕的走狗就死不足惜。难道你还要可怜他们?”萧继远对她的妇人之仁不屑一顾。 末璃哼哼一笑。 “杀人不如诛心!你一把火把证据都烧了,岂不是便宜了合邕人。到时候他们倒打一耙,到你的陛下那儿去告你一状。说你把好好的粮食都烧了,还诬陷好人,你怎么办?” 萧继远一愣,眉头皱起。 “按你意思?” 她招了招手。 “附耳过来,教你一招!管叫你人赃俱获!” 萧继远低下头去,听她在耳边嘀嘀咕咕。她说话轻又快,像只小鸟在他耳朵里啄个不停,叫人痒的难受。 可又不能不按耐着听她说。 教授一番之后,她还洋洋得意的拍着他的胸口道。 “如此一来,管叫合邕人无话可说,而你也人赃俱获。有人证物证,你的陛下也才能看清合邕人的狼子野心。你们陛下真是,一把年纪还很傻很天真。你们天天打人家合邕,竟然还敢跟他们合作。人家都恨死你们了好不好!也就你们陛下心大,还敢相信他们!” 听她埋汰陛下,他心里很不服气。可此时此刻他是真没有立场为陛下争辩了,因为事实摆在眼前,这一回他们确实很傻很天真。 看他一脸尴尬,她又安慰道。 “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要不怎么说老顽童呢,老人家就跟小孩子一样!你也是辛苦了!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好臣子!” 呵呵,谢谢你夸奖安慰了,真是一点也不想要呢!你这是拐着弯骂我们陛下老糊涂,我懂得!萧大人心里狂吐槽。 “去吧去吧,好好安排,我等你回来,开一场好戏!”她还催促他,赶他走。 萧继远恨恨瞪她一样,纵身一跃,消失在另一片阴影里。 末璃还朝他离去的方向摆摆手。 快去快回,好戏还在后头呢! ------题外话------ 泠止(月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期待萧大人的再次归来,为陛下开一场好戏!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祁天师出卖了他? 原以为第二天清除积雪肯定会比较轻松,哪成想积雪堆在峡谷外吹了一夜的冷风,全冻成*的冰块啦! 这一下就不是清雪,而是除冰。这冰块冻得,就跟石头一样。刀砍斧剁,连推带踹,纹丝不动。 第249节 要了命了! 合邕人全部傻眼,就没见过这样的天,这样的雪,这样的冰。 马队的向导都是大齐人,对付这些事倒是有一套。可谁让昨天合邕人不听他们的话,非得偷懒把雪都堆在门口,这下傻眼了吧。 这回求着他们也不帮忙,让这伙合邕傻子自个玩蛋去吧。 对于暂时不能出行,祁进没有表示,一直窝在帐篷里装闭关。 他不急,末璃急啊。这才刚跟萧继远约好了,怎么这群合邕傻子又给她添乱扯后腿。 这雪要是不赶快清除了,萧继远怎么带人过来唱大戏呢? 没得办法,她只好去气鼓鼓拉长脸去找穆沙。问他到底除雪不除? 被她一问,穆沙哼哼冷笑,表示关你什么事,好好的当你的乖宝宝,依偎在祁天师身边不就好了。多管闲事! 她气得直翻白眼。 “好好,我多管闲事。那你们就在这峡谷里待着吧!反正我看一时半会你们也走不了,就在这儿过年算了!” 谁怕谁!路开不出,大不了让萧继远等两天。或者让萧继远带来的人除雪好了,把这群货直接包饺子算了。 穆沙当然也不想在这破地方过年,可除雪这种事他真是一窍不通。合邕只有极少数地方冬天会下雪,下的也从没有这么大。他从小在王都祭月城长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恐怖的大雪。 祭月城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城里城外到处鲜花绿树,美不胜收,堪称一座花都。生长在这种地方的合邕人民个个性情开朗,热情活泼。 难怪大齐的蛮子一个个性情残暴,冷酷无情,敢情都是让这恶劣的天气给逼得。 这种地方,让他多待一会,他都想杀人了! “那你说怎么办?将士们又不是没干活,只是慢一点罢了。” 才慢一点?他们是蚂蚁怕好么! “你们这样不行的!怎么不去请教一下那些马队向导,他们对付冰雪肯定比你们有经验。” 结果穆沙皇子哼的一声仰起头。 “请过了,但这些蛮子不肯帮忙。真是欺人太甚!” 呵呵!就你们这种态度,会来帮忙的大概只有她这种居心不良的人了。末璃在心中冷笑吐槽。 对比大齐蛮子的态度,在想想她的热心肠,穆沙双眼一眯,也开始怀疑起她。 “小陛下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的事?” “关心你们?别自作多情。我是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太冷了。而且再待下去,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还在这峡谷里活一辈子。” 说得倒也是!他也不想待在这地方了! “那你说怎么办?那雪冻得太结实了,这鬼地方!” “想办法啊!你看看你们,就知道拿刀砍,用枪戳,有屁用。你们的刀枪实在太差劲了。这都什么破玩意?”她伸手一指合邕人的武器。 说起武器,穆沙就脸色一变。 “我们的武器不行,这难道还怪我们?” 诶,不怪他们难道还怪她不成?她是真心不懂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穆沙皱眉看了她一会,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才叹口气,恨恨低语。 “哼,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的摄政王,翻脸无情。不但扣下了说好要送给我们的武器,还害死了大皇子。你们无情无义,就别怪我们不仁不义。” 等一下,他说的事她想起来了。 “不对,你们弄错了。杀死你们皇子的不是展万钧!” “不是他?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没有。” “没有证据,你就是说谎。”穆沙冷笑。 “说谎不说谎,你自己判断。反正我告诉你也无妨,这事我就在现场。杀了你们皇子的是玉容公主手下的黑衣人,他们还坑了展万钧一船的兵器呢。” “玉容公主?” “她是展万钧的侄女,我的姐姐。” “既然是展万钧的亲戚,这事还是该算他头上。” “怎么能算他头上。玉容公主还要杀他呢!” “你扯出这个玉容公主,有什么证据?能叫她来对质吗?” “不能。公主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你就是一派胡言!” 末璃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一下。我不和你扯这破事,还是说除雪吧。”她都快气死了。 穆沙则一脸,谁和你扯别的,明明就是你自己在扯。 “你们这法子不对,得赶紧烧热水,多烧些。往冰上凿个洞,把热水灌进去,让冰块从里面裂开,分而化之。” 算了,不扯蛋,还是办正事要紧。 穆沙看她一眼,伸手一招,把随从叫过来。 “快去,叫大伙烧起热水。多多的。” “还有你们这么戳是没用的。得钻!来回旋转,摩擦生热,懂不懂!” 对不起,不懂!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她只好叹一口气,要了一根铁枪,亲自示范。然而效果不佳,因为她实在力气太小,钻了半天冰上才浅浅一个印子。 末璃都快被自己气哭了,没用,太没用了。 还是穆沙看不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铁枪,握紧了狠狠往冰上一戳,扎进去一截之后,又狠狠拽出,一大块冰随即掉落。 合邕人立刻欢呼起来。 看吧,他们的皇子多厉害。这个鎏玥的小不点,真是太丢脸了。 末璃翻个白眼,气鼓鼓的。 穆沙瞥她一样,然后继续往冰上用力戳,戳出一个洞之后,用她说的旋转的方法,把铁枪往冰块里钻。 钻出一个更大的洞之后,回头伸手一招。 “拿热水来!” 两个士兵就吭哧吭哧抬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滚水过来。 正欲往冰块上泼,被末璃举手拦住。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直接泼啊。得往洞里灌!一点一点的,不要急!” “一点一点灌能有什么用?” “热胀冷缩懂不懂?热水灌进去,里面热,外面冷,冰块就自己裂开!” 穆沙皱了皱眉,伸手一挥。 “往洞里到,慢慢的!” 于是一点一点的往洞里到热水,灌了一点就满了,热水很快溢出来。 “趁着热,快掏出来,把洞掏大!”末璃又催促。 穆沙用手里的铁枪往冰洞里凿,把洞掏大,叫人继续往里灌热水。热水越灌越多,洞也越来越大。直到冰洞大如锅,这滚烫的热水灌下去,就听见里面吱吱嘎嘎响个不停,逐渐的,以冰洞为中心,从里面开始出现裂缝,朝四面蔓延。 “不要停,继续灌水!拿重的锤子过来,砸,往裂缝的地方砸!用力!” 众人七手八脚,又是灌水,又是砸冰。只听得梆梆的重响之下,犹如小山一般的冰块从里面裂开,纷纷而落,犹如山崩一般。 “继续,继续,不要停!就这样不断的分化!凿洞,灌水,砸冰!” 没想到这小不点的办法还真行,叫穆沙不由高看她一眼。 末璃懒得理会,只希望这群合邕的懒鬼赶紧干活,把道路清理干净。 有了她的方法,合邕人清理冰块雪堆的速度果然就快多了。坚冰被分而化之,从小山一样分化成了几块巨石,巨石裂开,又成了一堆堆的碎石。而碎块被扔进锅里烧成了滚水,又拿去分化其他的巨石。 如此循环往复,从日出到日落,峡谷外的冰块终于被清理干净。见合邕人终于开窍了,几位大齐的向导也开始帮忙。指导他们在路边挖沟,把四处横流的积水也导出去。不然风吹一夜,明天起来,这出口又会结满冰。人和马走过去,非得摔着不可。 这一天活干的,人人都累坏了。晚饭早早的就开始烧,好叫大家吃饱了休息。 末璃也累,但一点也不想休息。 大戏就要登场,她怎么能休息呢! * 入夜时分,众人纷纷摊在火堆前吃饭。忙活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人人都很放松。只是今天着实累极了,连说话的都懒得,所以峡谷里十分安静。 然而很快这片宁静就被打破,一支大齐的军队从天而降,叫众人措手不及。 蛮子兵来势汹汹,个个都是手持钢刀,骑着大马,足有几百人,把个狭窄的出口挤得满满当当。 两个小卒跟着一员将士在门口喊道。 “里面是什么人?快点出来!不然,爷爷我就要放火烧了!” 嚯!这么凶残!不愧是蛮子。sxmd 穆沙按捺不动,朝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位随行官立刻举手高呼。 “军爷请慢动手。我们是奉大齐皇帝陛下之命,前来送粮的。这是我们的通关文牒。” 说着,就把公文关牒都拿出来,双手捧着奉上。 领头的将领一把夺过。 “等着,我拿去给将军过目。” 诶?来的还是个将军啊!随行官连忙点头哈腰。 “是是是。” 公文关牒都是真的,穆沙心里并不担心。只是觉得奇怪,这峡谷隐蔽,这几日又是大雪封路,怎么就突然冒出一支军队来?正好就撞上了他们? 第250节 这里面,会不会有鬼? 这事当然是有鬼。领着这支军队过来的正是萧继远,来给末璃唱大戏。 萧继远坐在马上冷哼一声,甩手就把文牒扔在地上。 文牒是真的,上面盖着大齐皇帝的玉玺,他不会看错。事到如今,他虽然并不对合邕人报多少希望,但内心还是期盼奇迹发生。 也许,合邕人没有那么坏。而那个小皇帝说得也不是真话! 深吸一口气!他对部下一点头。 “按计行事吧。” “是,将军!”那员领将躬身行礼,随即捡起地上的文牒,又领着人回去。 “我们将军看过了,你们的文牒没错。既然是给大齐送粮食的,那就把粮食交给我们吧。” “什么?这,这可不行!这粮食得送到专门得地方,交给专门得人。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了你们,误了差事!” “你小子敢说我们是随随便便的人?”领将一拳就把随行官砸趴下。 “告诉你们!我们将军可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你们乖乖把粮食留下。我们自会替你们禀告皇帝陛下。来人!拿粮食!” 伸手一招,立刻从后面跑出一百来号人,要往里冲。 “谁敢!”合邕人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把手里的碗一扔,饭也不吃了,拿起刀枪就要干架。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好啊!你们这群合邕贱命,想要造反了。爷爷我这就堵住洞口,放火烧死你们!”领将恶狠狠道。 这招可太毒了!合邕人义愤填膺! 然而大齐人还没放火,合邕人的后方就先着了火。 “不要了,起火了!快来人啊!”后方突然冒出一股浓烟,又有人凄惨高喊。 这下可乱了套,大齐人还没打进来,峡谷里的合邕人就纷纷扔掉手里的武器,拿桶的拿桶,端盆的端盆。 得亏今天清除的积雪还有,水不够,雪也能灭火。 火源不大,就是一车粮食着了。几盆水下去,火就灭了! 合邕人自己乱了阵脚,大齐的那位领将就带着人冲进来,把众人都团团围住。粮食一车接着一车,都给拉到了外面,包括那车着了火的。 所有人也都被从峡谷里赶出来,包括末璃他们。 大齐人自然先要检查那批粮食,从浸满水的麻袋里把烧了一半的粟麦掏出,有经验的老兵用手一碾,低头一闻,就立刻禀告。 “将军!这些粮食有问题!” 这话喊得响,叫所有人都听见。合邕人顿时脸色一变,而躲在人群里的末璃则是抿嘴一笑。 披着大氅带着斗篷,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祁进,也撩起出毛的帽檐,皱眉看了穆沙一眼。然后回头,又看了末璃一眼。 末璃仰头,对他的视线毫不避让,还一挑眉,嘴角含笑。 祁进垂下眼皮,嘴角也是微微一挑,伸手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她吃了痛,嘶了一声,然而不肯服气,挑着眉哼一声。 瞧着她这副傲慢倔强的样子,祁进的眼神微微一闇,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你要害死穆沙了!” 末璃抿嘴。 “活该!他当年还想杀我呢。” 他轻轻一笑。 “是,他活该!” 老向导举着他们的文牒恭恭敬敬的上前。 “军爷,我们和这些合邕人不是一伙的。我们是行商的马队!” 领将伸手一接文牒,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黄橙橙的四方金块,上面还盖着清晰的大戳子。正是大齐特有的金锭官钱,十足一两。因为分量足,成色号,一两能抵一两半。 有了这块金锭,领将脸色立刻大好。 “好,你等着,我拿去给将军看。” 萧继远一看这文牒自然是点头通过。 “你们没事,将军说你们可以走了!人数马匹都清点干净,不许遗漏,也不许多拿。” “是是,多谢将军,多谢军爷!”向导点头哈腰接过文牒退下,招呼伙计赶紧到里面拆帐篷牵马走人。 虽然在外面过夜会冷,但也比留在这个是非地强。 活该的穆沙此刻脸色阴沉不定,双眉紧皱。 莫名其妙来了大齐军队,又莫名其妙起了火,再被莫名其妙的赶出来。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事情有蹊跷! 看着马队的向导带着伙计进去牵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恍然大悟。 自己被鎏玥人暗算了!一定是鎏玥人出卖了他们!可是,这伙人一直跟他们在峡谷里没出去,怎么会把大齐人招来呢? 怎么不可能?祁天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就算他人在这儿,也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就连这峡谷,也是他告诉他们的呢。 难怪那小皇帝还假惺惺的装好心,来帮他们除雪。全是为了这一出! 祁天师,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让我带你去西京! 马队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峡谷里的帐篷拆了,整理好一切,牵着马匹依次出来,准备赶紧溜之大吉,不趟合邕人这趟浑水。 末璃倒是有心继续看戏,不过接下来的事也轮不到她出马,就让穆沙皇子自己受着吧。她光是想想都已经要偷笑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等所有人骑上马,准备出发的时候。 萧继远骑着马出现了。 诶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喂! 她瞪大眼。 按照原地计划,他这位将军大人只需要做幕后黑手就行,不需要亲自出马。这样一来,就不会在祁进面前暴露。 他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萧继远也觉得自己有点想不通!所以他此刻心情并不好,拉长着脸,阴沉沉的。 “祁先生,又见面了!”一登场,他就毫不掩饰的和祁进打了招呼。 这便叫祁进挑起眉毛额外的看了他一眼。 真是难得啊!让这个连一眼都不看人的“神仙”能看他一眼!萧继远觉得就这一眼,大概也值他露面的回票价。毕竟,这位祁先生可是拿着“狼王令”的呢。 可偏偏此番他“画蛇添足”,却并不是为了这一眼。 接下祁进的这一眼之后,他又扭过头去,深深看了末璃一眼。 末璃连忙低下头。 别看她呀!会暴露的! 但萧继远要的就是暴露。 果然这一眼,惹得祁进也看向末璃。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她刚放了一把火,烧了合邕人的后院,也点着了大齐人的怒火。怎么眨眼间,就引火烧身,点着自己后院了? 郁闷不郁闷喂! 看,看,看,看什么看!她索性也仰起头,恶狠狠瞪了这两个男人一样。 这三人就萧继远说了一句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打禅机似得,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老向导只关心什么时候能走,然而说的上话的大人物,此刻却愣是不开腔了。 叫人活活急死! 祁进只是看,看过了萧继远就看末璃,眼神来回,意味深长,但始终不说话。沉默的气氛叫人觉得压抑。 末璃知道他的脾气,肚皮里做文章,越是沉默肚子里的文章就越是丰富。 她瞪眼看着萧继远。 搞什么鬼? 萧继远也看她,心里有点替自己不值得,但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非得趟这浑水呢?想来想去,大概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吧。 可惜了这七窍玲珑心,如花似玉貌。年轻轻就死了,多可惜! 嘴角一挑,他眼神掠过末璃的脸,转头对祁进客气的微微一笑。 “相逢即是有缘,萧某的营帐就在前面,祁先生赏个脸,请让我好好招待一下您这位贵客。” 什么?萧继远要招待他们?呵呵,绝对是鸿门宴!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末璃暗自摇头,连连给祁进使眼色。 然而祁进一眼也不去看她,倒是多看了萧继远一眼。 “那就有劳将军了!” 诶诶?竟然会同意?末璃傻眼了! 为什么? 为什么?萧继远真想拿拳头砸她脑袋。他跑出来趟浑水,是为了保全她的小命好么! 她就那么想去合邕? 末璃表示,对不起啊,我的为什么问得是祁进,不是你! 第251节 祁进斜眼看两人“眉目传情”,冷冷一笑。 为什么?因为对方都下了战书,是男人就不能退呀。 不管他们是谁勾搭谁,总之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勾搭上了。叫人“喜出望外”!他还以为他们会把“狼尾巴”小心翼翼的藏好呢。 哪成想,是压根都不屑藏。不仅不屑藏,还非得在他眼前摇摆,耀武扬威。 那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微笑着接受挑战咯! 穆沙也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三人眼神交汇,笑而不语,相聚甚欢的模样,心里就跟天雷滚过似得,隆隆作响。 果然如此!这伙从天而降的大齐人,果然是祁天师的熟人。 这一切就是串通好了的,就等着坑他一人! 不对!坑的何止是他一人,他们还要坑整个合邕! 大齐人和鎏玥人勾搭在一块了! 不好,如此一来!大事不妙! * 萧继远的人在前面带路,一面押着合邕的粮草车队,一面牵着祁进的马队。说是不远,果然不愿。马匹慢吞吞的行进了半个多时辰,就看到一大片营帐,篝火汹汹燃烧,马啸咴咴,人声鼎沸。 大部队一到,立刻有人迎上来。 萧继远下了马,命人把合邕人连同粮草都扣押起来,然后亲自恭而敬之的邀请祁进下马入营帐休息。 祁进依然少言寡语,大半张脸被斗篷遮着,只露出一个惨白的尖下巴,和两片薄如刀刃的红唇,显得即阴险又刻薄。 末璃看得心惊肉跳,心里十分懊恼萧继远的多事。 老向导倒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比起在野外露宿,能跟大齐的军队在一起,安全感倍增。 祁进吩咐他去搭帐篷,自己则带着赵晓乐先去休息。 末璃下了马就溜溜哒哒,蹿到萧继远跟前,握着拳头抱怨。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怎么能这样乱来?你暴露了不要紧,我怎么办?” 萧继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矮墩墩的萝卜头,踮起脚都没他肩膀高。 “暴露了又有什么不好?我只是给你增加一点筹码罢了!” “给我增加筹码?” “你不是说展万钧要把你送到合邕去当人质?” “诶?啊!是啊,怎么了?” “这祁进跟他是一伙的吧。他们两个既然想偷偷摸摸在大齐的眼皮子底下把你送到合邕去,你到了合邕就会被害死。这事还会栽赃在我们大齐头上。那我索性现在就把你截了!叫展万钧的如意算盘打不成!岂不是釜底抽薪,阻断源头!” 啊?听他这意思…… “你暴露是为了我?”末璃惊呆了。 萧继远皱眉,冷笑一声。 “别自作多情!我这是为了大齐!你活着,比你死了有用!” 是是是,为了大齐!可你为了大齐,就打乱了她的计划呀!末璃简直要抓狂。 “不不不!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我还有别的计划!我……” “你还有什么计划?”萧继远一挑眉。 “我……”末璃闭上嘴,有计划也不能告诉他呀。 对方一撇嘴,伸手指着她鼻子道。 “听着,小家伙。作为今天你教我这招的报酬,我也教你一招!” 看着鼻子前的这根手指,她扁了扁嘴。 “大人请赐教!” “与其躲在背后捣鬼,不如正面攻击!这里是大齐,不是鎏玥。你以为强大的人,在这儿不一定强大。” 末璃愣一下。 “你的意思是……” “展万钧在这儿吗?” 她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乖乖听话,跟着这姓祁的去合邕?” “我并不是听他的话,我是……”她是另有计划好么,可她的计划又怎么能告诉他嘛。 “我会带你去西京!” 诶诶?去西京?那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别乱来啊!我为什么要去西京?” 萧继远皱起眉,疑惑不解的看着她。明明是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小妖怪,刚刚还帮着他算计了合邕人,怎么事情临到她头上,就变得如此愚蠢? “去西京,你才能见到真正能和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彻底解决我们两国纷争的人!” 什么?等一下,她想起来了,西京是大齐的都城。他想她去西京见谁? 大齐的皇帝? “不行!你们的皇帝已经老糊涂了!如果你把我交给他,那还不如让我跟着祁进去合邕。至少我还能多活几天!” 听她再次埋汰陛下,萧继远用力深呼吸,告诫自己别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不是陛下,是皇后娘娘。” “皇后?” “想必陛下应该知道,掌握这大齐权利核心的,就是皇族耶律氏和贵族萧氏。攻打鎏玥这样的大事,若是没有萧氏的支持,光靠耶律氏也是不行的。” 他的意思是……让她跟萧皇后谈谈?皇后能改变皇帝的决定?哦,对啊,人家是夫妻。可等一下,这皇帝和皇后可不是寻常夫妻。深宫妇人,也能干政? “你们大齐的皇后……这么有权力?”她瞪大眼。 萧继远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皇后是萧氏出身,她的身后站着萧氏全族。在大齐,必要时刻,皇后是可以替陛下代理朝政的。耶律氏虽然掌握着政权,但萧氏掌握着军权!所以皇后娘娘的话,陛下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虽然他并没有告诉她萧氏其实是分为两支,但只要她能说服皇后那一支就足够了。 好厉害!女人也能干政,而且堂而皇之,名正言顺!这么看来,大齐的女权要比鎏玥强多了嘛! 难怪耶律皇女敢对着萧继远逼婚,敢情是“风俗使然”。大齐女人天生彪悍! 听到这里,她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皮若有所思。 光想着这一路怎么给大齐和合邕使绊子,怎么发现情报想办法送出去,却从未想过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因为她认定大齐的皇帝是个老糊涂,不听劝的。舌下那么大的血本去打仗,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悔也来不及了。 但她没想到这大齐的政权是一分为二的,皇帝一言九鼎,可皇后也是举足轻重。如果能说动皇后,不,说动萧氏…… “你确定你们的皇后,或者说你们萧氏,会跟我合作?” 萧继远看着她。 “正如陛下说的,我们都不想打仗。” 是啊,能不打仗谁想打仗。 “所以,你会帮我?” 萧继远点点头。 她定定看着他,想要从对方眼里找到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但竟然找不到。 “为什么你愿意帮我?就因为不想打仗?你是将军,打仗才是你的职责,不是么。” “如果有人要攻打大齐,伤害大齐的百姓,那么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带着军队去打垮他们。但如无必要,我还是希望我手下的将士们好好的活着。因为他们的妻儿在帐篷里等着他们回去。” “等一下!我听说你们大齐人不讲究家庭,孩子都是随便生随便养。好多小孩子长大了,也不知道爹是谁,祖宗是谁!”她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看他。 萧继远暗暗握了握拳头,若不是怕把这小子给打死,他真想把拳头砸在她的漂亮脸蛋上。 “陛下还是从正规途径,好好了解一下我们大齐的风俗为好,不要总是道听途说!” 感受到对方的愤怒,她连忙摆手。 “是是,这绝对是道听途说,毫无根据。” 想不到柳傲君的话也有水分! 好,既然萧继远肯帮忙,那她就从善如流吧。反正现在也已经暴露了,与其一直让祁进牵着鼻子走,不如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打乱所有节奏,另辟蹊径。 不过想到祁进,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神经病,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呀! 见她皱眉,萧继远心有灵犀。 “你是担心那个姓祁的?虽然他手里有狼王令,很不好对付,但想想办法也不是搞不定!” 他伸手抚了抚腰上的长刀,翘起嘴角,眯眼一笑,眼露杀机。 这个祁先生,到底有什么本事,他可是好奇的很呢。 一见他这个样子,末璃脑中警铃大作,连忙伸手一摆。 “不要!那家伙我来搞定!你别乱来!” 萧继远一挑眉。 “他很厉害?像这样的小白脸,我一只手就能打十个!” 说完,还特地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下。 末璃在心里呵呵一笑。 一个打十个?当日在凌波殿,你连赖沧澜都只能打平手好么!别吹牛了! 萧大人,悠着点,不要鸡蛋碰石头,自取其辱哦! 那可是一位神仙,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 第252节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7,鲜花7)肥狐九(鲜花7)xzssuu(钻石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今天状态不太好,迟迟不能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人都来掺一脚! “我要跟萧继远去西京!”末璃决定开门见山。 祁进坐在矮榻上,扭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对此并不表示任何一点惊讶。 “你不问为什么吗?”她有点急躁。 “你做事,还会跟我解释为什么?” 这话说得,好似她很不讲道理一样。 “我来找你坦白,不就是在跟你解释。” 他回过头。 “为什么?” “他答应帮我牵线搭桥,说服萧氏,阻止这场战争。” “你信他?” “嗯!”她点了点头。 结果祁进仰天长笑,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让末璃恼羞成怒。 “你笑什么!” “我笑你很傻很天真。一个北狄蛮子的话,你也信!他能替萧氏做主?能替大齐做主?不自量力!”祁进冷哼一声。 这话让末璃无言以对,但心中有觉得不服气。 “能不能做主,总也要试一试。” “试一试?拿你的性命去试?”他冷冷看她。 “对!拿我的性命去试!” “你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 “你就不怕萧继远骗你,拿你当人质,到时候两军阵前把你往前头一搁,他们就能不战而胜!” 末璃低下头撅了撅嘴,随即仰起头哼了一声。 “这是没用的。我就是个傀儡皇帝,不值钱!” 听了这话,祁进嘴角一翘,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一下。 “陛下也太妄自菲薄了。你比你想象中的,可值钱多了。信不信,你若出现在阵前,展万钧定然方寸大乱!” “那你不是更应该支持我去西京,顶好让萧继远骗我,把我绑在阵前,好叫展万钧方寸大乱,一败涂地。看他出丑,你不是很开心!”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一挑眉,笑语道。 这举动,这神情,这话语叫祁进微微一愣,心中卷起一阵风浪,直涌上喉咙口。 他闭嘴不语,把这翻涌的情绪压着,只是沉沉的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这一回是毫不避让,很有一股要和他摊牌到底的气势。 他深吸一口气,回握她的手,低语道。 “若是那样,展万钧之前我就先方寸大乱了。” “既然如此,你就该陪着我一起去。好叫这个萧继远骗不了我。” “陛下想我跟你一起去?” “当然,要不然我干嘛向你坦白。” “我以为是陛下明知瞒不了我,索性提前坦白。” “是啊,你是神仙能耐大。你能说动大齐的皇帝,也一定能帮我说动萧氏。”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在乎我呀!你方才不是说,如果我出了事,你就会方寸大乱。” “可陛下在乎我吗?” “当然在乎!” “谎言!陛下若是在乎我,就该记得此行我们的目的是去合邕的祭月城,而不是去大齐的西京。我满足陛下离开这里的愿望,而陛下则满足我的愿望。但此刻,陛下又出尔反尔。所以你心里,没有我。” 末璃在他的注视下,垂下眼皮。但随后又仰起头,定定的看着他。 “那又如何!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这话另祁进淡然的脸色绷不住,惊诧失色。 她一把握紧他的双手,整个人向前欺近,目光逼视。 “你在乎我,对不对?你心里有我,对不对?你喜欢我,对不对?那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听我的话,对不对!我叫你干什么,你就会去干什么,对不对!” 她一连串的“对不对”,竟然逼得他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这小小的一步也叫末璃惊讶万分,然而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她忽而明白自己该如何对付这位“神仙”了。 她一直当他是神仙,高高在上没有七情六欲,所以只能敬而远之,恭而顺之。 但越是相处越是发现,神仙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的感情太喜怒无常,让人摸不着脾气。可相处久了,再无常的脾气也能找到一点规律。 祁进的规律就是,能让他发脾气,不管是喜还是怒,都说明他在乎。 他不在乎的人,别说脾气,就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神仙跌落神坛,成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于是她窥得了一线天机,他在乎她,他喜欢她。虽然她还是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个“神仙”喜欢在乎,但喜欢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展万钧那样对她,她还喜欢他呢,这哪儿说理去。 一个人,一旦在乎了,喜欢了,那就有了弱点。 祁进的弱点就是她,原来如此。神仙是很难对付的,但男人就好对付多了。不要把他当成神,要把他当成人。 把他从神坛山拉下来,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不要跟他讲大道理,千百万条大道理都比不上一句“你喜欢我那就应该帮我”。 果然,被她这样“咄咄逼人”的看着,祁进一贯淡然的眼神出现了动摇,竟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让他看起来毫无半点仙气,倒像个被吓傻了的孩子,整个人都僵硬了。过了一会,雪白无暇的脸皮下突然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而且越来越浓,浓到宛如打翻了一盒胭脂,泼洒一地。 诶诶诶!他竟然……羞得脸红了! 这样子可真有点吓人了!虽然此刻她打定主意要把对方当人看,而且气势上绝不能输。这一回她可是豁出去了,要“压倒”他。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如此“幼稚”的表现,叫她成了一个欺负良家少男的恶霸。 “你……没事吧?”她情不自禁放开手,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 祁进别开头,脸皮抽搐。 有事!大大的有事!他闭上眼,心里是惊涛骇浪,风雨大作。 多少年了?他都已经记不起,她这样的眼神。以至于今天再次看到,就如同被惊雷轰击,差一点就粉身碎骨。 是,他在乎她,他喜欢她。何须再问,他都已经为她付出那么多。 是了!因为从来他都只是做,没有说。 想到这里,祁进脸上的红晕稍稍退却,双眉也微微皱拢。 他怎么会忘了,时间看来过得真的是太久了!他竟然一直忘了告诉她,他在乎她,他喜欢她,他爱她。 于是他回过头,定定看着末璃。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末璃心头有点慌起来。 对方陡然伸手,一把将她手腕抓住,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但随即又压住心头的惊慌,镇定,说好了这一回是她“压倒”他,那就不能慌慌张张像个孩子似得。 于是她挺直腰板,反手也握住他的腕子,回瞪他。 “我……”祁进开口。 正要说,突然帐篷外传来赵晓乐急促的声音。 “观主,出事了!” 祁进一扭头。 “怎么回事?” 晓乐轻轻一撩门帘。 “有人放火烧营,起了骚乱!” 嘈杂的声音顺着掀起一角的门帘传进帐篷里。 “起火啦!快灭火!” “快把马牵走!” “水,快拿水来!” 火焰熊熊燃烧的劈啪声混合则人来人往混乱的脚步声,以及惊慌失措的马蹄声。 祁进和末璃面面相觑,同时放开手,各自退开。 “晓乐,进来。”他道。 赵晓乐这才走进帐篷里。 “陪着陛下,我出去看看。”他伸手一指末璃,转身而去。 “是!” 末璃咽了咽口水,伸手一把抓住晓乐。 第253节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起火了?” * 是啊,好好的,怎么就起火了?众人也是疑惑不解。 尤其是萧继远,今天真是跟火干上了。合邕的后营被放了一把火,他还幸灾乐祸,趁火打劫,连人带证据一并缴获。结果转眼间就轮到他的后营起火了! 就不知这一回是谁在“趁火打劫”! 头一个怀疑对象当然还是姓祁的!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合邕人,放把火想跑。但其实这两个对象是一伙的,所以想来想去,这火就是为了合邕人放的吧。 “来人,去把抓来的那些合邕人带来!”想到此处,他挥手下令。 “是!”随身的将士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就回来。 “禀告将军,合邕人都跑了!” “那些粮食呢?” “都烧起来了!一车也没剩,全着了!” 好啊!看来果然是这样!可恶的合邕人,可恶的鎏玥人!他们果然是串通好了,准备在背后坑大齐一把。可恨陛下竟然还跟这样的小人当兄弟,真是……老糊涂! 他在心里恨恨骂道,随后猛一抬头。 “去,派人把那个马队的帐篷包围起来!” “是!” 带着刀戈兵刃的兵卒立刻包围了帐篷,萧继远这一回是毫不客气,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撩开门帘进去。 结果里面空荡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他大喝一声。 身后跟着的随从立刻也冲进来,愣住。 “人呢?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的呀?” “刚才?” “对啊!守在这里的人说,没见有人出来过呀。” “守在这里的是哪些人,叫他们过来回话。” “快去叫人过来。” 去叫的人好一会才回来。 “禀告将军,看守的人都……都死了!” “死了?尸首呢?” “就在外面。” 萧继远又冲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把火把的光芒也压住。所以他是一眼就看到并排放在地上的五六具尸体,都是被割喉而死,手法干净利落,十分狠辣。 “这是怎么回事?”他面色阴沉,锐利的目光掠过在场所有人的脸。 众人被他目光看到,纷纷都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合邕人跑了,鎏玥人也不见了,掺假的粮食也被烧了,他的手下被杀了,刚刚还是大获全胜的局面转眼就一败涂地。 他该说什么呢? 祁先生真是好手段啊!难怪小皇帝叫他不要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看来,他还真是轻敌了。 用力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怒火,他仰头看了看四周。 “这么多人,跑不远!你们带上人,牵上马,跟我出去追!其他人,继续灭火!要小心,可能还有人潜伏在这里,继续捣乱。灭火之后,要对全营所有人做一个排查!” “是,将军!” * 穆沙跑着跑着一个踉跄扑到在地。顾不得摔疼的膝盖和手掌,他翻身跃起,低头气喘如牛。 目光落地,就看到一双玄色的皮靴停在自己前方三步远的地方,靴子的鞋面洁净无暇,但靴底还是沾上了泥沙和草屑。 想不到,一直飘飘欲仙的祁天师,也有被凡尘的污泥沾染的一天。 他惨笑一声,仰起头。 祁进站在风里,身上的大氅厚重,却也被这寒风吹得抖动不已。 “天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穆沙问道。 祁进回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 “不是我害你们,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什么意思?” “难道是我叫你们往粮食里掺假欺骗别人?” 穆沙面色讪讪。 “这事……我也是不同意的。”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走吧,再往前就会有一个牧场,你换匹马自己回去吧。” “我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像个丧家犬一般!太丢脸了!”他低下头,面容扭曲。 祁进却已经没兴趣再和他言语,自顾自转身要走。 “天师!”穆沙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大氅。 “我们是因为你而来,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他渴求道。 祁进皱眉,猛然挥袖。 穆沙顿时觉得全身一麻,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就松开手,噗通跪倒在地。 “为我而来?简直可笑!” 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毫不留情! 穆沙就眼看着他翩然而去,身形仿佛只是微微一晃,眨眼间就已经离去好远。再一晃,就直接看不见了。 他就这么不管自己了?怎么能这样?不行!别想甩开他! 可对方已经消失,让他往哪里去找? 他忽而想起,军营起火之时,他看到鎏玥那个小皇帝跟接应的人说要去西京。 神仙可以仙踪飘渺,无迹可寻。可凡人跑不了!他追不上神仙,但可以追上小皇帝的脚步。 去西京!这事没完!祁天师,不,祁进别想就这么拜托他! 合邕跟大齐合作,是他牵的线搭的桥,这事他躲不开! 恨恨咬了咬牙,犹如丧家之犬的穆沙皇子挣扎着从草地上爬起,对着祁进离去的方向狠狠的看了一眼,随后跌跌撞撞的又朝远方跑去。 他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还是赶紧去找到那个牧场,那身上的财物和牧民换一匹马,再问清方向,好去西京! * 末璃骑在马背上,闭着眼在风里喊。 “这是要去哪儿?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和萧继远去西京!” 赖沧澜用力勒住缰绳,吓得她连忙低头抱紧他的腰。 不会吧,她说要去西京,小将军就生气成这样? “陛下,到了!快下马!”赖沧澜扒开她的手,翻身下马,伸手拉扯她的衣服。 到了?到哪儿了?她睁开眼,四顾一瞧,全是茫茫的草原。 赖沧澜扭头吹了一声口哨。 茫茫的草原上忽然翻起一块泛黄干枯的地皮,露出一个深深的大洞,从洞里蹿出一个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这边!” “陛下,那边!”赖沧澜一把扯住她的腰带,伸手在她屁股上用力一托,就将她从马上拖下。 “哎呀!”她吓得惊叫一声,落地差点就摔倒,被小将军扶了一把稳住。 “走!”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时间,他就拽着她朝那地洞跑去,伸手一把就把她推下去。 “啊!”她又是一声惊叫,瞬间跌进黑漆漆的洞里,以为自己要摔一个屁股开花,结果一下去就被人拦腰接住了,轻手轻脚放下。 刚刚脚踏实地,惊魂还未落定,就听见上面赖沧澜喊了一声。 “我来了。” 她又被人往边上扯了一把,就听见噗通一声,土块草屑从天而降,落了她一脸,身边多了一个人。 “陛下!你没事吧?”小将军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有力的。黑暗中,他的目光也是有力的,双眼亮到发光。 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事,我很好。就是屁股颠得有点疼!” 这话一出,就听见黑暗中有人噗嗤一笑,却不是赖沧澜。 啊,这里还有其他人,真是丢脸死了。 “是我不对,我让马跑的太快,颠着陛下了。”小将军却没有笑,一本正经的道歉。在他的心目中,她是风吹吹就倒的水晶玻璃人。这一路颠过来竟然没碎,只是屁股疼,已经很厉害了。 陛下,也成长了呀!小将军深表安慰! 黑暗里轻笑了一声的人听他如此说,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小赖子你陪着陛下,我上去把马处理一下!” “好,王哥你小心!” “嗯!” 第254节 末璃只觉得耳边有风晃过,一阵泥土扑簌扑簌滚动之声后,一条矫健的黑影就蹿了上去,三下两下就爬出洞口。 好厉害!这么深的洞,换做她肯定爬不出去。 见她看王哥爬出去,小将军在旁边连忙道。 “这我也能。” 末璃心想,是是是,你们都能。反正就我最没用咯! 王哥在上面用草皮把洞口盖上,顿时地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连忙一把抓住赖沧澜的手,紧紧的。 恐惧黑暗是人类的本能!尤其还是在地洞里,闻着四周的土腥味,总让人有一种被活埋了的恐惧。 察觉到她的恐惧,赖沧澜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陛下别怕,沧澜来了!我会陪着你!” 被人结结实实的抱着,她确实感到许多安慰。听着小将军有力的呼吸,闻着他身上…… “你身上什么味,好臭!”她抬头,伸手捏住鼻子。 小将军浑身一震,在漆黑中暗暗红了脸,小声的开口,声如蚊蚋。 “不是我臭,是马臭!” “胡说!马没这么臭!我又不是没骑过马!你这味道……是马粪吧!你在马粪堆里打滚了?” 能不能别提马粪!小将军羞的想要钻地缝。他天天跟马在一起,吃喝拉撒,能不臭?可正因为天天在一起,天天闻着,他都已经忘了自己臭。现在好了,陛下说他臭!他就难过的想哭! 陛下那可是香喷喷的漂亮人儿,被臭烘烘的他抱着,一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放开手,想要往旁边站,尽量离她远点,不臭着她。 他刚松手,末璃就一把抓住他。 “你去哪儿?” “我不走开,我是怕我臭熏着你。” 嗬,小气鬼!说他臭,就生气了?末璃没好气的伸手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一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主动贴上去。 “别走!臭就臭吧。多闻闻,就不臭了!” 听她不嫌弃他臭,赖沧澜顿时喜笑颜开,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光。 末璃也笑了笑,伸手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哎呀,还是好臭啊!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来找陛下的。” “找我?就你一个?行啊!小子,能耐大了!”她伸手拍他一掌。 小将军连忙摆手。 “不是我一个,还有其他人。是摄政王派我们来找陛下你的!” “啊?展万钧派你们来的?” 好家伙!这就难怪了!冲到别人的地盘放火,杀人,在祁进的眼皮子底下还把她给截了,能干得出这种事的,除了展万钧还能是谁? 看来摄政王也是不甘寂寞,要在这场好戏里掺一脚! ------题外话------ kdidachung(评价票10,钻石1,鲜花1)5698708(钻石2) 马上就要开学了!一片阴云笼罩!好难过!各位童鞋,你们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么?哦呵呵呵! ☆、第一百五十五章 趁火打劫的赖沧澜! 马粪的臭味闻久了,末璃渐渐觉不出臭,和赖沧澜依偎在黑漆漆的坑底,小声的聊天。 小将军把自己怎么一路从京城押送军粮到雁门关,又怎么一番慷慨激昂之词要求留下。摄政王还不相信他,非要考验他一番。他又是怎么轻轻松松通过考验,顺利跟着王哥他们一起来到北狄蛮子的地盘,寻找她。 在蛮子的地盘里,他又是如何机智勇敢,闯关过将,连夜加紧赶路终于赶上了她们的马队。 然后又是一番放火杀人,勇闯敌营,成功把她从祁进的手里给救出来。 啊哈哈哈!想不到连长生子这个神仙都有吃瘪的时候,小将军觉得自己真是年少机智,英勇无敌,帅的不要不要的。 “厉害啊!真有你的,真是长成一个靠得住的大男人了!”陛下也是毫不客气的夸赞,一拳头轻轻打在他肩膀上。 赖沧澜心里美滋滋的,但嘴巴还傲娇。 “臣本来就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倒是陛下受苦了!” 北地风寒水苦,长生子阴险狡诈,蛮子如狼似虎,这水晶玻璃人可怎么吃得消?也亏得长生子想得出来,竟然拿陛下当筹码,送去合邕当质子。还给合邕和大齐牵线搭桥,攻打鎏玥。这种数典忘祖,背弃国家的混账,哪里还当得起“神仙”二字。 简直就是个“卖国的妖道”! 被骂卖国的妖道,行走在草原之上,穿梭于寒风之中的长生子忽而打了一个喷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北地的风霜果然厉害,连他都有点吃不消。 拽过帽檐,把斗篷紧了紧,他脚尖轻轻一踮,瞬间又飘出去好远,继续赶路。 而远在边疆的雁门关,展万钧在城楼举目眺望,目光深邃,充满期盼和担忧。不知道那姓赖的小子到了哪里,是否已经找到小家伙。希望他们快点找到她,马上带她回来。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仿佛心被人生生挖去一块,随着她一并被带走了。心里有了空洞,于是被各种奇怪的情绪填满。 怀疑,害怕,担忧,焦虑,甚至愤怒!因为看不到,所以想象就无穷无尽,恐惧也无边无际。 他很担心!担心她的安危。万一事情败露了,怎么办?万一她落到了蛮子手里,怎么办?万一…… 他很怀疑!怀疑她的所言所行。万一她是骗他的,怎么办?万一她一去不回头,怎么办?万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无数种万一,如同千万把刀,只要他一开始想,就一刀一刀的往他心里扎。 他好想她!思念她的笑,她的哭,她的狡猾,她的天真,甚至她的愤怒与恐惧。他想把她关在深宫里,搂在臂弯里,用精美的丝绸裹住她的手脚,用华丽的殿宇锁住她的身心。娇宠她,束缚她,让她永远也离不开他。 他就不该放手,让她去飞!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这一松手,她就如同雏鹰展开双翅,一飞而去,头也不回! 而他就像个可怜巴巴的“怨妇”一般,站在这里眺望,期盼着爱人的归来。 愤愤一拳砸墙,摄政王皱起眉,啧了一声。 难怪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情这玩意真是太消磨斗志了。瞧瞧他都变成了个什么样! 她倒是一飞冲天,像个男人似得“为国捐躯”去了,豪言壮志,豪情万丈。 他则像个女人一般窝在这儿多愁善感,想想也是丢脸的很。 有什么好怕的!他爱她,难道祁进就不爱?虽然这一点他是真不想承认。 但能让这个矫情到死的妖道不惜掀起两国大战把她拐走,想不到他的小家伙竟然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样的美人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危险吧!应该!可他怎么这么恨呢! 这美人是他的,他的!真是该死,赖家小子,快点把人给他带回来! 至于她会不会骗自己,会不会一去不回头……哼!她要是敢骗他,敢跑,那他必然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来! 到时候直接打断她的狗腿锁深宫里,灌她一碗哑药,让她那张会骗人的嘴巴再也吐不出一句谎言,让她那双会逃跑的腿再也迈不出一步! 说到做到! 展万钧在雁门关咬牙切齿的编排末璃,远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窝在地洞里的末璃感同身受,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冷了?”赖沧澜把她抱得更紧。 末璃一头扎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还好!” 她并不觉得冷,但刚才就是突然一阵毛骨悚然,感觉怪怪的。 她说还好,可赖沧澜心里依然觉得她是冷了。这地方就不是陛下该待的!若不是长生子惹出这样大祸,陛下何至于受这样的罪! * 小将军愤愤不平! 这水晶玻璃人便是养在皇宫里都得小心翼翼,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好容易平平安安到如今,好吃好喝的供着,才养出那么一点肉,脸色也好看多了。结果又被拐带到这种地方,脸都瘦了!这破地方风冷的像刀,水苦的像药。连肉都是膻的,水果蔬菜一概没有,穿什么都不暖和,整天裹着皮筒子都还嫌冷! 连他这样的糙汉子都受不了,陛下这样娇滴滴的水晶玻璃人,可怎么受得了! 越想越怜惜,搂着怀里这位“格外娇贵”的人儿,小将军只觉得鼻尖香喷喷,心里酸溜溜,都要哭了! 末璃倒是满不在乎,就是觉得脚有点冷,于是忍不住跺了跺脚。 “陛下是不是腿麻了?快坐下,我给你捏捏。”小将军扶她坐下。 “不麻,脚冷!” 一听这话,赖沧澜立刻抬起她的脚,把靴子脱了,伸手一摸。果然穿着袜子冷得像冰块似得!连忙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把她这双冰冷的脚裹在怀里。 “不,不行!”这太不好意思啦,末璃挣扎。 “没事!我热!”赖沧澜的双手有力,一把就牢牢钳住她的脚踝。 好温暖啊!脚冻得难受,此刻被裹在怀里,暖意从脚底涌上来,好舒服。 “谢,谢谢!” 幸好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脸,不然她非得窘死。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可小将军也后知后觉的窘迫起来!作为臣子帮君王捂一下脚,并不算什么。但陛下和别的君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那大概就是陛下不像个男人,像个娘们! 这并不是说陛下没有男子汉气概。为了避免两国交战,她“为国捐躯”,深入敌后,只身犯险,为国为民,实在是大大的男子汉气概。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像个娘们。因为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总叫人忘了她是个男儿,情不自禁就对她“怜香惜玉”。 瞧瞧,就连这一双脚,也是这么小巧绵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这双脚乍一入怀,冻得他哆嗦一下,跟冰块似的。也对,水晶玻璃人嘛,可不就是冰块似的。不过没关系,他可是火热火热的大活人,一定会把这对冰块捂热捂化。 怀抱着她的双脚,小将军就如同怀抱着两锭金元宝,虽然冰冷但因为价值贵重,叫人心里喜滋滋的。 末璃的双脚渐渐在他怀里暖和起来,连一直紧绷着的脚弓,也放松下来。双脚温暖的感觉好舒服!都说女人的脚很重要,脚暖和了,全身才会暖和。 第255节 这土坑不大,两个人坐着就得曲起腿。赖沧澜抱着她的脚,她就得背靠着土墙。习惯了坑里的土腥味和他身上的马粪味,她张嘴打了一个哈欠,眯起眼。 今天出的事太多,她的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就觉得有点乏了,想要打个盹。 * 迷迷糊糊之中,思绪回到刚起火的时候! 那是她正在帐篷里跟祁进“吵架”,赵晓乐过来禀告,说外面着火了。祁进就火烧火燎的出去,让晓乐陪着她。 这火来的蹊跷,她怀疑会不会是合邕人干的,所以祁进才这么着急的出去。 “外面怎么回事?”拉住晓乐的手,她好奇的问。 “不清楚。突然就着火了,而且一下就烧得很大,好几个帐篷就烧成了一片。外面的人都忙着救火,乱七八糟的。” 末璃脸色一变。没想到合邕人还挺能来事,萧继远也太没用了吧。唉,也不能怪他,谁让合邕人背后的靠山是祁进呢。这神仙搞出什么事她都不奇怪! “陛下你别怕,火绝对不会烧到这边的。”晓乐还安慰她。 呵呵!听晓乐这么说,她是越发肯定这事和祁进脱不了干系。 怎么办?好容易萧继远已经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这会子萧大人有难,她是不是该想办法帮一把。 可怎么支开晓乐呢? 正寻思着,帐篷外又来人了。 “晓乐?陛下?你们没事吧?” 是梅若华! “梅公公,我和陛下都没事!” “我看到观主刚出去了,外面火很大,人也乱,没问题吧?”梅若华撩开帐篷的门帘,走进来。 似乎是刚从火场过来,头脸上还沾染了一点煤灰,末璃和晓乐都瞪大眼! “观主不会有事的。倒是梅公公你……” 尤其是晓乐,都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拉住梅若华的衣袖。 “呀,你的衣服都烧破了!” “我没事。”梅若华低头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抬头给了末璃一个眼色。 诶?末璃愣一下,低头看晓乐一眼。 “晓乐!” “嗯?” 梅若华趁着赵晓乐回头的功夫,出手如电,一计手刀就狠狠劈在她后脖颈上。 晓乐立刻应声而倒,。 “这是……”末璃看傻了。 “快!把晓乐捆起来!”梅若华扔给她一把绳子。 “啊?” 虽然满心疑惑,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听从梅若华的吩咐,和他一起用绳子把晓乐捆了起来。 梅公公捆得结结实实得赵晓乐跟包裹似地往肋下一夹,朝她一扭头。 “走!” 啊?走?还没回过神,她就被他伸手一拽,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帐篷。 一到外面,好家伙!全乱套了! 方才他们来的时候,这里是一片安宁祥和。营地里的人正在埋锅做饭,到处都是炊烟袅袅,篝火燃烧,人人欢声笑语,井然有序。 但此刻却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呼喊声,惨叫声,奔跑声,还有帐篷倒塌的轰隆声。 一片乱相!这是怎么了? 她可真不敢相信,这幅混乱的场面是那些合邕人搞出来的鬼?合邕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祁进呢?萧继远呢? 她伸手一把握紧梅若华的手。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梅若华把她抬起的头摁下。 “陛下跟住,别怕!是来救我们的人到了!” 诶?救她们的人?谁?难道这一切不是合邕人搞得? 她满腹疑惑,张嘴想问,可很快耳朵嘴巴眼睛就全叫火光人声给填满了。梅若华跑得快,她不得不睁大眼紧紧跟住,顾不上疑惑了。 两人在乱七八糟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得亏人人都忙着救火,没人管。 跑到角落,就听见有人招呼。 “这边!” 她还睁大眼找人,梅若华已经一把拽过她,往阴暗处一推。 “陛下就交给你,我还有事!” 说罢,转身就又跑远。 她浑浑噩噩就掉进阴影里,被人一把拽住,等回头,梅公公和晓乐都早已经不见了。 啊?就这样扔下她了?说来救她的人呢? 猛然回头,就看到阴影之中,抓着她手臂的乃是一条高高瘦瘦的黑影,长着一张黑漆漆干巴巴脏兮兮的脸,两只眼珠子亮晶晶的,瞳孔里全是燃烧跳跃着的火光。 “你是谁?” “陛下,是我呀!” “赖沧澜?” “嗯!” “你怎么会在这儿?”万万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上他。 “我是来救陛下的。” “救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赖沧澜抖开一条灰扑扑的斗篷兜头把她罩住,又拉住她的手,紧紧的。 不管赖沧澜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来。看到他,她就不再疑虑,二话不说就跟着他猫腰从裂开的篱笆钻出去。 哪知刚钻出篱笆就遇上了大齐的追兵! “哪里跑!给我站住!”只听有人大喝一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赖沧澜伸手就握住怀里的匕首,随时准备拼命。 结果这伙追兵竟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追赶一批逃跑的合邕人。末璃连忙一把拽住赖沧澜扑倒在地,躲起来。 大齐的追兵冲上去将这伙合邕人围住,两帮人马顿时打作一团。 她一眼就瞧见了混战一团的人群中又穆沙,手持一把大刀,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还挺厉害! 大齐人多,合邕人虽然奋力砍杀,可到底有些寡不敌众。蛮子心狠手辣,砍人如同砍菜,毫不客气。合邕人被一个个砍到在地,顿时血流成河,染得枯黄的地皮上血迹斑斑。寒风一吹,风里全是呛人的血腥味。 末璃连忙捂住嘴,把涌上喉咙口的恶心硬生生咽下。 “你们快带着皇子走!快走!”有人把穆沙奋力推开,自己冲上去拦住大齐的追兵。几个英勇的卫士也跟着他一起砍杀,争取时间。 “叔父!”穆沙怒吼一声,想要冲过去帮忙,结果被身边的人硬生生拽住。 “皇子,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众人七手八脚拽着他,跌跌撞撞的就朝着末璃和赖沧澜躲着的地方而来。 不会吧!不要来这边啊,会把人引过来的! * 她担忧的看向赖沧澜,小将军也看看她,伸手把怀里的匕首又抽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那几个拖延大部队的人很快就全死了,大齐人也有死伤,但更多的人又追过来。眼看着穆沙一伙越来越近,末璃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幸好,大齐人很快追了上来,又把这伙人缠住,两伙人又打作一团。 “陛下,你看我们要不要出手?”小将军突然凑到她耳边问道。 “出手?为什么?” 赖沧澜一努嘴。 “等他们打完,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我上去帮一把,赶紧了结了,我们好出去。正好我还没杀过大齐人呢!” 看着说到杀人就两眼放光的赖沧澜,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会不会有事?帮他们的话。” 这话说得!小将军一拍胸脯。 “就这几个,都不够我打。” 能耐还挺大哈!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 “好吧,你小心点。合邕人也不是好鸟,你别太相信他们。” “我懂!那陛下你在这儿别动,千万别动!” “嗯,你小心点啊!” 赖沧澜一跃而起,飞身向前,一冲进去就用手里的匕首从背后捅死一个大齐兵卒。 谁也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会冒出第三人,就叫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一上来就杀人,杀的还是大齐人。合邕人见救星来了,求生欲再次燃起,越发奋力反抗。 小将军记着陛下的教诲,并不相信合邕人,只是左右闪躲,伺机而动。合邕人死活与他无关,他只管杀大齐追兵。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好赶紧带末璃从这一面的斜坡溜出去。 等到把大齐追兵都杀掉,能站着的就只剩下他和穆沙,合邕还有两人也活着,可惜都受了伤,连站都站不稳。 “多谢英雄出手相救!”穆沙抱拳道谢,才说了一句,就气喘如牛,咳出一嘴的血,狼狈不堪。 小将军撇了撇嘴,把他上下打量一眼。依稀觉得这人瞧着有点眼熟,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 想起来也没用,不管了。他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第256节 穆沙也打量他,对方脸黑得都看不见,就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放光。他也瞧着赖沧澜很眼熟,但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人武艺了得,一定大有来头。他甚至怀疑对方跟这场突入起来的大火有关。 这场火究竟是谁放的呢?大齐人肯定怀疑是他们合邕人干的,毕竟火光一起,他们就趁机造反,夺了武器逃跑。被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明白这火不是自己人放的,而是另有其人。 会是祁进吗?祁天师到底在搞什么鬼?刚让大齐人抓了他们,又放火放他们走?到底有什么用途? 他实在想不通。 不过此时此刻不是揣测祁进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得赶紧跑。 他扭头扶起剩下的两位随从。 “走,我们快走!” 随从却一把抹开他的手。 “皇子,我们不行了。你快走!” “我们只会拖累皇子,不要管我们了!快走!”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穆沙不肯,伸手一把抓住他们的肩膀。 这边正在生离死别,那头赖沧澜扶着末璃从斜坡上爬上来。 “小心脚下,慢一点,不用急!” 小将军说不用急,可她怎么能不急!这逃命的节骨眼,她这娇气的破身子总是不顶事。不管了,这会子形象没用,她手脚并用,小狗爬似得吭哧吭哧爬上去。 穆沙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多了一个臃肿矮小的身影,顿时双目怒睁,蹭的一下就跳起。 这身影就算烧成灰,他也能认得出! 鎏玥那个没种的狗皇帝! 就是这小子害得他和部下落到如此田地!他要杀了她! 操起手里的弯刀,他就冲过来。 “狗皇帝,纳命来!” “小心!”赖沧澜把末璃往身后一推,纵身飞起一脚,踢在穆沙的胸口,把他一脚踹飞。 “呸,好心好意救他们,竟然恩将仇报。陛下你没看错他们!”小将军吐了一口唾沫。 “别管他们了,我们快走!我得去西京!”末璃拉他一把,催促。 “去哪儿?” “路上跟你说!走!” 两人手拉手,直接往外面冲。 穆沙从地上爬起,吐了一口血,抬头望去。之间赖沧澜已经找到了藏好的马匹,扶着末璃上了马,自己也纵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暗暗咬牙,把仇恨压下,用手里的弯腰撑地,站起来。 那人原来是狗皇帝的人!等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不就是当年在鎏玥京城大街上,坐在狗皇帝御驾前的那个红衣小子!想当年那狗皇帝就是躲在这小子身后,拿着一把花扇子装神弄鬼。 闷热的天,馥郁的香,躲闪的眼神,斑斓的纸扇,宛如梦境一般。 想起当年那一幕,越发让他觉得此刻的现实如同噩梦一般。怎么会就成了这样? 容不得他多想,远处,又有追兵过来。 “这边,他们往这边跑了,快追!” 追兵又来了,快跑!清醒过来,他连忙跑过去扶两个随从。 结果眼前一道白影晃过,手臂被人狠狠拽了一把,整个人就跟着飞出去了。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拽着自己一路飞的正是祁进,祁天师。 祁进不知用了什么“仙法”,拽着他也跑的飞快,完全不是凡人会有的速度。 他想要挣脱对方的桎梏,结果手腕子如同被铁箍抓住似得,根本无法挣脱。这一跑就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 他脸上的血都被一路的风吹干了,冻住了,在脸上结成冰,冷冷的,硬硬的。 好久,祁进才停住脚步,松开手。 他摇晃了一下,跪倒在地。 苍茫草原,无尽夜空,没有火光,没有人声,看不见来路,也不知道前途,只剩下眼前这位身穿斗篷,避不见人,冷硬如铁的“神仙”。 他还能如何?自然只能伸手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祁天师,救我!帮我!” 然而神仙却是狠心一挥袖,扬长而去。 穆沙的心都要碎了!从未有过的无助和绝望!还有仇恨! 对祁进,对末璃,对萧继远,对赖沧澜,对所有人! 在地洞里打盹的末璃忽而浑身一颤,惊醒过来。 “陛下,别出声!有人来了!”黑暗中,小将军依偎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在耳边低语。 她连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要开学了,人也越来越少了。虽说是学业要紧,可本座也需要大家的爱呀!嘤嘤嘤!抱紧我,别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陛下太娇气! 嘈杂的马蹄声从头顶碾过,伴随着马啸声和男人的怒吼。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驾,驾!” 咆哮的马蹄轰隆隆的碾过,整个地洞四面八方都跟着震动起来。泥土和草屑扑簌扑簌的落下,掉了两人一头一脸,满身都是。 草屑飞舞,尘土弥漫,惹得末璃鼻子发痒,连忙闭上眼,伸手一把握住赖沧澜的手,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嘘!”小将军心咚咚直跳,也跟着哆嗦一下。 她也不想的啊!可这破鼻子! 幸好追兵赶得急,只顾着往前追,压根没人注意到脚下。大齐的军队轰隆隆碾压而过,朝着前方直奔而去。 两人在坑底连大气都不敢透,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等马蹄声远了,飞舞的尘土落定了,这才各自松开手,吐出一口气。 “这算是……平安了?”她在黑暗里小心翼翼的问。 “不好说。”赖沧澜在黑暗中摇了摇头,瞪大眼看她。 洞里黑,伸手不见五指,然而陛下的眼亮如星辰,闪闪发光。忽而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骚动他的腰,惹得他浑身一震,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是陛下的脚趾头,动了一下! “我脚长了冻疮,一热就痒!”黑暗中传来她低如蚊蚋的呢喃,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抽回脚。 赖沧澜一把抓住她的脚,热热的,软软的,小小的。 男人的脚都臭,唯独陛下浑身上下全是香的。她可真不像个男人!但这样挺好!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哪儿痒?我帮你抓!”他说。这样的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脸越发红了。幸好洞里黑,谁也看不见。 末璃也挺不好意思。但这地洞那么窄,她要是贸贸然动作,万一踢着他就不好了。 “脚趾头!” 他摸索着,帮她把袜子脱了。 一层毛袜,一层棉袜,一层丝袜,怎么穿这么多!穿着多她还脚冷!陛下太虚弱了! 没了袜子,手心里的脚越发显得小!皮薄,柔嫩,骨头细。 “这里?” 粗糙的手指摸过脚背,又抚过脚心,捏住几根脚趾头。 “是小脚趾那里!”末璃忍着痒,一边吸气一边道。 大脚趾往下一二三四,小脚趾!他轻轻抓了抓。 “还有脚后跟也痒!” 他摸索着,在脚后跟也抓了几下。 小将军是个武将,原本末璃还挺担心他手劲太大,直接把她挠死。但对方格外的轻手轻脚,差点如同羽毛拂过。这如何能解痒! “你重点,没事!” 重点?赖沧澜骇然!这怎么行!手心里的脚嫩的如同豆腐,哪里经得起他随随便便一抓。他都后悔了好么!早知道她如此皮薄柔嫩,就该让她自己抓。 不敢用力抓,索性他帮她揉。反正他皮糙肉厚,轻轻揉也等同于抓。 “好好,就是这样!爽!哎呀,冻疮这玩意一热就痒,痒起来可要命!”末璃被揉的舒服,嘶嘶直叫。 这让赖沧澜也跟着痒起来,如同一条蛇钻进耳朵里,毛骨悚然又浑身作痒。 揉着揉着,这黑暗中就多了几声怪叫! “咕噜噜,咕噜噜!” 赖沧澜的手顿了一下。 “是陛下的肚子在叫?” “嗯!” “饿了?” “嗯!” 第257节 “我怀里有奶糕,陛下来点?” “嗯!” “我给你拿!”他放下她的脚。 “不用!”她用力摆手。 “啊?” “我自己来!你的手……摸过我的脚!不许拿食物!” “陛下的脚又不臭!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 “……” 于是黑暗中,一个热乎乎的她靠近,两只手在他胸口一阵乱摸。摸到了油纸包,拍了拍,一把扯开他的衣服,伸进去。 赖沧澜瑟缩一下,咧着嘴忍住笑,好痒! 拿出一个热乎乎的油纸包,末璃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就是这个?” “嗯!” “连奶糕都一股马粪味!真有你的!从里到外都臭了!” “嫌臭可以别吃!”小将军也是有脾气的。 “切!说你还敢顶嘴!”她伸手就锤他一拳,撕开油纸包,低头就咬了一口。 万幸,吃着倒是一股奶味,甜丝丝的,绝不是马粪! 她是真饿了!一连咬了三口,塞得满嘴都是。忽而想起这可能是小将军的口粮,于是往他嘴边递过去。 “你要不要?” 赖沧澜犹豫了一下,垂下眼皮,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陛下真是胡说,明明就是一股奶香味,哪里是臭的! 生怕他多吃,就给了一口,她又拿回去狠狠咬了三口,在递给他。 她要是不这样,他也是心甘情愿全给她吃。可她偏偏这样,叫小将军心里生出一股争抢的心。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头也狠狠咬了三口。 “哎呀哎呀!给我剩点,剩点!”这三口如同是咬在她身上,痛的末璃忍不住叫起来。 剩下的她可再也不给他,全都自己一个人独吞了,连碎屑也倒进嘴里,一点都不浪费。 把油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她打了个饱嗝,盘起脚摸索着穿袜子。 “我们要在这地洞里待多久?我腿都麻了!腰也酸了!” 可不是!小将军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背靠着土墙小心翼翼的把脚竖起来,舒展一下。 “要待三天!” “啊?三天?”她大叫一声,手一抖,毛袜子就腾的弹出去,正好落在赖沧澜脸上。 小将军摘下脸上的袜子,用两根手指头捻着塞回她手里。 “万一大齐人杀一个回马枪,我们爬出去岂不是刚好就撞在枪口上。所以要多等几天。” “在这破洞里待三天,吃喝拉撒怎么办?我不要活成土拨鼠啊!” “吃的喝的外面有,没人的时候可以上去一会,小解大解都很方便。我们是男人,这种事不用怕!”小将军说的满不在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末璃被拍得左右摇晃,风中凌乱,彻底傻眼。 不不不,你是男人,我不是啊!你不怕,我怕啊! * 其后两人果然在地洞里待足三天。 三天之后终于贺老六带着人牵着马拉着车,到这里来接她和赖沧澜。 两人爬出地洞,站在苍穹之下,都是心力憔悴,很有点生不如死的意味。 这三天,真是太不容易了! 末璃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爬上车,直接就躺在车板上,毫无形象的摊成一个大字型,翻着眼白瞪着天。 苍穹笼罩,星辰密布,寒风猎猎,吹得她脸都疼了。 好想哭!跟赖沧澜挤在地洞里三天三夜,她都臭了!从里到外散发出和小将军如出一辙的马粪味!更悲哀的是,她的鼻子也被同化,已经闻不出这个臭味了。 嚼了三天的肉干,牙都肿了,腮帮子也疼,咀嚼肌用力过度,桃心脸都变成方砖脸了。而且因为老嚼半边,估计还是个五方脸! 虽然每天赖沧澜都会找机会带她爬出洞去方便方便,但苍茫天地,连个茅厕都没有,风吹屁股冷,特么她的屁股上都长冻疮了。 那个痒啊!她连挠痒痒都挠的很不好意思! 悲剧,彻底的悲剧!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是面带土色,能不土么,都在洞里憋了三天三夜啊。 她到底是有多想不开,皇宫里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大草原上来当土拨鼠。 像她这样敬业的皇帝,天底下还有没有! 绝无仅有! 所以鎏玥的百姓一定要好好感激她呀!她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呢! 躺在车板上,末璃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坐在车头耷拉着脑袋的小将军也很想大哭一场。 陛下是个很可爱的人,但是跟她待了三天,他也是真受够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男人! 出去拉个屎,回来也能大哭一场!这拉屎拉到哭的,他可真是头一回见到。 还好意思说!末璃表示你试试拿结了冰的稻草擦屁股的感觉,那不是擦屁股,那是割屁股! 在洞里吃肉干,嚼着嚼着,她竟然也能嚼到泪流满面,痛哭流涕! 害得他以为肉干里有毒呢! 末璃表示那是肉干?那是皮筋!而且那是什么肉做的肉干?你确定是牛肉? 小将军表示那是马肉! 难怪了!马肉,酸的! 陛下每天宁可少喝一点水,也要拿沾湿的帕子擦脸。结果擦着擦着,她又哭了。 末璃表示,每天都擦出一脸的土,不能洗帕子,这土就跟粉底霜似得,擦了抹,抹了擦,越擦越脏,她能不哭? 她没什么优点,就一张脸长得好,她能不心疼?她可是靠脸吃饭的呀!没了这张好脸,回去她还怎么“魅惑”展万钧嘛! 总之,陛下是吃饭哭,拉屎哭,擦脸哭。三天三夜,大哭小哭,哭的小将军脑仁都疼了。从一开始的心疼到如今只剩下心烦! 陛下比娘们还能哭! 幸好陛下这爱哭症出了地洞之后就不治而愈,否则他真要丢脸死。 因为虽然心里嫌弃她爱哭,太娇气。可他还是不乐意她的娇气在别人面前显露,因为他很明白,陛下只会亲近的人娇气。 她的笑,她的哭,说到底都是孩子气的撒娇。 气过了,恼过了,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还是甜得很! 在车板上躺了半天,末璃就躺不住了,自动自发的恢复了生机。主要是马跑得快,震得难受。 找到了她,也救出了她,按照原定计划就该回雁门关。但末璃表示还不能回去,比起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完成。 那就是去西京,找萧继远,通过他和萧皇后密谈,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平息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 这个提议遭到全体反对,贺老六一行是展万钧派来的,当然只听摄政王的吩咐。小将军自成一派,可为了她的安危,也同意立刻回去。 如果是以前,抬出摄政王的大号,她肯定毫不犹豫从善如流。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不是深宫小透明,不是苟且偷生的小可怜。 她是皇帝!是身负天下苍生,江山社稷的君王! 她必须一言九鼎,金口玉律!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我若是怕死,尽可以躲在皇宫里苟且偷生。但既然出来了,就该竭尽全力!你们不怕打仗,打仗才能建功立业,封王拜侯。可老百姓们不想打仗,因为打仗会死人,会受伤。他们会害怕!能不打仗,终归还是不打仗的好!”末璃昂首挺胸站在车板上,双拳紧握,语调不急不缓。 “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我不回去!战乱不平,朕不还朝!”她很少说朕,总是说我。然而一旦说了,她便不再是末璃,而是君王! 小小的人,土灰的脸,疲倦的眼。头发上粘着草屑,锦罗裘皮也已经换成了粗布棉衣,臃肿不堪。这个站在车板上的小矮子浑身上下并无半点君王霸气,也瞧不出丝毫英雄气概。倒像个别扭的孩子,说着一些压根不符合她年龄的大话。 然而漆黑的眼中有繁星闪耀,微皱的眉宇间有大爱慈悲,消瘦的肩膀硬生生的扛着万里江山,千千万黎民百姓。 那么沉重的负担,那么柔弱的肩膀,叫人忍不住就想帮她扛一把。 众人面面相觑。 “可是王爷……” “摄政王与朕一体同心,只要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的事,他一定会跟朕站在一起!” “可去了西京,万一陛下你被大齐扣下……” “没了我,鎏玥还有王爷。你们怕什么!”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叫贺老六他们无言以对。 小将军听了这话却是心里着急。他们有摄政王,当然不怕。可他只有她呀!他怕! 但她渴求的目光射过来,他心里焦急反对的话就一句也说不出。 这种时候,他若不支持她,那她还能靠谁? 于是赖沧澜上前一步,抱拳单膝跪地,朗声道。 “臣愿追随陛下,一路护送。还望陛下珍重龙体,一路小心!” 她就知道小将军会支持她的!末璃咧嘴一笑,眼眶又忍不住湿了。 第258节 别哭喂!我的真龙天子小陛下!快把你的男子汉气概拿出来,坚持住!小将军在心里怒吼! 接收到他的目光,她努力吸气,压住眼泪。 贺老六低头看看小将军,又抬头看看小皇帝。随后也单膝跪地抱拳。 “王爷吩咐我们一路保护陛下,那自然是陛下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他跪了,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臣等不负王爷所托,誓死护卫陛下。” “好,好!大家齐心协力,阻止战争!谁也不会死。我不会死,你们也不会死,边关的将士和鎏玥的百姓们也不会死。” 她握紧拳头,激动道。 ------题外话------ kdidachung(评价票10,钻石1,鲜花1)931019(评价票1) 谢谢各位美人的支持!本座是个很任性的作者,难为大家一直包容我,支持我!鞠躬感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西京聚头! 马车一路朝西而去,日夜不停,行进了七八天之后,终于到达了西京。 听说西京到了,末璃一骨碌就从车上爬起,举目眺望,想要一睹大齐京都雄风。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这所谓的都城不仅小的可怜,而且城门也堪称简陋。城墙都是石头垒砌,抹上和了草的泥浆,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好看。 城门上也有城楼,可是一点也不高,而且全是原木搭建。整根的木头剥了皮用火一烤就直接用,一根根垒砌起来,一看就很结实。然而装饰性很差! 跟鎏玥的京都比起来,这西京顶多算是个大县城。 然而简陋归简陋,热闹倒是真热闹! 这一路而来,她是看尽了苍茫草原,辽阔无边。草原宽广,天地苍茫,更显得人渺小而稀少。这一路她见到的人远不及见到的牛羊多! 一路而来,也是偶见部落,基本没有城池。 这一回总算是见识到了货真价实的城池。更可喜的是一路而来,沿途一起进城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越来越多。 赶着牛羊,推着板车,肩扛手提,拖儿带女,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为生活而忙碌。 贺老六一行是伪装成马贩子,牵着十来匹马,又拖了三四辆板车。车上装着草料豆饼和盐巴,还有一些人吃的干饼奶酪和茶叶,装的是满满当当的。 到了城门口有官兵检查,态度很是凶恶。稍有不中意就连踢带骂,随行的货物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后面等着的人看着官兵欺负人,却也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都沉默着绷紧脸。感受到这股怨气,末璃原本因为终于进城的兴奋劲也渐渐冷下去。 原来,大齐也和鎏玥一样,老百姓生活困苦,受尽上层阶级的剥削。这也就难怪萧继远不想打仗,想要休养生息。他可真算是蛮子堆里的有识之士了! 在守城官兵的欺凌和打骂之下,进城的队伍缓慢的前进着。过了好一会,眼看就要轮到他们的马队。贺老六就给赖沧澜使个眼色,小将军点点头,回头伸手往末璃脸上一抹,又给她添一层土色。再把她往往身后一推,用自己的身子挡住。 贺老六提前准备好关牒路证,点头哈腰的递过去。守城的官兵随便翻检了一番,随后就拿下巴磕看着他们,老六又很识相的主动奉上半吊茶钱。检查的官兵拿了钱,态度就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得的对老六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去看看货对不对!” 被吆喝出来干活的两个小兵就过来扫了扫人和马,又用手翻弄了一下车上的货物。 末璃依偎在小将军的背后,怯生生的看向这些蛮子兵。这些大齐蛮子兵穿的都是皮袄,就连身上的盔甲也皮做的。只可惜小兵身上的皮子都很差,毛稀稀拉拉的。 看来,大齐当兵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看得出神,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招人。小将军怕她眼神惹人注意,连忙又伸手扳过她的脸,捂住她的眼。 两个蛮子兵把整个马队都看了一遍,顺走了车上的一个铁水壶和两把草叉,还有一摞干饼。据说是因为大齐铁少,当兵的都喜欢要铁器,好用来打刀和箭头。 如此打劫了一番,总算是放行。 末璃被蒙着眼,听着马蹄嘚嘚的声响,摇摇晃晃就进了城。 在城门口就听见城里的热闹动静,人声鼎沸,呼来喝去。如今终于进来了,她急不可耐的扯下赖沧澜的手,睁大眼就往四处瞧。 嚯!不愧是都城,好热闹。 西京的街道比鎏玥的还宽,可惜都是土路,但压的严实,骑马坐车既不会扬尘也不觉得颠腾。 和鎏玥一样,街道两边全是做买卖的。开店铺的,沿街摆摊的,行走叫卖的,各种吃食穿戴,生活用具,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 市集里最热闹的当属卖牲口的,牛羊马都有,还有卖狗和猪的。也卖禽类,鸡鸭鹅,甚至还有大雁和天鹅。但围着人多的,必然是卖鹰的。 这可叫末璃看了个新鲜! 矫健的雄鹰立在训鹰人的手腕上,昂首挺胸,目光敏锐深远,一看就是气势非凡。 大齐人喜欢打猎,打猎除了用猎狗之外,还会用到鹰。不过抓鹰很难,训鹰更难,想要训出一只百里挑一的雄鹰更是难上加难。故而寻常百姓可买不起鹰,非得是有钱的达官贵人才能享受。 “咦,那是雏鹰吗?怎么这么小?”她伸手一指,好奇的问。 小将军看了一眼。 “不是!那是海东青!” “海东青?” “海东青比鹰小,但小而勇猛,而且比鹰聪明。而且它飞得高,飞得快,可以用来抓天上大一点的飞禽,譬如天鹅和大雁。” “抓天鹅?” “是啊!大齐皇帝每年春天都会去行宫围猎,专门驯养了一批海东青,用来抓天鹅。还要举办头鹅宴呢。谁抓的天鹅多,谁得到的赏赐就多。大齐的贵族们,都把在头鹅宴上露脸当成荣耀。” 敢情大齐皇帝挺会玩!不过皇帝会玩,老百姓就要吃苦。这也是不破的真理。 “对了,这里是都城,那皇宫在哪儿?”她突然问。 “那边!”贺老六骑在马背上,伸手一指。 末璃扶着赖沧澜的肩膀,站起来踮脚望了一眼。依稀看到远处有一片两排的屋顶高耸着,但即便如此看起来也丝毫鎏玥皇宫的气派。若不是那屋顶上确实铺着琉璃瓦,瓦片在阳光下泛着光,她还真瞧不出这就是皇宫。 “不起眼吧!跟咋们那边没得比!”贺老六呵呵一笑。 末璃也嘿嘿一笑。心想这大齐皇帝有闲情逸致抓天鹅,怎么就不想着好好把屋子造好点? “这里就这样。大齐人住不惯砖瓦木头搭建的屋子,他们就喜欢住帐篷。你别看西京这里的屋子差,另外五个陪都的皇宫,更差。听说连窗户都是芦苇杆做的框!” “啊,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民风不同!审美和价值取向就大相径庭。 大齐百姓以牧民为主,终年追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渔猎的日子,世世代代都是住毡房和帐篷,当然住不惯砖瓦木头搭的房子。 以西京为中心,整个国家一共有五个都成,皇宫的所在也依照游牧习俗,会随着四季变化而不断搬迁。大齐皇帝并不总是待在西京,而是在这六处都城来回住。 虽然没处都有固定的房屋建造这供使用,但皇帝生活起居一般都是在自己的行帐里。这种行帐被称为“捺钵”。捺钵一般通体雪白,里面的骨架全是结实的木条和柔韧的藤条,全身都围着又大又厚的白绵羊毡毯,顶上还会安放一个金顶,以示区别。整个帐篷分为主账和副帐,主账高一丈有余,宽着十丈有余,专供皇帝生活起居,也用来处理朝政,接见使节,收纳贺礼。副帐则小得多,是作为皇帝专用的私库,堆放东西。 皇后会有独立的行帐,比皇帝的略小一些,顶上会插彩旗。皇子们可以有各自独立的行帐,但不许用全白的毡毯,顶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妃嫔公主们则都不会有独立的行帐。 虽皇帝一年四季各处轮流居住,但一般年底到年初这一段,基本都会在最繁华也最重要的西京渡过。等开了春,天稍微热一点,才会离开。 所以他们这一趟倒是没白来! 得知大齐的皇帝和皇后都在这儿,她长吁一口气,暗暗握了握拳头。 好吧,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大干一场。 不过,没有萧继远的帮忙可不行。话说,萧大人此刻在哪里呢?她也是一无所知啊。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要是这位关键性的中间人不在,她可如何才能跟萧氏皇后搭上线?总不能自己跑皇宫里去嚷嚷着见皇后吧,被人打出来事小,一刀砍了那才搞笑。 她也是一头热就跑来了,完全忘了这一茬。 真头疼,忽而就听见远处咣咣的鸣锣声,伴随着一阵鼓乐之声,朝着这边而来。 人群立刻就骚动起来,马匹也跟着焦躁不安。 “小心!”贺老六翻身下马,连忙招呼人把马匹和车辆往路边拉。 才刚拉到路边,就听见嘚嘚的马蹄声和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吆喝骂人的驱赶声。 “走开走开!公主的銮驾来了!快点走开!” 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把路上的行走都赶开,好给后面公主的马车让路。 公主的马车自然是华丽非凡,由四匹马拉着,彩漆描绘,五色缤纷,不禁珠饰璎珞点缀,还包着绫罗绸缎。 大齐民风彪悍,即便是公主的马车也并非包的密不透风。透过敞开的车窗,路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坐在里面的公主。 脸上敷着白粉,娥眉淡扫,朱唇轻点。梳着华丽的高鬓,插满金灿灿的簪子。遍体绫罗彩绣,外面还罩着一件火红色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皮袄子。 端的是富贵逼人,华丽耀眼! “这不是耶律淑哥么!她如今是公主了?”末璃瞪眼一瞧,立刻扯了扯赖沧澜的衣袖。 什么输个赢个,小将军哪里还记得这号人物,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倒是旁边路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絮絮叨叨,为她解惑。 “听说了吗?皇帝陛下给萧氏赐婚了!” “又给萧氏赐婚了?” “可不是!嫁了一个皇女!喏,就是这位公主。前两天刚封的,皇榜还贴在皇宫门口呢。陛下不仅赐了婚,还赏了公主一座公主府呢。院子可大了,连着一整座上好的草场,可以养上千头牛羊。” “嚯,这么厉害!这公主是赐给了哪个萧氏?” “是萧将军!萧继远!” “哦,那也不算下嫁了。萧大人可是大齐第一名将哇!” “就是!不过公主也很漂亮,想必萧将军一定会喜欢。” “那可不好说,公主脾气大着呢!” “哪儿啊。你看萧将军刚回来,公主就出城去迎接,怎么看都是很敬重将军的。” “敬重就好,毕竟萧大人可是个好官。对老百姓好!” “正是,正是!” 诶诶诶!末璃听了双眼一亮。 原来萧继远也来了,而且和她是同一天到。 第259节 正是瞌睡送来枕头,正愁找不到他呢。如此一来,她可算是放心了。 她是满心欢喜,连带着看耶律淑哥的眼神都喜气洋洋的,格外和善。然而远在十里之外的萧继远却是越接近西京,心里就越郁闷。 原本他应该是和二皇子他们一起直接回西京,但为了鎏玥那个小皇帝,他一个人离队独行,想要找个机会一起合作,阻止这场毫无必要的战争。 原本局面挺好,他与小皇帝联手,揭穿了合邕人的阴谋,还拿到了证据。 然而旦夕祸福,胜利的果实还没捂热,失败就连番接踵而来,砸的他头破血流。 莫名其妙一把火,烧的他军营里鸡飞狗跳,狼狈不堪。不仅损失了马匹帐篷,还死伤众多将士。 合邕人也趁机跑了,掺假的粮食也烧光了,证据全没了。 就连姓祁的和小皇帝,也一并消失。马队倒是还在,可惜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原本还想留下来继续寻找小皇帝,然而西京传来消息,陛下把皇女耶律淑哥赐婚与他,要他即刻回去完婚。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题外话------ 肥狐九(鲜花9)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吉乐大胜公主 公主行色匆匆出城而去,老百姓都说她是急着去见驸马,小两口感情真好。 耶律淑哥却是着急去见萧继远,不过不是因为思念未来的夫君,而是恨不得飞过去锤死这个冤家克星。 她都快要被活活气死了! 自打离开了鎏玥,她就派了信使先一步飞马会西京,禀告父皇自己身怀有孕的喜事,并且直接点名孩子的父亲是萧继远。 这招先斩后奏还是郡王爷教她的,说是免得夜长梦多。 说起来她那一阵还真是夜长,梦多,似被鬼魅缠上一样,很不安稳。 幸得父皇圣旨到来,听闻她怀了萧继远的孩子,便下旨赐婚,还夸她能干。连带着迟迟未至的公主封号也从天而降,封她为吉乐大胜公主。 有了这圣旨,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萧继远可算是被她捏在了手心里,再也跑不了。而她也正如封号一样,确实是吉乐了,大胜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皇恩浩荡,威慑天下,就连邪祟鬼魅也被镇住,她再也没有夜长梦多。 人人都给她道喜添福,然而萧继远就是她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克星,偏偏给她晦气添堵。 皇帝陛下赐婚的圣旨都下了,婚期也定了,时间也挺紧。他就该跟她一起日夜兼程赶回西京,好即可完婚,免得误了圣旨。结果他倒好,半路一声不吭就开溜了。 问他去哪儿?他说什么有要紧天下的正事要办,叫她这不懂事的妇孺休得打听。 好啊!她难道连问他去哪儿的资格都没有?简直岂有此理!他眼里还有她这位御赐的正妻吗?她可是代表着耶律氏的公主! 当时她就扯着他衣服不撒手,哭闹起来,惹得二皇子和郡王爷都跑出来劝架。 人越多越好!她哭哭滴滴,不依不饶。指着萧继远对众人哭诉。这狠心肠的男人怎么就这样抛下她不管?就算不顾及她,不顾及耶律氏,他也该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 提到孩子,她多少有点心虚。不过转念一想,这事情是在鎏玥做下的,远隔千山万里,如今又是个死无对证的局面,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便又挺起肚子,耀武扬威! 果然人人都帮着她说话,把萧继远好一通埋怨。 萧继远果然自知理亏,无言以对,一声不吭,仍由唾骂。她心中得意,须知男女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是东风,她是西风,在鎏玥他能横,可到了大齐就是她耶律氏的天下,就该她压倒他。 这一仗,她又是吉乐大胜! 可万万没想到,这榆木疙瘩也变坏了!白天理亏没脸走,他一声不吭留下来,结果半夜神不知鬼不觉,不声不响他就偷偷溜了。 害得她一觉醒来,连个毛都捞不着,活活气死! 找不到他,她只好一个人回西京。赐婚的圣旨已经人尽皆知,人人都等着她和萧继远回来完婚。结果就她一个人回来了,驸马爷却不知道在哪里。叫她孤零零在那里接受众人的贺喜,都快要尴尬死了。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万事俱备只欠驸马,而驸马也还在外面逍遥自在,连个信都没有,她心中的怒意如同火山爆发。 什么贤妻良母,淑德端庄,统统都不管了!她撩起裙摆,挺着肚子就要跑去父皇那儿告状,准备参萧继远一本,让这冤家克星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半路被她母后乌兰夫人揽住,硬是拽回了住处。 母后得知她要去状告萧继远,气得浑身发抖,还骂不识体统,因小失大,白白惹人笑话。男人出去打仗,为国效力,她这个做妻子的非但不体谅,还去皇帝面前告状。这像什么话!皇家女儿怎么能这么娇气,这不是给她父皇脸上抹黑,叫人说耶律氏的女子没担当!离开男人就活不了了! 她如今刚被封了公主,又赐婚于萧氏。宫里多少人眼红眼热,正愁找不到她一个错处,好踩上一脚。她还傻乎乎自己拿出把柄叫人用!这不是存心要气死当娘的! 乌兰夫人说道伤心处也是眼汪汪。 挨了这一顿骂,耶律淑哥犹如当头棒喝,一下清醒过来,回头一想是即委屈又后怕。伤心至极,抱着亲娘就痛哭了一场。 男人打仗不回家,女人就该一肩挑起所有家事,不能愁眉苦脸哭哭滴滴找汉子。大齐的女人,都是这么过的。就算她贵为公主,也不能太娇气了。 如今她贵为公主,还赐婚给了萧氏。陛下又刚赏赐下了公主府,给她和驸马爷居住。丈夫又是大齐第一名将,难得还是年少英俊,前途无量。 按说,她也是争光露脸,在宫里可以抖一抖威风。 可谁又能懂她背后的苦涩和酸楚! 为了这一天,她的付出,她的用心,她的罪与恶,又能与人倾诉?就连最亲密的母妃,也不能说。 只能自己扛着! 别人都只看到她嫁了萧氏,嫁了年少英俊前途无量大齐第一名将,嫁了萧继远。可谁又能知道,萧继远是那样一块榆木疙瘩,死活不开窍,怎么也捂不热。 照着现在他这个冷若冰霜的架势,她与其说是要嫁给他这个人,不如说只是要嫁给“萧继远”这个名字。 这样的婚姻,除了表面的风光和荣耀,还有什么?一点感情和温暖都没有! 她真有点后悔了! 可后悔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做下了,圣旨也都下了,后悔就是身败名裂,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她可不想死!与其身败名裂的死,那还不如风风光光的活。 大齐的女人,就算没有男人,也一样能好好的活下去! 她就不信,这萧继远真能胆大包天,连御赐的婚期都敢耽误! 果然,萧继远胆子再大也不敢抗旨不尊。 离着婚期还有最后两天,他终于浪子回头,回来了。 得知他回来了,她是一点也不高兴,只觉得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终于有了一个喷发的机会! 不想让人白白看了笑话,所以她特地亲自出城赶过去,准备在外面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他不声不响把她一个人抛下,这么多日子不闻不问,必须得给她一个说法! 公主气势汹汹而来,一见面没有半句温情问候,直接开口向他要一个说法,惹得萧继远当即冷笑一声,撇开头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说法?她问他要是说法,那他又向谁去要说法? 这婚既然是陛下赐的,他也无话可说。既然耶律氏想要这样的结果,他照做就是了。可要结婚了难道就不干正事,整天围着女人转?岂有此理! 他是朝廷的命官,是大齐的将军,是萧氏的男儿。可不是女人裤腰带上系着的小玩意! 她还敢问他要说法?也不想想他累死累活,忙里忙外是为了谁的天下? 耶律氏做出的好事!要他这个姓萧的来擦屁股!她还有脸要说法! 心里是怒意滔天,然而看着耶律淑哥那张脸,他是一点说话的*都没有。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和这个女人是无话可说! 对方不说话,就拿冷冰冰的眼神上下瞥了一眼,就扭过头去。这冷漠无情的态度,叫耶律淑哥恨得牙根发痒,真想扑过去狠狠的咬他一口。咬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叫她看看他的血是不是红的,是不是热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无情无义,狠心冷酷!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冰冰的对坐着。叫底下的随从也很无奈,心怀忐忑。 有心想劝劝吧,又劝不上。毕竟这两位也没吵嘴,也没打架。总不能不说话也算罪过吧。可这气氛,是傻子也知道不对! 简直就是暴风雪之前的宁静,力量都压在着沉默无语之中呢! 憋着这股气,耶律淑哥只觉得胸口是越来越闷,闷得她都快要透不过气来。 眼看着她脸色由红转白,而且越来越白,萧继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怎么着?他还不服气?还皱眉?对着她,就让他这么难受?耶律淑哥越想越气,蹭的就站起来。 结果起的太急,立刻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白,摇摇晃晃就要往下瘫。 “小心!”萧继远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把就搀住她。 她扶住他的手,皱起眉,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的迸出。不好!许久未疼的肚子,此刻又抽筋似得绞痛起来,还一个劲的往下坠! 连忙伸手一把捂住肚子,她咬着牙喊了一声,伸手用力捏住萧继远的胳膊。 “我的肚子,好疼!快救我的孩子!” 就算再讨厌她,萧继远也不能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即一把拦腰将她抱起,跳上骏马,直奔城里而去。 得知公主身体有恙,萧大人骑马狂奔而来,皇宫里顿时忙作一团。就连皇帝陛下和皇后也被惊动,派了御医过来帮忙。 幸好当日在鎏玥宫里配的药还有,急忙拿出来用水化开,给公主服下。用了药之后,果然肚子就不疼了。又经过御医的诊治,确定母子平安,众人这才放心。 这一闹,倒叫宫里关于“公主夫妇二人夫妻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都说萧大人策马入宫,神情焦急,足见是很在乎公主的。何况若是夫妻不和,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呢。 萧大人是国之重臣,陛下跟前的红人,自然又数不尽的军国大事要忙。不能陪着公主操办婚事,也是理所应当。 仅仅因为萧大人不陪着公主就认为人家夫妻不和,也太武断了。 就连乌兰夫人也在公主面前夸赞萧继远,认为他只是寡言沉默,不善表达罢了。能娶到耶律氏的公主,有哪个男人会心里不欢喜?今天他如此表现,就是在乎公主。 连乌兰夫人都这么说了,身边伺候的奴婢就更是不厌其烦的把各种细节添油加醋,夸得萧继远简直就成了一个情圣在世。 听着身边的人如是说,叫耶律淑哥也开始怀疑起来。 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所以就看不到他沉默之中的爱意? 可能对方确实是不善表达,整个交往的过程中,又总是她太主动,太积极,所以导致他情绪消极,态度冷淡。 然而今天见他如此在乎她,又似乎不是决然无情。 第260节 倘若真是有情,那她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不管有情也罢,无情也罢。她现在只希望这场婚礼赶快结束,她当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往后就算他可以对她无情,却也再不能对她无礼! * 不说萧继远和耶律淑哥的恩恩怨怨,但说末璃一行到了西京,走街过巷看了一番热闹。 贺老六显然是很熟悉西京,当即就找了一家熟识的客栈住下。 因为天还亮着,离吃晚饭还有一阵功夫,末璃就提议出去逛逛,还让赖沧澜陪着一起去。难得来一趟西京,总不能憋在屋子里不出去,那太没意思了。 小将军立刻把头摇的跟破浪股似得,一百个不愿意出去。 出去干嘛?这金贵玩意,万一出去让人逮住了,那鎏玥皇朝可就真玩完啦! 这等千古罪人,他可不能当! 对此小皇帝是嗤之以鼻!这儿是大齐,大齐老百姓哪个知道她是鎏玥的皇帝?他不到处嚷嚷,谁又能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她就是个不值钱的货!既然不值钱,那还怕什么? 倒是整天躲着藏着,看起来才叫形迹可疑,保不齐被人举报,真给抓起来呢! 亏他还是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见识都没有!胆小如鼠!大齐人也是两个胳膊两条腿,她都不怕呢,他到怕! 被小皇帝看轻,小将军就不乐意了。谁怕了?他这不是担心她嘛!她既然不怕,那他也不怕。走就走! 可他也是头一回来,不认识路啊!万一两人走迷路了,可怎么办? 末璃又是哈哈大笑! 就西京这破地方,拢共也才这么几条街,还能迷路?别笑掉人大牙! 然而这话遭到贺老六的驳斥。西京瞧着破,但着实是挺大,至少比鎏玥的京城还略大一些。只是住的人没鎏玥那么多,大是因为有马市,牲口市。关这些畜生可需要好大的地方才行,所以整个城市自然就显得大了。 不熟悉的人若是乱走,还真是挺容易迷路的。 “那还是别去了,万一迷路可不好!”小将军立刻顺坡下。 末璃撅起嘴。 “不出去看看,怎么想办法找到萧继远?不找到他,怎么解决战乱?你以为是去玩?我们可是来办正事的!” 嚯,她可是好大的理由呢。 “不如我也陪着去吧。这西京我熟,不会迷路!”贺老六提议。 “那太好了!有贺大叔你陪着,我们可是买了双保险!万无一失。”小皇帝顿时欢喜,喜滋滋跳起来,在贺老六肩膀上拍了一记。 被小皇帝叫“贺大叔”,贺老六顿觉一阵诚惶诚恐。 “不敢当叔,陛下还是叫我老六吧。” 虽说他们都是王爷的人,并不效忠这位皇帝陛下。可再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真龙天子。被皇帝叫叔,当不起! 末璃满不在乎的一挥手。 “嗨!这儿不是皇宫里,金銮殿上。还分什么君臣!你年纪比我大,叫你一声叔是应该的。不过贺大叔显得不亲近,要不我叫你六叔吧。你也别叫我陛下,叫我阿璃就行了。这是在外面,咋们就是一家人。叫的生分,反而令人怀疑。对吧,小赖子!” 她说着,伸手一拍赖沧澜。 小将军顿时捂脸。 陛下,求不叫“小赖子”,成不!好丢脸! 好家伙,这是越叫越亲近了。她可以不在乎,贺老六可不敢。且不说君臣有别,这叫的跟一家人似得,他怕回去被王爷削死! 柳大人可说了,王爷把小皇帝当亲儿子似得看待,自诩亲爹。好这他要是成了小皇帝的六叔,那不是得跟王爷论兄弟辈了。 呵呵!简直自找死路! “不敢不敢!可不敢!要不我还是跟着梅公公一般,称您小主子吧。您还是叫我老六就行!” 听贺老六提到梅若华,末璃脸色一黯。 也不知梅公公和晓乐去了哪里!虽然她是很相信梅公公的本事和功夫,可是这儿是大齐啊,人生地不熟,天寒又地冻,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说起来,还有祁进呢!这位神仙肯定是不会有事。就不知又会从哪儿冒出来,给大家伙添堵。 她不说话,贺老六还以为自己不领情,惹得小皇帝生气了。心里又是一阵惶恐! 哎!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你看这小病猫似得孩子,也能叫他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看来这真龙天子,还真是有点说道! 得了,反正她是皇帝,她爱叫啥就叫啥吧。 王爷要是削他,他也认了。横竖是给这两位主子尽忠尽孝啦! 小皇帝恍惚了一阵,随后就把愁思抛在脑后。眼下还是忙正事要紧,待在屋子里就算想破脑子也未能又能有办法,出去走走或许能撞上运道。 贺老六交代好手下手看紧财物和马匹,没什么事不要随意出去走动,也不要和人交谈,低调行事。 随后便带着末璃和赖沧澜出去走走。 对于集市店铺,末璃并无兴趣。直接提议去皇城门口看看,虽然不能进去,但绕着看看,熟悉熟悉地形也好。 好在客栈离着皇城不远,三人溜达着就能倒。 大齐的皇城没有鎏玥气派,但依然守卫森严。老百姓只能在城门口远远的眺望,一眼望进去,除了宽宽的石板路和高高的城门,以及灰扑扑的城墙,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城门口有一块巨大的告示牌,围着好些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末璃撒手就冲上去,仗着人小往人堆里挤,想去瞧个热闹。 告示牌上贴着皇榜,黄纸黑字大红戳。可惜,全是大齐的文字,她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幸亏贺老六和赖沧澜也挤进来,贺老六通晓大齐文字,给她翻译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耶律淑哥的赐婚皇榜。上面说赐婚吉乐大胜公主于萧继远为妻。上面还有两人的婚期,就在两天之后。大齐耶律氏和萧氏通婚,乃是大事。为了彰显对萧氏的重视,届时连帝后也会驾临公主府,亲自为二人主婚! 末璃一听,双眼一亮。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正是撞上了好时候!帝后都会驾临,齐活了! 这大操大办的节奏真是棒棒哒! 婚宴得请客吃饭,就得请人端菜招呼。也不知将军府里人手够不够?不够得话,她可以去帮忙呀! 心中有了主意,她立马拉着小将军扭头就走。 回到客栈,关起门来,她立刻发表高论。 “我们可以扮作将军府的下人,混到婚宴上去,接近萧继远!只要他看到我,就一定会主动联系我。到时候帝后驾临,总能找到机会接近萧皇后,这就有了密谈的机会!” 她双眼放光,很是兴奋,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小将军依然是摇头连连,给她泼冷水。 “将军府下人那么多,就算能让我们混进去,也未必能在婚宴上当差。更何况还要接近萧继远,没那么容易!你就那么相信萧继远?蛮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萧继远在边关,可杀过我鎏玥不少将士呢!他的话,能信?” “此一时彼一时!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此时关乎大齐国本,他萧继远投鼠忌器,除了跟我们合作,别无他法。” “他还能帮着他的皇帝继续打我们呀。他是大齐第一名将,杀人立功,才是本分。” “你这也太小看他了。萧继远绝不是一个只知道杀人的莽夫!他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男人!而且懂得治国之道,能够体恤百姓。这场战争打得毫无意义,容易两败俱伤。连我都能看得出,何况他。这样的局面,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 “嗬,那家伙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你太高估他了吧。蛮子,哪懂什么治国之道。” “喂喂!好好说事,不要人身攻击啊!凭什么蛮子就不能懂治国之道?小看敌人就是对自己犯罪,懂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 贺老六看看小皇帝,又看看小将军。心想这两还真是孩子,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然而,这两又都不是孩子,因为争吵的乃是军国大事。 一位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一位是深入敌后的将军,而争论的又是关于国本的大事。 王爷,把国家的命运交给这样两个孩子,真的可以吗? 不可以也不行了吧,都走到这一步了! 深吸一口气,贺老六开口。 “小主子,这个萧继远到底可信不可信?” “蛮子怎么能……” 末璃伸手一把捂住小将军的嘴,对着他脸色一正,用力一点头。 “我信他!不是信他的为人,而是信他的本事,信他的脑子,信他的野心。他是个聪明人,有抱负,有野心。大齐的皇帝老了,整个国家看似强大,其实摇摇欲坠,千钧一发。萧继远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话说得微妙,话里有话!叫贺老六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老皇帝老了,小皇子还小。大齐的这点事,他也是有所耳闻。但陛下把这事点出来,就不由叫人多想。 难道,她认为萧继远也想做大齐的“摄政王”? 小皇帝说话还真是直接,一点都不避讳啊。 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反正这话他是不能接,也接不了。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行!既然小主子你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老六我在这西京还是有点门路,想个法子混进将军府还是行的。小主子你就放心吧!只要进去了,总能想到法子接近那个萧继远!” “真的!”末璃高兴的蹦起来。 “六叔你真是我的救命菩萨,万事灵!事成之后,回去我一定给你记头功!” 贺老六看着双眼发光的小皇帝,心想头功不头功到没什么,可千万别在王爷跟前叫他六叔就行。 以及,她的救命菩萨不是他,而是摄政王。 毕竟是王爷派他们过来的,这份心意,也是绝了。要不柳先生怎么说王爷是陛下的“亲爹”,对小皇帝那真是没话说,比亲爹还亲爹! 瞧着这个架势,他总感觉王爷这是要当“太上皇”的架势。 哎!真叫人愁得很呢! * 贺老六果然好本事,第二天就找到门路把末璃和赖沧澜送到将军府里当差。 小皇帝长得漂亮,洗把脸换上干净衣服,一看就是个体面长相,就被上房挑去当差。小将军本来也挺体面,可惜如今整日跟马打交道,又被风吹日晒,成了个黑脸臭小子。脸黑还则罢了,这马屎臭可真没办法,无端熏着贵人可怎么办。上房不要他,就打发去马厩那儿,继续跟马一起过。 小将军气得头抢地,愤愤不平。 末璃心里也有点慌,没了小将军保驾护航,她一个人真能应付的过来? 第261节 可形势逼在眼前,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贺老六说她是个小哑巴,又是头一回出来干活,托了府里的熟人照看,还特地塞了厚礼。 有了这层保障,她心里安稳多了。 可惜因为是个“哑巴”,虽然轮到了上房当差,可也轮不上好活,只能打发在厨房里当下手。 好家伙,在将军府的厨房她可是开了眼!这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请客吃饭是头一桩大事,厨房忙得那是起早贪黑,热火朝天。 宰羊杀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个场面简直不得了! 她便是在现代都没见识过,何况如今。偏偏她是个打下手的小工,人人都能逮着她干活。这血水里去,血水里来,她累的喘气不说,新换上的衣服也沾满了血污,肮脏不堪。 这幅样子,还如何混到婚宴上去?她越想越愁! 可也许正应了“红红火火”的兆头,她在厨房这里还真就“偶遇”上了萧继远! 她当是偶遇,其实哪能。萧继远贵为将军,又是驸马,怎么可能来脏污不堪的厨房。还不是小将军帮忙,趁夜色蒙了面跳上屋顶,想方设法把人“勾引”过来的。 萧继远是刚从皇宫里回来,从昨天到今天,足足陪了耶律淑哥一天,算是在帝后以及乌兰夫人跟前当了一回孝顺女婿。 论理这也是应当的,可他和耶律淑哥真是话不投机,对坐无言。坐在她的屋里,对他来说就是坐牢。不,比坐牢还难受。 熬了一天一夜,他终于受不了,以回去查看婚宴为由,溜之大吉。 对婚宴他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回来就想洗个澡,睡一觉。等着他的,将是接连半个月的酷刑。从此以后耶律淑哥就真成了他的妻子,会和他相伴一生。 想想都觉得恐怖啊! 他真是心力憔悴的很! 哪知回来就遇上不太平,后花园里竟然出了一个小毛贼,专挑他一个人的时候偷东西,还毛手毛脚的弄出了动静。 他一个打挺从床上跳起,翻出窗户就追上去。 本来是想叫人的,但和那小毛贼打了一个照面,他认出来。 那双眼睛!是鎏玥那个妖怪皇帝身边的侍卫! 跟着那小毛贼一路到了厨房,热气腾腾,骚气哄哄,血水污水满地横流之中,他一眼就瞧见了那只小妖怪。 矮矮的,穿着臃肿的棉衣,好似一个油桶一般。尖下巴,白脸蛋,黑漆漆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唇。两片柳叶眉皱着,小鼻子也皱着,嘴唇撅着。两只胳膊抱着一个刮了毛烫过的羊头,吭哧吭哧的扔到木盆里。 才扔了羊头,立刻又有人吆喝,把两条血淋淋的羊腿塞她怀里。 她双手抱着,血水还滴滴答答顺着手指头往下淌。 模样,真是别提多惨! 他的心,一下就疼了。心疼! 这本该是穿绫罗带金冠的孩子,细白的小手也只拿过玉盏金杯,哪里是干活的料!又有谁能舍得让她做这样的活计? 可眼前这一幕,又不是梦!她真的在他的将军府里干活,还是又脏又累的活。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她是混进来找他的!一定是这样!否则那“小毛贼”又怎么会故意露马脚,引他到这儿来呢。 她是为了他,才受这样的苦! 想到这里,他的心莫名就欢喜了!然而心疼也越发厉害! 不能让她干活!她哪里会干活,干坏了,怎么办! 别别扭扭的,他咳嗽一声,伸手一指。 “那个小孩,对,抱羊腿的那个,就是你!把羊腿放下,过来!” 听到吆喝,末璃抬头一瞧,看到是萧继远叫自己,立刻欢天喜地,撒手就把羊腿扔地上,拔腿就往他那儿跑。 好好的羊腿扔地上,管杀羊的屠夫立刻叫骂起来。惹得萧继远瞪眼,吓得屠夫立刻闭嘴,再不敢呱噪。 她一溜烟跑到他跟前,欢喜的呲牙咧嘴,伸手想拍他一记,举起手看到一手的血污,悻悻然又放下手。 萧继远心里也悻悻然的。不过看到她欢天喜地的样子,他心情也是大好。然而仍旧端着大将军的架子,不敢在脸上表露丝毫。 板着脸沉沉看她一眼,头一撇,示意她跟着,自己扭头就走。 * 末璃跟着他回到后院,一身血污的站在屋子里,举着双手好奇的东张西望。 她以为萧继远会住帐篷,而且屋子一定很简单很简陋。哪只全然不是这样,他住的屋子和鎏玥差不多,砖墙砖瓦,木头门窗。屋子里家具还不少,桌子凳子,书架木床。甚至还有一张琴桌,但上面摆着的不是琴,而是一种她不知道的乐器。 如此看来,萧大人敢情不是武夫,还是琴棋书画的文士。 真是没想到呢! 萧继远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把小皇帝带回了住所,还让她进了自己的寝室。 他这地方,便是相熟的朋友都不曾来过。原本以为第一个会来的是耶律淑哥,如此想来,她来也好。宁愿是脏污不堪的她第一个来,也好过耶律淑哥。 他想自己对耶律淑哥的厌恶,也是超乎想象。 但同样的,对这鎏玥小妖怪的容忍度,也是超乎想象的。 不过这小家伙真是太脏了,还臭!不能忍! 叫下人打了一盆水,又翻出几件他的干净衣服,摆在屏风后面。 “把衣服换了。你都臭了!” 啊?还要换衣服?不过她还真是臭了呢!全是羊骚气!但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里换衣服……末璃咽了咽口水。 “快去啊!娘们似的,磨磨蹭蹭!”他没好气的呵斥。 什么嘛!看不起娘们?也是一头大沙猪!算了,反正她现在不是女人,不管了! 一溜烟跑到屏风后面,她轻手轻脚的把外面的脏衣服都脱了,里面的小袄夹裤都留着。用清水洗了手,洗了脸,洗出一盆血水。热气弥漫,顿时整间屋子都一股羊骚味。 萧继远皱了皱鼻子,被熏了出去。 末璃心中大喜,连忙把衣服裤子都换上。 好大好长!能塞进两个她,不得不把衣襟裹起来再用腰带抓紧,才勉强能穿。袖子长的能唱戏,裤子卷了四五卷才露出脚背。 靴子也沾了血,她就没穿,踩着他的鞋子当拖鞋,端着水盆出来,把水倒了。 看到她这幅样子出来,萧继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干净是干净了,可她瞧着是越发不像话。这什么穿法,什么样子,不伦不类。 可也知道,这不怪她,是他的错。她那么小,穿他的衣服当然是奇形怪状。 等下还是叫人那一身小孩穿的衣服过来吧!真是麻烦! 把窗户打开透气通风,结果她当场就打了喷嚏,冷了。 他这才想起这鎏玥的美人都是极难养的,冻不得热不起。连忙叫人拿了炭盆过来,烧上炭给她取暖。 哪知,被炭火一激,她又咳嗽了。赶紧又叫人泡了茶送过来,给她润喉。 小妖怪喝了一碗茶,结果肚子叫起来,饿了! 得,衣服炭火茶叶他都管了,还舍不得一顿饭?再让人送热菜热饭过来吧!结果饭菜来了,她又嫌饼太硬,咬得她腮帮子疼。羊肉太大块,啃不动,而且还是白煮,一点味道没有还骚气的很。咸菜又老,还咸了。怎么没有新鲜蔬菜?难道大齐人不吃菜? 都叫咸菜了,还能不咸?这咸菜不是让她干吃的呀,只拿来当蘸酱的。所以羊肉才没味道。她懂不懂!这个难搞的哟,气得他直翻白眼,心火乱窜。夜里不睡觉,尽顾着伺候她了。 末璃自然是一点也不懂! 这一顿饭,宾主都不欢。 羊肉太骚,末璃吃了一顿咸菜就饼,混饱肚子了事。把盘子一退,嘴巴一抹,她顺了顺气,看着萧继远的脸,正色道。 “萧大人,时候也不早了,咋们还是抓紧时间谈正事吧!” 听到这句话萧继远一挑眉。 “你说。” “上回你说过愿意帮我牵线搭桥,和你们的萧皇后面谈。所以,我来了!我想趁着你和耶律淑哥的婚宴,和萧皇后见个面。” “好!我来安排!”萧继远也不含糊,点头一口答应。 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倒叫她刮目相看。果然做大事的男人就是不拘小节! “那就多谢了!”她咧嘴一笑,对他抱了抱拳。 萧继远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些破绽。然而对方除了笑就是笑,倒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笑。 皱了皱眉,他沉沉道。 “我帮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该有所回报?” 诶?上回他可没说要报酬呀! “你,想要什么?”先问了再说,看情况答应。 “我就想知道,那天我营帐里的火,是你叫人放的吗?” “不是!”这个好回答。 “不是你,那是谁?” 这个……末璃愣一下。对方定定看着她,她连眼珠子也不敢转,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开口。 “是祁进,他放的!” 就决定是你了,长生子,背锅吧! 萧继远冷笑一声。 “果然是他!” 对,就是他!长生子就是专业背锅侠!末璃连连点头。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拿着陛下的狼王令,难道不是我大齐的人?” “当然不是!他哪边都不是!他放火烧你的营地是为了救穆沙,一个合邕的皇子,就在押运粮食的马队里。祁进和穆沙是老熟人了,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落你手里,当然要出手相救。” 哎呀,越说越像这么回事,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呢。 “你为何不拦着他?”他又质问。 “我哪敢!都跟你说了,他是神仙!我一个傀儡皇帝,哪敢跟神仙叫板。看吧,见识到他的厉害了吧。他很难对付的!” 第262节 “既然他这么厉害,你又是如何从他手里逃出?” “他有他的神通广大,我也有我的忠实小伙伴呀。何况那天他只顾着对付你,疏于防范,才叫我得了手。也是菩萨保佑!”说着,她双手合十拜了拜。 哦!合着菩萨保佑她,就让祁进放火烧他的营帐。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然而大齐人信佛,他也不能跟菩萨计较,只好生闷气。 夜深了,厨房忙活的人也都歇了。明天就是大婚之日,有的他忙。萧继远想了想,与其跟这小妖怪生闷气,还是早点歇息吧。 “睡觉吧!” “啊,睡觉?我?睡哪儿?”末璃大惊失色。 “当然是这儿。” “不不不不,我回去睡就行。”开玩笑了,睡这儿,她可不敢! 萧继远一皱眉。 “不睡这儿你睡哪儿?你睡哪儿我都不放心!安省给我待在这屋子里!就你这样,出去就能叫人逮起来!” 啊?原来他是担心她的安危啊。可是…… “这里没有床啊!” “那不是床?”他伸手一指。 那是床,可只有这一张啊。给谁睡? “你睡里边,我睡外边,凑合一夜。” 啊?不要!莫名其妙她就要和他同床共枕,哪儿说理去! “不不不不!我不要!” “少废话,上去睡觉!”他真生气了。 烦不烦啊!睡个觉凑合一夜还这么多事!鎏玥人就是麻烦! “我,我出去放茅!”不行,说不通,还是溜之大吉吧。 “屋里有夜壶!” 不要!她又不能用! “我上大号!” “我叫人把恭桶给你拎过来!” 喂,服务不要这么周到!萧大人你太好客了,我吃不消啊!末璃欲哭无泪。 “我,我出去和小伙伴说一声好不好!不然他们会挂念!”她哀求,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 萧继远头疼,伸手扶额。 “快去快回!要是不回来,我就把将军府搜个底朝天把你找出来。” “是是是,我不跑,不跑!”末璃点头如捣蒜,一边点头一边溜之大吉。 她是真的得去放个茅才行!不然和他睡在一屋,想起来上厕所都不能!以及,小赖子,救命啊! 她的清白,要不保啦! ☆、第一百五十九章 难眠的一夜 末璃让赖沧澜在外面守着,自己在草堆树丛背后放茅。 听着陛下抽抽搭搭叙述自己的清白将要不保,小将军一面在肚皮里咒骂萧蛮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玷污他的宝贝陛下。一面又对小皇帝的清白嗤之以鼻。 陛下的清白早没了!京城里关于她和摄政王的传言那叫一个多!就连他亲眼所见,都好几回。 提起摄政王,末璃就没底气,蹲在后面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下脑袋。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尽遇上“霸道总裁”,不讲人话,不做人事! 大齐苦寒,入了夜风冷的如同刀子一般。 陛下磨磨蹭蹭的,放个茅也跟女孩子一样麻烦。她屁股就不冷?他脸都快冻上了。 “时候不早了,陛下你快点!”忍不住催促一下。 末璃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突然一拍脑袋,哎呀一声叫。 “怎么了?”小将军差点蹿起来。 “没带纸……” “……” 就没见过这么没溜不靠谱的人!赖沧澜气不打从一处来。 “那不是有草吗?你拔草啊!” “用草?那多冷,而且硬!” “……” 天上怎么不掉下块豆腐砸死她算了! “诶!对了!我有办法了!” “什么?” “用袜子!” “……” 苍天啊!小将军扶额!他怎么会觉得她是个明君?用袜子擦屁股,这是哪个明君会做的事! “用我的吧。我怕你脚冷!” 可他竟然还担心她不穿袜子脚冷。 “不要!你脚臭!” “……” 凭什么!凭什么嫌弃他脚臭!他脚臭,她屁股就香的? 爱要不要!爱谁谁! 赖沧澜觉得自己再和小皇帝待下去,非得气出脑溢血不可。 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娇气,太娇气,太……没溜了! * 末璃光脚穿鞋,哆哆嗦嗦回到萧继远的屋子里。 屋子里炭盆烧得火旺,进门就扑了一头一脸的热浪,惹得她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转身把门关上。yz “我回来了。” 萧大人坐在桌前看书,手里这本书从她出去就捏在手里,到此刻她回来连一页都没翻过去。 没心思看书,他心里乱糟糟的,一会想着军国大事,一会又哀叹自己的婚姻不幸,而小妖怪皇帝的影子又阴魂不散,时不时冒出头来耀武扬威,招摇过市。 此刻她回来,他这颗乱糟糟的心才仿佛安定了些。 末璃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子,老实不客气就一屁股坐在床头。把鞋子踢了,盘腿坐着,开始挠脚上的冻疮。 “袜子呢?”看到她冻红了的脚丫子,他微微一皱眉。 “路上丢了。”没好意思说擦屁股了,她随口撒谎。 丢了?他才不信。但下意识的觉着这问题最好不要深究,否则后悔的一定是他自己。 这小妖怪从来不按常理出招,越是没溜没边的事,最好不要搭理她。 眯了眯眼,把手里的书放下。 “睡吧!” 停下挠痒的手,她抬头。 “就一床被子?不行不行!我睡相可差了!半夜会踢人!” 本来她还想说自己梦里会杀人呢。但随即想想,就算是梦里,她也打不过他,还是别占这便宜算了。 从鼻子里呼出一股凉气,萧继远告诫自己冷静! 鎏玥人就是事多!而且有洁癖!两床被子也好,他还不乐意跟她睡一床呢。 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的棉被,他走过去,把末璃赶到里边,自己在外面铺上被子,开始脱衣。 末璃下意识闭眼,随后又睁一眼闭一眼,见他只是脱了外套,里边仍旧穿着夹衣,整整齐齐的,就把闭着的那只眼又睁开。 “还不睡?” “睡!”她翻开里边的被子,刚要钻进去,就被他一把扯住。 “把外面衣服脱了!” “不要!我怕冷!多穿点暖和!”她理直气壮,脖子一梗。 “你这样只会更冷!脱了!” 还有这样的道理?他不会是有什么歹心吧? 面对她恶意满满的猜忌目光,萧继远朝天翻一个白眼。 “别拿这种眼光看人!我不是展万钧!” 这话一出,末璃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脑袋刷的就耷拉下去,两只手掐着被子如同掐着摄政王的脖子。 掐,掐,掐,她要掐死那个臭不要脸的老没羞! 都是因为他,她的名誉都败坏到北狄了! 妈蛋!这事连萧继远都知道了?她和展万钧的关系就这么明显? 好吧!对此她是早该有觉悟!摄政王天不怕地不怕,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他是无所谓,可害惨了她喂! 第263节 见她低下头去双手哆哆嗦嗦掐着被子,萧继远心里就有点不忍起来。 何必点破,让她难堪。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国之君,要脸! 叹了口气,他翻身躺下,背过身。 “随便你了!爱穿你就穿着吧!” 伸手悉悉索索声响,他转过脸,就看到她穿的整整齐齐钻进被窝,紧挨着墙壁缩成一团,一个小山包似得隆起。 怪可怜相的! 然而心里不忍,嘴巴却张不开口,只好闷闷又转过脸闭上眼。 烦死了!他也是自讨苦吃!救她作甚! 外面多得是人保护她,又不缺他一个! * 夜深了,万籁俱寂,寒风呼啸。 听着窗外的寒风拍打窗户的声音,末璃迷迷糊糊睡不踏实。屋子里热烘烘的,但她的脚却冷冰冰的。脚冷,整个人就冷,她整个人越缩越紧,几乎要团起来。 木床本来就不大,她又是撅屁股又是缩脑袋,翻来覆去,折腾的萧继远也睡不好,心里火气蹭蹭的冒。 “你乱动什么?好好睡觉!” 被骂了,她闭着眼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伸直腿,可脚冷得她直哆嗦。 “怎么回事?”萧继远睁开眼,问道。 她把头从被窝里伸出,苦着一张脸。 “我冷!” 对反一脸“我就说叫你把外套脱了睡,你还不听”的表情。 “是脚冷!” 脚冷也是冷!那怎么办? “你把脚伸过来吧。”还能怎么办,只好借她捂咯。 末璃看他一眼,心里觉得这样不合适。 萧继远把脚上的被子踢了踢,露出一角。 “来吧。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话说的!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不怕被他吃,那她就勉为其难了。她把脚伸了过去。 哇,好暖和!这脚一过去,她就再也不想伸出来了。 小腿肚上乍然碰上两坨冰块,萧继远立刻皱起眉,啧了一声。 她吓得缩了缩脚丫子,但很快又把脚贴上去。这一回他没啧,只是嫌恶的转过脸去。 是忍受嫌恶还是忍受脚冷?当然是忍受嫌恶咯! 脚冷要人命啊!末璃闭上眼,假装自己看不到。 热力源源不断从脚底传上来,她冻僵了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眼睛渐渐闭上。 这回,似乎是可以安心的睡了。 然而萧继远睡不着!小腿肚上的两坨冰疙瘩铬得他难受! 也不是冷!她再冷也就这么点人,何况没过多久就捂热了。 捂热了就化成水,黏黏糊糊的挂在他的小腿上,很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舒服,他也说不清楚。也不是冷,也不是湿,也不是硬。就是被窝里莫名其妙多了两只绵软如糕的脚丫子,叫他不敢翻身,不敢蹬腿,一动不动,僵硬如铁。 这怎么睡得着嘛! 他睡不着,那边皇宫里,耶律淑哥也是彻夜难眠。 明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吃了药她的肚子是不疼了,但总觉得沉甸甸的,像是怀着一个生铁疙瘩似得,从肚子里冒出一股寒意。 女奴已经往她身上盖了两层被子,身子底下铺着厚厚的褥子,褥子上还垫着兽皮。屋子里还烧着炭炉,可她还是时不时身上一阵冷,就哆嗦起来。 老这样她就睡不好,睡着睡着就被冻醒过来。 可醒过来说冷,别人摸她身上却又是热的。就连太医来看,也说她热了,叫人把炭盆撤掉,怕她上火。 她心里烦的很!总觉是皇宫里的太医没本事,瞧不出病根,治不好。 鎏玥给她瞧病开药的那个神仙倒是很好,可远隔千山万水的,叫她往哪里去找。 想到那位神仙,她心里又是一阵烦。 神仙开的药也快要吃完了,可怎么办? 愁死人! 满怀愁绪,躺在床上她也休息不好,索性起来叫人梳妆。 此刻天还没亮,但里里外外的奴婢都已经严阵以待。听说公主起来梳妆了,乌兰夫人那边的立刻就有人过来,帮忙收拾。 坐在镜前,耶律淑哥愣了一下。 这镜子里面色发黄,双目疲倦的人是她? “混账!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把我画的这么丑?为什么不和以前一样给我上妆?”她勃然大怒,一把装起妆台上的粉盒就砸在女奴的脸上。 “公主饶命!奴婢是按照以前的法子给公主上妆的,没有私自更改!”女奴噗通跪下。 “胡说!一定是你们偷懒,拿了别人的好处,变着法子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里害我!好让我出丑!”她不信,气得直拍桌子。 “奴婢不敢!”女奴磕头如捣蒜。 “来人!把这吃里扒外的害人精给我拖出去,活活打死!”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是因为自己真的变丑了。 “公主饶命啊!” “快给我拖出去!” 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乌兰夫人带着人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大好的日子,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母妃!这贱人害我!”耶律淑哥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女奴。 “什么?这奴婢害你?怎么回事?” “你看她给我画的妆!”她伸手一指自己的脸。 乌兰夫人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这贱人把我画的这么丑,竟然还敢说自己没偷懒。分明就是故意害我!” “奴婢冤枉。夫人,奴婢是按以前的法子给公主化妆的,没有偷懒!” “闭嘴!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乌兰夫人喝道。 “快拖出去打死!” “夫人,奴婢冤枉啊!” “拖下去!先关起来,容后再处置她。” “母妃?”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能见血。” 耶律淑哥这才悻悻然坐下。 “来人,去我的住处,把陛下御赐的玉露宫粉拿来,重新给公主画妆。” “是!” 洗去原来的脂粉,用新拿来的御赐玉露宫粉重新上妆,果然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白皙粉嫩,娇艳动人的模样。 耶律淑哥这才放下心来,喜笑颜开。 “原来母妃还藏着这样好的东西,怎么都不匀我一点!”她还抱怨起来。 乌兰夫人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 “你父皇拢共也就赏了我这么一盒,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哪有多余的匀你。何况你本就年轻貌美,哪里需要这些宫粉装扮。母妃是老了,才要这些劳什子。” “不嘛!母妃有的,我也要有。您就匀我这一盒吧。好歹也让女人沾沾您的光,这可是父皇赏赐的呢。” 被夸年轻貌美,耶律淑哥就满心欢喜,拉着母妃的手撒娇。 “先梳头吧!仔细耽误了时辰!来人,给公主梳头。” 乌兰夫人只是笑笑,扯开话题。 不是她心疼这一盒宫粉,淑哥是她唯一的孩子,心肝宝贝一样,别说一盒宫粉,就是要她的心肝,她也舍得。 可这玉露宫粉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玉露粉细白滑腻,上了脸又特别服帖,时间再长也不会掉妆,那是因为它是铅粉。铅粉有毒,用多了脸坏的越快,纯属饮鸩止渴。 她年老色衰,只图陛下一夕之爱,才用这东西。淑哥还如此年轻,倘若就用上这个,不消几年,脸就坏了。 今天不得不用这粉,也是因为淑哥的脸色着实太难看,普通的粉已经盖不住。这样的日子,不能让孩子出丑丢脸,万般无奈只好暂时用一下。 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就病了?这病来的蹊跷,治得也蹊跷。问她怎么回事,又含含糊糊不肯明说。 总叫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菩萨保佑!今天这大喜的日子里,可一定要太太平平的! 乌兰夫人在心里默默祝祷,亲眼看着奴婢们伺候公主梳起高鬓,再换上嫁衣,又拿出金光灿烂,宝光烁烁的华丽首饰一一戴上。 白粉敷面,华服裹体,满头珠翠,打扮出一个富丽华贵,花容月貌的新嫁娘。 孩子大了,终于要出嫁。她心里是满心欢喜! 只可惜,虽然嫁给了皇帝,可她也只是一个妾室。妾室没有出席婚礼,当着众人的面接受两个小辈磕头行礼的资格。 第264节 只有皇后才有这个资格! 不过幸好,淑哥嫁过去是正妻,不必想她一样委屈一辈子,永远低人一等。 ------题外话------ 幽幽的书(月票1,评价票1)5698708(钻石2)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任性的本座让大家久等了!哦呵呵呵!爱我,你怕了吗? ☆、第一百六十章 拜见帝后! 萧继远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去皇宫里迎娶吉乐公主。 末璃扮作一个小侍卫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把她如同宝贝似的挂在裤腰带上,他也是情非得已。她就是个大宝贝,两国天下社稷都系在她身上,搁哪儿他都不放心,唯有带在身边一眼不错的看着。 然而这样也还是不放心! 这皇宫里见过她的人满打满算有四个,除他之外还有二皇子,郡王爷以及公主殿下。要是被那三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对此末璃是满不在乎,拍着胸膛表示“小问题”罢了。她有江湖不传之秘——易容术!所谓易容术,也就是化妆啦。抹点泥灰,贴上小胡子,换上大齐的衣服再带上皮帽子。好端端一个粉白漂亮的娇娃儿就变成了一个干瘦如猴,灰头土脸的小瘪三。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头一个先倒胃口的就是萧继远,差点一口老血喷洒满地。 丑就一个字!她可真舍得下手糟蹋自己的好脸! 末璃表示,皮相乃是浮云,灵魂才是永恒!本皇内心美美哒! 如此一番易容之后,倒确实不必担心她会被人认出。然而带着这样一个灰头土脸干瘦如猴的侍卫去迎亲,也是够丢脸。 好在这一趟他也不打算露脸,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兴事。 一脸阴沉的驸马爷带着一脸灰土的小侍卫,从将军府一路到皇宫里。 大齐的皇宫果然很简陋,除了外面一圈的宫墙又高又厚又结实,皇宫里面的墙都很矮,一排排低矮的屋子连在一起,一点也不气派,还不如鎏玥富贵人家的院子来的漂亮宽敞。 大齐的皇帝皇后,后宫妃嫔,就住这种地方?她也是醉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搞错了,这些低矮的房子只是给位分较低的宫妃居住。皇帝皇后依照祖训住在帐篷里,得宠的妃子和已经生下皇子的嫔妃都可以有自己单独的帐篷。 在大齐,住屋子不算尊贵,住白羊毡围起来的帐篷才显得尊贵。 耶律淑哥封了公主,又被赏赐了公主府,故而拥有属于自己的帐篷。虽然不大,而且只允许用杂色的毛毡,但在皇宫里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居所,而且还帐篷,就足矣显示身份的尊贵。 她是当红的炸子鸡,故而今天在帐篷里的人很多,人人都乐于讨好她和驸马,来锦上添花。 萧继远才刚进宫,就有人把消息通报到公主的帐下。 听说驸马爷来了,帐篷里的人顿时一个个都紧张起来,生怕哪儿还有缺漏,到时候就惹了笑话。 虽然知道萧继远的脾气古怪,但毕竟是她一生一次的婚礼,耶律淑哥也难免心怀忐忑,也跟着紧张起来。 “快那镜子过来给我看看!我脸上的妆可还好?” 女奴双膝跪地,高高举起手里的铜镜,好让她照脸。 “粉是不是有点散了?再给我补补!胭脂也淡了!这头上的簪子是不是歪了?再拿个镜子过来,我要看看后面的头发,可还整齐?” 时间越紧,这不确定的事就越多,她的心也越乱。 “都好!公主花容月貌,不上妆也是最漂亮的。” “簪子没歪,头发没乱,都好好的。” 众人连忙给她宽心。 这一来二去,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就到了帐篷门口。 “来了!来了!驸马爷来了!” 来了!终于来了!耶律淑哥蹭的一下站起,心咚咚直跳,整个人都热起来。 怎么办?她的脸色可好?她的衣服可整齐?她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心里一头乱!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公主坐下。今天是公主的大日子,可别乱了章法!”威德郡王妃站起身,开口。 声音并不响亮,然而自有威严。 帐篷里乱作一团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两个女奴上前,扶着耶律淑哥坐下。 耶律淑哥看了郡王妃一眼。 郡王妃也看着他。 “公主不必忧心。皇后娘娘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自然会把你顺顺当当的交到驸马手上。公主千金之体,又怀着孩子,还是多加小心珍重为好。皇家儿女,要端庄,不要一点事就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噎的耶律淑哥一口气堵在胸口,又不得发作,只能一屁股坐下生闷气。 母妃呢?母妃在哪里?她满帐篷寻找乌兰夫人,然而却不见自己母亲的身影,心里一片怅然。乌兰夫人乃是侧室,而且不姓萧,所以连出面接待驸马的资格都没有。 郡王妃也不姓萧,可就因为嫁给了姓萧的,就能高人一等。而且拿着皇后的鸡毛当令箭,还能用长辈的身份把她这个姓耶律的也压下一头。 萧氏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有皇后在前面做榜样,难怪底下人一个个有样学样。萧继远如是,郡王妃亦如是。 究竟是谁给了萧氏这样的胆子?再怎么说,这大齐的天下也是耶律氏的。皇后能耀武扬威,称皇称霸,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她膝下的六皇子能继承大统。可难道皇后就忘了,这六皇子姓得可是耶律,不是萧。 用力绞了绞手指头,她咬着牙恨恨想到。 帐篷外传来鞭炮声,威德郡王妃用眼色示意帐篷里的人都打起精神,自己也理了理衣摆,整了整发髻,抬起下巴,在上首端坐。 女奴把门帘撩开,早已经等候在外的萧继远躬身歪腰钻入帐篷。 末璃被留在外面,睁着一双大眼睛恨不得从门帘缝看到帐篷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 她可好奇死了!偏偏萧继远不带她玩! 这是好玩的事吗?萧大人幸好不知道她的心思,否则又要被气到吐血。 他在帐篷里怎么说怎么做,她是一点也看不到。站在外面吹着冷风牵着马,耳朵里灌满各种敲打吹弹,即吵闹又无聊。 等了好一会,帐篷里的女奴才把门帘左右撩起,大大的敞开了。 从里面鱼贯而出一列穿戴的花枝招展,五色缤纷的年轻少女和贵妇,手里都拿着一个小巧的银盘,盘子里装着香料彩珠和一些奶酪。这些都是来给公主送嫁的女宾。 女宾们站在帐篷口,最后出来的是萧继远和耶律淑哥,两人被郡王妃一左一右牵着手。 到了屋外,郡王妃说了一些吉祥话,就把两人的手牵到一块。女宾们就把银盘里的香料彩珠和奶酪往两人身上撒,送上各种祝福。 接受了众人的祝福,萧继远就牵着耶律淑哥的手过来,把她送上马车。 大齐民风彪悍,男女之防没有鎏玥那么重。新嫁娘无需蒙头盖面,众人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欣赏。 人逢喜事精神爽!末璃瞧着公主倒是个喜气洋洋的样子,尤其是被萧继远牵着手的时候,低着头红着脸,娇羞带怯,十足小儿女之态。 萧继远的脸色倒是比刚才好了一些,就算在不开心,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能真一点面子都不给。就算不顾及公主的脸面,也得顾忌帝后的脸面。 毕竟,接下来他们可是要去面见帝后,总不能还板着个脸,跟被人欠了钱似得。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大齐的帝后,末璃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 公主上了车,驸马爷上了马,随从也一个个该上马的上马,该赶车的赶车,掉转头浩浩荡荡朝着帝后的帐篷而去。 帝后是分开居住的,按照规制要先去帝宫,再去后宫。 队伍很快就到了帝宫门口,众人都下了马。御前侍卫把其他人都拦在宫门外,只允许两位新人进去。 见不到皇帝的面,连帝宫里面都不许进去,这多少让末璃有点失望。好在皇宫里墙矮,稍微踮一下脚也能看到里面。 巨大的白色帐篷高高耸立,上面果然是一个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是气派。 帝宫里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铁甲武士们手持钢刀来回巡逻,密不透风! 两位新人虽然进去了,可也被拦在帐篷外,不得其门而入。只好在帐篷前磕了头,算是给皇帝老丈人行过礼了。 在帝宫这里碰了壁,多少让所有人心情有些低落。尤其是耶律淑哥,原本以为自己是受宠的公主,出嫁之日定然能得到父皇当面的祝福,风风光光从皇宫里嫁出去。结果,却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 难道父皇对她的赏赐和宠爱都只是表面功夫?又或者说,那些所谓的赏赐和宠爱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嫁的是萧氏。父皇若是不做出宠爱她的姿态,又怎么能显得出萧氏的尊贵! 所以她到底如何其实无所谓,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重要的是皇家和萧氏的再一次紧密结合! 想到这里,不免让她打心里冒出一股寒意。虽然嫁给萧继远一直是她的愿望,而这个愿望也确实抱有她个人名利上的私心。可那个当女儿的不希望自己被父母宠爱,那个当女人的不希望被自己未来的丈夫喜欢。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可贵为金枝玉叶的她却偏偏得不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富贵?人人都只是在演戏,带着一个假面具过日子。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利益。 她看向萧继远,忽而觉得这个男人离得她好远。远的她从心里生出一个疲倦,都有些迈不开脚步去追赶他的背影。 队伍离开帝宫,转到去后宫。所幸皇后娘娘“平易近人”,让整个迎亲队伍都能进到宫里。更是亲自派了人在帐篷前迎接,带小两口进去。 末璃照旧是在外面等,后宫里的风景比帝宫好太多。帝宫那儿地方大,帐篷前后都是一片开阔。然而开阔归开阔,却是一点装饰也没有。即不种树也不养花,就光秃秃一块大平地,一览无余。 哪像这后宫里,种着树又养着花,还有穿戴华丽的宫女走来走去。虽偶尔带刀披甲的侍卫走过,但也是神色轻松,喜气洋洋。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很放松。 看来这大齐的皇后是个有情趣的,至少比老皇帝会过日子。 但其实这是末璃不懂!皇帝乃是一国之君,生命安全关乎国本。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避免产生视觉死角,所以帝宫前后才会一片开阔,一览无余。这样一来,就算有刺客也无藏身之处。难看是难看了些,但安全第一。 后宫里看似有花有树有情有趣,但能藏人的地方也多,这就带来不小的安全问题。 但似乎大齐的皇后并不担心这些,连巡逻的侍卫也比帝宫少得多。 皇后娘娘热情,然而两位新人也没在她宫里待多久,很快就出来。 进去是两人,出来的时候后面有跟了四个。都是年轻的女子,个个都长得漂亮,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这四人穿戴华丽,不似宫女,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带着这四个尾巴出来,公主的脸色很不好,厚厚的宫粉都盖不住她脸上的不悦和疲倦。萧继远的脸色也不好,两人打从出来就一言不发,到了跟前是自顾自上马上车。 这是怎么了?在皇后那儿吃排头了?末璃偷偷看萧继远,心中疑惑。 萧继远不搭理她,她又偷偷回头看公主。 公主脸色难堪,恨恨的盯着那四个尾巴。 四个尾巴谁也没看她,对她的眼神也是视若无睹,统一的用灼热的目光看着坐在马上的萧继远。 哎哟!大事不妙!瞧着这个架势,敢情不是在里面吃了排头,而是皇后娘娘送了大礼!一份不能拒绝,叫人咽不下又吐不出的厚礼! 这四个尾巴,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萧大人的侍妾吧! 第265节 至于原因嘛……她同情的目光落在公主的肚子上。 呵呵!公主有孕,不能侍寝,所以就由这四位美人代劳。皇后娘娘,就算要挑拨小两口的感情,你这一手也太心急了吧。 啧啧!这大齐的后宫,也是精彩的很! ------题外话------ xzssuu(评价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明天就要开学了,亲们的作业都做完了吗?哦呵呵呵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帝后双临 拜见完帝后,小两口就能正式回家。大齐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公主嫁了人也得住到夫君家里去。 好在将军府里已经收拾停当,特别辟了一块向阳朝南的好地方,围上篱笆,搭上帐篷,专供公主居住。 但因这四个侍妾的关系,回程途中公主就耷拉下脸,一言不发,毫无喜气。 萧继远也是一脸麻烦缠身的表情,可别人又不知道他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大礼,都以为他这是摆脸色给公主看。 有人觉得他是恃宠而骄,有人则觉得是公主太霸道,更有人已经把宫里的消息传出去,说是小两口没见着皇帝的面,只怕是已经失了宠。 说什么的都有! 喜宴照例是要办,而且必然是大办。 虽然边疆局势一触即发,然而在西京却丝毫感受不到。达官贵人们络绎不绝,骑马坐车,拖家带口,往将军府里赶,参加婚宴。 厨房已经准备了大半月,如今正戏终于上场,顿时就忙的不可开交。 客人来得多,有脸的没脸的,近的远的,香的臭的,个个都围着萧继远一个人转,把他转的头晕目眩,分身乏术。 这一回他可不敢把末璃再带在身边。二皇子和郡王爷都会来祝贺,万一撞上了就可难以收场。 末璃就被他关在卧室里,倒是挺安分,说不让她出去,她就老老实实寸步不离。 也没心思出去!外面人太多,吃的喝的又都不是她喜欢的。光是闻着那股羊肉的骚气,就熏得头疼。 小将军仍旧潜伏在马房,倒是时常抽空过来瞧她。两个隔着窗子说会话,听着外院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迎来送往,只觉得大齐人和鎏玥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样要吃喝拉撒,一样要婚丧嫁娶!都是过日子,太太平平的有什么不好,干嘛非要打得你死我活?也是想不通! 半夜里萧继远喝的醉醺醺的回来,隔着一整个院子,他打个嗝她都觉得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心想今晚他要在这儿,她可得出去躲躲了。 结果这位新上任的驸马爷刚跨进院子,就被贴身的随从拽回去,一路带到公主住的院子。 哪有新婚之夜,小两口分开睡的道理! 萧继远迷迷糊糊被人掺进帐篷里,倒头就睡。 耶律淑哥还在为那四个侍妾生气,本来她也该去前面招呼客人。可因为有了身子,又不大妥当,为避免劳累,只好躲在帐篷里休息。原本她还担心皇后那四个狐狸精趁机越蛆代庖,幸好萧继远把回来就把那四人打发的远远的。倒是没让她难堪到底。 可她等了一夜,就等回来一个醉鬼。这新婚之夜,就听他满鼻子打鼾,满嘴巴喷酒气,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睡得跟死猪似得。 这叫她情何以堪!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新婚之夜!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在达成目标之后却越来越远,越变越走样,越来越不堪! 荣誉的背后是难咽的苦酒,偏偏这杯苦酒还是她自己亲手酿的。再苦,也只好咬着牙硬吞! 双手抚着肚子,隔着三步远她面无表情的看了躺在床垫上睡死过去的萧继远,忽而觉得好累。 累的她不想再和他吵,和他闹。只想把这场婚礼赶紧渡过! “公主?夜深了,歇息吧!”女奴上前道。 “这床上哪里还有我睡的地?”她冷笑一声。 “奴婢再给殿下铺个新的床?”女奴小声道。 “不必了!你们几个把驸马抬过去一些就行!” “公主,夫人吩咐了,请公主当心身子!不如让驸马挪个位置吧?”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难道新婚第一夜,我就把驸马赶出去分床睡!这传扬出去,我的脸面还往哪儿搁!外面可有四个狐狸精还等着和我分半边床呢!”她眉梢一挑,森然道。 女奴不敢在多言,纷纷低下头去。 “还不快点铺床!” “是!” 大家七手八脚把萧继远抬起,往边上挪。 萧大人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把推开这些娘子军,坐起身。 “这是在哪儿?这不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帐篷!来人,给驸马上一碗醒酒汤!” 萧继远抬起头,眯着眼看她。 哪里还用喝什么醒酒汤,看到她的脸,他的酒就醒了大半,蹭一下就站起来。 “你要干嘛?”耶律淑哥愣一下。 干嘛?当然是回去。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朝卧室走得,怎么就到了这儿? 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他皱了皱眉。 “我回自己屋里去睡。” 一听这话,好容易压下去的气又拱上来!耶律淑哥握紧拳头,咬了咬牙。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就这么急着要让我出丑吗?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今天也不能出去!” 她面色狰狞,恶狠狠瞪着他。 残妆剥落,脂粉凋零,露出底下灰白难堪的脸色。 这让萧继远愣了一下!虽然他不喜欢耶律淑哥,但印象中她还算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盛装打扮之下也可称明艳动人。怎么十天半月不见,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仿佛生生老了十岁! 原本这位皇女虽然刁蛮任性,可言语眉目之中仍带着一股少女之气,尚可称天真活泼。可如今她的双眼里尽是怨愤和狰狞,叫人觉得很陌生。 她这是怎么了? 本来就不讨喜,现在更是惹人嫌。 他心中懊恼,愤愤一甩袖。 “公主有了身子,就该好自珍重!萧某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说罢,就头也不回掀开门帘而去。 什么意思?他说她不珍重,不懂分寸?难道新婚之夜,她和他不该同床共枕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有了身孕这件事,在萧继远的眼里仿佛就是故意避开她的绝好借口! 他就是故意躲着她!不想和她同床! “萧继远!你给我回来!”耶律淑哥在背后大叫。 她越是喊,萧继远就越是跑得快! 看着他头也不回飞奔而去的身影,耶律淑哥内心恨意滔天。 他就非得这样对待她?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该在今天冷落她。新婚第一夜,他就不再她这儿睡,往后就更不会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在将军府的众人眼里,还会有半点主母的威严? 这往后的日子,谁还能服她! 那四个狐狸精,指不定背后会怎么笑话她! 她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输? 不!绝不认输! 一把握紧拳头,她恨恨的摁住自己的肚皮! 只要她肚子里这块肉还在,他就别想摆脱她!一个带着耶律氏血统的萧姓孩子,从出生就注定高贵非凡!那些女人们,就算能爬上萧继远的床,也休想夺走她正妻的位子。而只要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活着,那些女人就算生下再多的孩子,也只能一辈子当耶律氏的奴婢。 萧继远不爱她又能如何?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他就必须承认这个孩子和她在这王府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等着瞧吧,曾经她也以为女人能靠着美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现在她不会再傻。美貌有什么用?在血统面前,美貌一无是处!她是耶律氏的后人,他是萧氏后人,老天爷注定他就必须和她绑在一起。 咋们来日方长!慢慢斗! * 末璃一个人在卧室里和衣躺了一夜,压根不知道发生在公主院子里的事。 萧继远回途半道上被冷风一吹,清醒过来,想到自己一身酒气,怕冲撞了她,就掉头去自己的书房凑合了一夜。 这一夜谁也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又要忙婚礼的事。萧继远用冷水洗脸,硬生生激出精神,换了衣服重新出去。 末璃冻了一夜,早上醒来在屋子里跑了十来圈,才暖和过来。 小将军听说她脚冷,偷偷塞给她一个手炉,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公主第二天依然没有露面,说是身体不适,要在帐篷里继续调养,不便见客! 众人浑浑噩噩又混过一天,总算到了婚宴最后一天。 这一天谁也不敢偷懒,因为宫里的贵人会来。 一大清早,宫里的人就来将军府里指点众人该如何摆设,在何处接待。并传下圣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会在正午时分,双双驾临,为二位新人祝福。 这消息一出,整个西京都轰动了。 那些传言小两口被挡在帝宫门前,已经被陛下冷落的消息顷刻之间就被粉碎。帝后双临,说明萧大人和吉乐大胜公主仍旧是最受宠的当红炸子鸡。 耶律淑哥听闻帝后驾临,也是受宠若惊。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皇后娘娘来不来,她无所谓。但父皇能亲自来,就说明她在父皇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 有父皇做她的靠山,她就更不怕将来的日子了。 皇后娘娘的面子再大,能比皇帝的大? 她可是御封的皇女!岂是皇后娘娘送的那些贱人能比! 听闻帝后驾临,在卧室里躲猫猫的末璃也吃了一惊。进宫去瞧,不让见,结果亲自来。难道是事情有变? 萧继远也在心里暗自担忧。 第266节 被陛下拒之门外,他就有些不安,总怀疑是不是已经事迹败漏。 此刻皇帝亲临,难道是想要抓现行? 也许,他应该把那小妖怪转移,确保万一! ------题外话------ 开学忙忙忙!一团乱!燃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后萧沵 皇帝陛下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如今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露面,从表面上看自然是对公主殿下和将军大人这一对小两口的宠爱。然而深究细里,却是耐人寻味。 御驾的排场足足铺了半个西京城,为了保证帝后的安全,坊间各处全都是官兵把守,严阵以待。尤其是将军府附近,就是个重兵把守,滴水不漏。 街头巷尾俱是灯火通明,人人无所循形。天还没黑,坊间街巷里走动的老百姓们就都被赶回家,此后便不许随意走动。否则就当刺客处置,格杀勿论! 直到天黑掌灯,帝后的车驾才缓缓而来。大齐的风俗和鎏玥不同,御驾出行不会鸣锣开道,鼓乐伴奏。而是要求安静肃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说话。这样一来,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护卫们时刻警惕的耳目。 御驾在前,凤驾在后,帝后二人并非同行,而是分了前后。 皇后萧沵端坐在凤驾里,贴身伺候的女官尔姑就坐在她的脚边,像一头警惕而忠心的猎犬,虽是保持警觉。 四周无人说话,只有踢踏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轱辘声,单调的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她此刻心情忐忑,虽眯着眼却并无半丝睡意。 公主出嫁,帝后亲临将军府为二人祝福,这是何等的荣耀。但众人只看到表面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却不知这帝王的宠爱如同薄冰一般,脆弱的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怀疑。 越是接近皇权,越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这脆弱的信任就会被踩碎,整个人就掉进刺骨的冰洞里,被水下的激流裹住,拖入无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她和萧继远,都是在这薄冰上起舞的人。 脚下的冰已经发出哔啵之声,这是冰层快要破裂的警告。然而大戏已经开场,人人都进入角色,容不得谁在此刻退场。 进,则还有生机。退,只能是死路一条。 陛下自壮年登基,到如今花甲之年,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想要和这头老狼勾心斗角,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膝下的孩儿以及——时间。 狼王英勇无敌,决胜千里,可那也已经是曾经。此刻坐在前方御驾里的男人,虽雄心壮志未泯,但身体已经老朽。 年轻时不知节制的征战,换来的是年老时无穷无尽的伤病。老天爷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年轻的时候不知节制,不懂养生,自以为天下无敌,不死之身。但天下谁能真正无敌?谁能真正不死?就算斗得过天下人,也斗不过老天爷。 人人都会老,人人都会死。草原上最强悍的狼王,也不能例外。 这一次陛下久居不出,便又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行了。 郡王爷从鎏玥搜罗了郭神医的神药,刚到她手上就敬献上去。但她知道,陛下是不会用这药的。 倒不是不相信她,而是这多疑的男人谁也不信。年轻的时候他就只相信自己,年纪大了,越发顽固,更是谁也不信。 这样也好,谁也不信,谁都提防,以至于草木皆兵,身边连一个贴心人都留不住。 天下人有私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到了这位老人的眼里,任何一点私心就都成了他怀疑的证据。 萧继远是个难得的人才,懂兵法又知天下大道,还有一点鎏玥文人的酸腐气,颇有点将就忠君爱国的正道。这样的人,本该拉拢重用,委以重任。 可陛下终归是对他不放心!只因萧将军迟迟不肯接受皇女耶律淑哥,他就怀疑对方藏有异心。 简直可笑!难道姓萧的就非得跟姓耶律的绑在一起,才叫忠心?这忠心,不是靠绑就能绑得住。何况,她瞧着耶律淑哥那个样子,也觉得实在不是个良配。 若是萧继远为了官爵厚禄就委屈自己跟耶律淑哥在一起,她才要看不起他呢。堂堂大齐第一名将,萧氏的好儿郎,原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钩誉,攀龙附凤之辈。 萧继远是个好样的,只可惜耶律淑哥这个小贱人太无耻,竟然用“迷药”这样的下作手段,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这小贱人也是运气好,春风一度就珠胎暗结。有了孩子,萧继远就算想不认账都不行,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乖乖就范。 萧皇后嘴角不屑的一挑,低低冷笑一声。 堂堂皇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此下作!但要说这也耶律氏的好种子,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老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闭上眼,她压住许久未曾涌上心头的恨意,脸色森然。 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九岁,连三十岁都还没到。红颜配白发,青春伴鹤皮,难道就是她心甘情愿?她是萧氏的女儿,从小便是父母掌心里的明珠,众人眼里的宝贝。她也曾青春懵懂,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该是一个何等英勇无敌,年少英俊的男子。 她和他情投意合,两厢般配,携手白头,不离不弃。 可哪成想,这一切都不过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只因为她是萧氏的女儿,只因为萧氏只能配耶律氏,只因为陛下在人群里多看了她一眼,只因为她长得青春貌美而且像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只因为他想要,所以她就得嫁。 她那年才十六岁,从未离开过父母的身边,却从此就要嫁入深宫,成为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的玩物。 虽然这个老男人非常慷慨的赐给了她皇后的名分。 但这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不能不要! 想到自己在新婚之夜被这个男人玷污,她的心就充满了仇恨! 她恨这个男人,恨所有姓耶律的,也恨所有姓萧的,包括她自己。 自那夜起,她再不是草原上最珍贵,最幸福,最受到宠爱的花朵。她是皇帝的玩物,是一个死人的替身。是一块不能够拥有思想的墓碑,是一尊用来献祭权利的雕塑。 后宫是一个恐怖的战场,一个肮脏的泥沼。华丽的服饰遮不住她丑陋的嘴脸,芬芳的脂粉混合着血腥的恶臭。这里人人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不是你杀人,就是被人杀。暗箭明枪,刀刀见血。即便她贵为皇后,也在这个泥沼里受尽伤害。 那个老男人根本不爱她,他只是占有她。就像占有一块土地,一群牛羊。她没有思想,没有生命,只是一个物件。 后宫里永远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老男人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而去别的女人身上追寻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影子。 她无所谓,反正她也不爱他。他不来纠缠她,更好。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姓萧,她是皇后,就没人会放过她。耶律氏不会,萧氏不会,后宫里的女人们也不会。 可怜她那时候真是太天真,竟然从来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在最受宠的时候,都没有怀上过孩子?没有孩子,她还觉得轻松。可原来,没有孩子她就是没有根的浮萍。都不需要大风大浪,只要谁撩拨一下,她就得摇摆飘荡,生死不知。 在她之前,另一个同样年轻貌美的萧氏女儿就是这样悄无声息,莫名其妙的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块死气沉沉的牌位。而那位萧氏叫什么,长什么模样,这后宫里竟然已经无人知晓。 后宫里,这样无声消失的人,太多了。萧氏的女儿还能轮到一块牌位,其他的不知名的女人,还有那些女奴,便是连一块木头都轮不到。仿佛是一阵烟一般,一吹,就散了。散了,就没了。让人怀疑,这些女人原本就没有存在过,更谈不上萧氏。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她不想死,更不想死的这样悄无声息。 她要报仇!要变强!要活下去! 三年的后宫生涯,教会了她比以前十六年还多的生存技巧。 她开始懂得算计,懂得阴谋,懂得害人! 不是她害人,就是被人害。与其被人害,不如她害人!这就是后宫的生存法则!这里不需要弱者,只需要强者。 她可以不爱老男人,但必须要老男人爱她。因为她需要一个孩子,一个身上流着耶律氏血的孩子。虽然她憎恨这血,但这血是她活下去最有力的保证。 因为她姓萧!耶律氏的血,加上萧氏的血,就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血。 十九岁的她,盛装打扮,再次出现在老男人的面前。这一回,她不再是无知天真的花瓶少女,而是妩媚动人的风情少妇。 老男人的眼光再一次被她吸引,她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她知道,在自己没有平安生下一个带着耶律氏血统的男孩之前,这个老男人的宠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内心有多厌恶,她都必须紧紧的抓住他的宠爱。 为了生存,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她甚至自我催眠,仿佛真的去爱上他。也许她装的太真,以至于他真的被她迷惑。总之那一年,她几乎独占后宫,出尽风头。 二十岁的她终于怀上了孩子,虽然对方已经足够老,但好在她还有足够年轻的身体。只可惜,这第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没有熬过两个月就不幸夭折了。 一个混合着耶律氏和萧氏血的孩子,大齐最尊贵的孩子。它的死在后宫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无数人为它陪葬。包括一位膝下已经有了成年皇子的贵妃! 而她因为伤心过度,哭晕在他的怀里,对这一场暴风雨一无所知。等养好身体,整个后宫已经改天换地,再没有人敢无视她这个年轻的皇后。 年轻的皇后很快在第二年又有了身孕,这一回后宫里很干净,无人再敢谋害大齐最尊贵的血统。她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六皇子,怀抱着这个孩子,她泪流满面。人人都以为她是喜悦拥有了一个皇子,却不知她是在哀悼那不幸牺牲,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孩子,以及面目全非脏污不堪的自己。 这就是后宫,这就是皇权,为了活下去,为了向上爬,为了抓住更多的权力,不仅要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 有了六皇子,她便有了最坚实的依仗,从此她就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皇后,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他的身边,接受整个后宫,乃至整个朝堂的跪拜。 从此刻起,整个大齐,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这还是远远不够的。身份的高贵必须握以更大的权力,没有权力,再高贵的身份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幻罢了。 以前她依赖她的家族,信赖她的家人。但现在,是她的家族依赖她。萧沵明白,她今后的身份只能是皇后,或者太后,而不再是萧氏。不管是萧氏,还是耶律氏,从今以后都是她的臣子。她也必须用对待臣子的方式来对待他们,而不是家人。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依靠,也必须依靠她的家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六皇子。这个带着两族之血,从她肚子里出来,将来会继承大统,成为天下之主的孩子。 她们娘两,才是一家人。 这一路走来,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孩子。 幸亏前一个萧氏皇后没有生下皇子就死了,论血统没人能跟她的六皇子比。但那些成年皇子也不会甘心被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夺走权力,权力这东西,一旦拥有就不想放手。 她必须去争,去夺,去抢! 她的所作所为,那老东西也是知道的,甚至还有些厌恶。年轻的时候,这个男人杀掉自己的父兄幼弟,登上皇位。手上的血腥并不比她少,所犯下的罪孽也更深重。然而就和全天下所有的老人一样,年纪大了,他就心软了,慈悲了,心疼起自己的孩子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砍瓜切菜似得除掉那些成年的有野心的皇子。 真是虚伪啊! 他威胁要废了她!她跪倒在地,抱着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生生把他的铁石心肠哭成一滩水,只能甩袖而去。 其实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悲伤,只觉得可笑。废她?难道他以为她还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少女吗?又或者,他还以为自己仍是年轻的时候吗? 想废她,谈何容易!她身后可是整个萧氏! 耶律氏和萧氏绑的太深,对谁都是难以解脱的掣肘。 当然,她也不能真不给这老男人一点面子。所以那个四皇子,她留了他一条性命。 老男人老了,多疑,虚伪,如同一座腐朽的宫殿,表面上看依然巍峨,但其实里子早被蛀空。 她还年轻,她可以等。等着他慢慢的腐烂,最终死去! 但她没想到,这腐朽的烂木在临死之前竟然会想要再搏一把,把整个大齐江山连同她们母子,还有萧氏全族都压在赌桌上,豪赌一把。 这简直太可笑,太冒险! 虽然冒险,虽然可笑,但一开始她并不反对老男人豪赌。年纪大了就该修身养性,保重身体。结果他还是不知节制,想要打一场打仗。这只会加速消耗他的生命,早点死掉。 她也是乐见结果。 但没想到,这一场豪赌里还有针对她,针对整个萧氏的险恶用心! 她接到密告,有人向陛下谏言,子幼而母强,一旦皇帝大行,朝政必将被皇后一族把持。从此国将不国,耶律氏只怕要被萧氏取而代之。 这话太诛心,太可恶,太可怕!但更可怕的事,说这话的人竟然还活着,没有死在当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生性多疑的老男人,听到心里去了。 第267节 不,不是老男人听到心里去,而是他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多可怕!若不是得到这个密报,她恐怕还以为陛下的这场豪赌真是为了给六皇子扫清道路,平定边关!但现在再回头一想,后背脊就全是冷汗! 萧氏一族,文臣武将众多。可这次打仗,除了卖命的是萧家儿郎,重要关节上的指挥将领,却全不是萧氏一族。 她最信赖的威德郡王,萧氏最能干的武将萧继远,都被派去了鎏玥议和,根本不知道要打仗。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陛下是真的要对萧氏,对她动手了! 坐以待毙吗?绝不! 鎏玥小皇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男人想做螳螂,那她就来做黄雀! 生死存亡,还讲什么夫妻之情,何况她和他压根就没有情。 这老东西夜里驾临将军府,只怕也是别有用心。 就不知萧继远能不能接下这招! 倘若他接不住……那也无妨! 她自有妙计,安排在后面!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3,鲜花3,月票1,评价票1)柒肆七七(月票1,评价票1,钻石1,鲜花2)肥狐九(月票1,评价票1)颜允熙(月票1,评价票1)酸汤鱼(月票1)mycyh(月票1)fengxizmy(月票1)13958833207(月票1)xxbyj(月票1)雨天我在路上(评价票1)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你们的热情,本座深深感受到。我是一个任性的作者,但幸好也有你们这些“任*我”的读者。谢谢大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们重归于好! 将军府与别处不同,正堂那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屋子,而不是帐篷。 屋子里华灯高照,锦罗遍铺。帝后二人端坐在高台正座之上,接受小两口的跪拜和献酒。 酒是马奶做的,老皇帝马背上得天下,年轻得时候最爱马奶酒。如今年纪大了,虽不似以前那么能喝,但每日也必得喝一壶才过瘾。 然而今日小两口跪着献上的这杯马奶酒,老皇帝却只是浅尝一口,便搁在手边。目如鹰隼,在小两口脸上划来划去。 倒是皇后娘娘一口喝了半杯,用手里的丝帕轻拭嘴唇,眯着眼笑盈盈的,一脸和气。 这截然不同的表现,便是连耶律淑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欢喜的心顿时烟消云散,一片阴影笼罩,坠得一颗心直往下落。 这是怎么了?父皇得怒意就摆在脸上,可是她做错了什么?扪心自问,她没做过什么。难道,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她情不自禁双手按在肚子上,心咚咚直跳。 不对!这不是冲着她来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肚子里就算是个祸胎,此刻也是生米做成熟饭。父皇便是知道了,至多从此厌弃她,也不会跑到将军府来了找麻烦。 把事情闹大了,丢脸的只会是耶律氏。 所以这一切,是冲着驸马来的!萧继远做了什么,惹得父皇如此紧张? 她偷偷看了身边人一样,心情复杂。 他是大齐第一名将,年轻有为的朝廷命官,当红炸子鸡。本该是父皇身边最受期待和宠爱的人,只要他不背叛父皇,就绝对不会有事。 那么他是做了背叛父皇的事吗?为什么?可无论萧继远做了什么,无论他爱不爱她,此刻她和他已经完婚,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不管如何,她也只能祈祷,这一次不要让父皇的人在府里找到些什么才好。 不然……她所受的罪,所忍的苦,所费的心,岂不就统统白费了。 这决不允许! 耶律淑哥暗暗咬牙,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里,阵阵发疼。可此刻,她也只能用这疼提醒自己,镇定。 察觉到公主投来的视线,萧继远并不回应,板着一张俊脸,面色其实微微发青。但此刻华灯灼热,锦缎华丽,富丽堂皇之色落在他脸上,硬生生染出一抹喜色,倒是叫人瞧不出他脸色有异。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乱如麻,心焦如焚。 禁军是当着他的面进了府。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也不知陛下是从哪里得到了风声消息,也许是他这一阵密会皇后娘娘,惹了嫌疑吧。 这可如何是好?为了避嫌疑,他把那小妖怪就藏在自己的屋里,也不许旁人过问。一心以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但现在这却成了最大的掣肘。 他人在这里,心却已经飞出去。想要赶在禁军前面,跑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把小皇帝拉到隐秘处躲藏起来。 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此刻被老皇帝的目光压着,他被钉死在这里,一步也不能动。 这万一小妖怪落在陛下的手里,可怎么得了?他到时候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通敌死罪!到时候,只怕皇后娘娘为了自保,就得翻脸不认账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撩起眼皮,看了皇后一样。 皇后接了这一眼,却是微微一笑。 落在他眼里,就觉得这笑意味深长,包藏祸心,凶多吉少。 冷汗顿时就顺着发际线缓缓落下,头也低下去。前面水深火热,一触即发。后院里,末璃隔着窗户听外面咔咔的脚步声,心里也是一片慌乱。 好好的喝喜酒,突然进来那么多禁军,能有好事? 呵呵!历史上多少风雨骤变都是在皇恩浩荡,喜事临门之时!难怪古语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 这福祸二字,就如同天子的心思一般,难以猜测,不可揣摩。 别看萧继远此刻大红大紫,人生大喜之时,可一旦事迹败漏,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祸。毕竟,通敌之罪,那是可以诛杀全族的。 但这事,老皇帝又是如何得知?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想到了祁进。 不会是这个杀千刀的神经病把她给出卖了吧?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够狠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祁进出卖,她心里就一阵刀割火烧似得疼痛,怎么也不能接受。 祁进就是个神经病,做什么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出卖她,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是她先卖他,一报还一报。 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火把灯笼乱摇,一大堆禁军冲进来,瞬间就把院子挤得满满的。她嗖一下从窗口逃开,顾不得地上的灰尘,七手八脚就躲到床底下去,缩成一团。 把心里乱糟糟的恐慌都压下,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是生是死就全看老天爷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赌命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几个领头的将士带着人走进来。 “这是萧将军的卧室,兄弟仔细些搜。小心别弄坏了东西。” “是!” 说完,便有人翻检起来,连柜子抽屉也被打开翻开。 “这里有一盒书信!” “这里有一些金银叶子!” “书信带走,金银什么的都留下,不要随意乱动。” “是!” “床底下,桌子底下都仔细搜一搜。把柜子都搬开来,背后也要看一看!” “是!” 床底下!末璃差点惊叫!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她闭上眼,以头抢地,一脸沮丧! 要不她还是自己钻出去吧!自己暴露好歹比别人搜到体面一点,虽然下场是一样的。 完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充什么大头!她是做英雄的料吗?压根就不是。她就是一只无能的狗熊! 完了!这下丢脸丢大发了!不光救不了鎏玥百姓,只怕她落在大齐皇帝手里,反而会成为展万钧的掣肘。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添乱!真糟心! 怎么办?事到临头,她是一点英雄气概都拿不出来!心里知道,一旦落到大齐皇帝手里,要不想受辱,她最好自绝经脉。 可她不想死啊! 不死就得受辱! 当然,她可以不承认自己是鎏玥的皇帝。她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皇帝嘛!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谁又能耐她何。 但后果就是,她的女儿身会暴漏无疑,彻底成为一颗废子。 到时候,不光萧继远会弃了她,皇后也会弃了她,甚至展万钧…… 不!她绝不能接受展万钧会弃了自己!谁都可以,就他不许!要是他都弃了她,那她真是要绝望了,好么。 诶?她怎么还没被发现?不是说要检查床底的么? 末璃愣一下,睁开眼,抬起头,心怀忐忑的从床底往外看。 原本走来走去的禁军都一个个站着不动了,也没人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这是等着她自己出去么? 得!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临死,她就痛快一回吧。 咬了咬牙,她硬着头皮爬出去。 把头伸出床底的时候,忍不住闭上眼缩了缩脖子,仿佛是害怕有钢刀从天而降,砍在她脖子上。 然而,并没有刀从天而降。 于是她又从龟壳里探出头,仰头看了一眼。 屋子里站着五六个禁军,一个个都如同木桩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怎么回事?她张着嘴从床底下钻出来,爬起身,傻愣愣的看了看身边这些一动不动的“木偶”。 这些人仿佛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个个都睁着眼,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僵持,身体的动作也停留在这一刻。抱着书信的,抬着桌子的,还有一个正探头往柜子后面看,只有一个定眼瞧着前方,伸手一指。 她顺着那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祁进。 祁进端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里,手里拿着一份禁军从萧继远的柜子里搜出来的信。仿佛是在看信,但其实什么都没看。 察觉到末璃的目光,这才撩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末璃咽了咽口水,心虚的低下头去。 他怎么在这儿?这些人是被他定住的吧?他究竟是敌是友?接下来怎么办? 一肚子问题! 第268节 * 搜查将军府的禁军在近一个时辰之后才统统撤出,老皇帝的脸色略微转暖,看向小两口的目光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尖锐质疑,并且十分难得的还对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皇后的脸色一直都挺好,但此刻就更好了!萧继远这才看出皇后的从容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吊着的一颗心至此才落地。 父皇的脸色转晴,耶律淑哥差点哭出来。心头的重石落下,浑身无力,差点瘫倒在地。 “来人,快把公主扶下去歇息。这孩子也是孝顺,竟不顾自己的身子,非要站在这里陪着我们说话。快歇息去吧。”皇后立刻叫人扶住公主,叹了口气,心疼道。 不管是真心也罢,假意也罢。此刻耶律淑哥也没心思计较这些了,连带皇后的话听着也格外亲切起来。 女奴们扶着公主下去歇息,萧继远依旧陪着帝后二人。 身上去了大半的嫌疑,老皇帝看他的眼神终于又有了一丝慈爱。父子君臣两个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陛下就赐酒与众人同饮。 方才只抿了一口的马奶酒早已经冷透,喝了一杯冷酒,老皇帝的脸色瞧着就不大好了。萧继远离得近,看到陛下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忍疼。 皇后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不对立刻起身招呼回鸾。 众臣把帝后二人送到门口,三叩九跪行大礼恭送。 等御驾和凤驾远去了,众人又立刻围住驸马爷恭贺奉承,恨不得把萧继远捧上天去。 萧大人烦得很!敷衍几句就溜之大吉,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 陛下脸色转好,可见是没从他这里搜到什么东西。如此说来,小妖怪定然是逢凶化吉,安全无虞。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道是她的人提前来救她了? 光靠想,想不出,非得亲眼看。 可等他跑回院子里,冲进屋子。却只看到被推开的柜子,被翻开的抽屉,和散乱在外的金银,以及一些书信。 屋子里该在的都在,可就是没有他最挂心的鎏玥小妖怪! 她去了哪里? * 末璃去了哪里? 其实她并未走远,至少在一开始! 在就要被发现的刹那,祁进从天而降,救了她一把。他的仙法无敌,禁军在他手里全都成了傀儡木偶,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屋子里的如是,院子里的也如是。 他给她换了一身衣服,打扮成了大齐的宫女模样,随后带出院子,交给了皇后的人。 “你去哪里?她们是谁?我怎么办?”见他转身要走,末璃慌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仿佛是要被遗弃的小狗小猫,祈求主人的关爱和保护。 祁进微微一皱眉,心里生出一股怒意,可当着别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是一把抹开她的手,冷冷道。 “慌什么!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行,行!算账就算账!只要别丢下她一个就行! 她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的跟着不认识的老嬷嬷走,混进皇后的队伍里,上了马车。 车厢里就她一人,还是个包间呢! 虽然对方从未表露过身份,但她下意识的感觉,这老嬷嬷是皇后的人。 这么说来,祁进是和皇后勾搭上了?哇,帝后通吃啊!他可真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哪儿都吃得开! 既然此刻他是站在皇后这边,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和自己站在一边呢? 她又觉得没把握!男神心,海底针,好难揣测的! 得了!靠她瞎想也没用,等他来了,开门见山问他,当面说清楚! 这一等就等到了帝后回鸾,马车动了,可祁进还没回来,她就慌了! 他不会是就这么把她卖给皇后了?不要啊!这样的话,那她还是情愿跟萧继远在一起算了。谁知道皇后是个什么脾气,她还没准备好跟对方详谈国事呢,心里没底哇! 惴惴不安的缩在马车里,中途只觉得车子顿了一下,眼前一花,祁进就钻进来。 她吓了一跳,砰的一头撞在车顶上,哎哟一声捂住头,疼得眼泪都冒出来。 “要不要这么吓人喂!你出现之前就不能打声招呼!又不是鬼!怎么说来就来!” 祁进不搭理她的抱怨,自顾自闭眼靠在车厢里,屈膝而坐。 等脑袋上的疼消下去一些,她偷偷看他几眼,抿了抿嘴唇,讪讪的上前搭话。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屋子里?你是来救我的吧?” 祁进侧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恨恨道。 “我就不该来救你!” “别啊!你不来我就死定了!”她伸手拉住他的披风,摇了摇。 “死就死呗!陛下连我都不怕,难道还怕死?” “呵呵!死比你可怕多了!” 她还笑!气得祁进脸色一沉,一把甩开她的手。 “看来陛下还是没吃够教训!” “别别!我怕你,怕你还不成!好不容易又见面了,能不能别吵架,好好的。” 好好的?她还有脸说!祁进不怒反笑,恶狠狠看着她。 这眼光不是不吓人的,但被谁瞪不是瞪。凶她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被凶的多了,也就皮了。 小皇帝一脸无所谓的咧嘴一笑,没皮没脸的凑上去,挨着他坐下。 “诶,谢谢你这次帮我!” “你就确定我是帮你?不是害你?” “你舍不得害我的,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我不会害你,所以你就害我?” “哪能!我这么没用,怎么可能害到你。对吧?” 她脸皮厚如城墙,祁进也是大开眼界。皱了皱眉,侧头仔仔细细端详了她一阵。 “陛下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和我耍嘴皮子了。” “哈哈哈,我哪有什么本事。至于嘴皮子,正是没本事,所以才只能耍嘴皮子嘛。” “哼!陛下就别谦虚了。在峡谷里,您可玩了一手漂亮的。把大家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不敢不敢!我玩弄谁也不敢玩弄你!你看,这下不是又落在你手里。我就是孙猴子,你就是如来佛,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嬉皮笑脸,虚情假意!她的话能信,那真是见鬼了。说什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笑之极。逃不出去的,从来就不是她,而是他。 哪一次她不是翻脸无情,扭头就跑!而他这只能苦苦的追,苦苦的寻。她从不会为他停留,眼中永远只有她自己的目标。 可谁让他就喜欢这样的她!自作孽,不可活。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眼前的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是不是更好一些。哪怕,这个她爱上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但至少证明她还有心,会爱,会被牵绊,能够为了别人停留。 即便,不是为了他。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不能忍受她爱上别人!哪怕她并不是她。 现在,她越来越像她。可他的心,又纠结了。 被他这样定定的,沉沉的看着,末璃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别转头。 “只要你想,我就会帮你!可惜,你从来不信任我!”他幽幽道。 这话说得,叫她很不服气。谁不信他?她以前可相信了好么!可他还不是照样骗她。好吧,或许不算骗,但至少是对她有所隐瞒。 何况,他有信她吗? “信任是相互的。要我信你,也的你先信我。” “我信你,你转头就把我卖给展万钧,叫我如何再信你?” 又是这茬!她朝天翻个白眼,咧了咧嘴,随即一扭头,直勾勾看着他,认真道。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前尘往事如烟云,我们都翻过去不提了!从今往后,你敢不敢信我?” 她这副样子,却又是不同以往,叫他心里一阵恍惚。 信她?如何信她?这么多年来,对着这张脸,他已经不敢信了。 “你看你看,应不出来了吧。你就心虚!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如何要求别人?还说我不信你。明明是你不信我!” 对,他不信她。他就是没法相信她! “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就不信我。” 你什么也没做,但你又什么都做了!祁进的眼神突然黯淡,流露出一丝哀伤。 “好吧好吧!我不说你了!那要不我先信你吧。总得有人先付出,我来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和安慰。 不要她的安慰,假惺惺。他下意识想要甩开她的手臂,可身体微微一动就僵住,缓缓扭过头去,看着她。 末璃撅了撅嘴,自以为可爱的咧嘴一笑。 “呐!我们重归于好了,对不对?”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痴心妄想!他心里愤愤不平。 可她笑容如此灿烂,面容如此鲜活。白的脸,亮的眼,红的唇,时隔多年,重现眼前。 眼里仍有算计,但少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若即若离的玩弄,多了几分怯生生的真诚。 从未见过的她!他以前竟然不想要,不珍惜。 此刻要,还来得及吗? 心随意动,身随心动,末璃只觉得自己扶着他的手臂被用力一拽,哎呀一声就扑进他怀里。 祁进也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她也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少惊慌。 可等对方的脸从天而降,薄唇落在她嘴唇上。 第269节 小皇帝的脑袋就轰的一声,炸了! ------题外话------ 幽幽的书(评价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别当神仙,当男人! 她的唇,是热的。祁进心想。 他的唇,是冷的。末璃心想。 * 祁进的吻冷而且轻,一吻便止。末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 她心想,就当他是无意的吧。不然大家可就都尴尬了。 祁进也略觉得尴尬,但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存在,比起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影子,是活生生的。回想起来,他竟从未曾如此接近过她,也不知这吻就是这样一种滋味。 早就设想她的唇是软的,滑的,但未曾想到还会有温度。 所以,她也不过就是个人罢了。有血有肉,温暖动人。 此刻,她是人,他也是人,谁也不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冰冷无情。她温暖,她动人,他是人,便被心动,情动,意动,身动。 他低头,迫近,想要再吻一个。 多美好的唇,多美好的人,值得一尝再尝。 没想到对方还会再来,叫末璃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睛瞪得溜圆,伸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拿开!”祁进伸手就撕,蛮不讲理。 喂!这是在马车上!外面好多人!别闹! 骂又不能骂,打也打不过!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恨不得拿锤子砸他脑袋。好好的做你的神仙,别当色令智昏的男人! 两人在车厢里无声的撕巴了几下,啪的一声脆响,一切突然就停住。祁进表情一僵,浑身一震,整个人如同被点穴一般,不动了。 末璃也没动!被推翻在车里,她涨红了脸,气鼓鼓瞪着对方,右手竖起,手心发烫。 车厢里昏暗,只看到祁进的眼是亮的,看不到他的脸是否已经红了。但她这一巴掌打的用力,她的手心肯定红了。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都打了,还能当没发生过。反正这事她绝不背锅,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不许她反抗吗?当她是什么! 才刚说要彼此信任,就这样信任? 她怒气冲冲,理直气壮,毫不退让,死死瞪着他。 过了一会,对方似乎是招架不住,心虚了,别开头,松开手,退到一边,扭头抱膝,不搭理她。 她一骨碌爬起。 哟哟,这什么态度?又傲娇上了?打他怎么了?难道他不该打? 亲就亲吧,被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她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可一回就够了吧,怎么还来第二回?怎么还强来?讲不讲理! 他傲娇,她还一肚子气呢。 也不知道刚才闹出的动静,外面知晓不知晓。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懊恼死了! 正懊恼着,忽而马车就停了。 她立刻警觉,爬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怎么回事? 祁进扭头,拉长着脸看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眉心皱拢。 这死样,看的她就来气,一瞪眼喝道。 “拉你一下怎么了?车怎么停了?到哪儿了?我怎么办?你不能不管我!” 理直气壮! 祁进不说话,一脸生无可恋的别开头,皱着眉自顾自生闷气。 嘿!德性!她手心发痒,五指抽搐。要么再打他一巴掌,要么掐死他,总之看他这模样她就不爽。 可如今他是她的护身符,免死牌,打不得骂不得。神经病的心思不能猜,如今连行动也不能猜了。 倒霉!不管了,反正她现在就和他绑定。管他去哪儿,要死要活在一块! 想到这里,她脸皮一厚,心肠一硬,眼皮一翻,鼻子一哼,伸手一把挎住他的胳膊,整个黏在他身边。 被这热烘烘暖绵绵的一团黏在,长生子轻轻一颤,垂下眼皮,嘴角无声无息的微微一翘,笑了。 * 车停在皇后的宫里,闲杂人等都被打开开,只剩下皇后的銮驾和这两装着“鬼”的马车。 拢着衣袖怀抱着暖炉,皇后站在冷风里恭迎神仙大驾。心里很是好奇,究竟是哪个紧要的人物竟然能牵动长生子的心,惹得神仙亲自出手相救。 然而这人被祁进拢在厚实的大氅里,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旁人只能看到从披风底下露出的一双鹿皮小靴,靴子这么小,一看便是个女人。 所以冲冠一怒为红颜!萧沵微微一挑眉,眼神好奇,大胆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在祁进脸上打转。 白眉白发,白肤白面,这白如美玉的神仙依然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若不是眼中含着光,真叫人觉得他就是一尊玉像。 可没想到,这白玉雕就的神像竟然也逃不开温柔乡英雄冢!原来这天下,也有他愿意垂青怜惜的女子。 神仙有情倒也无损他的风采,反倒多添了几分人情味,让他这冷冰冰的模样也透出几分禁欲深情的感觉来。 就不知,这样风华绝代的神祗改用何等的绝色美貌才能打动? 对着萧沵好奇大胆的目光,祁进破天荒的觉得有些心虚。 对她微微一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手臂把依偎在怀里末璃又拢了拢紧,低头转身就走。 “神仙!”萧沵在背后喊了一声。 祁进停住脚步,微微侧头。 “这是我的宫邸,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总该让我知道,多了谁吧。我可是担着干系的。” 多一人少一人,其实她压根不在乎。打从让萧继远进她的凤邸,这心里的大主意就已经拿定了。 但祁进把人护得这么严实,有一副舍不得让别人看的宝贝劲,就越发惹动她的好奇心。都说女人是猫,猫的好奇心那可是死都拦不住。 尤其,这越是漂亮的女人,好奇心就越重。 她倒要瞧瞧,这把神仙都给迷住的绝色,是个什么样。 祁进眉头微微一皱,毫不客气就把不悦之色摆在脸上,闭着嘴就是不开口。 萧沵对此丝毫不怕,如今可是他求着她,他不说,她可以等。 花点时间给这个漂亮动人的神仙,她乐意的很。在这皇宫里,整天就瞧着那老不死的鬼脸,可憋死她了。如今逮着这个漂亮神仙,多看一眼都是她赚了。 这一个沉得住气不开口,一个厚着脸皮就不走,倒叫闷在大氅里的末璃又是尴尬又是憋气。 伸出一根手指头捅开一条缝,她凑脸上前,细声细语的开口。 “末瑰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了。”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大氅就被祁进蹭的又拉上,裹紧,密不透风闷住。 她气得伸手就往他腰上用力掐了一把。 让她透口气会死啊!再闷下去可真死了。 祁进吃了疼,硬生生忍住,一把掐住她的腰,紧紧往自己怀里一帖。 妈呀,她的鼻子都要被撞扁了,疼得眼泪都冒出来,忍不住在他怀里抽泣了一声。 好痛!委屈,不开心! 这保护欲过度的模样叫萧沵都大开眼界!竟然是连让人看一眼都不肯,就这么宝贝? 末瑰?这女人姓末,是皇族!等一下,她微微皱眉,忽而怀疑起这大氅里的小人儿究竟是不是一个女的。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要说是个男的,也可以。 但若是个男的……姓末的皇族……又会是哪一位? 她心突然一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向祁进的眼神也更加探寻而富有深意。 祁进依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冷冷瞥她一眼,淡淡开口。 “末瑰乃是鎏玥玉容公主的闺名。” 他怀里的是一位鎏玥的公主?可公主怎么会在这儿?鎏玥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让一个公主出来抛头露面?竟然还能同时勾动长生子和萧继远? 这位公主,可真是好手段!倒叫人更想认识认识了! “既然是公主远道而来,何不让我亲眼一见?” 这一回,祁进是连话都懒得说,森然回头冷冷一哼,随即就裹着末璃大步而去。 末璃一时都跟不上他的脚步,被拖得踉踉跄跄。 他如此无礼急躁的态度,也叫萧沵愣了一下,随即掩嘴噗嗤一笑。 好好好,惹得神仙当场翻脸,叫她是越发想要见见这位“公主殿下”了。她瞧着长生子遇上了这位殿下之后就自己从神坛山跌落,变成了一个男人呢。 变成男人才好!这样俊美的人做神仙太可惜,做个男人,尝尝人间的七情六欲,为情所苦,为爱所困,这才不枉在人间走一遭。 * “你要假冒玉容?” “是啊!不可以么?” 末璃坐在帐篷里,手捧着一杯热奶,用手在鼻子前煽风,大口呼吸空气。 憋死她了!他干嘛非得把她闷在斗篷里不让见人!皇后又没见过她,就算见面了也不会知道她是谁,怕什么。 “玉容已经死了。”祁进冷冷看着她。 第270节 “死了才好,死无对证。她要不死,我还想不到假冒她呢。”她满不在乎哼一声,低头喝了一口热奶。 好烫!猫似的吐了吐舌头。 外面办喜酒,大鱼大肉。结果她窝在卧室里连碗热汤都喝不上,也是醉人的很。到这会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好容易养好的胃只怕又要遭呢。 看到她这可爱的样子,叫祁进皱了皱眉。 “你说你是玉容公主,别人就能信?” “我说别人不一定信,但你说别人一定信。你不会揭穿我的吧?” 他别开头,哼一声。 傲娇!教科书一样的傲娇!口嫌体正直!说一句“是,我和你是一伙的”,会死啊! 哦对,傲娇说这个会死,她懂。 所以这一声哼,她就当他是应承了。 把杯子里的热奶吹了吹,凑到唇边喝了一大口眼下。 “诶对了,你再给我弄一身衣服来吧。我总不能穿着这一身破烂去见皇后。唉,刚才不见也是对的。公主可不能穿我这样!” 她说着,伸手掸了掸自己这身不合体的装束。 她不说祁进倒还没怎么在意,她这会一说,一掸,他立刻瞪起眼。 “这什么衣服?” “萧继远给我的,说是他自己的衣服。嘿,他也真拿得出手。让我穿他的衣服!你看这多不合体!这么大!这么长!” 祁进哪里还听得下去,光是听到萧继远的衣服这几个字,脑子就快炸了。 “给我脱了!快脱了!你傻啊!一个陌生人给你衣服穿你就穿?你有没有脑子?”暴喝如雷。 “诶!他也不能算陌生人吧。穿穿衣服怎么了!他也是好心!” “闭嘴!脱!”听不下去,一句也听不下去。不光听不下去,更看不下去。她的身体怎么能被别的男人的衣服包裹,怎么能。 脱掉,统统都脱掉! “打住!你别过来!我自己脱!”看他脸色陡变,双目喷火,她是心有灵犀,连忙把杯子里的热奶一口喝掉,扔了杯子蹭就跳起来,往后退了三步,伸手一指他喝道。 祁进停住脚步,双手握了握。 “那你赶紧脱!” “别光催我脱啊。你倒是把换的衣服拿来,总不能叫我脱了光着,冻死我啊。” 恨恨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他咬了咬牙,扭头就冲出帐篷。 末璃长吁一口气,跌坐在毛毯上。 妈呀!他真是说神经就神经,太吓人了。 小心肝扑扑跳! 才喘了一口气,这发神经的男神就嗖的又回来了,吓得她蹭的就从地上蹿起。 “拿去!赶紧给我换了!”愤愤然摔下一大包衣服,他恨恨道。 “好好,我这就换,你先出去。” 他瞪眼。 “出去啊!”她也瞪眼。 还想看她换衣服不成?做梦去吧! 瞪着眼把祁进赶走,她上前一把拖过那包衣服翻了翻。 诶,好眼熟啊。这不是她送给耶律淑哥的衣服么?怎么到了他手上? 欸,管他呢!有的穿就好啦!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热情叻,我需要你们的热情哟!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与玉荣公主末瑰相比,末璃是自叹不如的。 公主若是娇花,那她就是干豆苗。公主前凸后翘,她横看如门板,侧看似竹竿,扁就一个字。 但大齐人又没见过真的玉荣公主,所以她怕个毛啊! 不就是前凸后翘么!好容易的!分分钟变身易容术!至于脸,她自认不输。 一番盛装打扮,她便由男转女,华丽丽转身成了玉荣公主。 这是一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来吧,皇后,我不怕你哟! 然而看到浓妆艳抹的她,祁进眉头皱的能夹死活人,眼神阴兀,杀气腾腾。 “这是策略,策略而已!难道你希望我顶着个小傀儡的身份去跟那女人谈判?皇后非活吃了我不可!”她连忙给男神顺毛。 “有我在,谁敢!” 是是是,你能耐。但这一次能不能让她出出风头啊。再说了,他就是个双面碟,墙头草。皇后娘娘傻了才会信他好么! 他的本事无人不服,但信他为人,纯属见鬼。 “我来我来。你是神仙,别管这些世俗之事。” 呵呵!世俗之事!他管的还少?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说到底就是不信他呗。 爱谁谁!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说动皇后。 被轻视,末璃扬起下巴傲然一哼。小瞧人了吧!真以为没了他,她就不成事?等着瞧吧。 用力一托高耸的胸,挺胸收腹,屁股一紧,她就上阵了。 皇后娘娘,我来啦! 瞧着她的“前凸后翘”,扭腰做姿,祁进的脸更难看了。 有些东西她是不同,但本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任性妄为,装模作样,小鸡肚肠,多疑多思。她的本事他哪会不知,但她越是有本事,他就越是心里烦! 她本事大着呢,大到能飞出他的手掌心,飞到谁也捉不到她的地方去。 对男神心里的纠结,末璃压根没心思。她装着公主的模样,摆出一副金枝玉叶,婀娜多姿的模样,一扭一摆就进了皇后的帐篷。 帐篷里无人,只有皇后一个,看到她,愣了一下。 公主果然绝色!肤如美玉,面如桃花。浓眉大眼,星眸花唇。身姿婀娜,窈窕有致。桃形的脸蛋还有一丝未脱的稚气,非但无损她的妩媚,反而更添几分纯真。 瞧着,倒像是个可人疼又可人爱的好宝贝。 然而,真纯真可爱的小宝贝又怎会冒着风雪横跨敌国,深入敌后里通外敌? 长生子宝贝她,萧继远护着她,公主的纯真可爱乃是一柄利器呢!专杀男人!这小丫头,鬼的很! 当然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却不知道利用,那也是蠢蛋。由此可见,公主到是不是蠢的。 不蠢就好! 咧嘴一笑,摆出亲切的脸面,皇后伸手招呼。 “好漂亮的妹妹。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末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咧着嘴上前,屈膝行礼。 “末瑰拜见皇后!” 萧沵伸手挽她,又拉住她的手,笑眯眯道。 “免礼免礼!我可一直盼着你来!你来了,我心里就有了底。” “我也早盼着见您。”末璃也笑。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握着手彼此看了一会,萧沵便让她坐。末璃也不客气,落了座左右看看,若有所思。 “放心,我这儿安全的很。里外都是自己人。” 是啊,都是你的自己人,你很安全,我就未必。末璃笑笑。但既然来都来了,难道还要斤斤计较。机会难得,时间宝贵,还是少废话,多做事吧。 于是她开门见山。 “我此行来的目的,想必皇后心里是明白的吧?” 萧沵微微一笑,把头一摇。 “公主的目的,我可不明白。” 诶?刚还一副咋们是要好的小伙伴,转眼就不认账了?她一挑眉,却是噗嗤一笑。 “娘娘心里有什么不明白,只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是!人心隔肚皮,凭啥别人就要明白你呢?都是隔空喊话,谁敢当真?大家彼此手里有什么底牌,什么条件,都还未知呢。 自己当面将了对方一军,但公主笑眯眯一点也不介意,是个沉得住气的,萧沵便微微一点头。 “你们是真心不想与我大齐开战?” 末璃一点头。 “真心!” “这真心,又是谁的意思?小皇帝?还是摄政王?抑或是长生子?” “都是。” “这可就不对了。”萧沵笑着摇摇头。 “为何?” “公主别拿我当深宫妇人,不知外面的事。长生子他老人家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这回两国交战,他可出了不少力。话说,公主倒是好手段,竟然能说得他老人家回心转意。” 第271节 末璃哈哈一笑。 “娘娘说笑了,神仙的心思凡人是猜不透的。娘娘说两国之战是长生子挑起,那我可是不依。娘娘难道没有听说过将计就计么?” 她一句将计就计,就想把祁进开脱,拉到自己阵营,可萧沵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那么容易上当。 “若是将计就计,公主此番又何必来找我。索性将到底,你鎏玥岂不大获全胜?” 末璃幽幽叹口气。 “不怕娘娘你笑话,大获全胜说得容易,做的难啊。” “有何难?鎏玥外有神仙和公主,内有摄政王和皇帝陛下,里应外合,我大齐可不是对手啊。” “娘娘说的在理。可打完了大齐,我鎏玥只怕也是元气大伤。天寒地冻,民生疾苦,不忍心啊。” “公主倒是个体恤爱民的。” “富贵荣华,谁不爱。好好地,谁又想打仗。这战乱一起,苦的是老百姓,也是我们这些皇宫里的金枝玉叶。” “怎会?再苦也苦不到公主。” “娘娘这话就见外了。娘娘也是女人,怎会不懂战乱之下,金枝玉叶又算得上什么。若是我鎏玥胜了,大齐后宫的金枝玉叶会是什么下场?反之,若是大齐胜了,我鎏玥的皇家儿女又会如何?娘娘不会不懂吧。” “我当然懂。可这也是我们身为皇族的命啊。” “命?想不到娘娘是信命的人。” “不信命又能如何?前世修的今生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娘娘认为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佛主可又保佑你?” 萧沵抿嘴一笑。 “佛主自然是保佑我的。否则我又怎会当上这一国之母,还生下六皇子。” “是啊,娘娘命好,佛主保佑。末瑰的命就不好,佛主只顾着保佑娘娘,没保佑我啊。”末璃叹了口气,看着皇后。 得知祁进护着的是玉荣公主,她当晚就找人过来打听了一番。公主的身世也是略知一二,十四岁之前荣华富贵,恩宠之极。十四岁之后,天翻地覆,风雨飘零。 但就是这样一个深宫里长大的小丫头,愣是在激流之中站稳脚跟,接着自家丈夫的势重回权力的舞台,周旋其中,长袖善舞。 是个相当有能耐的人! 但她就是不明白,公主坐在这里代表的是那一方势力?是皇族,亦或是摄政王一党? “只要公主潜心礼佛,一心向善,佛主定然也会保佑公主。” “礼佛是自然的,向善也是应该的。佛主怜爱众生,我也是感同身受。故而自请出塞,面见娘娘,商讨这国泰民安的大计。娘娘既然信佛,又受佛主保佑,定然也是怜惜众生,一心向善之人。还请娘娘垂怜天下人,化干戈为玉帛。” “好一句化干戈为玉帛。我是个心软的人,公主这番话可说道我心坎里。只是这国家大事,哪能由我们女人说了算。” “娘娘又说笑了。您是国母,膝下又养着未来的帝君,您的话怎么会没用呢。萧大人可是跟我说过,娘娘的肩膀上,可扛着大齐的一半江山呢!不过依我看,娘娘肩膀上扛着的,可不止大齐一半的江山。”她一顶高帽子顺手就拍过去。 萧沵一听这话,掩嘴一笑,摆了摆手。 “萧大人真是爱说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当妻子的替丈夫分忧,当母亲的为孩子着想罢了。” 哎哟喂,您就别谦虚了好么!赶紧的挑起重担,干活吧。只要您愿意,当太后,当女皇都不在话下啊。 “娘娘说的是呢!娘娘可真得替陛下分一分忧,也真得好好替六皇子着想着想。好好的江山,好好的百姓,好好的天下,这要是战乱一起,可怎么得了。他们男人就知道打仗,荣华富贵都从战功里来,烧杀抢掠一时痛快。可这往后的苦日子,还不是要我们女人挨。我们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这话让萧沵点了点头,随即便问。 “那公主又是如何为自己打算的呢?” 嗯,说到底她就是想知道,这玉荣公主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掺和进来呢?是人都有私心,她的私心是什么? 末璃想了想,这叫她怎么说呢?站在公主的立场,她会怎么打算呢? “不怕娘娘笑话!若是我末家有男儿丈夫可以顶天立地,又何须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就是希望国泰民安,陛下能好好的,朝廷能好好的,天下都好好的,我也能好好的继续当公主。” 她说道让陛下好好的,萧沵就懂了。公主是保皇党的,但保皇党式微,又如何能做的了鎏玥天下的主? 说到底,鎏玥的江山可是掌握在摄政王展万钧的手里。这事,要是展万钧不点头,那可是办不成的。 “有摄政王在,鎏玥的天下定然是固若金汤,公主不必担忧。” 末璃一听这话就知道话中有话。 “娘娘不必担忧。王爷亦是赞同议和的。王爷心系天下,自然也希望鎏玥安安稳稳,百姓安居乐业。陛下体弱多病,王爷为了天下尽心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君臣一心,绝无二意。” 君臣一心?这话就鬼扯了。末家男儿都被展万钧砍光了,这位摄政王打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整个皇族子弟就剩下傀儡小皇帝和这位玉容公主,而公主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她是展万钧的侄女,而是悖逆太子和前皇后没对她一个女孩子下手。展万钧若是有心,蛮可以早些打进宫去,把惠妃娘娘和末珏小皇子一起救了。可他没有,可见一开始就打算牺牲了这母子三人。 也是公主命大,竟然没死。 这也就难怪公主是保皇党,而不是摄政党。 依她之见,不是展万钧和小皇帝“君臣一心”,只怕是保皇党联合上了长生观,逼着摄政王一起罢战。 至于长生子和公主什么关系,其实也并不重要。公主张口闭口跟她说佛主,说明什么问题?真的是公主潜心礼佛吗?她礼佛还敢跟长生子走那么近? 这尊佛的不是公主,而是展万钧。展万钧尊佛,那必然抑道。难怪长生子扭头和保皇党联合在一起,这是动了他的根本。 看来,鎏玥内部也是四分五裂,矛盾不断。 这要落在老皇帝眼里,只怕更是攻打鎏玥的佐证。可她没那么傻!鎏玥四分五裂,派系林立,难道大齐就内外一心,牢不可破? 人家摄政王和小皇帝矛盾重重,她这当皇后的还和老皇帝同床异梦呢! 他竟然听信谗言,认为她母强定会欺压弱子,简直可恨。六皇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一块肉,她能对这孩子不利?平时也不见他多喜欢六皇子,这会子到来装什么慈父心。说到底,他哪里是不放心六皇子,他是不放心耶律氏,不放心萧氏。 深吸一口气,萧沵缓缓一笑。 “你们王爷和陛下能君臣一心,可真叫人羡慕。也不怕你笑话,陛下原先和我也是同心一体,只可惜听信了身边小人的谗言,总认为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国家大事。我多说几句,他就烦了。再说,他就恼了。可我哪能不说?这天下是他的,将来也是六皇子的。当娘的,能不心疼孩子?” “娘娘说的是!您可不就得替六皇子打算打算。” “说道打算。我瞧着妹妹是个聪明伶俐,又生得如此美貌。不知你家里可还有姊妹,挑一个年纪相仿的给了我的六皇子吧。我们结一个亲家。” 诶诶诶!怎么从国家大事就说到结亲家了?她的兄弟姐妹都被展万钧砍光了,哪里还有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给六皇子。 何况,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能每次两国议和就拉一个女人出来当添头啊,难道议和是白纸黑字盖上玉玺都说了不算,非得押上几个女人才算动真格! “这,只怕宗室里的那些丫头都不堪大用,叫娘娘笑话。” “不会!我们大齐就讲究结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家并成一家。到时候你我成了一家人,又怎么还能动兵戈之事。依我看啊,不光我的六皇子要娶一位鎏玥的公主过来。我们大齐的公主,也要嫁一个过去。” “啊?嫁公主?” “对,双喜临门!永结同心!就这么定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挑一位容貌出众,出身高贵的公主给你们陛下。” 皇后一拍末璃的手,笑语道。 末璃顿时傻眼。 不要啊!她不要娶大齐的公主! “怎么?公主觉得不妥?”皇后一挑眉。 末璃咽了咽口水。 怎么办?该拒绝吗?必须的呀!可能拒绝吗?也必须不能啊! 咧嘴干巴巴一笑。 “妥,怎会不妥!娘娘美意,末瑰心悦诚服。” 萧沵这才点头一笑,又意味深长道。 “公主不要觉得我强人所难。空口白话,无凭无据。便是白纸黑字,强权之下也是一张废纸。唯有血脉交融,才是最强有力的保证。在大齐,这就是现实。” “是,娘娘说的是。” “公主可以放心,我定然会挑选一位配得上你们陛下的公主,她身上会带着耶律氏和萧氏的血,出身高贵无可挑剔。公主若是真心为你哥哥着想,就该明白有一位出身高贵的大齐公主在身边,亦是不容小窥的势力保证。” 末璃心头一震,点了点头。 “希望公主和陛下平平安安,长长久久。我们两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世结好。” “是,娘娘说的是。” 末璃低头行礼,恭敬道。 皇后这番话看似为她考虑,嫁一位有着萧氏血脉的高贵公主当然会给她增加实力,也就不那么容易被展万钧干掉。 可问题是她不需要啊!一旦大齐的公主进了门,那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皇后娘娘打得什么主意,她可一清二楚。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等公主生下皇子,大齐的手就能借着公主和未来的皇子,直接伸到鎏玥的皇宫里。 万幸,公主要是嫁过来,绝无可能生出孩子。 但也,不好说啊!后宫里最大的戏法,就是变孩子呢! ------题外话------ 肥狐九(评价票14)kdidachung(评价票2,钻石1,鲜花1) 陛下要哭了,怎么又来一个说亲事的。我娶,我拿什么娶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原谅朕一生不羁! 一场密谈,收获无数。从天而降两桩姻缘,砸在末璃头上,砸的她晕晕乎乎,走路都发飘。 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人带到凤邸的偏殿,和萧继远撞了一个对脸。 “诶,是你!”她顿时惊呼,伸手一指。 萧继远看到她如同看到鬼,眼睛都瞪大了,而且恶狠狠的,用力的,眼珠子都差点飞出来,直接砸在她脸上。 怎么了呀?她是一头雾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抚了抚头发。没长角,没毁容啊,他瞧什么瞧得这么奇怪? 能不奇怪?萧大人都被吓傻了好么! 他心里很明白,鎏玥小皇帝长得漂亮,雌雄莫辩。要不然怎么会勾得展万钧都神魂颠倒,腆着老脸非要跟她虚凤假凰。 但再漂亮,他也是把对方当男孩看待。妖异归妖异,他真心没往女儿身这方面想。 也不怪他,皇帝诶,鎏玥上下都得了失心疯,才会把个女孩子扮成男人摁在龙椅上三叩九跪。 小皇帝再漂亮,那也是个男的。 第272节 但此刻事实胜于雄辩,她哪里像个男的?她就是个女的! 这脸,这胸,这腰,哪儿是个男的?她要是个男的,那天下就没女人了! 所以,鎏玥上下都得了失心疯对不对?真是把一个女娃儿打扮成男人摁在龙椅上三叩九跪,对不对? 有病啊! 他在心里大骂鎏玥文武百官,皇室宗祠。脸色是越来越诡异,眉头越皱越紧,眼神越来越暗。 末璃吓得咽了咽口水,伸手抚了抚胸口。这一拍,仿佛是拍开了心窍,懂了。 于是把领子一扯,探手进去,抓出一个大白馒头,递到对方面前。 “吃么?还热着呢!” 萧继远的脸色顿时黑到底,嘴角抽搐,双拳紧握。满脸暴风骤雨,双目狂风怒浪。 “不吃?那我自己吃了!”她还一脸不识相,撇了撇嘴,把那温热的大白馒头塞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唔!好甜!还热呢!” 萧继远别开头,皱着眉用力吸气。然而怎么吸都觉得胸口憋着一个实心的大馒头似得,透不过气来! 闭了闭眼,他无声叹息,扭过头,眯着眼看她。目光从她蠕动不止的嘴和那个越啃越少的馒头上缓缓一到那一边高耸一边凹陷的胸脯。 一口老血涌上喉咙,被他硬生生咽下。 沉住气,别乱来!这小子可是鎏玥的皇帝,身上担着两国和平的重任,活着比死的有用! 但怎么想他都有种忍不住要去掐她脖子的*,那么细的脖子,他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让这扰人心烦的小东西呜呼哀哉。 顶着萧大人如刀似剑的眼神,末璃三口五口把一个馒头咽下肚。她饿不起,可也吃不起。饿起来心急火燎,可一个馒头下肚就直接顶到喉咙口,饱的不能再饱。 吃饱了,那剩下的馒头就留在衣襟里。挺着这一边高耸一边凹陷的胸脯,她抹了抹嘴角的馒头屑,好奇的问。 “你怎么来的?好巧啊!” 巧个屁!萧继远冷哼一声。 “今天是公主回宫请安的日子,我自然得奉陪。” “哦,回门的日子!我懂!”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挺胸吸了口气,衣襟里的馒头呼之欲出。 萧大人顿时害眼疼,疼的情不自禁别开眼,没脸看!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是皇后让我过来的。” “这个我知道。我说的是那晚之后,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皇后的人救了我,我已经和娘娘面谈过了。娘娘许了一个公主给我!也要我们这边嫁一个公主到大齐,两国联姻!”她低下头,层层叠叠的裙摆下跳出小小的靴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两国联姻,永结同心。这样的结果并不叫人意外!皇后必然会选一位身负耶律氏和萧氏两族高贵血统的公主嫁过去。虽然公主身份高贵,但因为是外族,想要嫁过去当皇后肯定是不行。但没关系,小皇帝尚未正式娶亲,这位公主只要能封妃,然后第一个生下皇子。那这位皇子就是鎏玥的大皇子,而公主也能母凭子贵。到时候立嫡立长,大齐肯定会在背后助力,把手伸到鎏玥的朝廷里去。 至于鎏玥嫁到这边的公主,六皇子连十岁都没过,压根不能同房。等六皇子长大了,黄花菜都凉了。鎏玥的公主就是个摆设,完全没用。 皇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他怎么觉得皇后这算盘十之*要落空!因为眼前这位“娇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让女人怀上孩子的模样。 不是他看不起她,实在是她……太没溜了。 皇后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挡在大齐公主前面的不是后宫里的女人,是后宫外的男人! 小妖怪不招女人疼,她招男人疼! 一想到她招男人疼,他就浑身上下都做疼起来。果然是不管你爱不爱,她就能让你疼!你还不知道为什么疼! 他皱着眉冷笑一声。 “好啊,那咋们两以后可就是兄弟了。” 这话酸气冲天,听着是一点喜气都没有。 末璃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点点头。 嘿!她还敢点头!凭什么!谁要跟她这种不男不女的当兄弟! 胸口憋着一团火,他懊恼的一甩袖。 “走吧!我带你出宫!” “好!”她低着头,小媳妇似得跟在他身后。 萧继远大跨步走出,到门口忽而停住。 末璃差点就撞到他背上。 他猛然转身,低头俯视。 “诶?”她傻愣愣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 距离近,能看到她脸上的妆粉,一层浓雾似得拢着。带着孩子气的粗眉下是一双夜幕星空似得大眼,闪闪发光。 黑漆漆的头发乌云一般堆砌着,三三两两斜插的花簪如同闪电在云间穿梭,明晃晃,亮闪闪,戳得人眼疼心痛。 菱花似得红唇上残留着斑驳的胭脂,大半让她混着馒头咽下肚去了。 丝丝缕缕脂粉香气游蛇似得往他鼻孔里钻,痒得人心烦意乱。 胭脂残,珠粉腻,香缥缈。 她美得如同诗词里走出来一般,慵懒的,暧昧的,勾魂的,妖艳的,一出门见光就会死,化成一阵烟,一滩水的那种妖怪! 以前看鎏玥文人骚客的诗词,讲述这种残妆粉褪的美感,只令他觉得矫情又畸形。 打扮的整整齐齐精神抖擞的女人不觉得美,反而非得捧着这种邋里邋遢,毫无形象的残缺美。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方才明白残缺就是钩子。于残缺处观赏那不残缺的美,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女人的美是多种多样的。精神抖擞妆容整齐固然是美,可看久了就觉得是一副死板的画。画面都被填满了,叫人一丝想象都没有。 残妆腻粉也是一种没,这是不能公之于众,不能堂而皇之,只能拢在怀里,叫人偷偷暗喜的美。如同嘴里含着一颗糖,这份甜蜜,谁也不知,唯有自知。 可她再没,也不是一个女人。 但美又何辜?美就是美,跟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美人,终归能叫人心疼,眼疼,浑身做疼。疼的,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揉进肉里,骨头里,混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这疼人的心思叫他暗自吃了一惊。 竟被这妖怪迷到如此? 那他可真比不上展万钧,他可是慧剑斩情丝,到底还是把她给舍了。可若不是他舍了她,他又如何能见着她。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既然展万钧不疼她了,他疼她又何妨。 他对她如此这般,也是对得起她了。 就不知,她知否他的心意? 眼看着萧继远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闪了又闪。末璃起先茫然,随即就警铃大作。 不会吧!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如此魅力无穷,人见人爱。 萧大人,你挺住啊!多情总被无情伤,我爱不起你喂! 现在怎么办?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时刻,怎么办? 下意识的,她胃部抽搐一下,毫不掩饰的打了一个嗝。 “呃——” 一团浊气毫不客气滚滚而去,直扑在对方脸上,顿时把萧继远眼中的情愫迤逦砸了个烟消云散。 萧大人憋出内伤,一口老血,脸色惨白。手哆嗦着解下披风,甩手砸在她脸上。 “穿上!别让人看见你这幅样子,难看!” 是是是,我难看,难看死了。你千万别看!小皇帝兜头套上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不见心净!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暗暗窃喜。 原谅朕一生不羁爱毁气氛,朕这样的女汉子,你爱不起啊!萧大人,好自为之! * 耶律淑哥昨晚没有睡好,一直心神不宁,以致今天到皇后这儿来回礼请安,脸上的脂粉盖不住眼里浓浓的倦色。 相比之下,皇后娘娘倒是精神奕奕,谈性十足。拉着她说了许多话,无外乎都是一些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相信萧继远的为人,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做女人要大方一些,不要为了一些小事而误了大事。 言下之意,处处都在为她赐给萧继远那四个美人开脱,话里话外都敲打她这个正妻不够大度。 她听得一肚子气,可又发不出。从被封为公主到出嫁为妻,短短十来天的功夫,这位刁蛮皇女也着实成长了不少。 父皇心思难测,阴晴不定,往日里的恩宠都像是假的,她已经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受宠。 皇后永远笑里藏刀,绝对不是好心人。赐下美人就是对她的下马威,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碍着了这位皇后。若是以前她还会仗着父皇宠爱发发小儿女脾气,可如今,她是再不敢了。 也没这个力气,累,心累,身累。托着肚子里这块肉,她整个人都烦躁不安。 低着头,忍气吞声的把皇后的唠叨都听了。就在快要爆发的时候,皇后跟娘娘总算放过她,让她跪安了。 她托着日益沉重的身子行了礼,硬是挺着僵直的后背,一步一步走出了帐篷。 结果到了外面,一直侍奉在身边,最受她信赖的女奴密报,就在刚才,皇后娘娘又赏赐了一位美人给萧继远。 一回,她忍,这两回,得寸进尺,她如何忍?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 但关键是,萧继远怎么看待这事?上回那四个,他收下了但没搭理,倒还能让她咽下去这口气。这回这个呢? 结果女奴告知,这一回不一样,萧大人是亲自领着,搀扶着上了马车。 这就直接上手了! 她听了勃然大怒,胸中的恶气按耐不住,伸手一拍自己的銮驾,喝道。 “走!去会会那个狐狸精!” 带着人杀气腾腾赶到凤邸外,萧继远已经上了马,后面果然多了一两车。盖得严严实实,纹丝不露。 好啊,护得可真严实呢! 她捧着肚子,怒冲冲上前,还未开口就先恶狠狠瞪了那车子一样,回头又用眼珠子戳着萧继远。 第273节 一看这个架势,萧继远就觉得烦死了。 又怎么了?她这一天到晚的就没个开心如意的时候,他都躲着她走了,还想怎么样?他也娶了她为正妻,她也得到她想要的了,还要他如何? 还要他如何?她还能要什么?就要一个面子,争口气。 “那车里,是谁?”伸手一指,喝道。 萧继远眉头一皱,眼神一凛,刀子似得划过她身后的人。 几个奴隶随从立刻低下头,颤抖着往后退。 “怕什么!我在这儿,谁还能要你们的命!”公主爆喝,吓得这些人浑身一颤,又哆哆嗦嗦停住脚步。 这幅场景,又让萧继远冷哼一声,眼神不屑。 她就非得当着外人的面闹事?非得把她的脸和他的脸都丢尽了,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才称心如意?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损人不利己的女人! “是皇后给我的人,与你无关!”既然她不要脸,那他又何必给他脸。 一听这话,公主顿时怒了。 “皇后为什么又要给你人?上回已经给了四个,怎么还要给你?” “这我怎么知道?雨露雷霆俱是天恩,上头给了,难道我还能推回去?” “你当然不会推,你乐得收下。” “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好好的新婚之夜,你都不在我屋里过。先来四个,再来一个,你是有了新人,就不要我这个正妻了是不是?你就算不顾及我,也该顾忌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就由着这些下贱种子爬到我头上去?”她声嘶力竭道。 骂车里人是下贱种子,萧继远是头一个不依,冷哼一声道。 “要说下贱,往别人喝的水里下药,上赶着倒贴的人下贱不下贱?” “你?你说谁?” “反正不是说公主。”他头一撇,又哼一声。 “你!萧继远,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在凤邸之前大吵大闹,不成体统。公主的皇家尊仪何在?简直像个泼妇!” “你竟敢骂我泼妇!我……哎哟……”她气得举起拳头,作势要打,结果腰板一挺,立刻哎哟一声叫,弯下腰捂住肚子。 随行的人急忙围上去扶住她。 “来人,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公主……” “快,快去禀告乌兰夫人。公主不好了!” 听到身边的人去找母妃,耶律淑哥顿时眼眶就红了。以前只觉得母妃没用,还要靠她去争一个脸面。可现在她算是明白了,父皇的恩宠都是浮云,只有母妃才是对她最好的人。也只有母妃,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得到禀告,乌兰夫人就带着人赶来。幸亏已经出了凤邸,否则她无诏入宫,连门都进不去。 “淑哥,我的淑哥,怎么回事?” “母妃……我……”看到亲娘,耶律淑哥是未语泪先流。 乌兰夫人心疼的一把搂住她。 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新婚大喜,怎么女人却是天天出事?原本以为这宝贝女儿封了公主,嫁了萧氏,多少荣华富贵,多少恩宠隆盛。可现在她怎么觉得,女儿像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离幸福是越来越远了呢? 女人的幸福必然和男人有关。她抬起头,看向驸马萧继远。 萧继远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目光沉沉,面色冰冷。看着她们母女两仿佛是看着不相干的外人,不,比外人还冷漠。 乌兰夫人心头一惊,虽然一直觉得驸马爷对婚事不大热心,可总觉的男人都是这样。但此刻看来,何止是不热心,简直是深恶痛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不喜欢她的女儿,又怎么会有肌肤之亲,珠胎暗结?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岂料坐在马上的萧继远先开了口。 “既然母妃来了,孩儿就把淑哥托付给你。圣上有旨,孩儿还要出宫办差,就此别过。” 抱拳行礼,拉起缰绳,拍马掉头就走。 “萧……”乌兰夫人伸手想拦,可随从们早已经拉马的拉马,赶车的赶车,压根不给她们母女说话的机会,就自顾自扬长而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淑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乌兰夫人一把握住女儿的手,面色惊慌,疾声质问。 面对母亲的疑问,耶律淑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恨恨的闭上眼,扭过头去,眼角淌下一串冰凉的泪。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萧大人也很可爱呀,虽然是天下第一大憋屈,哈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萧继远骑着马往将军府走,眼睛直视前方,可一颗心却始终被身后的马车坠着。具体点来说应该是被马车里的人坠着! 明明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连皮带骨也没半扇猪重,可坠着他的心却是沉甸甸的,怎么甩也甩不开。 按说事到如今,他也该放下重担。 不管这小妖怪和皇后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终归两人会联合起来阻止这场大战。没有战乱,大齐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便是陛下有所不虞,朝廷也不至手忙脚乱。 而小妖怪也是达成目的,大齐的公主嫁过去,总得有个皇帝摆着娶。小皇帝的性命必然能保全。展万钧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不给大齐这个面子。而大齐的公主一旦嫁到,自然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有了公主助力,小皇帝必然是如虎添翼。 这是将来这小妖怪如何跟大齐,跟皇后斗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此,她已经达成目的,看来也该回去继续当她的皇帝,坐她的江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一股子闷气堵在心头,烦得很。归根结底,他就是不想她走。可她是不得不走! 留着她有何用?陛下不容,皇后不许,小妖怪也不肯,纯属他私心妄想! 她会如何走?这路上可会妥当?别她千辛万苦过来,好容易把大事办了,回头半道上出事,那可搞笑了! 要不他亲自送她回去!反正陛下对他已经起了疑心,这一回不光骗他去鎏玥假议和,回来也不对他委以重任,一点兵权也不给他。显然已经把他排除出了核心圈,架空他。 外人看他娶了公主,当了驸马,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风光无限。可谁知道他心里这口恶气,堵得慌!留在西京,也是碍人眼。何况一想到要和耶律淑哥住一处过日子,他就恨不得跑的远远地,冰天雪地也比家里舒服。 对!就送她到雁门关外,亲眼看着她入关,心里放心。顺便也好……再和她多待一阵! 如此一想,他是心花怒放,欢欣雀跃,然而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默默低下头红了脸。 至于她乐不乐意……敢不乐意!有他保驾护航,她保准一路平安。这么好的保镖不要,除非她傻了! 萧继远打着如意算盘,想得美滋滋的。如他所愿,末璃对这样的计划也是赞同的很。扶着他的手下了车,她还拍着他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夸他够哥们义气! 顶着一张女人脸偏要装出一股匪气,四不像,叫人发笑。他脸上带着笑,嘴上噙着笑,就连心里都含着笑。 乐开花!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二人嘻嘻哈哈往里走,在正堂迎头就遇上了一身白裘,面无表情的祁进。 他个高,人瘦,戳在正堂里直挺挺如同一尊塑像,叫人只能仰望。 本来就脸白,如今又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狐狸皮子白的赛雪,寒风拂过,根根白毛迎风抖动,竟无一根杂色。 今儿个天气不错,有太阳挂在当空。照着阳光,映着狐裘,衬得他脸色越发白,几乎就要透明。仿佛他已经不是美玉雕就,而是寒冰铸成! 冷的慌! 他本来长得就异于常人,此刻更是触目惊心,人如寒冰,眼神也是冰,沉甸甸就落在末璃和萧继远牵在一起的手上。 这一眼如同冰刀砍下,冻得末璃嗖的就把手撤了,藏到身后。怯生生看他一眼,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 “你,来啦!” 祁进不语,嘴角一撩,冷哼一声。 被甩开了手,萧继远侧头瞪了小皇帝一眼。 老鼠遇上猫,她就这么怕姓祁的? 末璃表示,不是怕,纯属条件反射,习惯了! “祁先生,久违了!不知今日到府上,有何贵干?”对着祁进抱拳行礼,萧继远决定装傻。 祁进眉头一挑,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翘了翘嘴角。 他以为对方要说点什么。 哪知祁进的眼神嗖一下又划到末璃头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 “真的?”她双眼一亮,上前一步。 “你不信我?” 她立刻想起自己拍着胸脯讲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急忙用力点头。 “信,信!早就该如此!我信你,你信我,我们彼此信赖才好。” “那还不走?” “走,走,马上走!” “不许走!”一听这话,萧继远气得鼻窍生烟。上前一把拽住末璃的手。 “走什么?他是展万钧的人,跟他走,小心他害你!” 祁进一挑眉。他是展万钧的人?这哪儿来的道理? 末璃面色尴尬,看看他又看看萧继远。 “不不,不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是好人了,是好人!” “我不信!”萧大人蛮不讲理,不听人言。 祁进也不辩解,就凉凉站在旁边看着,一脸“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的表情。 现在还解释个屁!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这谎只会越扯越大。还不如不说! 第274节 “诶,你听我说!”她扭转头,用力抹开萧继远的手。 “正因为他是展万钧的人,所以才更要和他一起回去。谁送我出来的,就该谁送我回去,这叫有始有终,有头有尾。这是我们的事,你不要插手!” 嗬!刚才还跟他称兄道弟,夸他兄弟义气,这会就成外人了?两面三刀,翻脸无情,小妖怪! “这是你别掺和,对你不好!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没事,相信我!”她拍着胸脯保证。 结果祁进和萧继远的目光都落在她一边高一边低的胸膛上……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她自己也很尴尬,连忙伸手从怀里把剩下的那个馒头也掏出来,捏在手上。 “哈哈,是馒头,馒头啦!” 是不知道啊!你有点羞耻心没有啊!连大男人都要被她活活窘死! 祁进也遭不住,扭头侧目咳嗽一声。 “走吧。免得耽误时辰!” “行,行!不对,等一下……”她停顿了一下,回头看萧继远。 萧继远被这一眼鼓励,伸手拽住她,张嘴。 “不许走!”但有人抢在他前头喊了一声。 诶?谁啊? 三人回头,只见一身粗布,满头草屑,浑身充满味道的赖沧澜从窗外跳进来。 顿时,屋子里洋溢着一股马屎味! 末璃跳起来一拍手。 “太好了,正要找你呢。来来,你过来!” 小将军哼一声,目光略过祁进和萧继远。听到她招呼,耀武扬威的走过去。 “别别,别过来了。臭!”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嫌弃,一颗少男心受到重创,脸都红了。 陛下你怎么能嫌弃微臣臭!这臭也是为你臭的呀! 小将军脸红,末璃也觉得有些尴尬。 “不不,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哎,你要不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国难当头。我没有心思想这些!我是来保护你的,又不是来臭美的!”小将军愤愤道。说道臭美,尤其狠狠的瞪了祁进一眼,顺便也瞪了小皇帝一眼。 陛下这穿的是什么呀?就算长得像女人也不能真穿女人的衣服!还有点君威没有? 末璃翻一个白眼。 命都保不住,还讲什么君威!君威能当饭吃?这叫易容,反串,乔装,懂不! 不过她可不敢当着小将军的面如此说,免得又上了这可少男忠臣心。 论安全呢,肯定是跟着祁进走安全。可论信任,那必须是小将军啊。哎哟,当香饽饽也不容易啊,好烦好烦! 她看看臭美的祁进,再看看臭臭的赖沧澜,不知该如何取舍。 她看了祁进,也看了这个马屎味的小子,就没看他!萧继远气的要炸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气死了! “要不!一起走吧!”她跃跃欲试的抛出一个馊主意。 “绝不!” “哼!” “不许!” 没一个人同意,包括萧继远。 “那怎么办?把我砍两块,你们一人带一块?”她一摊手。 “靠他?能把你送回去?可笑之极!”祁进冷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萧大人立马和小将军站一起。 “我可以随行护送!定然安全无虞!” 然而小将军毫不领情。 “多谢萧大人,我不需要靠你帮忙!观主莫要小瞧了赖某,我也不是单枪匹马来的。虽比不得观主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但论铁血忠心,赖某自觉胜人一筹!” 拐着弯骂祁进是个通敌卖国的贼! 祁进双眼一眯,杀气腾腾。 小将军丝毫不怵,虎目一睁,瞪回去! 哎哟喂,她还想活着回去哟!末璃扶额。 就在这个胶着的状态,忽而从窗外又飘进一抹身影,如飞吹雪花似得呼一下就飞到祁进面前。 “属下拜见观主!” 众人定睛一瞧,是个一身白袍的小孩子。头脸都抱着白巾,只露出一双圆溜溜讨喜的大眼。 “晓乐?梅公公呢?”末璃上前一步。 晓乐回头看她一眼,瞬间移形换位,闪到另一侧,保持距离。 末璃尴尬的站在原地。 “何事?”祁进皱了皱眉。 晓乐不语,只是双手合掌一番,对他高举,手心里似乎托着一块枯叶。 什么东西?这么古怪!末璃伸长脖子想看,但只看到叶面斑斓一片,仿佛是文字,仿佛又是图画,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祁进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伸手一拂,晓乐掌心里的枯叶就化为齑粉,风一吹顷刻间消失无踪。 撩起眼皮看了末璃一眼,森然冷笑一声,扭头就走。晓乐身形一闪,又如风吹起的雪花一般,悄无声息的跟着飞出去。 “诶!你去哪里啊?”她还追上去。 他止住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大步而去,连头都没回。 搞什么嘛!能让长生子失态,一定是出了大事!会是什么呢?哎呀,现在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祁进走了,正好解了困局! 她轻轻一拍手,回头看赖沧澜。 小将军挺起胸膛。 “咋们走吧!萧大人,告辞!” 萧继远不服。 “等一下……” 末璃叹口气,伸手拦住他。 “算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新婚燕尔,就在家里多陪陪老婆孩子吧。女人是要哄的,既然娶了她,就好好过日子。你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她就没事了。相信我!女人其实很简单!” 嗬!哄哄她?那谁来哄他?好好过日子?耶律淑哥那是能过日子的女人? 说的你多懂女人似的!你才几岁?你尝过女人滋味没有?你别被展万钧当女人使,就真把自己当女人,好么! 萧大人肚子气的鼓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两口子的事,外人说了没用,还得他们自己解开。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伸手拍了拍萧继远的手臂,随后扭头朝小将军一勾手指。 “咋们走!” 小将军立刻上前,护在她身旁。 她被马屎味一熏,连忙捏住鼻子。 “你离我远点啦!臭!” 小将军撅起嘴,委屈极了。可怜巴巴的走开两步,却不敢离她太远。 看他这个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就把手里的馒头递过去。 “喏,吃馒头么?” 赖沧澜本来不想接,可想了想又觉得干嘛不吃。这是她向他赔罪!于是伸手一把抓过馒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仿佛咬在她身上一般解恨! 她也是感同身受似得,皱着眉害疼似得啧了一声。 “走啊!还不走!”小将军嘴里含着馒头,瓮声瓮气的驱赶她。 “走,走,怕你了!” 这一个个,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把他的将军府当什么地方了?客栈么!简直欺人太甚!可更气人的还是她! 看着她这副又没种没脸的样子,萧继远心里是又气又恼,又怜又恨。 气她翻脸无情,恼马屎味的小子搅人好事,怜她受人欺压腰板不硬,又恨她自己立不起来,白白叫人看轻。 那就纠结哟! 他想追出去,拦住她。可心里也明白,追出去又如何?痛痛快快随心所欲跟着她去,也终究还是会有一别。难道,他还能跟去鎏玥当她的臣子不成? 便是他肯,他身上流着的萧氏血也不肯。 便是他肯,他身后的萧氏族人也不肯。 娘娘要起事,他掺和其中,已经脱不了干系。大齐不能乱,他身上的胆子很重,根本不允许他随心所欲的出走。 真想帮他,就更该稳定后方。 唉,都是身不由己! ------题外话------ 肥狐九(评价票15)jecyy(月票1)5698708(钻石1,鲜花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小将军表示:我好苦,我委屈,要抱抱。陛下嫌我臭! 小皇帝表示:个人卫生要注意啊!怪我咯! 第275节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一别,许是一生! 末璃随赖沧澜回到客栈,贺老六等人已经打包好所有的行李,喂足了马匹等候着。两人换了衣服就跳上马,跳上车。其他人便刻套车上马,大家伙趁早出城。 一行人也不敢大张旗鼓,走之前早已经把带来的货物都出手,连马匹也卖光,只留下足够大家伙骑的。车也只剩了一辆,虽不是最豪华的,但绝对是最坚固的。否则撑不过接下来的日夜兼程,风霜雪雨。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是提心吊胆。此时已是年底,家家户户等着过年,城门口只有进城的车马,绝少出城的。这一队人贸贸然就出城去,怎么看怎么显眼。 临到城门口,就看到萧继远策马而立,竟然赶来送行。 也得亏他在,城门官不敢阻拦。贺老六也是老江湖,趁机奉上一锭银子几串铜钱,几位军爷装聋作哑,放他们出城了。 萧继远骑着马一路跟随,等车队走远了,末璃才从车里钻出半个脑袋,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感谢他的鼎力相助。 看她笑嘻嘻的样子,他心里有点酸溜溜。能回家怎会不高兴,她就该高兴,可她高兴了,他就不高兴。 闷着脸一路相送,这一送就送了一里多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末璃都觉得离别的气氛浓到胶着,简直有些令人窒息。 要不要这样?太尴尬了吧!她都怀疑这男人是不是爱上自己了?要不要这么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身为“男儿”,被男人爱上,陛下表示不奇怪啦,谁让我天生丽质,勾人心魄,简直红颜祸水。 啊呸呸!她明明是天降小福星!红颜祸水可不能当,没好下场。 瞧着她眼珠子乱撞,一会皱眉一会抿嘴,眉毛眼睛乱飞的样子,他就想笑。然而这笑刚浮上嘴角就化成一滩黄连汁,苦! 笑不出来,他便只好抿着嘴,板着脸。硬下心勒住马缰,停住了。 “就送你到这儿吧,好自为之。” 明明是高坐于骏马之上,傲然俯视的姿态,可双眼却像是受了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仿佛是在等一个安慰。 她也觉得很为难啊!怎么安慰他?小白兔搂着大狗熊叫心肝宝贝?他不嫌丢人,她还脸红呢。 男儿大丈夫,咋们爽快点,豪迈点,行不行!她咳嗽一声,猛然一挥手,抱拳朗声道。 “你也保重!你的情谊我都记在心里,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这话叫他皱了皱眉,明明是好话可钻进耳朵里却格外刺耳戳心。记着他的情谊?她真能懂他的情谊么?只怕是不懂!就算懂了,也还会装不懂。 深吸一口气,他哼笑一声。 “你记得就好!对了,大军已经部署妥当,你我两家难免一战。这一路你回去,恐怕会遇上乱军,千万小心。别走了千万里路,却在临门一脚摔个狗吃屎,叫人白白笑话。” 明明是好心,结果从嘴里吐出来就带着恶意,夹枪带棍的,令人听了耳朵疼。 但更疼的是他的话,想不到她做了这么多,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无战不伤,都是鲜活的人命,何苦来哉! 看她低下头去,脸色发白。他心中不落忍,便没好气的开口。 “这又不关你的事。野心家想要功名利禄,你一介妇孺又能如何?尽人事听天命,问心无愧就够了。回去小心点,别在让人又害了。离野心家远一点,他不会对你真心的。” 呃,这话里话外的,她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展万钧! 她这一趟扯得虎皮太大,到处让别人背锅,心虚的很! 讪讪一笑,她连忙扯开话题。 “你要小心点吧。这一趟没必要来送我。如今时局不明,你贸贸然行动,只怕会暴露。” 他哈哈一笑。 “我早已失了君心,否则倒是有机会在沙场会一会你们的摄政王。上回我就想跟他比试比试,结果你偏偏让个毛孩子糊弄我。” 毛孩子?有人还打不过毛孩子呢!小将军立刻在马背上冷哼,猛翻白眼。 萧继远不搭理他,只继续看着末璃。 “如今已是图穷匕见之时,就看皇后娘娘如何行事了!” 末璃点点头。 是啊,说来说去,最终的行动还是要落在皇后娘娘头上。至于皇后会怎么做,两人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 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一旦说出来,不是血就是污,十足倒胃口。 “还走不走?再不走,不如回客栈去,过了年再走吧!”赖沧澜没好气的催促。 “走了走了!你嚷嚷什么。”末璃也没好气的顶回去,伸手一拍车厢,心里倒是落了一副重担。 该走了!再磨蹭下去,越发令人尴尬。 她一说走,小将军就挥鞭策马,心急火燎的启程。 纷乱的马蹄,转动的车辙,把萧继远赶到一边。他策马后退,目送她离开。久久的,一直到整个车队再也看不见,这才掉转马首,用力挥了一鞭,疾行回城去了。 这一别,下回见,又是何时? 许是几年,许是一生! * 马车重新上路,起先末璃还有点离别的悲伤情绪,但百十里地急行军似得赶路,在骨架被摇散之前,这点小情绪就先被摇了个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揉着屁股,她强烈要求不坐车,改骑马。 贺老六倒是不反对,让赖沧澜扶着她,两人骑一匹马。 小皇帝顿时怒了! 瞧不起人是不是!她可是会骑马的,凭什么人人都单骑,到她就得跟人拼一匹马? 贺老六一脸为难的告诉她,她身娇体贵,小巧玲珑。这一趟为了赶路,换的都是高头大马,腿长体健。跑起来那叫一个快,力道很猛。陛下太轻,这马颠腾起来,万一半道把她颠出去摔死了怎么办? 她也没那么轻吧!得,同骑就同骑吧,好歹也算骑马不是!风驰电掣,多威风! 可这风,真是好大好大!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气都喘不过来。她还逞强,硬是憋着不吭声,结果脸涨得通红。 肚皮里的那个馒头早就消化光了,就一个空空的胃袋上下颠腾。她嘴闭得紧紧的,如同一只倔强的蚌壳,宁死不开口。 开不得,一开口保准吐! 这一赶就是直接走到天黑,天空开始飘淅淅沥沥的雨点,夹在风团里扑在脸上就跟小刀戳似得。 贺老六皱了皱眉头,下令马队停下来,赶紧找一个背风处搭帐篷生火堆,不走了。 众人纷纷勒住缰绳,利落的翻身下马,用自带的雨布和车底下绑着的竹条开始搭帐篷。说是帐篷,其实只能算雨棚。为了赶路轻装上阵,就连过夜都只能因陋就简。 末璃是被赖沧澜抱着下马的,她已经颠晕了,脚踏实地也觉得自己还在马上颠腾。脚一迈出去,就整个人摇摇晃晃,跟喝了酒似得。得亏小将军扶了一把,否则非摔进泥地里。 随从们井然有序,不一会避风挡雨的帐篷就扯起来。然而并没有人到帐篷下避雨,各自忙碌着找柴火生火堆,拴马皮喂马草。 等火升起来了,立刻有人取了干饼和牛油,在火上烤热。 赖沧澜扶着她到火堆边坐下,接过刚烤好的热饼塞到她手里。 饼上涂了牛油,烤的香酥金黄。然而她一点胃口也没有,闻着味就想吐。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着恶心把饼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含在嘴里胡乱的嚼了几下,逼着自己咽下去。 不吃不行!这会子可不是她娇气的时候。不吃饭就没力气,没力气就不能赶路,还会冻死。 这饼闻着香,看着酥,咬到嘴里却是又硬又干。她嚼的腮帮子疼,胃也不舒服,眼泪都差点冒出来。跟吃药似得吞了一小块,赖沧澜就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大块。 欲哭无泪!也只能眼含热泪继续吞!许是身体也知道此时不能娇气,虽然胃时不时抗议矫情,可两块热饼下了肚,她还真缓过了一口气。 就是口干!想喝水! 旁边递过来一个羊皮口袋,她想也没想拧开盖子就凑到嘴边仰脖大喝了一口。 结果是奶酒!而且还是烈性的! 哇!这一口下肚,她双眼一瞪,伸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就傻眼了。 这感觉,喝下去的哪里是一口酒,而是一只加满了油被点着的火箭。喷着火冒着烟从喉咙口一路往上,扶摇直上,蹿到脑门崩开脑壳直接喷出去,脑袋瞬间就炸了,脑汁都被火焰煮沸蒸发的一干二净。 赖沧澜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只是怕夜里风寒雨冷,所以给她喝口酒热一热。哪知道她仰头就是一大口,就看她两眼发直,脸腾地就红了,紧接着眼泪鼻涕全冒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喘的呼天抢地,一副立马就要驾崩的样子。 吓得他都傻了! “陛下!陛下!” 慌了手脚! 他一喊贺老六就撒手扔了手里的东西飞奔过来,还以为末璃吃饼噎住了,挥手就是一掌拍在小皇帝背上。 他留了力道,可终归心里着急,这一记拍下去,末璃就哇的一声,扑倒在小将军怀里。 小将军傻了眼! “你干嘛打她?” “不是噎着了吗?” “没有!陛下是喝了酒!” 喝了酒?喝酒有这么夸张?贺老六也是醉了! 赖沧澜心急火燎的把末璃从自己怀里翻过来,就看到她两眼紧闭,满脸通红,昏死过去。 “你……你把陛下打晕了!”急的他差点要跟贺老六动手。 贺老六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脸,又试了试鼻息。皱着眉道。 “不是昏了,是醉了!” “醉了?不可能!” “真的!你摸小主子的脸,是热的。鼻息虽然粗重了些,但没阻塞之感。就是醉了!” 赖沧澜低头摸了摸,试了试,看了看,还真是如此。 “这……这怎么办?” “陛下刚才吃过东西没?” “吃了两块饼,不大。” 。“那没事,让小主子睡吧。好好睡一觉,解解乏。” 就这样?小将军还是不敢置信。 贺老六抬头看了看天,伸手抓过一大块刚烤好的饼塞到赖沧澜怀里,连同那个装酒的马皮囊。 “你拿到车里去吃,和小主子待一起。夜里警醒点,别睡死。” 赖沧澜点点头,把酒囊挂在腰里,一口叼住饼,拦腰抱起末璃钻进马车。 第276节 他就在车里吃饼喝酒,陪着她。外面的人则都聚在雨棚下,围着火堆烤衣服。 吃饱喝足,他伸手一抹嘴,把末璃往上一托,换一个姿势抱住。忽而想起那晚在地洞里,小皇帝脚冷,连忙又把她放下,在黑暗中摸索着,给她脱了靴子和袜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脚。 果然是冷的!可见她还是冷的。 没关系,她冷,他热。把她的一双小脚塞进自己胸襟里,他给她捂脚。 脚底一暖,末璃就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哼哼两声。 小将军无师自通,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哄她。 拍了几下,他停住。车里黑,又挂着布帘,别说外面看不到里面,就连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所以大着胆子轻笑出声,之所以会笑只因为心中实在欢喜的很,也不知道为什么欢喜,反正就是高兴。因为是偷着乐,所以笑着笑着又觉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红了脸。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他怀里这只,只能算猫! 小小的,软软的,弱弱的,大猫都不要她。要是没有他看顾着,只怕连打食都不会,要饿死。 如此想着,他真是心软如水,泛滥成灾。反正没人看到,反正连他自己都看不到,所以胆子就特别大,不管了不顾了。 摸了摸怀里的脚,已经热了,于是给她套上袜子。 他侧身躺下,敞开衣襟,把这小小的猫仔整个揉进怀里裹住,用双脚夹住她的脚丫子。抖开一条厚实的毛毯,兜头把他和她裹在一起。 黑暗中,他把脸颊轻轻靠在她的额头,摩挲,然后闭上眼。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再次感谢美人们的不离不弃!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噼啪的篝火跳跃着,呼啸的北风拍打着。车身在寒风中砰砰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抵挡不住,粉碎成片。 赖沧澜不禁把怀里的末璃抱得更紧了一些。寒风呼啸,冰雨纷飞,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风声,雨声,只剩下耳边细细的呼吸,和胸膛里砰砰的心跳。苍茫天地,暗无边际,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多好的夜,多好的时辰,多好的光景!等回到了鎏玥,就再不会有这样的夜,这样的黑,这样的暖,这样的相依相偎。 他内心既满足又淡淡悲凉! 这一趟他没白来!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也值得!只为这一刻!年轻的心只觉得此刻就是一生,就是永远,死了都甘心。 他只盼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能细细体味,深深牢记。 然而好时光总是容易被辜负!如此良辰美景,却有人想要搞破坏! 夜黑,风高,下雨天。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蜷缩成一团的马匹最先被惊动,在雨水里踢踏的转圈,骚动起来。 贺老六立刻警觉,蹭的站起身,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怀里的匕首。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站起来。 雨丝被风吹得四散乱飞,寒风呼啸,仿佛有潜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兽在毕竟。 忽而,那胶着的黑暗猛然一晃,从纷飞的雨幕中蹿出几条黑影。 黑影伴随着闪光,那是刀刃的反光! “大家小心,抄家伙上!”贺老六虎目一睁,大喝一声。 跟随而来的兄弟们也都不是吃素的,纷纷从身边操起家伙,和飞扑而来的黑影战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锵锵刀戈碰撞声中,有人问到。 四五条黑影蒙头蒙面一身黑,蹿出来举刀就砍,绝不废话,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叫贺老六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难道是大齐人反悔了,所以派了人来灭口?不对啊,要反悔,小皇帝进宫那会就可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何必要这会子再派人来刺杀? 难道是计划败露,这些人是大齐皇帝陛下派来的?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奉了摄政王的教令保护小皇帝,就定然不负使命。派了这么四五个人过来就想要他们的命?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哼!来一个就收拾一个,来两个就收拾一双! 这批此刻来势汹汹,一看架势就是玉石俱焚,不死不归的样子。虽人数不多,却也有些厉害。然而贺老六等人也是多年的老江湖,身上功夫十分了得。否则也不会被展万钧托付这趟差事。 久战不下,对方就显了颓势。 手起刀落,砍死了几个黑衣人。贺老六又喊了一声。 “记得留个活口!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们晓得!” 越砍越顺手,贺老六忽而福至心灵,抬头一望。 陛下的马车! 就看到一抹黑影正慢慢摸到车边,手里的钢刀在风雨中一闪而过。 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他大喝一声。 “赖沧澜!” 车里嗖的就飞出一柄钢刀,噗就扎进黑影的胸口。这一刀来的快,来得猛,竟把那黑影震得蹬蹬后退,翻身倒在地上。 小将军撩开车帘,探出头来。 “怎么回事?” “有刺客,可能是大齐人。你快回去,保护小主子。” 他立刻就缩进车里。 倒在地上的黑影忽而又起来,捂着身上的刀,跌跌撞撞又扑向车厢。 贺老六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死,皱眉劈开纠缠自己的黑衣人,蹭的跳起身飞扑过去,一脚踢开那黑影,举刀就砍。 然而刀锋还在半路,就感觉半空中嗖的一下,一股劲风袭来。他心头一惊,拧腰翻身想避开,却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仿佛一柄大锤砸在后腰,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脸朝下啪的就摔在泥水里。 好疼!他强撑着想要站起,但后腰上腾的落下一双脚,一下就把他再次踩下去。 是谁站在他背上?岂有此理! 他提一口气,想要再试,但后背上重若千钧压顶,仿佛不是站了一个人,而是压了一座山,叫他丝毫动弹不得。 看不见是谁,却听见耳边嗖嗖的厉声响起。随即就听到“啊,啊”几声惨叫,有人噗噗倒地。 这些声音很熟悉,都是自己人!怎么回事?他大喝一声,强撑起来扭头去看,结果后背的脚微微一动,抬腿一脚把他脸踩下去。他嘴巴鼻子全埋进泥水里,不能呼吸。 听见外面动静不对,小将军再次撩开车帘探出头来,结果就看到原本打成乱战的连波人全都倒在地上。 唯一站着的是一个拢着一身白狐皮大氅的身影。风雨纷纷,乱糟糟的雨丝和寒风如夜里的猛兽呼啸着,然而经过这白色的身影时,却纷纷避让,形成一道奇怪的景象。 那被弹开的风雨如同一层光晕,笼罩着这倒身影。 这光晕里,一张比狐皮还白的脸正冷冷的对着他。 长生子?! 赖沧澜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缩回车里去。但头才刚动,就听见噼啪一声。头顶上的车棚呼啦一下就裂开,像被撕开的纸一般,被一股劲风吹出去。 顿时,他和末璃都暴露在风雨星光之下。 他连忙一把抱住小皇帝,紧紧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凑到嘴边要开刀鞘,举在面前。 * 长生子眼皮一垂,看了他手中的匕首一眼,嘴角冷冷一挑。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刀,而是一根柔弱的草。 “妖道!你把其他人怎么了?”赖沧澜举着刀,怒气冲冲的质问。 祁进冷笑一声。 “你放心,我没有杀人。” 说完,他轻轻一抬脚。 脚下踩着的贺老六立刻“啊”的大叫一声,抬起头张大嘴用力吸了一口气。泥水糊满口鼻,脸都是一团乌黑。 见他还活着,小将军也松了一口气,但已经警惕的看着祁进。 “你到底要干嘛?” 祁进抬起手,一指他怀里的小人。 “把她给我。” 赖沧澜抱紧末璃。 “绝不!” “我不会伤害她。” “那也不行。我既然奉命守护陛下,就绝不会把她交给别人。” “奉命?奉谁的命?” “反正不是奉你的命!” “展万钧许了你什么?高官厚禄还是金银财宝?值得你这样为他卖命?你赖家为这个朝廷吃得苦还不够多?你竟然还信他?” “摄政王再不好,也没卖国通敌!你别在这里装好心,我不信!想要陛下,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听了这话,祁进仰头哈哈一笑,轻轻一跺脚。 “想不到你也想做我脚下的泥!” 他一跺脚,底下的贺老六就闷哼一声,呲牙咧嘴。 赖沧澜见状,心疼的恨恨皱眉,用力瞪着对方。忽而就瞧见匍匐在地上好像已经死了的黑影猛然跳起,拔出身上扎着的钢刀,扑过来…… 他吓了一跳,手中的匕首一紧,险些就要出招。结果那跳起来的黑影竟然是扑向了祁进!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叫人意料不到。但眼看着扑向自己的黑影,祁进的脸却是连一根睫毛都没有抖动,一张脸森然冰冷,双眼冷淡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第277节 “嘿呀!”只听一声轻喝,一道娇小的闪电蹿出,一脚踢开那黑影。 闪电落地,是个也一身黑的小矮子,大眼圆溜溜,闪闪发光。 赖沧澜猛然一睁眼!想起了这个小矮子就是那天夜闯皇宫,在屋顶上被自己狭路相逢的家伙。 原来这小矮子是长生观的人! 小矮子正是赵晓乐,一脚踢开黑影之后又大步上前,举剑要刺。 “住手!”祁进突然出声。 晓乐不解的回头。 祁进伸手一挑。晓乐会意,走过去用脚把那黑影翻转过来,一剑挑开面罩。 面罩被挑开,那昏死过去的黑影竟然醒过来,凄厉的大吼一声,伸手捂脸。 这声音叫的太惨,吓得睡梦中的末璃猛然一阵哆嗦,悠悠然醒过来。醒来一抬头就看到举着匕首浑身警觉,僵硬如铁的小将军。 轻轻咦了一声,又一扭头,就看到雨幕里高大挺拔一身白的祁进和矮小玲珑一身黑的晓乐。 再一低头,还看到躺在泥地里捂着脸的刺客和被祁进踩在脚下一脸污泥的贺老六。 顿时傻了眼! “你们这是……都怎么了?” * 见她醒了,祁进一伸手。 “过来!” 末璃伸手摸了摸额头上落下的雨点,缩了缩脚趾头摇头。 “不要!” 祁进眉头用力一皱,双目含怒。 她才不管,低头看地上捂着脸的刺客。 “他是谁啊?这是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说话呀!” “他是穆沙!”祁进伸手一指刺客。 “穆沙?他有病啊,为什么老要杀我?”她立刻叫起来,委屈极了。 结果穆沙比她还委屈,蹭的放下捂脸的手,声嘶力竭的大吼。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落到如此境地。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胡扯!”末璃大喝一声。 “我哪儿害你了?” “烧我的粮车,还叫大齐人来抓我们,难道不是你使得诡计?” “这也怪我?我还没问你算勾结大齐,想要瓜分我鎏玥的帐呢。再说了,要不是你们自己心怀鬼胎,用劣质的假货骗人,大齐人敢抓你们?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心术不正!一个人心术不正,至多是害人害己。一个国家要是心术不正,那就不光害了自己的百姓,也会被其他国家耻笑!”她冷笑一声,痛骂。 穆沙被骂的哑口无言,掉脸又瞪向祁进。 “好好,输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但祁天师你又为何背叛我?明明是你说我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原来这黄雀是你自己!” 祁进冷哼一声。 “这话是我说的没错。可我没让你们在事成之前就去触怒大齐人!那假货骗人被揭穿,也只能怪你们学艺不精,伎俩太拙劣。” “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合邕的错咯?大齐蛮子杀我族人,毁我城池,给他们送粮食,绝无可能!” “既然知道是死敌不共戴天,你们怎么还傻乎乎答应跟人合作?终归是利欲熏心,自作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你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想要杀我?好好,你想杀我,我先杀你!” 说着,她一把夺过赖沧澜手里的匕首,蹭的往外跳。 小将军没料到她会如此,一时不察让她得了手。等她纵身一跃,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陛下,不行!” “放开我!妈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老子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厉害!当我不会杀人是吧?我告诉你,我能!” 她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吓得小将军冷汗都下来。不怕她砍到人,就怕她砍到自己。 “她这是怎么了?”祁进脸色一沉,瞪眼看向赖沧澜,喝问。 赖沧澜用尽全力抱着她不放,这会子怀里不是小猫,而是只小老虎。 “她刚才,喝了酒!” 一听喝了酒,祁进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胡闹,怎么能让她喝酒!” 他也不想啊,这不是……误打误撞。谁知道陛下喝了烈酒就是这德性,难怪她是一点都不怕,还滔滔不绝跟人讲大道理。 敢情是酒闹得! 现在怎么办? 祁进懊恼的哼了一声,大步上前,伸手要去抓她。 “把她给我!你们这些人伺候不好她。” “不行!”小将军以后拒绝,拖着陛下往后退。 祁进压根不理会,上前用力一挥手。赖沧澜立刻觉得劲风扑面而来,双手不由自主就松开了。 “陛下……” 眼看着末璃挥舞着匕首就要扑出去,就听见呼啸的风声里传来一个比寒风更冷的声音。 “长生子,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一箭射死你!” 祁进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目光在黑暗中搜寻! 最终落于某处!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美人们要好好工作,好好学习,记得常来看望本座。么么哒,爱你们! ☆、第一百七十章 你们都是蠢驴吗? 祁进扭头看着黑暗中的某处。 天地苍茫,唯有一堆篝火在雨幕中燃烧,但因为无人照料,也渐渐烧到了尽头,火光已经黯淡下去。 浓烈的夜色随风翻滚,自夜色中嘚嘚的走出一匹高大的骏马。通体乌黑,四肢矫健,双眸如炬,炯炯有神,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一看就非同凡响。 但令人脸色为之一变的,却还是端坐于马上的身影。 黑色的劲装裹体,黑色的头巾蒙面,黑色的双眸怒睁,还有手里那柄黑色的弯弓,弓上那支黑色的利箭。 雪亮发光的箭头,正直指着祁进的喉咙。 看到着神驹利箭,听到这威吓之声,趴在地上的贺老六双目一睁,奋勇爬起,喊了一声。 “王爷?是王爷!王爷你怎么来了?” 一听这话,一起来的兄弟们也一个个神色疑惑,把目光都聚焦过去。赖沧澜也是一脸不解,是摄政王来了?他不是应该在雁门关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马背上的展万钧冷哼一声。 “这一场好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么能少了我?对吧,祁观主!” 末了,他又把话题扯到祁进头上。眉梢一挑,讥讽道。 祁进脸色一沉。 “你想杀我?” “彼此彼此!”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哦,那观主可以试试!” 两人箭拨弩张,针对相对。 在鎏玥,他是长生子,他是摄政王,就算心里恨不得砍死对方,还得装模作样,说违心话,做一个表面太平。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苍茫天地之间,除了各自的亲信,就没有一个外人。没有朝廷,没有百姓,谁也不必虚伪,尽可以说真心话。 “那我就试试!”祁进冷笑一声,抬起脚。 “住手!”赖沧澜怀里的末璃举着刀伸手一指,大喊一声。 祁进举起的脚停住,看到她手里的刀尖直直指着马背上的展万钧。 被她的刀尖比这,展万钧顿时气得冒烟,然而没等他把大牙咬碎,那指着他心口的刀尖就移到了祁进的面前。 他顿时又笑了,换祁进脸色一沉。 然而那刀尖又一路往下,点了点祁进的脚。 “放下,把你抬起的脚放下!” 祁进皱了皱眉,但破天荒的真把脚放下了。 然后那刀尖又移上去,从他的心口划到喉咙,再从喉咙划到脸,又点了点。这回她没说什么,仿佛这两下就只是警告。随后那刀尖就一晃,晃回了展万钧脸上。 “放下!把你手里的箭也放下!”她挥了挥手中的匕首,指挥道。 仿佛是被刀刃反射的光刺到,展万钧眯了眯眼。 祁进一挑眉,幸灾乐祸的瞥了对方一眼。 当着众人的面,展万钧竟然也当真放下了手中利箭。 他箭头往下,祁进的眼眸就闪了闪,手指一动…… “祁进,把你的手指给我放下!”结果伸手传来一声怒喝,那原本指着展万钧的刀尖又晃回他脸上。 第278节 抬起的手停住,他脸色一僵。 这回换展万钧一挑眉,幸灾乐祸的看他。 这两人都不动了,旁边的贺老六按耐不住,扶着腰慢慢蹲下去,想要捡起掉落在地的刀。结果身影一动,陛下手里的到就指着他了。 “六叔你也别动哦!” 呃…… 她怎么知道的?神了!人人心头都有疑惑。 末璃表示,别问为什么,反正她就是知道。她现在很清醒,目光如炬,脑力四射,体力充沛。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是劲,活力充足! 身后抱着她的小将军表示,陛下你打的不是鸡血,是酒精! * 在陛下龙威之下,摄政王和长生子各自停手,分列两边。陛下居中,由小将军扶着,在这苍茫草原之上,雨幕星辰之下,上朝! 差点熄灭的火堆再次被烧旺,摄政王带来的人也自黑暗中现身,人不多,但都带了些基本的野营工具。 另起篝火,搭建雨棚,大伙一起避雨烤火,在旁边不远处歇脚。 至于被刺了一刀的穆沙,也被扶到一边救治。按常理他是必死无疑,刀伤加失血,以及丧失了斗志,一点求生欲也没有了。但小皇帝挥舞着匕首喝令长生子贡献灵药,摄政王出人出力,务必保证这位合邕皇子的性命。 有这两尊大神保驾护航,穆沙就是想死都难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小皇帝表示,行刺皇帝,谋逆大罪,带回去当人质,将来好好敲一敲合邕皇帝的竹杠! 妈的!老虎不发威,当她的病猫。就算是猫,她也是虎斑猫! 外乱未除,内乱不息!小皇帝坐在火堆前,喝着刚烧好的热茶,看着两张阴沉不定的俊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斗斗斗!你们是蛐蛐投胎还是斗鸡转世?见面就斗!烦不烦!” “这儿是大齐,不是鎏玥,会由着你们乱来。在鎏玥打出狗脑子也没人敢找你们的麻烦,我这个皇帝还得替你们说和擦屁股。你们一个是大爷,一个是大神,都得我好言好语笑脸供着!可这里谁特么供着你们?” “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有点大局意识?” 被她训斥,展万钧头一个不服。谁没有大局意识?当皇帝的满地乱跑,就叫大局意识?还有凭什么他得和这个妖道和平共处?绝不!有妖道没他,有他没妖道! “你坐下!拧眉瞪眼做什么?吓唬谁?头顶苍天,脚踏黄土,你摸着良心说,我训得对不对?” 对个屁!他磨着后槽牙哼气。 偏心!每次都说他,不说妖道。她偏心! “你别笑他!你比他更坏!我不骂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你的愚蠢和罪恶!给我严肃点!坐好!”小皇帝一回头,伸手指着祁进瞪眼喝道。 长生子嘲讽的笑意凝结在脸上,随即冷哼一声,悻悻然别开头。 骂,骂死他!这妖道天理难容,罪孽罄竹难书。讨贼檄文,他可以助拳,保证写成一篇可以流芳百世的好文章。 展万钧幸灾乐祸。 “你!就说你!能耐那么大,脾气却更大。当神仙既然受老百姓供奉,就该为国为民,尽心尽力。结果你倒好,为一己之私,差点把国家都断送了。你说你当的是什么神仙?你看你还是当魔头算了!” “好啊。只要陛下你一道圣旨,当魔头又何妨!” “瞧瞧,瞧瞧,气焰何其嚣张!”她气得摇头,伸手指他。 “哼!” “我看行。也不用圣旨,陛下传个口谕,我们在场的人立刻为陛下除魔安民!”展万钧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别拱我火!杀人能解决问题?杀杀杀,你都杀了快半辈子了,还没杀够?咋们和平谈判。祁进同志还是有挽救余地的。” 同志?谁跟妖道志同道合?别磕碜人!摄政王一脸不屑。 长生子表示,你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哼一声,两人各自别开头。 末璃那个愁啊,那个气啊,捶胸顿足! “别闹了!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身后的赖沧澜小声道。 “他们都是男的,怎么一起过日子?” “男的怎么了?男的怎么就不能一起过日子?啊!搞性别歧视吗?”陛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 “我……” “不对!现在不是说男人能不能一起过日子的事。你看你,搅合我,添乱!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国家大事!” 可他怎么听着就跟陛下你要撮合长生子跟摄政王成亲拜堂过日子似得。心中腹诽,但小将军很明智的闭嘴了。 “欸!两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真是要被你们活活气死!你,对就你!”她叹口气,指着祁进。 “你不帮忙也罢,特立独行也罢。反正我是怕了你!但不许拖后腿,不许再搞破坏,稳定团结是大前提,懂么。你吃了老百姓这么多年的香火,就当是回报他们。” “那陛下如何回报我呢?” “哎呀。当神仙你大方点会死啊!你当我想当皇帝啊,累啊!手底下都是你们这帮不停人话不干人事的倔驴,我心里苦啊!你要不要当,我传位给你啊!”她如今脸皮也厚了,把胸一挺,可以随时准备当太上皇。 “凭什么!要传也该传我呀!你欠他什么了?你欠着我!”旁边摄政王不依,连司马昭之心都暴露出来。 “欠欠欠,欠你什么了?你怎么这么欠!我看你欠揍!摸着良心想想你做的事,好好在旁边反省去给我!” 怕他?怕个毛线!今儿个要是降不服这两头倔驴,回到鎏玥她也没安省日子过。 摄政王被骂的瞪眼,鼓起一肚皮气。刚想回嘴,忽而看到陛下身后的小将军不断用手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毛。那体贴劲,小心样,别提了。 王爷脑中警铃大作,就忘了回嘴的事。 他不回嘴,末璃就当他是在反省,掉转头继续“教训”祁进。 “当皇帝不是儿戏,你既然把我扶上了皇位,就送佛送到西,再帮我一把。让我尽我的职责,当好一个皇帝。” “你不走了?想留下当皇帝?” “这个以后再说!我说的是眼前!” 他冷哼一声,一脸“你这缩头乌龟又要逃避”的表情。 “我不逃避!即不逃避你,也不逃避我自己,所以更不逃避身上的责任。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你在乎我。既然在乎我,就应该也在乎我的责任。让我尽完责任,安我的心,好不好?” “那我呢?你对我的责任呢?” “答应你的事,我绝不反悔。我向你保证。”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把。 展万钧的视线立刻从赖沧澜身上移到两人握住的手上,忍不住咳嗽一声。 祁进不搭理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心里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她说的承诺,就是指答应会离开,满足他愿望的事。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又不想她走了。 “放开,放开!”摄政王忍无可忍,站起来伸手欲打。 末璃松开手,回头用“你好幼稚”的眼神看他。 王爷老脸一红,悻悻然坐下,随即又把目光盯在小将军身上。 小将军又不是木头,很快察觉到对方眼神不善,心中纳闷,回头看了展万钧一眼。 末璃叹口气,伸手一拍小将军的大腿。 “你也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做到。” 结果对方压根不搭理这句话,就死死盯着她搭在赖沧澜大腿上的手。 赖沧澜表示,陛下求放过,臣的大腿要被摄政王的眼神戳烂啦! 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王爷的眼神这么不善,敢情是嫉妒!冤枉啊,他真是……刚想抬头喊个冤,结果小将军脸色微微一红,心虚的低下头去。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冤枉啦! 看到赖沧澜这副表情,摄政王表示,这里面有鬼!你们这一阵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老实交代喂! 面对小将军的羞涩无语,摄政王的酸气冲天,隔壁长生子则是一脸看闲戏的幸灾乐祸。一副“你才发现他们两不对劲么,有够后知后觉”的表情! 末璃再迟钝也终于察觉出身边这三个男人之间的不对劲。瞪起眼对着这三人的脸一阵扫射,使命感爆棚的她此刻终于醒悟身边这些男人早就已经把国家大事,江山社稷抛在脑后,一个个就跟十七八岁愣头青似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片雄心壮志被这群蠢驴活活糟蹋了。 烦!烦透了!连赖沧澜这个好孩子都堕落了,简直可恨啊! 男人啊!没救了! 陛下怒了!甩开身后的小将军蹭的跳起,用力一挥手,怒喝。 “你们都是蠢驴吗?国家都要灭亡了喂,能不能不发花痴病!” 苍天啊!难道鎏玥的命运真要靠她一人承担?好累的,有木有! ------题外话------ 绯樱观月(月票2)5698708(钻石1,鲜花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虽然没能调整到上午,但好歹我努力到了下午。继续努力调整时间!爱你们!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给陛下发个红包! 真龙天子怒了,决定不再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些无限花痴的男人身上。 陛下表示,心好累,睡觉! 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踏实,哪成想躺下去就着,一觉无梦到天亮。 等再次醒来,外面的人和事乃至于整个场景都完全不同了。 雨停了,天亮了,祁进也不见了,原本躺在马车上睡觉的自己也突然坐在了马背上。侧坐,大半个身子都被展万钧搂在怀里,就剩两只脚在外面。 “这是哪儿?” “库车。” 什么库?什么车?她一脸茫然。 “离着西京二百多里的一个牧场。” 第279节 “哦?” “这条路回去比较安全。” 你说了算咯。她眯眼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推了推他。 “我要起来。” 展万钧嘴一撇,放开手,双腿用力一夹胯下的骏马。 大黑马撒开四蹄跑快一些,马背上的末璃顿时左右一晃,差点就摔下去。吓得她连忙一把抱紧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上去。 “陛下小心!”展万钧嘴角一挑,顺势又把她抱住。 擦!当她看不见那个阴谋得逞的奸笑吗? 摄政王眉梢一挑,看见了又如何? 不能如何,但不妨碍朕在心里鄙视你!小皇帝磨了磨后槽牙。 陛下醒了,自然要梳洗。展万钧放慢速度,招呼后面人奉上净水和面巾。末璃也不挑剔,用水漱了漱口,再拿湿润的毛巾抹了把脸,就算完事。 梳洗完毕,即刻又有人奉上干粮,不是硬得咬碎大牙的干饼,而是酥脆可口的烧饼。 都说吃人嘴软,看在烧饼的份上,她决定暂时不和展万钧计较刚才的冒犯。 吃了两个烧饼,喝了一点水,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恢复了,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身后的展万钧问道。 “有点头疼。” “谁让你喝酒。这就是宿醉。” 喝酒?她什么时候喝过酒?对哦!喝酒!擦!想到这节,她立刻扭转头,在人群中找寻赖沧澜的身影。 小将军正心情沮丧的骑着马跟在后面,忽而被陛下的目光笼罩,顿时欢欣雀跃的抬起头。 他就知道陛下不会忽视自己! 结果陛下的目光包含愤怒,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做错了什么?陛下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是因为自己和她走得太近,惹得摄政王嫌疑,所以陛下就怪罪到他头上? 怎么能这样!小将军的心都要碎了。 看着赖沧澜在自己的目光下“心虚”的低下头去,她哼一声,扭回头。 此时当以大局为重,团结稳定才是最重要的。等事情完了,回京城她再跟这小子算账。竟然敢诳她喝酒,喝就喝呗,上来就是烈酒。烈酒也就罢了,还偏偏是她最讨厌的马奶酒。 想起马奶的味道!我去,刚吃下去的烧饼都要翻出来。 她捂住嘴一脸憋气,闷闷不乐。 身后的摄政王就多思多想,发散思维起来。 怎么?就这么不想和他待一块?所以摆出这么一张臭脸来气他?不想跟他一起,他想跟谁一起?祁进?还是赖家小子? 想起昨晚上长生子的阴兀和赖沧澜的腻乎,他就觉得自己肚皮里又冒出一股算意。 你看她刚才还回头瞧赖沧澜了呢,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多执着! 末璃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心里的醋意,把喉咙里的难受劲压下去,吁出一口气,她皱着眉抱怨。 “我说好好的你不待在雁门关,跑这儿来做什么?” 他不在边关镇守,怎么跑这儿来了?就这么不放心她?就算是不放心,也该用用脑子啊。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 “我不放心你!” 果然如此! “不放心我你也不能乱来。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她都急死了好么!他可是鎏玥最后一道防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篮子翻了,鸡蛋碎了,她和他都出事了,那鎏玥怎么办? “你担心我?” “这不是废话吗!” “那我也是!” “……” 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敢情他的不放心,是担心她出事,而不是不相信她。呃…… 她怎么感觉略尴尬呢! “我……我能出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展万钧低头看她,这是在害羞么?样子还挺可爱的。 是,她好好的,一点也不需要他的担心呢!昨晚上她生气睡觉之后,他可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陛下的“丰功伟绩”。 他的阿璃可厉害了!不但把长生子收服,还把合邕的皇子和大齐那位萧将军耍的团团转。萧大人被骗了还不自知,竟然把小皇帝当成知己,处处维护。这一趟他们能平平安安的从西京出来,就多亏了这位萧大人的帮助。 萧大人还十八里相送,陛下也是恋恋不舍,两人依依惜别,可感人了! 在心里数着末璃的“功绩”,摄政王的内心酸的直冒泡。 红颜祸水!撒到哪儿,哪儿的男人就要遭殃!气死了! 恶狠狠瞪眼,叫她倍感压力。 咽了咽口水,她干巴巴一笑。 “你不在雁门关,行吗?” 他沉着脸,冷哼一声。 “有什么不行?往日没有我,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怎么守关了?” 话不是这么说啊! “可萧继远他说,大齐的大军都已经调拨好了,一战难免!”她还是担忧得很。 嗬!敢情那位萧大人被她迷得忘乎所以,连此等军机大事都透露给她,相当于叛国啊。他的阿璃魅力可真是无边! “怎么?他说的话你就信?” “干嘛不信。他又不会骗我。” 哟,这么有信心?关系好到这样了? “你眼神怪怪的。” “是吗?我这是敬佩陛下,连敌国的名将都被您收服麾下。有您这份能耐,我们一定能赢。” 她怎么听着这话那么不对劲。啊,啊啊! “你吃醋?”她用力一挺腰,扭头一脸惊讶的瞪着他。 被戳破了心思,摄政王顿时老脸一红,有些心虚。可随即又挺起胸膛昂起下巴,理直气壮。 “是啊,我吃醋,不行吗?陛下嘴里说信任我,可转头又和那妖道勾勾搭搭。我还没动手,你就心疼死。早知道如此,那晚我就该出其不意,一箭射死他。还有那个什么萧继远,他说什么你就信,那怎么我说的话你就不信?我敢出来自然是有我的底气,若是后方不稳,我也不会傻乎乎冒这个风险。而我冒这样的风险,又是为了谁?你不感激我,体谅我,还质疑我。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呃……他说的好有道理,她尽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错了。” 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就认错,叫展万钧一腔怒气别在喉咙里,尽无处可发。恨恨一咬牙,他哼一声。 “每次认错你都最快,可改错,从来没有!” “别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我不该质疑你的能力。你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是朕的心腹之人,国家的栋梁之才,天下的肱骨之臣。天下你最棒!” 麻油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泼! 哼!心腹之人?是心腹大患吧。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天知道她这些甜言蜜语对着多少人说过! 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马屁虽然虚假成分太多,可因为出自心爱的人之手,也拍得他心里美滋滋,身上飘飘然,受用的很。 伸手就把她抱得更紧,几乎要埋进胸膛里去。 末璃一鼻子撞到他怀里,差点没被这个熊抱给闷死,奋力挣扎伸长脖子探出头,又用手把他推开些。 “你别老动手动脚,这儿那么多人,注意形象啊!” “这儿有人么?”摄政王把她拉回怀里,装模作样的左右看了看。 呵呵,敢情随从不算人啊,封建余孽! “好好说话,别老整这些!” “我是在说啊。” 呵呵,说话只用嘴,不用动手动脚! “我们怎么回去?” “骑马回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从什么途径入关!沿途肯定会有大齐的关卡,越是接近边疆越是容易撞上军队。到时候怎么办?” 看看,这一路机关重重,危险无数。她和小将军,六叔一起,人少低调,兴许还能一闯。好,现在加上这位祖宗,又带着这些招人眼的随从。这么大的目标,怎么过? 她都快愁死了! 这心思展万钧岂会不知,伸手一捏她的脸,满不在乎的咧嘴一笑。 “年关谁有心思打仗。蛮子的兵也是要过年的!” 呃……对哦!这大过年的,谁还有心思打仗啊。要打也得等过了这个年再打吧。 他不说,她还真忘了这茬,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啊! 擦!这苍茫草原,举目枯黄一片,风霜露雪的,就过年了! 一点气氛都没有啊!史上最惨年,有么有! “怎么了?”她脸色突变,展万钧心就揪起。 “今天是年三十啊。”她一脸沮丧的看着他。 第280节 “哦!是啊!”王爷恍然大悟,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点了点头。 “这年,是惨了点!” 何止惨,简直惨到底。 张灯结彩没有,好吃好喝的没有,连件新衣服也没有,这过的什么年啊。虽然说这也是没办法,也是自找的,也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可过年意义不同啊,她心里终归有点不是滋味。 小孩子脾气!过个年还值得期待!等她长大了,一年比一年老,就该厌恶过年了。想到长大,他心中一动。 过了这个年,她就十五岁了。十五岁的女孩子,那就算是个大人了。能结婚生子,能操持家事,能…… 头顶上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热的末璃无法忽视,便满怀疑惑的仰头看他。 这一看登时吓一跳。 这饿狼似得眼神是什么意思?王爷你刚才在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展万钧咧嘴一笑。 “我在想该给陛下包多大的红包才够。毕竟,过了这个年,陛下就满十五岁,是个大人了呢。” 能不能不长大?她宁可不要红包?陛下一脸凄苦。 王爷表示,这个红包陛下绝不能拒绝。 陛下表示,大过年的,求不戳心窝! 骑马走了一路,天黑之前安营扎寨。因为是年三十,所以晚饭加了肉。虽然只是切了几块肉干在锅里煮,煮出一锅肉汤,大家分着吃。但好歹也算是过年吃了肉! 陛下是独一份,小碗里半碗汤,半碗肉,还有两个烤热了的烧饼。 吃完这顿年夜饭,她就收到了展万钧发的红包。 说是红包,其实是一个锦绣的荷包。这荷包绣的好,做的细致,趣味很高,绝对出自一位闺阁小姐之手。 拿着这个荷包,陛下表示心情很遭。 能不能不要拿别的女人的东西来给她!这既是对她不尊重,也是对那位姑娘的不尊重。 看她脸色诡异的盯着荷包,展万钧福至心灵,抿嘴一笑,凑到她耳边轻语。 “瞎想什么呢。这是你身边那个李蔷做的荷包,特意让我带过来的。这可是人家姑娘家对你的一片情意!” 擦!早说嘛!她顿时脸红,连耳朵根都烧起红霞,铺天盖地的往脖子里钻。 她这副样子真叫人看了心痒痒爱得不行,他控制不住,忍不住低头在她耳根处轻啄了一口。 这一口动作飞快,转瞬就逝。等她抬头瞪眼,他已经老神在在端坐一旁。 她捂着脸,警惕的左右看。周围的人都在各自忙碌,并没有人察觉刚才的异常。 “你别乱来!” 把她的警告丢在一旁,他心情很好,忍不住打趣。 “方才陛下恶狠狠的瞪着这个荷包,是在吃醋么?” “没有!”她立刻否认。 但否认的太快,越发像是狡辩。于是心虚的耷拉下脑袋,把荷包紧紧捏在手里。 对方也适时的笑的越发得意。 气得她不得不转过身,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把手心打开,荷包里*的,里面似乎是一块东西。银子?金子?玉佩?不猜了,拆开来看就知道。 拆开荷包的系带,兜底一扑,一块透明的玻璃跌落在她手心里。 诶!这不是她抵押给他的仙器么! “这个……” “陛下既然回来了,只当物归原主。” 诶!什么嘛!拿她的东西给她发红包,那她不是亏了! 好小气! ------题外话------ lixueyan2003(月票1,鲜花1,钻石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每天早一点更新,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不还是坑爹么! 展万钧搞得霸气冲天,潇潇洒洒而来,仿佛是能把末璃顺手就捎带回鎏玥似得。 然而现实情况确实千难万险! 马要吃草,人要吃粮,渴了要喝水,累了要睡觉。这一路上要烦心的事不要太多! 以及,离西京越远,在路上撞上军队的可能性就越高。 末璃坐在马上,是越想越愁! 要低调啊! “低调?那要不咋们下马走路吧。走路最低调!”摄政王在一旁说闲话。 朝天翻个白眼,陛下告诫自己,他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她要用博大的胸怀去包容对方。 “等走到,黄花菜都凉了,八月中秋都过了!” 所以咯!骑马是必须的。她还摆这样的臭脸给他看,叫人心情烦躁。 “我的意思是,你来时轻装上阵,来的容易。可去时怎么走,有没有想过?” 一定是想过了的吧?想过就告诉她呀,别让她担忧。 可展万钧却沉默了。 末璃大吃一惊。 没想过? 不会吧! 王爷老脸一红。 “我急着来!” 急个屁啊!急着来你就不想退路!这不是扯她后腿?没有他,她跟小将军,贺老六他们还能轻装上阵,从容撤退呢。 现在拖着这尊大神,分分钟暴露目标! 蠢不蠢啊! “这怪谁?”被骂蠢,王爷立刻瞪眼。 难道怪我?小皇帝也瞪眼。 展万钧别开头。 “也不是没有退路!” 诶!有退路刚才怎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因为这退路不是他想得,而是祁进给的。而他,又不愿意相信。 祁进临走之时,告诉他要往铁犁山走。那边部署的兵力最少,容易突破。而且,有一条捷径可以进入雁门关。 “捷径?什么捷径!”一听到这种作弊开挂的玩意,她顿时来劲。 展万钧扁了扁嘴,用十分欠扁的语气搪塞。 “到了哪里你就知道了。” 才不信!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你骗我?” “没有!”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捷径是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而且,我不想带你去!” “为什么?” 他看着她不吭声,心里老大不情愿。 “我们说好要彼此信赖的!” “这是祁进说的。是真是假未尝可知,我不想让你涉险!” 一听是祁进说的,她立刻一拍手。 “他说的还有什么好怀疑,必须去啊。有挂不用是傻瓜!现在这条路是去铁犁山的,对吧?” 展万钧皱眉。 “你信他不信我!” 又来!幼稚!她伸手扶了扶额,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胸膛。 “我都信,都信!求求你别在这个时候拈酸吃醋了,行不行。咋们先办正事,办完了正事,回到鎏玥,你捧着醋缸狂饮我都不拦你。乖,啊!” 说完,又伸手在他肩上捋了捋顺毛。 被她当宠物顺毛,让他很不服气,可心里的怒气确实被这几下轻抚给驱散不少。她说回鎏玥,这让他心里舒坦不少。他是真怕她跟着祁进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可这一趟不走,下一趟呢?心中依然隐隐不安。 把怀里的人搂紧,他低声道。 “好,先办正事,其他事等回去了再说!”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儿女情长什么的,容后考虑啦!” 容后考虑?这可不行!王爷心想。 别当他不知道,只要他稍微放松警惕,这小东西就一溜烟跑的远。上天不成,她就入地。不能再容后了! 第281节 “微臣等不了以后。等这事完了,陛下回宫,必得第一时间给我一个准信!” “啊?什么准信?”她愣住。 看吧,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他沉着脸,双眼控诉她的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瞧着摄政王这一脸被玩弄了感情的怨愤少年眼,末璃想装傻都不能。 “哦,噢!我……你……懂了,懂了!” “真的懂了?那陛下倒是说给我听听!”王爷表示陛下前科太多,微臣不敢轻信。别想糊弄过去,给我老实交代! “诶?这要我说什么?回去再说吧。这儿闲杂人等太多!” “没事,他们听不见!” 听不见也尴尬呀。好吧好吧!她真是怕了他这张讨债脸。 “你放心,我懂!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嘛。我可以把话先给你撩下,我对你那是绝对有情。你放心吧!” 没想到她说出口的比他预想的还多,一下吃撑的展万钧顿时懵了。 我对你那是绝对有情,绝对有情,绝对有情!重要的事情要想三遍,想了三遍他才回过神。 有情!她终于亲口承认,她对他有情!但是,等一下…… “那么祁进呢?是比我多,还是比我少?” 一听这话她顿时急了。 “胡说什么呀!我对他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哦?哦!哦!王爷震惊了!听到这句话,比听到前面那句有情还高兴。双目锃亮发光,跟炸开了烟花似得,灿烂夺目。 要不是脸上生了冻疮,有损他色如春花的美貌,否则绝对迷死人。 “真的?”他深深的看着她,语气沙哑的问。 “真的!没有比这更真的真的!”她也回望他,语气坚定的回答。 于是乎,那双眸中的烟花再次炸开,这一回炸的比刚才更大,更炫,更灿烂。以双眼为中心,朝着整张脸蔓延开去。就连冻疮都被盖住,令人视而不见。 这情绪不仅仅在他脸上蔓延,甚至朝着四周发散,连带着她都被带动起来,心砰砰直跳,人也开始晕晕乎乎的。 稳住!稳住! 末璃一阵炫目之后,急忙忙稳住心神。妈呀,美色的力量果然厉害。尤其是这种绝色! 她现在能明白萧继远的心了,面对绝世美人的期待,着实是抗拒无力呀。 诶?这怎么感觉她是在夸自己呢? 不,这是陈述事实! * 其后几天,展万钧果然再不纠结“儿女情长”,而是搂着她全力以赴,彻夜赶路,朝着铁犁山进发。 王爷马力开足,陛下顿时就吃不消了。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一天就休息半宿,每天赶路到天黑夜深,天不亮又得上马狂奔。她浑身骨架被颠散不说,两瓣屁股反正是早就没了,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了喂! 骑马这事,偶尔为之,那叫乐趣。天天骑,天天骑,骑在马背上过日子,那就不是乐趣,而是折磨。 然而末璃觉得自己也开始朝着小强发展了,越虐越强。虽然每天都是痛不欲生,可到了饭点她还是咬着牙把食物往嘴里塞,用力往下咽。哪怕刚咽下去,马屁股一颠,又从喉咙口回上来,她也毫不犹豫的再往下咽。 人是铁,饭是钢!她要多吃饭,用钢铁一般的意志锻造钢铁一般的身躯! 看着她吃饭如吃药的劲头,展万钧是万分心疼。有时真是恨不得帮她吃,要是吃到他喉咙里能落到她肚子里的话。就算不能帮她吃,帮她嚼碎了喂到嘴里也好! 得知王爷由此“爱心”,吓得末璃赶紧双手捂嘴,变成一只倔强的蚌壳。 拜托!虽然他“父爱如山”,可她还不想真变成他怀里的小婴儿喂! 以及!大家都好多天没刷牙了,太不卫生! 面对陛下嫌弃的目光,王爷表示很受伤。不过好在,很快粮食告罄! 就算王爷有心想嚼,也没东西可嚼了! 因为是冬天,又是过年,牧民们鲜少来回走动,都窝在避风处安营扎寨。 这条路虽然是祁进指引的,想必沿途必有补给之处。但其人烟稀少的程度还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上一次遇到补给站已经是三天前。 这一回走了三天三夜,却依然没有遇到一户牧民。如今粮食都吃光了,连马草也告罄,直接断顿,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前进。这不过这一回,大家伙是饿着肚子赶路。 末璃想得挺简单,饿一顿就饿一顿呗。她对祁进有信心,男神无所不能,一定会有补给站在前方等着他们。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在冬天的草原上饿一顿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那不仅仅是饿,那更是冷! 肚皮里有粮食,心才不会慌,身体也不会冷。脂肪和碳水化合物都会转化为热量,源源不断供应身体所需。可肚子里没有粮食……热量也就没有了来源,寒风一吹,如何抵挡? 而且,马儿们也断顿了。它们每天狂奔,可比人更累,更需要食物。 没有食物,人还能忍。可马,半天就忍不了。不是忍不了饿,而是跑不动了。 末璃的心就开始慌了。 怎么办? 马要是不跑了,那么在饿死之前他们还将面临一个更残酷的威胁,那就是冻死! 男神,求靠谱! 为了保存马匹的体力,展万钧率先下了马,牵着走。其他人也纷纷从马背上下来,大家牵着马,弓着背,顶着风雪继续前进。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是断粮偏逢风雪天。这雪是越下越大,而且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末璃也想下来,但被阻止。联想到自己战五渣的本质,她也没有推辞。她下去走,只怕走不到五百米就得人扶着,反而是拖累。于是老老实实趴在马背上,这样的姿势可以减少风阻,让马轻松点,也让牵着马的摄政王轻松点。 这一走就走了一天一夜,谁也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雪埋住,然后就冻死了。 一直走一直走,贺老六用麻绳把所有人的腰都系住,免得在风雪中走散。沿途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展万钧怕末璃睡着了在马背上冻死,时不时就在她脸上拍一下。 大概是王爷的手和陛下的脸都被冻僵了,以至于一个是手劲越来越大,一个是脸皮越来越厚。 等第二天天亮了,雪停了,小皇帝被一个巴掌拍醒,顶着半边肿起的脸蛋伸手一指道。 “前面……是不是有帐篷?我不是,产生幻觉了吧?” “帐篷?”王爷把手里的缰绳一拽,翻身上马,挺身眺望。 “确实是帐篷!快,上马,全速前进!” 有帐篷就表示有牧民,有牧民就表示有吃的。陛下捂着半边脸喜极而泣,被打脸也值了。 前方的帐篷果然是一处牧民聚居地,而且还不算小,有四五户人家,上千头羊。 他们十来个人一到,就享受到了贵客一般的待遇。 * 这些牧民都是到处放牧,流动性很大。有时候为了从一个草场赶到另一个草场,会赶着羊群一直走一直走,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所以消息相对闭塞,如果没有遇上沿途马贩子盐贩子这些行脚商,就完全不知外面的世事。 所以遇上了他们这伙人,牧民们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至于想到会是鎏玥来的奸细。牧民好客,草原上生存艰难,大家习惯互相帮助。 他们当然也不会让牧民白白破费,会拿身边的事物交换。对牧民来说,牛羊和牧草是最重要的,但也是身边最多的,随处可见,并不缺。缺的是茶叶盐巴还有铁器。茶叶盐巴他们没带,但铁器都有。 摄政王还带了黄金,薄薄的金叶子。 用两片金叶子和两把上好的匕首换了这些食物和草料,还有一大包粗盐和粗茶。盐在草原上很重要,不光人需要,牲口也需要。没有盐,人会无力,牲口也会跑不动。 茶叶则是为了消食,草原牧民吃肉居多,蔬菜摄入不足。肉吃多了很容易积食,会很难受,严重的还会死亡。所以牧民家家户户必备茶叶,每天都要煮奶茶喝。一天不喝,吃饭都没劲。 人和马都饱餐一顿,又痛睡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辞行上路。 临行前,贺老六还和牧民们换了马匹。这一路他们带来的马跑的太累,再跑就废了。这里的牧民人多马也多,正好换几匹矫健耐力足的,好继续赶路。 牧民素来爱马,最见不得马受苦。贺老六花钱买了马,还免费把跑累了的马留下,可把大伙乐坏了。 要知道他们带来的马都是好马,否则也扛不住这一路冒雪狂奔。好好喂养,缓过来之后,就又是一匹好马。尤其是一匹雄马,年轻矫健,很是神勇。牧民们正愁找不到新的马匹做种,这下免费得到了上好的种马。 当然最好的还是摄政王胯下那匹,但王爷的神驹是不能随便出售的,借种更是想都别想。 对此牧民们满脸遗憾之色,临行前还不死心的把族群里最漂亮最优秀的母马牵出来溜达,想要用“美人计”,勾引神驹。 然而马随主人,神驹一脸傲慢,连看都不看这些可爱的母马们一眼,自顾自驮着主人扬长而去。 末璃骑在马背上捂嘴笑。 “你的马这么挑剔,将来可不好找媳妇!” 展万钧低头看她一眼,伸手轻抚她肿起的脸。 “全天下的母马都随它挑,有什么不好找的。就怕它随我!” “随你怎么了?” 他哼一声,不说了。 末璃恍然大悟!好啊,他这是在嫌弃她呢!切,她还嫌弃他呢。 嫌弃就别找她呀,也不知谁死缠烂打,不依不饶! 换了新马,果然速度加快。 又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铁犁山就近在眼前。 一旦近在眼前,展万钧就下令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怎么慢了?赶紧的去找到捷径呀?祁进既然说这儿有捷径,那就必须有。” 结果她一说,他索性下令全员下马,停住不走了。 怎么回事?他这是疑心病犯了还是老陈醋又洒了?她是满头雾水。 王爷伸手一招,贺老六就立刻上前。 “派个人到前面打探一下。” “是!” 打探?难道这里会有埋伏? 第282节 她转身眺望四周,除了山就是石,还有枯草地皮。别说活人,连个活的动物都没有。 然而看他脸色凝重,她又觉得这里可能是藏着别的什么东西吧。 但祁进说这里有捷径,叫他们来这里,总不会是害他们吧。 她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 不行!如果她继续怀疑祁进,那么势必只会导致彼此再次离心离德。信就信到底!她就不信,祁进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大家找了背风处隐蔽,又烤了干粮裹腹。 去打探的人很快回来,带回一个噩耗。 前方有一条峡谷,峡谷外有人守候,进出峡谷的道路上全是马蹄印和车轴印,可见里面人多马多,还有辎重。 说不定,是有军队在这里驻扎。 不会吧!难道祁进真的骗了他们?末璃顿时瞪大眼!呆住! 不对!祁进没有骗他们!这儿确实有一条捷径可以进入雁门关,所以才会有军队驻扎在这儿。 因为祁进不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同时也告诉了大齐皇帝。 擦!这个卖国贼,妖道!她忍不住也要骂了! 不对,再等一下!祁进如果真的卖国卖到底,那就压根不会叫展万钧到这儿来。他之所以叫他来这儿,不仅仅是让他走捷径回去,更是让他自己自行处理这里的麻烦。 擦!这个不厚道的妖道! 怎么处理嘛!他们这群人,拢共也才十个,加上她算半个。十一个半的战斗力,怎么跟一支有刀有枪还有辎重车马的军队干架! 这不还是坑爹么! 气死了! ------题外话------ 猪猪侠007(钻石3)肥狐九(鲜花10)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最近好几位老朋友回归,本座知道乃们是不会抛下我不管的!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三章 铁犁山里的秘密! 捷径就在眼前,然而被人捷足先登,盘踞于此。叫末璃一行人只能止步在外,望谷兴叹。 折回头另寻它途?时间不够。 硬着头皮冲过去?纯属送死! 这坑爹的绝境,叫她在肚皮里把“指路明灯”长生子被给骂了个彻底,上下十八代都没放过。 士气低沉,一贯看长生子不顺眼的展万钧反倒劝她。 “就差临门一脚,别放弃。祁进再不靠谱,也不至于把你置身险境。说不定,他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十之*!可这安排里,除了她之外是否给其他人留活路,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心里担忧的不是自己,是他们呀。 “我懂!只要你没事,我就一定也没事。”他拍着胸脯保证。 她勉强一笑,深吸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 “不能坐以待毙。与其在外面干站,不如进去瞧瞧。” “进去?这不是送死?” 就算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以一当十,可里面是一整个军队啊。 “是不是军队,还得再探!” “难道不是军队?” “光看外面车轮马蹄,只能判断里面有人。外面有守军,也不能说明里面就全是兵马。去探的人只在外面转了转,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依然是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那怎么办?再去探? “等天黑了,再去一次,到里面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老天保佑,里面可别是军队。 她还是忧心忡忡。 展万钧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 “不大可能是军队。” “为什么?” “若不是长生子说这里有捷径,谁会来这儿?这地方既不是天堑,也不是边关。一向无人居住,也无人看守。没道理突然就成了紧要之处!即不紧要,又何故派重兵把手?大齐皇帝的兵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白浪费在这儿做什么?要派也该派到有用的地方去。” “可里面有人总是真的。不是军队,又会是什么?” 他说的句句在理。可如果这地方不紧要,是个无人区,不值得派人过来,那又如何解释那些车马印子? 展万钧伸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不管是什么,这里必然有蹊跷!” 既然有蹊跷,那么长生子叫他们到这里来,可见也不是陷阱,而是另有缘由。 这个缘由,只怕是非得深入敌穴才能知道了。 * 夜里再去探一次是不可避免。 一行人尽早休息,等天黑入夜,风寒刺骨之时,就紧了紧身上的装备,准备出发。 这次去夜探的人是展万钧,贺老六和先前去探路的贺小七。小七长得不起眼,身轻如猴,轻功了得,是个顶尖的探子。 王爷亲自去探,叫贺家兄弟两个都觉得肩上担子沉重。 然而没想到的是,临行之前,战斗力负五的陛下表示,她也要随行。 这不是坑爹么!贺老六嘴上不敢说,可心里是炸开了锅。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里谁去都比她去合适。唯独她去,就纯属是拖后腿。 祖宗,乖!别闹! 末璃低着头,脸一阵阵发烫。 她也知道自己战斗力负五,没资格去当探子。可是,她不能离开展万钧! 被陛下的小手紧紧抓着衣袖,王爷的心就不断的瓦解崩溃。 她是在担忧他的安危吗?真是为难这孩子了! “别担心,我的功夫不比小七差。一定没事的!你去了反而拖后腿。” “我知道,但是……就怕我不去,就换成祁进拖你后腿。”她喃喃道,说完,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展万钧浑身一震,顿时脸色一变,随即皱了皱眉。 “别怕!我不怵他!” “我怕!” 听到这句,他情难自禁,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拥住。 她怕!她怕祁进害他,所以要跟着他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在她心里的分量确实压过了长生子。到头来,她终归是信他多过于信那妖道。 他心头的大石,这一回是彻底放下! “好,我懂了!我带你去!”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 “王爷!”旁边贺老六可急了。 展万钧伸手一挥。 “把陛下留在这儿,万一长生子来了,怎么办?” 贺老六愣住。 是啊,万一陛下落单,长生子伺机而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陛下不能分开!” “那王爷就和陛下都留在这儿,让小将军跟我们去。他的身手也是极好的。”但对贺老六来说,小皇帝还是太菜了。与其让这只三脚猫去涉险,还不如把王爷也剔除。 不然他们一行不是夜探,而是送死。 听他如此说,小将军立刻蹭的站起,时刻准备接替上阵。 展万钧想了想,刚要点头,怀里的末璃怯生生的举起手。 “越是危险的地方,你们就越应该带着我。” “为什么?”这话便是连展万钧都不解了。 “因为祁进一定就在我们周围伺机而动!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们要么都不要离开我。要么就让我身陷险境。这样他才没工夫折腾你们!” 她睁着一双无辜得大眼,一脸无奈的看向众人。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偏偏叫人无法反驳! 一想到长生子就在周围,人人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纷纷扭头看向四周。 风萧萧,夜黑黑,到处都是藏人的地方。难道长生子就藏在某一处? 他想干什么? 他们又该如何抵挡? “你们别怕。他不会乱来的。” 虽然陛下如此说,可大家一想到此行一路都被这个妖道跟随着监视着,心里就毛毛的。就连展万钧都脸色阴沉,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第283节 这个阴魂不散的妖道,实在是太讨厌了。 现在怎么办?是先去探峡谷,还是先把他揪出来? 一想到妖道在这儿,他就浑身难受。 末璃对他捋了捋顺毛。 “我们走吧,不要浪费时间。是福是祸,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她就挣脱他的手臂,自告奋勇的蒙面包头,扎袖口绑裤脚,做起了准备工作。 贺老六看看一脸兴致勃勃的小陛下,再看看脸黑如锅的摄政王,嘴巴动了动。 真的带陛下一起去啊?他怎么还是觉得此行是送死呢! * 不管送死还是送活,总之这一行人还是带上了末璃这个战五渣。由摄政王亲自背着,一路潜行摸到了峡谷边。 铁犁山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像铁犁一样的山,宽宽的,扁扁的,有三条沟。左右边上的两条都是浅浅的山谷,只有当中那条深深的凹陷进去,而且缝隙也最大。 白天看不觉得,这一入了夜,方才发现这峡谷里竟是热火朝天。 有热,有火,朝天喷气,火光照的山里红彤彤的。 这是怎么回事? 继续潜行,峡谷口果然有人守着,四人一组,站岗放哨。 贺小七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往边上一扔。 啪嗒一声响。 “什么人?”守卫立刻喊起来,并且两人一组拿着刀枪上前查看。 趁着这两人过来,贺老七又啪啪扔出两块石子打在剩下的两个守卫额前,这两立刻白眼一翻,打晕在地。 “怎么回事?”前面两个听到动静又掉转头。 展万钧和贺小七立刻跳下去,一人一个手刀看在后脖颈上,把这两也解决了。 “走!” 一行人继续往里。 一到里面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相比于外面的寒冬腊月,这峡谷里竟然温暖如春。 可惜光有春天的温暖,却没有春天的美景。峡谷里到处都是怪石嶙峋,只有当中一条小路可以通行。 越往里走,路越宽阔。里面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竟是藏着不少人。 但奇怪的是,除了外面四个守卫之外,往里站岗放哨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 “快快!快干活!不许偷懒!”猛然听见有人高声喝道,啪啪的挥舞着鞭子。 立刻有人呻吟喊痛,但只换来更有力的皮鞭抽打。 面前有人! 展万钧把末璃从背上放下,赶紧拉着她躲到一块石头背后。四人探头一看,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眼前火光冲天,热气腾腾,人来人往,竟是一派繁忙景象。 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卒站在高处,熊腰虎背,光着膀子,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皮鞭,一边喝骂。 “你们这些猪猡,快点干活!谁敢偷懒,小心爷爷手里的皮鞭!” 底下一群衣衫褴褛,蓬头盖面,瘦骨嶙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若不是这些东西被鞭打之后发出像人一样的呻吟和哀嚎,谁能想象这些竟是活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统一都是男性,每一个人身上都背着一筐红褐色的石头。石头又沉又硬压弯了每一个人的脊梁,这些人不得不彼此搀扶着,佝偻着背脊像野兽一样在地上爬行。 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被麻绳串着像长龙一般源源不断。从峡谷口一直延绵到深处,一眼望不到头。保守估计都在百人以上! 那一眼望不到头之处,有一座熊熊燃烧,火光冲天的庞然巨物。隐约可见有蚂蚁般大小的人爬上爬下,这巨物就时不时的朝峡谷顶上吐出火光和热气。 峡谷口窄小,喷上去的火光和热气又被压下来,弥漫的到处都是。 所以这里比外面热好多。 才进来这么一会,他们就已经感觉一阵阵热浪袭来,身上的衣服都快要穿不住。 难怪这里的人衣衫褴褛也不怕挨冻,实在是很热。 “那个火炉……看起来很眼熟啊,不会是……炼铁炉吧?”末璃呆呆说道。 “就是炼铁炉!你看这些人背上的都是铁矿石!”展万钧皱起眉头。 “铁矿石?这儿有铁矿?” “肯定有。” “所以这里驻扎的其实不是军队,而是一个从挖矿到炼铁一条龙的作坊?” “没错!” 哇!那这可真是一个相当震惊的发现啊! 难怪祁进要他们到这里来。诶,等一下,那捷径在哪儿呢? 她还在想捷径,可对展万钧来说,眼前这个炼铁作坊远比通往雁门关的捷径更令人震惊。 陛下说这炼铁炉看起来眼熟,岂止是眼熟。这里的炼铁炉和晋城的如出一辙,他可不信大齐人是自己摸索学习才造成了和鎏玥一模一样的高炉用来炼铁。 这只能说明,晋城里有内贼向大齐出卖了炼铁方法,而且还是最新最好的高炉法! 大齐人在这儿偷偷的炼铁,总不可能是为了生活和耕种。毫无疑问,这里就是个兵器作坊。从挖矿到炼铁再到铸造,一条龙流水线生产。 难怪大齐这几年气焰越来越嚣张,而且敢在此时发起进攻。就是仗着自己国内已经能源源不断生产铁质兵器,军队战斗力大大增强。 不行!这个兵工厂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 “到更里面去看看!”他伸手一挥,抓起末璃的手就蹿上了石壁。 贺家兄弟也立刻跟上。 峡谷里虽然人多,但个个都忙着做事。 凶神恶煞的工头兵卒只顾着鞭打底下的苦工,没人抬头看两边的石壁上是否有人在窥视潜行。 而衣衫褴褛的苦工们被背上的矿石压弯了腰,只能低头看着脚底,像蚂蚁一般缓缓前进,源源不断的把矿石运送到火炉边。 长期繁重的劳动和半饥不饱的生活,早已经把他们折磨成了麻木的机器。除了干活,除了活着,再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 末璃被展万钧拽着在石壁上攀岩,石头嶙峋突兀,有时锋利的宛如刀子一般。若非她戴着手套,否则早就被割破了手掌。 明明攀爬在陡峭的石壁上,踩错了就会掉下去被人发现,可她竟不觉的害怕。眼前的景象已经震住了她的全部心神,以至于她没多余的精力去害怕。 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她伸手轻轻扯了扯展万钧。 “底下那些苦工……是鎏玥人!” “什么?”他立刻回头,往下仔细看了看。 果然,那些衣衫褴褛的苦工身上穿的衣服仔细辨认之后,都是鎏玥才有的款式。联想到这几年来蛮子时常在边关掠夺百姓,原来都是送到这深山里当了苦力。 真是欺人太甚! 把心头的怒意压下,他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到最里面去看看。” 末璃喘了口气,咬了咬牙,点点头,跟上他。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更新晚了,大家多多包涵!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是我们的责任! 到最里面去看看。 对展万钧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说完之后他就手脚并用先前攀了几步。 末璃咬着牙跟上,在他回头看的时候,还故意露出笑脸,表示自己没问题。 但其实,她问题大的很。 跟不上,吃不消,心跳如擂鼓,手脚直发抖,感觉下一步就可以会因为体力不支,抓不住突出的石壁而掉下去。 久久不见她跟上,展万钧觉察到不对劲,掉转头回来。 “不,不用……” 末璃摇摇头,阻止他回头,为了表示自己没事,憋上一口气奋力爬出去。 结果脚一滑,手一抖,哗啦一声,掉下去了。 “啊——” 完了!要死!果然不该逞强啊! 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展万钧肝胆欲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自发的扑出去,伸手想要抓住她。 两个大活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个还大喊大叫,手舞足蹈。 这动静闹得,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然而此时却突然凭空飞过来一只白色的巨鸟,双翅展开遮天蔽日。 呼啦一下就飞过众人的头顶,双翅呼扇一下,把坠落的末璃卷住,在半空一个潇洒的转身,再次张开双翅,翩然飞舞,徐徐降落。 这一连串优雅如仙人起舞的动作,立刻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住。 众人看着白鸟翩然而落,连忙呼啦啦闪开,露出一块空地。 白鸟落地,轻轻一抖身上的白羽。 众人才发现那不是一只鸟,而是以个人。 广袖宽袍,一身洁白。不光穿的白,长得也白,白眉白发,白肤如雪。眉目如画,面容俊美,仙气飘飘。一双清冷如初融雪水一般似得眼眸,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宛如神祗一般。 第284节 叫众人看了不由自主就心生倾慕,膝盖发软,想要给他跪地磕一个。 这还能有谁?可不就是长生子祁进! * 直到脚踩实地,末璃才哎的一声长吁一口气,睁开眼。 她没死,还活着!手脚齐全,也没受伤,谢天谢地! 就是脚软,身乏,气喘,外加心跳的厉害,头也有点晕。 晕乎乎抬起头,就看到祁进低头看她,微凉的手掌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抚。 她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你……” “怎么回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耽误了工期,老子把你们都活剥了!” 一个一脸横肉凶神恶煞似得蛮子推开人群高声喝道。 “天师?你怎么在这儿?咦,这小孩是哪里来的?” 看到祁进,蛮子愣住。 祁进伸手一挑,把末璃脸上蒙着的纱布挑开,露出她的容貌。 蛮子双眼一睁。 “嚯!好漂亮的女娃子!天师你从哪里找来的?” 祁进冷冷一笑。 “男的。” “男的?”蛮子的眼睛瞪得更大,盯着末璃猛瞧。 祁进伸手一揽,用宽袖把她罩住,护在怀里。 “一个小玩意,叫将军见笑了。” 小玩意?这话她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整个人埋在对方怀里,她在心中抗议。 “哦呵呵呵,天师果然好本事,连身边的小玩意都这样不同凡响。不过,这小东西我怎么没见天师你带出来过。” “脾气不好,爱闹,怕将军见了笑话。这不,还是闹笑话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天下还有天师你也搞不定的。真是叫我开了眼。”蛮子听了哈哈大笑。 祁进也笑。 “没办法,心疼,舍不得打。” “这是天师你怜香惜玉。” “让将军见笑了。那我就把这小东西带走了,免得她闹事,耽误工期。” “对对!工期不能误!天师请!” 他要把她带去哪里?末璃挣扎一下,立刻被祁进勒住肩膀,强行拖着往前走。 等等!她伸手拨开衣袖,探头出去,匆忙向四周扫了一眼。想要寻找展万钧和贺家兄弟的身影,掉下来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展万钧朝自己扑来,就不知落在了哪里? 万一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找不到就好!她送了一口气。找不到,说明他们还没有暴露。 * 一到帐篷里面,末璃就突然发难,用力踩祁进的脚趾。 然而膝盖才一动,对方就觉察到,伸手就她往前一推。她踉踉跄跄跌出去,扑到桌前,一把抓住桌上摆着的烛台,握在手里,转身用锋利的灯尖指着祁进。 “你给我站住!” 祁进看了她手里的烛台一眼,伸手轻轻一撩。 她手臂一麻,手指松开,烛台被劲风一卷,呼的飞出去,翻了个跟斗掉落在厚实的毡垫上,悄无声息。 “……”她张了张嘴,看看地上的烛台,看看空空的手心,无语。 这傻愣愣的模样取悦了对方,祁进哼笑一声,广袖一甩,大步走到桌前,拿起玻璃瓶往酒樽里倒了半杯血红色的葡萄酒,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他唇色淡,葡萄酒染在嘴唇上,像是涂了口红一般,莫名勾出一股略显妖异的风情。 “来点?”被她看着,他把手里的酒樽轻轻一晃,眉梢一挑。 末璃觉得喉咙有点干,咽了咽口水,然后摇了摇头。 “有水吗?我喝水!”喝酒误事!尤其现在可不是引发不必要事件的时候!办正事呢! “没有水,只有酒!” “那我就不喝!” 对方笑笑。 “怕我下毒?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一命,连谢谢都不说,就只记得对我戒备森严。说好的要彼此信赖呢?我很伤心啊,陛下!” “谢谢你救我。我也相信你不会害我,所以现在就把我送回去吧。” “送你回去?好啊,我正想送陛下回去呢。”他咧嘴一笑。 她心生警惕。 “你要把我送哪儿去?” “陛下又不信我了。我当然是要把陛下送回鎏玥去,既然是我把你带出来的,自然也该由我把你送回去。” “不不,先把我送到峡谷外面就好。我还有事!” “陛下是想抛弃我,跟展万钧在一起?” “不……不是!你先把我送到外面,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回鎏玥。包括你,也包括展万钧,还有其他人。一个也不能少!我是皇帝,我得对大家负责!” 他抿嘴一笑,一口喝干杯中得红酒,随手把酒樽扔在一边,慢慢朝她走近。 “展万钧就在这儿,我帮你把他叫出来!” “诶?”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拗,反剪。 末璃吃了痛,顿时往前一挺胸,结果对方的脸就从天而降。 妈蛋!一次得逞是来不及反应,第二次要是还被得逞,那就是她太蠢。 想她也是看过无数本言情小说的女子,岂会不知这经典的强吻情节。想坑她二茬,没门! 扭头逃避那是低级反抗,她非但不躲避,反而迎头赶上,在他吻住自己之前,先张嘴咬住对方,用力咬了一口。 也没敢咬太重,惩戒到了就行。 显然祁进没料到她会咬自己,嘴角吃了疼,就一脸疑惑的松开手。 她连连往后退,伸手一抹嘴。牙齿上淡淡的铁锈味,咸的。显然祁进的血和普通人没太大区别。 他伸手摸了摸嘴角,指腹上淡淡的血痕。 双眼一眯,身形一动,意欲上前。 忽而一柄利剑从帐篷外刺入,无声扎穿毛毡,抵在他的后背上。 “观主,请自重!” 祁进一挑眉,微微侧头。 “展万钧?你小心点!别被发现!我没事!”末璃大喜。 “快出来!我们走!” “好!” 她拔腿就走。 “陛下就这么走了?真可惜,我还想和陛下分享回去的捷径呢。” 末璃的脚步停住。 “别管他!他在骗你!快出来!”外面展万钧催促。 她抿了抿嘴。 “不!他没骗我,这儿确实有捷径!但不需要他告诉,我也知道在哪儿!” 祁进脸色一变。 “你知道!” 她回头看他。 “我又不傻,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咯。” 这话让帐篷外举着剑的展万钧脸色一黑,他没想到,所以他傻咯。 “哦,那你说捷径在哪儿?”祁进微微一笑。 “小心他拖延时间,快走!” 展万钧再次催促。 末璃撅了撅嘴,这一回索性掉转身,不走了。 “你别吵!我和他谈正事呢!” 帐篷外展万钧气得快冒烟,好心没好报,陛下你醒醒,这个妖道信不得。 “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谁要这妖道帮忙,他只会帮倒忙! “陛下还未说捷径在哪儿呢。莫不是诈我?” “说好了彼此信赖,诈你干嘛。捷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矿洞对不对!”她哼哼一笑。 第285节 “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倘若这峡谷就是捷径,那大齐人早就从这条路打过来,哪里还轮得到你来故弄玄虚。这就是一跳断头峡谷,走不通的。” “既然峡谷不通,那可以走的路无外乎上天和入地。上天肯定没戏,且不说翻山越岭,就这冻死人的天气,半山腰我们就得死。” “不能上天,那就只能入地了。可怎么入地?矿洞咯!铁犁山扁而薄,矿洞深入山体,经年累月的挖,说不定已经挖穿了整座山。这就是一条通往鎏玥的捷径!” “原来如此!”帐篷外的展万钧趁机蹿到里面,一把将末璃拉到身后,举剑挡在身前。 被道破天机,祁进哼一声笑,摆了摆手。 “陛下聪明,是我小看你了。” “不是我聪明,是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害我,相信你说这儿有捷径,就一定有捷径。懂吗?是相信!” 这话叫他眼神一动,沉默无语。 末璃知道这位主也是个只能捋顺毛的死傲娇。这会子眼看他有所动容,连忙添火加薪。 “我们回去吧。这儿天寒地冻,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没意思!回鎏玥,继续过咋们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好不好?” 他抬头,深深看着她。 “好!” “不好!”展万钧头一个反对。 “他一定有诈!” “诈什么诈,炸油条啊!有完没完,都给我消停点吧。我想回家!”她怒了,吼道。 回家这两个字,叫两个男人都心头一震。 她自己也愣一下。 什么时候,她把鎏玥当成了家?用力摇了摇脑袋,把异样的情绪抛开。 “我们必须彼此信赖,共同合作,才能让大家都平安回家。” “没有你们,我走得会更容易。”祁进冷哼。 “知道你厉害!可你必须帮忙!” “为什么?” “为了我!” 对方哼一声,别开头。 “既然知道矿洞就是捷径,没有他的帮忙我们也能过。只要他老老实实闭嘴就行!”展万钧不服气。 “不行!光闭嘴是不够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还有别的人也要走!” “谁?” “那些被抓来的苦工!” “……” “别忘了,他们可都是鎏玥的百姓!” “你,是鎏玥的国师,长生观的观主。你,是鎏玥的摄政王,权倾天下的权臣。而我,是鎏玥的皇帝。” 她伸手指着他们,又指了指自己。 “现在我们三个都站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着鎏玥的老百姓被人欺凌,受尽苦难,生不如死。你们说,能不出手相救?” 两人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都只能沉默无语。 末璃长吁一口气,把展万钧挡在胸前的剑推开,大步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朝两人招了招手。 “来吧!两位爱卿,上朝!咋们商议商议,怎么救人!” ------题外话------ 13888605905(月票1,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2,鲜花2) ☆、第一百七十五章 炭灰可是好东西! 陛下说上朝,二位两看生厌的国之栋梁情不自禁都上前去。走了一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哼一声,别开头。 国有傲娇,在劫难逃,何况还是两个,真是命苦啊。 末璃在肚子里哀叹。 三人刚要聚头商谈军国大事,忽而帐篷外又传来声音。 “王爷?” 展万钧一抬头。 “是老六和小七。” “快让他们进来!” “好。”话是对她说,但眼睛看祁进,对方果然一脸不悦之色。管他!现在这帐篷已经被国家征用了!哼! “进来吧。里面是安全的。”他大步到门前,撩起一角,伸手一招。 贺家兄弟立刻闪身而入,见到三人,愣一下。 “已经没事了。你们也还好吧?”末璃招招手。 贺老六看了看展万钧,对方点了点头,于是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双眼还是警惕的注视着祁进。 祁进谁也不看,别开头继续傲娇。 凡人不值得他看一眼。 “谢陛下关心,我们也没事。” “外面怎么样?”展万钧问道。 贺老六张嘴刚要说,结果帐篷外又有了动静。 “天师,不好了,天师!大事不妙!”吵吵嚷嚷。 “来,来人了!”末璃蹭的就跳起来,一脸惊慌失措。 展万钧和贺家兄弟也脸色一变,各自拿起手里的武器,戒备。 “天师?天师你在里面没有?我可进来了!” “他要进来?怎么办?”她急的手足无措。 展万钧瞥了祁进一眼,对方仍是一副事不关己毫不关心,听不见也看不见的死德性,嘴角一撇。 “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她眼光一扫,立刻直奔墙角的大木箱。 结果身形才一晃,就被祁进拽住后领拉回来。 “你躲什么!给我坐着!” 哎,对哦!她不用躲,她现在可是祁天师御用小玩意。可是光明真大的待在这儿! “天师?天师!” 祁进伸手扯了一把自己的衣领,又把末璃拽到怀里,一把揉乱她的头发。 “你干嘛……” 把她箍住,警告似得瞪一眼。 “进来吧!” 门帘一掀,身高马大的壮汉就钻进了帐篷。 怀里的小皇帝立刻乖乖伏着,一动不动。 “天师忙什么呢?叫半天都不应?” 巴尔干嚷嚷着进到帐篷里,定睛一瞧,就看到祁进衣领大敞的侧躺在矮榻上,怀里搂着那个小玩意。小家伙头发乱糟糟的,脸蛋红彤彤,气息微喘,小狗小猫似得伏在天师的腰间。 这一大一小,统一都是眉目如画,美艳无双,美得雌雄莫辩。一个就已经触目惊心,这一双一对摆在一起,杀伤力惊人,简直丧心病狂。 叫这粗鄙不堪的莽汉子也整个愣住,心里暗道一声。妙啊! 哦哦!等一下!这幅样子……方才莫不是……他立刻就懂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啊! 不过,也是逼不得已! 巴尔干嘿嘿一笑,尴尬的别开头。 “天师,恕我莽撞了!” 光顾着看眼前的美景,这莽汉也就顾不上看着帐篷里有没有别的其他人。不过他急忙忙赶来可不是为了看天师戏美人,而是又要紧事请教。 “无妨!找我何事!”天师宽宏大量,没有计较。 “有奸细跑进来了!” “哦?” “外面站岗的两个兄弟被人打晕了,藏在石头缝里,去换岗的人发现的。有外人进来了,要不要彻底搜一搜!” 末璃心头一惊,猛然抬起头……祁进伸手就把她的脑袋摁下去按住。 “将军想要搜一搜,也好。搜一搜,稳妥一些。” “那我这就吩咐下去。” “只是千万别耽误了工期。” “工期……”巴尔干愣住。 第286节 “这工期应该是误不了的。” “我听说,皇帝陛下的大军已经开拨到了雁门关下,各路将军都是摩拳擦掌。到时候谁做了先锋,就能抢的头功,定然会被陛下重重封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将军可莫要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嗨!我就是个后勤官,怎么跟人家去比。这加官进爵的机会可轮不到我!”说起立功,巴尔干就泄气。 窝在这穷山沟里炼铁造兵器,看似是个要紧的差事。可大齐是论武功行赏,后勤做的再好,也比不上上阵杀敌来的威风。 每次论功行赏,后勤这一块都差着前方一大截。 当然,差归差,但也总是个差事。兴许这一趟做好了,回头陛下也赏他一个上阵杀敌立功封侯的机会。 到那个时候……他想想就觉得挺美。 “机会这东西,不能等着天上往下掉,得自己去争取。” 这是话里有话!巴尔干虽然粗鄙,却也不傻。连忙上前一步,鞠躬行礼。 “机会在哪儿?天师快教我!” “大战将至,一触即发。将军可要抓紧时间,切莫错失良机。” “错失良机?什么良机?” “与其去晚了捡别人剩下的功劳,将军何不赶早一步,提前上阵。” “提前上阵?” “是啊。方才将军说工期误不了,既然误不了,何不加一把劲,提前完成。到时候你带着这批兵器赶到前线,提前交差。在阵前自请上阵杀敌,立下战功。等大获全胜之后,一并算起功劳,将军身上带着双份的军功,皇帝陛下必然是重重有赏。到那个时候,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妙啊!天师果然妙计!难怪陛下都得听你得!”巴尔干听得心花怒放,连连拍赞。 “陛下那是英明。我看将军也是个聪明人,所以才点化你一下。” “是是,陛下英明!多谢天师!我这就叫他们加把劲干活,早起完工!不过那些奸细……” “不要惊动,免得引起骚动,误了工期。暗暗查访便是。便是查访不到也无妨,拢共也就这几天的功夫。等差事完了,将军把这里一收拾。管他是里面的还是外来的,都叫他有来无回。”祁进轻描淡写的说道。 巴尔干听完一拍大腿,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恶狠狠阴笑起来。 “对!天师说得对!等差事完了,我保证把这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不留!” “办差去吧,时间不等人,差事越快越好。” “对对,那我就告辞了!” 得了神仙的“指教”,解了心头的疑惑,巴尔干心满意足,欢天喜地的离开。 * “他说的收拾干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把这儿干活的人都杀掉?” 巴尔干一走,末璃挣脱祁进的手,跳起来问道。 祁进挥袖一甩,起身拉好自己的衣领,自顾自捡起地上的酒樽,到桌边又倒了一杯酒。 “你说啊!”她追过来。 “明知何必故文!”他也不回头,自顾自喝酒。 “怎么能这样!把人抓来当苦力不说,干完活了不放人,还要杀人。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天理!”她愤愤咒骂。 祁进回头瞥了一眼,冷眼看从屏风后,柜子里钻出来的展万钧和贺家兄弟。 “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展万钧看着祁进问道。 然而对方只顾着喝酒,不搭理他。 还是贺老六上前一步,回禀。 “我们两个在外面大致看了看,这儿就是个兵器作坊。看守的蛮子兵不少,估摸着有上百号人。苦力也多,可能在两三百号人左右,还有几十个工匠,专门负责锻造。除了一个矿洞之外,另外还有几个洞,放着木炭和净水,还有打造好的兵器。放兵器的地方有重兵看守,不易接近。” 说道木炭,末璃注意到贺小七的衣袖上沾着一个黑漆漆的手印。 觉察到她的目光,贺小七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这是被人抓了一把沾上的。” “你们别人发现了?” “是背炭的苦工,不是他们发现了我们,而是我们发现了他们。” “对,苦工里有几个是以前在雁门关当兵的兄弟。是自己人!” “有自己人那就更得救。你们刚才也听到了,那蛮子说干完活就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时间紧迫,我们的赶紧想办法救人!”想到救人,末璃回头瞪着祁进。 “而你,不想着帮忙救人,反倒去给那个蛮子当狗头军师,还挑唆他杀人。我很失望!” 面对她的质疑,祁进一点辩解也没有。不但不说话,反而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看他,多气人!” 她说祁进不好,展万钧心里直乐。不过乐归乐,摄政王可没昏了头。伸手止住她的抱怨,走到祁进对面坐下。 “这工期原本定在什么时候完成?” 对方眼皮一翻。 “十天之后。” “那现在呢?” “不会超过三天。” “这么急!”展万钧眉头一皱。 “立功心切!”祁进哼笑一声。 “你有什么打算?” “问我?” “堂堂长生子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个低贱的蛮子出谋划策。你肯定是憋着什么坏水要坑人。”展万钧一脸我很了解你的表情。 对方冷哼一声。 “就算我有什么打算,有与你何干?” 他啧一声。 “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有活大家一起干,干完了早点回家。这破地方,我可不想再多待一刻。” 听这两人打机锋,小皇帝立刻觉出味。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还是王爷知道男神的心啊!男人心,男人知! “对对,你打的什么主意就赶紧说。来来,六叔和小七也过来。咋们聚齐众人的智慧。” 对她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祁进冷哼一声。 “没有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怕他真搜查起来,把你们连窝端!我就找点事让他忙起来,顾不上你们罢了!” “就这么简单?”小皇帝一脸不信。 “不然你以为?阴谋诡计也得有时间安排才能施展,方才那么急的状态下,我也只能这样了。” “可你这样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时间这么紧,我们怎么跑?” “工期紧了,苦工们自然得加紧干活,这捷径也能早日挖通。你们不就能早点回去。方才我还听摄政王这么说呢。”祁进凉凉道。 呵呵,以别人的痛苦为代价是吧。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了呢!末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时间这么紧,就算真的挖通了矿洞,洞口也不会太大。想要从这儿带走近三百多的苦力,谈何容易。”贺老七皱着眉头开口。 “那就把他们抛下。有这几百人垫背,把矿洞入口堵上,我们也跑的安心。”祁进依旧冷血无情。 “不行!必须把所有人都带走。” “那就一起死吧。” “肯定有办法的。刚才六叔不是说,这儿的蛮子兵才两百多。我们有三百多,数量上有优势啊。” “可对方手里有兵刃!” “兵刃怕个毛。这儿就是兵工厂,兵器随手都是!把苦力们武装起来,发动一场武装暴动,夺取阵地!说道武力造反,这可是你的强项。怎么样!这个重任就交给爱卿你了!”小皇帝一脸兴奋,伸手在摄政王臂膀上重重拍了一记,眼中满是期待和信任的光芒。 展万钧默了。 贺家兄弟也默了。 王爷的造反属性,原来陛下也很清楚哈! 不过当众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说出来,真的好么? “诶你说话呀!在窝里你不是挺横的,到外面就怂了?”她又推他一把。 越说越不像话!王爷黑着脸一把抓住她的手。 “时间太紧,就算能把人组织起来,可想要突发之人,还需要外力帮助。” “外力帮助?什么外力?” “任何突发的暴动都必须有一个偶发的外因,否则就得是长时间的策划所为。譬如突然发生一件叫人措手不及的大事,扰乱对方的阵营。等对方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的时候,就可以趁势而起,发动攻击。成功率就大。” 哇,果然造反也不是容易的事!王爷果然经验十足!小皇帝连连点头。 看着自家王爷给陛下传授造反之道,贺家兄弟一脸蛋疼。怎么办?陛下学会了造反,将来会不会反噬王爷? 王爷,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您悠着点喂! 听了摄政王的一番经验之谈,小皇帝摸了摸下巴,翻着眼皮思索了片刻道。 “令人措手不及的大事?爆炸算不算?” “爆炸?当然算!你想炸高炉?那可不容易。那高炉时刻有人看守者,来来往往的人有多。想动点手脚都不能!”展万钧立刻否决。 “那炉子等会再说。先炸别的!” “先炸别的?哪里?这地方可没有火药。” “诶?开矿没火药?”末璃惊了。 “你没看到那些苦工手里拿的都是些铁镐榔头吗?就算是有火药,也定然有人看守着,不是你想弄到就能弄到!”展万钧皱眉道。 “你让她说!”祁进突然插嘴,打断他的话。 王爷立刻瞪起眼。 “我哪儿没让她说话?说也得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就是废话!” 第287节 可对方是一点也不怕的。 “她是皇帝,真龙天子。就算是废话,你这个当臣子的也得乖乖听着!” 嗬,掐架是吧!谁怕谁! 眼看这两又要掐起来,末璃连忙伸手。 “好了好了。没有火药也有办法!小七,那个放木炭的地方你去看过了对吧?”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贺小七愣愣点头。 “是,看过了!” “里面怎么样?” “放着很多木炭,很多!” “炭灰多么?” “炭灰?多!也很多!” “那就行了!有炭灰就行!” “炭灰?” “对,炭灰!炭灰可是好东西,能燃烧的。” 听罢此言,王爷脸黑如炭。 “谁都知道木炭能烧火,可你就算把整个仓库里的木炭都点着了,又能如何?蛮子只要把洞口堵上,不就没事。” “不是木炭,是炭灰!木炭能烧火,可炭灰能爆炸!” “炭灰能爆炸?” 这可奇了怪了! 展万钧一脸的不信,贺家兄弟也是面面相觑。唯有祁进一脸淡然的看着末璃,倒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样子。 这让王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是有一种感觉,末璃身上有些事祁进知道,他不知道。 ------题外话------ 珍珠~人鱼之泪(月票2)肥狐九(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且看陛下显神威!谢谢美人们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六章 爆炸!爆炸! 木炭可以燃烧,人人都懂。但想要用木炭来制造一场爆炸,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何况还是碎成了渣滓的炭灰。 但她说得头头是道,信心十足。旁边又有长生子一脸信赖,无比坚定的站队支持。叫展万钧与贺家兄弟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就这么简单?”王爷再次确认。 “就这么简单!”陛下拍胸保证。 展万钧的心里还是有疑惑的,但面对贺家兄弟的问询的眼神,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点了点头。 “就照陛下说的这么办!” “是!” “等一下!那个高炉,也要炸!”末璃连忙喊住两兄弟。 别急啊!既然决定搞事,那就一次来的大的,买一送一,成双成对! “炸高炉?也用炭灰?”贺小七愣愣问。 小皇帝猛摇头。 “炭灰是好物,可也不能全靠它。炸高炉就用水!” 用水?贺家兄弟再次崩溃! 这不是比炭灰还荒唐! 然而这一回王爷倒是点了点头。 “用水倒是个好主意!但怎么送上去呢?” “用料车呀!把矿石和木炭换成水,运上去往里一倒!吼吼!保证炸开花!” “在蛮子眼皮子底下,怎么换?”王爷眉梢一挑。 “怎么不能?”陛下也跟着一挑,争锋相对。 “怎么能?让神仙帮忙?弄个隐身法?还是把蛮子的眼睛都戳瞎?”这话,连带着长生子也扫带进去。 旁边祁进猛翻白眼。 “小看人!哪里需要靠他。就能当着蛮子的眼运上去,我告诉你!这叫趁其不备,乱中取胜。等那堆木炭的仓库一炸,地动天摇。蛮子兵们肯定惊慌失措,到时候趁乱把水装到料车里,往那高炉里一倒!轰隆一声,二度开花!保管精彩!” 小皇帝讲的是手舞足蹈,眉飞色舞。 “这倒是不错!”展万钧微微一笑,欣然点头。 贺家兄弟面面相觑。 “水也能爆炸?” 当然能!不光木炭能爆炸,水也能。还有什么面粉啊,玉米面啊,糠灰麸皮啊,都能爆炸。 要知道在现代,面粉厂可是易燃易爆单位哟。防火乃是重中之重。 面粉易燃,普通人都能理解。粮食嘛,都是能点着的。但易爆?开玩笑的吧?这面粉要是跟火药一样,那谁还敢吃馒头啊! 一口咬下去炸一嘴血?这是吃馒头还是啃手榴弹? 其实面粉厂是易燃易爆单位并不是说面粉就是危险物,而是指这里很容易成为“粉尘爆炸”的温床。 粉尘爆炸就是指空气中悬浮的易燃粉尘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一旦接触明火,就会引起爆炸。 不光是面粉厂,像锯木厂,谷仓等等这些看似很平静但充满了粉尘的场所,只要不小心接触了明火,都可能发生剧烈的爆炸。 炭灰也是易燃物,只要达到“粉尘爆炸”的条件,同样也能爆炸。 至于水爆炸,这是因为液体被过度加热导致温度高于沸腾点,于是发生蒸气喷发现象。在现代生活中也是很常见,譬如在微波炉里加热牛奶,结果拿出来就炸了。由此导致烫伤的人也很多。 * 贺老六所说的以前在雁门关当兵的兄弟指的是苦工们都十分敬仰和信赖的田二哥——田强。 贺老六在雁门关当参军的时候,田强就在他手底下当兵。后来他跟着王爷回京,田强就仍旧留在雁门关,他听说田二回乡侍奉爹娘去了,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受苦? 两人在矿洞里碰头。 洞里黑漆漆的,只有挖矿的地方点着一张如豆的油灯。四五个挥舞着手里的铁镐,从石壁上敲下一块块赤红的铁矿石。 石块纷纷而落,细碎的小石子溅在人身上,像小刀戳似得疼。然而在这地狱里待久了,人仿佛连痛觉都已经失去。旷工们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神情麻木,两只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听着叮叮咣咣永无休止的采矿声,贺老七在黑暗中打量着眼前的田强。若不是他还记得这小子脸上有疤,哪里还认得出。 都成了什么样?脸黑的像鬼,人瘦的像猴,全身上下都是破布。包着皮的骨头都从破口里戳出来,连肋骨都是根根可数。蓬头盖面,凄惨潦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鬼地方,都把人折磨成了什么样! 田强也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竟然还能遇上贺参军,原本等死的人突然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得知他们是秘密潜入,正想法设法搭救大家,更是热泪纵横,泣不成声。 贺老七连忙握了握他的手臂。 “快别哭了,办正事要紧。王爷也来了!” “王爷也在?那大家可真是……有救了!王爷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办到!”一听这话,田强激动万分。 贺老七便将末璃的主意一五一十的交代下去。 “这样就行?” “对,就这样!” “好!我这就交代下去,让他们照办!”田强拍了拍胸脯保证,原本黑漆漆干巴巴的脸庞因为求生的希望而迸发出光芒,双眼也亮堂起来。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贺老七一把拉住他。 “你就没有其他要问的?” 田强嘿嘿一笑。 “有啥要问的。这是王爷的命令,我田二是他手里的兵,自然要照办。问东问西有啥意思!” “好兄弟!一切就托付给你了。”贺老七拍了拍他的臂膀。 “包在我身上!” 有了生的希望,田强连走路都虎虎生风起来。蹭蹭就爬到矿洞更深处,找到了几个相熟,仍不放弃求生的好弟兄,把王爷带着参军前来救大家的好消息传播出去。 一时间,人人激动不已。但也有担忧的! “王爷是不是带了大军过来?那赶紧打过来,把咋们都救了吧。” “没有大军!连里面带外面,只有十个人。” “十个人?这怎么够?这里可有三百多蛮子兵啊。王爷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够蛮子砍得!” “混账!王爷乃是鎏玥战胜,沙场上赫赫威名,战无不胜。别说王爷亲自上阵,就是把名字亮一亮,也管教这些蛮子吓破胆!你休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田二哥息怒。大家不是不相信王爷,不相信你。只是……” “长生子也来了!” “啥?长生子?长生观的长生子也来了?” “对!” “神仙啊!那可是!” “那咋们是一定有救了!” 第288节 “老天保佑,神明显灵,无量天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众人纷纷合掌祝祷,磕头跪拜。 田强心里不忿,替摄政王抱不平,可也无可奈何。 长生观的神通广大深入人心! 有长生子这尊大神镇着,再加上摄政王,这一回群众毫无质疑,打心眼里服了。纷纷主动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于是田强就把贺老七交代的事都吩咐下去。 * 为了在三天内赶完工期,炉火彻夜不停。大齐的蛮子兵在巴尔干的授意下,更是挥舞着手中的皮鞭驱赶苦工们彻夜不停的干活,连每天两个时辰不到的睡觉时间都统统被剥夺。 蛮子卯足劲压榨苦力,苦力们也憋着一口恶气要大闹一场。 这边驱赶鞭策,那边这卯足劲干活,加班加点的给蛮子挖坑。 往外搬木炭的苦工在田强的授意下,每次进去搬运木炭的时候都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扬起阵阵烟雾。 为了制造更多更大的烟尘,他们甚至还故意把完整的木炭也敲碎。每个人搬着木炭出来的时候都故意在手里抓两把炭灰,一路走一路洒。 好这烟尘滚滚的,宛如妖魔出洞一般,黝黑的浓烟一路弥漫。吓得外面监工的蛮子目瞪口呆! 想进去查看一番,又怕里面黑漆漆的遭暗算。想等烟尘淀一淀,可头儿又催得紧。只好狠狠揍了这些苦力几鞭子泄愤,顺便搜查了一番。 可也没查出什么问题。苦力们身上除了黑炭就是黑炭,既没有刀枪,也没有火石。手无寸铁的,难道还拿着木炭杀人? 兴许,就是逼得急了,拿炭灰泄愤罢了。 可这么搞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熏着他们自己!蛮子兵觉得鎏玥这帮苦力大概是被关傻了,脑子已经不灵清。 傻不傻无所谓,能干活就成!于是又驱赶着苦力们继续搬运。 挨了鞭打的苦力们闷声不吭的干活,把仇恨和力量都积在心里,等着那号令一响,集体暴动的一刻。 这边闹得轰轰烈烈,高炉边却是消无声息,暗中行动。 得知神仙和王爷都来救大家,要炸高炉,需要水。不管是打铁的,铲料的,看炉火的,都纷纷把每日分配下来的净水省下来,凑在一起,集成了一大桶水,悄悄的藏在里矿料堆里。 大家伙忍着口渴继续干活,心里压着对蛮子兵的仇恨和对逃出生天重归故里的渴望,也在焦急的等待着那一声号令响起。 就在苦力们明着暗着各自行动的时候,贺家兄弟也兵分两路。 贺老七留在峡谷里接应,小七则出去把里面的情况一一告诉外面留守的赖沧澜等人。一旦峡谷里有了动静,他们就从外面杀进来,里应外合,包抄蛮子兵。 万事俱备,只欠那一声号令! 祁进的帐篷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小皇帝头上。 末璃感觉压力山大!想想容易做做难!看小说电视里主人公都很厉害,随便搞点现代科技就能在古代玩转所有人。用粉尘爆炸和水爆炸到底行不行?万一不行……那可是得配上几百号人的性命啊! 她担当得起吗?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乱了,手脚也渐渐发冷,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展万钧一把握住她的手。 “别怕,还有我!” 暖意和力量从他手心传来,她深吸一口气。 “动手吧!” 成败在此一举! 不成功则成仁!这一次,她来负责! * 巴尔干正躺在帐篷里好睡。 睡前他饱餐了一顿,还喝了一大壶酒,醉醺醺的倒头就睡。梦里还想着加官进爵,美得很。 正做着美梦,忽而外面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晃得帐篷里酒壶酒杯乱滚,连他都从床上滚下来,摔在地上。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地震了?” 这莽汉还醉着酒,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拿起刀架上摆着的鬼头刀就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一到外面,好家伙,峡谷里全乱了套了! “将军,不好了,爆炸了!乱套了!” 小兵哭天抢地的跑过来,又是喊又是叫。 他一把抓住,劈手就是一个巴掌打过去。 “嚷什么!什么爆炸了?” 小兵身上脸上又是炭灰又是血,捂着巴掌簌簌发抖。 “是堆木炭的仓库,炸了!” 木炭炸了?木炭怎么会爆炸?难道是有人搞破坏? 他一下酒醒,想到有奸细潜入,难道就为了炸堆木炭的地方? “不好!炼铁炉!”一拍大腿,他大喊一声。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更猛烈的爆炸声从峡谷深处传来,紧接着天地倒转,整座山都摇晃起来。 轰隆隆!不光是地动山摇,更是火光四溢,热浪滚滚! 炼铁的高炉,炸了! 炉膛里烧红了的火炭和矿石,还有化成了汁的铁水,连同废渣一起,像天女散花一般,从天而降。 落在地上,地上就冒出一团火焰,把周围的东西都点着,熊熊燃烧。 落在人身上,那可就是皮开肉绽,骨肉消融,顷刻间就要人性命。 第一声爆炸响起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的苦力们就都纷纷钻进矿洞里躲起来,在外面的人也猫着腰找地方躲好。 所以第二声高炉爆炸之后,四溅散落的高温燃烧物基本上都砸在了不知所措,四散窜逃的蛮子兵身上。一下就干掉了不少人! 等一波爆炸物落地,躲藏在暗处的苦力们就纷纷跳出来,拿起身边所有可以用的武器,对着哭爹喊娘仓皇逃窜的蛮子兵就干上了。 木棒,石头,甚至是手里的麻绳,有的甚至扑过去就夺了那些蛮子兵手里的皮鞭。往日里这些打在他们身上的皮鞭,今日也要让这些蛮子尝尝滋味。 高炉边的铁匠和料工们也就地取材,挥舞这烧红的打造到一半的兵器就冲上去。 蛮子兵们哪里料到会有这茬,胆都已经被爆炸吓破,在对上红了眼的苦力们,一个个都成了吓呆的鹌鹑,束手就毙。 贺老六带着田强和一帮人直接冲击兵器库,抢夺武器! 守着兵器的可是这帮蛮子兵里的精英,虽然被两次爆炸也吓呆了,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觉察到有人捣鬼,立刻就加强的警备! 所以两拨人直接正面冲击,干上了。 贺老六随身带了武器,可也只是一把小巧的匕首。他和田强在外面趁乱抢了一些兵器,武装了一下跟来的十来个苦力。他们两个都是老兵,战斗力不弱。可这些苦力一起就是种田种地的老百姓,从没有受过半点军事训练。 这会子跟着来是凭着一股子勇武和热血,一旦真干上了,马上就捉襟见肘。何况这些苦力天天被逼着干活,精疲力竭又营养不良。一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 举着刀枪砍杀几下,就后继无力。 而对手的蛮子兵各个孔武有力,训练有素。又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一时间,强攻不下,伤亡惨重。 从第二波爆炸清醒过来的巴尔干一把推开吓破胆尿裤子的小兵,提着鬼头刀冲到了兵器库。 看到贺老六和田强等人,大喝一声,举刀就劈。 贺老六连忙扯了田强一把,这才险险躲开这一刀。 精兵们纷纷上前围住巴尔干。 “将军,苦力们造反了!” “造反?哼!来一个杀一个!把这些不听话的猪猡统统杀光!杀!” 升官发财梦破了,巴尔干气得怒发冲冠。 “杀,杀!” 一时间蛮子兵的气焰大盛,压倒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矫健的身影只人群中蹿起,高喊一声。 “蛮子!受死!” 说话间,一刀雪亮的光芒劈开半空。 巴尔干心头一惊,下意识举起手里的鬼头刀用力一挡。 只听哐当一声,他手里的钢刀如同豆腐一般,被那光拦腰削断,跌落在地。 没等他回过神,对方手中的长刀就已经指着他的脖子,往前一送。 要死!他吓得浑身一颤,扑通就跪倒在地,手脚都软了。惊恐的双眼顺着下巴处的刀口往上瞧,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威武,面容俊美非凡的年轻将军,手握着一柄通身漆黑如墨,刀刃却洁白如雪的长刀,一脸冰霜,面无表情的矗立在眼前。 如同从天而降的无敌战神! 这是谁?他手里的刀,怎么这么厉害? * 来人正是展万钧,低头鄙夷的看了一眼巴尔干, 末璃趁机从他身后跳出,指着那些精兵们喊道。 “你们将军的性命现在在我们手里,识趣的还不快放下手里的兵器,束手就擒!不然……哼哼!” 打着打着,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俊美非凡的无敌战神,一下就把将军给制服了。这已经够稀奇。结果又从这战神身后跳出一个同样俊美非凡,不男不女的小娃娃。这是搞哪出?打仗还是唱戏? 蛮子兵都看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她说的话就这么不灵?他们怎么一点都不听!陛下表示很生气! 不给陛下面子,就是不给王爷面子!展万钧眉头一皱,把手里的刀尖往巴尔干的脖子上送了送。 这蛮子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快,快!放下武器!将军饶命,饶命啊!” 身后的精兵们这才纷纷醒悟,明白大势已去,哐当哐当都丢下手里的武器。 贺老六和田强立刻带着人上前把这些精兵都一个个捆了,绑在一起。 第289节 以前都是他们被蛮子兵捆着像猪猡似得驱赶,想不到今日这些蛮子兵也被捆得跟猪猡似得,大家都觉得很解气。 巴尔干乃是首恶,作恶多端,罪无可恕。 苦力们看着他,一个个都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纷纷要求把这恶贼剖心挖肺,给大伙出口气。 吓得这蛮子哭爹喊娘,连连求饶。 “王爷,你看……”贺老六问展万钧的意思。 结果展万钧看向末璃。 没想到王爷这个时候还把陛下带在身边,贺老六觉得自己也是真服了。 被询问意见,末璃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 “既然是首恶,就必须严惩。不过我们不能私下用刑,应该当众砍头。叫所有人都看到他罪有应得的下场。告诫生灵,告慰亡魂!” “就按这个意思办!” “是!王爷!” 一听自己要被当众砍头,巴尔干呃的嚎了一声,吓晕过去。 “没种的东西!”田强踢了一脚,骂道。 众人哈哈大笑。 见到摄政王,田强心情激动,立刻上前跪地高呼。 “末将拜见王爷!乡亲们,这是摄政王殿下。殿下来救我们了!” 一听他就是摄政王,众人立刻纷纷跟着跪地。 “王爷千岁……” 看到站在摄政王身边如花似玉仙童一般的小孩,田强下意识的以为是世子,又激动的开口。 “王爷,这位想必就是……” 结果话未说完,就听到外面轰的一声,人群骚动起来。 “神仙!是活神仙来了!” “长生子,是神仙来救我们了!”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更的晚了就多更点!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 ! 一听外面喊长生子,展万钧就知道祁进又抢功劳了。 王爷表示很生气!这个妖道太没有团结合作精神,处处争先出头卖风骚。 然而既然妖道开始卖风骚了,那他也不甘落后。于是一把拎起身边的小皇帝,大步流星到外面,高喊一声。 “外面何人喧哗?” 外面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拥挤的人群,还有滚滚的浓烟和到处流淌的鲜血。 显然是发生了一场恶战。 祁进站在高处,正广袖善舞,安抚众生。脚下拥着许多老百姓,灰头苦脸,瘦骨嶙峋,拿着木棒铁镐把他围在中间,俨然是在守护这位神仙。 看到此情此景,展万钧忍不住笑出声。 祁进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听到动静就扭头看了一眼,大半的眼神还都落到小皇帝身上,几乎把摄政王当透明人。 他一扭头,老百姓也跟着扭头。好这一看,嚯,又是一位男神从天而降。 长得帅,又高,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闹哄哄一团乱之中,摄政王一下就抓住眼球。 “这是摄政王!”人堆里有人喊了一声,挤过人群朝他而去。 正是他带来的几个随从。 这一挤,就带动了群众的情绪,引得其他人也靠近过来。 “摄政王也来了!王爷!” 一时间人群分成了两队,左右一边,两位男神,大家都不知道该看哪位好,眼睛都不够用了。 吸引了注目,展万钧抱着末璃站到高处,把怀里这个小人抱在身前,朗声道。 “大家静一静!” 吵吵嚷嚷的老百姓逐渐安静下来。 “我乃当朝摄政王展万钧,奉陛下之命,前来搭救尔等脱离苦海。” 听了这话老百姓们都愣愣的。 “陛下坐在金銮殿里,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吃苦受罪?” “是啊!皇帝老儿在皇宫里躲着,哪里会想到我们。” “他要是知道,怎么不早点来救我们?” 纷纷提出质问。 展万钧不说话,把身前的末璃推了推。 末璃回头看他一眼。 干嘛?这是要把她推出去顶罪了吗?喂!太不仗义了吧。 然而肩膀上传来他轻轻的一握,倒不是像是逼迫,更像是鼓励。 小皇帝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 得!这个锅我背了! 谁让她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天生就是被黑锅的料。况且这一路,她也甩锅给了摄政王,这会子替王爷背锅,也算是有来有往。 于是挣脱他的手,上前一步,高声道。 “是朕来晚了,害的大家受苦!” 她声音沙哑柔和,乍一开口底下老百姓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个个都只顾着埋怨朝廷,发泄苦闷,诉说各自的悲惨遭遇。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回过神来。 方才那孩子站出来说了啥?朕?朕!朕! “他是皇帝?” “这孩子是我们的陛下?” “陛下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见老百姓都不信,展万钧蹭的跳下,握着手里的长刀单膝跪地,抱拳施礼。 “臣展万钧在此向皇帝陛下复命,奉陛下圣谕,臣率部下攻下此贼营,并已将贼首巴尔干活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微微低头,恭敬行礼。 他做了表率,随行而来的贺家兄弟,外加从外面奉命杀入峡谷的赖沧澜和一干随从等人,也立刻纷纷跪地行礼,齐声高呼。 “末将等谨遵圣谕行事,幸不辱使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甚至就连旁边一直冷若冰霜,仙气飘飘的长生子,此刻也面朝那个小孩,微微低头颔首。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能叫人相信。这冰天雪地之中,草原峡谷之内,竟然从天而一位降真龙天子! 这若不是奇迹,还什么才算!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一下沸腾了。 “是陛下!真的是陛下!” “皇帝来救我们了!” “陛下!” “陛下圣明!” “吾皇万岁!” “苍天有眼,我鎏玥得此仁君!” 呼啦啦连哭带喊跪倒一片,这一回大家都很齐心。 被这么多老老少少跪拜,末璃有点吃不消,连忙上前伸手想要扶起。 “平身,快平身!” 可老百姓硬是起不来了,情绪太激动了。 其中一个老人哭喊着膝行上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鞋,嚎啕大哭。 “陛下!我们等得好苦啊!你可总算来了!” 这一哭,大家就全都哭了。 在这里被关押着的苦工都是男性,但此刻这些大老爷儿们都一个个哭得像孩子似得。眼泪鼻涕淌了一脸。 就连赖沧澜,贺家兄弟等人也虎目含泪,眼圈红红的。 这些老百姓真是太可怜了。 在这鬼地方不知受了多少的罪和苦,原本都以为要活活累死在这人间地狱,客死异乡,再也不能回到故国与家人团聚。 没想到峰回路转,苍天保佑。陛下竟然带着摄政王和长生子从天而降,千里迢迢万里昭昭,冒着风雪忍着酷寒,来救大家。 这叫什么?这就叫明君啊! 这是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圣贤明君啊! 老天开眼,神明保佑!鎏玥有救了! 第290节 老百姓们压抑在心头的苦闷一下宣泄出来,回想这一路的苦难,死去的亲人,远隔万水千山的家园,个个都哭的不能自已。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低沉,很压抑。 末璃也被带的直掉眼泪,心里酸溜溜很不好受。不过老这么抱头痛哭也不是个事,这攻下兵器作坊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想办法打通矿洞,带着老百姓们回家。要做的事还很多,时间急迫。 得赶紧想办法把大家的情绪振奋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挺起腰。 “大家都别哭了!来人,把巴尔干这个罪大恶极的带上来!” 她话音刚落,底下跪着的展万钧撩起眼皮,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站起身,也跟着挥手喊道。 “带巴尔干!” 贺家兄弟心领神会,转身把五花大绑的巴尔干推了出来。 巴尔干一出现,原本哭得稀里哗啦的老百姓又再一次沸腾,纷纷跳起来往前扑,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差点在路上就把这蛮子给活撕活拆了。 巴尔干吓得两股战战,浑身发抖,路都走不动,是被贺家兄弟拎着胳膊硬拖了上来。 拖到人前,往地上一扔。 “陛下,巴尔干带到!” 末璃站在高处,俯视着这个已经被吓得瘫成烂泥的蛮子头领。 围成一圈的老百姓人人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杀死他!” “呸,你也有今天!” “为乡亲们报仇,杀死巴尔干!” 原本低沉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高涨。 末璃站在高处振臂一挥。 大家就渐渐安静下来,纷纷抬头望着她。 “巴尔干!你可之罪?” 巴尔干哪里还说的了话,瘫在地上只能哼哼两声,有进气没出气,胆都吓破了,算是死了一半。 小皇帝冷哼一声,伸手用力一挥。 “摞掠我鎏玥百姓,奴役压迫,滥杀无辜,罪大恶极!今日当着百姓的面,朕判你极刑!斩首示众,告慰亡魂!来人,拖下去用刑!” 话音刚落,贺家兄弟就再次上前,把巴尔干拖到一边。 旁边田强早已拿着钢刀等候,待贺家兄弟把巴尔干往跟前一摁,就手起刀落,看得这蛮子人头落地,鲜血洒了一地。 人群里有胆小的都掉过脸去,不忍看。 田强把地上的人头拎着,高高举起。 “回禀陛下,贼子已经伏法!” “噢!巴尔干死了,巴尔干死了!”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老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砍巴尔干的脑袋并不仅仅是为了振奋老百姓们低沉的气氛,也是为了彻底催垮敌方的气势。 头领伏法,剩下的蛮子兵就个个丧失斗志,手到擒来。 把虏获的蛮子兵分成三批关押,小将军等人也拉着马匹到峡谷里与末璃他们汇合。 “接下来做什么?”贺老六问。 摄政王看陛下。 陛下拍大腿。 “吃饭!” * 吃饭皇帝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陛下表示,一个合格的皇帝绝不能让老百姓饿肚子! 所以,大家辛苦了,好好吃顿饭! 于是贺参军带着陛下的口谕出去,告诉大家——埋锅造饭! 人群又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老百姓苦啊!在鎏玥就没饱饭吃,只能吃糠窝窝野菜粥。被虏到这鬼地方更是苦上加苦,连糠和野菜都没了。 死在这里的人一半是累死,一半是饿死。 大家伙把蛮子们堆放在帐篷里的粮食都找出来,有米有面有肉,笑开了花。 说起来,现在是过年呢。一年到头,过年了就得吃顿好的,给大家伙肚子里都添点油水! 于是和面,淘米,切肉。烧水,焖饭,蒸馒头,熬肉汤,炖奶茶。 不一会功夫,整个峡谷里就飘出浓浓的食物香气,引得人人腹中响动如雷。 吃饱喝足之后,贺家兄弟以及其他几个随从在展万钧的授命下,分派人手。看管俘虏,挖掘矿洞,打扫满地狼藉。还有很多正事要办,还远不到可以休息安心的时候。 所幸大家伙斗志高扬,没人喊累。 作为陛下的代表,两位男神自然也要出去亲力亲为,圣光普照。祁进负责医疗和卫生,展万钧负责清扫和守卫,各司所值。 末璃也想帮忙,可出去搬个石头扶个铁镐,立刻就有人围上来抢活干,压根不给她表现的机会。而且所到之处人人瞩目不说,还个个跪拜磕头。叫她窘的连连逃窜,只好躲起来避不见人,装高深莫测! 马匹也被牵到了峡谷里,陛下与摄政王的神驹作伴,对着大黑马唉声叹气的抱怨。然而大黑马既不通人言,脾气也一如其主人一般傲娇高冷,对陛下的苦恼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一点也不给面子。 而旁边唯一的听得懂人话的观众却是一脸生无可恋,半死不活的穆沙皇子。对陛下的抱怨也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和这一人一畜待在一起,陛下表示皇权受到了极大的藐视,自尊心受伤嘞。 第二天就有好消息传来,矿洞打通了。 虽然只是打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可看着从对面鎏玥通过来的光和风,也足矣叫所有人振奋精神,再接再厉。 为了早日能回到家乡,苦工们彻夜不眠的开凿矿洞,搬运石头,几乎是在用生命争取时间。 这让末璃很不忍心,提议可以让那些被俘的蛮子兵也参加劳动,减轻大家的负担。 然而展万钧却告诉她,那些人都已经被他下令处死了。 末璃目瞪口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这峡谷里的蛮子兵原本有近三百,两场爆炸,苦工暴动之后,死伤不小。可据她所知活下来的也起码在一百多人以上。 一晚上的功夫,这些人就全死了! 这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展万钧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 “这就是战争,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妇人之仁毫无用处!” 她长叹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也不是不懂他的考量。 别看这会子他们人多,可个个都是老弱病残。这一仗能打胜,靠的是出其不意攻,凭着一腔热血,一鼓作气打了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可接下来就不能靠勇气了。俗话说江山易打不易守,这些终归是老百姓,对方若是有备而来,那谁死谁活可就不一定了。 一百多号蛮子兵,那就是一百多个不定时炸弹。这要是爆了,后果不堪设想。 最简便的方法,当然是先下手为强,统统处死,一了百了。 摄政王就是这么做的,不仅绝了后患,省下来的粮食也能用来养活自己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对末璃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在现代,俘虏也是有人权的。 可战争就是战争,天下就没有不伤亡的战争。一旦战事起了,就必有死伤。 所以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不管是鎏玥人还是大齐人,她都不希望再有人为了这毫无必要的战争而死去! ------题外话------ jecyy(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柒肆七七(鲜花2) 陛下也会杀人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走,捅后门去! 在峡谷里收拾了三天,终于准备好一切,所有人整装待发。 虽然末璃雄心壮志的表示要把所有老百姓都带走,但其实压根做不到。 外面太冷了,老弱病残出去直接就是冻死的份,而且马没法钻矿洞。 所以老弱病残和马匹都留下,对此王爷的神驹大发傲娇脾气,表示不愿与主人分离。王爷亲自安抚了好一阵,这位大爷才勉强同意留下。 光让老百姓们留在这里肯定也不是个事,不放心啊。就算没有蛮子兵,万一有野兽钻进来怎么办? 所以贺家兄弟和展万钧带来的几个随从,还有田强留下,保护大家。 幸好峡谷里剩下的粮食还够吃,说到粮食她也不得不承认,摄政王对待战俘的“残忍”是必要的。 就这么点粮食,出去的人要吃,留下的人也要吃。若是留着战俘,那自己人就不够吃了。 唉,这就是残酷的生存法则啊。 陛下表示,心冷冷的,硬硬的。 安排好了留下的人,他们就带上剩下七十多个还算身强体健的年轻人,跟着一起出去。每个人都穿上了足够保暖的衣服,并带上一天的口粮。 第291节 嗯,衣服也是从那些蛮子兵身上扒的。 残酷的生存法则再次应验! 由两个熟识坑道的旷工打头,后面跟着赖沧澜,紧接着是展万钧,然后是末璃和祁进。由这三人保护陛下,万无一失。再往后就全是老百姓,一个接着一个,大家依次钻进矿洞里。 矿洞狭窄逼仄,洞口最宽处也比正常人略矮,宽度也只容一个人钻进钻出。 越往里则越是低矮,最窄的地方只有狗洞一般大小,仅容一个大人钻过去。人在里面无法自立行走,大家都是趴在地上爬。 虽然旷工们为了圣驾安全考虑,已经加班加点开凿修整矿道,加宽加阔。可等末璃钻进矿洞里还是立刻就感受到各种压抑和不便。 她还是个身材娇小的呢,都觉得石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令人胸闷气短。前面高大威猛的摄政王也不知是不是被挤成了饼! 里面黑漆漆的,越往里越黑,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人本能怕黑,一到里面她就觉得自己被黑暗给裹住了,一步也迈不出去。 后面钻进来的祁进一拍她的屁股。 “快走!” 她这才往前爬了一步。 “跟上!” 前面展万钧喊一声,她又往前爬一步。 被这两尊大神一前一后带着,终于渐渐不怕了。 想来也是,就算黑暗中有妖魔鬼怪,有他们在能活撕了。她要是妖魔鬼怪,就绝不出来自讨没趣。 “小心头。” “啊?哎哟!” 一抬头撞上了石头,好疼! “注意脚!” “啊?我靠!” 一伸腿,又撞上了。 “你就不会躲一下?”前面的摄政王怒了,回头。 “啊?擦!” 这一回小皇帝直接敦的撞上王爷千岁的尊臀,差点把展万钧撅趴下。 擦,一回两回三回!你是故意的吧! 陛下怒了! 王爷也怒了,陛下你是蠢么!好心提醒你,结果越提醒越撞! 两人差点就在矿洞里掐起来! 后面爬上来的神仙表示,恶意卖蠢可耻,你们两个都给我注意一下场合。 哦对!这儿还有老百姓围观呢。不能乱来! 二位明君贤臣急忙收敛了各自的脾气和怒火,乖乖掉头继续前行。 越往前爬就越觉得冷,起初四周的石缝里还渗着水,可渐渐的都结成了冰。摸上去滑溜溜冷飕飕,磕着碰到也更疼。 就连她眼角因为忍疼而逼出的泪,都也给冻住了。 哇,外面到底几度啊,这么冷? “看,有光了!”前面传来兴奋的声音。 “哪儿呢?哪儿呢?诶,王爷麻烦你挪一挪尊臀!当着视线了!” 末璃伸手一抹眼角的冰渣子,伸长脖子向前望。 就这么点地方,还让人往哪儿挪!展万钧翻着白眼收腹紧臀,终于让一丝光线自墙壁缝里反射过来。 “呀,还真是光!快走快走!”看到光,陛下顿时来劲,伸手拍着王爷的尊臀催促。 摄政王忍着怒气磨了磨后糟牙,在小黑账本上又给陛下记了好几笔。 等回去了,一并算总账! 一步两步,前面的光越来越亮,寒风丝丝吹入,令人精神抖擞。 最前面的两个旷工钻出去了,紧接着展万钧也钻出去。 末璃追着光往前爬了几步,立刻被从天而降的万道金光包住了头脸,刺得眼睛一阵生疼。 “好亮!”狗眼要瞎了。 摄政王伸手一把将她从洞里拽出来,拎直了一顿拍打。一半是为了拍灰,一半是泄私愤。 陛下被拍得哇哇大叫,放下手。 “啊!出来了!好亮!是外面诶!重见天日,可喜可贺!” 她睁开眼,立刻就大叫一声。 不过被寒风一吹,立刻又抖了抖!好冷! 这是哪儿?到鎏玥了么? “这里还不是鎏玥的地界,往东再走一百里才是。”祁进也从矿洞里钻出,拍了拍身上的皮袍子,不紧不慢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回家!” 回家两个字叫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一路爬过来的疲惫和寒冷顷刻间就感觉不到了,一个个都振奋精神,往东赶路。 * 结果走了二十多里地就被人截住了! “前面可是从铁犁山过来的贵人?”一队人马拦在路中央,领头的一个军官高声喝道。 众人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贵人?末璃扭头看看前后左右,这儿可不少呢。 问的是谁? 对方瞧着是鎏玥军官的打扮,打头的赖沧澜扭头看了摄政王一眼,王爷点点头。于是小将军便上前一步喝问。 “你是何人?” “末将是雁门关守备刘铁山,奉命前来此处守候贵人驾到。你们……” 军官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半空中一声清啸划过,一道娇小的身影凌空飞过,夹着劲风而来,从天而降落在两队人马之间。 “晓乐恭迎观主!” 声音清脆悦耳,而且绝对熟悉。 果然是晓乐!末璃上前一步。 “晓乐,梅公公呢?你见着他没有?” 这两人是一起消失的,她就自作主张的认定他们一定知道彼此的消息。 赵晓乐单膝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祁进。见观主没有责备的意思,就开口回答。 “我不知道。” 她和梅公公本来就不是一道的,陛下你不要误会了什么喂。 那梅公公去哪儿了?末璃愣一下。 “梅公公,是不是宫里来的梅公公?”被忽略的刘铁山突然插嘴。 “对啊?你知道?”末璃问。 “如果是宫里来的那位梅公公,那他就在前面营帐里。就是他叫下官过来这边等候,说是会有贵人前来,务必恭迎回营。” 梅公公就在前面?而且还是他叫人来这里等他们。这越发叫人奇怪了。 “梅公公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而且他怎么比我们先回来?好神奇哦!”她心里是十万个为什么。 “回去问他不就知道了。”摄政王侧目瞥了旁边装高冷的长生子一眼,心里冷哼。 “对!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既然梅公公这个暗号对上了,刘铁山认定这就是要等的贵人。于是连忙下马上前,拱手施礼。 “诸位贵人请到前面上车。” 展万钧不动,而是看了赖沧澜一眼。小将军心领神会,一把拽过刘铁军。 “走,带我过去看看你备的车。”关乎圣驾安危,可不能马虎。 “是是!”刘铁军点头哈腰带着小将军过去查看马车。 这些人跟宫里有关,刘铁军自然不敢怠慢。宫里来的可都是贵人,人人都有通天的本事。那是一个都不能得罪的! 就像那个梅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呐。 人家一句话,顶的上一品大员的一本奏折。说让你升官就升官,说让你死罪就死罪。 刘铁军只知道要迎接贵人,就准备了一辆马车。样子倒是不错,油布绷得严实,绝不漏风。车里还垫着软和的被褥,甚至还放了热茶和点心。 就一辆车,当然是要让陛下坐。 陛下还挺热情,招呼王爷和男神同坐。 结果这车塞进她和展万钧之后就已经满满当当,毫无空隙。 太小了喂!陛下尴尬了。王爷倒是很满意,伸出腿把最后一点地方也占了,摆明就是不让祁进上车。 男神冷哼一声,一挥衣袖,就翩然而起,不屑一顾。 “诶,你去哪儿?”末璃七手八脚越过展万钧,探头出去问道。 “这儿太挤,我上自己的车。” 自己的车?小皇帝瞪大眼。果然后面又上来一辆马车,比刘铁军准备的这辆大多了,而且也更豪华。 长生子翩然落在车前,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陛下要是嫌挤,也可以与我同乘。反正目的地是一样的。” 第292节 有豪车坐谁乐意挤小车,可是末璃眼梢瞥到展万钧的黑锅脸,一腔热血就瞬间冷了。 还是算了吧!没必要为了个车又打起来!好多人看着呢。 “哈哈哈,多谢观主美意。我凑合凑合就行了。” 灰溜溜的缩回头,乖乖坐好。 车厢里摄政王眉梢一挑。 “跟我坐一块,陛下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就是跟他客气客气!啊哈哈哈哈!” “哦,陛下跟他客气,就不跟我客气?” “那是,我跟你还客气啥。咋们自己人!” 听到自己人三个字,王爷总算拨开乌云见晴天。 “算你识相!” 陛下别开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笑疼的脸颊。 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神,就欺负她一个小透明! * 贵人们都各就各位,后面跟着的老百姓也都重新穿戴整齐,跟上队伍。 正要开拨回去,突然一支骑兵队疾驰而来,一路烟尘滚滚,蹄声如雷。 怎么回事? 似有觉察,展万钧伸手一扶,跳下车站定。 顷刻队伍就到了跟前,未等马停为首的那位军士就跳下来,疾跑几步到跟前,单膝跪地抱拳喊道。 “末将求见摄政王!” “我就是。”展万钧上前一步。 “末将奉孟将军之命,送来前方战报。” “怎么说?” “大齐军队兵临城下,已对雁门关发动攻击。孟将军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今天不能进城。将军特命末将带着五百精兵过来,在这里保护王爷。” “大齐人这么快就攻城了?”展万钧皱眉。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回去了?”小皇帝从车里探出头。 “进城是肯定没戏了。而且也不能再继续前进。看来今晚得住在这儿了。” “这攻城要攻几天?城门什么时候会开?” “这不好说,得看大齐的兵马如何部署了。我估计这三四天里都没戏。” “啊?那我们可怎么办?这儿没吃没喝,荒郊野外的,叫人怎么活?” 末璃可傻了眼。 后面豪华马车里坐着的祁进伸手一撩车帘。 “陛下还是过来我这边吧,至少夜里不会挨冻。” 既然要长期战斗的话,那她还真得考虑挪窝了。不过她能挪窝,那些跟着一起来的老百姓怎么办? 大家都指望这回家,才一路这么拼命。结果现在到了家门口却有家不能回,多郁闷啊。 大齐人也真是,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会子攻城?有没有公德心喂! 不行!好好的事不能让这些蛮子给搅合了! 她眼珠子一转,哼一声,也从车里跳出来。 “不能让大齐人牵着我们的鼻子走!这才回到家给人添堵,咋们也的给对方一点回礼才是。” 王爷一挑眉。 “哦,陛下有何高见?” “高见说不上,就是一点小建议!” “微臣洗耳恭听。” “既然大齐人来踹我们前门,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掉过头去,捅他们后门呢?大家有来有往才好嘛!” 陛下摩拳擦掌,嘿嘿一笑。 “捅后门?怎么说?”王爷表示这词怎么这么邪恶,听着有种菊花凉凉的感觉。 陛下表示,王爷你多想了。菊花凉凉的是大齐皇帝,不是你。 “咋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兵不强马不壮,没得打也不敢打。可这会子枪兵悍马就在眼前,不给对方一点回礼,怎么好意思呢?爱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下王爷懂了。 “可那矿洞这么窄,人倒是能过去,马怎么办?”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死板呢!这儿人手这么多,我们可凿过去呀。反正要在这儿待上一阵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干点活。只要能把兵马运过去,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到时候直接捅穿大齐皇帝的后门,你说爽不爽!” 她一边说一边还作了一个捅的手势。 王爷都不忍看了。 他的阿璃这么怎么了?怎么连这么邪恶的手势都会做!到底是谁带坏了他的好孩子! 小将军在旁边冷眼旁观,表示王爷你真是没见识,陛下讲起黄段子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别看她长得清纯,其实就是个小黄暴! 虽然捅后门很残暴,但既然是对来犯的敌军,那还讲什么客气。 于是招呼所有人掉转头,往回走。 “观主,我们……”赵晓乐站在车头,回身询问。 “跟上。陛下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祁进伸手放下车帘,自顾自盘腿打坐。 “是!”晓乐应承,回头一拍马屁股。 这豪华马车就嘚嘚的跟上去。 因为来了五百骑兵,直接可以把原本要步行的老百姓捎带上,所以回去的路程格外快。几乎是转眼就到了。 洞口处已经被人堆了石头堵住,大家上前七手八脚的把石头挪开,立刻派人钻过去通风报信。 得知出去的人又回来了,贺老六爬过来接头。 展万钧把事情都跟他说了,老六一拍大腿表示这主意很好。蛮子大军攻城,后方肯定松懈。要是能带着精兵来一场突袭,那保管叫蛮子们哭爹喊娘,跑都来不及。 “最重要的还是解城门之围,尽快让陛下入关,免得夜长梦多。”展万钧却是为了更重要的考量。 “正是如此!”贺老六连连点头。 小皇帝就是个烫手山芋,有她在身边,王爷就施展不开手脚哇。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陛下就是个小黄暴!谁要惹她,她就让谁菊花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皇子耶律文南! 凿开矿洞很快,里外联合,六百多号人花了两天时间夜以继日轮流干活,很快就把细长的矿洞拓宽加阔,不光可以过人,连马都能过去。 然而马和人不同,人敢钻洞,马却对这种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地方有本能的抗拒。为了把五百多匹马从山外拉到峡谷里,到花了比凿洞更多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五百人的骑兵队还是稳稳当当的偷运到了铁犁山脚下。 展万钧把末璃托付给赖沧澜,自己则辞行带兵前去包抄大齐军队的后门。 一路轻装而来,他穿的都是便装,如今要去打仗,身上穿的铠甲还是刘铁山的。虽然不合身,但人真的帅穿什么都好看。 看着他威风凛凛的端坐在大黑马上,她心里有点舍不得。 “保重!活着回来!” 就不能说点吉利话!王爷表示很心塞。 然而陛下好不察觉,目光恋恋不舍。 深吸一口气,展万钧握了握手里的长刀,倾身在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陛下送我的神兵利器,微臣定然能手刃贼子,得胜还朝。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等你立下大功,我一定重重有赏。”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随即挺直身,用力一拽手里的缰绳。 “走,出发!” 一马当先。 身后五百精兵都骑着骏马,手持刀戈兵刃,跟随而去。 望着大队远去,小皇帝情不自禁追了几步,但最终还是站住,目送他们远去。 在她身后赖沧澜也是举目远眺,久久不肯离去。 他也好想跟着一起去,杀一个痛快,立下战功。可是……视线一转,落在小皇帝单薄纤瘦,娇小柔弱的身影上。 心就软了,柔了。建功立业固然重要,可陛下更重要。陛下只身在外,身边离不开人。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值得信赖。 于是上前一步。 “陛下,外面冷!回峡谷里去吧。” 第293节 * 雁门关城下,三十里开外,指挥着大齐攻城大军的乃是四皇子耶律文南。这位年轻的皇子在军中颇有威望,刚成年就自请参军,立下过不少战功。又受过良好的教育,堪称文蹈武略。然而再优秀他也注定与皇位无缘,因为他的生母红珠夫人不是萧氏之女。 萧皇后的六皇子年幼,不能参军立功,自然不会坐视他这位成年的皇子抢尽风头,处处立功。所以很快联合朝中的萧氏一党,对他进行打压。 前不久这位皇子就被削了兵权,在王府里赋闲,心情很郁闷。 幸得身边的谋士开解,请他按捺愤懑,静待时机。萧氏跋扈,欺压皇族,陛下不会坐视不管。六皇子太年幼,不堪大用。老皇帝还未昏庸,不可能真让一个小娃娃继承大统,白白便宜了萧氏。 果然此次大战,陛下把萧氏一族都留在西京,说是保卫都城,勤王护驾,其实就是变相的夺了萧氏的兵权,不许他们参战立功。 而他这又被赋予众人,带兵打头阵。 这明摆着就是让他立功表现,争取人心。 看来父皇的心还是向着他,也认定他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 这不由让四皇子涕泪交加,心情激动万分。 所以此次攻城,他定然要博一个头彩,叫父皇高兴。 雁门关天险地利,难攻易守。自攻城开始,主将孟塞就关闭城门,坚壁不出,打定主意就是耗。 毕竟时间在鎏玥这一边,只要大齐一日攻不破城门,那城里就是安全的,关内也是安全的。而大齐攻城一日,就得养兵一日。几万人一天得吃多少粮食,烧多少柴火取暖,想想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所以,鎏玥耗得起,大齐耗不起。 若是在平时,孟塞这一招足以让耶律文南头疼。但这一回,大齐也是有所准备。 雁门关的城门乃是用二十颗百年铁木拼成,焊上铁条,连木头家铁条足有一尺半厚,重达千斤,要二十匹马才拉才能开关。 一旦关上了,就算用攻城机日夜不停的撞,也非得十天半月才撞得开。 大齐当然拖不起这十天半月,所以这一回他们带了一件法宝过来,辅助攻城。 这法宝乃是来自合邕的火神油! 这东西非常昂贵,与黄金等值。只有合邕月神庙祭坛的一口小井里才出,而且一年也才只能出一百多斤,只供神庙祭坛前的长明灯使用。 大齐皇帝联合合邕皇帝,不光要他们出兵出粮,还用等重的黄金买了一年份的火神油。 这油就用在这一次攻城上,让先遣的攻城兵每人带上一羊皮口袋,在掩护下冲到城门前,把油淋在城门上。然后再由弓箭手射火箭,把油点着。 火神油一点就着,烧得并不旺盛,但随着油渗透到木头里面,这火也就越往里烧,渐渐的把城门也点着了,这火就越烧越旺了。 城门失火,孟塞自然是立刻派弓箭手在城头密集射箭,把攻城的大齐部队逼退之后,派人下去用水和沙子灭火。 可哪成想,这水和沙子泼上去非但不能灭火,反而带出油,流到哪儿就烧到哪儿。被油水沙子溅到身上,身上就也着了火。 这火拍不灭,一拍,手上沾了继续烧。 这城门口的火非但没灭,反而连下去灭火的人也都身陷火海。 孟塞在城头眼睁睁看着下去的士兵都烧得惨叫连连,心如刀割。 与此同时,大齐的攻城兵这有推着攻城机再次上前,冲撞城门。大齐人是早有准备,推着攻城机的人都身披铁甲,手持铁盾,就是防止被火神油溅到。 孟塞不敢在派人下去灭火,只好派弓箭手继续密集射箭。可大齐人都穿着铁甲举着铁盾,并不怕这密集的箭雨。 城里会射箭,城外也不甘示弱。耶律文南特别安排了一批弓箭手,臂力强健,箭射的又高又远。 不需要他们射中城头上的鎏玥士兵,只要他们把箭射到城头山,最好能射到城里去。 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个羊皮口袋,装的就是火神油。箭头上过了布,蘸上油,点上火,一箭射出去,头疼的就该是鎏玥人。 如此一来,不光城门失火,就连城头也被点着。见识过下去救火的那些人的惨样,城头的士兵也是见火变色。顾不得寒冬腊月纷纷脱掉点着的衣服,若是沾到了肉,就只要用刀子把皮肉割了,否则就只能等着被活活烧死。 离了身的衣服和皮肉就在原地继续烧着,无人敢靠近,也别提灭火! 城头如此,被射进来的火箭点着了的城里也是乱了套。老百姓还不知道这些火的厉害,纷纷用水灭火,结果反而淌得到处都是,点着更多的房子。 一时间,大火连片,烧毁无数房屋,也烧死烧伤许多百姓。 气得孟塞胡子都翘起来,痛骂大齐蛮子下手太毒辣。 更令人担忧的是,一旦城门被烧毁,那该用什么来阻挡大齐的铁骑? * 一尺半厚的城门烧了三天三夜,终于崩塌了。 在攻城机一记有力的撞击之下,厚实的城门在一声悲鸣之中,轰然倒塌。 火神油烧得不旺,但足够透彻,不光把百年的铁木烧成了焦炭,就连手腕一般粗的铁条也烧的酥脆,一撞就断。 然而城门之后迎接大齐人的不是敞开的坦途,而是用石头垒起的另一道城门。 没错,城里的守军这三天也没闲着,联合全城的老百姓一起,把城里大大小小的能用的上的石头都运到城门口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但是孟塞心里清楚,这一层石头垒砌的堡垒并不能阻挡多少时间。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让老百姓们撤离。 老弱妇孺们早在三天前就陆续撤离了,大家走得都很不情愿。 如果雁门关破了,蛮子的铁骑就会长驱直入。关内也不会安全,大家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所以青壮年们都自愿留下来,帮助守军保护城池。 火神油能烧木头烧铁条,可石头不好烧,只能用人力挖。 于是乎,大齐人在外面挖,鎏玥人就在里面继续补。 城里凡事能用的石头都城门口,外面的石头没了,就把房屋拆了,把地基里的石头也用上。 如此一来,又争取了不少时间。 可这样下去也会有用光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就是兵刃相见,徒手相博,血战到底的时候。 孟塞已经下定决心,死战到底。和全体将士,全城百姓一起,誓死保卫雁门关。 就在雁门关城门告急的时候,铁犁山那边五百精锐骑兵终于连人带马通过了矿洞。来不及休息,摄政王就带着这支精锐之师,朝大齐后方杀去。 从铁犁山到雁门关骑马需要大半天的时间,但大齐后方营帐在城下一百里之外,骑着马半天就到了。 绝大部分兵力都调到前方攻城,连主帅四皇子也在城下三十里之处。后方空虚不说,连兵力也不多。 本来也没防着会有人从后面攻来! 结果,还真有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后方的士兵都丝毫没有准备,正值中午,大家都埋锅造饭准备伙食。结果轰隆隆就杀来一支气势汹汹的铁骑,放哨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队伍就直接冲到了眼皮子底下。 到这会子,大齐人还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呢。因为打头的人身上都穿着大齐的衣服,也举着大齐的军旗。 可等着这些自己人冲进来举刀就砍,才意识到,出事了。 但已经来不及发出警告,就被杀了一个哭爹喊娘,狂蹦乱跳。 鎏玥的五百个精锐是二话不说,见活人就砍,好这一路横扫而去,就跟收割麦子水稻似得一路收割人头。 摄政王一马当先,手里的玄铁长刀砍人比砍菜还容易。别人的刀砍上几十个刀口就钝了,他这把砍上百个照样锋利如初。 不愧是神兵利器! 兵贵神速!拖久了必要生变。冲进敌营一阵砍杀,把后方阵地冲乱冲散之后,并不追那些逃窜的乱军,而是立刻集合,朝前方继续冲刺。 当然,临走之时不忘派人把后方营地里的粮草都放火烧了。 没有了粮草,他倒要看看大齐人吃什么喝什么,怎么跟鎏玥耗。 * 自打鎏玥精兵突袭而来,大齐后方逃窜的士兵就跳上马慌不择路到前方去报信。 等报信的官兵气喘吁吁从马上翻滚而下,结结巴巴报告的时候。后方营地的粮草烧起来的滚滚浓烟也已经能在前方看到。 四皇子耶律文南当场就变了脸色。 “什么?鎏玥骑兵攻入我后方营地?怎么可能?” 孟塞还在城里躲得跟缩头乌龟似得,怎么会有人在后方攻打? 是不是谎报军情?可那滚滚浓烟也不是作假!一时就慌了神! “皇子,要不要派人到后方看看!”身边将士连忙问道。 “不行!现在正是攻城的要紧关头。城门立马就要破了,此时回头必然乱了阵脚。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举攻到关内,长驱直入!皇子,胜利就在眼前,不可分心啊!” 最得力的谋士连忙劝阻。 “对!眼下攻城才是最要紧的。只要能把雁门关攻下,后方就算丢了也无妨!大丈夫小不忍则乱大谋!传我的命令,继续攻城,务必拿下雁门关!最先入城者,赏黄金千两,并加官进爵!” 耶律文南振臂一挥,吼道。 封赏将士乃是皇帝才有的权力,然而四皇子此刻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俨然是认定自己是准太子了。 可惜事与愿违,在他攻城令下了之后,后方就气势汹汹万马奔腾而来。 跟后方营地的人一样,起初看到这一帮骑兵攻来,这边还一时拿不准是敌是友,毕竟打头的看起来是自己人的穿戴,连举得旗帜也是大齐的。 但终归这里有前车之鉴,四皇子身边的谋士脸色一变,立刻喊道。 “不好!是敌军来袭,不是自己人!快,护卫皇子!” 要紧关头,后方突然杀来一个搅局的。而且放火烧了营地,打得后方屁滚尿流,仓皇乱窜。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四皇子顿时双眼冒火。 一把抽出腰里的宝刀,伸手一指。 “来人,随我冲过去,杀敌立功!” “皇子不可轻易涉险!”谋士立刻阻拦。 “走开!这里都是我大齐将士,有什么可怕的。对方既然敢来,我又何惧!” 伸手一把撩开谋士,掉转马头,就举刀头一个冲上前去。 “快快,跟随皇子,护驾!” 其余人也急忙拿刀跟上去。 鎏玥的五百精兵骑着骏马直冲而来,此行大破后方营地之后,一行人群情激奋,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一路疾驰而来杀入敌军,丝毫不惧。非但不惧,还主动应战。手起刀落,收割无数敌军人头。一时间,杀的蛮子肝胆俱裂,几万大军竟拦不住这五百人,被生生重开阵型,四散而开。 一看对方杀入阵营如入无人之境,叫人无可奈何,耶律文南气得一夹马腹,策马上前,直奔对方主将而去。 骑着大黑马一路砍瓜切菜的展万钧一眼就叼中敌军里这位主帅,一勒马缰,也朝他冲过来。 第294节 两匹骏马疾驰对冲,顷刻间就撞在一起。 一阵金石裂帛之声,兵刃撞在一起,击出点点火光。 耶律文南手里这把刀也是精工名匠打造,千锤百炼而成。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手里那把乃是天外而来的玄铁打造,是千年难遇的神兵,天下只此一件,再无其他。 小将军赖沧澜手里那把虽刃口也用了玄铁,可刀背终归是凡铁,比不得展万钧手里这把,通体全是玄铁的来的精妙绝伦。 倾尽全力一撞之后,摄政王手里的长刀连刃口都没一丝损伤。可四皇子手里那把,就应声而裂,拦腰折断。 哐当一声,断掉的半截刀身就跌落在地。 耶律文南一下就愣住了。 两军交战,近身相博,生与死都是顷刻间的事情,岂容你一愣!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展万钧就反手又劈了一刀。 完了!要死!四皇子心头一凉。 一刀而下,他就应声而到。 远处看着的谋士顿时肝胆俱裂,万念俱灰。 “皇子殿下!” ------题外话------ 肥狐九(鲜花19)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终于轮到摄政王大显神威了,王爷威武,王爷英明,王爷棒棒哒! ☆、第一百八十章 趁你病要你命! 不管是鎏玥的士兵还是大齐的将士,都以为展万钧一刀而下,将四皇子耶律文南斩杀于马下。 其实没有! 摄政王第二刀砍下用的是刀背,一刀把对方砍晕过去之后,就顺手一拽,把耶律文南拽到自己马背上,用绳子捆住。 然后用长刀一拍马屁股。 “驾!” 直奔雁门关而去! 五百精兵以他马首是瞻,他一走立刻全员跟上,随驾护形。 等大齐人回过神来,他已经带着人马冲出去好远。 “快!皇子殿下还没死,殿下被鎏玥人捋走了!快追!”谋士立刻声嘶力竭大喊起来。 大齐的骑兵也急忙追上去,众人一边追一边喊。 “快,前面的,拦住那个骑黑马的。他抢走了皇子殿下!” 前面正在全力攻城的人听到呼喊声,纷纷停下来,慌慌张张的掉头拦截。 展万钧丝毫不停,反而加快马速,一路狂奔。 大黑马脾气恶劣,性情暴躁。谁敢拦它,四个蹄子就朝谁头上拍去,踏死勿论。 “砍他的马!快!”有人喊道。 底下的人如潮水一般围上来,挥舞着手里的大刀跃跃欲试,要砍大黑马的脚。 展万钧一勒马缰,把马背上的四皇子拎起,爆喝。 “谁敢阻拦,我这就一砍死他!” 说着,就挥手削掉耶律文南的半边头发。 “住手,住手!小心皇子殿下!”心急如焚的谋士骑着马追上来,连连狂呼。 “还不退开!” “快退开,快!” 底下的连忙退开。 展万钧一夹马腹,狂奔着就冲破了包围。他一过去,后面随行的人也急奔而来,顿时把大齐前方攻城的阵营冲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老远就看到城门口浓烟滚滚,挤满了大齐士兵,还塞着一辆攻城车。 难道城门已经破了? 展万钧眉头一皱,把马背上的耶律文南往后一扔。 “接着!不要弄丢了!” “是,王爷!” 身后跟随而来的将士立刻把这个大包裹接住,四五个人围成一圈,护卫胜利果实。 “其他人跟我上!”王爷振臂一呼,又一马当先冲上去。 到城门前挥刀又是一阵砍瓜切菜,杀的来不及逃跑的蛮子兵倒地死了一片。 好不容易从他刀下逃出去的,也逃不过追随而来的骑兵手中的钢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城门口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把大齐人都赶跑了,展万钧定睛一瞧,就看到烧毁的城门和堵在城门过道里密密麻麻的石头。 立刻退出去抬头看城头上。 “上面的人听着,我乃摄政王展万钧,随行五百精兵杀入敌营,虏获了敌首耶律文南。快叫孟塞孟将军出来见我!” 城头上放哨的士兵也在往下看,起初看到狂奔而来的人身上穿着大齐人的衣服,以为是敌人。 可定睛一瞧,这伙“大齐人”却在杀自己人,怀疑他们是内乱了。 在往后又追来一棒子骑兵,穿戴瞧着是自己人,后面还追着好多大齐蛮子。 也是搞不清状况了! 一听对方报上名号,顿时浑身一震,跌跌撞撞就跑出去报告。 “将军,孟将军!是王爷回来了!王爷带着兵马回来啦!还虏获了敌军首将!” 好消息传到城里,孟塞也是浑身一震。 “什么?王爷回来了?那个王爷?” “摄政王展万钧!王爷回来了!大齐攻城的阵型都被王爷带着人冲散了,将军,我们有救了!” 一听有救了,城里原本打算拼死一战的将士和老百姓都发出惊天的欢呼声。人人称颂摄政王威名! 孟塞也急忙狂奔到城头,亲眼看一看。 城下策马而立,威风凛凛,群雄环绕的可不就是摄政王展万钧。 老天保佑!鎏玥有此战神当世,定然不亡! * 为了保护王爷安全,孟塞立刻调弓箭手上城头。 展万钧在众人护卫之下,让孟塞从城头扔了一根粗粗的麻绳下来,把四皇子耶律文南吊在城头上,喝令大齐人退兵四十里地。 主将被俘,大齐也没了攻城的心思。连攻城车和死伤的士兵都不管了,乖乖向后退了四十里地。 孟塞正要指挥城里的人把堵着的石头都搬开,好让王爷和五百精兵入城。 展万钧在城下一抬手。 “不急!” 小皇帝还在外面,必须马上把她带回来,以免也长梦多。 按道理应该等一切安定了再去接她,但铁犁山这条密道并不安全。大齐人知道那个地方,万一派人过去拿兵器怎么办?留在那里的都是老弱病残,一旦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趁着现在蛮子慌了手脚,不知所措之际,趁乱赶紧把陛下带回来,一起入城,才好让所有人安心。 于是他伸手一挥,示意孟塞把吊在城头的耶律文南拉回去,严加看管。 这可是重要的筹码,不光要防着大齐人来救,也要防着他们来杀。 “将士们,你们累了吗?” “王爷,末将不累!还想再跟着你一起杀入敌营,建功立业!叫蛮子们见识一下我们鎏玥的厉害!” “对,对!” “王爷,你带着我们再杀回去!” “既然大家还有力气再杀。那就随我再跑一趟!” “王爷你下令吧。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们,去接陛下!” “陛下?” “去接陛下?” “陛下不是在皇宫里吗?” “不,陛下就在这儿。” “陛下在这儿?” “陛下在哪儿?” “就在铁犁山。陛下和我们一起开挖矿洞,并亲自送我们穿过峡谷。陛下与我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我们能把敌人杀的哭爹喊娘,正是陛下的计谋。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现在我们大破敌军,难道不该亲自去把陛下接回来,共享胜利!”展万钧朗声道。 陛下就在铁犁山,而且和大家一起开挖矿洞,这说的是谁? 人人面面相觑,随后很快就想起那个总是被王爷护在身边的漂亮孩子。 啊!那就是陛下!陛下真的和大家在一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而且,陛下就在铁犁山守着那些百姓,等待着大家去接她回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 第295节 “王爷,我们快去把陛下接回来吧。” “对,迎接陛下入城,共享胜利!” “好!我们走!” 展万钧大喝一声,挥手一拍胯下的大黑马,带头策马扬鞭,带着众人直奔铁犁山而去。 * 末璃和老百姓们在峡谷里焦急等待,得知摄政王大获全胜,还虏获了蛮子首将,着实欢欣鼓舞。 听到终于可以回家,众人二话不说,立刻一个接一个钻过矿洞。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一路马不停蹄直奔雁门关。 等他们回来,孟塞立刻叫人挖开城门口堵着的石头。本来想挖大一些,好让陛下体体面面坐着车进城。但展万钧实在是怕夜长梦多,天又黑了,地方蛮子偷袭。只挖开了一个大洞就急忙把末璃塞过去,紧接着就是赖沧澜,以便保护她。 末璃被那头的人接住,众人还不知道她就是小皇帝,只觉得这孩子粉妆玉琢可亲可爱,令人一见就喜。只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孩子怎么也跟着上战场,谁舍得哟! 去时出关她是跟着祁进走的,男神不走寻常路,没有过雁门关。然而她也知道雁门关是个好地方,心里一直很神往。可今日真到了这儿,却只看到满目疮痍。 被火神油点燃的房屋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老百姓们和将士们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伤。 这该死的战争! “怎么不灭火?屋子烧下去就塌了。”她看得很心疼。 “这火灭不了!浇水反而四处流淌,流到哪儿,哪儿就着。还会溅开来,拍都拍不灭!” 老百姓都跟她抱怨。 虽然她看着就是个孩子,可身上带着一种贵气,一看就是大人物。老百姓都怯官,所以自然而然就以她马首是瞻。 一听这话,她就皱起眉。心里明白蛮子肯定是用了油性的化学物,油比水轻,浇水只会越浇越旺。 “用沙子试试。”她提议。 “也不行。沙子倒上去也会溅,很是刁钻霸道。” 擦,竟然这么逆天! “这火还生生把城门都烧毁了!” 啊?难怪城门口那么一大推木炭铁渣,敢情就是城门啊。 这什么玩意,竟然如此厉害! 等一下,若是城门也被烧,那大齐人又是怎么攻城的?他们难道就不怕这火? “蛮子都穿着铁甲,拿着铁盾。火沾上也不怕!” 原来如此!虽然城门上的铁条被烧化了,但那不是因为铁条被点燃,而是木头点燃之后高温烧化的。这火虽然难缠,但也只能点燃可燃物,金属还是点不着的。 “那就是了。大家不要怕,这些火用铁器可以隔开。大家有铁锹的拿铁锹,没有的拿锅铲也行。把沾了油烧着的东西都集中到一处,不要分散开,免得又沾上别的东西点着了。快,事不宜迟,赶紧行动起来。不然房子都要被烧掉了,到时候住哪儿喂!” 陛下很是焦急,强烈要求保护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安全! “还愣着干什么,快那铁锹铁铲,反正是铁做的东西去。别傻站着等屋子烧光!”小将军是陛下的忠粉,陛下圣谕已出,他自然是力挺到底。 老百姓们如梦初醒,立刻从各处找来形形色色的铁器,又是铲又是扒又是扫,把所有燃烧着的东西都归拢在菜市口的空地上。 至于远处的,则用铁桶,铁锅蚂蚁搬家似得运过来。 还别说,真管用。虽然灭不了火,可把火源移开了,归拢在一处,至少其他地方能得以保存。 孟塞一面组织老百姓收拾城里的狼藉疮痍,一面又命令工匠们加班加点连夜赶造新的城门。百年的铁木难寻,但城里找二十颗百年的木头柱子总还是有的,哪怕是把屋子拆了,拿大梁顶上。 城头上也是日夜戒备,火把彻夜通明。这火把用的还是大齐射上来的火神油点着的木头,反正已经着了,与其白白烧掉,不如拿来照明,也算是废物利用。 还别说,真有敢死队摸黑想要爬上城头营救四皇子。 结果未等这些人摸到城门口,城头上的人就发出警报,然后大家伙就用火钳夹着烧着的木头往下扔。既可以照明点亮,暴露目标。要是打中了蛮子,还能杀敌,一举两得。 而蛮子也是自作自受,原本用火神油害鎏玥人,结果却害了自己。 可谓一报还一报! 如此冲了两次,都是惨败而归,蛮子就学乖了,再也不敢造次。 与此同时,四皇子阵前被俘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露布的形势一路快马加鞭,通报到西京。与之同去的还有鎏玥骑兵大破前线,火烧后营,粮草半数被毁的消息。 露布送到皇宫里,直接呈报给大齐老皇帝。 老皇帝翻开一看,当场就气晕过去。 吓得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是魂飞魄散,连忙喊御医救命。 这边闹得鸡飞狗跳,帝宫里的眼线则第一时间趁乱把消息送到后宫。 萧皇后一听老皇帝接到前方露布当场气晕,就忍不住在寝宫里大笑三声。随即立刻命人传她的密令,封锁皇宫,全城戒严。 前方不利,对老皇帝是噩耗,但对皇后娘娘来说却是喜讯。 趁你病要你命!是时候改天换地了!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感谢美人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第一百八十一章 皇后娘娘效率高! 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来帝宫了?萧沵问自己。 一个月?半年?一年?都有些记不清了。 没关系,她人没到,但眼睛耳朵却从没离开。要不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就先发制人! 帝宫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她带着人前脚刚到帐篷前,老太监黑哒就从里面钻出来,伸手拦住。 “皇后娘娘,没有陛下的诏令,任何人不得私闯金帐!” 萧沵没有开口,只是拢着袖子站住。身后的大太监穆一尔一个闪身就上前,从袖子里漏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上前一刀就捅进黑哒的肚子里。 “你……来人……快……”老黑哒连话都没说完,就软软瘫倒在地。 穆一尔一把推开尸首,弯腰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塞到老黑哒手里。随后直起腰高喊一声。 “黑哒这个贼子意图对皇后娘娘不轨,已经被我斩杀于帐前。来人,把他的尸首拖走!” 守卫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还愣着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快动手!”穆一尔爆喝一声。 守卫们浑身一震,心里明白这是要变天了。 神仙打架,凡人莫管!守卫们也不敢问,也不敢看,低着头上前默默就把老黑哒的尸首拖走了。 老黑哒死不瞑目,张着嘴问天。可老天爷也不会回答他什么。天变了,人心就跟着变,此刻是人人自危自保不及。 “皇后娘娘请!”干掉了老黑哒这条拦路狗,穆一尔连忙上前弯腰,把帘子一掀,恭请自己的主子入内。 萧沵昂首挺胸,跨步入内。 “陛下的情况如何?” 金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一个个站起来,看向她。 “还愣着做什么?黑哒那贼子方才对娘娘不敬,已经被我斩杀了。你们可不要学他!”穆一尔双眼一瞪,恶狠狠道。 众人浑身一震。 “太医,你说!” 老太医颤颤巍巍上前,哆哆嗦嗦开口。 “回,回禀娘娘千岁,陛下……陛下受了刺激,中风了。” “中风?可还能好?” “这……这……好好将养,总还是有希望的!”老太医胆战心惊的回答。 有希望?这可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她嘴角一挑,垂下眼皮冷冷看着老太医。 “既如此,那我就把陛下托付给你了。你就待在这宫里,好好给陛下医治。可要小心仔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这就是把人扣下了。 老太医噗通跪倒在地,冷汗直接从额头往下淌。 “至于你们这些人……”皇后娘娘眼风一扫。 众人顿觉如同被冰刀割过,一阵冰冷生疼,打心底里冒出一股凉意。 “陛下好好的,怎么就中风了?我看这里面有事!来人!把这些伺候不利的奴才都给我带下去,仔细审一审!” 宫女太监纷纷瘫倒在地,知道跑不了。 “娘娘饶命啊!”一个个哭天喊地起来。 “是!”穆一尔一马当先,跑到外面伸手一撩门帘。 “来人,把里面这些奴才都给我拖下去!” 顿时冲进来两队守卫,不由分说就把帐篷里的宫女太监都扭住了往外拖。 一时间,帐篷里那个闹腾啊,都快把顶给掀翻。 躺在龙床上不能动弹的老皇帝气喘不停,好似破了漏风的风箱一般。手指头也颤抖不停,甚至还“啊啊”的叫了两声。 可这点声音早就被掩埋在一片哭喊惨叫之中,根本无人察觉。 等把人都拖走了,穆一尔伸手一挥,早已经准备好的自己人就鱼贯而入,顶替上位置。 “娘娘,里里外外都安排妥当了。”穆一尔上前,躬身献媚道。 “嗯!”萧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缓缓迈步上前,走到龙床边。 看着龙床上这个动弹不得,骨瘦如柴,口角流涎,双目涣散的老人。她突然觉得很恶心,想吐! 这就是大齐的皇帝陛下? 多么丑陋,多么无能,多么苍老! 第296节 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是无法战胜的,她永远只能匍匐在他脚下,丝毫不敢冒犯。 但现在……她知道没有什么人是无法战胜的。因为最终时间会战胜一切! 她曾经多么憎恨这个男人,可此刻,只觉得他很可怜!不可一世的草原之王,最终的下场也不过是一块瘫倒在锦褥上的腐肉罢了。 他已经不配当她的对手,也不值得她再去憎恨。别说憎恨,她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 他老了!早就该死了!这个天下应该换一个跟年轻一些的人来掌管。譬如,她那可爱的六皇子! 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掉转头,缓缓走下脚踏。 “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 所谓前面指的是朝堂。 朝堂里此刻也是一团乱!手持刀戈的卫士在萧继远的带领下直接冲进了议政殿,不由分说就把四皇子的党羽和平时跟萧氏一族过不去的人统统都抓起来带走。 这些老爷们当然不肯就范,直接就在大殿里扭打起来。可双拳哪敌四掌,英雄好汉也架不住车轮战,纷纷束手被擒。 萧继远也不跟这些人客气,敢反抗的统统报以老拳,再拿粗麻绳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萧继远!你这是要造反吗?”四皇子的老师大学士图阁冲上来挥拳就打。 萧继远伸手一推,就把这个饱读诗书的老书生推开。 也是奇了怪了,这个图阁偏偏就不在捉拿名单上,也不知皇后娘娘打得什么主意。 萧沵就在这一团乱中来到,正好就看到图阁被推开。 正如她所料,书生造反十年勿用。不是她看不起读书人,大齐乃是马背上的天下,崇拜的是草原之狼。读书人那一套,没用。 不过她知道萧继远有点书生气,所以虽然图阁是四皇子一派的死党,但看在饱读诗书的份上,并没有捉拿。 何况,这个老学究留着还有用。 皇后娘娘驾到,图阁立马上前。 “萧氏,你叫人冲到议政殿来绑架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吗?” “造反?图阁大人可真会说笑。大齐的天下本就是耶律氏与萧氏共享,我怎么会造自己的反?” “你眼里可还有陛下,还有耶律氏!陛下若是知道你这样对待朝廷命官,定然不会饶你。” “陛下知道!” “什么?” “我说,陛下知道。我刚刚就从陛下那儿过来的,大人难道不知道?” 图阁脸色一变。 “陛下……你……你们……” “大人请放心!陛下好好的,万无一失。” “你……” “不过,前方督军指挥的四皇子,可就不大好了。” “四皇子他怎么了?” “喏,这是雁门关来的八百里加急露布。大人你就自己看看吧。”说着,萧沵从衣袖里抽出纸条,轻飘飘扔在图阁脚下。 图阁这会子也顾不得她轻慢无礼的态度,弯腰捡起纸条摊开一扫,顿时面如死灰。 “这,这不可能!这是假的!” “军国大事,岂容我一个妇人作假。大人可不能随便冤枉人呐。” “这,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知!大人与其在这里喧哗吵闹,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搭救四皇子吧。” “我,我……我这就想办法去!” “哎,这就对了。大人慢走,不送了。” 萧沵看着图阁火烧屁股似得冲出去,冷笑一声。 “皇后,就这样让他走了?”萧继远有些不解。 “百无一用是书生!留着他在外面,正好给老四那帮人添点乱!” 原来如此!图阁出去必然要想办法救四皇子,可如今西京人人自危,乱成热粥似得,谁还顾得上他。只怕是越搅合越乱! “外面布置的如何了?” “郡王爷和二皇子已经带着人把各处的城门都接管了,皇宫禁军也已经换上了自己人。留在西京的几位将军和家人也已经都被控制住,在各自府中禁足。对了,四皇子的府邸也已经拍了人包围起来,绝不走漏一个活口。” “嗯,辛苦萧大人了。” “为娘娘效力!” “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大齐,为了天下苍生。” “是!娘娘说的是。” “这西京的事,就交给郡王爷和二皇子吧。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托付给大人。” 一听这话,萧继远心里就咯噔一下。 怎么着?他刚把西京各处的人马给收拾了,娘娘就要夺他的权,这是还没卸磨就要杀驴? 非也! 萧沵缓缓转身,对他微微一笑。 “萧大人不要把我想的太坏了。你我都是萧氏后人,我们的利益是一体的。西京这里多亏你帮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平定骚乱。可外面还乱着呀!我想让你去雁门关!” “去雁门关做什么?” “议和!” 又是议和!这夫妻两还真是一条心思。萧继远皱了皱眉。 “大人别急呀。四皇子拿着陛下的虎符把我大齐的精兵都带去了雁门关,寒冬腊月,让将士们苦战,真是岂有此理。结果怎么样?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中也不可一日无主帅!将军此去,除了和鎏玥议和之外,自然也要替陛下担一担责任。依我之见,主帅之位,非大人莫属!” 这还像话!萧继远也不客套,当即上前拱手行礼,朗声道。 “蒙陛下和娘娘错爱,萧某自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时间紧迫,那就还请大人尽早动身。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娘娘请说!” “当日我和鎏玥玉荣公主约定,两国联姻,永结同心。此去为了表达我大齐议和的诚意和决心,我希望你随行带上金盛安乐公主。她是我为鎏玥皇帝陛下选定的后妃,务必请大人把这孩子安全的交到玉荣公主手上。” 啥?还要他带一位公主去给鎏玥那个小皇帝?这是怎么回事?敢情上回这小怪物和皇后密谈,还顺手为她自己捞了一个公主回去当战利品?好这小子,不声不响,闷声发财啊!都被人拐带逼迫流亡在外了,还不忘捞艳遇,简直色胆包天!萧继远在心里咒骂。 “怎么?有何不妥?” “不,没有不妥!娘娘为国操劳,公主深明大义。萧某定然竭尽全力,把公主安全带到。请娘娘放心。” 文绉绉,假惺惺!就没一句是实心话!但人长得帅,便是说假话都比别人动听! 长长久久看着那个糟老头,她都厌气死了。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一看好风景,透一口气。 萧沵微微一笑,对他颔首。 “好,那一切就拜托给大人了。” * 图阁也是没想到。 他求爷爷告奶奶,在西京到处找人搭救四皇子。结果往日里一个个“豪言壮语”的,此刻全成了缩头乌龟。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反倒是在议政殿里绑了诸位大人的萧继远,托人带话过来,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雁门关。 事到如今,他也无心再管对方是否暗藏诡计,只想骑上快马,火速赶到雁门关,尽早搭救皇子殿下。 一行人天一亮就出发,人还不如马多。为了尽早赶到,一路上还得换马。 金盛安乐公主也在,身穿劲装,头戴面纱,看不出是喜是悲。 萧继远倒是精神抖擞,人到齐了就策马扬鞭,丝毫不耽误功夫。 一则是差事紧急,听说大营里粮草都被人烧了。这十多万人吃的喝的,都成了问题。娘娘既然开了口,就等于是把军队交给他。这以后就是他的人,能不关心? 饿死一个都是莫大损失! 为此,他还命人调了粮草,赶在后面快马加鞭运过去救急。 这一来一回,上一回他从鎏玥带过来的粮食都折进去还不够。陛下真是老糊涂了,听信谗言,打这么一场亏老本的倒霉仗。 二则便是想到那小妖怪也在雁门关,他叫脚底发痒,浑身作怪,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急着去见她! 这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路,那边两国大军都偃旗息鼓相安无事。 孟塞命人赶制了新的城门,在五百精兵和五百弓箭手的护卫之下,召集民夫日夜赶工,终于又给按上去了。 有了大门,全城官兵和老百姓总算都松了一口气,也心安了些。 然而麻烦事还不少!但凡打仗总有死伤,寒冬腊月,缺食少药,别说病人就是好端端的活人也难熬。 幸得这一趟祁进是真没拖后腿,还帮了大忙。 赵晓乐奉他之命从各地的道观里征集了草药粮食,装了满满一百车,由长生观的道士们一路护卫,都送到了雁门关。 一入城,便在街口闹市施粥发药,还帮忙出诊,救治病患。 一时间,雁门关里口口相传,人人称颂。长生子真是神仙下凡,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甚至还有民众兜头募集,事后要给他立一个生祠,香火供奉! 哎哟喂,气得摄政王直翻白眼,恨不得提刀去把这个“颠倒黑白,装模作样”的妖道砍了。 这一场无妄之灾的大战,究竟是哪个挑唆的? 可不就是这个慈悲为怀的长生子么! 这会子到来装好人,抢功劳。好人也是他,恶人也是他。他还真是个多面小能手呐!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297节 对,他就不是人,是妖道! 不行!他气不过!他要出去揭穿这妖道的真面目! “别,别!”小皇帝连忙拦腰抱住他。 “消消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好容易消停点了,千万别在生事端!” 这两人水火不容,待在一块就要相生相克。她真是愁死了!难得祁进没挑事,就请王爷也按捺些吧。 “我生事端?明明就是他搞的鬼,我给他擦屁股擦到现在,你还说我生事端?” 王爷气得眉毛都飞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别闹!” “我这是在闹吗?”王爷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一胳膊勒住这小东西。 小皇帝被箍住,登时矮了一截,苦哈哈的看着他。 难道不是在闹么? 好哇!她果然还是向着那妖道!摄政王一把无名火拱起,你说我闹,那我就真给你“大闹一场”吧。 正提一口气要发作,忽而屋外赖沧澜前来禀告。 “陛下!王爷!城外有大齐使臣求见!” “啊?使臣?谁?”小皇帝连忙一拍他的胸脯,从他胳膊下滚出。 小将军微微抬头,看了看头发微乱,气喘吁吁的陛下,又看了看脸黑如锅一脸煞气的摄政王,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低下头别开眼,非礼勿视。 “好像是……萧继远那个家伙!” “哈?是他?就他一个?” “还带着个老头,和一个女的。” 老头和女的?萧继远这是把老丈人和媳妇也带来了?全家来雁门关旅游?不对啊,他媳妇大肚子呢,能乱跑。他老丈人就是大齐皇帝陛下,更不会乱跑。 “这两谁啊?” “那老头说是王爷虏获的那位四皇子的老师,那女的说是个什么公主,是带来和陛下您成婚的。”小将军干巴巴开口,随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 四皇子的老师?来干嘛?萧继远来倒是不稀奇,阵前议和停战,也是迫在眉睫。大冬天的,谁也耗不起。赶紧消停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好过日子去吧。 啊?等一下!公主! 要和她成婚的公主也来了! 要不要这么快!效率太高了喂,皇后娘娘! “什么公主?和陛下成婚?怎么回事!”后面摄政王立刻抓住重点,冲上来质问。 哎呀呀!完了完了!她怎么忘了屋里还有个老醋缸呢!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小皇帝一拍脑袋,脸苦的比黄连还苦。艰难转身,干巴巴一笑。 “哈哈哈,爱卿你听我解释……” 爱卿眉梢一挑,手臂一绞,眼神一冷。 编,继续编!我看你编出什么花来! “那个……人还等在城门外呢,到底见不见啊?”小将军表示你们要吵架能不能等会,先处理军国大事喂! “见,当然见!赶紧把人放进来!”陛下连忙呼喊。 这会子就是阎王老子来她也见,见谁都比跟醋缸待一块强啊。 “那我去通报!”小将军转身跑出去。 别走啊!陛下后脖颈一阵发凉,瞬间就被王爷给拎回屋里。 “说啊,微臣还等着陛下您的解释呢!” “哈哈,那个……我这全是为了国家和人民啊。” “哦,这么说来,微臣还得替天下社稷谢谢陛下咯。” “不必不必,这是朕应该做的。哈哈哈。” 摄政王听罢冷哼一声。 “陛下这一趟收获颇丰啊!我听说那位萧大人也和陛下交往甚密,关系不错!” “绝对没有的事!” “哦?真的没有?那我怎么听说,他这一路对陛下是颇多照顾。陛下临走之时,他还依依不舍一路相送。” 这谁嘴巴这么大,把什么都说出去了?一定是贺家兄弟!妈蛋,男人也这么长舌。 末璃在心中腹诽,可脸上不敢表露。 “没有没有!我和他的关系纯属为了利益!” “哦。那外面那位公主又是怎么回事?敢情陛下这趟出来,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一并解决了!可喜可贺啊!” “哎呀,公主对我有用么?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么醋不好,你吃这个。这个公主是大齐萧皇后硬塞给我的,我没法拒绝啊。”说到公主她可真是冤枉死了。 “没法拒绝?为什么?” “蛮子就讲联姻这一套。如果我不能取信萧皇后,她就不会和我合作。我也是没办法!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种事我也是烦得很啊!” “烦得很?陛下烦的是公主。听见那萧大人来,你可是挺乐!” “没有!完全没有!” 冤枉死了! “你明明知道我心里……” “你心里怎么?” 话还没出口,门口又多一人。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陛下和王爷正忙?” 末璃扭头一看,祁进一身白裘,道骨仙风,冷森森挑着眉就站在门口,一副你们继续,我随意的看热闹样。 哎哟喂!怎么这尊大神也来凑热闹! 坑爹啊,这是!嫌她麻烦事不够多,又来一个! 坑,继续坑!坑死她算了!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陛下表示:朕为国为民,操碎了心。你们怎么就都不体谅我!嘤嘤嘤!心好累,不想爱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出嫁妆我出聘礼! 不待传召,长生子就径直入门,伸手就把外面罩着的白狐皮袍子脱了,随手就扔在椅子上。 迈步上前到桌边,拿起当中摆着的茶杯,揭开盖喝了一口。 皱眉轻轻啧了一声。 “陛下就喝这个?还不如我车上放的,等会我叫人给你送点好的过来。堂堂天子,就吃这个,丢份!” 哟!这口气,一听就是来找事的。 末璃顿时觉得牙疼。 “天下的好东西都在你长生观里摆着,哪轮得到别人享受。我等俱是凡夫俗子,可不敢与神仙比肩。”摄政王要尖嘴利,不甘示弱。 “原来王爷也在!” 嗬,你才看见么?好大一个王爷千岁,敢情都入不了眼。 “是啊,我不在,难道你在。观主忧国忧民,忙得不可开交,哪里都缺不了你!” “能者多劳!没办法!” 伸手掸了掸衣袖,他竟然受下了。 把展万钧气的,恨不得直接上手掐死他。 末璃看着这两斗鸡似得,真想偷偷溜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可巧,赖沧澜带着几位大齐使臣过来了。 城头上,提防着大齐人使诈,孟塞不敢开城门。而是放下一只结实的木桶,让使臣坐在桶里吊上城头。 坐木桶…… 萧继远丢不起这个人,宁可自己顺着绳子爬上去。十多米高的城墙对他来说就不是个事,噌噌几下就爬到城头,振臂一撑,潇洒跃上。 他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上了城头面对众多鎏玥将士,被刀枪斧钺指着也面无怯色,不动如山,叫众人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声好! 这位大齐第一名将的威名,关内也是久仰。 孟塞亲自上前,抱拳施礼。 “萧大人。” “孟将军!这是国书,请过目。” 萧继远开门见山。 孟塞接过国书匆匆一看,又合拢递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萧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为君分忧!还请通传陛下,尽早接见我等。” 这话让孟塞愣了一下。 对方怎么知道陛下就在关内? 萧继远笑而不语。 孟塞哈哈一笑,随即给身后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兵就跑下去传报。 第298节 城头上,众人着合力把大学士图阁和公主殿下分别用木桶吊上来。 一上来图阁就嚷嚷着要见四皇子,确认殿下是否安全。萧继远既不阻拦,也不帮腔。这架势让孟塞一看就明白,他和这四皇子不是一条道的。 哎,看来大齐内部也是党派林立,到哪儿都是人斗人啊! 跑去通报的小兵带着赖沧澜过来,说是陛下传见。 萧继远这才开腔。 “图阁大人,凡事还是先面见了陛下再说吧。” 图阁冷哼一声,愤愤闭嘴。 “公主,请!” 蒙着面纱的公主微微点头,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城头。 转眼就到了官衙里,直接上正殿。 外人来了,屋子里这三位立刻各就各位,摆出架势,再不斗嘴怄气。 故而萧继远等人到了门前,里面是静悄悄的。 让人等在外面,赖沧澜就在门口禀告,撩起眼皮往里瞥了一眼,陡然发现多了一个长生子。 “启禀陛下万岁,王爷千岁……观主金安,大齐使臣和公主殿下求见。” “知道了,有请。” 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萧继远的心不由就跳了一下,略显激动。情难自禁,惹得他旁边的公主侧目。 “三位里边请!” * 进门第一眼,萧继远就直勾勾的看坐在上首的末璃。 他这样大刺刺的看,小皇帝也不见怪,随和的咧嘴一笑,老友相见,分外亲热。 她一笑,萧继远就也跟着笑了笑。 “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语气颇显亲昵。 末璃点点头。 “是啊。也没隔太久,十天半月而已。真是有缘!”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说得正是我与陛下!” 他直接顺杆往上爬,就差没说我跟陛下哥两好。 这位一上来就目光大胆,言语亲昵,一副跟陛下感情深老相识的架势,叫坐在两边的展万钧和祁进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摄政王是头一个不能忍,咳嗽一声。 “这位是……” 萧继远这才掉头抱拳略施一礼。 “在下萧继远。在鎏玥那会,王爷您是见过我的。”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但你进了门眼里就没别人,叫人很不爽啊!展万钧在肚子里腹诽。 “是啊,我们见过面的。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萧大人呢。” “哦?此话怎讲?”萧继远问。 结果展万钧却又不说了,眼梢微微一挑,掠过上首的小皇帝。 萧继远就明白了,对着上首的小皇帝抿嘴微微一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嗬!谢你八辈祖宗!少跟他的阿璃套近乎! 眼看摄政王的醋缸又要翻,末璃急忙扯过话头。 “叙旧等会也来得及,先谈正事吧。萧大人这趟来,肯定是有要事。” 萧继远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国书,上前一步道。 “陛下说的是,萧某此番又是来议和的。这是皇后娘娘让我带过来的国书!” 末璃伸手就想去接,却被展万钧起身抢先一步接过,再递到她手里。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大局为重喂,王爷! 王爷表示,陛下你就没看出那蛮子是想对你动手动脚么? 陛下表示,没有!我一点也没看出。倒是看出你醋缸又翻了,还想对人动手! 翻开国书匆匆扫了一眼,这种公文她不在行,看也看不出什么深意。倒是大红的皇帝玉玺多看了几眼,想来这不会是作假。 随手就递给展万钧。 公文的事还是交给摄政王吧。 “唉!你说这事闹的。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好在你们没一条道走到黑,不然可真让人头疼。”她叹了口气,抱怨。 这话萧继远不敢接,只好呵呵一笑,打了个哈哈。 “议和也好,大冬天的谁想在外面浪。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好过日子去吧。” “陛下圣明。我主陛下和娘娘千岁也是这个意思。” 嗯,主要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懂!不过皇后娘娘是怎么搞定老皇帝的呢?她很好奇啊。 但不敢问!这种事,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深宫秘闻。属于一级机密!绝对够写一本宫斗大戏! 好好,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不用打仗了。 但是……她微微侧身,看了萧继远身后那抹窈窕的身影一眼。 萧继远立刻侧身后退一步,把身后的人亮出来。 “这位是金盛安乐公主,乃是萧氏贵妃所出。公主珍慧淑德,娘娘千岁特让我带来交给陛下。还望陛下好好珍爱怜惜!” 公主上前一步,盈盈施礼。 “耶律氏拜见陛下万岁!” 声音竟是十分清脆悦耳! “平,平身。”末璃连忙起身还礼。 公主起身,伸手一撩,当着她的面就把蒙着的面纱揭了,抬起头就直勾勾的看着小皇帝。 末璃一下就愣在那儿。 * 这位公主进门的时候蒙着面,就两只眼睛半个鼻子露在外面。额头饱满圆润,皮肤白皙细腻。一双美目波光盈盈,含情脉脉,光看这半边也知道绝对是个美人! 这会面纱揭了,露出整张脸,就更是叫人眼前一亮!但见她鼻子挺拔秀气,嘴唇红润饱满,脸颊微微带肉,是个一看就令人欢喜的绝色佳人。 大齐的美人在末璃的印象中都是带着野性和霸道的,譬如那位耶律淑哥,就是个呛口小辣椒。 但眼前这位公主却一点也不呛口,反而显得温婉大方,确实如萧继远夸口的,一看就是珍慧淑德。 更难得的是,由内而外都是一股子健康劲。瞧着有肉的脸颊,红润的嘴唇,饱满的额头。富贵大气,一准的主母像。 按照公主这个模样,要说给个皇后都应该啊! 擦!她怎么觉得这就是个阴谋!皇后娘娘精挑细选,这是把两国审美综合起来给她选了一个“准皇后”。 连小皇帝都能想到的事,展万钧自然也是一眼就瞧出了门道。 虽不知为何这次议和出面的是大齐的皇后,但瞧着皇后娘娘出手的这个架势,他就知道这女人不好对付。 难怪议和答应的这么爽快,敢情皇后娘娘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呵呵!可惜了一位这么“端庄富贵大气有福”的公主哇! 他在肚皮里冷笑一声,眼梢狠狠挖了小皇帝一眼。 看傻了?喜欢也没用!就算你把人娶回宫里,晚上还能抱着一块睡觉不成? 小皇帝脸上一疼,回过神,尴尬的咧嘴一笑,牙疼似得开口。 “公主一路辛苦了!这个……累不累?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休息?这就留下了?你倒是连个反抗都没有?摄政王瞪眼。 末璃摊手。那怎么办?人都送到这里了,难道还退回去?总不能叫一个姑娘家傻站在这儿给几个大老爷们看。又不是观赏品! 王爷冷哼一声,别开头。不管了! “多谢陛下。”公主倒是落落大方接受好意,再次屈膝行礼。 “好好,来人,带公主下去休息。好生伺候!上好茶和点心!” 说茶和点心的时候,她是看着祁进的。 长生子一挑眉,得,他的好茶被她转手就喂给外人了。 * 等公主一走,屋子里的四人顿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起来。 国书和公主都收了,那接下来该干嘛? 摄政王觉得大齐人可以滚蛋了,他要和陛下私下谈谈“国家大事”。 图阁大学士则连连给萧继远眼色,示意他别忘记四皇子的事。萧继远装死不搭理。 长生子坐在椅子里纯粹看戏,顺便哀叹自己的好茶被陛下白白送给别人享用。 而小皇帝则看着萧继远直眨眼。 萧大人立刻激动了。 怎么?她是有话要对他说,却又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没问题!只要陛下你给个指示,咋们可以立刻私下密谈! 摄政王?不用怕!大齐耶律氏和萧氏都给陛下你撑腰!元气满满! 第299节 为此,他还故意昂首挺胸,蔑视了展万钧一眼。哼!逆臣!陛下大了,娶妻生子。将来就没你什么事啦! 展万钧被这一眼看的心里只窝火!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蛮子就是削想他的阿璃!是不是这蛮子知道了什么?孤男寡女在塞外一个多月,他可以脑补出三本大戏! 王爷觉得自己手里的玄铁长刀饥渴难耐,得血祭了! “那个……”末璃对着萧继远使了好多眼色,结果对方接受不良,只顾着跟摄政王打眉目官司。迫于无奈,她决定还是打破僵局,开门见山了。 “什么?”萧继远却是一阵激动,跃跃欲试上前一步,两眼都冒光了。 陛下,咱们密谈,密谈! 呃,怎么这种眼神!她愣一下。 “那个……公主的嫁妆呢?一并带来了么?” 诶?陛下你说啥?嫁妆? 萧大人愣住。 “没有么?”小皇帝一脸失望之色。 哈?肿么办?她失望了!萧继远的心顿时就乱了。 “不,不是……我出来的急,皇后娘娘没提!” “那就是没有咯!” “不,不是!要不等我回去问问皇后。” “好!你问问。” “哦!知道了!” “其实……” “什么?” “没有也没关系。” “哦!陛下圣明!您真体贴公主!” “不是!我会叫户部的人从给你们的议和款子里扣。” “啊?这样啊!”陛下您可真……精明! “嗯,女孩子出嫁,怎么能没有嫁妆。皇后那么疼爱公主,一定不会让她委屈的,对吧。” “是,是的!” 所以你双眼冒光的就是为了你未来媳妇的嫁妆?陛下,你够了喂! “那么……” “什么?” “公主一定会有嫁妆的。但是陛下的聘礼呢?” 呵呵,既然陛下你算盘那么精,就别怪我们也有小算盘! “哦,有,有!” 诶,有? “是什么?” “我把四皇子还给你们,就当我给公主的聘礼!” “好,好!陛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就这么说定了!”旁边一直急的不行的图阁一听这话,连忙一拍大腿,应承了了。 闭嘴!你这老家伙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大人气得要冒烟! 谁要四皇子啊!谁要! * 让公主去休息,让萧大人回去问问嫁妆的事,让图阁老学究去见四皇子。把大齐的使臣都打发了,正殿里鎏玥核心领导层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军国大事”。 “你们觉得公主怎么样?”小皇帝决定先选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开头。 王爷冷哼一声。 “太老,太胖!” 旁边长生子嗯了一声,难得的两人竟然意见一致。 末璃震惊了!要不要这么睁眼说瞎话! 公主那叫老?十七八岁花一样的年纪,正是大好的年华!还有那叫胖么?那叫丰满好么!是健康的象征! “比你老!比你胖!”摄政王补充道。 “女大三,抱金砖!女人有肉好生养!” 王爷冷哼,眼梢一挑。意思就是——公主是块金砖,那也得你能抱啊!公主会生养,那也得你能下种啊。 你能吗?你能吗? 戳心窝!小皇帝捂着胸口皱眉。 这特么谁害得她! 旁边长生子立刻仰天看风景,装作事不关己。 “那个四皇子,陛下真打算放回去?这可是,摄政王拼着命捉回来的呢!”祁进见火烧到自己,连忙引开祸水,顺带便挑眉看了展万钧一眼。 说道四皇子,王爷立刻跳起来。 “这是我不同意!空口白话就想把人带回去,没那么便宜的事!” “那你留下养着?”小皇帝直翻眼皮。 “养着就养着,难道还差这一个人的口粮?耶律文南在大齐颇有声望,朝中支持他的很多。这么有价值的人,怎么能随便就放了!” “我也知道他有价值。他是皇子才有价值,要是成了俘虏,就不值钱了。” 这话让展万钧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 “想必你也看出来,如今大齐当政的是皇后娘娘了。大齐变天了,这皇子很快就会不值钱。你再留着他,就要砸手里了!” 展万钧沉默不语。他也是个老阴谋家,岂会不懂这朝堂里的波涛暗涌,瞬息万变。千百个心思一转而过。 “你的意思是……” “做个顺水人情呗,顺便省一笔钱财。” “就这么简单?” “当然还有给皇后娘娘添点堵!她送我一个公主,我还她一个皇子,有来有往!”小皇帝咧嘴一笑,小狐狸似得。 这笑实在可爱,惹得展万钧也跟着一笑。 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趁着皇后娘娘“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稳,给她添个对手。好叫大齐人自己窝里斗,省的老惦记别人。 如此看来!他的阿璃真是越来越有帝王相。也知道搞这些合纵连横的阴谋诡计! 王爷表示,吾儿长大了,为父甚欣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京兆尹不管,我管! 三天之后,从西京传来凤谕,皇后娘娘表示公主的嫁妆一定丰厚体面。 萧继远拿了消息立刻到小皇帝跟前“讨赏”,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和陛下私下密谈的机会。 没有闲杂人等在场,萧大人表示这下可痛快了。 没错,闲杂人等头一个指的就是气焰嚣张咄咄逼人的摄政王。 可惜摄政王忙着检阅军队,查看边疆,一时不察就让这蛮子钻了空子。 把皇后娘娘的凤谕扫了一遍,末璃合上锦帛叹了口气。 “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这么相信吧。” 听着口气好像还挺勉强!怎么?陛下是怕大齐赖账? 你们可不就是赖账狂!说好了和平共处,结果又翻脸无情,大军压境的是谁? 陛下一挑眉毛,翻旧账。 这是萧继远没法说,只好一脸尴尬的打哈哈。 “俗话说得好,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现如今你们陛下说了不算,我且看皇后娘娘的算不算吧。”。 嗬,这话说得,横扫一片。陛下您自个也是男人喂。 萧大人觉得小皇帝这打脸太无情,连自个都不放过。 “这么说来,陛下是连萧某也一并不信了。”萧大人表示心酸,好累。 “没有!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还懂点礼义廉耻。” 我该说谢谢么?萧大人堵一肚子气。这话说得,大齐除了他都是无耻之徒?陛下你太过分了! 眼看萧继远气得肚皮都要鼓起来,末璃连忙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是读过书的,所以和他们不一样。你们大齐信奉丛林法则,强者为尊。只要是强者,仿佛烧杀抢掠,背信弃义都没关系。但强者之道不是王道,虽一时让人屈服了,可这不是心服。心不服,将来必生逆反。” “不服?杀掉便是。这样一来不服之心已被泯灭,还怕将来生逆反?”萧继远一挥手,杀气腾腾。 “你看你看,三句话不离打打杀杀。你杀得了一人,杀得了一族,你能杀得了一国,杀得了全天下?只要人心不死,终生不服,终会逆反。强者之道,只能一时,不能长久。” “那按照陛下的意思,如何才能长久?” 第300节 “当然是仁心仁术,王者正道。” “仁心仁术,陛下的意思是不要打仗咯?那还要什么军队,养什么兵。” “仁心仁术又不是让你不要养军队。你这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这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 “不是黑也不是白,那是什么?” “是五彩缤纷!治国之道,既不是强也不是弱,而是平衡。该强的时候强,该软的时候软。该杀伐决断就得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可该慈悲普度的时候也得心存温柔,仔细小心。总之麻烦的很呐!” “陛下你说的头头是道,可也没见你对着摄政王强一点呀。尽看你弱了!” “喂喂,你这可是干预我鎏玥内政了。” “我这不叫干预,我这叫忠良之言。对着我陛下是夸夸其谈,一套又一套。可见了他,怎么就是老鼠见猫。我看摄政王气焰是嚣张的很,全然不把陛下你放在眼里呢。这等逆臣放在身边,陛下你这满肚子的治国之道,只怕是派不上用场!” 末璃没想到这话说着说着就引火烧身。 虽然萧继远说的是事实,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不愿意说展万钧的不是。当下摆了摆手道。 “有能力的人脾气大些也是难免。当君王的,若是连这点容人的雅量也没有,又如何心怀天下,包容万物。我这叫,大度能容天下。学着点!” 说着,就伸手一拍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真的很大度。 萧继远看着她扁扁的肚皮,薄薄的身板,心想你这肚皮连只大一点的碗都塞不下,还容天下? 学你?是学你的“忍术”,还是学你的“王者之道”?他怎么觉得都挺惨呢! 被他这么看着,小皇帝有些恼羞成怒,挥手道。 “唉,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不能理解。有朝一日你也和我在同一个位置,就懂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有朝一日,也在其位。那他又会如何?萧继远的心怦然一动。 “想什么呢?走啦!不留你吃饭!”小皇帝伸手赶他。 萧大人冷哼一声。 “小气!” “没钱!”陛下也是脸皮破厚。 “告辞!” “不送!” 热茶没有一碗,热饭没有一顿,苦命的萧大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顺着绳子往下爬的时候,萧继远再次确定。将来他要是当了皇帝,绝不会像这小子一样苦逼! 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摆谱,杀无赦! * 第二天,大齐全军再次后撤五十里。 只有新上任的主帅萧继远带着图阁和几个随从,到雁门关下代表大齐和鎏玥正式递交两军罢战议和联姻的国书。 为此雁门关也终于再次打开了城门,摄政王带着小将军赖沧澜和几个随从骑着马从城门口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边互换了国书,第二次议和结盟。 这是第二次议和,两边代表心里都有点异样。鎏玥这边主要是不信任,大齐那边则是分外尴尬。毕竟两次议和萧继远都参加了,他可真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但对老百姓来说,这次是眼见为实,货真价实。 雁门关里人人称颂欢呼,对和平的渴求不言而喻。 *则是小皇帝和大齐的萧氏公主携手登上城头,接受两国臣民的祝贺。 这一幕是皇后娘娘要求的,陛下既然想要丰厚的嫁妆,就得堂堂正正的迎娶公主。为了五斗米,陛下折腰了。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陛下表示何况朕还不是英雄。 人穷志短呐!朕为这个国家可真是操碎了心!把自己都卖了呢! 老百姓们对公主很满意,瞧着就是个能生养过日子的样,挺好。对小皇帝也很满意,瘦是瘦点,矮是矮点,但瞧着倍有精神。 小两口长得都挺俊,将来生的小皇子小公主一准漂亮! 只有摄政王在城下冷哼。生孩子?生个鬼!两女的,能倒腾出什么来! 摄政王一脸黑,落在萧继远眼里就颇为不齿。 小皇帝是有雅量,他可没有!小妖怪挨欺负他管不着,因为那是鎏玥内政。但倘若摄政王憋着坏想对公主不利,那么哼哼哼!这可就是大齐的内政,他管得着! 觉察到萧继远不齿的目光,展万钧心里直窝火。 这蛮子什么意思?这目光瞧着,敢情蛮子才是小皇帝的忠臣贤良,要保护阿璃呢。 切!谁给他的脸! 傲慢的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萧继远也冷哼,扭头也要走,结果旁边一直等着的图阁急了。 “四皇子呢?” 对哦!都忘了这位皇子殿下了!萧大人想起来就觉得牙疼。 一点也不想要啊。可偏偏陛下硬要给,还借此赖掉了聘礼。皇后娘娘再不想要,也的忍着头疼收下。毕竟这是一位皇子,堂堂的耶律氏。 相比于城头上被万民祝贺崇拜的小皇帝和公主,四皇子则是骑着一匹瘦马灰溜溜独自被放出。 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地盘比人生生捋走,这脸丢的,大发了! 刚醒过来那会,耶律文南真恨不得抹脖子自杀。可鎏玥人又怎么会给他寻思的机会,捆得跟粽子似的不说,连嘴巴都塞了毛巾,生怕他咬舌自尽。 这寻思的劲头一旦过去,怕死的念头就生出。他也就不想死了。 可死不了,成了个俘虏,显然也是活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算是个有分量的皇子,鎏玥人必然不会轻易罢休。而自己阵前失利的消息一旦传回西京,且不说父皇会如何失望,但说皇后娘娘萧氏一党也不会饶了他。 可活不好也还是活着好。活着才有希望! 但希望在别人手里掌握着,由不得他做主。他是打定主意持久战,等着大齐和鎏玥扯皮。其实应该说是等着西京里的自己人和萧氏一族扯皮。 哪成想就关了六七天,就见到了图阁。而且图阁还告诉他,鎏玥皇帝说了,拿他抵公主的聘礼,直接放了。 嗬,这好消息来的太快,叫人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会不会有诈? 图阁可不管有诈没诈,总之又不用他们自己花钱。小皇帝愿意给,谁还傻乎乎往外扔! 本来还提防着皇后使坏,嘿,敢情小皇帝也不是和皇后一条心。 四皇子不傻,在屋子里想了一宿,就全想通了。 皇后娘娘送上公主,小皇帝就还以皇子,这真是有来有往,一报还一报。 皇后娘娘打得什么主意,鎏玥人自然清楚明白。而小皇帝打得什么主意,大齐也是心知肚明。 这联盟,也不过是利益结合罢了。 不过两国之间本就没什么友情可言,一切利益至上。 场面功夫都做完,这一场大战就算彻底偃旗息鼓。大齐第二天就全面撤军,走得是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留恋。 鎏玥这边也是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打包回家。 小皇帝和摄政王都在外面,京城里就靠柳傲君和一棒子离心离德的朝臣支撑着,想想都觉得悬得很。 赶紧回家!再不回去,必然生乱! 何况,她也真是想死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哎呀,水果啊,蔬菜啊,香茗甜点啊,锦褥华服,宫室楼阁……啧啧啧,富贵荣华的好日子,她回来了! * 走时正值深秋,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等再回来,却已经是枝头泛绿,冰河初融。春天的气息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日子也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 陛下的马车还在城外,清心殿里的大小奴婢们就已经翘首以待,心情激动。 早在十天前雁门关的密旨就已经快马送到,王宝宝捏着鼻子把李得胜叫来,传达了这个消息。李得胜一听就乐得差点蹦起来,一时激动也就顾不得和师傅那点龌龊事,直接跪地上给王宝宝磕了一个。 “承师傅您吉言,老天保佑,陛下洪福齐天!” 倒把王宝宝给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也没心思跟他掰扯,李得胜立刻一溜烟跑回清心殿把好消息告诉了宝盒和李蔷。这两位也是又蹦又跳,又哭又笑。 紧接着宝盒就一马当先,小陀螺似得指挥着大伙在清心殿里大操大办,大扫除。陛下不在,她们这些奴婢们就缺了主心骨,日子过着都没劲。 这没劲的日子,就跟蒙了尘的画一般,死气沉沉灰扑扑的。如今陛下要回来了,那就该把整个屋子好好扫一扫。灰尘一扫而空,这连屋子带人都透出光,透出亮,透出新,透出精气神! 当然,陛下回来了,那摄政王也肯定要回来。 想起这位煞星爷爷,宝盒心头就又跟堵了一块石头似得,顿时憋气。 李蔷如今是她的小棉袄,宝盒姐姐的脸一耷拉,这位妹妹就感同身受。想来想去,也想到了展万钧头上。 唉,这个摄政王啊!她是后来的,没见识过王爷欺负小陛下的日子,瞧着倒也不觉得这主有多坏。 但自打陛下“悄然出走”之后,这位就拉长着脸阴沉沉冷森森的镇在宫里,整天就跟乌云似得压在大家头顶上,谁瞧了都不好受哇。 王爷手里握着乾坤,心里装着天下,他的心思可没人敢猜。背后偷偷议论的人,全叫王宝宝逮起来,狠狠打了嘴巴子,发配到浆洗房干苦活去。 这一手之后,谁还敢多嘴多舌多心眼?夹紧尾巴低调做人吧! 后来好容易这尊大驾到别馆养病,总算让宫里的大小奴婢都透了口气。可皇宫里的人都是七窍玲珑心,见识过这个架势都明白这是要出事。 这个年,也就没心思闹了。就怕闹得不好,容易把小命搭上。 这不,雁门关告急,大齐大军压境。大过年的,又要打仗。 说起打仗,鎏玥是人人叹苦。有完没完呐! 幸好老天保佑,神明眷顾,雁门关的孟塞没有辜负陛下和王爷的期待,总算是把城池守住,大破敌军,打了个胜仗。 蛮子讨不到便宜,就灰溜溜撤军,关内安全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301节 也是好事成双!那头胜利的消息传来,这头陛下回来的消息也到了。大家伙夹着尾巴憋着气过了一个年,终于等到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这喜气从清心殿的人脸上透出,一路飘散开去。等末璃真回来的那一日,便是皇宫内外,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每一个人脸上都染上了一抹喜色。 虽然小奴婢们并不知道上头在乐什么,但终归是乐,乐总比悲好。 有的乐,且得乐! 宫里想要活得顺遂,就得会看这些眉头眼目。 小皇帝坐着马车入城,街道两边的老百姓又被赶的干干净净。她也懒得计较,晓得展万钧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她再遇刺。 哪儿那么多要她命的! 马车顺顺当当就进了皇城,一路朝里去。 沿途都是张灯结彩,大小奴婢身上都穿着新衣,脸上都带着笑容,浑身上下透出喜气洋洋。瞧着就让人高兴! 能平安活着回来,她也挺高兴的。 然而车马经过月华门,路过崇文殿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清晰可辨的呜呜哭声。 这大好的日子,谁在哭? 而且听着这个动静,可不是一个人哭,而是一群人哭! “停车!” 她用力一跺脚。 马车立刻停下,旁边骑马跟着的赖沧澜翻身下马,一步上前。 “陛下?” “这外面谁在哭?” 小将军愣一下,扭头看了看四周。 这哭声他也听到了,实话说,真难听,而且触霉头。 “好像是礼部那边。” “礼部?我怎么听着像是宫里。” “不是,是礼部。礼部衙门有一部分和皇城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听着像是宫里一般。”小将军踮脚一望。 “原来是这样。那谁在哭啊?总不至于礼部里那位大人家里死了人,在衙门里开灵堂吧?” 哎哟,陛下这话说得,也是口无遮拦。 小将军都不忍听。 “微臣去打听打听。” “快去快去。” 小将军忍着牙疼,连忙招来一个随从,打墙头翻过去,直接到礼部去打探,速来回报。 小兵翻墙头很是利落,跐溜就过去,撒腿就往里跑。 陛下在马车里脱了鞋子挠一会脚后跟的冻疮,小将军就把打探到的消息送到跟前。 “陛下,是一帮考生在礼部的文庙里哭圣贤。” “哎?今天是圣贤他老人家过世纪念日吗?这帮学生要来文庙哭?” “不是啊!”虽然小将军是武将,可也读过书,今天不是圣贤他老人家的祭奠日子。 “那他们哭什么?” “不知道!” “再去探!” “是!” 这事闹的!她一回来,隔壁就哭丧。一准有事! 得,皇帝的命就是如此,没得安省! 末璃在车里叹口气,穿上靴子,撩开车门,径直跳下车来。 “陛下!”赖沧澜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下了车,跺了跺脚,她一抬头就看到去探的小兵打墙头又翻过来,灵猴似得,一溜烟就蹿到跟前。 赖沧澜上前一步护住她。 “里面哭什么呀?”末璃扶着他的肩膀问。 小兵并不知她是谁,但见小将军护得紧,肯定是个贵人。于是单膝跪地回禀。 “文庙里那帮学生是在哭……” 话还未说完,就又听到宫墙外咚咚咚的鼓声传来。这鼓声一听就带着怨愤,每一声都仿佛是用力砸在人心头。 末璃张大嘴,仰头一望。 这又是怎么了喂! 今儿个都是赶巧了是不是,就等着迎接她的! 鼓声咚咚咚敲了好一会才停下。 鼓声一停,小皇帝抬手往胸口一拍,长吁一口气。随即对着小兵一抬手。 “你说,你继续说。” 小兵这才回过神。 “启禀贵人,文庙里的学生们是在哭考试不公。” “考试不公?什么考试?” “春闱!”小将军急忙凑到她耳边提点。 哦哦!春闱啊!等一下,春闱已经开始了?这么早? 小将军摇摇头。 “还没,但学子们已经汇聚京城,就等着开考了。” “还没考,他们就哭啊?” “说是有人举报考官收受贿赂,出卖考题和答案,结果被抓进打牢问了罪。学子们联名上奏,要求重申,但京兆尹老爷不受理,还把递状子的几个学子打了板子,皮开肉绽,都躺在客栈里不能动弹。京城的学子就联合起来,到文庙里来哭,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小兵又说道。 啊,敢情不是等着她,而是一直在哭啊。 鎏玥这官场,自上而下烂到根,出现考场舞弊,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 这事既然撞到了她跟前,少不得她就得管。反正债多了不愁,都管了那么多事,再多这一桩也不多。 深吸一口气,她忽而又停住。 “那刚才的鼓声又是什么呀?” 小将军朝天翻了翻眼皮。 “那是陛下您让人设在皇城门口的登闻鼓,您忘啦!” 哦哦!登闻鼓!告御状!哎呀,她还真忘了这茬! 啊,那这茬妥妥是等着她。 于是一挥手。 “不走了!” “啊?” “去文庙!升堂,这考场舞弊的案子,既然京兆尹大人不肯管,那只好我管了。” 又是这个京兆尹! “啊?” “对了,把那个敲登闻鼓的也带到文庙,一并处理!” 一桩是办,两桩也是办,一起办了吧。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陛下很忙很忙很忙!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是一笔大买卖! 礼部文庙大殿,圣贤像前,跪满一地老老少少的读书人。此斯文之地,忽而来了一队金戈斧钺的官兵,进来就赶人。 “起来起来起来!别哭了!都起来!” 学子们一个个正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忽而被打断了,情绪顿时激动。 “好啊,连文庙都不让哭了。这是要把人赶尽杀绝!咋们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斯文之地,岂容这班蛮夫玷污!” 不知是谁振臂一呼,一呼百应。书生们一个个跳将起来,挥舞着拳头要跟官兵们拼命。 哎哟喂,还斯文之地,还蛮夫,可把兵爷们给乐坏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谁要赶尽杀绝了!他们是奉上头的旨意清场而已,给贵人腾地方。 而且这些书呆子能干架?都不用他们挡,就一个个摇摇晃晃的。光是这几天哭就哭晕了好几个!都是些花架子! 稍微推得重一点,他们还怕把书呆子们推坏了呢。 “吵什么吵什么!都给爷爷们站好了!谁要赶你们出去了?是有贵人要来。你们不是要告状么?不是要喊冤么?乖乖站好,有你们告状喊冤的时候!” 有贵人要来?是谁?学子们顿时不闹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一定是摄政王!今天是王爷回京的日子!” 第302节 “对!一定是摄政王!” “方才我还听到有人敲了登闻鼓!” “哦,难道是……” “定然是他!” “也是等着这个时候啊!” “那大家快站好,恭迎王爷!” 一时间,愁云惨雾义愤填膺的学子们精神抖擞,一个个自动自发的爬起来,排好队,在两边站好。 别看展万钧一向恶名在外,是以武功进爵封王。可他的成名战却是当年御笔钦点状元郎,一笔文章动京城。 所以功名文章这一块,摄政王还是有资格替天下学子做主的。 等赖沧澜带着御林军,把小皇帝簇拥着到大殿里。学子们还一个个不以为然,自当这是先头部队,王爷还在后面。 等末璃被小将军搀扶着往上首的正座上一座,大家还愣愣的不知所措。 这谁?王爷呢?不来了么?那怎么办啊? 学子们傻愣愣站着,也不跪地也不磕头。这也不能怪他们,能到京城来参加春闱的学子都是通过了省试的。身上都有功名,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有干部身份。既然是干部,那么按律可以见官不跪,只需行礼便是。 但末璃不是官,她是皇帝。 所以等她入了座,小将军就站到前面朗声道。 “圣驾再次,尔等还不跪下行礼!” 这一声“圣驾再次”,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所有人浑身一震。不由得一个个膝盖一软,噗通噗通全跪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听着声音倒是比长相显老,沙哑。 大家又浑浑噩噩的站起来。 也不敢抬头看,只一个个偷偷瞥眼瞄。 瞄到上首坐着的末璃,个个都觉得挺纳闷。 这是咋们的陛下?就长这个模样啊! 也不怪学子们纳闷,实在是外面对小皇帝的评价很一般。陛下体弱多病,又是疏于学习,是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柔软皇子。一贯又被权臣欺压,苟延残喘至今,一向表现平平,存在感很弱。 外面的人又见不到圣驾龙颜,自然只能靠想象。想来想去,陛下就成了个面黄肌瘦,可怜巴巴,缩头耷脑的模样。 和摄政王面目俊朗,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正好是一个对比。 然而今日见了龙颜,却满不是这个样子。 小皇帝瞧着是有点瘦,有点弱,但绝非面黄肌瘦,缩头耷脑。相反,陛下耳聪目明,双目有神,天庭饱满,身姿灵秀,一看据是个聪明孩子。 年纪是不大,但也不是个娃娃。半大小子正少年,正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要说有什么可挑剔的,那就是陛下瞧着有点男生女相。但也不是个娘娘腔的样子,就是委实过于俊美漂亮了些。 但当年摄政王也是“色如春花”,可也没妨碍王爷顶天立地叱咤天下。 可见这长相也是不作数的,关键还是看性格。 就不知陛下这个性格…… 大家心里都有点打鼓。 打从登基就被权臣压着的傀儡小皇帝,这个性格能好么? 学子们打量小皇帝,末璃也打量他们。 这就是鎏玥未来的栋梁之才们?她怎么瞧着有点……惨呐。 这一个个鼻子红眼睛肿,头发乱衣服脏的,瞧着不像爷们,倒像是一群哭鼻子撒泼的娘们。 搞什么嘛! 出了事,光靠哭鼻子有用? 而且她怎么瞧着老老少少,年龄差距这么大。她还以为都是年轻人呢,敢情还有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哦,那一个连胡子都白了,是爷爷辈了吧。 哎哟,也是难得的“老当益壮”。 对了?那个敲登闻鼓的呢?还没带来? 正想着,外面就传报。 “启禀陛下,敲登闻鼓的人带到。” 小将军立马看小皇帝,对方微微一点头,于是扭头道。 “传!” 不多时,就有一抹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 这身影才现身,大殿里的学子们就如同被风吹皱了的湖面似得,情不自禁就骚动起来。 “是他。” “是林真颜!” 在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这身影迈步入内,昂首阔步。 他一进来,就有按耐不住的学子拱手施礼。 “林兄!” “真颜兄!” 这位叫林真颜的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又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而被示意的几位学子竟然激动的纷纷低头抹泪,一副情难自禁的样子。 末璃简直看傻了。 这谁啊?这帮书呆子们的偶像么?要不要这样! 外头亮,大殿里暗,这人一进来一时看不清长什么样。等上前几步,光线柔和了,她倒是看清楚。 唔!这位林真颜当个偶像还是可以的! 倒不是说这人长得有多帅,论长相鎏玥出了一个展万钧,估计一百年以内没人能靠脸蛋超过这位“色如春花”的王爷了。 林真颜的容貌属于周正,不过这好相貌被一条新添的伤口给破坏了。那伤口横贯与他的右颊之上,差点就戳到眼睛。 好在他气质迥然不同,便在一群学子中鹤立鸡群脱颖而出。 大殿里的学子多是文质彬彬的柔弱样,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林真颜并不柔弱,他体格健壮,身姿挺拔,倒像个练武的。 然而若说是练武的,他又没有武相。双目有神,仪态大方,举止斯文,看着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小皇帝把林真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最后在心里给对方下了个定论。 这一位乃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星级好学生! 也就难怪对方能成为学子们的偶像了,就算是在现代,他也该是学生会会长,高考状元级别的。 林真颜当然也看到了末璃,在心里愣了一下。 正如学子们所言,他敲登闻鼓正是赶着摄政王回京的日子,故意敲给这位王爷听的。指望的就是告御状,希望王爷能出面替学子们革除舞弊考官,还春闱一个公正清净。 但万万没想到在文庙里等着他的却是这么一个半大孩子! 不过他到底不是寻常人,一瞧这个架势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御林军,四品带刀侍卫,肆无忌惮的端坐文庙大堂之上,这除了万岁陛下,还能是谁?当朝皇帝是个孩子,天下皆知。 那么上首这位,不用说就是小皇帝了。 没想到等着自己的是小皇帝,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但事已至此,打退堂鼓肯定是不行。小皇帝再不济,那也是真龙天子。只要把事情闹大了,未尝不能逼出王爷。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不等小将军呵斥,就自动自发伸手一掀衣摆,跪地磕头,朗声道。 “学生林真颜,拜见吾皇万岁。” 末璃一挑眉。 “平身!” 林真颜皱了皱眉头,暗暗咬牙,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 看来他不光脸上带着伤,连身体也是。她眉头微微一皱。 “你受伤了?沧澜,下去瞧瞧他身上的伤。” “是!”小将军领命。 迈步而下,对林真颜拱了拱手。 “失礼了!” 林真颜微微一点头,伸开双臂让他查看。 这一查看,叫赖沧澜脸色一变。好家伙,这是遍体鳞伤啊。而且一看就是熬型熬的! 也亏得这一位体格不错,这要换一个体弱的学子,只怕半条命就没了。能不能下床都两说,哪还有力气敲登闻鼓告御状喂! 这谁下的手?参加春闱的学子可都是有功名的,鎏玥律法规定,不得对功名在身之人动刑。大理寺用刑,都得进宫请旨意,虢去功名才能动手。 小皇帝不在京城,王爷也外出,这谁能下旨虢去一个学子的功名? 这事想想就知道有问题。 等小将军一回禀,末璃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也是意料中的事,她只顾着平定边疆战乱,就顾不上这窝里的脏乱。 也好,现在外面安定了,正好抽出手来对付里面。 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林真颜。 “你还站得住么?要是站不住,我叫人搬张椅子给你坐。” 这话叫林真颜脸色一变,心绪大乱,慌忙中竟又要跪地。 第303节 “别别!起来。你身上有伤!”小皇帝一下站起来,喊道。 林真颜半道又停住,该拱手深施一礼。 “陛下仁爱,学生惶恐。学生站得住。” 真的?她怎么瞧着他都晃了。 呐,你说站得住,那就站着咯。 虽然心里爱才,不过她也知道读书人都有点书生气,骨气和面子是很重要的。 她也就不去强求了。 “你敲登闻鼓为了何事?”她问道。 知道肯定是为了考官舞弊的事,不过开场总还是要问一问。 终于说道正事了,林真颜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结果外面又来传报。 “启禀陛下,摄政王驾到!” * 哎哟喂,王爷您是早不来晚不来,这边刚要讲正事了,您就来了。 来了也好!大家可盼着您呢! 学子们心情都很激动。今儿个可算是来着了,该等的到了,不该等的也到了。王爷加上陛下,两尊大神镇着,这事肯定闹大了! 相比于其他学子们的兴奋,一开始也盼着摄政王主持大局的林真颜倒是些微有些失望。 一直以来,外面对小皇帝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 今日机缘巧合,得见圣驾龙颜,倒叫他吃了一惊又暗生欢喜。 虽然只是匆匆一样,两三句话,可他也瞧出陛下绝非传言所说的碌碌无为无知小儿。相反,陛下看起来是即懂事又聪慧,而且心怀仁慈。 他原想借着告御状这事,再试一试陛下的内里。可偏偏摄政王冒出来搅局! 有王爷在,哪里还容得了陛下施展? 想来,王爷也是为这这个而来。到底是提防着陛下呀,生怕天下学子的心,都被小皇帝收于掌中吧。 唉,臣强主弱,非鎏玥之幸! 正想着,外面就有人高喊。 “摄政王到!” 大殿里的学子们呼啦啦一阵骚动,展万钧的人影刚出现在门口,大家就自动自发的拱手弯腰,深深施礼。 就连林真颜也不能免俗,转身后退一步,也跟着施礼。 王爷顶着一张黑锅脸进门,对两边的学子视若无睹,大步上前,撩起眉毛就狠狠瞪了上头的小皇帝一眼。 让他好找!走着走着,半道竟然开溜了!好大的胆子! 末璃脖子一缩,尴尬一笑。 这不是为国为民嘛!爱卿息怒,息怒!气大伤身!保重身体! 瞧她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展万钧心头的火就一跳一跳的。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还以为她半道被人劫走了呢,吓得心都快跳出来! 瞪完了小皇帝,他又眼皮一垂,含怒扫视一周。 闹,接着闹!别以为他不晓得这帮读书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跟他闹?也不瞧瞧他是谁!论闹事,论阴谋,他可是祖宗! 早不来晚不来,就等着这个时候闹,结果把他的阿璃给闹走了。 简直胡闹! 冷哼一声,他也不喊平身,自顾自抬头又瞪着小皇帝。 “陛下不在清心殿里保重身体,到外面来吹什么风?惹出万一好歹,让微臣如何是好?” 恶形恶状,恶言恶语,凶神恶煞!落在在场学子们眼里,越发坐实了权臣欺压小皇帝的流言。 尤其是站在旁边的林真颜,低着头皱起眉,脸色难看。 然而末璃知道他并非是欺压自己,只是习惯性摆架子甩脸色,恶言恶语之下,恶形恶状之中,并非凶神恶煞,而是一颗恨不得泼洒漫天遍野的“慈父心”。 他是真的为她的身体和安全在担忧,而且一刻见不到她,如隔三秋一般难受。 恋爱中的男人啊! 也挺可爱! 于是小皇帝抿嘴一笑,朝他拱手一鞠。 “多谢爱卿关心,朕晓得的。” 晓得?她晓得个屁!她就晓得惹事闹麻烦!他心头还是气还是恼。可对着这么一张笑眉笑目的俏脸,这火是怎么也发不出来。 憋着一口气他又扫视一周。 学子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陛下这是……” “审案子!有人敲登闻鼓,这是朕得管!”她也不瞒她。 听着这个架势,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管。 展万钧暗叹一口气。吾儿长大了,能力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忙。他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小孩子还是依偎在大人身边的时候最可爱呀! 可做“父母”的又怎么能拦着孩子长大呢?慈父心一起,他的柔情蜜意就铺天盖地而来。 “既然陛下已有决断,那微臣就告退了。” “爱卿慢走!路上小心!”小皇帝咧嘴一笑,立刻拜拜。 竟然连挽留一下都没有!王爷心里的柔情蜜意陡然一冷,差点又要发火。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敢胡来。只要给陛下一个“你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的眼神之后,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末璃在被这眼神一瞪,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哎哟哟,看来回去好不了!王爷心里的小账本那是锱铢必较,而且她敢肯定自己绝对是天字第一号的欠款人。 摄政王来去如风,刮的众人晕头转向。 王爷不管了,走了,那希望看来又只能落在小皇帝头上。 学子们很失望,很失落。王爷竟然不管我们呢,嘤嘤嘤! 但林真颜倒是觉得挺好! 摄政王一进来就吹胡瞪眼,对着小皇帝发脾气。他原以为是王爷恼恨陛下“多管闲事”,有夺权争锋的意图。小皇帝也被吓得缩脖子变脸色,叫他看得即心疼又心酸。 堂堂天子,竟当众被权臣欺凌至此,颜面何存? 然而往下看就觉得事情不大对。王爷气归气,又终究还是没拦着小皇帝管闲事。小皇帝怕归怕,可也没吓得撒手不管溜之大吉。 君臣两一个是恶形恶状,一个是嬉皮笑脸,说的做的叫人怎么瞧着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味。 他也被自己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偷眼瞥上首的末璃。 小皇帝也看他,眼睛圆溜溜亮晶晶,一点怯意也没有。倒叫他心生羞怯,连忙低下头去。 由此他越发肯定,小皇帝的胆子很大,兴许连摄政王都不怕。 “哎你别低头呀。刚才说到哪儿了?” 什么?林真颜抬起头。 “问你话呢!” “方才陛下问学生击鼓为了何事。” “对,那你快说呀!” “是!” 林真颜拱手施礼,慢慢说道开来。 果然是为了春闱考官舞弊一事! 自先帝末熙驾崩之后,春闱直接停了三年多,天下学子不得出仕,个个都等的心焦。好容易新帝登基,天下升平,下令重开春闱,叫天下学子拍手欢庆。 学子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京城里聚集,连年都是在这儿过的,不能和家人团聚。有些甚至是在路上过的年,风霜雪雨,辛苦不堪。 都是为了求一个功名,不负十年寒窗之苦。 功名之路不易,十年辛苦再次一朝。所以人人都希望考场清净无秽,考官公正廉明。最怕就是有人作弊徇私,贪赃枉法。 可惜,但凡有利益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肮脏的交易。 新帝的这第一场春闱,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一个捞金的好机会。 天下学子五花八门,寒窗子弟有,豪门子弟也有。寒窗子弟除了苦读之外,别无他路。但豪门子弟就不同了,他们有钱,吃不了苦,就要动歪脑子。 一边要买,一边要卖,两厢看对了眼,是一拍即合。卖一个是卖,卖十个也是卖,卖的多了赚的也多。钱多不咬手,谁又会拒绝? 起初还是偷偷摸摸,到后来竟是明码标价。试题一份标价五十两,春闱的试题一共有三,买全套就得一百五十两。有了试题自然不能少了答案,答案可比试题贵,而且分档次。上中下三等,最次是一百两一份,中等一百五十两,上等直接翻一倍三百两。如此一来,买齐全套试题和答案,最起码也要近五百两银子。若是想要弄个好名次,则需要六百两甚至上千两。 并且买了试题才有资格买答案,以防有人只买答案,省那试题的钱。但买全套能打折,竟也有优惠措施。 京城里赶考的学子不下数千人,就算只有不到一成的学子买,这也是一笔高达数百万两银子的大买卖。 据说最先是出题的考官家的下人卖题,而后有学子偷偷做了题卖答案,逐渐越做越大,成了一条龙服务。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利益如此之大,怎么可能是几个下人和学子所为?何况事情都闹到几乎人尽皆知了,却无人出来阻拦,这说明什么问题? 这说明背后是有一个利益集团在操纵,这不是个人所为,而是一群人所为。若是没有分量足够的人镇着压着保着护着,谁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胡来? 这事就没那么简单! ------题外话------ 含香阁(月票1)紫罗衫(评价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陛下永远惹人怜爱,王爷也永远要被黑锅!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打官司得讲证据! 第304节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能闹到学子们自发集合到文庙来哭诉,这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但末璃也不能仅仅听信一面之词,就把这次春闱主考人员都给定罪。 官司诉讼这种事,得讲证据! “有!”林真颜道。 果然是有备而来! “呈上来!” 小将军迈步下去,林真颜便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交给他。接过纸大致翻了翻,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呈到末璃跟前。 “这是几位买了试题和答案的学子的供状,还有他们所买到的试题和答案。供状一共三份,试题和答案也是三份。” 小皇帝低头翻阅。 三份供状都很简单,三位学子分别介绍了自己的籍贯姓名和身上所取得的功名,然后写明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处从何人手中购得试题和答案,所花多少多少银两。三位学子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所得试题和答案也来自不同人之手,就连所花银两也各有不同。最便宜的只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份试题,最贵那人这是花了六百两银子买了全套试题和全套中等答案。 金额不大啊! 伸手摸了摸鼻子,她又翻下去看试题和答案。 看不懂!这种八股策论和答辩她是一窍不通,看了也白看。 把这一叠五六张纸合上,又看着林真颜,小皇帝皱了皱眉。 “不对啊!你这明明是三个人的供状,三份试题和答案,可怎么笔迹全是同一个人的?况且供状也没有画押。明显是一人所书的伪证!” 当然,字迹清秀端正,笔笔有力,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定然是出自一位胸有文墨的饱读学子之手。可字写得好看漂亮也不能当证据使吧! 本来她怀疑这些都是林真颜写的,不过字如其人,瞧着又不像。 看来他背后也还有人呢! 说证据是假的,林真颜也不避讳辩解,拱手应承。 “陛下明察。这些供状和试题答案乃是誊写出来的。” “那原件呢?怎么不拿来?” “学生无用。原件已经让人给毁了。” “毁了?谁干的?” 林真颜眉头一皱,面露不忿之色,叹了口气。 “礼部主事刘三吾!” “刘三吾?干嘛的?” “他是礼部礼学司主事,负责保管本次春闱的试卷。” 末璃听了眉头一皱,这听着倒是个监守自盗的路数。 “证据怎么会到他手里?” “是河间学子张朝刚发现同乡买试题答案,当晚联系了几位有名望的学子一起,在学管里逼着那位买试题的学子写下供状,连同试题答案一起连夜呈报到礼部,就是这个刘三吾收下的。当天晚上这个刘三吾表示会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可是等到第二天学子们到礼部衙门去问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这个刘三吾却翻脸不认人,说昨晚并没有收到任何东西。还无赖学子们闹事,叫官差把人都哄了出去。” 林真颜愤愤道,底下的学子们也群情激奋,纷纷出声应和。 “御驾之前,不得喧哗!”少不得小将军又得高喝一声,把噪杂的人生压下去。 末璃一听就扶额。 哎,读书人啊!整天关在书房里苦读,脑子都读傻了! 试题泄露,明码标价,这明摆着就是监守自盗,里通外敌。怎么还能把证据交到犯罪手里,指望罪犯自己抓自己呢? “这不是有三分么?还有两份呢?”她又问。 林真颜面色发红,微微低头。 “另外两份则是送到了京城衙门和礼部贡院,也是泥牛入海,悄无声息了。” 说完,愤愤握拳,声声叹息。 得!一串来着的,烂到根了! “没有供状,那人呢?”这不是还有人证么。 说道人证,林真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三位学子……都已经畏罪自尽了!” “哈?自杀了!”末璃蹭的站起来,瞪大眼。 林真颜抬头看她一眼,忽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高声喊道。 “陛下,这三位学子虽畏罪但绝非甘愿自尽,死不瞑目啊。” 这个她当然知道!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试题答案的人才不舍得去死!但凡事一旦闹到出人命,就必然是大事了。何况还一死就是三个! 若非甘愿自尽,那就是被逼,甚至被杀!这边从舞弊案又升级到了人命案! 但人证物证都没了?还怎么告? 这事她能想到,林真颜必然也想到。所以这学子猛一抬头,炯炯双目注视着末璃,朗声道。 “陛下可下旨传召河间学子刘青亘。他手里还有一份供状和牵涉此案的学子乃至礼部各衙门官员的名单!” 嚯!竟然还有这后手! 别说小皇帝愣住,便是大殿里的学子们也轰一声炸开了锅。 这敢情不止还有证据,甚至连涉案人员的名单也有哇。这个刘青亘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 “刘青亘?我认识啊!我好兄弟,好哥们!”旁边小将军开腔。 嗯?小皇帝一瞪眼。 你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陛下你也认识的呀!” 诶? “就是……当年跟你抢老婆的!”小将军凑到陛下跟前压低声音道。 跟她抢老婆?她又没老婆,为毛要跟她抢! 见她还转不过弯来,小将军连忙又补充道。 “就是那个蒋宝儿,陛下你选她当皇后,人吊脖子拒婚,结果坏了嗓子的。然后青亘就跑到宫里闹着要跟那个蒋宝儿一起死,我当时还追这来救他呢。陛下你也在现场的呀,对了,摄政王也在的。” 哦哦哦!不提起她都忘了!对对对!是有这么一茬! 敢情兜兜转转,到头来都是熟人啊。 那行,叫过来吧! 传下旨意,立刻请这位刘青亘到文庙来。 那边刘青亘还在路上,这边末璃就继续问林真颜买卖试卷的事,尤其是对他脸上的伤感兴趣。 林真颜有些不好意思,面带惭愧。 原来他的伤是被京城衙门里的衙役打出来的。买卖试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学子们在礼部求告无门,就跑去京城衙门告状。礼部虽然无耻可到底还是动口不动手,多少讲点斯文。这京城衙门可不管这些,京兆尹老爷不接状子也不见人,衙门口的衙役是直接拿着哨棒赶人。 那大棒子打在人身上,滋味可厉害了。 饶是林真颜这样体格健壮的,也遍体鳞伤。跟着一起去的其他几位学子身体柔弱,那是至今都卧床不起。其中一个还已然垂危! 正是如此这般,才惹得学子们义愤填膺,跑到文庙来痛哭。而林真颜这挺身而出,敲登闻鼓告御状。 须知这告御状也不是闹着玩的,不是说你告了就一定能告成。这要是镐不成,那就是诬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便是功名在身,他也是难逃一死。 所以算得上是玩命了! 这让末璃对他青眼相加,觉得他有血性,还夸他是读书人里的英雄好汉。想到还有受伤的学子在客栈里奄奄一息,她立刻下令着太医院派有资历的太医前去诊治。 怕宫里人不好好办事,还特意嘱咐派李得胜盯着这事。 李公公出马一个能顶十,太医院哪敢怠慢,立刻派了一位有资历的王太医前去。 小皇帝旨意一下,学子们就纷纷跪地叩拜,称颂万岁圣明。个个心情激动,有些甚至当场就感动的涕泪交加。 把末璃给窘的不行!要不要感情这么丰富喂! 林真颜也颇有些激动,一则是陛下真心体恤读书人,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十年寒窗一朝登科,不就是为了出仕。读书人当官入仕,哪个不想遇到仁义明君,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而他如今被小皇帝当众夸奖,岂能不暗喜在心,连身上的伤痛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正说着,外面传报,刘青亘带到。 “传!” 刘青亘便走到大殿里。 小皇帝定睛一瞧,正是记忆力那个多情小郎君。也不知他和那位蒋宝儿成了没有?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办正事办正事! 陛下连忙端正心态,一脸正色。 “学生刘青亘拜见吾皇万岁!”刘青亘大大方方上前,跪地磕头行礼。 林真颜侧身推开一步,给他让道。 “平身!” “谢万岁!” “知道让你来干嘛吗?”小皇帝开门见山。 “学生知道!这是供状和名单!”刘青亘也不含糊,直接就从衣袖里掏出一叠纸呈上。 依旧是小将军下去翻了翻再摆到末璃跟前。 末璃翻了翻。 唔?这供状的笔记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难道是她认识的?匆匆扫了一遍,定睛瞧抬头上的姓名。 京畿国子监监生林大战! 第305节 嗬,还是个太学的学生!国子监的学子也要买试题啊?这国子监的质量也查了点吧。哎这名字取得,怎么这么有杀气!这是要跟谁大战一场呐。她怎么觉得这名字意有所知呢! 再看涉案名单,好家伙,这就更有杀气了。这满满一大张纸,一排排一行行,敢情是把礼部整个一窝端了呀。这礼部还有清白的好人没有? 嚯,连京兆尹老爷也在呢!哟,贡院的老爷们也跑不了!啧啧啧!刘青亘你很吊啊!你这是准备一人吊打全场? 年轻人你吃得消么? 小皇帝看得是目瞪口呆。 陛下吃惊之色表露无遗,林真颜便不免多看了刘青亘一眼。虽然今天这一场“告御状”的戏码两人是早有串通,不过对方手里到底拿着什么样的证据和名单,他事先也是不知。 若是可能,他并不想和刘青亘合作。多一个人就多分一份功劳,也多分走一份陛下的关注。可他寒门子弟,没钱没势没手段,有些事也是无能为力。 譬如,那一份名单,他就拿不出啊。 刘青亘和他不一样,别看刘家已经家道中落,可到底在京城还是颇有一些名声。刘青亘的籍贯在河间,而河间刘氏在当地可是名门望族,代代都有子弟入仕为官。 况且他还听说这刘父在世的时候和翰林院大学士蒋灵溪结了儿女亲家。虽然蒋灵溪贪图富贵想悔婚,但蒋家小姐坚贞不渝寻死守节。这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陛下着令蒋家遵守婚约。蒋灵溪再不乐意也得替女儿着相,刘青亘有翰林院大学士做岳父,怎么说也是有靠山的。 不像他,是真正的寒门子弟,毫无根基。 论姿态,资历,他真是没法跟人比。故而也只好另辟蹊径,靠勇搏名了。 目前来看,效果不错。陛下已经留意了他。 * “这个林大战……现在何处?”末璃问。 这一位可别也死了,那就太搞笑。 “现就在文庙外候着。” 哦!不光活着,还来了。 “那就快叫他进来!” “是!” 外面立刻传唤。 “传林大战入殿!” 这林大战很快就到了门口,低着头,弓着背,看身板倒是高高大大的,但走路缩肩塌背。低着头看不到相貌,穿得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梳着髻,头上戴着文士巾,瞧着土里土气的! 这谁啊?她认识这样的人? 林大战进了大殿,上前就跪地行礼,瓮声瓮气开口。 “学生林大战拜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嗬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怪?好似一只公鸭被人掐住脖子还捂着嘴,又破又闷! “你把头抬起来!”她也顾不上叫平身了,就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怎么会有这么一口奇葩的破桑! 底下跪着的林大战不抬头,继续瓮声瓮气道。 “学生长得丑,不敢抬头,怕惊了圣驾!” 嘿!这关子卖的!她还非得瞧瞧了。 “叫你抬头就抬头,啰嗦什么。会不会惊着,朕说了算。” “还请陛下先赦免学生冒犯冲撞之罪!” 这林大战还不依不饶了! 末璃瞪大眼。 别说小皇帝瞪眼,就是旁边站着的林真颜也瞪眼了。这个林大战怎么搞得,把陛下当什么了!这可不是玩笑的地方。 可他抬眼瞧刘青亘,对方虽然也面有异色,可并无惊慌责备之色。仿佛这个林大战胡搅蛮缠虽令人发噱,却也是并无大碍。 这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朕免得你罪。快抬起头来吧!”末璃也不好发火,只能顺从了。 底下这个怪模怪样怪声怪气的林大战嘻嘻一笑,拱手行礼。 “谢吾皇万岁!” 说罢,就抬起头来,大刺刺和小皇帝打了一个照面。 这一对脸,上首的陛下就噗呲一声,笑了。 道是谁?却原来是摄政王世子,熊孩子展麟! “哎你怎么……” 没待她说完,展麟就抢先一步道。 “学生长得丑,让陛下见笑了。” 长得丑?林真颜在旁边看得真切,这个林大战很年轻,虽然身材高大健朗,但脸上仍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稚气。这人非但长的不丑,反而颇有些英武俊俏之美。只是眉骨深邃,鼻梁高耸,瞧着并不是鎏玥人的长相,带着番邦的味道。 敢情还是个蛮子! 更令人奇怪的是,陛下见了他就笑了。而且这人还抢陛下的话头,态度嚣张。可陛下瞧着非但没有怪罪的意思,到十分亲昵。 难道这个林大战是陛下旧相识?乃是个皇亲贵胄不成? 他这里暗暗吃惊,百转千回。那头末璃已经叫展麟起来。 “你这声音……”好难听啊。 说起声音,展麟也是一肚子内伤。他也不想啊,但柳傲君说了这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变成大人了,在转嗓子,以后会好的。 想到马上能长大,这破嗓子总算还能忍受。 对了,变声期!末璃点点头。 不过这个供状是怎么回事? 展麟连忙拱手抱拳。 “学生并非想要买题舞弊,实在是气不过大家好不容易收集的证据就这样被人销毁。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以身犯险,出资买一份,以作人证物证!” 原来如此!不过这个名字…… 熊孩子嘿嘿一笑,拱了拱手,带点告饶的意味。 也是,总不能打着摄政王世子的名头“作弊”吧,得照顾一下王爷的面子! 这也就难怪刘青亘敢这么有恃无恐,把礼部上下整个端了。原来是找了这么一个大靠山!也正是有了展麟坐镇出马,这名单才弄得这么完整。 好,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那就可以立案了。 但派谁查呢?京兆尹老爷不敢管呢!交给吏部或刑部,又怕牵连更多。 小皇帝拿着证据和名单皱眉不语,展麟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站着的刘青亘拱手道。 “陛下可着令大理寺查办此案!” 大理寺?能行?大理寺办案是可以,但查到官员头上,他们只怕就要束手束脚了。 “陛下可令大理寺查办三位畏罪自杀的学子一事。” 诶!好主意!从人命官司差起,顺藤摸瓜,把背后的舞弊案子扯出来。但是扯出来之后呢?大理寺还敢往下查吗? “陛下可请金羽卫协同大理寺办差查案!” 金羽卫?这可是摄政王的军队!让金羽卫和大理寺协同办案?有什么讲究?这是准备拿摄政王当挡箭牌? “金羽卫也有负责京畿安全的责任。京城里学子众多,忽而就死了三个,未免学子们惊慌失措,请金羽卫协同大理寺办差查案,也是为了平定人心。况且,学生听说金羽卫校检崔伦以前就在大理寺任职,对查案很有一手。有他在旁,想必这案子查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原来如此!敢情是算计在崔伦头上。这个崔伦她倒是知道的,当年在长生观山下被黑衣人刺杀,引出玉荣公主这个幕后黑手。当时摄政王为了她的安全考虑,特命崔伦从京城带人飞马赶到骊山行宫,检查宫室是否安全。 让崔伦过去的理由就是这人明察秋毫,心思缜密,火眼金睛,七窍玲珑,十分了得。 看来,这个刘青亘是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她“入瓮”。 这些读书人啊!嘴上说的都是忠君,但其实人人都想摆弄皇帝,算计皇帝。 啧啧,所以说这皇帝有什么好当的嘛。身边都是玩心眼的!烦死了! “行,那就依你之见!传朕旨意,着令大理寺协同金羽卫审理学子畏罪自杀一案。” “谢吾皇万岁,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有了金口玉言,这案子总算是有人接了。学子们纷纷跪地磕头谢恩! 这一趟总算是谁也没白来! 见陛下和学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刘青亘拉走,林真颜心里就有些吃味。学子们尚且罢了,可陛下……他心就有些急了,在一边跃跃欲试,想要找个话头让陛下注意到自己。 然而陛下眼里仿佛是只剩下那个林大战,老是抿着嘴跟人笑眯眯的。这让他越发肯定这个林大战不是等闲人,只怕这名字也是假的。 想不到刘青亘已经先行一步,不仅有翰林院大学士的岳父,连结交之人也是皇亲国戚。可见所谓清高孤傲是假的,沽名钩誉才是真。 别人已经领先这么多,他这边追赶可还来得及? 越想越闷,忽而就听见上首道。 “林真颜,你的伤可已经叫大夫看过?” 是陛下!他猛然抬头。 “谢陛下关心,学生的伤……无妨,不必找大夫!” 他面露局促之色,仿佛不大情愿找大夫的样子。这便让末璃皱了皱眉,疑心他是没钱找大夫,心生恻隐。 “怎么能不找大夫,别以为你身体比别人好就可以马虎。来,我送你去太医院,让他们瞧瞧。小心为上!” “谢陛下!”这正是他要的结果,林真颜顿时欣喜如狂。 ------题外话------ jecyy(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在此特别向jecyy美人道歉,她的月票是24日投的,本座却没有登记,遗漏了。难怪总觉得数目对不上呢,果然是乌龙了。美人么么哒!大家对我的爱,我可是都牢记在心的。 爱你们!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论功行赏! 第306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好几个月不见,展麟觉得自己真是想死了陛下。 陛下这一趟出去他是知道的,本想跟着一起去保卫陛下,可父王不肯,要他留守京师。他心里知道留下是因为自己终归“年纪太小”,比他大一些的赖沧澜就麻溜的跑去了。 这一趟跟着陛下回来俨然这姓赖的已经成了贴身心腹,叫人看了就眼疼心堵。 不能随驾护卫,很是遗憾。但他人小心大,留在京师也不能只顾着自怜自哀,无所作为。守卫京师什么的,其实还用不着他,有金羽卫和柳傲君,庞瑶他们在就够了。 他这个世子爷就是留着当个吉祥物,镇一下场子罢了。 正愁找不到表现的机会,京师里就闹出科考舞弊,学子闹事的事情。他想着这倒是个表现的机会!故而是主动找到刘青亘,要求帮忙。 刘青亘既然走得是清高孤傲的路线,对他这等权臣之子自然是避之不及。起先他是瞒着对方加入的,只说是一位有钱的豪门贵子,想要帮个忙罢了。 后来自然是瞒不住,但事情已经做下了,刘青亘也无得办法再让他退出。何况越是查下去越知道水深,他这条大腿存在的意义就显得更加重要。 所幸,这一切的付出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局。虽然对刘青亘一干学子来说,陛下的威信还有待考证。但对展麟来说,在末璃跟前卖了一个好,那就是赚到了。 陛下瞧着他的眼神那是多么的欣慰和欢喜,叫他一颗心都暖融融的几乎要化。化成一滩水,捞都捞不起,只想泼洒在她脚下。 这一行欢欢喜喜回到清心殿,顿时又受到了莫大的欢迎。 宝盒领着宫人们簇拥上来,把末璃为了一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进到里面,处处都是新鲜样。 群仙祝寿的屏风已经换了,换成了富贵牡丹图,花开如斗,五色缤纷,争奇斗艳。仿佛打屏风上就能透出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屋外仍有些峭寒,但屋里暖融融的。条案上摆着几盆含苞欲放的水仙花,粉白嫩黄,鲜翠动人。 晓得她鼻子容易过敏,清心殿里从不焚香。而是摆着几盘鲜果,虎拉宾,佛手瓜,百香果,红的黄的绿的,屋子里全是甜甜蜜蜜的味道,叫人闻着就心情舒畅。 才刚坐定,献了茶。沁芳斋就过来了人,是华妱。说是领了摄政王的令,过来给陛下请平安脉。 一听摄政王这三个字,宝盒就没好脸色。但陛下的身体要紧,她也就没拦着华妱。 展麟原想留在这里继续和末璃待一会,结果又有小太监过来传王爷的话,叫他去御正殿回话。 世子爷只得不情不愿的去了。 华妱号了脉,便道“恭喜”,原来末璃的身体竟比去年是好得多了。胃疾已经很少犯了,气血也旺盛许多。原本担心她去了苦寒之地会落下点病根,如今细细诊了一遍,却是平安的很,叫人放下心来。 虽然华妱说一切都好,可末璃知道好什么呀。 大病没有,小病可一直没离身,到现在她还生着冻疮呢。 刚在文庙大殿里,好几次脚后跟都痒得不行,又不能抓,只好偷偷蹭桌腿。可隔靴搔痒,一点也不痛快! 现在回到自己屋里了,她就老实不客气的把靴子和袜子都脱了,给华妱看脚上的冻疮。 好家伙,这冻疮一亮相,宝盒眼圈就红了。一颗慈母心泛滥成灾! 这哪里是冻疮,这是扎在她心窝里的钢刀,疼得嘞! 冻疮痒说明在好转,但陛下这冻疮是反复发作成了顽疾。华妱留下药膏和保养之法,要求末璃每日泡脚擦药,一直要坚持到夏至,不可间断。唯如此才能预防明年再患,否则只怕往后是年年不断。 这个末璃也是晓得的,冻疮一旦生过,不好好治以后就每年都会生。于是谨记在心。 华妱还没走,刘嬷嬷又派人过来,再传王爷的话,说是请陛下移驾沁芳斋。 嗬!这话一出,宝盒再也忍不住,当场就拉下脸。 * “陛下才回来,连茶都没喝完,你们就急着来找事!眼里可还有天子圣驾!” 传话的小宫女低着头,不敢回嘴。 末璃抬手摆了摆。 “罢了。骂她作甚!她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罢了。” “陛下!”一听小主子这和事老的口气,宝盒是恨铁不成钢。 末璃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回去告诉刘嬷嬷,今儿个朕就在清心殿睡了。王爷要是有什么话,就叫他到这儿来说。” “这……” “这什么?陛下的旨意你没听明白吗?还不快跪安!”宝盒瞪起眼。 “是,奴婢告退。”小宫女浑身一抖,慌慌张张就退了。 “沁芳斋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宝盒嘀嘀咕咕抱怨。 见小主子把摄政王的话给顶回去了,心中十分欢喜,觉得主子是越来越硬气,做奴婢的都觉得有主心骨,也跟着硬气起来。 可没硬气一会,这小妮子又开始没着没落的担忧起来。 万一摄政王真跑这儿来话事,那怎么办? 这不是又白白给陛下找麻烦了? 瞧她这患得患失的样,末璃噗嗤一笑。 “来就来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他。” 说完,把脚上的另一只靴子也踢了,侧身一滚,躺在罗汉床上敲起脚,一派悠闲姿态。 得!小主子都不慌,她慌什么!宝盒又抖起来。 “快拿点心来,我饿了!这宫里的东西外头都吃不到,可馋死我了。”她伸手一招。 “快快,把点心热茶都端上来!”宝盒喊了一声。 “是!”立刻就有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一人拿一个八宝食盒从小隔间里出来,一一摆在桌案上。 宝盒上前把食盒打开。 糕饼点心,蜜饯瓜果,花生瓜子,肉脯干果,软的硬的,甜的咸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再摆上一壶滚烫的香茗和一碗热腾腾的杏仁酪。 这满满一桌,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乌拉!小皇帝欢呼一声,一跃而起。 * 陛下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小脸都透出亮,笑眉笑眼,眉开眼笑,叫人看了满心欢喜。 爱她的劲是一个劲的从心里冒出来,泛滥成灾! 宝盒是一颗慈母心,连自己带万全和崔昭仪的份一起,三倍都不止。 虽然在她眼里陛下还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终归也是一天天在长大。摄政王的心思是越来越露骨,行事作态也快要藏不住拦不住。 她瞧着王爷这个架势,倒像是恨不得捅破窗户纸叫天下人都知道。摄政王是百无禁忌,可陛下怎么办?天下人若是知道陛下是女的,能饶了她?王爷是不碍事,还能取而代之,可苦了陛下挨天下唾骂。 她怎么能不担心,不心疼!唉,这事可怎么能了?小主子何时才能真正平安?她可真是愁死了! 宝盒愁满怀,旁边李蔷心里也愁,少女愁思盈满怀。 陛下长得俊美,叫人一见就喜。虽然年纪小了些,瞧着总不像个正经的男子汉。可她也知道,这一回陛下独自出关,是为了平定边关战乱,保护江山太平。这一路风霜雪剑,她没喊苦没叫累,囫囵着出去又囫囵着回来。怎么看,也算是一个少年英杰。 那个少女不爱英雄?陛下长得不像男子汉,可确确实实是个小男子汉。假以时日,定然会是一个威风凛凛,俊美非凡的大男子汉。 到那个时候……她羞答答低下头去,心里是既欢喜又忧愁。 她虽在清心殿里伺候,可至今仍旧是妾身未明。她也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名分上也不敢多想。如今陛下身边只有她和宝盒两个女眷,宝盒又跟她情同姐妹,怎么看她都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按理是不该急的! 可是……青春年华苦短,陛下还年轻,等得起。她却等不起哇! 陛下处理国家大事瞧着像个大人了,可男女之事上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真叫人着急! 而且,还有摄政王这尊拦路神挡着!也叫人怪担心的! 陛下若是大婚了,便是成年。王爷为了把持朝政,又岂能让陛下轻易成年。 这可真叫人愁死了! 对这两位的愁思,末璃是一点也不知道,自顾自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正吃得欢,外面小太监就禀告。 “启禀陛下,摄政王驾到!” 嚯!这话才刚到沁芳斋,他就过来了? 含着一嘴食物,小皇帝抬起头,整个傻了。 * 外面的传报还没落,展万钧的身影就已经到了大殿里,直接就往里走。 越过屏风绕道内殿,大刺刺往那儿一站,冷着一张俊脸环视一周。 “都出去!” 众人纷纷打了一个寒颤,瞬间就都加紧屁股,低着头灰溜溜往外走。 宝盒不走,心慌意乱的看向末璃。李蔷也一道。 末璃摆摆手,示意她们两个都出去,没事。 能没事?宝盒心里愁,赖着不走。 “还不走?”可摄政王是等不得了,直接赶人。 没得办法,她也只好对着末璃福了一福,带着李蔷恨恨而去。 等人都走光了,摄政王就重重冷哼一声,大步上前,一屁股就坐在罗汉床上,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吃食,扭头眯着眼瞪小皇帝。 “陛下真是好享受!” 末璃把嘴里的食物咽下,举着手里的油炸果子。 “爱卿也尝尝?” “哼!微臣可当不起陛下的恩赐。” “你这又是摆什么谱。” “我摆谱?摆谱的明明是陛下你!” “好好好,我摆谱。可我才刚回来,龙床都还没捂热,你就把我往沁芳斋里拉,像话么!” 第307节 当然不像话!他也知道。可他这不是心里着急见她! 憋着一口气,他翻一个白眼。 “既然陛下不愿意去那里,那我就过来。” “呃!不用吧。你也是刚回来,不回家吗?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一听这话,展万钧就一挑眉。 “我把陛下当家里人,陛下却把我当外人!好伤心!” 诶诶!什么嘛!就算不见王府里的人,那也总该和“党羽”们说说话吧,离开那么多日子,京城里肯定发生很多事。 王爷,正事要紧喂! 然而王爷表示,私事和正事一样要紧。本王能者多劳,可以一并解决。 而且说道公事…… “陛下答应微臣回京之后论功行赏。那我的赏赐呢?在哪里?” “你想要啥?” 呃,等一下!她肿么觉得自己好像落入陷阱了。 果然对面王爷嘴角一挑,哼哼一笑,伸手一把扼住她举着油炸果子的手腕。 “要你!” 好吧!她就知道是这样! 便是英明神武如摄政王,一旦进入男人模式,也是色令智昏,情难自禁。 她伸手拿下举着的果子塞进嘴里,咔叽咔叽的嚼着,如同嚼着一块酸梅,脸都快皱起来。 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还小呢,实在是经不起他狂风暴雨似得搓揉。 可王爷这团火都憋了快半年,她要是再让他憋着,只怕他非得炸了不可。这要是炸了,指不定要烧成什么样。到时候铺天盖地,熊熊烈火,呵呵,想想都觉得恐怖。 所以她这是舍身求仁,为国捐躯啊。 瞧着她这一脸为难委屈的模样,展万钧心里就堵得慌。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逼她,用江山社稷,用黎民百姓,可同样也是在用他的真情真心。这一趟,他为了她所付出的,她若是再视若无睹,无动于衷,那他就真要怀疑她是个石头心肠,木头灵魂! 可她显然不是,所以才会如此为难。 他也知道自己卑鄙。可这种事,不卑鄙不行!她是个鸵鸟转世,蜗牛成精,稍微刺激一下就会埋头缩壳。非得逼着她到绝境,到死路,一点逃避的余地也不能留。 不能迂回,就得直接! “陛下给还是不给?”所以,他必得问个清楚了。 把嘴里的果子咽下,末璃委委屈屈抬头,别别扭扭撇嘴,跟蚊子叫似得吐出一个字。 “给!” * 这个给字一旦说出口,末璃也知道自己是后悔无门了的。 她并不是怕给,男欢女爱,也是人之常情。作为现代女性,想给就给,想要就要,这点潇洒总还是有的。 至于身体……呃,好吧,她对摄政王的技术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男女之间一旦越过了那一条线之后,情感身体双重羁绊,纠缠得越深,将来离开也必然是血肉剥离,更加痛苦。 对她如此,对他亦是。 可若是不给……这便又是对他的折磨,也是对自己的折磨。 不得满足,岂非要他遗憾一生?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情,得不到就会成一生的伤。 她不忍心这样对他! 唉,烦!烦透了!感情这回事,烦! 小皇帝烦恼的很,连带着吃饭都不香,整个人也变得魂不守舍。 这浑浑噩噩的样子,展万钧看在眼里,却不往心里去。 呵呵,什么都往心里去他早气死了!反正今儿个她是休想逃!王爷决定了,今晚要是拿不下她,他就跟她姓。 还收拾不了一个毛丫头! 为了不让人打搅好事,他特地嘱咐了王宝宝,除非是要亡国了的军国大事,否则统统拦下,明儿在理。 李得胜被他调到清心殿外,看大门!任谁来都不见! 宝盒和李蔷,滚蛋去吧!今儿晚上不用她们,见了就烦! 伺候的人全换成刘嬷嬷的人,从沁芳斋调过来。华妱也留在抱厦里听命,呃,万一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就医! 嗯嗯,王爷告诫自己要“温柔体贴,小心谨慎”,但万一没忍住呢?也是难免啊! 准备齐全,只等良辰! 天还冷,不便沐浴,末璃就擦了个身。看着自己干豆苗似得身板,她心里着实有点担忧。这还有冻疮呢!万一王爷扫兴了怎么办?你说她都这牺牲了,对方要是退货……那老脸往哪儿搁? 然而这完全是杞人忧天,徒增烦恼。须知光是想着她在擦身,王爷就热的满地打转,浮想联翩。 这要是搂在怀里,估计当场能自燃! 白净净香喷喷,娇滴滴的小人穿着单薄的锦罗绸缎,盘腿坐在龙床上。 温香凝结,软玉雕就,乌木堆砌,繁星坠落。芙蓉账里*短,摄政王口干舌燥,板着一张俊脸,一步步上前。 脸色凝重,气势汹汹,倒像是要去打仗一般! 末璃扁了扁嘴,伸手一把拦住他,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青玉小药盒。办事之前请先帮忙涂药——冻疮药! 华妱说了,一日也不能断,否则来年要再犯! 展万钧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一屁股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来吧!” 陛下四脚着地爬过去,猫似的往他大腿上一躺。 小皇帝仰起脸。王爷皱眉,脸上都生了,好在已经好的差不多,几不可见。 又扬起手,手上也有,还带着红,可以想象当初这地方肿的什么样,一定跟萝卜似得。心疼! 她又抬起脚,这个他知道,脚后跟脚趾头上都有!在路上就老看她脱靴子在哪儿挠,一点尊贵端庄都没有,就跟个野丫头似得。 看看,这就是到处乱跑的下场! 逞能,结果就逞出这些伤! 他是越涂脸越黑,心里窝着一团火一团气。 末了,她又羞答答的背过身去。 “这个……我自己来!” 怎么?还有伤? “哪儿?我来!” “不不,不好意思,我自己……”她捂着屁股连连摇头,小脸涨得通红,跟个熟透了的李子似得。 原来是青的酸的,到如今红了熟了! 王爷一皱眉,上手一把就扯了她的裤子。 “呀,你……”陛下惊了,差点跳起来。 王爷也震惊了,瞪眼了,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连这里都有冻伤!等一下,为什么这里会有? 陛下,你必须为微臣一个交代!快说! 这叫她怎么说喂!多不好意思!可不说又不行,光看那黑得快要滴墨的脸,她也知道这位主又开始脑补了,也不知这会子已经在心里给她扣了多少罪名。 唉,男友爱吃醋,真心吃不消! “是,拉了一泡野屎啦!”她红着脸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 哎哟,这种话,叫她怎么有脸说!臊死了! 说完,她就脸朝下扑在被子里,鸵鸟似得再也不抬头。 拉野屎……王爷的脸这回是不仅黑,而且臭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干出这种事……她还有脸说。谁让她乱跑的,啊,谁让她! 人小主意大,心是越来越野,连屎都野了! 然而看着陛下白生生的尊臀,摄政王的心也野了,管不住了。 展万钧把手里的小药盒往地上一摔,老虎扑羊似得就把小皇帝给卷住了。 “哎呀!”末璃伸手一抓。 罗帐被扯住,一拽,就脱了金钩。明黄的纱帐呼啦啦就洒落下来,将整个大床拢住! ------题外话------ huweiiew0556(月票1)淡茶浓香(月票1)shadow1210(月票1)在家的小猫(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祝美人们月饼节快乐!多吃月饼,团团圆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挑着好时辰来的!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看着拉长着脸黑如锅底的摄政王,人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王爷心里这是憋着一团火啊! 火从何处来?这不是明摆着! 陛下那儿呀! 第308节 昨儿个陛下在文庙里可是闹了轰轰烈烈的一场,博得了天下学子们一片赤胆忠心呢!大理寺和金羽卫得了令是连夜干活,这架势是要在京城里放一火火呢。 陛下讨好学子们,可苦了京城里的大小官员。 据说昨晚上那是人人自危,礼部老爷们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都要快要烧起来了。京兆尹老爷是连夜往渔阳王府递折子,可惜老王爷病了,不见人! 真病假病谁知道,反正老王爷是不想惹骚! 陛下跟捂冬似得躲在清心殿里好几个月不出来,天下大乱都不管。结果这一开春,她就跟冬眠醒过来似得,要干一番大事业。 这一打头就截了摄政王的胡!听说学子们在文庙等的可是王爷,结果不知怎么的,去的却是陛下! 嘿,你说这小皇帝,也鬼灵鬼灵的。 事已至此,王爷还能如何?学子们的心已经向着陛下咯!陛下的势也已经造起来了! 至于陛下为什么急吼吼的笼络天下学子的心?呵呵,想下去可就意味深长了! 边关陡生战乱,被雁门关的孟塞力挽狂澜给揽住了。大齐见真讨不到便宜,就真心实意的议和,这一趟可是送来了一位萧氏所出的公主,要跟鎏玥结为儿女亲家。 萧氏的公主一个大活人已经直接过来了,势必要册封成婚。这事摄政王是拦不住的。蛮子的公主都娶了,怎么还能落下正经的皇后嫔妃?小皇帝的婚事那是势在必行! 小皇帝成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陛下长大成人了,意味着她可以亲政了。 她要亲政,就得有自己的党羽和亲信,而这天下的学子们,可都是任由她挑选的好刀枪。 这一手露的,明刀明枪,摄政王不是傻子,能不明白? 可明白了又如何?事关天下安危,况且大齐可不管你这么多,陛下成婚是势在必行,势不可挡啊! 被一个毛孩子趁势搞了这么一手,所以王爷脸那么臭,心里那么火。 各部老爷们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上位者潮起潮落,他们就顺势而行,浮浮沉沉,终归只要保证自己的船不翻就好。 户部,兵部,工部,刑部老爷们都还好,唯独礼部和吏部老爷们这日子就有点难过。 尤其是礼部老爷们……难熬啊!这事闹的! 陛下这一把火烧的轰轰烈烈,可是拿着他们当柴禾! 展万钧脸挂着三冬的冰霜,阴沉沉扫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一摞厚厚的奏折上。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来一看,看不到两行字就啪的往龙书案上一拍。 这一声响动震得底下文武百官人人心头都跟着猛然一跳。 来了! “瞧瞧你们做的好事!” 第一句就不善! 你们?你们指的是谁?这一棒子扫下来,可是指着一片呐。 虽他没有点明,可底下的百官们还是自动自发的把目光都投向了礼部。 礼部尚书,礼部侍郎,礼部郎中,礼部员外郎们个个都低下头去,冷汗嗖嗖的往下淌。 “学子闹事,连陛下也惊动了。陛下说了要彻查!这事我也保不了你们。你们自己说,怎么办吧?” 礼部的官员们立刻呼啦啦跪倒在地,伏地顿首。 “臣等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万死?说的好听!人人都只有一条命,谁还能死一万次? 摄政王冷哼一声,朝身后一伸手。 “这次春闱的主考和管事都是哪些人?” “名单都在这儿呢!”身后王宝宝立刻躬身奉上一本名册。 展万钧拿在手里翻。 底下的官员们心就跟着突突跳,礼部的大人们则是咚咚敲,心如擂鼓。 翻了半晌,又是一声冷哼。 “都撤了!换人!” 嚯!这一下群臣骚动。 “王爷,此举万万不可啊!” 春闱开考就剩下不到七天的功夫,全部换人如何得了!且不说找不找得到人顶替,就算找到了,也只怕生人生手反而更生祸患。 “不可?陛下哪儿怎么交代?天下人哪儿怎么交代?” 嚯!这话说的,陛下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分量了? 是啊,陛下的分量是不足,可如今还有天下人的分量呢。不得不掂量掂量! “王爷,学子之心固然要紧,可臣子之心也要紧啊。春闱一场,上上下下牵涉的大小官员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若是全换了,岂非礼部衙门要空无一人?”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倒不是要替礼部开脱,实在是官员归吏部管。这礼部被端空了,让他吏部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干活的人来? “王爷,边关刚定,京城也不易动荡啊!”说这话的是刑部尚书。 这要是礼部全端了,还不得都关到刑部衙门。嚯,那可热闹了!好头疼! “请王爷三思!” 两位尚书大人开话了,其他几位大人自然也不能落后,纷纷跟着一起求情。 展万钧虽然心里窝着一团恶火,但也没气到昏头。方才一句重话不过是敲打敲打这班官老爷们。 这帮人惹了事一拍屁股不管了,可苦了他这个擦屁股的人! 可这个屁股还是要擦的,不仅要擦,还要打!不打,就太不像话了! 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龙书案上的朱笔,在名单上刷刷刷划了十来个圈,然后往下一扔。 这名单就啪的一声落在礼部尚书的跟前。 尚书大人连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伸手拿起名册,从怀里掏出水晶眼镜片戴上,翻开来看了看。 一边看一边哆嗦,不住用衣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后头撅屁股趴着的侍郎,郎中,员外郎们看不到,那个急啊,偷偷的伸长脖子。 等礼部尚书看得差不多了,展万钧才冷冷道。 “圈出来的几个,都换掉!替换的人选我会亲自拟一个呈报给陛下定夺!” “是,臣等明白!臣等明白!”尚书大人捧着名单顿首叩头,诚惶诚恐。 虽然不知道换掉了几个,但不管如何都被全换强。就不知王爷亲自拟定的名单又会是哪些人?这又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咯! 礼部这茬雷霆过后,王爷又在朝上提出了几个大议项,春耕,盐务,江南丝织,水利兴修,封疆。把六部九卿都问罪了一个遍,文武大臣一个都没放过。大棒临头,人人狗血一身,一品大员们个个被骂的灰头土脸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好这一个早朝,风雨雷电,闪电霹雳,打得文武百官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 下了朝个个都在心里感叹,王爷这火气实在是太大了。 也难怪,小皇帝一天比一天长大,王爷能不着急? 这小皇帝扶上去容易,想要再拉下来,是越来越不容易。王爷心里指不定多后悔呢! 早知道如今会这样难办,当初就趁势生米做成熟饭,岂不省了这么多麻烦! * 展万钧确实很后悔! 早知道是如今这个局面,他就不该扶十七皇子登基。 这特么就是个坑啊!坑得他头破血流,苦不堪言!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当初他就该一刀砍死了这个祸害,也好过如今被她祸害! 可如今这把刀是永远砍不下去了!反而让她跟刺似得一头就扎进他心里,拔也拔不出! 下了朝,王爷就火烧火燎的赶去清心殿。 名义上是把拟定的名单给陛下送去过目! 他拿着名单气势汹汹往清心殿去,沿途大小奴婢们都夹紧屁股,低首垂眉,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御正殿的雷霆风暴大家可都听说了,今天王爷可是火力十足,一点就着。一品大员们都跟灰孙子似的被骂得狗血淋头,小奴婢要是撞到这位煞星爷爷手里,连骨头渣子都别想剩。 这把火是转眼间就烧到了清心殿。 门口侍立的奴婢个个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低的就差钻进土里。钻土里就好了,至少看不见。 王爷是一阵风似得刮到跟前,转眼这紫气就又刮进去了。 清心殿里依然是瓜果喷香,甜甜蜜蜜清新怡人。 只是这清新是清新不到摄政王了! 展万钧沉着脸绕过屏风,径直就往里走。 里头华妱刚出来,差点和他撞一个对脸。 “王爷千岁!”连忙行礼。 王爷站住脚,皱了皱眉。 “里头怎么样?” 问得瓮声瓮气,没头没脑。压着嗓子,压着火气,也压着关切和担忧。 华妱不敢抬头,据实以报。 “陛下一切安好,只是身子有些虚。臣开了益气补血的方子,调养些时日就好。” 听了这些话,王爷的火气仿佛是消散了一些,手轻轻一挥。 华妱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展万钧还站在原地,眯着眼倒了倒气,这才迈步又往里去。 到了里面,一眼就瞧见案头上摆着一只硕大的琉璃果盘,盘子里摆着五个金灿灿的佛手瓜。这瓜是新摘下来的,透着一股子鲜活气,朝四周散发出脉脉的清香。 有这香气压着,室内那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就几乎是闻不着了。 但他还是闻到了! 打从昨晚到现在,他这鼻子里就始终萦绕着这股血腥气。 第309节 顺着这血腥气,他转过脸,看向歪靠在龙床上的小皇帝。 锦褥,锻被,绣花枕,小小的人陷在一团锦绣繁华之中,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嘴角时不时的抽动一下,似在隐忍着什么难耐的痛楚。 他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迈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 末璃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一脸委屈。 他心头一酸,伸手按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抚了抚。看到她委委屈屈,欲哭未哭的小脸,这心里的火也呲的一声,灭了! 这么暖和的屋子,盖着厚实的锻被,可她的脑门竟然还是凉凉的。可见她身子有多虚! 就这么个水晶玻璃似得人物,她竟然还敢往外疯跑。他也是,竟真由得她跑出去。 万一在外面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想想也是后怕的不行! 好赖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想到她此刻终归是好好的在他跟前,他心里的不干和委屈也就渐渐平下去。 唉!昨晚……也不能怪她! 谁能想到这事就来的这么凑巧! 他真是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愁! 他的阿璃长大了,成了一个女人。虽然,把他久盼的好事也给搅了一团糟! 把他吓得哟!回想起昨晚那一场闹剧,王爷就老脸发红,想要钻地缝!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丑! 说起来他也是经过事的!刀枪箭雨都不怕! 他还真以为自己……把她给伤了……那血淌得……也是够触目惊心! 他脸上变颜变色,张着嘴不说话就是叹气。末璃心里就来气! 怎么着?被搅了风流好事就摆脸给她看?这是她的错么? 她也是受害者好么! 虽然知道男人对这种事都很忌讳,可这能怪女人吗? 都说了她还小,他又不听! 她也很害怕的好不好!那么多血!她还以为他要把她捅死了呢! 况且……他还没停!擦!想起这事她就恨得慌! 她都喊疼了,他也没停!这狠心肠的! 非得看到那么多血,他才慌了!呵呵!她都怀疑自己是被捅了一刀呢!要不怎么肚子都疼! 为了这事,闹得清心殿和沁芳斋的人都炸窝了!连太医院都被惊动! 她当时也是慌得不行,这血止不住啊,哗哗的流啊。 大出血有木有!要死人的有木有! 为了这事驾崩了,啊哈哈哈哈,笑掉人大牙有木有! 气死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手里有刀,她就一刀插他肚子上了。 要死一起死! 他也是慌了神,把人都叫起来。好这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跪了一地,就看着他在那儿发飙狂吼。 尽是些言情小说里霸道王爷的标准台词。 什么“她要是死了你们就全陪葬”,“她活着你们活着,她死了你们全家都死”。呵呵!这会子到来深情不寿!演给谁看! 结果么……她没死,太医们也不用死。 但她真想死啊!想一头碰死! 这特么什么事!鼓起勇气放纵一回,结果特么大姨妈驾到!我的姥姥喂,您可真是捡着好时辰来的! 君臣两个对坐无言,各顾各的想着昨晚的闹剧,越想越想死! 想的脸红又脸白,脸白又脸黑。最终各自长吁一口气,别开眼,都不想提。 黑历史,妥妥的黑历史! 摄政王都觉得经过昨晚这一闹,自己会不会从此落下隐疾。太刺激了,刺激的他都快要不行了。 陛下也觉得心有余悸,暂时这放纵的心是不敢再有!她还小呢!再养养吧! * “春闱的事……”小皇帝挣扎着起来,心怀国事。 展万钧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折子递过去。 “我换了几个人,你看看!” 末璃伸手接过,翻了翻。 换了大概有十来个人,主要集中在考官。下面管事的就管卷子那个换了,其他人都没动。主考官则由礼部尚书换成了翰林院大学士蒋灵溪!也是个熟人! “就这样?”小皇帝蹭的坐起,瞪眼。 这一起身,血就哗哗的淌。故而她挺了一到一秒钟就哎的一声,又倒了。 摄政王皱了皱眉,把手伸到锻被底下,摸上她的肚子轻轻的揉了揉。 这薄身板,就别折腾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 “也太便宜他们了吧!天下学子们辛辛苦苦十来年,就等着这么一天。寒门之子,苦读不易。就连这点机会,都要被人拿来当生意。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不行!这事你不能给我捣糨糊!杀!必须杀!不杀不足以平天下愤!” 小皇帝咬牙切齿,握着拳头用力挥舞几下。 嚯,这火气大的!都要杀人了! 可不就要杀人!她活吃人的心都有!哎哟,疼,又酸又疼,难受死了! “喊打喊杀做什么!这种事,不该你来!”展万钧皱着眉一脸的心疼。 “不该我来该谁来?你又不肯杀!” “杀了,谁干活?何况……”他说着,伸手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折子,扔在她胸口。 “你再看看这个吧!” 她撩起眼皮,伸手翻开来看,才看了一会就又蹭的跳起来。 “什么?畏罪自杀!” 好这一跳,屁股后面就哗哗淌的到处都是,是拦也拦不住! 展万钧一皱眉,抽出手,一手血。连忙一把翻开被子,里面已经满地狼藉。 “怎么会这样?” 王爷瞪起眼。 小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等会换一身就好了。先说这事,啊,什么叫畏罪自杀?肯定是他们逼死的!知道我查,他们就把人弄死了,叫我查不下去!那三个学子,也是这么死的。好哇,这都几条人命了?他们想干嘛?这场春闱,染了血啊染了血!” 王爷心想可不就是染了血!你倒是管管你的屁股喂!哎哟,他真是看不下去了! 这么多血!要不要紧!不行,他得叫太医过来看看! 这种事,他是真没经历过!总觉得女人么,自己就能管好这事了。可她不是啊!她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那么多血啊! 她会不会死? 没来由的,他心就嗤咚一下,浑身都凉了,眼神都不对了。 末璃等了半晌,自己激动个半死,气的都要冒烟了,结果身边这男人却一脸忧愁,心慌意乱的看着她。 怎么了?顺着眼光看身后。 哦哟!血舞大地!但是死不了!她一把扯过被子,把腰部以下都裹住。 哎,翅膀天使真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没有它的日子,好艰难! “王爷,说正事呢!” 展万钧没来由就生出一股气,正事,她流着血也是正事! 看到他那么慌的双眼,她只好叹口气。 “没事!真的,死……!” 没说完,嘴巴就被他一把捂住。 “不许说死!”不许! 好好好,不说不说!她连忙点头。 他这才放下手。 想不到摄政王在这种事上还这么……清纯啊!她也是醉了。也是,男人哪晓得这些。何况他又是这种不管后宅的男人。唉,男人啊! “你要不放心,就叫华妱过来。别叫太医!昨晚闹得已经够惹人笑话!” 幸好一个也没进来号脉,不然她就穿帮了!他是过足了霸道王爷的瘾,差点没把她给卖了。 摄政王点点头,回头喊了一声。 “来人,去沁芳斋把华姑娘请来。” “是,王爷!” 扭回头,又看着她。 末璃把手里的折子递过去。 “都闹出这么多人命了,你还放过他们?” 展万钧就着她的手把折子摁下。 第310节 “先过了春闱再说!从上到下都撸了,找谁干活?这又不是拉个人来就能干的事!” 她也不是不懂,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试题呢?也照旧?” “这当然得换。” 她吐出一口气,过了一会撩起眼皮。 “蒋灵溪主考,能行么?他可是为了荣华富贵连女儿都能卖的主!” “学问还是行的。不然换谁?” “你咯!能者多劳!” 他一挑眉,把她上上下下一阵看。 “你肯?” 这话说得!她是真不爱听!一把抽出手,往他胸口一拍。 “你呀,就是疑心病太重!外人不晓得咋们什么交情,说风说雨随他们去。可你自己怎么也乱了心?我是要跟你争权的人吗?我晓得你难做,所以这主考当然是你。你也可以回去跟他们有个交代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打她管了这档子事,指不定摄政党怎么猜忌她呢。柳傲君肯定头一个要跟他密谈!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 “我晓得你的心!” 是咯,都差点被他捅死,她的心也是日月昭昭呢。 “我只是……心里不安。”他又道。 “不安?” “没着没落,没名没分,我能安心?”他一瞪眼。 啥?没名没分,这说的是谁喂!要说这个,也该她来说吧。 展万钧一皱眉,伸手一指。 “公主还在后宫里住着呢。你让我怎么想!” 哦哟,又是这茬!她伸手捂脸,苍天啊,早知道公主这么麻烦,她一准回绝。 “咋们谈正事好不好!公主能碍着你什么?难道我特么还能去捅她!” 一说捅,王爷老脸一红,败下阵来。 “可她有名分!” 哎呀,王爷喂,这种虚幻的名分你争什么!你争点实际的好不好!她也是醉了。 “春闱,春闱!”谈正事! “春闱的事,过了就自然会解。你急什么!到时候你不动手,自然有人会动手!” “哈?”她抬起头。 摄政王冷笑一声。 “你当那帮买了试题答案花了钱的学子是傻的?且看着吧,会有人跳出来的。到时候都不需要你伸手,人家就会把证据往你手里送!你想怎么收拾都成!” * 三日之后,二月初九,春闱如期举行。 在京城里汇集的全国一千二百多位考生按照籍贯名字,领了对牌依次进入礼部贡院的考场。 在验明身份之后,一人分的一个鸟笼似得单间。一进去就关门落锁,这一关就是三天。 说是单间,其实比牢房都窄!五尺宽七尺长,一个土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进去一个人就满了,连转圈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刑期就三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十年都熬了,还怕这三天? 但就是有熬不过去的,每届春闱在这单间里死了疯了的从来都有!可见这科举有多难! 每个考生进去都会发三根蜡烛,都是大内定制的,一般长一般粗,点着了大概能烧一个时辰。这是怕考生们写的太如痴如醉,晚上都不睡了。也怕老点着蜡,一不小心走了水可不好。 监考官还得来回不停的巡视,防止各种交头接耳和夹带传递,也要防着考生出事。一日三餐全由贡院提供,就连笔墨纸砚也全是一模一样。不管你家里是如何锦衣玉食,到了这儿,这三天,全是一个样!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三六九等,这哪儿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号码靠前的就能早点吃上饭,还有热气,往后都冷透了。 以及向阳的屋子暖和一些,背阴朝北的就冷。诸如此类! 不过这样的好地方大多都内定给了国子监的考生!国子监属于国家正式学院,里面的学生大多都是有来头的。便是出身寒门的学子,也必然是有名望的大儒推荐入学,都不是普通人。不过国子监的考生人数不多,也不能占尽了便宜。所以剩下的好单间就是待价而沽,价高者得了。 绝对的公平,这天下从来就没有! 夜里监考的人也要巡视,外面还有御林军守卫,既是保卫安全,也为了防止有人捣鬼。 考生们固然只管答卷,可这答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现代考生写错了有各种方法改,阅卷老师也不介意你修改。可在以前,落笔无悔。写错了是不能涂改的,一旦涂改就属于卷面脏污,直接判劣等!所以写错一个字,就等于失败。好多考生不到胸有成足万无一失之时,是绝对不会下笔的。 而且第一天是不发卷的,就是干等。监考官们会来回巡视,查看考生们是否有夹带。 第二天正式放卷,统一开考。第三天天一亮就收卷,收卷的时候监考官身后跟着四个御林军的军爷。因为这个时候最容易出事,有些考生考得不好情绪激动,会和监考官发生冲突,就需要军爷们“动动手,帮帮忙”了。 收了卷之后也不许走,再熬一天。等卷子确认无误,第四天清晨,开锁开门,放学子们出去。 唉,总之这三天的日子,不管是考生还是监考,都不好过! 而三天又三天,春闱一共要考三场,经仪,四书,策论,每场三天。隔一场休息两天,拢共考足半个月!再阅卷半个月,然后放榜。所有中了的考生还要考一场殿试,定下最终的名次,同时取三甲! 到那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开考之前就放了皇榜,原定二十位考官换了十一位,新换上的大多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被换掉的自然都是礼部的。 主考官从礼部尚书茂春到翰林院大学士蒋灵溪最后变成了摄政王亲自主考。 而在文庙大出风头的陛下则偶感风寒,半夜里闹得太医院鸡飞狗跳之后,又在清心殿里关起门来偃旗息鼓当蜗牛。 外头都传小皇帝这病来的蹊跷,来的及时。刚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就一个反扑,把东风又给拍倒在地。 小皇帝到底还是嫩了点哇!王爷雷霆手段! 摄政王成了主考官,这天下的学子就都成了他的门生,陛下是白忙活咯。 摄政党果然又在京城横着走,耀武扬威。 底下朝臣们却暗道,小皇帝锋芒已露,只怕天下的读书人未必都肯服王爷。肯定会有年轻俊才往皇帝身上押注! 王爷势大,投靠的人多。人才多了就不稀罕,莫不如陛下这边多一个是一个,倒显得金贵。 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不就是为了卖于帝王家。投到皇帝门下,那也是天经地义。 瞧着小皇帝如今这个架势,倒是可以和摄政王长期奋斗! 当然,陛下的身体要是再给力些就更好了!唉,说起她这个身体,朝臣们就心虚的很。 但好赖,这孩子也没死不是!也有一股韧劲! 就盼着她好好的长大,好好的活着,慢慢磨!滴水穿石,总有成功的一天。 ------题外话------ 徐小姐是果果妈(月票5)淡茶浓香(月票1)mengli925279(月票1)肥狐九(钻石9)5698708(鲜花5,钻石1)柒肆七七(鲜花8,钻石2)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文章之争! 原本半个月的春闱最终却花了近二十天的时间才完成,竟比原定的计划多费了四天时间。 原因是礼部发二十位考官判定的头等卷子一共一百二十三份打包送给主考官,也就是摄政王展万钧过目,结果王爷查看之后一气全退了回来。 要求重判! 哎哟喂,这是怎么滴了?好好的锦绣文章,怎么就入不了王爷的眼,全给退回来了? 大家伙可都是照着王爷的审美与喜好,精挑细选的这一百二十三份卷子呀?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摄政王当年就是春闱头一名,状元郎!一笔锦绣文章,惊动整个京城。当年考官连主考一共一十六名大儒,见了他的文章都是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及至殿试之后,一个和文章一样锦绣的秒人摆在先帝末熙的跟前,更是震得人人心服口服。 要说摄政王的文章妙在何处?盖因他当年写得乃是一篇骈文。 什么叫骈文呢?就是对仗工整,偶偶成对,朗朗上口,韵律优美,辞藻华丽的一种文体。譬如在现代人尽皆知耳熟能详的千古绝作,曹子建的《洛神赋》就是标准的骈文体。 美不胜收,华丽无比! 写这样的文章,端的是需要文采风流,学贯古今,否则哪里去搜肠刮肚写那么多对仗工整,韵律成对的华丽美句。 这一回他当主考官,底下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要照着他的样子选才俊。 故而这一百二十三份卷子送上来,每一份都是极其优美华丽韵律成对的骈文体。 考官们自觉是拍了摄政王的马屁,哪成想马屁拍在马腿山,王爷一脚就全给踢回来了。 王爷不买账,礼部贡院大堂里,二十位考官是面面相觑。 这下怎么办?看来看去,只好把目光都对准领头羊,翰林院大学士蒋灵溪。 蒋灵溪也是满头大汗,长吁短叹。但摄政王选他自然是有原因的,这老头虽然有点权迷,但脑子还行,办事能力也颇有。 蒋大人在大堂里来回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最后振臂一挥。 “来人,拿上我的拜帖,去宫里一趟。” “去宫里?请旨?” “不,找王公公。” 王公公者,自然是王宝宝。可找他干嘛? 见他们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蒋灵溪连连叹息。 “找王公公借一些王爷的折子来看看!” 第311节 哦!原来如此!这一下大伙都明白过来! 对咯!他们只顾着照十年前的马屁拍,却忘了如今摄政王早已经位高权重,只怕口味也变了。拍马屁也得与时俱进呀! 得!那就赶紧的吧! 按说入了宫的折子哪能随便拿出来?但这不是救急么。可饶是如此,想从王宝宝手里讨东西,没那么容易。 蒋灵溪也不是笨蛋,当即让拿拜帖的人揣了张一千两的银票过去。 看在银票的份上,王公公很痛快的拿了一本无关紧要的折子出借。 请到了王爷的折子,大家聚拢在一起观摩一番之后,个个都开了灵窍。 果然王爷是变了口味,如今该走白文了,再不卖弄骈文体。 得了,那就照着这个口味重选吧。 如此一番折腾,便又多花了四日的功夫。就这还是大人们加班加点,夜以继日赶出来的呢。 好容易又重选了一百二十三份送过去,这一回打回来的只有十三份。王爷认为“名不副实”,踢掉了。 所以拢共过了春闱的是一百一十位学子。 于是礼部着人抄了名单,大红纸贴在门口,这就是放榜了。 当然,至此这一百一十位学子只能算是取得了决赛资格。还未到功成名就之时,还有临门一脚要踢。 而这临门一脚又是最关键的,那边是——殿试。 毕竟历朝历代在殿试这一关被刷下来的人也不少。 殿试原本是定在七日之后,可礼部拖了四天才放榜,已经误了工夫。故而摄政王着令钦天监另选日子。钦天监查了黄历,又进行了占卜,定了十日之后。 如此礼部又贴了告示,着令上榜的学子好生保重,温习功课,以便在圣驾跟前争光露脸。 * 这榜单拖了四日才放,已经叫京城里的学子人人怨声载道,怀疑礼部又出了猫腻。及至四日后放榜,好家伙,直接炸开了锅! 好些学子直接冲到礼部衙门,击鼓鸣冤。更有人到皇城口敲登闻鼓,告御状。 鸣冤也罢,告状也罢,都只为了一桩。那就是——卷子判错了! 科举这一条路自古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朝放榜,那必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能来京城参加春闱的,都是各省各地的佼佼者。读书人个个心高气傲,没人会觉得自己活该落榜。 可真等到这一天放了榜,发现自己落榜了。 任谁都受不了! 普通人受不了,有嚎啕大哭的,有捶胸顿足的,甚至上吊跳河的都有。为此京城衙门和金羽卫都在全城加派了人手,各家客栈也都被告知,要留心落榜学子寻短见。 普通人尚且受不了,那些才高八斗,风采风流,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必须上榜的,一旦也落了榜,那就更受不了。 王爷当年的妙文那时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在学子们之中也是口口相传,颇受赞誉。但凡会写骈文的,哪一个不熟。 自打传出摄政王当主考官,学子里就不乏钻营之辈变着法的连夜揣摩学习王爷的文风,想要投其所好。 而学子里本身就不乏写骈文写的妙笔生花的学子,更是欢天喜地。 一时间,考场上人人都以骈文体为贵。 可哪成想,王爷愣是换了口味,喜欢了白文。这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别的事,空了也就空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前程!这哪里受得了! 学子们又看不到大内的折子,哪里知道王爷换了口味。便认定是有人捣鬼,插手了选拔。 和王爷作对的,是谁? 毫无疑问,当然是小陛下呀。 你看小陛下开春就出来冒头,在天下学子跟前抢了王爷的风头。结果被王爷一个回马枪杀倒在地,又缩在清心殿里当蜗牛。 这口气能忍? 王爷风采风流,自己就写的一手妙笔生花。当年还替陛下写过一篇罪己诏,那文采,就别提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骈文体呢! 白文是什么东西?大白话!谁喜欢大白话?除了那个连太学都没上过几天的文盲皇帝,还有谁? 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礼部鸣冤的礼部去管,可这登闻鼓一敲,末璃不能不管。结果一看状子,好家伙,怎么她就得罪这帮学子了? 主考官是展万钧,这事她一点没插手,也不打算插手。这让她怎么管? 幸好王爷得知学子们敲登闻鼓,告到陛下跟前,麻溜就过来。一看状子,当即撕得粉碎,嗤之以鼻。 “吃饱了撑着,胡闹!” 末璃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自然要问。 “卷子都是你选的?” “怎么?陛下有异议?”王爷回头一瞪眼。 “没有没有!你的本事我完全相信。但……为什么他们不服?” 展万钧重重冷哼一声。 “他们自然不服。个个都以为写一笔锦绣文章就能当官入仕。朝廷选拔人才,要的是经世济民的栋梁之才,可不是卖弄笔墨的风流才子!” 这话一出,末璃就懂了大半。 对头!就跟现代公务员考试,考的是策论政论,而不是写小说诗歌散文。风花雪月这一套,可不能拿来治国。 见她懂,他脸色便略好。 “这些读书人,知道我是主考官,就个个都写骈文体,以为我会喜欢。便是冲着这汲汲钻营的态度,也要不得!倘若为官的个个都只想着拍上司的马屁,而不是为国为民,那又有何用!我鎏玥拍马屁的人还嫌少?哼!这事你别管,让他们闹去,我自有办法收拾!” 说完,重重一甩袖。 “是是是,爱卿说的极是,极是。朝廷要的就是爱卿你这种经世济民的栋梁之才!有你在,我鎏玥天下定能固若磐石!”小皇帝举双脚双手赞成,马屁是不要钱的往他头上拍。 瞧着她小狗腿的模样,摄政王磨了磨后槽牙。 看看,他身边这一位就是个拍马屁的头等好手。 王爷眼中凶光一闪,小皇帝顿觉屁股一疼。糟了,马屁好像是拍在马腿上了。 但见王爷蹭蹭上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既然微臣如此重要,陛下又当如何笼络?” 擦!这话一听就不对味! “你想干嘛?” “我想干!” 大权臣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道。 喂!她还小呢! * 展万钧叫她不要管,末璃自然乐得清静,躲在清心殿里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 何况王爷说了,殿试的日子定了,可这殿试的题目还没定。既然是殿试,那这题目就得她这个皇帝出。 不知道她想怎么考这帮万里挑一的学子精英。但总之,这事她自己定,他不管。 哎哟喂呀,这可把末璃给难死了。 让她出题考这帮上榜的学子?这怎么行!跟他们比,她就是小学生的程度。她要是出的不好,岂不被人笑话死。 她是死皮赖脸的求他帮忙,但王爷是铁了心不管事。并且抬出军国大事,国计民生。表示他忙得很,别烦他。 擦!没义气!不就是她拒绝了他想要“干”的要求么。 上回那么惊悚,那么尴尬,也不给她时间缓缓。真是的,心里阴影很大的,好不好。 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得靠自己! 把清心殿的大门一关,陛下决定好好琢磨琢磨,一定要弄出一个漂亮的考题来。 展万钧叫末璃不要管那帮闹事的学子,而他自己也没管。除了把敲登闻鼓的都抓起来打了板子,治了一个惊扰圣驾的罪名。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不是他看不起书生,而是这一回书生们自己都不是一条心。 本来就是嘛,一朝放榜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人要喊冤要告状,那欢喜的人怎么办? 哦,卷子判错了,他们上榜是不应该的。这怎么成! 你们一个个是风采风流,真才实学。难道他们就是欺世盗名,一肚草包? 大家都是十年寒窗,也是经过省试的,写文章谁怕谁啊。 你们自己写骈文,马屁拍马脚上,还赖他们功名有亏。 好大的脸! 都不用王爷收拾,上榜的学子们就联合起来把这班告状闹事的学子打了个屁滚尿流。当然咯,文人打架是动嘴不动手。 都是能说会道还能写的,好这一下子,京城里打起了笔墨官司。两派学子是当面锣对面鼓,干上了。 写骈文体的骂白文体的乡野粗鲁之辈,不识文章精妙。写白文的骂骈文的只知辞藻堆砌,文章空洞无物。 大家你来我往,在茶馆酒肆菜市口约架,斗文采,好不热闹。 然而这一斗,倒也开启了鎏玥文坛一个新时代。一家独大的骈文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直接导致后来的逐渐没落。 而言之有物,有啥说啥的白文体则渐渐走上潮流。这也使得后来的文坛以及朝廷少了许多麻烦,大家都是有话说话,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题外话------ 千寻千爱(月票1,评价票1)13958833207(月票1)huweiiew0556(评价票1)肥狐九(钻石1,鲜花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虽然王爷和小陛下都不喜欢骈文体,但骈文体的美文还是很有意思的。感谢美人们的爱,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的考题! 第312节 殿试如期举行! 天刚亮,上榜的一百一十位学子连同额外获得名额的二十位世家子弟一起,在金光门列队等候。 等宫里的管事公公和礼部科举员外郎出来,一起领着到太学所在的崇文殿。 一进大殿就看到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桌案,然而案上摆着的却不是笔墨纸砚,也不是考卷,而是热腾腾的早饭。 在内侍的带领下,大家各自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桌案,站立。 打头的李公公站在上首,笑眉笑眼道。 “这是陛下的恩典,恐诸公起得早有未来得及用膳的,空着肚子就来了。故而命膳房准备了些吃食候着。陛下吩咐了,吃饱肚子才好干活。诸公就请便吧。便是吃过了来的,也请将就着用些。到底是万岁爷的恩典!” 这一番话说得,诸位学子当即跪地叩首,三呼万岁。 等起来之后,虽不敢交头接耳,但也人人在心中感叹,小皇帝是个仁厚明君。 看到这一桌热腾腾的早饭,林真颜是毫不客气,坐下了就开吃。还真给陛下料到了,确实有为了早起而来不及吃饭的。 他就是其中之一。原准备着今天打一场硬仗,却没成想小皇帝替大家考虑周到了。 扫视了桌上的吃食,热腾腾的白粥一碗,两碟适口的小菜,一盘馒头外加一碟油炸的甜面果子。 食物算不得高档,但內府所出只有一种精致。粥熬得好,米粒都开了花,一层厚厚的米油浮起,可见是真材实料,米也好,水也好,烧得火候也好。 两碟小菜各有不同,但皆是适口的酱菜,酸辣咸甜,爽脆干净。 馒头简简单单,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刀切。然而面用得好,发的透,雪白蓬松,香甜可爱。 面果子很小巧,过油炸的透彻,金黄油亮,撒上细细的糖分,颇有一种阳春白雪之感。 最难得,全是热的! 从内府膳房到崇文殿可有段路,如今这天虽不算,可也绝不热。这一路过来,若是不仔细保温,热的也凉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伺候的人是用了心的。 为什么用心?自然是上头吩咐了,下面的人才会用心。 故而陛下对学子们的心,却是算得上体贴的很。 让人心里暖暖的! 这一手皇恩浩荡,让林真颜对小皇帝再一次刮目相看。陛下瞧着是个孩子,但心思绝不是无知孩童。 小皇帝有心机,这自然是极好的。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投奔到陛下门下,自然乐意她是个有手段有头脑的“圣贤明君”。 坦坦荡荡吃了一顿早饭,内侍们又轻手轻脚的把席面扯了,奉上香茗。 此时天色已经全亮了,太阳正在徐徐升起。暖融融的光从大殿门口射进来,照在吃饱喝足的学子们脸上,身上,人人都觉得一份适宜。 喝了一盏茶,方才主持的内侍李公公又来了,请各位学子起身到御花园逛逛。 嘿,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今儿个人人都知道是来考试的,结果小皇帝愣是不提考试,就带大家吃喝玩乐。 这是个什么道理? 有不明白的,自然也有明白。 林真颜知道这是要腾空崇文殿,正式布置考场了。 御花园是什么地方?皇家的花园,奇花异珍,看看也好。 大家随着李公公一起出去,排着队就跟小学生春游似得。吃了粥喝了茶,肚子里全是水,又一走动,难免有些不方便。 然而内侍们考虑周到,早已经安排下了方便之所,由小太监们领着学子去方便。 却原来这一趟御花园之行,也有这个意思。 林真颜暗暗在一旁瞧着,心里是越发佩服陛下心思缜密,体恤温存,手段高明。 这一番还没考,就已经把学子们的身心都给笼络住了。 春风吹绿大江南北,御花园里花木苏醒,枝头嫩芽翠叶,确有一番看头。 但他扫了几眼就没了兴致,看风景还不如看同行的学子,随行的内侍多。 同行的一百一十位考中的学子,大家在京城已经都相熟了。便是不熟也是有所耳闻,都是真才实学。 与他相熟的也有几个,其中便有在文庙大出风头的刘青亘,正和几位相熟的学子一起慢慢游览。而那二十个来自国子监推荐的世家子弟中,他又一样瞧到了那个跟陛下相熟的林大战。 当然,此时他已经知晓这位大战兄的来头,乃是当朝权臣摄政王展万钧的嫡子,世子爷展麟。 实话说,得知“林大战”是摄政王世子的时候,他着实是吃了一惊。 并非为对方显赫的身份,也并非为刘青亘竟然是摄政王一党,纯粹是没想到世子爷竟然和小皇帝关系那么好。 这一发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全天下都知道王爷和陛下是水火不相容,便是相容也只是做个样子。自打小皇帝登基坐朝以来,和摄政王斗法无数,胜少输多,至今仍被压得死死的。但王爷虽处上风,却也始终无法取而代之。如今这个局面是斗而不破! 既然是斗,便是敌对的,那没道理世子爷跟小皇帝亲。倘若说这两位小人精也是在做戏,那他真不得不佩服皇亲贵胄果然出身非凡,小小年纪都这样心机深沉。 但倘若不是做戏呢? 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这一深思,就叫他思出一背脊冷汗。 三场大考,他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得知主考官换成了摄政王,京城里的学子们都在动心思,很多人都把王爷当年的卷子翻出来揣摩学习。依照主考官的喜好写文也是历来有之,并不稀奇。 骈文体他也会写,而且写的很好,这是个优势。 但见识过了陛下的风采,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倒向了这位小皇帝。能卖于帝王家,谁又愿意跟着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权臣。 别的学子还只顾着考虑摄政王的喜好,而他却已经抢先一步考虑小皇帝的喜好。 小皇帝喜欢什么样的文章呢? 不知道! 小皇帝在天下学子满朝文武的眼里就是个半文盲,连太学都没毕业,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羸弱毛孩子。 她能有什么学问! 这样的人最难讨好。文章写得再精妙,万一她看不懂,也是白搭。 对了!好不好再其次,要紧的是得让她看得懂。 那么写什么样的文章能让一个半文盲看得懂呢?当然是大白话! 可写大白话就等于完全抛弃摄政王的喜好,这又让他踌躇了。 十年寒窗就等一朝,倘若他赌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输了大不了三年以后再来!三年以后倘若小皇帝还没倒,那说明他就没选错!大丈夫行事,若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百年都白搭。 赌了! 当然也不能盲目的赌!聪明如他,岂会犯傻。他偷偷观察了刘青亘,发觉他对骈文并无特别喜好,而且也没跟着别的学子们一起卖弄文采风流。学子们聚在一起讨论摄政王的文章,这位也是兴趣阑珊。 虽那时还不知道刘青亘跟摄政王府有关系,但他约莫觉得这位青亘兄是个有来路的。既然他对骈文体不感兴趣,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故而他也就对自己的赌注更有信心。 果然,一朝放榜,榜上有名的都没有写骈文体。 他心里是又惊又叹,又喜又忧。 惊的自然是没想到摄政王的口味变了,叹的自然是刘青亘果然先人一步,喜的自然是自己押对了赌注,两头都没得罪,忧的则是有刘青亘在,自己的好总有点显不出来。 但不管如何,他也是中了。 接下来殿试,自然是要全心全意讨好小皇帝。 但不知,小陛下会出什么样的考题给大家呢? 万岁爷的喜好,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啊。 * 在御花园逛了一圈之后,李公公就带着大家回到崇文殿。 一进去就感觉整个气氛都变了,原先大殿里熏着香,此刻香炉香鼎全撤了。换上了清一色的香果。 硕大的果盘里摆着金灿灿的佛手瓜,红艳艳的林檎果,圆滚滚的福寿橘,甜蜜蜜的香气喷薄愈发,让人一进去就觉得心旷神怡,精神一振。 桌案也都整齐,摆上了笔墨纸砚。卷子也发了,但卷着,外面套着明黄色的口袋,让人瞧不见,充满了神秘感。 两边侍立的内侍一下增多了一倍有余,几乎是一排桌案头尾都站着一个,神态肃穆。 多了这么些人,可大殿里静悄悄的,掉根针都听得见。叫人一进去就情不自禁憋住气息,不敢轻举妄动。 位置一早就熟了,大家谁也不说话,低着头依次找到自己的坐。 也没敢落座,都在案前站着。 不多时,就听见屏风后一阵鼓乐齐鸣。李公公就在这乐声中朗声道。 “陛下驾到!” 所有人呼啦啦立刻跪地俯首。 低着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依稀上首就多了许多人。 “诸公行礼!”李公公道。 “恭迎我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小皇帝熟悉的嗓音自上首传来,不响亮,略沙哑,但显得很和气。 “谢万岁!”学子们纷纷起身,也无人敢抬头窥视圣驾龙颜。 林真颜是见过的,便在心里默默描绘小皇帝的容颜。 今天是大日子,陛下定然会穿朝服。她是个孩子的模样,穿着全套朝服也不知是个什么样。但终归漂亮孩子穿什么都好看! 陛下长得漂亮,这一点倒是朝野上下,无人有异议。 “坐吧,别站着!” “谢万岁!”学子们纷纷落座。 “就不耽误功夫了。你们吃也吃了,逛也逛了,心也定了,开考吧。心里不必有什么负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是真才实干,朕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开始吧!” 说了几句,陛下就让开考。 第313节 这爽快劲,倒叫众人都愣了一下。 但诸位学子都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一愣之后就各自定神,拿起明黄袋子打开,抽出里面的考卷各自展开,开始阅卷审题。 展开试卷,把题目仔仔细细读了三遍。林真颜再次确定,他所料无错。 陛下乃是个很实在的人! 小皇帝长得花团锦簇,漂亮之极。然而内在却是个实实在在,平平淡淡之人。 这一点在文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有所感觉了。陛下问话行事都很爽快,不拖泥带水。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问什么。 面对刘青亘的提议,觉得对,她就用,用了就不疑。是个爽快人! 然后紧接着放榜,中的全是白话文的学子。且不说王爷是个什么喜好,这卷子陛下也定然是过目的,参与的。由此可见陛下文采是真的不高,看不懂过于复杂华丽的文章。 再到今日殿试,陛下安排下早饭和逛园子。更可见她是个实实在在做事的人,而且心比较细。还略微有点婆娘气,但不是婆婆妈妈的婆娘气,就是比较体贴人。 当得起“贤明仁君”。 及至此刻翻开卷子一看,就更明白小皇帝是个特别仔细,特别实在,特别……有意思的人。 考卷上写了三道题,要各位学子依题论述,各抒己见。 用什么样的文笔态度做题,他已经胸有成竹。 但面对眼前的三个问题,他还是踌躇了。 这叫人怎么回答呢? 别人心里有底没底,他不知道。但他心里真有点……没底。 题目并不难。小皇帝文采不高,连出的题目也不见得高明,平白直序,实实在在。 第一题,问当官的倘若收到下属一笔五千两银子的贿赂,该当如何?第二题,问倘若诸公当了某县县令,该县一穷二白,人丁稀少,该当如何?第三题,给本金五十两,为期一年,如何赚到五百两? 这三道题目,每一道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字——钱! 由此可见,陛下心里最关心的是什么,是钱! 九五之尊掉进钱眼子里,让一帮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也跟着谈钱,想想也是醉了。 但林真颜不是书呆子,出身寒门,他比谁都知道钱的厉害。为了读书,家里人省吃俭用供他一人,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上京赶考的路费,也是家里妇孺攒了一年的针线活挣出来的。这还不够呢!幸得他成绩优异,乡里富绅资助,这才能顺利参加考试。 可也不是白资助的,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他心里很明白。富绅家有小姐待字闺中,就等着他一朝金榜题名,人家小姐就要当诰命夫人,从此跳出商门入仕门。 去一个乡绅家的小姐,绝不是他所愿。可为了能上京赶考,他也只能隐忍了。 钱,就是这么厉害!连皇帝万岁,心里也为之所苦。 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百业凋零,民生疾苦,到处都是用钱的口。陛下爱钱,想钱,连考题都离不开钱,这是好事! 说明她实在,说明她不傻! 同病相怜,林真颜真觉得自己就该是小陛下的左膀右臂,为她解忧,自己也挣一个飞黄腾达。 但正因为知道钱的厉害,懂得生活的艰难,故而他的种种想法不免有些流于市井,并非书中那些高大上的东西。 倘若是把这些东西写在卷子上,会不会被天下学子取笑?笑他读了十年圣贤书,结果骨子里却是汲汲营营之辈。 何况做官和做人一样,并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不是光明真大就是对。 可这样的话,真的能写给小皇帝看?她能明白? 想到此处,他情不自禁抬起头,大着胆子看了上首的末璃一眼。 末璃也在看下面的学子们。 她的题目显然是难倒了诸位学子,叫这些精英们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题目并不难,但谁也没想到罢了。总觉得殿试圣驾之前,要回答一些关乎国家民生的大事。结果却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也只有第二题看起来比较合情合理,让人好下笔。 第一题仿佛是瞧着很好回答,但正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便叫学子们心中惶恐。这么容易回答,还能是殿试?其中恐有其他深意啊! 至于第三题,简直是对大家的羞辱。大家都是读书人,自古士农工商,商人那是下流之途,高贵的读书人怎么会去经商。 可陛下问了,不能不答呀。 这瞧着……陛下是要抬商籍?成何体统! 一个个凝眉深思,如临大敌。 个个都看着考卷,唯有一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瞧出是个熟人,叫什么……林真颜来着。 对此人她印象很好,认定他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特别高看一眼。 如今他果然在上榜名单之中,更觉得自己眼光很好。 被看了,不觉得冒犯,反而和颜悦色的对他微微一笑,鼓励对方。 这一笑,便叫林真颜觉得从头倒下一桶香花香蜜,令人整个又香又甜,如痴如醉。 陛下记得他,陛下对他笑,陛下鼓励他。 不管了,他的一腔忠心赤胆要化作千言万语,统统泼洒给她。 被世人笑话又如何?天下人都笑话陛下,陛下在乎了么? 陛下都不在乎,他在乎个屁! ------题外话------ 徐小姐是果果妈(月票5)幽幽的书(月票1)月亮女神2009(月票1)柒肆七七(钻石7,鲜花2)宝炜(评价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祝美人们节日快乐。十月大家也要约哟!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章 休想跟陛下抢人! 一个时辰之后便收卷了。 在场的都是千万人堆里杀出来的英雄好汉,三道题再难,想通了写写也是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等大殿里的自鸣钟一打,各位学子都早就规规矩矩端坐,面前的卷子基本上都已经干透了。两边侍立的内侍便左右上前,轻手轻脚的把卷子都收了。 在龙椅上干坐一个时辰,末璃也早就屁股发麻,骨头发痒,浑身难受。可这是大场面,又不得不拘着受罪。 好容易收了卷,陛下就不客气了。 “诸位都辛苦了。” “陛下辛苦!”学子们连忙纷纷起立,拱手施礼,朗声道。 呵呵,可不就是辛苦么。底下是脑力劳动,她是体力劳动。手脚都快僵了!人人读道龙椅好,哪知龙椅硬如铁,屁股都坐平了! “你们都是好样的,今朝回去,心里也不要多想。你们的文章文才,朕都会一一过目,秉公录用!” “臣等谨遵陛下谕旨!” “散了吧!” 这句一出,众人连忙纷纷跪地叩首。 “恭送陛下!” 末璃一抬手,旁边李得胜连忙上前扶她一把。哎哟哟,脚都快麻了。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这才恢复“龙行虎步”,翩翩然而去。 “诸公都起了吧!”等小皇帝走了,管事的李公公便上前喊了一声。 学子们纷纷起来。 刚拿了试卷进去的内侍们又出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摞纸盒。纸盒比书本略大些,略厚,嫩绿的面,粉红的盖,扎着鹅黄色的纸带,显得格外鲜翠娇艳,春意盎然。 李公公一挥手,小太监们就把手里的纸盒一一发到学子们手上。 “这是陛下送给诸公的一点小礼。诸公辛苦一场,此刻已近午时。这点小点心就拿着给诸公路上垫垫肚子。陛下爱才之心,无以言表,望诸公铭记。” 一听这话,学子们立刻又捧着点心跪地叩首。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了这大殿头一件事就是吃,等出去了,还是吃。林真颜拿着手里这盒点心,心想陛下就是个吃货! 这一盒点心捧着,路上无人敢吃。倒不是怕,而是舍不得。 对这帮学子而言,中不中且不说,这陛下这手怀柔的手段,就已经人人骨头发酥,心驰荡漾。个个都觉得自己在陛下眼里那是独一无二,惊才绝艳,备受关注。 这哪里是点心,这是圣恩。御赐之物,皇恩浩荡,吃什么,拿回去供着才是! 林真颜是真想吃,饿!他长得比别人壮士,打小就不是个文弱书生。这一番在崇文殿里出了一番脑力体力,早上那点粥和馒头早就没影了。 可别人都不吃,他也没法吃。太格格不入容易惹事,这个道理他懂。 双手捧着点心,忍着饥饿,他左右看了看。 没瞧见刘青亘,去哪儿了?刘青亘跟着展麟去见小皇帝了。 贡院的考试展麟也参加了,身为展万钧的儿子,别看他大大咧咧像个粗野孩子,但其实打小也是饱受儒学熏陶,天天被先生逮着关在书院里背诵四书五经的货。 故而考试做题对他来说并不难。又因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自然也比别人知道自己老爹喜欢看什么样的文章。 其实论文章,摄政王自然还是爱看文采风流遣词优美的骈文体。但问题奏折公文是说事的,说事都说不清楚,那还办什么事! 所以熊孩子上手就是白话文,洋洋洒洒一大篇。 当然头一遍就被刷了,但后一遍就中了。然而送到摄政王跟前复审,王爷一把就揪出自家孩子,把他踢出了上榜名单。 得知自己是被老爹踢出名单的,熊孩子心里不忿可也不敢跟大腿较劲。只好一溜烟跑到陛下跟前,结结实实的告了自家老爹一状,要求圣上秉公处理! 踢掉自家孩子的道理,末璃是懂的。展万钧也不是为了避嫌,主要就是想多一个名额留给天下寒门学子。自家孩子将来总好安排,是不用愁得。可寒门学子就这么一个机会,能多一个是一个。 他是怜惜爱才之心。 熊孩子不依,跳起来就嚷嚷。天下寒门学子是才,难道世家子弟就不是才?他是凭真本事中的,又不是走后门,凭什么对他区别对待?既然要讲公平,那也得对他公平! 这么一说,到叫末璃有所醒悟。 对啊,只顾着对寒门学子公平,可岂不是就是对世家子弟的不公平?虽说是要杜绝靠爹妈走后门,可若是人家凭真材实料,也因为出身被踢走。说到底,也是一种不公平。 然而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呢!两个对立的阶级,好了一个必然要损害另一个。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既然想到了,她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和展万钧商量了一下,决定给那些落榜的学子一个机会。 第314节 不管是世家子弟也罢,写了骈文体也罢,若是有真才实学,也该得到一个殿试的机会。 故而着令国子监协同此次主考的官员一起,对所有落榜的卷子又进行了一次复审。精挑细选了二十位学子,保举参加殿试。 展麟便在其中,同时获得复活资格的还有博山郡公末暧的两位好友。倒是末暧自己没参加考试,他身为皇族,才不凑这个热闹。 这一举动自然又受到了各路冲击,获得复活资格的学子们自然是称颂皇恩浩荡,但落榜的学子们就怀疑是不是有内幕。 唉,总之你做啥都不可能让天下人都满意。 反倒是原本中榜的一百一十位学子对此并无异议,一则这二十人不会动摇他们的资格,二则都是京城里赶考的学子,有没有真本事谁心里不清楚。写错了文体固然是个人的问题,但因此埋没了人才,也确实可惜。 摄政王爱才,陛下惜才,这对天下学子都是好事。 获得了殿试的资格,展麟就心满意足。当官啥的他才不稀罕,这对他来说太容易,没有追求的价值。但在陛下跟前露脸争先这是必须的,他要向她证明自己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文采风流,当得起文武双全。 陛下爱他,疼他,看重他,他是明白的。自家老爹巴巴的把他往小皇帝跟前推,他也是知道的。 就为了这,他也得让他们两瞧瞧自己多能耐。 崇文殿里的试卷,他扫了一眼,想了想就作答,心里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因为他比别人更懂末璃,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想些什么。 陛下就是个贪财的吃货,毫无疑问。 他给她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奉旨抄她自个的私库,结果抄下来发现都空了。陛下坐在龙椅里差点没哭出声来,你说她爱财不爱财! 陛下也爱民,所以更爱财。钱多好啊,买吃的买穿的,老百姓吃饱穿暖过好日子,天下就太平,国家就富强。 他自认懂她,所以这些题目毫无困难。 写完了,他就把笔一扔。等卷子一收,叩拜了,他就拿着点心拽着刘青亘去找小皇帝。 科考舞弊这事他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怎么状子证据给了陛下就泥牛入海,大理寺没动静,金羽卫也不吭声,都装死了? 先前他忙着考试,顾不上。这回考完了,就得问问,管管! 刘青亘才不想去。这事既然陛下管了,那就等着呗。哪有做臣子的去逼皇帝的,这不是犯上作乱么。 二则,他有什么资格去面圣?朝廷是有规矩的,五品以上才能面圣。世子是不必守规矩,天大地大,他老子最大。谁敢拦。 可他算什么?今朝就算让他破例见了小皇帝,明朝还不让天下学子把他骂死! 要知道读书人是最讲究规矩的! 可他就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是熊孩子展麟的对手。这孩子逮小鸡似得把他拎着走,一边还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什么陛下很随和的,你别怕。还问他肚子饿不饿?饿的话就把点心吃了。 他哪敢,这是御赐之物!而且宫门里又不是春游的地方,一边走一边吃,一路掉点心渣,他还要脸不要! 见他宝贝点心,展麟还嗤之以鼻,把自己手里的也往他怀里一塞。 “喏,要不你吃我的。你的就拿回去供着吧!” 嗬,御赐之物就转手送人了。真不愧是逆臣之子啊,跟他爹那是一样一样的。 虽知道世子是个好人,但刘青亘也窘死了。这到底是王爷太逆天,还是陛下太随和?瞧这君不君臣不臣的! 展麟切一声。 “有什么稀罕。内府的点心我都尝过,也就那样。鼻子一闻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不稀罕。清心殿里的点心才好,是陛下跟前的厨子开小灶做的。要吃就得吃那样的。” 得,越说越不像话!你能吃?我能吗?刘青亘心里直翻白眼。 离着清心殿越近,他就越急。 世子行事荒诞不羁,无所谓。可他是要脸的读书人,受不起!肿么办? 谢天谢地,好友赖沧澜打里面出来,伸手一把就截住了他。 “世子,你拽着青亘干嘛去?” “见陛下呀。我有事找陛下。” 刘青亘是一把抓住赖沧澜的胳膊,也顾不得斯文了,挤眉弄眼不停。 小将军一皱眉。 “陛下也正找你呢,快进去吧。” “陛下找我!什么事?” “大概是看过你的试卷了吧,你写得好,她要夸你呢。”赖沧澜满嘴胡言,大忽悠一个。 “真的!”展麟双眼一亮,差点乐的蹦起来。 “快进去吧。” “诶,不行,刘兄……” “青亘就先留在外面,我有话跟他叙旧。” “你们认识啊?” “对对,老朋友了。好久没见,正好先说说话。” “那行,我先进去,正好回禀陛下,等会召见刘兄。” “好好好,世子快去吧。” “嘿嘿!那我进去了。” 熊孩子咧嘴一笑,喜滋滋摇头摆尾就晃进去。 等他一进去,刘青亘就长吁一口气,哎哟一声,扶着赖沧澜的胳膊,脚软的差点要坐地上去。 小将军连忙扶着他到边上,往石栏上一坐。 “你怎么跟世子混一道了?打算投靠王爷?你不是清流么?” 刘青亘摆摆手。别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连好友都这么说,他都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不说刘青亘怎么憋屈,也不说林真颜一路饿肚子,但说展麟欢天喜地进了清心殿,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摆的点心是沁芳斋小厨房送来的,比内府更高一筹。 “臣展麟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到跟前,他就一撩衣摆,跪地叩首,朗声高语。 末璃把脑袋从试卷里拔出,见是他,双眼一亮,伸手一招。 “快起来,过来过来!” 他也不客气,一咕噜爬起就大步上前。 结果一抬头就和末暧打了个对脸。 咦,这家伙也在啊。 末暧一挑眉。怎么我就不能在么? 呵呵!展麟心里一阵冷笑。对末暧他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两人跟在陛下身边时间一样长,每次陛下给差事也是让他们一起办。彼此都算是习惯了。 赖沧澜没骗他,陛下果然是在阅卷。末暧就在旁边帮忙整理。 他凑上前看了一眼卷子,并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叫林真颜的学子。 林真颜?他有印象,就是文庙里告状那个。人高高的,有点壮,瞧着倒不像是个文士。 “午饭吃了么?”小皇帝侧头问他。 “没有。” “那自己去拿点心垫垫肚子,别饿着。”伸手一指桌案。 “好。”他也不客气,下去就端了一盘揣怀里,一边吃一边上前。 “陛下你看过我的卷子没?我写的好不好?” 末暧伸手推他一把,指指他手里的点心渣,又指指陛下洁净无尘的桌面。 他朝对方皱了皱鼻子,把点心盘挪到另一半。 末璃低头看卷子,用手指点着逐字逐句的看。竖排的文章她还是看不惯,不用手指比这,一不留神就会看岔了。 “你的我还没看呢。先看林真颜和刘青亘的!” 啥?陛下还没看啊?赖沧澜这小子骗人!呃,等一下,刘青亘,林真颜,陛下先看他们的?为什么? “为什么先看他们的?” “我又不认识其他的学子,就对他们两印象最深,当然先看认识的。” 这样啊!陛下的注意力被别人吸引了,这可不好。 展麟眼珠子一转。 “文章有什么好看,人就在外面,陛下你要不看人吧。” “哈?” “刘青亘啊,就在外面。我把他拽来了?” “你拽他来干什么?” “我想和他一起问问你,舞弊那是查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大理寺和金羽卫都停了,不管了。这还有王法没有?陛下你得给个说法呀!” “这事……” “人都来了,我把他叫进来吧。你和他说说,也好让他带话给外面的学子。不然人家都以为你不管事,不顶用了。” “这个……” “胡闹!你把他叫来干嘛。他一个没品的学子,怎么能面君?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话是旁边末暧说的。郡公实在看不下去了。陛下怎么做自有陛下的打算,凭什么要受别人的问责。跟他老爹一个样,犯上作乱! “嘿,我就问问怎么了?陛下想见个人又怎么了?规矩是规矩,可人也不能被规矩给困死了。”展麟不服。 “别吵了别吵了。人既然来了,那就叫进来吧。这事我也正想和你们说说呢。”这两人一吵,末璃就头疼。 “万万不可!”末暧一把拦住。 “为什么不可?”熊孩子抓着点心伸手一指。 “陛下!展麟胡来,随他去。可刘青亘乃是清流学子,读书人最讲究规矩。若是此番无品无阶,陛下就召见他。他日便是他能金榜题名,步入仕途,也会因为今天的不守规矩,而被天下读书人耻笑。他以后就难容于仕途了。” 末暧一个箭步到下面,撩开衣摆跪地。 第315节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嚯!这么严重啊!末璃也是傻了眼。 “你快起来!好好,我不叫他进来。你传我的话,叫他回去吧,我不见他。” “谢陛下!”末暧这才长吁一口气,起身瞪了展麟一眼,后退着出去。 展麟气不过。 “陛下!你看他,还瞪我!” “瞪一眼又不会少块肉!连我都被他瞪过呢。好了好了,你别光吃点心不喝茶,当心噎着。” “哼!吃什么吃,气都被气饱了!” * 末暧奉旨出去,外面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交了小太监过来问,得知刘青亘在边上避着,便连忙过去。 一过去,就看到了赖沧澜。 “末将见过郡公。” “学生拜见郡公。” 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末暧摆了摆手,随即面朝刘青亘。 “刘学子回去吧。世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小孩子脾气,为难学子了。” 刘青亘低头施礼。 “是学生唐突了。” “我已经跟陛下说明了情况,你放心吧。陛下明白你的苦衷。” “谢郡公。” “去吧。” “是,学生告退。” 刘青亘再次行礼,随后看了赖沧澜一眼,就转身而去。 赖沧澜看了看末暧,随后对他一拱手。 “我去送送青亘。” 说完就追上去。 他心里有些疑问,得问问刘青亘才行。刘青亘是被世子拽进来的,和别人一样他也以为青亘这是要跟摄政党靠近。但这会子博山郡公出来周旋,他又隐约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青亘是清流一派,从来不站队。但他觉着,这回的局势是不一样了。 看着赖沧澜追上去,末暧皱了皱眉。但随即恢复常态,一脸云淡风轻的回清心殿去了。 清心殿里,末璃正跟展麟解释舞弊案的事,说道不必动手只管等着那些落榜的白花钱的考生来告状,就可以对舞弊之人动手的道理。 这一层关系,末暧是早就明白了。渔阳王闭门谢客那会,就已经对他面授过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是小皇帝的第一次科举,礼部和底下人竟然也想偷手,这是打皇帝脸呢。渔阳王是保皇党的领袖,自然要以陛下的利益为重。此番陛下打了一个漂亮仗,得了天下读书人的心。高兴还来不及,那会去管这闲事。 小皇帝屁股底下的龙椅是越坐越稳,保皇党的利益自然也是越来越稳。 可惜摄政王终归是厉害,横插一杠把自己弄成了主考官,来抢功。 此次中榜的学子,就成了两派人的猎物。金榜还没出呢,抢人的暗潮已经汹涌如斯。他才不信展麟接近刘青亘是“小孩子任性”,皇亲贵胄就没有小孩子。 讲完了事,小皇帝又要看卷。可惜陛下也是个没定性的,看了十来分就眼泪汪汪,头晕气喘。 “累死了。全看完了,我非瞎眼不可。来来,你们也帮我看看,瞧着好的跳出来,我再过目。哎哟,我得歇歇!”末璃是哀叹连连。 “好啊好啊,我倒要看看别人是怎么答的。”展麟跃跃欲试,抻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手。 “万万不可!”末暧又跳出来阻拦。 “殿试的卷子本就该陛下亲自审阅,这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一个交代。况且就算是要帮忙阅卷,也该请朝中有名望的大儒学士。我和展麟算什么?年级不够,学识不足,见识也浅。这事要是传出去,天下读书人还能服?万万不可!”他一边说一边绞了一块凉手绢递给末璃。 “我就是看看。”展麟不服。 “看看也不行!这事陛下的事,你要取而代之么?”末暧瞪起眼,喝道。 嚯,这话就重了。 末璃把手绢压在眼角,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我自己看,自己看!” 末暧哼一声,一把将卷子都划拉到她这边。 摄政党想抢陛下的人,做梦去吧。 ------题外话------ 肥狐九(月票3,评价票3)sodalaya(月票2)柒肆七七(评价票1)mycyh(评价票1)skdidachung(评价票1,钻石1,鲜花1) 感谢美人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榜题名时! 将一百三十份卷子精挑细选,末璃选出了自己非常满意的十份卷子,陷入一个为难的境地。 该挑哪一位学子的锦绣文章判为状元呢?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误入了花丛的浪荡子,满眼都是好花好景,舍不得这个也放不下哪个,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花好景都搂在怀里,哪个都不放开。 然而现实偏偏要她给这些好花好景分出三六九等,叫她十分为难。 她是日也想来,夜也思,吃饭想来,喝茶也想,龙床上都兑着这十份卷子。 想来想去,她最终万般无奈,十分不忍的选了林真颜的卷子。 林同学真是说到她心缝里去了,说得太好了,她都想引为知己。 状元就他啦!选定了状元人选,就好似无头的线团拎出了头,往后榜眼,探花就顺溜的排下去。 再往下又把一百三十份卷子分成三个等次,甲乙丙。 这份工作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整整做了半个月才完成。期间她也想找人帮忙,必须的呀,哪有让皇帝干活的道理。 然而末暧人小心大,硬是以一己之力把所有人排除在外,不许任何人插手这件事,务必要她亲力亲为,一肩挑。 她也不是不明白这孩子心里的考量,无非就是希望这一百三十个学子都能成为她的“天子门生”,为她的将来鞍马效力。 可她,并不是一个有将来的人。至少没有他希望的那个将来! 然而要她把这样残酷的现实拎出来给这孩子看,她又不忍心,而且也没必要。 人活着都得有点奔头,既然这就是末暧的奔头,那就让他继续为之奋斗吧。至少对他成长还是有帮助的。 只可惜苦了她自己,这个累哟,心力憔悴! 但再憔悴也完成了不是!哦呵呵呵,乐的陛下在龙床上连蹦三下,以示庆祝。 把自己判好的卷子,选定的三甲兴冲冲拿去给展万钧看。 摄政王起先很客气,规规矩矩的表扬了一番,结结实实的拍了拍陛下的小马屁。 末璃得意洋洋,连带着看王宝宝的眼神都好了许多。叫着老奴婢拍了拍心口! 摄政王一目十行,把三甲的卷子浏览一遍,随即放下卷子,就冷冷道。 “都出去!” 刚被陛下笑得骨头发痒的王宝宝就觉得自己后脊梁骨被狠狠抽了一鞭,立刻屁股一夹,嘴巴一闭,腰板一弯,黄花鱼似得拎着小奴婢们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到了殿外,阳光明媚,春色宜人。王宝宝眯着眼看了看头顶上柔和温暖的太阳,啧了一声。 完了!看来王爷对陛下的人选不满意啊。也是,这两位别看好的时候蜜里调油,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说到底,那还是水火不容,有你没我。 天下学子的心要都跟了陛下,那王爷还混个毛? 唉,可怜他当夹板人,两头伺候,难哦! 王宝宝在外面摇头摆尾,唉声叹气。 御正殿抱厦里,末璃也歪着头一脸不解。 “怎么了?” 展万钧皱着眉瞪她一眼,把手里的三甲卷子往桌上一摔。 “荒唐!选这样的人当状元,你这是胡闹!” * 这话一听就不对,小皇帝也瞪眼,蹭就跳起来。 “我哪有胡闹?选林真颜为状元怎么了?他写的多好,多透彻啊!” 说道这个林真颜,摄政王又看了一眼最上首摆的卷子,随即就跟卷子害了他眼似得,啧一声就别开头。 “好?好什么!此等狂生狂语,不知天高地厚。你还选他当状元,要我看,应该判他落第,永不录用!” 擦!这也太天上地下一脚踢了。凭什么呀!人林真颜好好的读了十年书,好容易考到殿试。结果就因为你摄政王不喜欢人家的文章,就要害他一辈子前程。 太霸道了吧! 小皇帝心气拱上来,冷哼一声一甩袖子。 “这是殿试!我说了算!你说的,不算!” 喝!这话可有点火上浇油的意味了。展万钧瞪起眼,又低头把林真颜的卷子看了一眼。 这谁啊?说两句就点了她的炮,对着他开火了! “陛下为何这样袒护林真颜?” 什么叫她袒护林真颜?末璃撅起嘴。 “我没有袒护他,我生气的是你的态度。既然这事交给我做,那就应该尊重我的意见。就算你有意见,也应该好好和我沟通。怎么能这样上来就把我的意见打翻在地,硬强加你的意见。若是如此,又何必要我的意见!你对我不尊重!” 第316节 说“不尊重”三个字的时候,她格外强调的点了点手指。 展万钧沉默了片刻,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 “那陛下为何觉得林真颜好?陛下喜欢他?” 小皇帝皱眉,愣一下。 “什么叫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干嘛?我喜欢的是他的文章。” 展万钧扁了扁嘴,自己也觉得刚才的提问有点“别有意味”了。不过说到文章,他又忍不住哼的讥笑一声。 “就这样的文章,也就你会觉得好。” 嘿,这话真是人生攻击喂!是是是,她学问不如人。哪像他,风采风流,随手就是妙笔生花。 他可是当年状元郎呢。 哼,他就是嫉妒!小气鬼,小心眼! “哪儿不好?用词直白怎么了,写文章就是给人看的,看得懂最重要。何况我爱他叙事明白,头脑清晰,胸有丘壑。我告诉你,我就觉得他对味。” 对味!呵呵!什么味?她是尝过了还是闻过了?越说越不像话!摄政王磨了磨后槽牙,越发觉得林真颜刺眼。 看着他变颜变色,沉着脸越拉越长的样子。末璃皱了皱眉。 跟展万钧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个男人啊……她心头是百感交集。 要说杀伐决断,也是必须的。可要说黏糊矫情,那也是妥妥的。他有时候像个事故精明的老阴谋家,但有时候却又是个任性胡来的愣头青。 幼稚还是成熟,他是随心所欲,尤其是面对她。 他是想幼稚就幼稚,想成熟就成熟。不管是成熟还是幼稚,在她跟前他都是肆无忌惮,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想。总叫她跟个保姆似得追在后面,疲于应付。 譬如现在,这位大权臣就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幼稚了。 当然她也有错!每每他一幼稚,她也跟着上火怄气,两个人一起幼稚的后果就是……别谈正事了! 深吸一口气,她默默压下心头的怒火。 “咱门好好说话,别怄气。这事我终归是第一次,办的不妥当也是应该的。你有什么意见,好好说嘛。咱门就事论事,公事公办!” 好好说?跟她,他就没法好好说。就事论事,公事公办,这个道理他懂。可是她是公事吗?只要扯上她,他就没法当成是公事。 她是皇帝,春闱的学子都是她的“天子门生”。这帮读书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比谁都明白。因为曾经他就是其中之一,雄心勃勃,满是心计和野心的少年郎。 在这群人眼里,她就是一块肥肉。他们围着她虎视眈眈,垂涎三尺!若是她对哪一个人表露出喜好和偏爱,好家伙,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吞了她。 文弱书生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野心,天生就懂得掠夺和占有。 尤其,她代表着权势,天下男人心里最美丽的瑰宝。 这还没登堂入室呢,一个两个的勃勃野心就表露无遗! 瞧瞧这些狂生们写的狂言狂语,百无禁忌,肆无忌惮。恨不得夹着他们的天子改天换地呢! 她这么柔弱,还傻乎乎的。被这帮人带沟里去,摔一个头破血流,怎么办? 偏她还不知好歹! 深吸一口气,他幽幽叹息。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爱她,就只能为她操心,为她劳神,受她的气,挨她的骂。 哎哟呵,王爷真是委屈死了。这心思,得亏末璃不知道。否则隔夜饭都要呕出来。谁敢让他受气挨骂?她敢?别开玩笑。 “他写什么你就信什么。须知观其言,查其行。朝廷选拔人才,才干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品质。尤其是这种要把在台面上的人物,其品性必须可靠。” “品性?你的意思是林真颜品性不好?” 展万钧冷哼一声。 “一介狂生,你说好不好?” “狂生?他哪里狂了?我怎么觉得他挺谦虚和气的。” “你懂什么!” 又来了!末璃皱鼻。 展万钧哼一声。 “这是殿试。三甲和头等的卷子都会公之于众,让天下学子当榜样。既然是给天下人做榜样的,怎能由得他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他这是给天下做榜样,还是带坏天下人?” “这个……”zy “你只图他写的痛快,说的痛快,你看的痛快。可你喜欢的不代表天下人喜欢,天下人要的是明明白白。可你看看他写的是什么?黑不黑,白不白,只问结果不问缘由,把公正公益置于何地?” “你选他当状元,是要天下学子都照着他的样子,用一肚子心计谋算,来算计你么?你就给我好好想想吧!” 说罢,他伸手一戳她的脑门,狠狠道。 * 展万钧的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将末璃敲醒。 她还是太小看这些读书人了! 也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摄政王也是读书人出身啊。瞧瞧这位大爷的本事,那就不是个凡人。 比对着摄政王再来看看林真颜,呵呵,那就是一个雏形状态的展万钧喂! 灰溜溜回到清心殿,她让末暧把林真颜以前的文章找来。一看之下,就知道自己确实愚蠢而幼稚。 林大学子写得一手好骈文!而且很懂得各种典故,暗喻,可以用最华丽的辞藻骂人,也可以用最清新的句子拍人马屁。 妈蛋!也是个能人! 文章如此,人又当如何?能文能武,身体健壮。 妈蛋,给点春风春雨,这主必能蓬勃生长! 可就是这位林大学子,在她跟前装的跟个什么似得,卖直卖忠卖狂,投其所好。愣是用一笔白话文,骚动她内心的痒处,差点就当知己了呢。 欲哭无泪!玩心眼,弄心计,她连一个学子都比不过。 展万钧一眼就看穿对方的画皮,她还跟他犟嘴。 唉!一言难尽!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爷这么懂,那就是因为林真颜和他是同类人——有野心的读书人。 男人有野心,很正常。没野心,才叫不正常。 而且,想要办好事,就得有心人。品质好的人,适合摆在灯光下做榜样。可办事的人,主要还是看能力。 林真颜有野心,有能力,会装,会算,会办事。 她还是蛮喜欢的! 她控制不住这样的人,但展万钧一定能控制住,所以没问题。 长吁一口气,她老老实实的按照天下人的标准重新择定了三甲,就连甲乙丙三个档次都又重排了。 林真颜从状元一下摞到底,只在丙等排了一个中流。 新的状元,榜眼,探花,乃至甲等子弟无一不是伟光正,高大上。把她三个刁钻古怪的文章回答的光鲜体面,正大光明。 这,也是能耐! 所以说,不管是装好人,还是装直白,这一百三十位学子个个都是能人。 哄她一个,那都是小意思! 这一回的名单,摄政王没在多说。当然,一百三十人也不是个个都能中,末璃心软,一个没踢。摄政王可一点不软,手一挥就勾掉了二十人。看到林真颜仍在榜,王爷冷哼了三声,笔尖绕着这个名字走了三圈,最终还是没划掉。 给那小蠢蛋留点念想吧! 可怜林大学子尚不知道,自己不但丢了状元宝座,还差一点就落第了。 名单下放到礼部,立刻就找人抄录在洒金的大红纸上,八仙桌一般大的纸,整整三张,甲乙丙三等,就贴在皇城皇榜上。 每位学子的名字都是浓墨重彩,尤其是三甲,直接用金粉写,最工整的字体,一笔一划,阳光一照那是烁烁放光,叫天下学子都看得眼热新馋。 不仅放榜叫天下人看,更有飞马拿着喜帖直接登门报喜。礼部早就准备好了一百一十个喜帖,由御林军的卫士骑着马满城飞马报喜。 这可也是个肥差,喜报送到,上榜的学子必然有赏。 金榜题名的学子是直接入仕的,甲等为进士及第,乙等为进士出身,丙等为同进士出身。进士老爷那是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存在,一旦放官再次也得是个知府大人! 可惜“知府大人”们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野心的男人总是患得患失! 金榜题名的三位之中,探花郎刘青亘在没放榜之前就知道,自己这个探花郎不是陛下钦点的。 小皇帝巴巴的把名单送去给摄政王过目,结果王爷震怒,痛斥陛下。陛下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的回去,重新点了三个。连带着连甲乙丙三等都大患血! 陛下钦点的三位是谁,没人敢说,都怕触了王爷的霉头。 但他心里有预感,林真颜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这让他很惆怅! 罢了,日久见人心吧! 林真颜也很惆怅!在别人眼里金榜题名就该欢喜,可他要的更多。依着他的想法,甲等及第那是稳稳的,不论交情论文章,他也该是甲等。及至三甲他也想过,便是状元落在手里,那也不是意外。 可偏偏,他落在那么后面,陷在人堆里,只能算是个末流。 他还不知道呢,就这末流都是末璃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展万钧一眼看到就勾了他的名字。然而王爷还是看到了,但高抬贵手,放过了。 这过程,可谓凶险至极。 但末流啊,林真颜真觉得自己的才华学识被玷污了。 难道他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小皇帝不吃他这套? 不对!冤有头债有主,陛下是个实在人,爽快人,对味就行。 瞄了一眼三甲和及第的名单,他心里就有数了。全是些伟光正!惯做正人君子言的货色! 得,陛下是被言论绑架了!不得不选择这些给天下人看的货色。 行!日子还长着呢,只要让他钻进这个名利圈,且看他怎么“力争上游”。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美人们节日玩的开心,可别忘了到本座这儿来坐坐逛逛哟! 第317节 ☆、第一百九十一章 皇商觐见! 金榜已经公布下去,昭告天下,但接下来的事却还没完! 按照规矩,春闱之后陛下要在皇宫内殿宴请诸位中榜的学子,尤其还要当众嘉奖三甲! 是为春宴。 春宴乃是中榜学子们步入仕途的第一次亮相,至关重要。能在春宴上博得头彩,不仅能让当权者和同僚注意到自己,同时也能名扬天下。 名声,那可是读书人最在乎的东西! 当然也有为名声所累的!譬如当年展万钧,在春宴上被先帝末熙夸赞他“色如春花”,文采和艳名同时远播。导致这位骄傲的学子一气之下弃文从武,誓要证明自己并非美貌花瓶。 事实证明,这位春花般美貌的男人不仅有一肚子墨水,更有一膀子力气,还有满脑子阴谋诡计和一腔子逆反之心。 坑啊!真是坑!倘若当年这便宜老爹不要这么“欺人太甚”,今朝就没有她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可时光能重来吗?不能!所以这都是命啊!都是命! 末璃在心里告诫自己,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可不能犯先帝的错误。务必管好自己的手和嘴,少乱摸,少乱说。 万幸这一次的学子里也没有“冠艳绝伦”之辈,想来她的节操不会掉的这么惨! 春宴还在筹备,朝臣里便有爱出风头的人上奏折,表示年初小皇帝身体不佳,连带着万寿节都悄无声息的过了,叫群臣和百姓们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一个是办,两个也是办,不如两好并一好,趁着春宴把小皇帝的万寿节也补上。好好办一场,热闹热闹。对了,顺带便也庆祝一下边关的胜利!一举三得! 这奏折一上去就博得保皇党无数点赞,陛下既然有心力争上游,他们做臣子的自然要主动搭台子把她往上推,往上供。春宴是个亮相得彩的好机会,天下人都看着呢。 保皇党们点赞,摄政党一派自然是扔臭鸡蛋。豆苗似得玩意,也敢跟参天大树挣日月光辉?一边呆着去吧!还万寿节,这小短命鬼担得起万寿?当心越过命越短! 好家伙,沉积了一阵的朝堂又开始打对垒塞,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了。 展万钧脑仁都被吵疼了,恨不得叫御林军进来把这帮大嗓门都拖出去打屁股。 不过不说还真忘了,小东西的万寿节都没过。 这一阵可忙坏了小家伙!又是风霜又是雨雪,又是劳累又是奔波。好容易回来了也不得闲,又是审案又是判卷,黑眼圈都熬出来,小脸也瘦了。 这不光熬着她,也熬着他。是时候松泛松泛,快活快活。 心动不如行动!跟这帮人没话说,他还是找阿璃去! 摄政王把折子往怀里一踹,沉着脸一言不发丢下吵吵嚷嚷的群臣起身就走,出了御正殿就摇头摆尾直奔清心殿卖好去了。 * “啥?大办一场?给我过万寿节?你脑子坏掉了?” 然而清心殿里,塞着一嘴点心的陛下瞪大眼,张嘴就不是好话。 王爷当即脸色一沉。 末璃一点也不怕,把手里的点心渣拍了拍。 “瞎折腾什么,你有钱么?有钱也不干点正事!春耕的种子都发了,肥料呢?水利呢?皇宫里又有房子要倒了,修不修也无所谓。要不你叫人拆了卖掉吧,好歹还落点现成银子。春宴我还想从简呢,省钱!” 钱钱钱,她掉进钱眼子里了!王爷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口。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缺谁也缺不了你!国库不够,我拿我自己的银子贴你!” 男人为女人花钱,那是天经地义! 小皇帝登时眉毛一挑。 “你有钱?” 哼,这不是废话!没钱怎么养兵?怎么造反? 看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末璃皱了皱眉,伸手一指。 “好哇!敢情你才是鎏玥头一号大贪官!” 王爷顿时血舞大地,脸都黑了。 “有钱非得是贪的?我就不能是自己挣的?” 呵呵!陛下表示你就吹把。 “你是摄政王,你挣钱当然容易!大权在握,随便动动手脚你就赚的盆满钵满。哼!别拿我当小孩子糊弄!唉,你贪就贪吧,好歹还办事。我也不是铁面无私油盐不进的人!”她大方的摆了摆手。 擦!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王爷郁闷至极。 “我有生意在做!”蹬蹬上前,一屁股把小皇帝撅开,王爷怒道。 “是是,官商勾结嘛。我懂!唉,要说你也不厚道。既然有赚钱的生意,就该拉扯国家一把。瞧瞧现在,肥了你一个,国库缺空虚。” 得!越说越是这么回事了!摄政王无语。然而内心深处也明白,要想完全摘清自己的身份和生意,那也是不可能的。有些事,并非不是黑就是白,大部分都是灰不溜秋,五颜六色。 不解释了! “照陛下这意思,是要治我的罪咯?” “没有没有。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那是花钱如流水的事。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我懂得。” 哼,他最恨就是她这种懂!她都懂了,还叫人怎么说! “诶,说真的,你做什么生意这么来钱?教教兄弟我,正缺钱呢!”拿油腻腻的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她嬉皮笑脸凑过来。 看着衣服上的油污,展万钧皱了皱眉。 “铁器,私盐。” 他也不瞒她! 擦!都是诛九族的罪!服了!末璃顿时别开头,一脸牙疼的表情。 王爷你太硬太梗了! 不过私盐…… “比官盐便宜!” 懂了!果然朝廷是烂透了!她长叹一口气。 不过这也让她醒悟了一些事,虽然还模模糊糊的。 “既然爱卿你来钱快,愿意当冤大头。那就照爱卿的意思,大办一场吧。” 嗯?怎么转性了?老阴谋家的心又开始嘀咕,满目狐疑。一双眼睛盯着她,直勾勾往皮肉骨髓里戳。 然而她无动于衷。他就是这个疑心病。 把油腻腻的手往他衣襟上擦,一边擦一边道。 “光你一个人发财多没意思,也给兄弟们一个发财的机会嘛!” 跟他称兄道弟?呕死了!她算个什么男人! “你想干嘛?”一把拽住她的小手。 小皇帝不以为然,嘻嘻一笑,凑上前去。 “你帮我,我就让你干嘛!” 噗!王爷登时老脸一红,一腔热血全撒在脸上。 混账!这是她该说的话吗?这孩子,越来越坏了! * 王爷准了大办的折子,这风向一溜烟就传遍了整个朝堂,乃至京城。 往好了说,是君臣一体,同心同德。王爷这是向陛下示好呢!给个大棒撒两枣,老套但有效。 往坏了说,就是君臣对抗,互有输赢。王爷想一口吞,也得问陛下肯不肯。王爷抢了主考官和判卷的风头,陛下就要在春宴上找回来。 得,有斗争才有进步。既然两边都这么热闹,那就热热闹闹过呗。 内府领了银子,王爷大手一挥,千金一掷为美人,出资十万两银子,大操大办。然而美人着实贪财,过路就截了一半。还说这叫“见面分一半”。 哪儿学来的土匪腔! 五万两银子落在民间那算是一大笔财产了,彼时京城里三进带花园的宅子连家具一起分送也不过二三万两银子就买到。 然而落在皇宫里,内府总管太监还是嘬着牙花子直喊穷。 就这点银子还大操大办,王爷这是为难奴婢们啊。 展万钧表示,就为难了怎么着!一个个尽天就知道捞自己的好处,你们都比陛下有钱呢! 把王宝宝拎来狠狠敲打了一顿,老奴婢滚出御正殿就纠结徒子徒孙,按人头分派,要求大家吐血,为陛下锦上添花。 哎哟喂,这可真是如狼似虎,好厉害。 王爷和陛下打秋风,奴婢们还能如何?只好个个雁过拔毛! 对此末璃有些微词,固然这一手能教训一下宫里这些奴婢。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终搭钱受罪的还是最底层的小虾米。这会子吐出来了,指不定又要在哪里吃下去更多。 这些货,难缠的很! 展万钧表示,有得用你且先用吧。横竖宫里的人都饿不死! 饿不死,也不好过啊。 有了银子就好办差,内府里风风火火的搞起来。 末璃把自己坐下的哼哈二将请来,要他们跟随自己一道去查库房。 抄库房这事对展麟和末暧来说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立刻保驾护航,乘风破浪,势如破竹。 经过一番整治之后,库房已经规矩多了。 末璃是头一回来,颇有一种进了阿里巴巴宝洞的感觉。然而侧目观察身边这两位,神态自若,无惊无喜,就知道这其实也算不得宝库。 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她有点灰心。 这里没有一样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看到她面色不佳,末暧心思一动,上前。 “陛下可是为了赏赐之物而烦恼?” 第318节 也对,也不对。末璃扁了扁嘴。 末暧就当她是了。 “要不传个旨意,叫人送些新鲜有趣的玩意上来,陛下挑选挑选?” 嗯?叫人送上来?叫谁? 见她懵懂的样,末暧跟上前一步。 “历年开春都该是皇商们进贡的日子,陛下可以传他们觐见。他们一个个走南闯北的见识多,手里定然有好东西!” 哦哟,还有皇商啊。她还真是忘了呢!正愁没有及时雨! “这样合适么?”她问。 本意是现在就叫人过来会不会太仓促了,人家都没准备呢。但落在末暧眼里,这就是陛下对王爷有顾虑。须知王爷和皇商们也是勾勾搭搭,纠缠不清。 心里不免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咬了咬嘴唇。 “这有什么不合适。他们既然是皇商,当得就是皇家的差事,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叫他们什么时候来,他们就该什么时候来。对吧,世子!” 说完,眉毛一挑,看向展麟。 展麟被看得莫名其妙,双手一摊。 “当然。听陛下的,应该的。” 末暧在心里冷哼,就数你们父子最不听陛下的,还有脸说。 * 打铁趁热,末暧当即请旨,传在京五品以上的皇商觐见,并着令随带贡品。 这旨意一出,顿时京城里十来位皇商老爷们那个鸡飞狗跳! 正如末暧所说,开春各处经办大内采买的皇商都要进京跟户部和内府打交道,定下一年的采购和各种进项。 内府会拟定各种进项所需,除了大内所需还有皇帝私人所需。但因为小皇帝不大管事,故而这一块比较忽略。 户部负责审核账单,最终付钱。为了省钱,每年都要跟内府吵吵闹闹,打无数口水官司。 皇商老爷们既要和内府打交道,又要和户部老爷们周旋,没有七巧玲珑心可干不了这差事。 可这一回是小皇帝召见,大家都没跟陛下打过交道,不免心里犯怵。 冒冒然觐见,骚不到陛下的痒处还则罢了,万一犯了忌讳,丢差事,丢性命,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皇商们在内府都有眼线,立刻就发动资源,要弄明白小皇帝的意图。 一个个在路上就都得到了线报,说陛下是为了给学子们的赏赐之物烦恼,大内没她看得上眼的东西。 大内没好东西?确实!底下人糊弄上头,当她是个小孩子,这几年好东西都不往她跟前送,全自己私了。可小皇帝终归要长大,底下人还能糊弄到几时? 皇帝才是大内的主心骨,奴婢终归是奴婢。皇商们精明的很,知道谁轻谁重。 既然陛下要好东西,那就赶紧的咯。 更有心思玲珑,举一反三之辈,发散思维,想到了更远! 陛下主持了殿试,如今又要主持春宴。摄政王已经拦不住小皇帝从后台走到前台,陛下成年了,那么大婚之事必然要重提。 这大婚可是一桩大买卖!这方面的采买,也该准备准备了。 当然,这一趟还是头一回见,彼此接触接触。大家还是把重心放在揣摩小皇帝的喜好之上。 投其所好这件事,可是商人们发财致富的生存本能! * 末璃在御花园的畅春阁接见了这七位皇商。 京城里的皇商虽然多大十数,但五品以上就这七位。 随驾伺候的除了哼哈二将之外,还有李得胜,连同四位内府的管事老太监。因为末璃觉得自己眼力界不够,鉴赏水平不高,需要专业人士帮助。 七位皇商自然都是带了贡品而来,这是第一次在陛下跟前露脸亮相,谁也不想掉了脸面。故而拿出手的贡品俱是时下最新式最流行最精巧之物。 有丝织品,有金银制品,有瓷器木雕,还有各种奇花异木和精巧小玩意,琳琅满目,各有神奇。 末璃一一浏览,都觉得挺好,至少比她库房里的好。然而观察哼哈二将和四位老太监,心里明白这还不是最好的。 也难怪!老百姓总是以为皇帝用的就该是全天下最好的,毕竟他的权势最大。但其实,历朝历代并没有几个皇帝能做到这一点。大部分皇帝吃用之物,只能算上等,不能算最好。 为什么呢?因为底下人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呀! 这要是都把好东西摆给皇帝看,皇帝一个高兴,让上贡。他是一句话就完了,可底下人可得活活忙死。所以,不能老给皇帝最好的,有时候甚至得故意不给。这样才能免得皇帝为了个人私欲,劳民伤财。 然而说是为了不劳民伤财,但最好的东西总得有人享用吧?所以啊,谁的权势更大就谁享用咯! 她敢肯定,这帮奸商孝敬内府总管和户部老爷们的东西,肯定比给她看的这些好。 要不你看着几位大太监都不开眼的样子,就是瞧过见过更好的。 “怎么没有胭脂水粉,宫花玉簪之类的东西?”她皱了皱眉,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 李得胜上前。 “这些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宫里的娘娘们都要为先帝守节,不时兴涂脂抹粉,穿戴比较。故而,这一块仅供宫人所需即可。” 潜台词就是陛下你没娶老婆,宫里没女人,没人讲究打扮。另外又遣散了一大批宫女,这一块的进项自然就更少了。 原来如此,小皇帝点点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其中一位皇商立刻启奏。 “陛下,臣有带。” 早就料到小皇帝可能需要这些,毕竟长大了嘛,该考虑考虑女人啊后宫啊这类。 “传上来!” 殿外立刻有小太监捧着两个香盒上前,打开一盒是一整套的胭脂水粉,去安装在瓷瓶磁盒里。另一盒则是八支宫花,有堆纱的,有缠丝的,有点翠的,各式各样,眼花缭乱。 女孩子的玩意让末璃双眼一亮,伸手一招,拿起来一一观赏。 都挺好,又香又漂亮。不过,这好脸色也就停留了片刻,她的脸就又拉长了。伸手一挥,让拿着东西的人退下。 瞧着小皇帝那个沉沉的脸色,人人心头都是七上八下的。刚觉得自己露脸了的,也不由胆战心惊。说到底,揣测圣意这种事,也是福祸难知。 李得胜冷眼旁观,觉得小皇帝是该生气。他如今自封御前第一号能干人,岂能不明白内府那帮子如何欺上瞒下,克扣皇帝。克扣皇帝就是克扣他呀,他是早盼着陛下风风火火来一场,他好乘势改天换地。 这些东西,就没什么好。小皇帝她有西洋镜,对胭脂水粉感兴趣,也是在所难免。可除了这些,其他就都不入眼。王宝宝手里拿着的,都比这个好一倍。 这群人,迟早要倒霉!趁这机会,他的给小皇帝吹点耳边风。 眼珠子一转,这奴婢就上前。 “陛下……” 末璃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扁了扁嘴。 他立刻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直起腰冷哼一声。 “你们拿着这些东西来糊弄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罪该万死!” 嚯,这一句话分量太重。砸下来顿时人人矮一截,扑通扑通全都跪下了。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万死?你们能死一万次?拿着皇家的俸禄,欺上瞒下,阴奉阳违。你们眼里,可还有陛下!” 越说越重!到这一句,就连四位总管太监也变了脸色,纷纷偷看小皇帝。 陛下依旧面沉似水,谁也不看。 大伙心里就咯噔一下,麻溜的上前跪下。 “陛下息怒!” 陛下不吭声,李得胜的腰板就挺得更直,冷笑一声。 “四位管事怎么也跪下了?快起来。我是替陛下教训那些不开眼的,与你们无关。” 得了吧!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糊弄谁呢!四位管事公公不敢抬头。 “奴婢们不敢。” 陛下不喊起来,谁敢起来? 李得胜心里冷哼,这会子到都识相了,早就该明白的道理! 把四位公公和七位老爷都训斥了一顿,李得胜只觉得自己脊梁骨快要通了天,浑身舒坦,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故而骂了几句就回头躬身对末璃禀告。 “陛下,您看这差事……” “让他们退下吧,容后再议。” “是!对退了吧!” “谢陛下宽恕!” 大家伙这才颤颤巍巍都起了,一个个低着头灰溜溜的出去。 等人走了,展麟头一个上前。 “这些人也太精明,竟然拿如此不入眼的东西来糊弄陛下,真是该死。” 末璃叹口气。这些东西论说也是够好了!也够她用的了!但如果她就这样满意了,那么这帮奸商定然看轻她,将来会更糊弄。 她需得好好敲打他们,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宫里的老大,将来交代下去的差事,他们才会用心办! 这一回的敲打还算小,等下回,她该用点雷霆手段! ------题外话------ 在家的小猫(月票1)a7786(钻石6鲜花10)18772806596(打赏188)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珍珠~人鱼之泪(鲜花1) 假期这就过半了,大家好好玩!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不对劲! 第319节 接见皇商闹得小皇帝一肚子气,李得胜便提议去御花园逛逛。 海池已经化了冻,碧波如兰。春风暖融融的,吹开了遍地花,春色满园,鲜花似锦正是赏春的好时光。 末璃也正想去瞧瞧春宴的会场布置得如何了,就欣然同意。 展麟有心陪她一起玩,却被末暧拉走。 大棒加胡萝卜,皇帝陛下的大棒打完了,就该他们这些天子近臣去给点胡萝卜。好让这帮不开眼的东西知道陛下的痒处,以便他们“投其所好”。 这事不能让内府的人插手,心太黑,手太贪。 陛下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需得他们为她处处打点。 展麟虽然是个麻烦,但好歹头顶着摄政王世子的名头,拿来当个挡箭牌还是合格的。 他都摆出“为君尽忠”的大义,世子爷还能说什么。只好一并跟去尽忠咯。 打发了这两位,末璃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末暧老气横秋,展麟胡搅蛮缠,被这两哼哈二甲架着,她一会觉得自己是小孩,一会觉得自己是大人,特别精分。 御花园里果然是一片好景致!尤其是要举办宴会的临波殿,亭台楼阁,碧水蓝天,红花绿叶,暖风习习,香气扑鼻。 一阵香风拂过,惹得她鼻子发痒,伸手掩面打了几个喷嚏。 “这哪个不开眼的到处摆满花?明知道陛下不喜花香!”李得胜立刻喊起来。 三四个小太监立刻不知从那里蹿出,轻手轻脚的把沿途的花都默默搬开了。 末璃揉了揉鼻子,摆摆手。 “罢了。他们也是办差,布置宴会。就是太多了,有点熏人。” “陛下就是宽厚。这宴会您才是主角,自然得依着您的身量来布置。哪能由着他们胡来!”李得胜说着,那眼横扫所有人。 众人不由脊梁骨一软,个个都把腰弯的更低,头也不敢抬。 李得胜正想趁着这个势头给管事的太监找点麻烦,最好惹得陛下盛怒,撤了这个管事太监的差事,转交给他处理。 他如今虽有陛下跟前第一能人的名头,但手里总落不到有实权的差事,有名无实。宫里大小事务,仍旧被王宝宝这个老货握在手里。 王宝宝早就放话,说要再干三十年。呸,三十年,这老货如今都快六十了,他能活到九十岁?早成了个老糊涂!何况,就那老货做的阴损事,老天爷也不会让他长寿! 小皇帝到底还是嫩了点!明明有那本事,为何不对着摄政王使?都说男欢女爱,陛下倘若敞开了使唤,王爷还能不依? 可陛下偏偏不使唤!这才让王爷好一阵歹一阵,又是风又是雨。 他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时真恨不得跳将出来,替陛下给了算了。 可惜,他又没那个给的本事。 唉!要说惨,还就是他们这等阉人。不男不女,两边不靠! 李得胜一想三千里,思维那叫一个发散。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也不想想他那模样,就算是个女的,王爷也啃不下去。何况若真是为了颜色所好,又何曾见过展万钧对哪位美人长情? 男女之情,他一个就知道搂钱搂权的太监懂个屁! 然而末璃并不知这阉人心中所想,只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底下人就不好做事了。她虽然不喜内府这帮贪赃的混账,可一时半会也换不了人,此刻还得捏着鼻子忍受。 从怀里掏出手绢擦了擦脸,随手一挥。 “走了,去别处瞧瞧!” “陛下……”李得胜急的要跺脚,多好的机会,你看她,又怂了! 小皇帝瞪他一眼,这阉人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也怂了。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得,咬着她得尾巴灰溜溜走人。 底下人大松一口气。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 * 结果一出这临波殿,迎面就撞上了人。 “臣妾耶律氏拜见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乍然听到“臣妾”二字,叫小皇帝有种五雷轰顶毛骨悚然之感。她的后宫,哪儿来的臣妾?及至听到“耶律氏”这三字,总算回过神来。 差点都忘了,这后宫里还住着一位和亲的公主呢! 这也是桩麻烦事! “快起来了吧!”心中有愧,她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公主。 公主盈盈起身,双眉轻轻一跳,飞快的扫了她一眼,随即又羞答答的低下头去,露出一截雪白光滑的脖子。 公主比她高,比她壮,然而姿态袅袅婷婷,神态温婉娇羞,比她有女人味多了。 虽然此刻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但宫里的人大多还穿着夹衣。毕竟清晨和夜里露水重,别有一番春寒之意。 但公主此番穿的却是一件单衣,质地轻薄丝滑,柔软飘逸,色彩斑斓绚丽,花团锦簇,样式倒是宫里常见的款式,但腰扎得高,勒出公主波澜壮阔的胸,显得极有诱惑力。 小皇帝登时就睁大了眼。 李得胜也睁大了眼!心想乖乖隆地洞,这蛮子公主长得可真是不错。可惜落在陛下手里,真真糟蹋了。 公主在后宫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无人问津。这会子终于按耐不住,盛装打扮主动出击。他敢肯定,小皇帝在御花园刚露脸,定然就有拿了公主好处的小崽子通风报信。要不然怎么会到的这么巧呢! 瞧瞧!这才叫玲珑人!陛下你倒是学着点哟!但凡你有公主这个心,这个劲,王爷还不手到擒来。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咱家也能跟着耀武扬威啊! 这阉人又急了! 后宫里没正经像样的女人,宫女们被王宝宝调教的一个个都不敢打扮,灰头土脸的。沁芳斋算是难得一处桃花源,可谁又敢在摄政王面前别陛下的苗头。又有柳嬷嬷管着,一个个俱是正儿八经。 故而末璃身边竟无半点脂粉颜色可看,导致她也没寻思要什么女人味。 今天陡然见了女人味十足的耶律公主,方才发现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 小皇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并且十分难得的有了一点危机意识。 前凸后翘,丰满润白,浑身洋溢着雌性荷尔蒙的漂亮女人,连她看了都惊艳心动,那男人看了呢? 能不心动? 在皇宫里,展万钧对着她那是跟狗看见了肉骨头似得,天天围着打转。她也真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 可出了皇宫呢?这天底下多得是美人。怎么就非得稀罕她一个? 那胸,那腰,那姿态,那仪容,她有么? 越想心越慌!这一慌,她就没来由的低头,脸红,不敢看公主了。 自惭形秽! 结果公主就误会了,以为她害羞!心里一阵欢喜! “陛下是来逛御花园的吗?”公主轻声问,低头看她微红的脸。 小皇帝的年纪比她小,在她眼里就是小弟弟。这个小弟弟长得漂亮,叫人喜欢。她虽未生出男女之情,但也乐意对她和颜悦色,温柔体贴。 “啊?嗯!” 末璃偷偷看公主一眼,哎呀呀,真是美。最难得公主美得大方,美得健康,美得人见人爱。她心里虽然酸溜溜的,可也生不出嫉妒之心。 “臣妾也想逛逛,不如就请陛下带我到处看看吧。”她露齿一笑,芙蓉花开。 “啊?好,好!李得胜,快带路!” 小皇帝顿时慌乱,脸越发红。肿么办,笑起来更好看。唉,她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也省的天天被人骂“无知孩童”。 得!陛下这是中了“美人计”,可您也得有招使呀!我的陛下喂!您和公主,没戏! 李得胜在心中腹诽,眼珠子一翻,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陛下,公主,要不叫他们划船过来,游湖吧。” * 在海池里泛舟游览,倒也确实别有一番趣味。 末璃和公主闲聊了几句,对方落落大方,看她的眼神又是一派大姐姐的温和之态,叫她也渐渐放开了。两人便亲近了几分。 期间公主还亮了一手钓鱼的技巧,叫小皇帝开了眼,越发喜欢这位能干的大姐姐。 这皇宫里能和她一道玩的除了哼哈二将,就是小将军赖沧澜。可惜这三都是男的,不是阴谋诡计就是舞刀弄枪,要么骑马射箭。 一开始新鲜,到后来也就厌烦了,而且累。 宝盒和李蔷倒是女的,可整天窝在清心殿里,不是绣花就是缝衣服,再不然就是天天念叨她。也烦得很! 就没有像公主这样的,一个大姐姐,可以当朋友,而不是臣子奴婢。 然而她心里也明白,她和公主是当不成朋友的。公主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她未来的夫婿。可这偏偏又是她无法满足公主的! 心里不免就生出许多愧疚!多好的女人,给她真是糟蹋了!她真不知该如何补偿她,解救她。 因心里起了补偿之心,便格外想对对方好一些。 想到公主孤身到鎏玥,在这陌生的皇宫里,面对一帮豺狼虎豹似得奴婢,心里肯定有许多不安。 公主能安安静静的忍耐一个多月,实在已经是教养优秀。萧皇后确实挑选了一个品性和出身一样高贵的好公主给她! 此刻公主出来亮相,定然是忍耐不住了。不管是北地来的催促,还是底下人的怠慢,她也是时候给公主一个表态和交代。 所以当对方邀请她去宝华殿坐坐的时候,末璃答应了。 宝华殿原本就是后宫妃嫔住的地方,但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位分不高的女人。正殿仍旧空着,公主住的乃是偏殿。 这让末璃不由皱了皱眉头。 公主虽然还未和她举行过正式的婚礼,礼部连她的位分也没有讨论过,确实是妾身未明。但作为她后宫里唯一一位准娘娘人选,身负耶律氏和萧氏两族血统的高贵公主,沦落到住偏殿,也是苛待了。 回来的时候,她明明交代好生照顾,然而底下人还是阴奉阳违了。 也怪她,空口白话有什么用,宫里这群奴婢都是顶红踩白的货,不见兔子不撒鹰! 今儿个她和公主游湖,此刻又到这儿来坐,想必能让这些奴婢们心里有所警醒。 但这还不够!她就见不得老实人吃亏,想要帮衬帮衬公主。 耶律公主到没想那么多。她一个北地来的异国公主,想要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扎根下来,谈何容易! 第320节 她虽然是萧氏所出,可毕竟不是皇后亲生。皇后把她养在身边,也不过是待价而沽。只是没想到,她最终的去处是这里。 背井离乡,很难过。但愁眉苦脸,也没用。大齐的女人,便是在穷山恶水也能活下去,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当然,皇宫可比穷山恶水还可怕。这里虽然没有吃人的野兽,但会人吃人。 她是皇宫里长大的女人,岂会不懂! 可小皇帝的后宫有一点比大齐的后宫强,那就是没有一个正式册封过的女人。 原因么,自然是陛下年纪还小,而外臣又太跋扈。 说道陛下年纪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真是吃了一惊。 这还是个孩子呀!看起来也就比皇后的六皇子略大一些。后来得知陛下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倒也能算是个大人。 可这小胳膊细腿的,她真有点担忧。而且,长得也太漂亮了些。 同样漂亮的还有那个“跋扈的权臣”!真叫人吃惊,敢情鎏玥就长这号男人!不过有摄政王做前车之鉴,反倒让她放了心。陛下长大了,必然也是这般既漂亮又威风的男人。 尤其到了这里之后,她也从底下奴婢们的嘴里知道不少消息。 陛下并不是一个“无知孩童”,她也在努力做大事,为将来的“亲政”做准备。 也是,皇宫里就没有“无知小孩”。能在血雨腥风里活下来,并越活越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无知。 故而底下人苛待她,朝廷忽略她,她都隐忍下了。 没关系!枪打出头鸟,木秀必被摧,她应该表现的弱,表现的大方。因为只要是男人,都会有保护弱女的心。 鎏玥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很明白。她是异国的公主,他们不希望她被小皇帝宠爱。后宫里只有她一个正经准娘娘,一旦她被小皇帝宠爱了,势必要面临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从她肚子里蹦出来。 而万一是个男孩…… 这肯定也是陛下的顾虑! 既然注定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妻,那她也不想让这孩子为难。给小皇帝尽快生一个孩子,自然是萧皇后最期待的。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才不会傻乎乎给皇后做嫁衣。 她想得更远,更多,更深。 趁着这皇宫里还没有别的女人,她应该在小皇帝的心里留下只属于她的印记。 名分和孩子,就让鎏玥高贵的世家小姐们拿去好了。她要隐忍下来,躲藏起来,默默的等待。 最好猎物值得最好的猎人去等待! * 公主的偏殿东西不多,也不精,但收拾的很整洁。 公主是孤身而来,连贴身伺候的奴婢都没带一个。但末璃注意到,在屋里伺候的两个宫女都很乖巧听话,显然已经把公主当成了自己的正经主子。 唉,就这一手,她也挺佩服的。不愧是接受过正统皇家教育的高贵公主啊,比她能耐多了。 屋里没有熏香,只是摆了两碟水果,淡淡的果香飘逸,令人心情很好。 显然,这也是为她准备的,公主很用心。 正好到了吃午膳的时候,她也就乘势留下来用饭。 这让公主惊喜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露出雪白争气的牙齿。 终归是北地女子,笑起来就是比鎏玥的女人灿烂。 末璃心情很好,她希望这位无辜受灾的姐姐能在这沉闷可怕的地方生活的高兴一点。 御膳房立刻把饭送来,她怕公主吃不惯,还特地叫人送了些烤肉奶馒头过来。 公主还拿出了自己酿制的奶酒,请陛下品尝。可惜被制止了,宫里忌讳这个,不许给皇帝乱吃东西。 怕公主心里难受,小皇帝便叫李得胜回去清心殿,取珍藏的荼蘼花露过来,给公主尝尝。 女孩子天生就爱这些香喷喷甜蜜蜜,好看又好闻的东西。公主果然爱不释手,她就顺势把剩下的半瓶给出去。 “谢陛下赏赐!”公主笑吟吟施礼。 “快起来吧。”末璃脸红红的,似乎是有点被花露熏着了。 “这是从大食国来的东西吧?”把玻璃瓶交给宫女,公主问道。 “对。那边的荼蘼花长得比这边的好,格外香。公主也知道大食国?” “我在皇后娘娘见到过大食国来的蔷薇水,确实很不一样。” “对对,说起这些香料,他们却有一手。那么远的路过来,一年半载,这香气依旧浓郁芬芳。很厉害!还有这玻璃瓶,也很精妙!” “像水晶,可又不是。据说大食国的工匠能把水晶烧化了,趁着软的时候用嘴巴吹。这些玻璃瓶都是吹出来的。我可不信!要我说,这牛皮才是吹出来的呢。” “哈哈哈!”末璃被逗笑了,伸手扇了扇风。 这天有点热了! 察觉到她的不适,公主给身边宫女一个眼神。宫女便下去绞了一块热毛巾上来,她接过之后亲手递给末璃。 “陛下擦擦汗吧。” 小皇帝伸手接过,抖开擦了擦,又觉得不过瘾,拧开领口把脖子也擦了擦。 这一擦果然是舒服了许多,身体里的热意都从皮肤散出。 “大食国的玻璃瓶确实是吹出来的。”她放下毛巾,笑道。 “真的?那工匠们的嘴巴不得烫的起泡?”公主咋舌。 “哪能嘴对着吹,使用铁管吹得。烫是肯定,但起泡不至于。熟练的工匠就凭一口气,想吹成什么样就吹成什么样。可厉害了!” “陛下您懂得可真多!”公主双目崇拜。 末璃顿觉心虚,嘿嘿一笑,低下头去。 这一低头,顿时觉得有些恍惚。于是嘶了一声,伸手扶住额头。 “陛下怎么了?”公主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立刻站起来。 “头有点晕晕的,可能是醉了吧?” 醉了?公主微微皱眉。虽然小皇帝是个一看就知道酒量不行的人,但荼蘼花露也能醉人?她才喝了一杯,至于么?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不行!决不能让着孩子在她的地方出事! 她立刻看向李得胜。 “李公公,你快看看陛下!” 李得胜也有些不安,连忙上前扶住小皇帝,伸手一摸她的额头。 哟,有点烫手。别不是在海池里受了风,又喝了花露,给激出来了吧。这游湖可是他出的主意,要是真出了事,他还不得让摄政王给剥皮了。 不行,得赶紧扶小皇帝回去,让华昭姑娘瞧瞧。 “陛下这是醉了。来人,起驾!” 都等不及叫步辇,他直接蹲下,把小皇帝背起就走。 到外面被风一吹,末璃倒是感觉好多了,拍拍他的肩膀。 “放我下来,让我走走。” 李得胜连忙蹲下,扶着她慢慢走。 仍旧是打御花园回去,沿途风光依旧,但她却无心观赏。走着走着,人是清醒了些,晕晕的感觉也散了许多,但热意依旧,而且越演愈烈。 才过了一条回廊,她就已经热出一背脊的汗,衣服都湿了,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胸膛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好几次都快要蹦出嗓子眼。 她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停住脚步,她伸手握住领口,皱眉闭眼。一阵热潮涌动,额头上立刻沁出汗水,这一回连头发都要湿了。 不行,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连忙伸手一把拽住李得胜。 “快!背我回宫!” ------题外话------ 枫林晚约(月票1)幽幽的书(月票1)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王爷当药渣! 李得胜连忙背着末璃回宫! 心里急,满头汗,两脚恨不得生风,半道就气喘如牛!好在,赖沧澜及时出现,这一瞧就冲上来。 “陛下怎么了?” 怎么了?不知道啊!李得胜急的喘气,说不出话。 末璃抓着心口,自他背上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都红成了个熟透的苹果,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要哭! 都疼成这样了?赖沧澜心惊不已。 “陛下?你哪儿疼?” 哪儿疼?哪儿也不疼!就是热! 可这热,又不好受!她是想赶紧回去把衣服脱了,擦洗一番。可这种事又不能跟赖沧澜说! 她不说话,小将军心里就越急。 “我来背!赶紧传御医!”说着,伸手就从李得胜哪儿把末璃接过,往背上一抗。双手一把托住她的屁股,撒腿就跑。 他劲头足,脚程快,这一跑果然给力。就是背上末璃给颠得难受,差点把胃里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这下她不抓心口,改捂肚子了。 “慢,慢点!” 第321节 赖沧澜果然把脚步慢了些,手扶得更稳。 李得胜顾不得休息,用衣袖一抹额头的汗,一路跟着跑。小将军慢些了,他也不减速,而是争先一步跑在前头。 清心殿已经到了跟前,门口伺候的奴婢一见这个架势,个个都魂飞魄散。 这会子哪有功夫散魂哟! “赶紧的,华昭姑娘来了没有?”李得胜抻着胳膊喊。 “来了,姑娘来了!”打从沁芳斋赶过来的人马也急急忙忙上了台阶,奔到廊下。 “快快,赶紧的,把陛下扶到里面去,赶紧伺候着!” 背着末璃,赖沧澜跨过门槛径直往里冲,李得胜鳊鱼似得擦缝也跟着顺溜进去,后面就是华昭姑娘,再跟着宫女太监。 里面伺候的宝盒和李蔷也听到了动静,小跑着出来。 “怎么回事?” “姑姑,快伺候陛下!” 还没看清,就呼啦啦一帮人冲进来。宝盒一眼就瞧准小将军背上伏着的末璃,还有她那异样通红的脸,顿时心头一惊。 “快快,这边。” 把小将军引到罗汉床前,和李蔷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小皇帝下来,又扶她躺下。 赖沧澜跑出一身热汗,气喘如牛,倒不是累,大半是吓得。这会子瞪着眼紧盯着末璃,心急如焚。 “陛下?陛下你感觉如何?你们……御医呢?快传御医!” 他也是急坏了,竟在着里大呼小叫。 “将军请让开,让我给陛下号脉!”华昭也是心急如焚,可偏偏前面这愣头小子挡道。她又是个女孩子家,不能推他。 赖沧澜这才让开,回头多看她几眼。这就是御医?怎么是女的?李得胜为什么不传御医? 难道是……忌讳摄政王?怕陛下有个好歹,惹得王爷不轨?他心里冒出一股冷意,呼啦啦就从后背脊蹿出许多冷汗,整个人一阵热一阵冷。 他想东想西,发散三千里。一点也没注意到李得胜上前对他说话。 “赖将军!赖将军!” “什么?” “将军且请到偏殿歇息,这一路跑得,您也受累了!我已叫小子们备下茶水和净水,将军请更衣梳洗,歇息歇息。” 这是要赶人了! 他越发肯定,陛下这事有蹊跷。清心殿怕惊动王爷,所以连御医也不敢传!可是这一路跑,人人都看得见,只怕已经惊动了。 但愿这位华昭姑娘有本事,能让陛下在王爷赶到之前回复原装吧。 不过,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等摄政王大驾赶到清心殿,小皇帝的“热症”还是没有缓解。 华昭束手无策! 得到禀告,展万钧就把处理到一般的政务连同一屋子的文成武将都抛下,头也不回就往清心殿赶。 御正殿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几位心计深沉的大人则暗暗抚掌踱步,心慌不已。 能让王爷如此失态,必然是圣驾那边出了事。可这圣驾能出什么事呢?难道是小皇帝又闹出什么杀招,让王爷痛了?也不至于啊!春宴在即,就算小皇帝要发难,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哇。 莫不是……这水晶玻璃人又有恙了? 哎哟喂,这个病秧子!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还真是猜对了,陛下有恙! 展万钧心急如焚,两脚如飞,踩着风火轮似得一阵风一阵火,呼啦就刮进来,呼啦又冲到内殿。 “陛下!” 定睛一瞧,就看到末璃侧躺在罗汉床上,正低着头喝宝盒递过来的水。听到他这声,她自水碗里抬起头,委委屈屈的看了他一眼。 能动弹,能喝水,还能抱怨,他的心就稳了一稳。 大步上前,一屁股就坐在床沿,皱着眉看向众人。 “怎么回事?” 人人都低下头去。 宝盒红着眼,喂好了水,又掏出手绢被末璃擦嘴,一边擦一边开口。 “都怪李得胜!这天才暖和一点就撺掇陛下游湖,定是吃了冷风。还撺掇主子到那蛮子公主的窝里,蛮子能有好心?陛下还在那里吃了东西!那蛮子肯定是下毒了!” 头一句话刚出,李得胜就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噗通就跪下。也不敢辩解,就低着头瑟瑟发抖,出汗如浆! 完了完了,今天他真是骨头发轻,人发昏!这下完了! 听了宝盒的话,展万钧顿时怒不可遏,眉头紧皱,脸拉的老长。心里恨不得把这个不懂事的奴婢活剐了,然而此刻却还不是治罪的时候。 把头一转,看向华昭。 “陛下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又回头看了末璃一眼,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这脸怎么这么红,头上怎么这么多汗,头发都给打湿了。握在掌心的小手也是湿的,连手心都是烫的。 难怪一进来就看她喝水,她都出了多少汗。 华昭战战兢兢上前,躬身回禀。 “微臣替圣上诊了脉,并非察觉圣驾有受伤中毒之象。但陛下体内确有一股热力,导致体温升高,出汗不止,气息紊乱。今日日和风暖,陛下穿着夹衣,身边有也人伺候着,想来受凉也不至于。倒是在公主处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臣已命人去取来查验。” 没有受伤?没有中毒?那为何她这幅样子? 展万钧皱了皱眉,心里觉得华昭还是不大牢靠。 “传我的令,叫郭胜义到清心殿伺候!” * 郭胜义也不是头一回进宫给小皇帝诊脉! 然而这个差事,实在是不好当啊!光上回给陛下诊了脉,他就隐隐觉得自己这颗项上人头要不保,这一回两回,他可是越陷越深,就要难以自拔。 历来,御医就不是个好差事。皇宫里的脏事太多,御医给贵人们瞧病,一来二去难免要惹上风骚。想要保命,就是装糊涂。可装糊涂也难保清白身,能囫囵出来的,能有一半都算多。 这御医啊,是个高危职业。正是如此,所以他才不要进宫当差。 哪成想还是没逃过,而且一惹就是大风骚! 他是王爷的人,王爷捏着小皇帝,这是小皇帝的秘密,看起来仿佛他是没事。可事关皇家秘闻,终归是凶多吉少。 可再难当的差,上位者传令了,他也得硬着头皮去当呀。 连忙收拾了药箱,带着贴身的小童子,坐着车赶到宫里。刚到门口就有人来接,乃是奉了大太监王宝宝的命令,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一架步辇,直接把他抬到清心殿去。省的路上走着麻烦! 看来,清心殿里是急得很!必然是麻烦事! 然而小皇帝那个身体,他心里倒还是有点明白。虚是虚点,但也不是立马会死。 不过宫里的事,谁知道呢。这皇宫里,能害人的玩意,太多了。 两个太监只管快马加鞭,这步辇的舒适度就大打折扣。郭胜义坐的屁股疼胃难受,连跟随的小童子也跑的气喘如牛。 刚到清心殿门口,就看到一位宫装少女翘首以待。未等轿子停下,就上前招呼。 “可是郭神医?” “正是老朽!” “快,随我进来!” 连气都没得喘一口,郭胜义下了步辇立刻往里去。小童子背着药箱连忙跟上。 一进殿,就听见里面摄政王喊了一声。 “郭胜义来了?” “王爷,臣来了!”心里叹口气,郭胜义连忙提气又赶一步。 “快进来!” 这么急,怎么了?郭胜义到里面,来不及喘气,抬眼一扫,就看到侧躺在罗汉床上香汗淋漓的小皇帝。 登时一愣! “神医,快给陛下诊脉!”摄政王催促。 他连忙低下头,定了定神,对着王爷和小皇帝一拱手,正要施礼就被打断。 “还讲什么虚礼,快上来!” 这才紧布上前,一屁股坐在宫装少女搬来的小凳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小皇帝的手腕上,凝神屏息,号起脉来。 先不说小皇帝这脉象如何,但说这这两根手指头搭上去,就感觉底下的皮肤又热又湿。又想起陛下那香汗淋漓的样子,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得,还是热水。 望闻问切,号了一会脉。他又抬头,把小皇帝看了看。 陛下的精神头还行,就是虚。但体内有一股热气流动,激得血脉奋勇,所以面红潮热,出汗不止。 可这幅样子……他面色为难,欲言又止。 “陛下可是中毒?”展万钧着急问道。 虽然问的是中毒,但其实方才他已经叫人把小皇帝吃过的食物都查验了一番,并没有毒。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是内府的人手段不精呢! 郭胜义摇了摇头。 他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那陛下这是怎么了?” * 第322节 郭胜义并不回答,而是起身对展万钧拱了拱手。 “臣斗胆请王爷屏退左右!” 哈?要单独说?展万钧愣一下。难道事关机密?可在这儿的人都是知道小皇帝那点秘密的。 “这里的人都是可靠的,先生但说无妨。” 郭胜义张了张嘴,他说不出口啊。只好再次拱手,低头不语。 这……对方态度如此坚决,到叫展万钧的心不住往下沉。难道圣驾不渝?所以必须单独说? 一直旁观的末璃也慌了,顾不得身热头晕,蹭得就坐起来,一把拽住他得衣袖。 “我……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 “没救了”三个字未等说出口,就被展万钧一把捂住。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挥。 “你们都退下!” 退下?这怎么行!宝盒头一个不肯。陛下的事就是她的事,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倒是旁边李蔷觉得还是摄政王和郭神医可靠,拉着宝盒的衣袖,就把人拽走了。连带着郭胜义的小药童也一并出去。 等人都走空了,展万钧迫不及待又问。 “先生,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就剩当事人了,郭胜义这才抬起头,抿了抿嘴唇,随后才斯斯艾艾的开口道。 “陛下,是动情了!” 动情?我擦!末璃听到这两字,差点从床上蹿起来。 有没有搞错!动情特么是她这个样子?她都快热死了!流汗都要脱水了!这叫动情?这叫找死! 她这可是正剧,哪能啥啥药满地走! 等一下!难道是耶律公主给她下了药?姐姐喂,你可害惨我咯! 不对!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对方虽然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可举手投足不是勾引之态。何况,对她下药有个屁用。她能那啥啥公主么! 展万钧也一脸如遭雷劈的样子。 “先生此话当真?” 郭胜义心想我能跟你们两位开玩笑?我敢吗? 后退一步,深深鞠躬,一言不发。 得!这个态度就表示不是开玩笑。 但,动情……他回头看看末璃,小皇帝也看他,一脸“我特么冤枉死了”的表情。 “先生,陛下这是……怎么会……” 郭胜义抬起头。 “陛下可能是误服了催情的东西。” 看吧,看吧,她是被人陷害的。等一下,她有吃过这种东西么?小皇帝瞪大眼。 展万钧也瞪眼,一脸“你自己吃过什么自己交代”。 她交代什么啊!冤死了! 要说陛下自己主动服用催情药,那他也是不信的。故而瞪了一眼之后,就伸手朝外一指。 “陛下今日所吃的东西都在外面,先生可否一验。” “是!” 两人到外间,桌案上摆着小皇帝早上乃至中午吃过的所有东西。郭胜义一番浏览,立刻揪出一件,伸手一指。 “这可是荼蘼花露?” 展万钧也一眼瞧见那熟悉的玻璃瓶,点了点头。 “正是大食国来的荼蘼花露。” 郭胜义点了点头,有伸手一指。 “那可是奶酒?” “是!” “这便是了。这荼蘼花露若是掺在奶酒里一起喝,最是……”他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但展万钧听懂了。 得!敢情这是自作孽!花露是他送的,要喝的是小皇帝,奶酒是公主酿的,一个都没跑!嘴馋惹的祸! 长叹一口气。 “那此刻当如何是好?” 这……这还用问!郭胜义看了展万钧一眼。 展万钧起先不懂,随后秒懂,于是哦了一声,然后别开头去。 “臣在写个清心固元,安神养精的方子,等陛下的热劲散了就服一贴。往后逐日一贴,连服七日,就会没事了。”郭胜义体贴的奉上爱心,里面的难处王爷自行解决,事后的麻烦他倒是可以帮忙收拾。 “那就有劳先生了!”展万钧难得的羞涩了。 “陛下要紧,王爷请自便,微臣这就下去开方。” 这一句,又差点就摄政王老脸遭不住,差点吐血。迈着沉重的步伐到里面,就定定看着躺在床上继续淌汗的小皇帝。 末璃看到他也很羞涩,又觉得委屈。 “是谁害我?”冤有头债有主! 这叫他怎么说!该说还是得说,于是据实以告。 擦!小皇帝蛋疼了。 她就知道这老混蛋送她东西没安好心!怒目而视! 摄政王觉得自己很冤屈!这花露他也喝过呀,没事的。是她自己非要跟奶酒掺着喝,怪谁! 末璃心想我没喝奶酒啊!不过吃了奶制品,想来这花露是和奶犯冲! “那现在怎么办?”她看着他。 展万钧也看着她。 她秒懂了!擦!果然还是老混蛋不安好心! 面对陛下无声的控诉,王爷心里也是一把火! 对,他想要她,想疯了!可也没想过为了这事给她当药用啊!这欢好便是药,事毕他岂不是成了药渣! 这太损害王爷的男性自尊了! 憋屈!太憋屈! ------题外话------ 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摄政王表示,事事不顺心,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个人卫生很重要! 末璃比他更委屈! 吃点喝点怎么了?她当了皇帝都没半点享受,尽受罪! 现在好了,白白便宜了他! 负气的往床上一躺,手脚大张。 “来吧!” 舍身饲虎! 展万钧呕出一口老血! 当他是什么? 小皇帝脑袋一歪,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 男人就是禽兽啊!别说你不要! 展万钧很想大吼一声“我不要”,然后潇洒的甩袖而去,背影高大正直!可惜……他做不到! 他不要,谁给她解围?难道便宜别人? 沉着脸走过去,一步一步靠近。 还真来啊!小皇帝顿时心慌慌,牛皮戳破,整个人往里边缩了缩。 就这外强中干的样,还跟他呛!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沉沉的瞪着她。 末璃被他看的毛毛的,心里是一阵慌又一阵热。 她也不是不懂他的情!瞧他为了她,赶得急,心也急,都急出一身汗!说到汗……方才她只顾着自己,到没觉得,此刻这屋子里只剩下他,就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味。 衣服上的熏香混着他的气息,又被汗水浸润,热腾腾的自他领子,袖口蹿出,一丝丝,一缕缕,游蛇似得往她鼻子里钻。 她有点抗拒!这种纯男性的气息! 但人哪能不吸气,除非想憋死!何况,这也不是她头一回闻这味,但今日与往日,却又有不同。 往日里,她只觉得他又热又硬又蛮狠,手段有多,炮制她这样一个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光是对付他的手段,她就分身乏术。 可今日,他什么都还没做,就只是在旁边坐着。她就觉得无着无落,只好把注意力落在这气味上。 “怎么了?”他突然问,看她一会颦眉一会皱鼻的。 第323节 “有味!”她又噘嘴。 “什么?”听不清,他便又俯身,更靠近。 “你有汗味,难受!”她越发往里躲,伸手捂住鼻子。 展万钧顿时脸黑如锅底! 她都跟热水锅里捞出来似得一身热汗,竟然还嫌弃他有汗味!他出汗又是为了谁? 然而平心而论,同样是流汗,女人身上那是香汗淋漓,男人就是一身臭汗。 至少,他确实是不嫌她那身汗味的。 那怎么办?擦呗。 “来人,备水!” * 听到里面叫备水,王宝宝和李得胜面面相觑。 这么快就完事啦? 是王爷太快了?还是陛下禁不起折腾? 这两思想不纯洁的阉人! 送了水进去才知道,压根都还没开始呢!哎哟王爷,您可真沉得住气! 展万钧哪里知道这般狗东西的心思,真真皇帝不急太监急! 水来了,摄政王也不要人伺候,自己给自己除了冠,又解开扣子脱衣服。 “你……你到里面去擦呀!”办事之前搞搞个人卫生是好习惯,但是能不能换个地方喂。她怕看到不该看的,瞎眼! “麻烦!你又不是没看过!”他回头看她一眼,哼一声,戳破她的假正经。 小皇帝顿时脸红。又不是她要看的,她是被迫的好不好! 是是是,你最无辜,你最委屈,你最正经!展万钧都懒得理她这副假模假式。 末璃撅着嘴,伸手拉起薄毯,挡住视线。谁稀罕看! 眼睛遮住了,耳朵却在听。听那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听那哗啦哗啦的搅水声,又听那湿漉漉的毛巾擦过他身体的沙沙声。 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让人有想象空间了,有木有! 毯子里全是热气,潮潮的,糊在脸上好难受。不行,人哪能让毯子憋死。看了又如何?正如他说的,她又不是没看过。他都不怕被看,她干嘛还矫情。 看就看!把头又伸出来,她睁一眼闭一眼,偷偷瞥去。 诶诶诶!只是脱了外套和上衣啊,裤子还穿的好好的呢。擦,欺骗群众感情! 不过裤腰松松的,裤子挂在胯骨上,一把有劲的细腰。雪白的毛巾擦过,腰间那一颗红痣就一闪而出,朱砂一般红艳。 唔!这是展万钧的敏感点呢!她连忙捂住鼻子脑子里翻涌过很多画面,全是少儿不宜!非礼勿视!她连忙把视线往上移。 腰细,就显得背脊更厚,两肩也更宽,便是所谓的倒三角形。肩膀,后背,手臂都是肌肉,动起来如同流线一般。 王爷身材好!皮肤也好!白就一个字! 不过正因为白,所以显疤!后背上长长的刀疤也随之舞动,带着凶气! 看到这疤,她就觉得肚子抽痛一下。 战功赫赫就意味着拼命,他也是九死一生才换来如今的位高权重,权倾朝野。 可这样的男人,如今却在她跟前伏低卖小,这份情,不是不真,不是不重,不是不叫人心动情动。 但被他所爱,所求,所恋,不正说明她确有可爱之处嘛!末璃在心中给自己鼓劲点赞加分! 虽然没有前凸后翘,波澜壮阔,温柔解语,但好歹……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靠脸,她还是能吃饭的!唉,也只能靠脸! 又或者,王爷他就是个萝莉控!哼!怪蜀黍! 后背上的视线又热又辣,跟猫爪子似得划拉来划拉去,划得他皮一阵刺疼一阵酥痒。这个小不正经的,方才还嫌弃呢,这会子又看上了! 看吧,他一身的本钱,不怕她看。 于是乎,王爷洗的更细致了,动作大开大合,大起大落,好叫小皇帝看个彻底。 一向来都是他看着她,这一回倒是她看着他了,也好! 看来,这所谓动情,并非只是那种层面上的动情,比起动,更在情!他的阿璃如今可是大人了,也该有点大人的心思,大人的样子,大人的情谊。 他虽愿意一辈子宠小孩似得宠着她,可到底不如她长大了,和他并肩而立。 想到此处,他便按耐不住,抓着毛巾扭头往回看。 正好,把末璃看的兴致盎然的双眼给逮了个正着。 当场被捉,小皇帝登时羞涩了,大脑袋扑棱一下,就耷拉下去。这一下,连脖子都红了! 甩手把毛巾扔水盆里,展万钧大步上前。 末璃蹭就抬起头,双手一档。 “等一下!你下面还没洗过!” 王爷蛟龙似得身形一顿。 “个人卫生很重要!爱卿你洗干净点,拜托啦!我怕脏!” 怕脏?他很脏吗?呃! 王爷一口老血呕出,血舞大地! * “我也洗洗吧!”末璃挣扎着要起来。 “洗什么,我不嫌你脏!”展万钧上前一把摁住她。 擦,我自己嫌行不行!末璃翻白眼,大白鱼似得颠腾一下。 “外面都等着呢,陛下就不要折腾了,速战速决!”展万钧踢掉鞋子,翻身挤上罗汉床。 喂!别把这种事说的跟打仗一样!呻吟一声,她下意识往里面躲。可躲也比不上展万钧占,两人立刻就挨在一起。 罗汉床能有多大!躺她一个小人儿有空地,可再加一个大男人,就塞得满满当当。 被挤在里面,背抵着雕花的靠背,胸前堵着摄政王厚实的胸膛,她这一下是进退不得。 清水洗去了他身上的香薰味,*本身的味道就更浓郁起来。温暖的男性气息! 末璃小口的吸气,并不想承认这味道……还挺好闻。 “我给陛下宽衣吧。” “我自己来!” 他刚伸手,听到这句又放下。 “你,背过身去,别看。”她又提要求。 展万钧一挑眉。 “陛下方才可看了我。” 擦,男人被看能有什么损失?何况我是被迫的。她在心里狂呼,可就是没勇气说出口! 山不转水转!她扭动几下,用细弱的肩膀把他顶开一些,侧过身去伸手解衣扣。 然而手指全是汗,滑溜溜的,扣子又小,又圆,又光,解不开! 不会吧!怎么能这样! “我帮你!”他伸手一抓。 “不要,我自己来……”她用力一拽。 刺啦!衣服撕成两半! “你故意的!”她瞪眼鼓腮帮子。 展万钧眯了眯眼,一点头。 “对!” 心里想着该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温存体贴的对她。毕竟,她可是病着呢。 然而落在手里,却已然是控制不住。男人掠夺的本性显露,他把她也当成征战的沙场,要在她身上建功立业,杀到一片。 他是地狱修罗,一朝擒获了向往已久的女菩萨,自然是要拆骨入腹,痛嚼一翻。 “呃?”末璃迷迷糊糊压根没反应过来,便被迎头巨浪打过,一股脑卷进浪涛里,再也挣脱不出。 “呀!”她只叫了一声,就被嘴里的手掌堵住。 浪里钻出一条大黑龙,卷着她,缠着她,把她自海底抛上半空,又从天上卷入海底。 她没着没落,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是生是死。只能紧紧的攀着他,抱着他,缠着他,掐着他,咬着他。 他在何处,她便在何处,跟着他一起上天入地! * 末璃累的连手指尖都抬不起,整个人犹如一团煮过头的面条,瘫软在罗汉床上,怎么捞也捞不起。 他一把抱起她,挪到里面龙床上。那里被褥洁净干爽,便是要睡,也睡得舒服些。 这边刚走,王宝宝就带着李得胜蹑手蹑脚的溜进来,也不敢使唤别人,两个人一起把地方收拾了。 哟,这一屋子的味哟!老太监小太监的心都给熏热了,熏活了。 啧啧啧,王爷真是……能耐大! 当然,陛下也是厉害的很! 师徒两个面面相觑,什么没说,端水盆,抱被褥。呵呵,多少年没伺候人了,今儿个倒是重操旧业。 宝盒在外面已经等的心焦! 郭神医开的药早就已经煎好,搁在暖包里捂着。可左等右等,等到现在,里面也没传。 第324节 这是怎么了? 她想进去瞧瞧,却被王宝宝和李得胜两个拦着。 瞧这两狗东西的嘴脸,她就知道里面好不了!摄政王这个混账王八蛋!陛下都那样了,他还要…… 然而依着仅剩的理智,她约莫也明白王爷的举动大概跟陛下的身体有关。可这种事,她这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接受得了?书香门第 于是乎,只好怨摄政王,怨李得胜,怨耶律公主。 一个两个,不是豺狼就是狐狸,都想害她的宝贝蛋! 到底完了没有啊!陛下还等着吃药呢! 眼看小宫女就要“熊熊燃烧”,李得胜看王宝宝,王宝宝想了想,还是放她进去了。 宝盒端着药往里走,罗汉床上已经空了,水盆也拿走了,可地上还留着水渍,空气中还飘着味。她虽是个大姑娘,可也忍不住脸红心跳,臊得慌。 陛下人呢?她停住,轻声禀告。 “陛下,药好了!” “端进来!” 宝盒这才提一口气,端着药进去。 “拿来!”展万钧伸手接过,压根不给她机会靠近,转过身自己亲自喂小皇帝。 先用手试了试温度,再舀起半勺凑到唇边尝了尝,又低头闻了闻。 “不烫,不苦,喝吧!” 舀起一勺喂到末璃嘴边。 宝盒在旁边捏着手看。 喂嘴里去,别喂到鼻子里呀。你倒是给擦一擦呀。你慢点呀,那么大勺干什么。 哎哟喂,换人行不行! 王爷就是不会伺候人! * 这一场闹也瞒不了朝臣,第二天文武百官们就知道小皇帝在御花园偶遇大齐公主,然后圣体有恙。摄政王连御医都没传,直接从宫外请了郭胜义来诊治。 这事……水太深了!人人都凝眉深思,各种感触,心机百转。 圣驾有恙,是不是公主捣鬼?这是大家心里第一个猜测。 但据说事后陛下着令内府给公主换了更好更宽敞的住所,还御赐了许多珍玩,连奴婢都增加了。瞧着,倒不像是公主的罪。 不过宫里的事可说不好,谁知道陛下这手是真还是假呢。 但王爷把陛下管的严实,却是货真价实。如今公主有了这样的嫌疑,陛下便是如此开脱,只怕也是一个把柄捏在王爷手里。看来,公主想要上位,还是早了点。 而且,绕开御医,转求郭胜义。这其中的深意,耐人追寻啊。兴许,这本就是王爷用来敲打陛下和公主的招式。 要知道,保皇党可憋着劲呢。就等着春宴一过,就上折子提陛下大婚的事。连名单都是现成的! 而陛下在其后紧跟着就给公主换地方还赏赐珍玩,想来也是为了挽救事态。 啧啧啧,陛下和王爷越来越短兵相接,看来马上就要图穷匕见。 朝堂马上就要风云变幻,大家又该如何站队呢? 百官们想太多,皇宫里两正主是一点事也没有。 连服七天药之后,末璃只觉得自己活力充沛,能上山打虎,能下海捉龙,活力满满! 而展万钧也因为痛吃了一顿,心满意足,见谁都给笑脸。就连惹事的李得胜也被从轻发落,罚了一个月的奉银了事。 至于公主,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公主再好,也得小皇帝能干呀。她能干吗?呵呵! 公主也喝了花露和奶酒,末璃心里还挺担心,有心给公主也送个“解药”,毕竟这事赖她。哪知公主压根没事,除了担忧。 这不公平啊!她委屈,怎么就她倒霉了? 展万钧得意洋洋的刮她鼻子。 “人家公主是贤良淑德,谁知道你那时候肚子里在想些什么。所谓动情,必得先情动。陛下定然是在想我!” 还真是诶!不过她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谁要想你!对着公主我想你?可能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爷把这话在心里转了转,脸色就不大好了。 对着公主她还能想谁?难道是那个萧继远?有妇之夫,想有何用! 难道是祁进?不会!对那妖道,他信她。 那还会有谁?等一下……她自公主处来时,是赖沧澜背着的。 难道是他? 对赖家小子,她可是有前科的。当年在御林军校场,她眼睛都扎在人光膀子上,拔都拔不出来。 而北地一行,又是这小子鞍前马后,贴身服侍。难保不会日渐生情! 混账!敢跟他抢女人!不要命了! 正在皇宫里巡逻的赖沧澜一点也没想到自己成了摄政王的假想敌,在暖和的春风里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题外话------ 在家的小猫(月票1)jecyy(月票1)skdidachung(评价票1,钻石1,鲜花1)18019368252(评价票1)柒肆七七(鲜花3) 从七千字删到了五千字不到,嗯,安全第一!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偷梁换柱! 春花盛开,碧水微澜,暖风熏得游人醉。 凌波殿里,春宴正如期举行。一百一十位学贯古今,才高八斗的精英汇聚一堂,自这一天起正式步入仕途。 按照惯例,春宴上学子们会以文会友,谈古论今。张口闭口都是文章,个个都能口吐莲花,下笔如神。以便在诸位贵人面前露脸卖号,给自己挣下第一笔政治资本。 然而今次,大家有点不敢卖弄了。 因为陛下是个半文盲!诗词歌赋,样样不通。当着小皇帝的面卖弄文章,往好了说都叫“对牛弹琴”,往坏了说那就是“打陛下的脸”。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去做。 末璃并不知底下人有了这样的心思,端坐在御座之上,接受众人跪拜之后,就吩咐平身,赐座。 学子们作为主角,都坐在正中。位置按照名次排布,越往前越靠近御座,末尾的……就直接排到快门口了。背后就是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时不时走动。 两边都是文武大臣,小皇帝还特别邀请了在京的各位使团,一同见证朝廷的这次盛会。 这也是破例了,叫众人暗自猜测,不知陛下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 拍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金榜三甲,然而末璃看了一眼觉得很瞎眼。 状元郎乃是一位四十多的大叔,胡子养的很漂亮,白白净净倒是一脸福相,一看就是豪门大户里出来的老少爷。 榜眼倒是年轻一些,约莫三十多的样子,脸黑如炭,目不斜视,正儿八经的八股先生架势。看那张脸都知道他一辈子只用一种和谐姿势,而且妥妥是传教士式。 别问陛下为什么懂这些,她就是懂。 只有探花郎刘青亘还算入眼,年轻,秀气,有情趣。毕竟当年这少年郎为了蒋宝儿敢闯入宫门,求共生共死。男友力满赛! 眼光自这三位一掠而过,她微微抬头看向后方。 一百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一眼看过去竟然没找到林真颜。但也瞧见了一位熟人,曹坤,曹老先生。 想不到老先生老当益壮,不但参加了春闱,还中榜了。 好啊!对这位老先生她印象可好了。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先生不仅都了万卷书还行了万里路。以前是对朝廷失望,所以满腹经纶束之高阁,宁当闲云野鹤也不入仕途。如今老先生出山入仕,可见是对朝廷有了希望。 她还正想和老先生好好说道说道呢,听他讲一讲走过的大山大河,各处的风土人情,以及真正的民生疾苦。老先生手里可有第一手的民生资料呢! 小皇帝多看了曹老先生几眼,便使老先生备受瞩目。学子们纷纷侧目,林真颜也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不由愣了一下。 旁边的学子忍不住讥笑出声。 “这么老还来赶考,就不怕朝廷放了官,一不留神死在赴任途中?” 这话不轻不重,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也纷纷低下头去蔑视轻笑。 曹老先生当然也听到了,但对这恶毒的嘲讽充耳不闻,巍然不动。伸手捋了捋自己半白的胡子,一脸悠然自得。 他悠然自得,浑然不觉,就显得讥笑的人唱独角戏,叫人自找没趣。 林真颜心中一动,举起手里的酒杯对曹老先生敬了一敬。 老先生见状,落落大方端起杯子回敬,两人各自饮了一杯,并无话语。 而上首陛下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各国使团的头上。 使团都来自番邦,比饱受诗书礼教的鎏玥学子们放得开。那一片早已经欢声笑语,有吃有喝。使节们还对着翩翩起舞的宫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不知说些什么。 陛下也顺着他们的指点看着那些跳舞的宫女。 林真颜也看了几眼,发现这些宫女们都穿着纱衣。这些纱衣轻若薄雾,翩若浮云,轻红薄绿,嫩黄天蓝,随着宫女的舞姿如同羽毛一般在半空中飞扬飘荡。确有一番动人景致! 小皇帝盯着女人看,难道真如外面所传,陛下这是……长大成人了? 听说陛下前一阵召见了京城的皇商,诸般御贡都不如意,唯有江南扬州的胭脂水粉尚可入眼,被留下了。也不知这些胭脂水粉最终会落在后宫哪一位幸运儿的手里! 揣测圣上,妄议宫闱,这可是犯上诛九族的大罪。林真颜连忙低下头,把满腹乱七八糟的心思敛住。 然而这种宫闱八卦,最是经久不衰,人人热衷。叫人情不自禁就浮想联翩! 幸好一曲舞罢,宫女们纷纷退散,小皇帝的视线又收回去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小黄门的禀告。 “摄政王驾到!” * 话音刚落,一身紫袍,头带高冠,腰悬权杖的展万钧就大刺刺的从门口进来。 第325节 众人连忙纷纷起立,退到一边,躬身行礼。 “臣等拜见王爷千岁!” “学生拜见王爷千岁!” 摄政王一概不理,头也不回,径直朝前走。离着御座还有三米远的时候才停住脚步,并不弯腰,只微微低了低头,拱手道。 “微臣拜见陛下,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刚开口的刹那,御座上的小皇帝就跟屁股装了弹簧似得,蹭就跳起。在高台上拾阶而下,伸手相扶。 “爱卿快快免礼!” 嚯!这姿态,真叫大家开了眼! 末璃一伸手,展万钧就抬头,分开双手,一把握住,轻轻捏了一把。 小皇帝顿时脸色一垮。 王爷,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形象啊! 展万钧撇嘴一笑,满不在乎。松开一手,一手仍旧紧握,牵着她往上走。 “陛下请回坐。” 高台上,并没有另布摄政王的桌案,而是与陛下同席。 陛下仍坐主位,但桌案席面被生生分了一半。王爷的椅子虽只是一把黑檀太师椅,却也是堂而皇之的和雕龙描金的龙椅并排而设。 底下众人心中哗然,却无人敢出声。 这怎么看都是犯上!莫不是要和陛下分廷而坐?都说床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这御座席位就更不能共享。 摄政王的司马昭之心,真是越来越暴露无遗。 王爷这一手露的,真是太厉害,一下就镇住了文武百官和新晋学子们,连带着各国使臣都看了个千真万确。 大家都看到了,却无人敢出来说话。可见,摄政王的实力,目前还无人敢动摇。 展万钧当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叫底下人浮想联翩,爱咋想咋想去,他真是懒得管。 他就想和他的阿璃坐在一块,就这么简单。 学子汇聚一堂,自然还是必须舞文弄墨一番。虽然陛下不懂,但不妨碍大家表现。何况陛下不懂,摄政王懂啊! 王爷权倾朝野,武功盖世,风采风流。对这位权臣,大家表面上鄙夷,可心里其实个个都想引起他的注意,好搭上这条顺风快船,平步青云。 求王爷给大家一个露脸的机会喂! 虽然摄政王眼里只有小皇帝,压根没兴趣管这帮学子。但摄政王一党的文武朝臣却很乐意为学子们提供方便,好叫大家尽情拍一拍王爷的马屁。 好这一下,作诗的作诗,写赋的写赋,个个都拿出高考的劲头,卖弄肚子里那点墨水。还都要王爷给点评点评,一边他显摆显摆那点风采风流。 展万钧也是不胜其烦,但对着一帮读书人他也不能翻脸。只要捏着鼻子点评。 这种酸溜溜的诗词歌赋,末璃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听得只想打瞌睡。 真觉得没劲,殿外又来了禀告。 “启禀我主万岁,王爷千岁,长生观给诸位登科的大人们送来了贺礼!车子已经到了月华门!” 哈?祁进给学子们送来了礼物?这可稀奇的很! 昏昏欲睡的小皇帝立刻瞪大眼,精神头来了。 一看她这个架势,展万钧就来气。合着他坐在她旁边,她是视而不见,昏昏欲睡。结果长生观一来,她就精神了。 长生观来掺和春宴做什么?难道那妖道还想染指朝堂吗? 一想到这,王爷就忍不住冷笑了。 末璃也知道他跟祁进反冲,不敢私自答应,先拿眼瞅他,问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么,自然是打出去最好。谁稀罕妖道的玩意,妖道的东西可都是有毒的。可人家说了,这是送给学子们的。他要是拒了,倒显得他蛮不讲理,小鸡肚肠。 只好按捺下心中的厌恶,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傲娇!别那么小气啦!人家来送礼,又不是打架!小皇帝桌下捏了捏摄政王的手,被对方反手握住,重重回捏一把。 她顿时苦脸,皱眉。擦,好心没好报!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便又是王爷欺压小皇帝的铁证。 至于长生观,早就被众人划拉到保皇党一派。此时出现,自然是来给陛下撑腰镇场,免得风头全让摄政王一人夺了去。要不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来的刚刚巧呢。 末璃伸手一摆,随驾伺候的李得胜便挺胸上前,大声道。 “让东西进来吧。叫内府收下,妥善处理!” 所谓妥善处理便是内府要检查一番,确认东西没问题再分发给各位学子。 祁进堂而皇之的送来礼物,肯定是有深意的。不过此刻她最好奇的还是礼物的内容,须知长生观富得流油,拿出手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她得开开眼。 * 末璃朝李得胜一招手,嘱咐一番。这奴婢就拍马溜出去办差,不一会就拿了检查完毕的礼物过来,偷偷呈给末璃观赏。 礼物都装在一个紫檀木盒里,盒子不大,也就一本书的大小,厚度约半指来高。盒子带扣,打开以后里面是四个大小不一的浅格。装着一块巴掌大的砚台,一根手指般粗细的墨条和一支分成两截的毛笔,另外还有一个小纸盒,盒子上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香舌片”三个字。 底下还有个小抽屉,拉出来一看里面装的是纸,不多,四五张的样子。裁的小小的,刚好能放抽屉里。虽然小,但纸片平整,雪白无暇,用手抹一下,是即光滑又平整,一看就是高档货。 对文房四宝她没研究,虽看出都是好东西,但也瞧不出好在哪里。倒是旁边瞥了一眼的展万钧眉头一皱,啧了一声。 末璃扭头。 “怎么?东西不好?” 展万钧冷哼一声。 “东西自然是好的,他这是怕你没脸,巴巴的送来给你做脸。” 诶!原来是为了她才送的。说道给学子们的礼物,她倒是也准备了。也是笔墨纸砚之类的,俱是在市面上挑好的买来。然而,市面上的东西再好也比不过这些。 不仅仅是东西更好,这包装和规格也跟精妙。一整套迷你随身携带版,瞧着就是精致玩意。 他也是有心了! 不过这个“香舌片”究竟是什么东东啊?她好奇的拿起小纸盒,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片片指甲盖般大小的小薄片,排得整整齐齐。伸手捻起一片凑到鼻子前一闻,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这什么东西?” 展万钧看了一眼。 “这是用来含在嘴里避秽的。” 避秽?含嘴里?哦,她明白了!敢情就是口香糖啊! 上朝奏事,为了防止嘴里有异味,惹得贵人不悦,有些官员就会准备一些香料含在嘴里。这样可以口舌生香,在贵人面前侃侃而谈也不必担心发生不必要的意外尴尬。 真是好贴心的装备啊。 她喜欢!这个盒子,非常有趣!眼珠子一转,她又伸手一招。 李得胜立刻巴巴的上前。 “这东西,给我留几个。” 这奴婢脸色一变。 “怎么?” “长生观就送了一百一十个过来,刚好一人一个。” 擦!这么抠门!祁进也太不会看眉头眼目了吧。她还想截留一部分呢! “你留这个干嘛?”展万钧不解。 “山人自有妙用!”不解释。 旁边李得胜小声出主意。 “陛下您喜欢就留下,他们难道还敢跟你抢东西不成。” 嗯,他们是不敢,可我也不敢呀。小皇帝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朝着奴婢勾了勾手指。 “你去,想办法给我截十个出来。盒子不要换,让内府照着样子在库房里选差不多的就行,不拘紫檀,略差点也无妨。笔墨纸砚,捡大小差不多的,挑好的换上。这个香舌片……每一盒弄出来一点,凑十盒出来!” “是,奴婢知道了!”李得胜连忙答应。陛下这手偷梁换柱,厉害! “去吧!” “是!” “若是喜欢,就下旨叫人进贡就是,何须如此。”展万钧不解。 “等人送来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你要做什么?” “送人呐。” “谁?” 小皇帝把手一伸,划过使团的人。 “送他们?有何用?” “何用?商机呀!你不觉得这东西很有商机么!当然,这是豪华版的,不适于大众普及。回头还得想办法再改改,得更小,更方便,更便宜。这样才能方便使用。” 他越发糊涂了。 “你要把文房四宝卖给那些蛮子?他们那里懂得用这些。” “怎么不懂!蛮子也要读书写字呀。” “可他们不用毛笔。” “所以要改咯。何况不仅蛮子要用,咋们自己人也要用。” “外头又不缺卖这些的。” “外头卖的不是一套,也不是便携式的。用着不方便!” “怎么就不方便了?何况这跟方便有什么关系?” 第326节 “当然有关系!知识就是力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你想要提高生产力,就得发展科技。想要发展科技,就得开启民智。想要开启民智,就得发展教育。想要发展教育,就得给老百姓便宜又好用的学习工具。” “像文人墨客那样,笔墨纸砚摆开一堆,老百姓可吃不消。他们需要这种便携式的,都组合在一起的,最好还便宜的。这样才能在闲暇空余的时候,挤出时间学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展万钧并不看好。 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谁有心思读书。读书可不是穷人的权利! 这个末璃自然也懂。 但新事物新思想的普及都是自上而下,从贵族到平民。所以先发展豪华版,然后到商务版,再到民用版。 而关于教育,她有更远大的计划。 ------题外话------ paradise0530(月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陛下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爱你并不等于属于你! 末璃雄心勃勃,很想凭自己的力量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竟然有缘千里来穿越,当了皇帝,怎么着也要过把瘾不是。 然而此刻大殿里文武百官,学子书生们却都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前程,又有几个心里想着老百姓。 舞文弄墨,酸文醋语,听得她脑仁发涨。 于是伸手一招。 “更衣!” 躲会清闲先! 皇帝更衣自然不会在原处,凌波殿隔壁有个小院碧水凹,此刻早已经收拾停当,专供陛下休憩。 丝绸的衣服贴身顺滑,只可惜容易起折。才坐了一会,后摆手肘就都留下印子。贵人出巡,伺候的人都得准备衣箱随时伺候。 皇帝只有办正经大事,譬如祭祀之类才会穿正式的龙袍,平时也是穿常服。不让天天套着硬壳子走来走去,那多累得慌。 把外套脱了,翻身上榻,在腰下盖一条薄被,她准备躺一会。 起折了的衣服宝盒拿下去叠好归置在一边,隔壁的小屋里,李蔷正指挥着一个小宫女把衣箱里的衣服取出,挂在架子上用烫斗熏,一条一条的叠过的折子熏平整。 李得胜就站在屋里听差。 个人都忙着自己的活,一时寂静无声。 屋子里是没动静,可凌波殿里的热闹还是随风送入。末璃并没有睡觉,就是闭目养神。 忽而就听见衣摆擦过门槛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起初她以为是宝盒回来了,但空气中飘来的香气却不是她的。 李得胜都没出声,显然来的是个熟人,而且地位不低。 那么……她睁开眼,扭头一瞧。 诶?竟然不是摄政王! 沁人的香风袭来,瞬间人影就到了跟前,广袖一甩,如云似雾一般滑过她的面前。 鼻子一痒,她就打了一个喷嚏,顺便一把抓住袖子,往脸上一抹。 顿时,来人的身形就顿住,长眉一皱,玉面挂霜。 她抓着袖子咧嘴一笑。 “顺手!” 对手把手一摆,袖子就流水似的滑出。 “别那么小气嘛。这皇宫你当自个家似得,爱来来,爱去去。我都不说你!” “这皇宫,又不是你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至少名义上算我的。” “信不信这就让你连名义也没了?” “不信!” 对方眉头一挑。 “展万钧就在隔壁,你跟他磕去!” 她把手往头顶上一甩,整个人往后一摊,还敲起脚,咧嘴一笑。 “怎么?仗着有他撑腰,就不要我了?”祁进冷笑一声。 “怎么会。伸手不打送礼人,你敢送了礼,我怎么能不要你。” 说道送礼,祁进伸手一指。 “你若喜欢,尽可以跟我来要。何必做那雕虫小技!莫非是觉得我小气?” 你可不就是小气鬼一个!可她哪敢说。 “这不是怕麻烦你嘛。” “是呢!陛下怕我麻烦,所以都不来看我。” 哟,您是神仙,可别这怨妇样。 “我这不是忙嘛!”末璃双手一摊,感觉自己就跟骗女人的渣男似得,满嘴谎言,还非得讲的特诚恳。 “忙?”而对面的怨妇火眼金睛,脸色更多了几分嘲弄。 “忙着跟展万钧鬼混?郎情妾意,我看陛下是美得很!”袖子一甩,他大刺刺坐在她脚边,扭头看着末璃。 擦!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打脸!留点面子喂! “什么话,我这不是忙春闱嘛。” “哈,这帮读书人哪里需要你忙活,他们自己就能给自己挣前程!陛下总不会以为,他们真成了你的天子门生?” 末璃叹口气。 “唉,人心啊。少点算计多点真诚好不好!” “真诚?这天下也就我对你最真。可你对我呢?这一趟,可是让我白跑。” “白跑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可你把我赶鸭子上架,这不行。要走,我也得心甘情愿。要走,我也得两袖清风。要走,我也得把这里的事都了了。” “了?怎么了?他能放你走?他能放我走?赶鸭子上架怎么了?我不赶你,你会走?你只怕是寸步难行!莫非……” 他把双眼一眯,面色揶揄,语气轻佻道。 “你是身心都赋予了他,难以自拔,情种已深?” 当面被戳穿和展万钧的关系,末璃立刻变脸。 “拜托你有点出家人的自觉好不好。” 祁进满不在乎。 “我修的是长生,拜的是天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那是秃驴的规矩,与我无关。” 秃驴?得亏这里没和尚,不然非得活活被这人呕死。 “就算我和他……那也不会改变和你的约定!你就放心吧!我对你要求也不高,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当你的神仙。该供奉你的,我绝不会怠慢。不过你可别给我添麻烦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刚刚还帮你解了围呢!” “是是是,多谢你的情谊。” “那你的情谊呢?” 得,又绕回原处了。讨债鬼! “你的情谊我就欠着吧,反正还不了,索性不还了。”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她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懂他的情。可天下就一个她,给了这位那位就得欠着,给了那位这位就得欠着。 她思量来思量去,与其左右不着调,不如横竖欠一个。 何况她是女人,天生小气。展万钧再不好,但在情这一份上,终归是比眼前这位凶神恶煞要多的多,真的真。 “你就是坑我!”祁进看着她的眼,眼中明明白白。她懂他的情,但她不信他的情,正如他不信她一样。 她的情,再真再浓再纯,也不会为了哪一个男人停留。 所以留是没用的,得自己想办法去挣,去抢,去夺。 他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勉强。勉强没用,当年又不是没人用过,还不是白费心机。 把眼里的心思敛下,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那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履约呢?” 末璃翻身坐起,仰头思考了片刻。 “你不是和他有三年之约么!这过了都两年了,我看到期就行!” 祁进眉梢一挑。 “到时候他要不肯怎么办?他要打打杀杀起来,我可如何招架得住?而且陛下也会不忍心呐。” 啧了一声,她瞥他一眼。句句都是反话,就会戳她心窝,顺便挑拨离间。 “这个我来和他谈。” “凭你?” “难道凭你?半句你两就能杀成一团。” “原来陛下也知道,他要杀我。” “那是你先要杀他。” “我杀他作甚?一个凡夫俗子罢了。在山上闭个关,等出关兴许他就已经化成白骨。”冷哼一声,祁进不屑道。 “那你还跟他置气?你都神仙了,跟个凡人怄气,有损你的格调和品味!” 第327节 这话让祁进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幽幽叹气。 “还不是为了你!” 得,又绕回来了! “好好好,我红颜祸水,行了吧。等我走了,你们都眼不见为净,各自安省!” 她也是服了!果然穿越而来就是女主命,每个优秀男人都得爱她。呸!她才不信!展万钧能爱她到放弃天下江山?至于祁进,他眼里有太多隐藏的东西。 至少,关于送自己走这件事,他的目的至今还是个迷呢。 若说他爱她爱得不行了,那就不该如此心甘情愿的送她走。难道是真爱无敌?那就更不可信了。 抿了抿嘴,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把我送走了,你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 祁进但笑不语。 末璃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只是心里越发确定,这好处只怕还是和自己有关。 他来去自如,轻若烟尘,滑入泥鳅。一旦触及实质,就转身溜走。 皇宫就跟他家后院似得,也不知展万钧防着他捣乱到底防在哪里,她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碧水凹里的这点事自然也瞒不过展万钧。打从这神仙来,到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一会就全呈到了摄政王跟前。 王爷沉着脸坐在太师椅里,一言不发。 祁进会来,他是一点也不意外。礼物到了,人岂能不到。 但对方这次来的太张狂,一点都不遮拦,叫他心里直打鼓。 尤其是小皇帝信誓旦旦保证“三年之期一到就跟他走”这一点,更叫他怒火熊熊。 好哇!他道她是个水晶玻璃人,哪知她是一块捂不化的千年寒冰!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竟然还是想着跟他走! 岂有此理! 他是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是她说要相互信任么?不是她说要彼此坦诚么? 怎么?转个脸,她就又上了祁进的贼船? 满口谎言的女人! 怒不可遏,他紧紧握拳。 满室的欢歌笑语此刻显得格外嘲讽,他忍无可忍,愤而起身,甩袖而去。 这一走,凌波殿里顷刻间就安静下来。 文武百官和学子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儿个大家都是想在陛下和王爷跟前露脸,结果这宴会才一半,这两正主就都跑了。那大家还忙活个啥? 陛下离开的时候,到还不觉得有异。可王爷离开,那脸拉得长,沉的黑,是人人都瞧得真切。 怎么回事?边疆有异?朝廷不稳? 几个识得眉目的官员立刻招来小太监咬耳朵,放出耳目去打听打听。 一直保持低调,自斟自饮,暗自观察的林真颜心里也挺纳闷。细细回想,陛下离开的时候正是大家舞文弄墨的时候,这些小皇帝不懂,自然觉得无趣。 走时脸上还有倦意,想来是去休息休息。 但这休息的时间……确实长了点。按说今儿个春宴的主持是陛下,若是想要笼络学子们,比如是要多多露脸。何至于一去不复还? 当然,摄政王大驾摆在这里,陛下避嫌也是可以理解。 但此刻连王爷都走了……这就耐人寻味起来? 王爷先前脸色都还好,但有个太监鬼鬼祟祟过来找王侍笔,然后这王大太监又上去和王爷咬耳朵,接着王爷的脸色就不好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十之*,和陛下有关! 因为来禀告的是内府的太监,而不是御正殿伺候的太监。 莫非是陛下做了什么,让王爷忌惮了? 想到忌惮,他立刻联想到堂而皇之送礼上门的长生观。 八成就是跟长生观有关!莫非……长生子出手了? 难道,朝廷要出大事? 想到此处,他心怦怦乱跳,握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杯中的酒都洒出去,惹得旁边的人侧目相看。 他连忙放下杯子,拿起手绢擦拭。一边擦一边心乱如麻,不仅手抖,连身体都微微颤抖。 不是怕,而是……兴奋! * 展万钧龙行虎步,气势汹汹一路而来。 路上谁人见了他都是往墙壁柱子上一帖,夹紧屁股低下头,恨不得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他的霉头,丢了小命。 大步跨进碧水凹正殿,屏风后小皇帝正穿好了衣服,正在正冠。 李蔷和宝盒两个一人捧着一面镜子,一前一后夹着。李得胜翘着兰花指,轻手轻脚的给她把通天冠带上,再小心翼翼的在左右两边插上金簪固定。然后理直绶带,在颌下绑一个工整的蝴蝶结。 她是个粉妆玉琢的标致人儿,额头饱满,戴上冠格外显得精神。下巴磕是越来越尖,已经露出大人像,然而巴掌上还留着一点婴儿肥,又透出几分天真可爱。 身上的春服是针凿局新想的样式,在后腰多打了两道折,系上腰带之后格外显得背挺腰细,分外精神。 绣的花样也是今年的新样,还是他亲自挑选的。往日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山水盘龙日月纹,今年多加了宝珠盘花和吉祥如意,绣线也多是花红柳绿鹅黄赭石,格外春意盎然,活泼情趣。 听到脚步声,她伸手抚了抚头上的高冠,站起身扭头看。见是他,咧嘴嫣然一笑。 “急什么,我这不是就来了!” 粉颊星眸,唇红齿白,俏生生,活伶伶。 他一步站定,定若磐石。 多好的人呀! 叫他怎么舍得放手! 紧紧一握拳,他双眉一皱。 “都出去!” 听到这一句,屋里三个奴婢都愣一下。 “出去!” 这一回听得真切,三人彼此慌乱看了一眼。李得胜第一个弯腰低头往外走,李蔷看着宝盒,宝盒看着末璃。 末璃看着展万钧。 展万钧也看她,深深的,双眸如火燃烧,却又黑如深潭。 怎么回事?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摄政王一字一句,轻声道。 末璃终于脸色一变,朝宝盒轻轻一挥手。 宝盒心里着急,仍旧不肯走。末璃看了李蔷一眼,这丫头便用力拽着头也不回宝盒往外走。 人刚走,展万钧就大步上前一把扼住她的腕子,把人拽到怀里,紧紧贴住。 “你要跟他走?你怎么能跟他走?你是我的人!” 她一挑眉!果然是为了祁进而来。 “你放手,抓疼我了!”她轻轻道。 疼?她还有脸说疼。她只是手疼,他可是心疼。 展万钧不吭声,手握得更紧! 末璃皱眉,忍疼。 “放手!什么叫我是你的人?我是人,又不是鸡鸭牛羊,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东西?” “你当然不是鸡鸭牛羊,你是人,女人,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展万钧,你最好弄清楚,不是跟你睡了几次,我就成了你的!” 她皱起眉,瞪眼一字一句,轻且清楚的说道。 这话让展万钧愣了一愣。 “你什么意思?翻脸不认账了?”等回过神,顿时急了! 末璃叹气,伸手一把推开他,用力拔出自己的手腕。 好疼,都红了!撅嘴,揉了揉。 “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别说我是九五之尊,便是个普通老百姓,也没又跟男人睡了几次就成了他的所有物的道理。我既然不是你的,想跟谁走,与你何干?” 这话真是榔头一般,梆梆砸在展万钧脑子上。犹如刀子似得,噗噗戳他心窝。他头疼,心疼,浑身都疼,又疼又气。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枉费我一番真情真意,我信你爱你,听你任你,结果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话听着简直就像个被渣男抛弃的怨妇。末璃心想真是前脚一个怨妇走,后脚又来一个怨妇。 然而此怨妇不是比怨妇! 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她幽幽道。 “你的情我岂会不知,我的情你难道也不知?” “你的情?你既然对我有情,又为何总要跟那妖道走?” “我不是跟他走,我是要回家。我对你有情,跟我要回家没有任何冲突。我爱你,并不等于我属于你。你懂不懂!” ------题外话------ 恍然如梦50(钻石3,月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328节 陛下是越来越强了,王爷夫纲不振!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男人不能宠! 男人不能宠,一宠就成渣! 末璃在现代虽然没有多少恋爱的经验,可也看过几本男女关系的分析书。 男人这种生物有个非常要命的劣根性,那就是一旦得到了女人的身体,就自动自发把对方划入私人物品行列。自己三妻四妾不要紧,女人要是有点风吹草动,那就怒火冲天,喊打喊杀。 盖因一直以来,社会都是男权属性,把女性当成男性的附庸已经成了习惯。 现代社会,人人接受平等教育,尚且劣根难除,何况眼前这一位久经封建糟粕熏陶的霸道王爷! 可再难除,也得除。这当口她要是不能给对方长长记性,吃点斤两,那将来受苦的就是她自己。 当然,既然要走,终归是露水姻缘一场,骗骗对方又何妨?可偏偏,她是对他动了真情。真情要用真心换,她不想对他虚情假意。 他不是她的天长地久,她知道。所以他也必须知道,她也非他的天长地久。 他爱她,她也爱他,正因为爱,所以更要真情真意,明明白白,容不得半点虚假和欺骗。 何况,骗他?就她的水平,那纯属给自己挖坑! 然而真话伤人,实话难听!她的这一番说辞,叫展万钧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她还有脸说爱他! 爱他,就是骗他,害他,伤他? 回家回家,她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个祁进去送?他就不能? 自然是不能!末璃眼皮微垂,表情无奈。 他再强也只是一个凡人。他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叫四海臣服,可是在厉害他能突破时空,让她回家? 突破时空这些东西,他不懂。但他从来不信世上会有什么神仙,祁进要是神仙,他怎么还会在人间? 既然祁进能办到的事情,为什么她就一定认为他办不到?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祁进之所以能办到,一则是他知道该怎么办,二则是他有能力去把两样神器凑齐。但这两桩事情,并非一定只有他能办到。假以时日,以展万钧的实力和能力,若是能征服四海,叫合邕亲自奉上另一半神器,在弄明白怎么去做,想必也能让她如意。 但是,需要“假以时日”啊。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等不起! 她怕时光漫漫,岁月悠悠,她的身,她的心,越来越被他牵绊。更怕岁月更替,时光交错,他的爱,他的情,渐渐被世俗消磨。 世上最强大的是什么?是时光! 什么样的恩怨情仇,花容月貌,青春年少,都经不过时光的蹉跎和消磨。 她怕!所以她急! 见她油盐不进,展万钧气急。 “既然你无情无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想走,没那么容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废了,一辈子关了冷宫里,叫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说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恶狠狠瞪着她,不像是看情人,倒像是看仇人! 她虽有心和他好好说,可终归也是年轻气盛。说道此处,也是耐心到了尽头。 “你就是这样最让人厌烦!嘴巴里说是爱我,但其实并不是把我当人,而是当物!谁规定我就应该留下来陪着你?又是谁给你的权力把我关起来?” “是,我就是你的傀儡。你说要立就立,你说要废就废!但事到如今,也不是你想废就废!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走出去,你自己写一道圣旨,去把我废了试试看!你看天下人怎么说!不要以为我怕你!现在不是当初!” 她重重一甩袖,愤而转身,大步往外走。 这一番话句句都是刀,刀刀扎心窝。展万钧气得浑身发抖! 好啊,她翅膀硬了,不怕他了。也是他自己做的孽,当初把她扶上龙椅,结果把自己坑了。然而选她登基的是祁进,如此一想,越发觉得长生子可恶至极。 “好,好。你不怕我!那你走!既然要走,现在就走。我不拦你,你走!” 他怒吼。 吵架最怕话赶话,他喊了一声走,那头末璃心里的火也蹭蹭的拱起。 走就走!谁怕谁!她现如今还留在这儿是为了谁? 若不是为了他,她又何苦风里来雨里去,到北地荒漠受那样的罪。早知道他不领情,她还不如直接跟祁进走了算了! 那时候走了,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回到家里,跟家人团聚。欢欢喜喜,温温暖暖的躺在沙发里吃点心看电视,上网玩游戏,多潇洒,多安逸。 怎么也好过在这里看他的脸色,受他的恶气! 越想越觉得不值!一握拳,一咬牙,当真拔腿就走,这一回是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小旋风似得呼啦一下就刮到门口。 结果还没跨过门槛,就停住了,一下又被拉回去。 * 是展万钧冲上来伸手拦腰将她抱住,一把拖回去。 “不许你走!” 他抱得紧,等同于勒。末璃就算腰再细,也经不起这么一勒,顿时觉得腰痛胸闷,差点要吐。 “你做什么!”手肘用力往后一锤。 展万钧吃了这一锤,却纹丝不动。沉甸甸的头颅重重压在她的肩头,把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脖颈里,热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烧灼一片。 “你放手!走开!”她用力推他,用脚跟踹他的小腿。 他都一一挨了,就不放手。 热气把她的脖子都烧着了,她又踢又打,又叫又骂,生生忙出一脖子热汗。然而脖子上的潮湿除了汗,却还有别的。 于是她停住手。 “你……哭什么!” 她这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是啊!堂堂摄政王,权倾朝野,威震四海。只有他叫别人哭的份,哪有人能让他哭!便是头破血流,死到临头,他也是铁骨铮铮,傲然挺立,绝不会哭。 可现在,这个大男人,大黑龙,大王爷竟然勒住她的腰,窝在她脖子上,哭了! 她觉得很慌!慌乱,慌张,荒唐,荒谬! 要哭,也该是她哭,好不好! 被勒的胸闷气短的是她,被喊打喊杀要关一辈子的也是她,被威胁要废了的还是她。 她都还没哭呢,他有什么资格哭? 可展万钧真觉得自己委屈之极!委屈的,只能用哭一场来发泄。 他是堂堂的摄政王,天下谁敢让他委屈?便是被委屈了,他也不用哭。他只管拿起刀,把让他委屈的人砍了就是。 可她是能砍的人吗? 他何尝不想把她一刀砍了,一了百了! 这样的冤孽,就不该存在于世!她活着,就是他的克星!没有她,他前程广大,一览无遗。有了她,他真是曲曲折折,兜兜转转,上不上下不下,生不生死不死,一点痛快也没了! 可他下不了这个手!他舍不得! 再痛再难再曲折,他也宁可有她。 这便是爱情,叫人越痛越爱,越爱越痛!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爱情这东西,要不得。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人,越不能有爱。 可这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劫会是她。等知道了,也已经来不及。等知道了,他已经为她痛,为她难,为她曲折,为她爱。等尝过了这样的酸甜苦辣,他又怎么还能回头。 可他真觉得委屈! 凭什么呀!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就一定要走! 好话歹话都说尽,好事歹事都做过,他早已经不是他,可她却还是她自己。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她是越变越厉害。人越厉害心越狠!而她越厉害,他就越软弱。 都不像他自己了! “别走!求你!我那是气话,不是真的。”把头脸都埋住,他闷闷的出声。这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丢脸羞耻。 什么时候,他竟然会求人! 末璃一动不动,神色慌张。 话赶话,两个人是越说越僵,越说越火。他不是那个意思,她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气话,她也是。 为了他,她都已经这样。没有一个了解,她又如何能走。便是走了,也是一辈子的心结,再也解不开。 热热的潮湿在脖颈间流淌,她鼻子一酸,黑漆漆的大眼里也滚出热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你……每次都这样!我们就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光是听到“她要走”这三个字,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真是强人所难! “不要走!我舍不得你走!”他把她勒得更紧,缠绵的杀意。 她皱眉,吸气,抽痛。 “我也……舍不得你!”从牙缝里挤出,带着疼痛。 “为什么一定要走?”他想不明白。 回家就那么重要? “因为我也爱我的家人!” 她爱他,可也爱她的家人。 在这里,她还能与他好聚好散,认认真真的道别。可在那里,她走得那么突然,都没有和父母说一声再见。 对父母来说,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走了,这对她的父母来说,太残酷。 现在机会就在那里摆着,叫她如何能不去尝试,不去努力? 第329节 为了自己的爱情留下,那如何回报父母的爱? 便是此刻她留下了,将来漫长的人生,又岂能没有后悔之时?到那个时候,这件事就是他和她之间最大的疤。一戳就烂,一碰就疼。 她怯懦,自私,战战兢兢,步步惊心的爱情,会从这个疤开始慢慢溃烂,最终*。 她不要这样的结果! 没有她,他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活得顶天立地,威震四海,千古不朽。 没有他,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活得平凡简单,细水长流,朴实无华。 她自私,怯懦,惶恐。天长地久,相伴一生,与他……她怕。怕自己不够好,不够强,跟不上他的脚步,将来有一天会被他抛下。 怕老,怕丑,怕嫉妒,怕险恶,怕有朝一日,别人的青春美貌衬托之下,她又老又丑还用心险恶。 怕他变心,怕他变情,便是他不变,也怕他看见她变了,那惊恐怀疑的表情。到那一天,她无地自容,情何以堪。 所以宁可走,宁可在他心里留一个最美的影子,也让他在自己心里永远情深刻骨。 多自私,多软弱,多卑鄙。但这就是她,一个小女人的真心。 这就是爱情,善与恶,美与丑,真与假,美酒与苦果,辉煌与堕落,奉献与自私。有光明必有黑暗,有美好必有丑恶。 * 春宴不欢而散! 陛下消失不见,摄政王负气离去,也是一去不复返。 剩下文物官员和一班学子,面面相觑,战战兢兢。 外国使臣看情况不对,一个个也溜之大吉。倒是李得胜还记得小皇帝的吩咐,叫小太监们把“偷梁换柱”下来的礼品一一奉上。 这班使臣今天看了不少新花样,心里都有各自的打算。拿到礼物又是开了眼界,对陛下的情意千恩万谢,都欢欢喜喜的走了。 朝臣和学子们走得都灰溜溜的,小太监们也把长生观的礼物奉上。 这个礼物大家拿的有点辣手,心有惴惴。须知正是长生观的礼物出现之后,事态发生了转变。可见这东西,烫手的很啊! 唉,一山容不得二虎。 何况还是两条真龙!要命了! 凌波殿里的事早已经传遍宫里角角落落,陛下和摄政王的喜怒哀乐就是整个皇宫的风向标。如今多云转阴,眼看要有暴风雨,大家都是屏气凝神,夹紧屁股做人。免得撞风口山,被卷上天摔下地,死的很难看! 小皇帝是坐着肩舆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皱的不像样子,整个人也蔫蔫的,来时还用手掩面,遮着眼。 透过指缝,眼皮又红又肿,显然是痛哭了一场。 想来,又被王爷敲打过了。 而摄政王出了凌波殿就是去碧水凹,再出来就直接回王府去了。把所有人都扔下,一概不理。便是连御正殿里等着他批军国大事的摄政党一派,他都掼掉了。 生了好大的气啊! 回到王府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什么人都不见。这一关就关到了天黑! 天黑了,书房里也不点灯,黑咕隆咚,墨黑一片。 一直伺候的老仆人有心进去点个灯,但王爷没叫。 把廊下的灯笼点着了,就着外面的光透过窗子看里面,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王爷的身影。就坐在太师椅里,一动不动,从来到现在,就没动过。 老仆心里都觉得慌,王爷没事吧? 不行!得叫柳大人过来一趟了! 自长生观的礼物到来,柳傲君就知道消息了。但他晓得小皇帝跟自家王爷的渊源,故而并不多想。但等得知祁进在碧水凹现身,和陛下密谈。他心里就有点慌! 但此时还没多想,只担心这妖道又要搞什么花头,叫大家受累。 等展万钧怒气冲冲杀到碧水凹,他还没有太慌。王爷的醋劲,跟他的能力一样大。但小皇帝终归是有办法安抚的。 但没想到这一回闹得这么僵,这两尊大神竟然连正事都不顾了。这才叫他慌了神! 等老仆派信来说,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天黑了连灯都不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都两个多时辰了。 他彻底坐不住,屁股一弹,跳起就走。 这两个祖宗啊!他也这是操碎了心! 小皇帝闹脾气,总归是年纪小,也难怪。怎么王爷也闹起来?而且闹得这么出格!他不禁怀疑,王爷是不是已经被爱冲昏头! 小皇帝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就应该多哄哄,多宠宠。小孩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大人不要太当真。王爷难道这都不懂? 可能是真不懂!王爷就没有哄人的经验! 唉!这种事情,难道也要他这个做臣子的来操心? 匆匆忙忙赶到,老仆连忙迎上来,拱手就是深鞠躬。 “柳先生,你看……” 伸手一指黑漆漆大门紧闭的书房,面带愁容,眼带泪。 柳傲君看了一眼,啧了一声,点点头,上前去。 到门头,抬手正要拍门,结果门自己从里面就开了。 展万钧就站在门后。 他愣住,手还举着,差一点就要拍在王爷脸上。 “王爷?你……” 展万钧把他的手抹开,侧身跨步而出。 “王爷!”他连忙又喊一声,跟上去。 但摄政王不理他,只对着老仆道。 “去,叫人备马。” 备马?这是要出远门啊。 “王爷要去哪里?”柳傲君连忙问。 “去长生观!” “啊?” ------题外话------ 雨天我在路上(评价票1)5698708(钻石1,鲜花5)kdidachung(钻石2,鲜花2) 陛下不光强,她还渣!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果我们合作! 去长生观?现在?就带这么点人?安全么? 在夜色里策马狂奔,柳傲君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很不安稳。 今天的事,就是长生观搞出来的。王爷怒不可遏,打上门去,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就这样打上去,有什么效果呢? 王爷莫不是昏头了? 唉!只要扯上小皇帝,他的大王爷就要昏头! 可瞧着王爷的样子,也不像是去打打杀杀! 那到底是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 白天有太阳,春风和暖熏人醉。可等到夜晚,太阳落山,被压下去的凉意就一点一滴的透出来。快马疾风,这凉意扎在身上就成了寒。 然而展万钧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热。狂热! 从京城到长生观坐车要半天,但骑快马却只要一个一个半时辰就到。 到了山下,翻身下马,摄政王就直接往山上跑,连马都不栓。 “王爷!”柳傲君也顾不得,翻身下马,跟上去。 跟来的七八个亲随也连忙下马,比他还快,飞身登上石阶,追上展万钧。 王爷的安危事关重大,宁可不管马,也要跟牢。 展万钧头也不回,径直往上。 山高路陡,亭台楼阁似在眼前,却怎么走也走不到。他一刻不停,心急如焚,到半山腰已经气喘吁吁。 这么点路,他就喘。他果然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可凡人又如何?祁进是神仙,神仙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也…… 强提一口气,他憋着一股劲,一路向前。 陛下许久未哭,今天又大哭了一场,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掉的他心里的火都被噗噗浇灭,湿成一滩。 她就是个水做的人儿!除了哭,一无是处。但对付他,足够! 不能逼她,他只好对自己生气,逼自己。 长生观,长生子,祁进!都是因为有了这个人,所以她才能走。 如果没有这个人……她还怎么走! 可想要现在就干掉祁进,又是绝无可能。况且若是逼急了,对方先下手为强,他仍旧留不住她。 祁进!既然是因为他,那就只能来会会了。 说来也怪,往日里长生观门口总是灯火辉煌,彻夜不灭。可今天除了门口的两盏大灯笼,里面是一片漆黑。 仿佛一个人都没了! 他登上最后一个太监,停住脚步喘了口气,又上前,拔出拳头就咚咚敲门。 “长生子!出来!你给我出来!” 一边敲,一边大喊大叫。咬牙切齿,声嘶力竭! 第330节 亲随们追上他,团团围住,见他这个样子,不敢上前,不敢开口。 柳傲君也上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王爷!让他们敲门就是了!” 展万钧低头喘气,满头是汗,面色疲惫,然而双眼发光,倒是炯炯有神。 退后一步,伸手一挥。 亲随就上前继续咚咚敲门。 柳傲君扶着他到一边,抬头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难道这班妖道知道王爷要来,提早跑路了? 不会啊!长生子那么狂那么傲,才不会跑路。底下人以他马首是瞻,也不会跑。何况如今这个局势,也没到长生观覆灭的时候呢。 非但不会覆灭,这道观的能量还大得很呢。 那怎么会……难道……有诈? 想到此处,他心提起,对旁边的人使了几个眼色,亲随纷纷对他点点头,把腰间的刀剑握紧,随时准备。 临走之时他对老仆也使了眼色,希望庞瑶将军即刻带兵赶来,把这里围住,保护王爷安全。 咚咚咚,咚咚咚。长生观的大门都快要被敲破了,然而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展万钧喘匀了气,啧一声,伸手一挥。 “我们翻墙进去!” “王爷,里面局势不明,不可涉险!”柳傲君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噗通跪地,急声道。 摄政王仰头哈哈一声长笑。 “长生子见我来就怕的当起缩头乌龟!我可不怕他!他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 一把推开柳傲君,大步上前。 “王爷!不可涉险!”七个亲随上前将他围住,也跪倒在地。 展万钧冷哼。 “你们都怕他,都当他是个神仙。我可不怕!他不是神仙,他是个乌龟!” 这话听着就不上道!不像摄政王骂长生子,倒是个一个吃醋的男人骂情敌! 柳傲君顿觉汗颜。王爷这个醋劲啊! 但这真是错怪了展万钧,他并非吃醋,而是激将。 果然风里漂亮一声轻笑,有人幽幽道。 “我看你展万钧也不像摄政王,倒像个醋缸!” 展万钧顺着声音一抬头,就看到山门的屋檐上,直挺挺站着一身白的祁进。 他站得高,身上的白袍随风摇摆,雪白的发丝迎风飘逸,白玉雕就的脸上,长眉入鬓,鬓若刀裁。细长的凤目眯着,眼皮低垂,一如庙堂里高高在上,冷眼低看的神明。 装神弄鬼的时间长了,他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王爷冷哼一声。 “我还以为你准备缩头到底了呢。” 祁进冷冷一笑。 “我怕你酸死在我的家门口,不得不来啊。” “你来就好。傲君,你们都退下。”他伸手一摆。 “王爷!”柳傲君急了,膝行上前。 展万钧头也不回,只看着祁进。 祁进却不看他,眼珠一转看向柳傲君,微微一笑。 “柳大人还是下山去看看吧,庞将军带了这么多兵马过来,是想做什么呢?他这样兴师动众,带兵而来,陛下知道吗?” 柳傲君一愣。 庞瑶来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长生子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让他觉得心悬。对方还提起了小皇帝,他这颗悬着的心又咕咚咕咚的沉下去。 上上下下,不好受啊。 “傲君,你下去,叫庞瑶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必上来。不光你们不要上来,也不要让其他人上来!” “王爷!” “下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叫他们走了!柳傲君知道事不过三,再说也没用。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觉出味来,今天晚上看来王爷是要跟长生子说一些别人不能听的事情。 “是,下官这就下去。”拱手施礼,起身,带着人都下去。 这些人一走,祁进脚尖一踮,从屋顶上翩然而下,落在门前翠柏的枝头上。 他落下的身姿十分优美,而且落地无声。不仅无声,整个人也仿佛轻如鸿毛,碧绿脆嫩的枝头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 这一手本事,也确实像个神仙。 展万钧握了握拳头,微微皱眉。 * “一百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有个和你差不多的男人,也是这样怒气冲冲的跑到这儿,质问我!” 祁进站在枝头,微微仰头,看着夜空里那轮朦朦胧胧的月亮。 微凉的夜风拂过,吹动他的发丝,拂起他的一摆。枝条也渐渐开始摇摆起来,让他翩然飘忽的身影仿佛随时会飞起,随风就飘走。 天上的云也随风缓缓飘动,朦胧的弯月一会隐,一会现。月光也一会明,一会暗。照的山门前这两人的脸色,也是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为什么?人人都来为我为什么,那我又该去向谁问为什么?” 他缓缓道,忽而低头,看了展万钧一眼。 展万钧不语,眉头紧皱。 “世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有因必有果,而此时的果又成了将来的因。天道循环,这天下从没有什么新鲜事。” 他长叹一口气。 “你不爱她吗?”展万钧问。 祁进微微一笑,仍旧看天,看月,看虚无,就是不看他。 “也许爱,也许不爱!” 也许?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来这么多也许!黏黏糊糊,拖拖拉拉,不痛快! 他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祁进笑笑。 “爱又能如何?不爱又能如何?你爱她,你也留不住她。不是么?” 说完,眼角轻轻瞥他一眼。 这一眼似针,刺目。展万钧抿嘴,忍痛,忍气,忍无可忍,但还是得忍。 “如果,你我合作,未尝不能留住!”他缓缓道。 这句话要说出口,太难。但此刻是疾病乱投医,临死抱佛腿,他是无可奈何了。 结果祁进听完眉梢一挑,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笑的树枝乱颤,上下摇摆,迎风招展。然而怎么摇,怎么摆,他还是稳稳当当立在枝头。 由他笑!今时今日他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早就有觉悟被耻笑嘲笑。只要这妖道笑完了,能好好说话就行。 祁进笑的不行,上气不接下气,花枝乱颤,双手一会抱肚,一会抚胸,姿态夸张之极以至于假到极点。 太假了,展万钧就感觉不到嘲讽,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凉意和悲意。 笑了好一会,祁进才长吁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带慈悲和淡淡的嘲弄。 “留得住,又哪里还会是她?何况,我要的和你要的,本就不同!” 不同?展万钧不解。爱她,要她,留住她,这有什么不同? “哪儿不同?你想说,你的爱是奉献?我的爱是索取?” 王爷也不傻。 然而祁进摇摇头。 “爱都是自私的。付出了都想要回报,而且付出越多,想要索取的回报就越大。但我要的,不是你要的。所以,我们压根就没有合作的基础。” “你想要什么?她走了,你能得到什么?” 然而和末璃的情况一样,每每问道这一处,长生子就含笑不语,避而不答了。 可摄政王不是小皇帝,没那么谦虚懂道理。 “你想要这个天下?你想让我为爱痴狂,败于你手?” 对方仍是不语,但神色越发嘲弄和不屑起来。 展万钧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若是想要天下,长生子何须等到现在。而若是为爱痴狂就会输,那他就不是展万钧。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真的不能合作?” 祁进摇摇头。 “她必须走,你留不住,我不想留!” “若是我一定要留呢?” 他仍是轻轻摇头,目光慈悲而无情。 “你留不住。” “为什么!”他震怒,大吼。 “为什么?当初那人也问过,也留过。但结果呢?”长生子轻轻一笑,缓缓摇头。 第331节 “当初?谁?他做了什么?”他注意到了这一点。 “是谁与你无关。他做了很多错事,他也想留住。但最后却是错误可错,只把人推得更远。最终,还是留不住。” “他做了什么?” “你想做,而尚未做的。” 展万钧愣住,心中震动。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天下,从来没有新鲜事。越活得久,越是如此。” 展万钧沉默不语。 若非无可奈何,他也绝不会来祁进跟前自取其辱。然而祁进却没有辱他,甚至算得上好言好语,理性沟通。然而他说的越多,他的心就越糊涂。糊涂之中又有一线光明,可这光明太细,想要抓住,谈何容易。 若是留不住……那岂不是要生生剜心挖肺,把自己的一部分割舍。 可若是强留……他仰头,看向站在树枝上默默看月看天但其实什么都没看的长生子。 他说,留不住的。 他该信吗?依着心,不信!鸟儿会飞,活人会跑,但若折掉翅膀,砍掉双腿,怎么飞?怎么跑? 可他也懂,人留住了,心却会越推越远。 但留下一部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可他也明白,人也留不住。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长生子,他不想留,他要她走。 所以,他的胜算太少。 便是拼尽天下,也许也留不住她。 想到此处,展万钧傲然的脊梁微微弯曲。肩头似被千斤万钧压着,就要支撑不住。 许是他的神色太悲苦,表情太沮丧,姿态太颓然,取悦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于是神明从天而降,落到他跟前。 他仰头,后退一步,目光警惕,眼中仍有火光在烧。 还是不死心! 祁进哼笑一声,伸手一抬。 他顿觉双手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 长生子之所以被称为神仙,终归还是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本事。 对方长袖一舞,他掌中就多了一抔清水。 展万钧愣一下,下意识的并拢手指,托着这抔清水。清水滴滴答答的从指缝渗出,越来越少。 他皱眉,不解。 祁进伸手如抓,一把握紧他的双手,合拢。 掌心里的清水瞬间就被全被挤出去,泼洒在地上。 再次摊开手掌,只留下一手的潮湿。 做什么? 祁进长叹一口气。 “她就像这水,你就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她也会流失,何况你用力去抓。只会,失去的更快!” 展万钧皱眉,把双手握紧。 “若她是水,那就应该用瓶子装起来。” 祁进哼哼一笑,回转身用力一挥手,指着身后巍峨堂皇的长生观道。 “这个瓶子如何?” 展万钧愣住,抬头看去。 “依然留不住!” 长生观……是一个装水的瓶子?用瓶子装着也没用? 这一挥手,祁进仿佛是用力过度,脸上竟露出倦色。垂着眼皮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往山门走去。 “那该怎么办?”展万钧急了,追问。 祁进伸手指了指夜空,随即双脚轻轻一踮,抻开双臂翩然飞起,如同白鹤一般,振翅而去。 见他要走,展万钧追上去几步,但终究被高高的围墙,紧闭的山门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飞入黑暗,隐而不见。 他低头,摊手,看掌心的潮湿。因为握得紧,手心里的最后一点水都被捂热,一摊开,争先恐后的消散。 夜风拂过,就连这点潮湿也留不住,很快就干了。 水干了,消失了,去了哪里? 他抬起头,看天。 身后,柳傲君带着人慢慢探出头,焦急而又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 王爷叫他们下山跟庞将军待在一起,他下去了,但很快又上来。 怎么能放心让王爷一个人和长生子待在一块!但王爷的事,他作为一个下属也不敢偷听。所以远远的站在石阶上等候,随时待命。 山风偶尔会把只言片语吹过来,零零碎碎,凑不成完整的话语。只依稀觉得,两人再说跟水有关的话题。 这是什么?很重要吗?难道是江南水利? 等到上面安静了好一会,他才带着人上来,但仍不敢靠近,就远远看着。 直到摄政王自己转身,大步而来。 “下山,回城!” 展万钧大步流星,一刻不停,越过他就直接拾阶而下。 “是!”柳傲君应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祁进的身影自幽暗中显出,轻轻一挥广袖。身后黑漆漆的长生观便渐渐绽放光明,一盏盏掂量的灯笼被一一挂起。不多时,这巍峨的山门就恢复了往日的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然而身后的灿烂吸引不了他的目光,森然冷淡的神明仍旧看着天空里朦胧的弯月。 “如果他不犯错,你会如何?”在清风里他轻声问。 清风拂过,并不回答,只是急急的自山头而下,向远处飞去。 ------题外话------ 18629822373(月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神仙表示:骚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二百章 在爱情里人人都是自私鬼! 摄政王一行的还未到城门前,就早已经有飞骑赶在前头报信。城门官接过信符,便转身朝城头招手。 “快开门!快开门!” 城门里士兵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驱赶拉轴的马匹,在吱吱嘎嘎的声响里,沉重的城门缓缓升起。而往里去,也有专人推动木质的门板把沿途的大门一一打开。 如此一来,待到展万钧一行赶到,便可片刻不停,飞马直接入京。 果然,不多时,驾驾的呼喝声传来,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城门官翘首望了望,转身撒腿躲到角落。 顷刻间,八匹飞奔的快马就到了跟前,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过。 这一路扬起的尘土把马匹都笼罩住,在缭绕的烟尘中,城门官都来不及看清马上到底坐着谁?哪一个才是摄政王? 管他是哪一个呢! 横竖王爷高高在上,与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小兵有什么相干。 眯着眼呸呸往地上吐了两口带尘土的唾沫,没等扬起的尘土落下,城门官就又跑出去招手大吼。 “把门关上,关上!” 城墙里四匹马拉着木轴嘎嘎的转动,焊着钢条,实木桩子垒砌,布满铜钉的大门又缓缓的落下。最终咚的一声,到底,震得的人心都跟着抖了抖。 这一路自京城城门到皇城城门都大敞开,好让摄政王的飞骑一路畅通无阻,从城外直接骑马到内廷宫室。 展万钧可以如此,但柳傲君还是老老实实停在了皇城门口,目送王爷飞马入宫。 亲随们一直跟他到金光门,也停住了。 再往里,便是内廷,就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 只有展万钧一个人,一匹马,头也不回,一路策马到清心殿台阶下。这才用力一拽手中的缰绳,骏马挺空而起,长啸一声,双蹄顿地,停住了。 未等他下马,立刻有护卫的御林军和廊下伺候的小太监上前。 一个牵马,一个躬身。 “拜见王爷。” 展万钧一句话也没说,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鞭子往御林军侍卫怀里一扔,撩起衣摆就快步走上台阶。 小太监立刻跟上。 他走得快,顷刻间就到了廊下。 廊下侍立的宫人立刻屈膝低头行礼。 他依旧一眼不看,直接跨门而去,走进了清心殿。 * 清心殿内殿,后半夜值夜的是李蔷。 她正坐在屏风外的绣墩上,用手支着下巴打盹。迷迷糊糊之间,就觉得面前呼的一下什么东西过去了。 精神一振,猛然睁眼抬头,只看到一抹高大的背影越过屏风往里去了。 是摄政王! 第332节 李蔷立刻惊醒,蹭得站起身,也转身要往里。 “出去!” 还没跨过屏风,里面就扔出两个冷冷的字,砸在她头上。她立刻被冻住,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若是换了宝盒,此刻恐怕还会往里走。可李蔷不是宝盒,所以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回到绣墩前,又颓然坐下。 王爷夜闯宫室,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他来,都会把伺候的人赶出去。能在里面伺候的,除了宝盒就只有李得胜。 她还排不上号! 这种时候,宝盒姐姐总是皱着眉沉着脸,唉声叹气。 王爷的这种行为,是大逆不道,是犯上作乱,她懂。 小皇帝一天比一天长大,对摄政王来说,就是个越来越大的威胁。 所以王爷对陛下不好,那是天经地义。但是……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屏风。 里面点着灯,虽不亮但也不暗。硕大的屏风上,能够看到各种倒影。柜子,架子,铜灯,衣架。当然,还有王爷那一抹异常高大的身影。 这身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时候了。 她在里面伺候过,自然知道依着这个样子,摄政王此刻是直挺挺的站在龙床前的脚踏上,看着小皇帝。 陛下有什么好看的?以至于他要看这么久? 陛下当然是好看的!只是…… 她双手握紧,忐忑不安。 宝盒姐姐总说王爷对陛下不好,但她觉得也没那么坏,当然也没那么好。毕竟……王爷看着陛下的样子,实在不像忠臣贤良。 但不像忠臣贤良,又该像什么呢? 每每想到此处,她的心就说不出的别扭。因为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若是一旦出口,那边是不仅把陛下侮辱,把王爷侮辱,连带自己都没脸了。 可是…… 她起身,扭头,看着屏风。 屏风上的身影缓缓落下,不一会就矮了一截,又一会索性直接……没了! 咬了咬嘴唇,李蔷一扭头朝门外而去。 她得去把宝盒姐叫过来! * 末璃睡前吃了一副安神的药,郭胜义开的,十分灵验。故而此刻睡得沉,即便展万钧在床头站了许久,看了许久,又屈膝坐下,甚至翻身而上,她也没被惊醒。 然而对方身上的凉意和尘土气息,乃至于几欲满溢的渴求痴恋,却冲破层层睡意的阻隔,一步步侵入到她的梦境之中。 被团团围绕,紧紧裹缠,她皱起眉,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呻吟。 展万钧伸手,用指腹轻轻揉她的眉心,想要揉开她的愁思和苦恼。 她愁什么,思什么,苦什么,恼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就算以前不知道,此刻也都该知道了。 可他的愁,他的思,他的苦,他的恼,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而且也没兴趣知道! 小小的人儿,大大的心思!大到天下连同他都装进去,也填不满。 她还要装下一整个天,甚至天外,那个他一无所知,也无从可去之处! 手指从眉心顺着眉毛抚到眼角,眼角还有一点微红。 宫里的药膏好,他临走之前,她的眼皮眼圈都是红的,肿的,如同一条水泡眼的金鱼一般。但此刻,却也见不到多少痕迹了。 兴许,这刻骨铭心,痛彻心扉,轰轰烈烈,荒诞不羁,史无前例的爱情,在若干年以后,留在他心里的痕迹也就如同这微微一点红。 几乎就看不见!。 可这该是多久以后呢? 他心里没底!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他不知道! 然而再痛,再苦,再难,他仍不想忘了她。 也不想被她遗忘! 所以……他低头,俯身,沉甸甸的头颅落在她稚嫩的肩头,压在她怦然跳动的心口。 这一份情,太沉,太重,太浓,把末璃自沉睡之中生生压醒。 “嗯?”她哼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眼睛,眯开一条缝。 手落下,触及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吸一口气,就嗅了满鼻子的苍凉和土腥。 他出去过了?这味道闻起来,像是去了城外。 现在是什么时候? 屋子里还点着灯,还是夜里。他夜里到城外干嘛? 脑子里全是疑问,但一句也没问出口。只是顺着他的发髻摸到后脑勺,又顺着脖子抚摸过他的背脊,像给一只大猫捋毛。 展万钧闭着眼,把自己往她怀里靠,丝毫不顾他一百六十斤的分量压在她九十斤都不到的小身板上,可能会把对方活活压扁。 末璃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压力,默默忍受那来自肌肉骨骼甚至内脏的哀嚎。 有时候,爱意仿佛是需要通过彼此折磨所带来的痛苦,才能更直观的表达出来,让对方深刻感受。 毕竟,爱情的阴暗面,就如同它的光明面一样大,一样深。 呼吸她脖颈间的幽香,一点一滴的填满自己的身心。展万钧仿佛是鼓起了一点继续前进的动力和勇气,抬起头。 背着光,他面目隐在黑暗之中,双眼闪闪发光。 末璃此刻已经清醒了,小口的呼吸,撅嘴看着他,有些疑惑。 他也看着她。 “陛下爱我吗?” 她点点头,目光丝毫没有躲避。 “一定要走吗?” 她又是点点头。 “无论我做什么,都留不住你吗?” 这一回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的双眼流出浓浓的哀愁和为难之色。 所以说留下就是为难她咯! 他叹息,伸手握住她的手,五根手指都插进去,和她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那么,请陛下给我一个孩子吧。” “诶?” “留个念想。让你不能忘了我,也让我无法忘记你!” 他说! * 对此末璃没有回答。 展万钧也没有逼她回答。 这是个挺严肃的问题,值得他的陛下深思熟虑,郑重回复。 他可以等,也愿意等,但是,她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可以,或者不可以! 然后,他在依照她的回答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成佛还是成魔,就看她的回答了。 末璃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个回答有多重要,但是……她真的被震惊了,好么! 孩,孩子!她连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喂!怎么就到了该考虑生孩子的地步了? 以及爱情和生孩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哦对,孩子是父母爱的结晶。但是,她也没指望她和他的恋情开花结果啊。 当然,开花是已经开花了。但结果…… 她是万万没想过! 但现在,这个议题已经被摆上了台面。而且容不得她逃避和糊弄。 怎么办? 生?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落在肚子上的手薄薄的,腕子细细的,胳膊瘦瘦的。十五岁的身量,还是个半大孩子。 这就能生?就是她想生也生不出来吧。 摄政王是算好了是吧!合着一等她月事来,就直接准备拿孩子绑人! 但是……她也懂他这个要求之下的潜台词。就是拿一个孩子来交换她的自由,给他一个孩子,他就会收手,冷静冷眼看她走。 而如果她说不,那么等待着她的后果……末璃咽了咽口水。 气头上喊打喊杀,仿佛什么都不怕。但现在平心静气的讨论这事,她终归还是怕他的“疯”。 会提出用一个孩子来交换大人这种条件的男人,离疯已经只差一步了。 这是怎么了?什么人,什么事,让他突然转变了策略,用这样的方法来治她? 简直坑爹! 小皇帝还躲在清心殿里纠结,而摄政王在龙床上闭着眼躺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带着两只黑眼圈继续到御正殿为国操劳。 第333节 文武大臣们看着御座前面带疲色但精神抖擞的王爷,心里都戚戚然。 王爷出城又入城,大半夜马踏京城,飞马入宫,动静闹得这么大,大家想装不知道都难。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事关王爷心里那点司马昭之心,谁敢跳出来当出头鸟,挨台风尾。 人人都装聋作哑,当不知道。 然而忙了一夜,在清心殿里待到天亮,这位煞星精神抖擞来上朝,大家便又知道陛下倒霉了。 王爷在清心殿里找了便宜,瞧着累,但心情好。 唉,可怜的小皇帝哟! 上了半天朝,听了文武百官们的扯皮吹水和斗嘴,展万钧听的心塞又心烦。袖子一会,直接退朝,懒得再听。 回到抱厦里,王宝宝这个老机灵的早已经叫人备好了热茶,铺好了罗汉床,招呼他小憩。 他便脱了朝服躺下,闭上眼。 身累疲乏,然而情绪依然激动,血管里仿佛有火在流窜,到处熊熊燃烧,热焰腾腾。 他闭着眼,睡不着,心虚澎湃,辗转反侧。 她入了局,就别想一个人潇洒脱身。 便是她铁了心要走,那他也要扒她一身皮!她从他心里剜走一块肉,他也要从她肚子里挖出一块。他有多痛,她也得感同身受。 末璃还小,压根生不出孩子,这一点他当然懂。虽然他不管内宅,但这是基本常识。要生当然也能生,但风险很大,他也舍不得。 但舍不得他也要提!只要她同意,他就能以为了保险稳妥,多留她几年。 急事变缓,他就有可趁之机。 等过几年,她再大一些,就怀一个孩子,这一怀一生又是一年。孩子生下来,总要养一阵,又能留住一年。 一年又一年,他就不信这层层枷锁套在她脖子上,她还能继续跑! 天外的家人是家人,这活生生的孩子就不是她的家人?她既然那么爱家人,那他就给她做一个家人出来! 越想越是光明大道! 但倘若她不同意呢?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头,那身后便是一条暗无止境的道路。 杀戮,仇恨,背叛,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没有国也没有家,没有爱只有恨! 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怕!心有戚戚! 然而正如她不走会遗憾,他不留也会遗憾。她不想人生有憾,他也不想。 在爱情里,人人都是自私鬼。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lixueyan2003(鲜花3) 摄政王想得还是挺美哒! ☆、第二百零一章 陛下当以史为鉴! 末璃把自己闷在清心殿里三天三夜,还是没法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 生与不生,她感觉自己都会后悔! 这事骇人听闻又私密之极,她也无人可以商量。想来想去,只能乔装改扮,带着赖沧澜一起去长生观找祁进说道说道。 摄政王夜闯山门,连门都不让进。这一回她去了,祁进很给面子。人还在路上,就已经嘱咐人打扫山门石阶,恭迎圣驾。 可惜圣驾愁云面布,压根没心思看他的殷勤周到。 人到山脚下,山门已经大开。玄灵子亲自到门口迎接,恭而敬之的引到三清殿后祁进居住的内殿。 这一回小将军更进一步,跟着小皇帝直接到殿前。 然而,依然不许入内。 “等我片刻就好,马上就出来!”末璃停下脚步,转身嘱咐他。 “陛下!”赖沧澜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放心,没事!”但她已经铁了心,一脸不在乎。 小将军也只得无奈退下,心想这里面的破事,真懒得管了! 眼睛跟着小皇帝的身影跨过门槛,门口挡着一面巨大的屏风,陛下的身影一闪就绕道屏风后,在一闪就连影子也见不到。 他傻傻看了一会,叹口气,别转头。 屋子里,末璃大步往里。 和上回来时一样,偌大的屋子依然空荡荡的。夏天的时候这里还摆着冰,占地方,看起来不那么空。春天了,摆冰的地方换成了一个铜鎏金的香炉,香雾袅袅,宛若游蛇。 香炉大,烟却细,但细而绵长,细而悠远。 她鼻子敏感,闻不得香味,但这香含蓄温婉,清新绵软,倒是一点也不呛人。 吸了吸鼻子,也闻不出是什么香。于香道这一块,她就是个睁眼瞎。 对着院子的那一块依然是大敞大亮,屋外景色宜人,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长生子?道长?祁进?”她伸手摸摸鼻子,喊了几声。 一声比一声降身份!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她仰头,就看到祁进坐在大梁上,低头往下看。 最先看到的,是他的脚,光的,没穿鞋,但脚底纤尘不染,雪白无暇。就是太白了,显得缺少血色。 抬手招了招。 “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对方把脚丫子一晃,嘴角一挑。 “什么话?他要你生个孩子的话?” 擦!他都知道了?这还有么有一点*权! 末璃顿觉尴尬,低头红脸,随即又抬起头,脸上一股豁出去的恼羞成怒。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光脸红,眼圈都红,仿佛是不堪困扰,就等着他救苦救难。 然而祁进一眼也不要看!说得好像他的主意她就一定会听似得,她什么时候乖乖听话过? 但他也鬼,抿嘴一笑,四两拨千斤。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终归都是站在你这边。” 说的深情款款,含情脉脉,仿佛是极珍惜她,以她为尊! 然而末璃也是一点都不信!不管什么决定?那她要是决定不走了,留下来。且看他发飙不发飙! 所以真是难啊! 她要不走了,展万钧铁定眉开眼笑,欢天喜地。然而祁进只怕就要成魔成疯,毁天灭地。 她要是不管不顾的走了,那祁进是没话说,可展万钧就得发飙发狂。 然而想要两个都安抚,那她就得委屈自个替人生个孩子。 怎么这倒霉事尽落她头上?合着就是欺负她一个咯! 越想越难过,她恨恨一跺脚,低头四处看看。 擦,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又不是出家人,何至于把屋子整的这么“四大皆空”!不管了,索性一屁股坐地上,盘腿,用手捶了捶膝盖。 “我才十五岁,怎么生孩子?这又不是拉坨屎!” 这话让大梁上的长生子捧腹大笑。连这等粗俗这话都说出来,可见她真是烦恼之极。笑够了,心底又泛出一丝苦涩。 他纵身一跃,自上而下,翩然落地。 “不想生,你就走呗!” 末璃瞥眼看他。 “我走了,他怎么办?” “你管他那么多作甚?” 能不管?就算不管他,她也得管受他管的千千万鎏玥老百姓啊。 “你说我要是走了,他发飙,不当明君当暴君,那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不是天下第一个明君,自然也不会是天下最后一个暴君。这种事,你又何必多思多想。” 最是无情多情人,说的就是她这种人。明明是铁了心要走,可婆婆妈妈,拖拖拉拉,前瞻后顾,摇摇摆摆。既无情又多情,黏黏糊糊的叫人又爱又恨。 诚不如绝情到底,心狠手辣,倒也让人痛快! 可偏偏是人都贪恋情爱,哪怕是无情的多情,也格外诱人动心。这一尝就忘不了,舍不下。 这多情人又格外叫人怜惜疼爱,割舍不下。爱她没够,恨她不尽,宠她无度又怨她不止,倒生生把自己给折磨死。 所以也说不好那姓展的遇上她,是福还是祸! 祁进叫她不要多思多想,可她又怎么做得到。 说什么为天下人着想,那都是假的。她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他,不能不管他。 以前她能不管不顾是因为不爱他,他是好是坏,是福是祸,与她何干! 可如今她爱了他,那他的现在,他的将来,就成了她心里的牵挂。谁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有一个幸福光明的未来,哪怕自己不能给予。 以前她很笃定,他是个目标明确,能力强大,顶天立地的男人。爱情之于他,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失去了固然会痛,但不至于伤筋动骨,毁天灭地。 他有远大前程,身负江山社稷,有能力成为一个被历史铭记的光辉形象,为世人开辟一个崭新的时代。 第334节 金光闪闪,照耀万千,令人由衷赞叹。 然而,她现在很担心这个注定要伟大的男人,可能会因为自己而转向另一面。 这岂不是成了她的罪过! 爱他,所以希望他光芒万丈,而不是堕落黑暗。 低着头,她握了握拳头。 “你说,有没有可能,没有我,他也不会变坏?” 祁进微微一挑眉梢。 多情即无情,她终归还是自私。 内心蠢蠢欲动,似有毒蛇游出,吐着信子想要咬人! 但该咬谁呢?他目光游移不定。 是咬眼前这个多情无情人,还是咬那个有福又无福的讨厌鬼? 心思如蛇,盘旋游曳,辗转不定。最后,这条蛇潜入心底,蛰伏不动。 他微微一笑,淡淡道。 “这世间没有新鲜事。陛下何不以史为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必急于一时!” 诶?这话什么意思?末璃愣住。 以史为鉴?这种事还能有前事给她当参照?敢情在她之前也有这样的倒霉鬼? * 长生子让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立马带着小将军回城,然后一头扎进书阁里,以史为鉴。 其实她早该想到,自己可能不是第一个被带到这个世界的异世人。 祁进知道如何使用完整的仙器把她送走,那么他是从何得知的呢?肯定是有人教他的呗。 那么教他的人又是从何得知? 可见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异世人来来去去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这一套方法被流传下来,一次又一次使用过。 所以,祁进叫她以史为鉴! 对头!老祖宗怎么做的,她应该参考参考嘛。 哼!长生子这家伙,一直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信息。直到现在才透露! 唉!也是她傻!以前总是太依赖他,太相信他。等到反应过来,又还是改不了依赖的心,转而依赖展万钧。 但其实想想,她应该靠自己啊。 想必前辈们也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的,那才是真本事! 凡事最怕认真二字,认真查起来,就发现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到处都是蛛丝马迹。不过终归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杯水车薪。能找到的东西不多,只能拼凑出一些凤毛麟爪的真实。 但这凤毛麟爪的事实也足够让她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神器在祁进手里,那么理所当然可以认定,长生观掌握着“来自异世”的消息。所以肯定是先从长生观的历史开始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作为长生观观主,祁进这一百多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基本没什么作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冷淡冷漠,高冷无比,乃是一位称职的冷面男神。 正因为冷,所以长久以来和世俗皇权相安无事。 直到,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位高冷男神才走下神坛,频频现身,出手干预世俗。 所以她基本可以比较厚颜无耻的认为,祁进的出世是因为自己。 然后自祁进往上追溯,也就是上一代长生子,那就完全不是这个样。 那位长生子可是相当活跃,乃是一位八面玲珑,手段高超,长袖善舞,神迹遍布天下的阳光女神! 诶?诶诶!是女的啊! 这是自然,道门一派,男女皆可修炼。长生观供三清四谛,修炼的是长生,观主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女神相当能干厉害,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开创了长生一派。然后就是轰轰烈烈,发扬光大,成为鎏玥的皇家道观,被尊为天下第一。而她自己本身,也成了神一般的存在,被世人,被皇家供奉。 呵呵哒!真是好一部苏爽穿越文! 没错,她完全可以肯定,这位长生子女神阁下乃是一位穿越玛丽苏。 多么经典的套路啊!你看她到处展现神迹,然后又勾搭上皇家,一路称皇称霸,最后都成了神仙喂! 唉!这位老祖宗可比她出息多了。她也是羡慕的很! 当长生子可比当皇帝痛快多了!看祁进就知道嘛! 但是,若只是看到“痛快”二字,那就很傻很天真了。 一个女人走得那么远,爬的那么高,立于皇权之上成为神一样的存在,与辉煌的同时也说明一个隐蔽而可怕的现实。 她脱离群众了,她被架空了,她已经成了一个象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是谁导致了这个结果? 这是那位长生子个人的追求吗? 下意识的,末璃觉得不是。 一个来自异世的女孩,她内心最大的追求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想要回家咯!如同她一样。 如果长生子不想回家,又怎么会收集到神器。这东西会出现在长生观,就说明这位女孩的追求和她一模一样,她也在努力寻求回家之路。 女神,来自天外,又回归天外。 同样的故事,还发生在合邕。所以另一半神器出现在了哪里! 这也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这个世界不止一次出现过像她这样的女孩。 当然,前辈们都好给力啊。显得她特别窝囊!汗颜,汗颜! 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她有点心虚,又有点兴奋! 既然合邕的月神能走,鎏玥的长生子能走,那么显然的,她也一定能走。 祁进没有骗她! 所以她可以认为,祁进送她走是出于对历史,对祖师爷的尊重。 果然,多看书还是很有用的啊! 但是……世间种种,最怕但是! 她站起身,把手里的书卷放回架子上,默默环视了一周。 这书阁里的书,当年都是摆在清心殿的,据说都是那位千古明君的珍藏珍爱之物。后世的皇帝虽不是个个爱书,但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然还是要摆在原处,原封不动。 直至她那个便宜老爹末熙上台,彻底荒唐,连祖宗都不要了。全给搬到这里,再也无人问津。 幸而她老爹也没当几年皇帝,总算这些书籍还没被糟蹋的不成样。 不过此番她来,刚开门也吃了一嘴灰呢。 太宗皇帝的遗物,到如今也就剩下这几架书。当年的威武锐气,决胜千里,四海威服,也如同这些书本一样,被蒙尘埋没,腐朽生灰。 而正是这些书里,有许多许多关于那位长生子的奇闻异事。甚至还有夹在书本里,皇帝陛下写给女神的一首小诗。 太宗陛下的文采不怎么样,诗写的平平。依她之见,还不如从网上抄点鸡汤文来得打动人心。然而这位祖宗的字写得很好,金戈铁马,铿锵有力,一笔一划,真心实意。 所以这一首无味的情诗到还能一看。 起先她以为老祖宗是遥寄相思,但后来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敢情祖宗和女神还是同时代的。 于是脑子就如同被闪电霹了一下,豁然开朗。 祁进说,这天下就没什么新鲜事。 祁进说,陛下要以史为鉴。 所以不新鲜的旧事是什么?以为鉴的史又是什么? 敢情他指的就是太宗皇帝和第一任长生子? 这二位之间,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他要如此告诫她! ------题外话------ jecyy(月票1)kdidachung(钻石2,鲜花2)我本谪仙(评价票1)5698708(钻石1,鲜花5)sodalaya(鲜花1)tanyoyo(鲜花1) 终于到了解密环节! ☆、第二百零二章 爱卿你要支持我! 看了“前车之鉴”,末璃决定以后要对展万钧好一点! 一个男人能力越大,破坏力也越大。好与坏,善与恶,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 老祖宗在史书里是个千古明君,可那是经由史官手中的笔粉饰之后的结果。而真正的面目,你只能从那些光面堂皇的文字背后,犄角旮旯的地方搜寻,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但这一点也足够了!足够让她看清事实,找准方向! 其实,展万钧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起那位祖宗。大概祖宗大人是从武出身,没那么多将就。而摄政王是从文出身,多少还有点文人特有的浪漫主义思想。 所以……虽然她能力不足,但比起前辈,运气实在是好多了。 不过也许正因为运气不错,遇上了展万钧,才导致她不必像前辈那么“自力更生,奋发图强”。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果然,幸福是靠比出来的,尤其是靠比自己倒霉的人衬托。 跨出书阁,站在高台上,眺望皇城远处,笼罩在一片夕阳和春风之中,小皇帝的心情好多了。 至少,她所面对的还是一个能沟通的男人! 第335节 有对比,有幸福! 陛下当即在清心殿召见了摄政王。把伺候的奴婢都赶出去,君臣二人在内殿单独密谈。 事到如今,末璃也不含糊其辞了,直接开门见山。 “你上次说的要求,我同意。”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但乍然听到对方如此干脆的同意,还是让展万钧稍稍愣了一下。 随即,便是自心底涌出的狂喜。但摄政王终归是久经沙场的老奸巨猾,所以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泄露半点。 “陛下圣明!”他微微点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在平常不过的话,于是奉送上一句在平常不过的点评。 末璃无心看他表演,皱着眉,表情严肃。 “但我有我的要求!” 要求,不怕!尽管提!摄政王内心一片坦然,云淡风轻。在同意生孩子的大前提之下,都好商量。 “三年!”小皇帝举起三根手指头。 “我现在十五岁,也就是到我十八岁,十八岁生日那一天为止,三年!三年为期!” 展万钧挑了挑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能再给你三年时间。如果这三年里,我没法怀孕,你也不能怨我,不能以此为由拦着不让我走。” 毕竟,孩子这种事有时候不是你想生就一定能有啊! 对面坐着的男人给了她一个“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咯”的眼神。 她回给他一个“不我说的是我可能不行”的眼神。 这还真是一个很大的可能呢! 毕竟她是先天不足,后天有缺,身体极度柔弱的水晶玻璃人。就算是展万钧这样对后宅之事一无所知的男人,看着她这副小身板也得觉得生孩子之事……其实挺悬! 但好在这本身就是个权宜之计,拖延时间罢了。何况,为了拖延时间他更不可能现在就让她生。 怀不上,生不出,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原本他是这么想的。只可惜……小东西真是一点都不傻,看穿了他的阴谋诡计,弄出了这么个三年之期的约定。 当然,被看穿了也没什么。对方肯坐下来谈,才是最重要的。 “好!没问题!你给我机会,我已经很满足!”王爷表示,万事好商量。 末璃瞧着他那个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很满足”的样子。倒像是大灰狼骗小红帽,透着一股子伪善的和蔼。 当她傻! 小皇帝在心里冷哼。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 生一个孩子哪里需要三年时间,运气好连头连尾一年就够了!至于她的身体问题,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只要他肯,她肯,再加上祁进,甚至可能都不需要用到祁进,郭胜义都够了。硬是做出一个孩子来,也没那么难! 但是,如果她傻傻的同意。她敢肯定,展万钧会用一百种方法让她暂时生不出孩子! 十五岁太小了,生孩子对她身体不好,所以起码一两年之内,她别想生。 她还不能拒绝,这是为她好呢! 十七岁之后,可以生了,但他肯定会让她怀不上。然后以调养身体为由,再拖个一两年。 仍旧是为她好呢! 一年又一年,只要她够傻,他一定会想办法继续拖。 拖个四五年,指不定她心气都给拖没了。 然后他就一定会让她成功怀上孩子,这么再留一年生下来。 得!她还走个屁! 所以她不能给他拖的机会,但又不能不拖一拖。完全不给对方留余地,其实就是把自己逼进死路。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展万钧就是想要拖,所以她得满足他这个要求。在这个前提之下,他是万事好商量的。谈判之所以能谈下去,前提是双方都要能让步。寸步不让,那就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 所以她让步了。 三年是她所能忍耐的最长时间,也是他所能接受的最短时间。 对于她的让步,展万钧投李报桃,非常痛快的同意了“三年之期”的约定。 由此可见,他确实比末家那位祖宗好多了,至少能沟通,不是么! 末璃越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算是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呢! 唉,也是苦中作乐! 相比于小皇帝的庆幸,摄政王则觉得自己很命苦! 是因为自己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所以老天爷就让他和末家人天生犯冲。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可以傲视天下,所向无敌的时候,老天爷就会派下一个姓末的,狠狠打他的脸。让他知道,自己还远远不够玩! 不怕!前一个打他脸的姓末的已经死了。 这一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就不信治不了她! * 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当着展万钧的面,末璃觉得自己是机关算尽聪明绝顶。 不过面对祁进之时,她又开始惴惴不安,心怀忐忑。 “万一我真怀上了怎么办?”她搓着两只手,在青石板上来回走。 祁进懒洋洋的躺在树枝上,双眼茫然的看着枝头舒展的嫩叶,只用眼梢偶尔瞥她一眼,对她的不安视若无睹。 “难道真的挺着个大肚子生下来?生孩子很痛的呀!”她停住脚步,伸手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皱起眉。 生孩子比这疼一百倍,一千倍啊!怎么受得了! “那你可以不答应!”树枝上冷冷抛下一句。 “已经答应了!你不要马后炮!跟你说是想让你给点建议,给点安慰,给点信心!” 要不是除了他,无人可说,她会找他? “陛下在慷他人慨之前就该想想,被慷慨的人乐意不乐意!” 呵呵,生生让他多等三年,还好意思想要安慰。她活该痛苦,而且应该更痛苦! “这是权宜之计!何况是你让我以史为鉴。你懂得,我家那位老祖宗……”她挥了挥手,一脸欲言又止。 祁进当然懂。 往事不堪回首风雨中! 不过倒霉的是别人,又不是他。所以,与他何干! 说到底,她不过是不想让姓展的去经历那一种痛苦罢了。 真是……好一种伪善的温柔!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自知道她同意展万钧那个荒唐的要求之后。内心仿佛有两条蛇在相互撕咬,烦得他也想跳下去咬人。 展万钧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些? 而为男人去迁就,去付出感情的她,又是如此的可笑可悲……又可爱! “你就不怕三年之后他还是不放你走?或者,时间越长,感情越深,你这三年不是帮他,而是害他?又或者,害你自己?” 他低头,像一条毒蛇似得,在枝头探下,吐着信子,跃跃欲试的想要咬人。 末璃沉默,皱了皱眉。 “再怕,也总得试试。好聚好散,总好过你死我活。我和他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感情的事,还是用感情来解决比较好。” 其实,她舍不得他痛苦一辈子。 哪怕注定要让对方受伤,也希望留下的是一道能愈合的伤口。 她是真的爱他的,虽然这份爱不够全心全意,不够把她留下。但爱就是爱! 真如同展万钧对她的爱,不够无私,充满算计,但仍旧是一份绝对的爱。 因为爱,所以算计。因为爱,所以仍受被算计。一边算计一边退让,尽力为这段“怎么看都会成仇的感情”找一条尽可能光明的出路。 光凭这份努力,她也不能让他变成老祖宗那个下场! 握紧拳头,她抬起头,注视着祁进。 “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你,不负他,也不负我自己!这条路,既然选了,我就会走到底!” 祁进一动不动,仿佛是愣住了。过了一会,趴在枝头噗噗直笑,好似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这让末璃很尴尬。 “你别笑啊,我认真的!” 就是认真才要笑! 若是不笑,那他就只能哭了。 可哭给她看,他又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所以,只能笑。 * 被“盟友”嘲笑之后,末璃的士气跌落到最低。 可惜,老天爷还不放过她。自作多情的保皇党在早朝上了联名折子,要求为她择良妇以重掖庭! 简单的说,就是陛下你该娶老婆了! 仿佛是说好了一般,这折子还没在摄政王手里捂热,大齐公主的嫁妆也正式到京了。 早在半个月前,公主嫁妆入朝的折子就已经摆在礼部的案头,礼部也第一时间送到了内省,但被摄政王扣住,留中不发。 所以,小皇帝是一点也不知道。 现在好了,这两桩都撞在一起,拱上来,逼到君臣二人的跟前。 末璃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才十五岁啊,她就被逼婚,被逼生子,多么紧凑的人生! 第336节 陛下拿着折子看摄政王。 爱卿,你看这事…… 展万钧恨得咬牙! 你捅的马蜂窝,你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那太好办了! “要不我就娶了公主吧!后宫里有了女人,他们总能消停一会。” 如果一定要害人,那就害公主吧。她瞧着公主是个能扛事的,不会太脆弱。 陛下表示,如今朕也黑了呢。身在皇宫,果然善良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奢侈品。 “陛下宁要蛮女,不要世家良妇?” 当心被言官的口水淹死哦! “蛮女也罢,良妇也罢,终归都是女人。后宫里有了女人,总能叫他们闭嘴。说道后宫里的女人,我正好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难得,她还有事跟他商量。 “我想扩充一下后宫。” “嗯?”摄政王震惊了。 “不是你想得那回事。我是想扩招宫女!” 扩招宫女? “为什么?” 登基那会才刚放出去一批,这会又要扩招? 末璃叹口气,用手里折子扇风。 “这不是国库空虚么。我想在宫里做点买卖,需要人手!” “做买卖?”他越发不解。 小皇帝仰头,表情落寞。 “既然还要留三年,那总得找点事情做。俗话说得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我没钱啊!所以想赚点钱!” “你要钱,我给你。” “不不不,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靠男人施舍!”她摆摆手。 展万钧在心里冷笑。 这话说得,那把上回吞的五万两银子还给他呀! “靠一帮宫女,怎么赚钱?” 就她,做买卖?别把自己给卖了就行! 陛下咧嘴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爱卿,你要支持我!” 摄政王也咧嘴一笑。 “陛下放心,微臣万死不辞!” 只要她留下,他万事好商量。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前生今世这种事,未免就太老套了,本座才不会写呢! ☆、第二百零三章 女人要独立! 内府和礼部开始忙起来,陛下要娶亲了,摄政王老人家开恩,点头同意啦。 此乃势也!就算王爷猛如虎悍如龙,可到底也架不住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总不能拦着小皇帝不长大不是!小孩子长大了,总要娶亲生子,成家立业。 然而礼部各位大人们面对大齐公主这颗烫手山芋,却一个个捏起了鼻子。 这个名分该怎么定呢? 按说这事吧,该内府那边拿个主意。主要是看陛下的意思,他想给公主一个什么样的位分呢? 礼部上了折子,询问圣意思。陛下很快给予回复——众卿家酌情商议后在禀呈朕定夺。 得,皮球又给踢回来了! 礼部大人们内部分为三派,一派认为位分不必太高,一则是外邦的公主,位分定高了显得鎏玥讨好别人似得,底气不足。二则若是定高了,万一将来公主生了孩子母凭子贵,更进一步,那就更不得了。难道真让个蛮夷公主当皇后娘娘不成? 另一派自然认为位分得高一点,至少得是四妃之一。鎏玥刚刚和大齐缔结联盟,对方送上的乃是一位萧氏所出的高贵公主。若是位分低了,恐怕寒了盟友的心。况且,投李报桃,这边位分给的高一些,等鎏玥的公主过去了,那边给的位分自然也要差不离。这边要是怠慢了,岂不是害了自家的公主。 第三派就骑墙派,风吹两边倒,车轱辘话来回说。 好这三邦人谁也不让谁,吵翻天。 吵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事陛下说了不算,大家说了不算,还得王爷说了才算。 得,皮球踢给摄政王。 展万钧接到折子,两眼一黑。 就这破事特么还要让他定夺?陛下想给啥位分就啥位分,给皇后娘娘也没关系。还母凭子贵,那也得小皇帝行啊。她行么? 她当然行!没公主她自个就能生一孩子出来!只要有他! 想到孩子,王爷觉得这事他还是管了吧。 公主留着有用! 至于位分,确实不能太低! 毕竟后宫就她一个正经主子,将来小皇帝的肚子里无论蹦出个啥,十之*都得认到这位公主名下。 他可不希望自个的孩子出身太差! 虽不是现在生,也得未雨绸缪不是。 当然,如果是鎏玥世家女就更好了。皇后娘娘的肚子里蹦出来,那可是嫡出! 弄个太子,也不错啊! 可惜,阿璃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她是不会再害别人的。所以可选项就只剩下耶律公主,啧,没得挑! 他想得挺远,也挺美! 然而末璃知道他打算接公主的名头安置她的孩子,吓得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是当摄政王当出瘾了不成?敢情没了她,他准备拿她的孩子再立一个儿皇帝? “太子……不行不行!我的孩子决不当皇帝,太子也不成!” “你的孩子?你都不要了,他就是我的。我的孩子,不当皇帝,当什么?” “你当我包生儿子的么?” “女的又如何?你不也当了皇帝!” 听了这话末璃疼的嘶嘶直叫,哎哟喂。敢情她生个女儿就继续女扮男装当皇帝?怎么这么倒霉啊。 “不用扮!女皇也可以!”展万钧一挥手。 诶?女皇? “不止孩子,便是你,愿意当女皇,我也能成全!”他趁热打铁,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这话着实有点吓人了!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不不不,我不要当皇帝!” 这人怎么能这么疯! 为了留下她,他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愿都敢许。 可他敢给,她也不敢要啊!太烫手! 不是龙椅烫手,是他的情,太烫手。这爱意来的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有点吓人了。 看她一脸避之不及的样,展万钧就在心里冷哼,然而脸却慢慢柔和,连眼中的灼热也渐渐消退。 “你不要,还不许我给孩子?” 哦哟!这孩子连个影都还没呢,他就已经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万一真有了,可不知他会折腾成什么样。 对方咧嘴一笑。 “做父母的,当然要给孩子最好的!” * 让她的孩子当儿皇帝,末璃是坚决不同意的。 不仅不同意孩子当儿皇帝,也不同意把孩子寄养在耶律公主的名下。倒不是怕公主对孩子怎么样,而是怕展万钧对公主怎么样。 公主不幸“嫁”给她,已经够倒霉。难道还要再被一个孩子绑住,一辈子困在这深宫里,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妃嫔。 就算地位再尊崇,这也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已经害了公主一次,不能害对方一辈子啊。 不行!对公主,她必须有所安排才行。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需要什么,不能由着男人胡来! 摄政王给了指导意见,礼部很快就拟定了公主的位分,定的是德妃。 这位分不低,倘若有子,母凭子贵,最低也得升到贵妃。 内府立刻吩咐金银作,针凿局准备册封大礼用的金册玉印,凤冠朝服。金子是现成的,美玉底下玉作有预备的,娘娘朝服用的绣品针凿局也有预备,只需按着公主的身量裁剪缝合就行。唯独这凤冠上的珠子,凑不齐。 陛下登基那会,摄政王下令禁止了南海采珠,就没了这份进项。 好在后宫没正经主子,把几位老太妃的凤冠拆了,勉强凑了一顶新的出来。 第337节 陛下说要扩招宫女,也趁着这个机会发了敕令下去。各州各县,各省各府,但凡有适龄八岁到十五岁之间的良家女,都可以送进宫当宫女。吃穿衣物宫里全包,每月还会给月钱。女孩子到二十岁就放出宫,嫁娶自由。 运气好,可能就留在宫里成了主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者被宫里的主子看中,或留下伺候或另行指婚。 总之自古以来,当宫女也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不仅贫寒人家的女孩子愿意去,就是豪门世家也会往宫里送女孩子。 毕竟,那地方不仅富贵逼人,更有滔天权势。 谁不想跳进去博一个一步登天! 小皇帝登基那年,摄政王下令放出了一大批宫女,此后就没有再招。 这几年皇宫里着实人丁凋落,连带着宫室都荒废了不少。如今陛下终于长大了,要娶亲了,这皇宫里自然也要填充人口,热闹起来。 这扩招宫女不仅活了外面人的心思,也活乐里面人的心思。 好这皇榜一处,乌压压来了一大群。还有千山万水而来的,上赶着把花季妙龄的女孩子往皇帝跟前送。 摄政王拦着世家豪门的千金小姐,不许她们进宫当娘娘。却拦不住天下其他花季少女的爹娘们挖空心思把女儿送进去当奴婢,好在小皇帝跟前刷脸。 万一,被皇帝看中了呢。 只要能爬上龙床,那就是娘娘!要是生下孩子,那就是皇子公主。 一本万利!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天下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千万人组团刷本的波斯!人人都等着捡她的掉落。 * 后宫人心浮动,乱哄哄一团。末璃是不敢看也不想看,多看一眼就头疼。小皇帝只好把心寄予朝政,专心致志的搞她的“外贸”。 难得当了一回皇帝,受万民敬仰,她也想为万民做点实事。 赚钱虽然俗了点,但实在! 上一回在春宴上,她送给各国使臣的礼物果然引起了外商们的注意。商团的人在京城里找各大商号询问那些货物,想要订货。 京城的商号大多都集中在各大皇商手里,从丝织品到药品再到瓷器工艺品还有南北货,要什么有什么。这些商号们经营都是上百年的,不光卖货,同时还从外国商团手里卖货,每年的京城这里打成的进出口贸易总额就在上千万两白银。 数量不可谓不可观,但是比起盐和铁,还是差了点。但那两项是摄政王的老本,她不能动,也没这个实力动。 别说动摄政王,就连动京城这些皇商,这些商号,也没那么容易。 想要从这些商号手里抢生意是不切实际的,且不说她对经商一窍不通,便是采购原材料,到生产成品这一块,她也是一无所有,两眼抓瞎。 但抢不过不代表她不能咬一口,只要小小一口就够! 中国一穷二白的时候,靠什么起家? 血汗工厂呗!给人做低级加工,赚辛苦费。一分一厘攒起来,慢慢升级! 新中国的前辈们可以,她这边也可以。没技术没材料就做简单的来料加工,横竖就是卖力气呗。 扩招的小宫女们就是她的工人,这皇宫就是她的加工厂,而她,不当皇帝当厂长! 当然,她把小姑娘们集中在皇宫里,除了让她们做工赚钱为国家创汇增加收入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教育。 想要改变一个国家,就要先改变她的人民。想要改变一个人,就得先从教育入手。 知识就是力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可是小学课本的知识,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她的好好教育她的国民,这是她身为皇帝的责任。 三年的时间太短,靠她这点手段想要去改变一个国家,完全不可能。这种麻烦事还是留给摄政王去做吧,够他奋斗一辈子的。 但三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她可以改变一些人,哪怕只是几千个宫女,哪怕只是改变她们一点点的思想。 鎏玥经过连年征战,男人死的太多,如今人口比例已经严重失调,女多男少。社会结构已经发生了转变,而社会主流思想却还有转变,可会导致整个国家停止前进,甚至后退。 男人太少,女人们若还是心存侥幸,想要躲在男人背后当菟丝花,那就太不合时宜了。 社会需要新思潮,可是新思潮想要推广没那么容易。 自古新事物都是自上而下传播,鎏玥核心是京城,京城的核心是皇宫。所以崭新的思潮和改变就应该从皇宫开始。 从她的身边,她的手中开始。 扩招宫女,教育这些国家未来的花朵。把这种新思想新观念带给一部分人,扭转一部分人的思想。然而让这些人传递出去,扭转更多人的思想。 只要把火种种下,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 嘴巴喊喊解放自由是没用的! 鎏玥是一个男权社会,各种生产资源都集中在男性手里。女性除了出嫁时父母给置办的嫁妆之外,就再没有任何依靠。而嫁妆的多少其实也还是掌握在家庭男性的手里,由不得女人做主。 想要人生独立,首先就得经济独立。唯有掌握了经济,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所谓教育,不仅仅是传授思想,还得传授生存技能。 她要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去赚钱,去教会女孩子们如何赚钱。够经济独立,女人才能人身独立,人身独立从而思想独立。 当占鎏玥人口大多数的女性独立强大起来的时候,何愁鎏玥不强大。 至于男人们,嗯,谁在乎! ------题外话------ 13979498879(评价票1,钻石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二百零四章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 小皇帝想要在自家皇宫后院里振兴女权,发展经济,造福社会。 想得蛮好,可惜进展不利! 而首当其冲的阻力就来自她不在乎的男人们! 顺利从皇商手中拉到了订单,她兴致勃勃的准备拉起队伍大干一场。殿试里她额外考了如何经商赚钱,回答的妙笔生花的大有人在。随便拉两个出来练一练,这也是给年轻人机会嘛。 然而,捅了马蜂窝了! 这帮“天子门生”得知自己被陛下拉去“与商人为伍”,一个个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蹦三尺高。那火从屁股一路烧到脸皮,头发都着了。 简直奇耻大辱! 十年寒窗苦,一朝卖于帝王家,指望的是治国平天下。结果陛下竟然让他们这些清高的读书人去跟下等的商户为伍! 自古凡商必奸,读书人岂能与这等唯利是图之辈并存! 陛下这是有辱斯文,对天下学子不敬! 好家伙,气劲大的差点就直接撞墙,一头碰死在清心殿,以死明志! 吓得末璃目瞪口呆,整个傻眼! 做个生意赚点钱而已,大家练个手喂,至于么? 当然至于!陛下你要是再敢胡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 天子门生集体造反,强烈控诉陛下! 场面闹得不可收拾,连御正殿里的摄政王也被惊动,火烧屁股一溜烟赶到。 这帮死脑筋的读书人爱死就死去,但倘若真碰死在御驾之前,把他的阿璃吓坏了,那可就不得了! 一千一万个书呆子也赔不起他的水晶玻璃人! 末璃没那么容易被吓倒,但着实也是“大开眼界”,回到清心殿还傻愣愣的。 “我就是看他们都闲着没事做,所以想找两个趁手的帮帮忙。劳动不分贵贱,干啥不是干。他们不是就想给我干活么?干好了,这也说明他们有能力啊。不偷不抢不犯法,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百思不得其解! “瞎胡闹!只为赚钱做生意,他们在家不能做?非得读那么多圣贤书,削尖脑袋巴巴的往你这儿钻?人家是来当官的,不是你给当账房!”展万钧冷哼一声。 “是当官啊。当官就不能管经济吗?鎏玥民生一塌糊涂,国库空虚,百业待兴。经济建设也是国家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呀!” 她的话奇奇怪怪,但自有一股歪理。然而这种歪理,跟那帮读书人是说不通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观念,想要扭转,谈何容易。 “经济是经济,商户是商户。读书人都清高自傲,你让他们跟一身铜臭味的商户去打交道,这不是为难人嘛。何况,商户也未必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你现在后宫里折腾,多得是奴婢供你使唤。后宫能写会算,心思灵巧的太监宫女多得是,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这怎么能叫自寻烦恼呢? 在现代就算是靠公务员也得懂经济啊!商人怎么了?商人也是鎏玥社会的一份子,而且还是挺重要的一份子。 这帮高等圣贤子弟每天的生活离得开这些商人么? 那些官老爷们家里生活离得开这些商人么? 便是她这个皇帝,离得开商人么? 便是摄政王,不也偷偷的在经商,赚的腰包鼓鼓的。 当然,他是聪明人装糊涂,闷声发大财。只有那帮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们,才傻乎乎不知道好歹。 赚钱怎么了? 赚钱很重要! 可惜,她说了不算!哪怕她是皇帝! 弹劾的折子堆在龙书案上,小皇帝赌气不上朝,摄政王则抓住小辫子开削。 于是乎,时隔半年多,陛下的第二篇罪己诏出炉。 御正殿里王宝宝捏着嗓子当着文武众臣的面念罪己诏的时候,末璃正盘腿坐在清心殿的罗汉床上,看新晋宫女的名册。 钦天监日子选的急,内府在两个月的期限内紧赶慢赶也只扩招了一千多宫女入宫,比末璃原想的扩招三千人还差得远。 其实要招满也不难,随便阿狗阿猫都要的话,一个月不到就能招满。可她总想做出点成绩,就不能随随便便的招人。 何况内府自己也有一套招人的标准,歪眼斜嘴,口齿不清,身上有疤有记,脑子糊里糊涂的都不能要。 她是人小肚大,张嘴就想吃天。 结果这一千人进来,差点就把皇宫给塞爆了! 只因宫里这几年人太少,好多屋子都空着,年久失修到如今都不能住人了。更有风吹日晒雨淋倒塌了的,直接拆除。能用的木头砖瓦石料也都卖了,填充国库。 去年大齐的议和银子里,就有拆了宫室卖木料的银子呢。 第338节 国库空虚,拆东墙补西墙。 她也是真没想到已经拮据如此! 这一千多人进来,要吃要喝要穿要住。小皇帝手里那点私房银子,立刻就跟流水似得,哗啦啦就都花出去。 好在银子花出去了,效果也显著。 一千多小花小苗似得女孩子,穿上新制的宫女服,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排排站在院子里,瞧着就有一股新鲜朝气。 一下就把这皇宫里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陈旧霉气都给驱散了,颇有一种新年新气象的新鲜劲! * 这帮小宫女都是新人,只经过一些初步的培训,无法担当重要职责。 小皇帝迎娶德妃娘娘这场盛典,管事的干活的主要还是原先的老人。只不过如今有新人帮着干粗活,散活,老人们就能抽出手来干正经大活。 整个皇宫里忙忙碌碌,喜气洋洋。 耶律公主如今还暂住在原处,与她德妃身份相符的新住所已经修葺一新。她是正一品四妃之一,按规矩可以统领一宫。 新的住所选定了永宁宫,正殿名叫丰泰殿,原先住的也是一位德妃娘娘。 这宫苑论宽敞比不得前头的景仁宫,论精致比不得后头的永和宫,论气派比不得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便是景色也是平平常常,马马虎虎。 唯独就是吉利!这儿前后住过三位德妃娘娘,都是善始善终的有福人。 选这里给耶律公主当住所,乃是摄政王的意思。希望公主惜福,有德,做个“贤内助”。 耶律公主早就听底下的小太监们绘声绘色的讲过这个永宁宫,在小太监们的嘴里,那地方好的不得了,只怕连坤宁宫都比不了。 小奴婢嘴里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但他们肯说漂亮话给她听,说明还是把她当成了个正经的主子,想要巴结她。 外头的人总以为宫里的奴婢得看贵人们的脸色过日子,其实像她这样浮萍似得贵人,得看这些奴婢们的脸色过日子。 奴婢们巴结她,至少说明她这个主子一时半会还不会倒。小皇帝没厌弃她,摄政王也没有。 也是可笑,堂堂的妃嫔,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还得看一个外臣的脸色。 倒像是那个外臣才是正经皇帝似得! 别人拿那个外臣当皇帝,她可绝不。 小皇帝日子艰苦,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己既然成了陛下的妃子,就得时时刻刻把陛下的安危放在心头。 如今是陛下的要紧关头,不能出错。所以别人说的天花乱坠,她也老老实实待在住处,自己给自己关了“禁闭”,等闲不迈出大门一步。 便是陛下的赏赐来了,至多也只走到院子里跪下领赏,完了就又扭头回屋。 皇宫可是个会变戏法的地方,到处都是陷阱,踏错一步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上一回的教训还近在眼前,心有余悸。 她是宫里长大的人,宫里的这些把戏早就看透了看烂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有人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给皇帝下毒手!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却是不了了之,又让她充分体会了一次皇宫里的“糊里糊涂”。 连这样的事都能糊里糊涂,不了了之,可见小皇帝的处境有多艰难。 往深处想,万一陛下真有个好歹……是不是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呢? 简直不敢想! 被糊里糊涂的又何止小皇帝,连带她这位和亲公主不也糊里糊涂的在这皇宫里当了一个多月的“黑人”。 她的婚事是小皇帝的姐姐玉容公主和皇后娘娘定下的,是写在议和的国书里的。然而到了这里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嫁给皇帝陛下,公主和皇后说了不算,国书写了也不算,得摄政王点头同意了才算。 摄政王这个头点得,那可是相当不容易。 王爷点了这个头,陛下那可是一路遭罪不止,陛下病了一场,哭了一场,连早朝都免了,如今可是连罪己诏都下了。 那逆臣就是要让全天下人亲眼看看,堂堂九五之尊向他赔罪。 想到那个腼腆的漂亮少年,喝杯花露都会脸红的孩子,被那样一个逆臣欺压折磨,她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痛不已。 这孩子,自己受了这样的苦,遭了那样的罪,却还惦记着她,怕她受委屈,第一时间就派人送了赏赐过来,为她正名,给她撑腰。 叫她怎么能不念她的好! 但愿这场婚事能平平安安的渡过,结了婚成了家,陛下就是大人了。 往后,摄政王就再不能那皇帝当小孩子糊弄! 然而,满目的喜气,满耳的道贺,都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总觉得,越是临近婚期,被压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下的暗潮就越来越汹涌。指不定会在什么时候,就冒出一股脓水黑潮,溅人一身! * “什么?带发修行?为什么?” 末璃瞪着展万钧,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摄政王别开头,眼皮翻起,两眼朝天,脸绷得紧紧的,干巴巴道。 “陛下莫不是已经忘了当日长生观山门前,那些为你死去的御林军将士英灵?大婚之后再过半月便是这些将士的周年祭,我已经着令祗垣寺负责此次祭奠。陛下难道不准备参加了?” “这……这当然是要参加的!可参加祭奠,也不需要我出家吧。这我刚结婚就出家,跟天下人怎么交代的过去啊!” “短期出家!” “短期……” “办完了祭奠法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陛下就可以还俗。然后等下一回……” “怎么还有下一回!” 她真是越听越惊悚了。 展万钧不说话了。 一个沉默,一个瞪眼,过了一会,末璃仿佛是开悟了,噢了一声,伸手一拍脑门,又朝他一指。 “我说……你这是为了破坏我和公主的洞房花烛夜,是吧!” 展万钧依然不语,冷哼一声,表情十分不屑。 然而小皇帝已经兴奋的跳起来。 “展万钧你也太小心眼了吧!我和公主,我们能干啥?至于这样么!出家?你竟然让我出家!你这样做,公主岂不是颜面无存!” 摄政王猛然回头,恶狠狠瞪一眼。 “她颜面无存关我何事?你到心疼她!” 哎哟,这个醋坛子啊!她头疼的直摇头。 然而对方也是一肚子火,蹭蹭上前,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箍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头面对面。 “你这无情无义的蠢蛋,我就算再小心眼也不至于去跟一个女流之辈较劲!我能为公主费这份心思?能让我费心的,只有你这蠢货!” 嘿,她这蠢货也是女流之辈啊,他还不是天天跟她较劲。 小心眼还不敢承认了! “哼!说你蠢,还不认!我这是给你找借口,好让你免去那洞房花烛夜。公主要怨,就朝我来。终归是我这个不识相的碍了你们的好事,怨不到你头上。好人你来做,黑锅我来背。你竟然还怨我小心眼!到底是谁小心眼?总以为我要害人似得!” 这么说……倒也行哈。末璃顿时觉得有些心虚,讪讪一笑。 “好好,你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里敢当。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该是陛下您!” “哟哟,就别揪着我的痛脚不放了。” “我不是揪着你的痛脚不放,我是说真的!” “哎?什么真的?” “陛下您是真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菩萨转世呀。” “啊?我?菩萨转世?别闹!” ------题外话------ tongdejiang(评价票1)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一百零五章 公主,你听我说! 这哪里能是闹! 摄政王这条龙虽还未乘风化雨,可说话也是一言九鼎。 他说末璃是菩萨转世,那就是准准的事。 “我好端端当人,怎么要去当神?吃饱了撑着?” 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着!摄政王做事从来就是有的放矢,没那闲工夫开玩笑作弄人。 把小皇帝拦腰抱起,他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跟善财童子抱着大鲤鱼似得把这大宝贝搂在怀里。 末璃挨在他大腿上,屁股底下垫着这两条结结实实的大腿,*,热烘烘,脸上就有些不自在。 她人小,又矮,平时看他不是踮脚就是仰头。唯有在他怀里,方可对面平视。 然而对方气势逼人,双目咄咄,又总叫她没法安心和他面对面。 就看了一会,已经脸热耳红,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这模样叫展万钧心里软不溜丢,浑身的劲都没法使出去。 要使出去了,光用两眼睛就能把她活活看死! 压着心头的火,忍着浑身的劲,他绷着筋骨,手臂看似放松,实则紧绷,松松将她环抱。 “我还没吃,陛下怎么就赖我撑着?三年一到,您是拍拍屁股就能走,可我怎么办?我上哪儿给他们找个皇帝去?” 末璃心想找什么呀,你自个上不就得了。转念一想,对啊。她是说走就走,一走了之。可这天下人定然要问,好端端的,怎么皇帝就没了? 是死是活,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第339节 可这跟她当菩萨有什么关系? 她一时愣住。 展万钧也不说,就深深看着。 小皇帝低着头自顾自思量,很快就想通了症结。 好么,还是以史为鉴啊! 前有长生子,后头再来一个菩萨转世,也是理所当然! 上位者被神化,自古有之。都说天子是真龙降世,天命所授,这也是一种神化。有时候神化之上还有神化,神化也不过是统治阶级的一种手段罢了。 神化一个人,一般有两个作用,恰好相反。 一种是为了显,一种是为了隐。 显自然是把平凡的人神格化,从而昭告天下,人尽皆知。 隐这是无限拔高,高得跳出世俗,不在五行,人人敬而远之。 不管是当年的太宗皇帝对长生子,还是今日的摄政王对她,神化都不是为了显,而是为了隐。 当年长生子已经是国师,神力通天,差一点点不对已经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只好封神。封了神,便是跳出世俗,彻底远离寻常老百姓。 都说要扎根群众,脱离群众就是死路一条。长生子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群众够不着她,她也不可屈尊降世。 一年两年,两年三年,时间一长,就成了观里的塑像,纸上的画影,嘴里的神仙,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自然也就无用,无忧,无妨了。 所以你看,太阳底下就没新鲜事。摄政王也不过是老瓶装新酒罢了。 她噢了一声,点点头。 “你是想让我出家修行,远离世俗。等我成了菩萨,自然就不必留在这尘世继续当皇帝,你对天下人也好有个交代!行,没问题。政权的过渡,能平平安安不流血,总是好的。” 一派通情达理,老气横秋之态。 她如此可人可爱,却叫展万钧心里无端生出埋怨。 她样样都懂,桩桩明理,丝毫不怨,可见真是铁了心要走。 摄政王生气了,就也不许别人好过,冷哼一声,又道。 “不独为了这个。” 诶?还有别的? “你要用他,我不拦你。可我要做的,你也不能拦我。长生观盘踞鎏玥一百多年,已是风光至极。也该风水轮流转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也不能不让我换人。” 哦哦哦!她顿时瞪眼。差点都忘了这茬! “唉,只可惜我不能长留,无法为君效力!”她叹口气,不甚诚恳。 祁进再不好,可也扶持着末家王朝平平安安一百多年。这个国师他是当之无愧!若不是遇见了她,犯起神经病,长生子指不定还能继续当一百年好国师。 展万钧选她成神,她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便宜话他是一点也不想听,好在也从没指望他,何况他也没打算给自己再请一位“国师大人”。尊佛只是为了抑道,他可没兴趣再培养出一个能和朝廷抗争的宗教势力。 顶好佛道两家自我消磨,各自不成气候,那才好呢。 “不指望你!你还不如澄净有用!他上了折子,要重修祗垣寺的弥勒像。你说,你当这弥勒佛可好?” “打住!”末璃差点跳起来,伸手掩住他的嘴。 “别在背后埋汰菩萨!你可收敛点吧!” 张嘴要她小手一口,展万钧是一点也不以为然。 “我看陛下这劲头倒是必能成佛。看来是与佛有缘,与道无缘!” 是是是!谁让她上了他的贼船,只好与道无缘咯。这时候了,还埋汰祁进。 小皇帝叹气!这老醋缸,就是个不敬鬼神,不惧天理的“大胆逆贼”。 * 造佛像还只是个提议,等到真造好又不知是什么时候。这远着的事,末璃就丢在脑后。 眼跟前紧接而来的便是她的大婚,虽只是娶一个妃,可到底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这紧张也紧张的不是滋味!结婚是大事,可身为新郎官,她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人生第一场婚事,竟然是和女人,说出去都没人信,而且没人性! 人家穿越都能捞到各色美男,轰轰烈烈爱一场,欢欢喜喜结个婚,再往后就高高兴兴生个娃。 她倒好,是水深火热爱一场,虚凤假凰结个婚,至于生娃……啊哈哈哈哈,别提了!又是一场伤心事! 毕竟不是娶皇后,不需动用国礼。这婚礼婚宴,都只在后宫里办。 红幔花灯,礼炮喜宴,自清心殿到永宁宫,俱是一派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之相。 皇帝的龙床只有皇后娘娘在大婚之日才能名正言顺的去躺,其他妃嫔,就是穷尽一辈子也没资格躺一回。所以大礼之后,小皇帝是屈尊到永宁宫去陪德妃过夜。 这过夜对末璃来说等同于上大刑!坐在永宁宫正殿丰泰殿的屏风前,屁股底下的软垫如同藏着一千根针,根根都扎在她的肉里,叫人坐立难安。 虽然摄政王已经为她出头,一肩揽下所有责难,以“为伤亡将士祈福陛下当带发修行七七四十九天”为由,强行令她戒色,躲过这一劫。 可她心里对公主的愧意,却是怎么也排解不了。 公主何辜!当日她为了脱身,为了达成自己“救万民于水火”的虚荣,就把一个女孩子的终身给误了。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也是女人,自然明白结婚嫁人对一个女人的重要。 尤其还是古代的女人,一生的幸福全系在这一生一次的婚姻之上。 若是嫁了别人,公主尚且还能和离,还能改嫁。可偏偏是嫁给了她?不仅要守活寡,而且这一守,只怕就是一辈子。 这太害人了!当初她就不该答应!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行!再晚也比不做强。她得想想办法,给公主找个出路。 末璃沉着脸低着眉,自顾自想着法子给公主找出路。 伺候的宫人太监看她一脸愁色,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一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就连走路做事,也是轻手轻脚,生怕惹出是非。 大礼之时,鼓乐齐鸣,礼炮轰轰,礼官唱礼,吉妇祈福,你来我往,倒也热闹。可等把两人送进这永宁宫,屏风里头和外头俱是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顿时就冷了场。 耶律公主乃是孤身入朝,别说亲戚就连个在家使唤的奴婢也没带。她一来就是主子,又是个严谨稳重的做派。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极有规矩,不敢嬉闹。 小皇帝在宫里也是孤家寡人,兄弟都让摄政王杀绝了,姐妹唯一剩下的一个也让她自个灭了,后宫老太妃似得似,活着的也不敢闹腾。外头亲戚便是有乐意凑趣的,摄政王那张拉长的黑脸摆着,谁敢上来找死? 好这一场婚礼,不管是男方的亲戚还是女方的亲戚,全都一个没有。 没人闹,大礼一完,可不就是小两口对脸。结果这两还一里一外,干坐。 真叫旁边伺候的人,尴尬死! 偏偏又是这样尊贵的身份,无人能上前说句话劝一劝。 怎么劝?别看这里一里一外就坐着小两口。这中间看不见的,可指不定还夹着多少人,多少事。 整整两个国家呢,你说烦人不烦人!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晚饭倒是没错过,摄政王到点就打发人过来提醒,生怕小皇帝不知轻重,自己把自己饿着。 末璃自己吃了自然也不能忘了公主,按理她该和她一起吃,可她又不敢。 一直坐到上灯时分,屁股都坐麻了。这才痛定思痛,起身往里走。 屏风后面是一道六角门,过了门往右,便是公主的寝室。 丰泰殿外头瞧着就不大,中间明堂,右边书房,左边寝室。寝室又隔成里外两间,到最里摆着架子床的地方,就只是窄窄长长的一条。 宽度也就摆下一张床的宽,一头摆着架子床,一头摆着罗汉床,当中是张小圆桌,靠墙摆着条案。 她一进屋就看到案上摆着的绣屏,绣的是麒麟送子,脸上不由讪讪的。 一扭头就看见公主端正笔直的坐在床边,低着头,沉甸甸的凤冠还套在头上,二十四道长长的珍珠流苏将脸庞遮住。 地上铺着红毡,脚踩在上面软软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可自打小皇帝的身影在屋子里出现,耶律公主就心有灵犀。 对方在外间干坐到现在,她是知道的。但心里不怨,反而替她心疼。 虽然陛下瞧着还是个孩子样,可再怎么说也是十五岁的人了,这个年纪到哪儿都已经是大人。况且这还是陛下纳妃成亲的大喜之日,象征着她正式成人。 可偏偏…… 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长长的指甲穿透柔软的丝绸,一头就扎进手心里,刺痛。 陛下再小,在弱,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大喜的日子,却叫他不得男欢女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为伤亡将士祈福,这样的借口,又何尝不是再打她这个大齐公主的脸。 鎏玥的将士为何伤亡?还不是跟她大齐打仗打的。 摄政王这一手,真是……欺人太甚了! 末璃当然完全没想到公主已经想岔了! 她斯斯艾艾的上前,磨磨蹭蹭走到床边。 公主年纪比她大,身形也比她大。如今穿着礼服,带着凤冠,整个人足足比她大了一圈多。越发瞧着对方是个十足的大人,而她还是个孩子样。 然而此刻,这个大人却在不住颤抖。 公主是在害怕吗? 是该怕的!说嫁就嫁了,从此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异国求生存,怎么能不怕? 又是皇宫这种地方,到处都是坑人吃人的妖怪。 想到此处,她便坐下来,伸手按在公主的手上。 公主顿了一顿,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 公主的手热热的,手心略有些潮湿。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撩开捶在公主面前的流苏,轻轻挂在凤冠上。 十八岁的大好年华,粉面桃腮,星眸红唇。因涂了粉,更显得白皙滑腻。公主的眉粗粗的,越发衬得双目有神。 第340节 她也不似鎏玥的女子那般羞怯娇弱,撩开了蒙面的珠纱,就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良人”。 末璃被看得有些心虚,不由低下头。 “陛下!”公主捏紧她的手,唤她。 末璃抬头。 “公主!” 公主抿嘴一笑,这一回是真羞怯了,红着脸低下头。 要命了!小皇帝在心中哀嚎。 这误会,大发了! 被公主潮热的手捏着,她的指尖越发冰凉。 不行!这种事越是躲越是伤!她不能做“渣男”,欺骗公主的感情,耽误公主的青春。 有些事,该说请还是得说清。 深吸一口气,她咽了咽口水。 “公主,你听我说!”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二百零六章 你出家我就当尼姑! 小皇帝一开口,耶律公主便摆出一副倾听的姿势。 新婚之夜,呆坐良久的“夫君”终于进来掀起了她的盖头,自这一刹那之后,她和这人的命运就从此相连。 这人的话,她岂能不听? 何况,这是今天以来,不,自那日分别以来,陛下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她已做好了准备,不单此时要听,便是将来也要继续听,一直听到听无可听。 面对公主郑而重之之色,末璃微微有些发憷,不由心虚起来。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不在此刻一鼓作气,只怕将来她是没机会再说。 深吸一口气,她垂下眼皮,看着公主紧握着自己的手,干巴巴的开口。 “我的处境,想必你也是略知一二。” 这话才出口,公主的手便是一紧。 “陛下!我懂!我心里……没有怨恨!” 唉,女人太好也是愁啊!末璃叹了口气。 “你嫁给我……是我误了你!” “陛下……” 不待公主开口表白,她便率先紧握对方的手,抬起头。 “只怕这一误,我是要亏欠你一生!”说出这句话,她是由衷的内疚。双眉紧锁,眼神哀愁,便是一直含笑微翘的嘴角也仿佛坠了千万斤的石头,直直的往下垂去。 倒叫这一贯年少青春的花容月貌,平添了十来年的时光,一下就老了。 虽不是皱皮垂暮的老态,却也叫人看了心里沉甸甸的。 这话没来由叫公主心头一沉,十分慌乱。她完全没有想到小皇帝的“隐疾”,反而是想到了摄政王的“相逼”。 难道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图穷匕见的境地? 不!不至于! 没有了鎏玥,还有大齐!她可是来自大齐的公主! 公主的脸色也跟着沉下去,眉头也皱起来,压着千万斤的重担。然而双目却是益发放光,咄咄逼人,烈火熊熊。 把末璃生生吓了一跳! 公主这是怒了? “陛下!不要说什么亏欠不亏欠!我虽生长在北地,但自小也是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我也知道从一而终,夫唱妇随。陛下莫怕,若是这鎏玥待不得了,还有大齐!” 诶诶诶?这是哪儿跟哪儿!末璃发觉自己跟公主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对方这是以为…… “不是,我不是!唉!我……我想说的是……我,我一心向佛,只怕往后要潜心礼佛,遁入空门。所以……辜负你了!” 她很想握着对方的手直接表态——对不起啊妹子,其实我也是个没把的。不信你摸! 然而,还是没胆说真话! 说与不说,都是辜负公主一辈子。但说了,公主便多知道一个秘密。在皇宫里,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所以事到如今,信手拈来最趁手的竟然还是摄政王递过来的借口。 佛遁! 这样的话当然无法令公主信服!憋宝似得憋了半天,结果就憋出个出家,怎么看都是欲盖弥彰。 若仅仅是为了摄政王“带发修行”的威逼,小皇帝这一出未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公主又不傻,陛下明明就是有话要说,而且是极要紧的话。 皱了皱眉,她放开小皇帝的手,起身走下脚踏,屈膝跪地,伏首。 “公主,你这是……” “陛下遁入空门,臣妾怎么办?朝臣怎么办?黎民百姓怎么办?臣妾请陛下收回成命!”说话间,竟仿佛是又惊又吓,带了哭腔。 不会吧!末璃整个傻眼,连忙跳起来扶公主。 “不是……诶!你快起来!” “请陛下收回成命!”公主抬头,腮边两行清泪,果然哭了。 收不回!她是铁了心要走! 想了想,她索性也跪下,和公主面对面。 公主愣住。 “陛下,你这是……” 伸手扶住公主的双臂,末璃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当皇帝的料!” 这话一出,公主顿时骇然失色。 “陛下!” 她伸手,掩住公主的嘴。 “外面的传言……不可尽信!王爷确有……登顶之心,而我……也有隐退之心。并非是外面传言水火不容!” 怎么会?公主满眼不信。 末璃愕然。 这外面到底都传成什么样了喂?怎么都不信。 然而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真相无人肯信,而谣传则人人传诵,奉为真理。 事到如今,想改都难了! 摄政王要把她神而隐之,是因为他不舍得杀她,也不想害她谤她,就只能一个劲的把她往高处抬,抬到凡夫俗子都看不见了,她就自然而然消失不见。 但无论他怎么做,世人都已经认定他是要反。只怕是没人把他这份“体恤”当真,只会觉得他仍旧“咄咄逼人”。这所谓神而隐之,也不过是一种温和的“消除之法”。与言辞上,颜面上,彼此好看一点罢了。 她便是想给他解释,众人也不会信。 公主的反应,就是世人的反应。 王爷就是个背锅侠! 想到此节,她心里反倒生出一点不管别人信不信,她也要为展万钧说点公道话的心思。 “王爷对我……虽不是很好,但亦没有加害之心!” 这话说得她有点心虚,有点脸红。担心展万钧会不会冷不丁的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喝骂——我对你还不够好? 但落在公主眼里就越发觉得小皇帝言不由衷,心有苦衷。 一山容不得二虎,一国容不得二君,陛下究竟是不想当皇帝?还是不能当皇帝? “我压根没想过成亲,因为我是……不能的!” 嗯?不能的?公主震惊了。 陛下你什么不能? 不能两个字说出口,末璃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福至心灵,豁然开朗!对啊,她可以不能啊! 想通了关节,她一时心情激动,潸然泪下,言语哽咽。 “皇宫里生存艰难,有皇子便是原罪。我原就是早产,后又长期服药,身体羸弱之极。先天有缺,后天失调,乃是……一个废人!如若不然……这皇位也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说完,她就颜面抽泣。 这会子哭倒是真心实意,想起以前的日子,真是一把辛酸泪。尤其,崔昭仪为了她出宫,服毒自杀这一桩,一直是她的心病! 昭仪娘娘一心希望孩子能远走高飞,自由自在。 她也很想满足这位母亲的心愿! 皇子就是原罪!这种宫闱里的倾轧龌蹉,公主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把眼前这位如花似玉丰神俊朗的少年跟废人联系到一块……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仔细想想,又觉得此事是早有预兆。 男人长得漂亮,自古有之。现成摆在眼前的摄政王展万钧,就是铁铮铮的实例。所以漂亮不是问题。 但若是把小皇帝和摄政王摆在一块比较,区别就很明显了。 第341节 王爷的漂亮就是男人的漂亮,但陛下的漂亮却是雌雄莫辩,倒有几分阉人之态。 想到阉竖,公主又觉得懊恼羞愧,怎么能拿小皇帝跟太监比,这不是侮辱人么,而且也是自取其辱。 但……陛下是个废人……这个消息还是太令人震惊了! 公主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喉咙干的如同一口枯井。 “陛下尚且年轻,许是多调养几年,会好的!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好不了!吃再多药也长不出那玩意!能长出来她就成怪物了! 末璃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其实,这样也好!倘若不是因为废,我也活不到现在!” 这倒是句真心的大实话! 然而这实话苦涩之极,叫公主搁在嘴里,苦在心里。 她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一个不堪不忍的现实。心里说不怨那是假的,可又能怨谁? 怨眼前这个孩子吗?这孩子自己都活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别人不害她就好了,她哪里还能害人。 怨皇后娘娘吗?公主养在后宫本就是待价而沽,终归是要找个人家卖出去。皇后娘娘又哪里知道,这是个废人! 看来只能怨自己,怨她自己命苦,没福气! 末璃擦干了眼泪才发现公主跪在地上两眼发直,愣愣的不言不语,心想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没办法,不抛点猛料怎么能吓退妹子!她不想拖累对方一辈子,也不想总是让展万钧背锅,只好自己破自己脏水。 只求她越不堪越好,也好断了公主的念想。 她又不傻,公主目光热烈,言辞恳切。是真有心把未来系在她身上,如此一份情谊,她怎么担当得起。 当不起,就得当机立断,否则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须知渣男里最渣的就是多情郎,黏黏糊糊,藕断丝连,平白无故给人希望,又总让人失望,到头来白白误人青春,浪费感情。 铁了心要当绝情渣男,所以末璃狠狠心,用力摇了摇公主。 “公主!我是个指望不上的,今时今日为了鎏玥万民,陷你不义,终归是亏欠了你。他日,我出家离宫之时,定然也带你一起离宫,还你自由之身,可好?” 离宫?自由?公主抬起头,直直看着她。 末璃目光恳切,一副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模样。 可公主只觉得可笑。 外头传言小皇帝是个厉害的,所以能在摄政王手里残喘挣扎。但今天对方告诉她,其实摄政王并不苛待她,反而善待她。本来她是不信的,可现在看到对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又觉得只怕王爷不仅仅是善待,更是优待。 只有备受优待,陛下才会如此“天真烂漫”。 自由?什么是自由?她是大齐的公主,嫁给了鎏玥的皇帝,这是昭告天下了的。她生是皇帝的妃,死是皇帝的妃。她这辈子,就不会再有自由。 全天下的女人都能改嫁,唯有皇帝的女人,必须从一而终,到死变成鬼都不能改变。 如果她想要自由,那就得抛弃身份! 她是公主!是身怀耶律氏和萧氏两族血统的大齐公主,最高贵的公主!自出生她就背负着这份高贵带来的责任和荣耀,叫她如何能够轻易抛却? 她做不到!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扶倒,叩首。 “臣妾即为帝妃,只当伴随陛下左右。陛下若是离宫出家,那臣妾也剃了头做姑子去。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啊?做尼姑?妹子,你这是赖上我了对吧! 我不是真的要出家喂!救命啊!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二百零七章 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厄运接踵而来! 与公主沟通失败,新婚之夜成了尴尬之夜,小皇帝连后半夜都没熬到就落荒而逃,滚回了她的清心殿。 一进屋就看到摄政王大刺刺的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听到动静,是眼皮一撩,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 “怎么?因为你是废人,公主把你轰出来了?” 这话说的!呃?他怎么就知道了?好啊,永宁宫有人听壁脚。真是的! 末璃面色尴尬。 “我,我这不是就是找个借口嘛!跟你那个出家修行是一个道理。结果弄砸了!要不咋们再换个明堂?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能让我们给带累了一辈子。” 展万钧却是冷哼一声,啪的就把手里的奏折扔在黄花梨的小几上。 “再换个明堂?换个什么明堂?我看要不陛下你直接驾崩吧!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惜就怕公主情深意重,要为你殉葬!” 嘶!这话火药味重的,不用点火直接就能开炸!可他心里不痛快,就找她撒气。那她心里还不痛快呢,找谁撒去?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别老阴阳怪气乱吃醋!” “正经事?你做的什么正经事?我看就是胡闹,荒唐,虚伪!” “我哪儿虚伪了?” 不服气! “难道不是?”展万钧一挑眉。 “你跑去公主跟前说要给她自由,是不是觉得她就该跪下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顺便心满意足?你当公主跟你一样傻!你的自由根本不是为了公主,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愧疚之心!” 啪啪啪!打脸好疼!求手下留情! 小皇帝站在当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脸上火辣辣的,连抬头看展万钧的勇气都没了。 是啊,一个拍拍屁股走人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拯救别人的一生? 她若真不想害人,就不该答应这桩婚事。她是皇帝,只要和她扯上关系,不管是哪个女人,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她终究是做错了。 出了心头的恶气,摄政王身心舒爽,犄角旮旯里的同情心总算又冒出来,站起身走下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面对面。 “得了,摆什么脸。公主不需要你去给予拯救!人家心里比你有主意!” 小皇帝蔫蔫的抬起头,一脸愁苦的看着他。 有主意又怎么样?终归她心里不好受。 看看,这就是无情多情人!明明行无情事,却总是处处留情。明明是做错事惹麻烦,可偏偏又叫人无法责怪,还得心甘情愿的给她擦屁股收拾残局。 “好了!做了就做了,错了就错了,改不了就不改。你既然要走就走得潇洒,不要瞻前顾后,黏黏糊糊!” 这话说得,她也想潇潇洒洒一拍屁股,溜之大吉。可他肯么?这会子到来说这种风凉便宜话,存心给人添堵! 可摄政王是添堵添上瘾,继续唠叨。 “你呀就是人小心大,自以为是!不要总以为自己能拯救天下人,你救不了。你连自己都管不好!就别到处给人添麻烦!” 这话听着,似乎是话里有话。 “我哪儿到处给人添麻烦了?公主这茬不算!” 展万钧一挑眉一瞪眼。 “不算公主,就说你给我添的麻烦,难道还不够多。” 呵呵!这她还真无法反驳。不过他的烦恼大半是自寻烦恼,归根结底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个道理摄政王何尝不懂,看着面前这个自寻的烦恼,他心里也是又爱又恨。 幽幽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好了!要烦你就烦我一个,横竖舍我其谁。时候不早了,今天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说着就拉着她往后殿去歇息。 这一夜睡得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直到天亮时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等再醒来,已经快要中午。 很奇怪宝盒竟然没有叫她起床,生生错过了早饭。 平时可绝不会这样! 后来才知道这是摄政王吩咐的,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会。 这份体贴让她心情略好,但想到昨晚被她抛下,在永宁宫独守孤夜的德妃心里就有沉甸甸起来。 不想了!还是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毕竟后宫里如今可是多了一千多宫女,还等着她养活呢。 * 然而情场不顺,职场也是步步艰辛! 一千多人在现代已经算是中型企业,末璃压根没有管理方面的经验,又因为贪图新鲜好玩,事事亲力亲为,结果反而越弄越糟。 这一千多个小姑娘虽然是上万人里精挑细选,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豆蔻年华的孩子,要技术没技术,要知识没知识,就连纪律也才刚刚学了一点。想要组织这群孩子进行系统的生产活动,并且产生效益,还早得很呢。 效益尚未产生,成本却是节节增加。要吃要喝,要穿要用。宫里的女孩子都得涂脂抹粉,梳头带花。 这可全是钱啊! 按说这宫女的花销不归皇帝管,可这不是偏偏她自己要管嘛。内府自然也乐得轻松,这大包袱就都丢给了万岁爷。 万岁爷的荷包嗖的就干了! 她从皇商们手里拉到了单子,本以为这种初级加工的活,孩子们上手很容易。出了货多少能赚点,贴补贴补。结果第一批货做是做出来了,可损耗很大,次品很多。老太监搏着算盘噼里啪啦一算,好么,没赚还亏了! 得!她也没指望一开张就赚钱,前期就是培训就是抛本,这个道理她懂。 亏本虽然肉痛心痛,但还能忍受。 只要把孩子们培养好了,为未来积蓄能量,她的付出也就值了。 第342节 为了培养好这些孩子,她制定了类似军事化管理的生产生活安排。 一天二十四小时,分成四块。六小时文化课读书识字写写算算,这都是将来生活生存的技能。六小时做工,学习一门生产技术,也是为了出宫以后生活有个依靠。还要分出四个小时当差,洒扫宫室,浆洗衣服,栽花种草,毕竟大家生活在皇宫里也不能一点活都不干。 最后剩下八小时就是休息时间,按理未成年的孩子应该睡够是小事。但这又不是现代,光制定八小时的休息时间,那帮老宫女老太监们就已经咋舌不已。羡慕这群小宫女运气好,在宫里哪里是来当差,简直就是来享福。 享福么?算是吧。毕竟来这里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还能学习文化,掌握一门技术,还能拿到月钱。比起外面吃糠咽菜的饥民,肯定是好得多。 想到自己在帮助一群孩子获得更好的生活,她总算有了一点安慰,觉得自己并非展万钧说的那么一无是处,不干正事只会处处给人惹麻烦。 孩子们在宫里待了快两个月,她就兴致勃勃的去参观看望,想要验收一下成果。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深受打击! 文化课是在教习殿里上的,整个大殿里乌泱泱坐的满进满出,小姑娘们排得倒是很整齐,矮个在前高个在后,也都挺懂规矩,安安静静笔挺笔直的坐着。 然而挨得紧,一个贴着一个如同码放在盒子里的骨牌。别说写字算算,就连伸个胳膊都不能。 不能写那总还能读吧!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千多个小姑娘来自各个阶层不同家庭,受教育程度也不同。有些孩子在家读过书,有些则是目不识丁。上头教书的老太监可不管谁高谁低,统一都从三字经千字文这类开蒙教起。而且也没有书本,就是老太监念一句,大家跟着读一句,跟戏班子学唱戏似得,纯属鹦鹉学嘴。 学过的人自然不乐意听这老一套,没学过的就跟着瞎念瞎学。纵有记性好的已经能背诵十来段,可能写的一个也没有。 六小时的文化课,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写字,一个时辰算术。每个阶段都没有休息时间,孩子们连轴转。 三堂大课下来,学进去多少看不出,个个头昏脑涨面有菜色那是全摆在脸上。还没喘口气,就都给赶进作坊里做工,又是满功率转六个小时。 做完了工还得当差!说是四小时,但其实派下来的活远远超过四小时。 等到真正能歇息,这帮十来岁的孩子已经连轴转了近十六个小时,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然而早上天还没亮,孩子们又得起来做早操,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没错,这是小皇帝给安排的。 这两个月下来,这一个个都跟被烈日晒过头的小白菜似得,全蔫了! 孩子们活的不痛快,管教她们的老宫女老太监也不痛快。往日里小宫女小太监进来她们就带着干活,一边当差一边学规矩。一辈一辈都是这么教下来的,偏偏万岁爷要改规矩。 改就改吧,谁让她是皇帝,她说了算。可正因为是皇帝的话,没一个人敢改。就算明知道不合理不适用,也只能照本宣科的执行下去。 好了,这错误的规矩自然只能导致错误的结局,错误就跟滚雪球似得,越滚越大。到如今隐隐已经不仅新晋的小宫女们受罪,就连宫里的老人们也开始要乱了。末璃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结果却又是给人添麻烦。 * 深受打击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回她沮丧归沮丧,倒也没再寝食难安,坐在御花园里,面对着满池碧波,小皇帝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问题,寻找解决的方案。 不能再给群众添麻烦了!能力不足就是不足,她得认!这世上的事不是光有雄心壮志就成,还得有实现雄心壮志的能力! 上一回跑出去解决了边关兵祸,她就有点自满自得,自以为是。所以回到鎏玥就雄心勃勃,想要再干一番大事业。 但其实仔细想想,在边关在大齐,真正在做事的不是她。她虽然出谋划策,穿针引线,歪打正着,可做事的都是别人。 带她出来的是祁进,带她回去的是展万钧,帮助她一路的是赖沧澜和贺老六,大齐那边牵线搭桥的是萧继远。 她身边有干活的能人,所以应该放手让底下人去办事,她只要指出方向提出要求就行了。 但小宫女们这事她本就是想放手让别人去做的,可惜才起了个头就被文官们的折子揍了个满头包。骂她有辱斯文,玷污圣贤。 她是找错了对象! 宫女归内府管,可她实在是信不过这群蛀虫大贪。把小姑娘们交到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滓手里,还不都给生吞活剥了。 所以就想着自己抓算了,亲力亲为,反正再难再苦也就这三年。但其实她错了!这三年的时光用来教育一千个小丫头成为栋梁之才,那是天方夜谭。 她应该把重心放在这套培养系统的基础上,而基础就是人,管教管理的人。 内府的老人不好用,信不过,那就培植新人呗。皇宫里的奴婢个个都想出人头地,她就应该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应该落在谁的头上好呢? 宝盒?她倒是有心提携,可宝盒的心都系在她身上,让这丫头去管别人她肯定不乐意。 李蔷?倒是可用,能写会算,女红做的也不错。让她带孩子们,能教不少东西。但是李蔷在宫里根基太浅,不是那帮黑心肠的对手。 李得胜?这就是个黑心肠的,小姑娘们落他手里没好下场。有她在还能镇着,可等她走了,指不定怎么敲骨吸髓呢。 展麟?末暧?想都不用想,他们都有远大前程,哪有耗在内宫的道理。 得!她身边就没一个能用的。 可惜万全死得早,不然就能指望上! 诶?对啊!她这边的指望不上,可摄政王那边的,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小皇帝猛然一拍手,悟了! 怎么能忘了柳嬷嬷这员老将! * 时间紧迫她也就不绕弯子,直接把柳嬷嬷从沁芳斋请来密谈。 得知小皇帝想请她出山,管教新晋的一千个小宫女,柳嬷嬷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原是要跟着太妃娘娘去了的将死之人,因摄政王用得着她,被放在小皇帝身边。她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只让她照看小皇帝,没让她管这号闲事。 然而平心而论,堂堂九五之尊屈尊请她出山,她要是推辞就太给脸不要脸了。 就算陛下是个“假男人”,可也是“真皇帝”。 何况这位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将是这后宫的主子。原先这位主子就跟个孩子似得,整天就知道闹知道玩,一点正事也不干。如今突然肯管事了,倒是好的。 既然王爷叫她照看这位主子,那么帮着这位主子管理后宫,也算分内之事。 不过她终归是年纪大了,将来的日子还得靠着底下的小辈们。 所以她只答应帮忙举荐,给陛下找几个帮手。 没请到佛主,但请到几个救命的菩萨,也是好的。 柳嬷嬷立刻举荐了得力牢靠的宫女太监给末璃,不是顶尖出挑,但个个手里都有绝活,而且本分忠诚。 在老嬷嬷眼里,做奴婢的顶顶要紧的就是本分和忠诚。 那种不安分吃里扒外的奴婢,就算再有本事,也留不得! 对小皇帝,老嬷嬷可是把压箱底的本钱都拿出来。将来摄政王是要登顶的,陛下退下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后宫里待着。当皇后是没指望的,有忌讳。但凭着王爷的宠爱,当个宠妃绝没有问题。 可这后宫生存,光靠宠爱是不够的。还得靠脑子,靠人! 所以趁早给这位主子安排好得力助手,也算是对得起王爷的托付。 老将出马一个顶两,强将手下无弱兵! 柳嬷嬷的人一到,就把小皇帝手里的烂摊子全接过去。 一千个小宫女立刻被分成三六九等,依照各自不同的特产和才能让各宫各院各所的领头姑姑带走。 眼明手巧的都去针凿局,记性好能识字的都去太医院,力气大的就去浆洗所,总之是各尽其用,分散开去。 文化课的时间也一天六小时改成了一天两小时,而且分成白天和晚上。 教授课程的仍旧是原来的几位老太监,功课也仍旧是读书写字算算。但并不是像以前那样,不管是谁都能来听课。只有各所各院文化程度较高的几个能来,学好了回去在原处教授那些层次更低的宫女。 而小皇帝从皇商那里拉来的单子,也被转移到成年宫女太监的手里。因为成年人的动手能力更强,学得更快做的也更好,不仅能按时按量完成任务,连损耗也降低了许多。一单一单做下来,虽赚头不多,好歹也不亏了。 大人学会了,再带着几个心灵手巧的大孩子学,大孩子学会了,可以继续带小孩子。师傅带徒弟,徒弟再带小徒弟。而没资格学活的小徒弟则留在宫里当差,扫洒浆洗,也不白吃闲饭。 半个月的功夫,闹哄哄的后宫就变得仅仅有条,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不知不觉就真要写到一百万字了哈!真是辛苦大家一路相随,么么哒! ☆、第二百零八章 管你要个人! 宫里宫外凡事顺遂,末璃顿觉无事一身轻,感觉日子开始有点无聊起来。 说起来她穿到鎏玥也有些年头了,也没到处逛逛。对着展万钧她时常夸夸其谈,三句话不离江山社稷。但其实鎏玥的江山到底如何,社稷又是如何,她一点也不清楚。 别说外面的山山水水,就连皇宫她都没走遍。 也不是没出去过,她去过晋城,去过边疆,最远还到过西京呢。可那不是旅游,她连走马观花的兴致都没有,一味的就是保命拼命救命。 能留在这里的日子其实也不多了,趁着现在她跟展万钧的关系还算融洽,兴许她该到处走走。 走远肯定是不行的,但就在皇宫,在京城,在周边逛逛,那也是好的呀。 他开始神化她,隔离她,架空她,正说明他开始准备政权交替。三年时间应该也够了,能和平过渡,对老百姓也是好事。 能够争取到这样一个结果,末璃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鎏玥老百姓了。 她这个皇帝当得,肯定不算出色,但绝对不是昏庸。至少比她那个倒霉便宜爹是强多了! 至于政权交替之后,末氏皇族以及朝中的保皇党会何去何从,她尽量不去想这样的问题。 展万钧说得对,多大的能力就办多大的事。她真心不是一个能干的人,能管好自己都算强,实在没资格替别人操心。 那一个个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油条阴谋家,哪里需要她这个蹩脚小白瞎操心。 说道被神化,她着实有点心虚和尴尬。 当了那么多年的普通老百姓,一朝穿越当皇帝,成了真龙天子就已经够惊悚。结果闹着闹着,她这就……要当神了。 怎么好意思嘛! 可不好意思也来不及了,户部已经播下了款项,祗垣寺的新址也选好了。除了大雄宝殿之外还要格外修建一个三世殿,用来供奉弥勒佛。 摄政王出手,那必然是大的。 没错,很快全国就会有各种“神迹”“福祉”呈送到京,以证明当今圣上乃是弥勒转世,佛光普照。 一想到这个,她就颜面埋头,实在觉得太羞耻了。 菩萨对不住哈!她也是……身不由己! 三世殿将会是一座三层高的建筑,中空,里面会有一座高达十米的弥勒像,一举成为京城乃至整个鎏玥最高的佛像。 第343节 这是一个标志性建筑,预示着未来的新皇将会尊佛教为国教。 而象征着道教的长生观,则会跟旧时代一起,逐渐淡出政治的舞台,成为被抛弃的历史的一部分。 作为长生观的观主,长生子祁进,当然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祗垣寺的三世殿修建的并不容易! 据说光是打地基就出了人命,工程被迫停止。和尚们围着出事的地方开始做法事,希望能消除厄运,保佑工程平安进行。 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除了和尚们在工地里打转,还有大理寺和金羽卫的人也穿梭其中。 金羽卫自然是奉命保护诸位法师安全,而大理寺则是来办案的。 因为摄政王觉得这不是神佛降罪,而是蓄意破坏,谋害性命,嫁祸于人! 这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法了,末璃明哲保身,缄默其口,一点也不想惹骚。 她想躲,但祁进却不想放过她。 祗垣寺的三世殿建不起来,就有言官上了弹劾的折子,认为主持德行有亏,佛法不精,这才惹得神佛降罪,应该治罪。 一开始还只是弹劾祗垣寺,很快战火蔓延,就攀扯到她身上。 言官们认为陛下舍弃道教尊崇佛教,是一种忘本的行为。鎏玥自立国以来就是尊道教为国教,老百姓也习惯了拜三清四谛。陛下私底下想听听佛经,论述禅法,倒也无妨。毕竟圣人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可陛下听信番邦妖僧的妖言惑语,把自己上升到与神佛比肩的高度,这是何其狂妄的姿态。 皇帝那是天子,是真龙降世。那些佛主菩萨都是外来的,就跟番邦和尚一样。皇帝成了佛的转世,那岂不是说皇帝也是外来的? 就算要神化也该用本土的宗教神明! 何况圣人说*之外存而不论,子不语神鬼怪力。 天子乃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结果皇帝带头搞迷信,还自己给自己神化。 这真是岂有此理! 再联想到前一阵皇帝陛下竟然要新课学子们去从商赚钱以充盈内廷私库,简直是斯文扫地,荒唐不堪。 光是这一点,就够言官们去太庙大哭一场。 没想到陛下跟先帝一个样,也是个荒唐的昏君! 若只是朝堂上言官们发发帖子骂骂娘,问题倒还不大。横竖这群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不吵不舒服。 但麻烦的事情紧接而来,京城里的民心,乱了。 佛寺还没建成就出了人命,兆头就不好,附近的老百姓心里担忧在所难免。换做平常,做一场法事告慰亡灵,安抚生者,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这一次触及到了长生观的利益,而长生观也第一次正面出击,指名道姓的批判祗垣寺。不仅仅是在朝堂,更是在民间。 摄政王还是低估了长生观在鎏玥老百姓心中的分量,祁进虽然不尽人间烟火高高在上,但底下的徒子徒孙遍布全国各地。老百姓婚丧嫁娶,生儿育女,看病吃药,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和长生观有接触。 更何况年前边疆兵祸,长生观自己掏腰包赈济雁门关百姓,治病施药,尽心尽力,在老百姓心里搏了一个好彩。 长生观这样忠义仁慈,可朝廷却在事后并无嘉奖封赏,已经让世人诟病。这会子又大兴土木修建寺庙,建造佛像,尊佛抑道,拿长生观开刀。 这不是显得不仁不义,落井下石么。 结果你看,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叫祗垣寺的三世殿连地基都打不起来呢! 可见也是替长生观抱不平! 这就是民愤!一旦激起了民愤,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展万钧脸都黑了,也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这也证明他这一招是触动过祁进的根本,以至于对方是撩起胳膊亲自上阵,再也不躲在后背装清高了。 两人斗法,拿着宗教老百姓当武器,越闹越僵,末璃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也觉得展万钧是有点操之过急了,从神化到塑像一步到位,祁进傻了才会同意。这墙角挖得,不仅是要推墙,连房都直接拆了好么! 不过他心急也是情有可原,三年看着长,其实一点也不长。你看她自登基以来,天天觉得度日如年,结果一晃眼也已经当了两年半的皇帝了呢。 这日子,真是嗖嗖的快! 现在阻力这么大,这建庙塑像的事肯定暂时得停一停。但即便现在停了,将来肯定还是要继续的。 因为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譬如她要走,譬如改朝换代。 祁进不会心甘情愿退让,但事情只要还没到你死我活,就有谈判的余地。 所以还是谈一谈吧。 * 这一回不用对方提醒,末璃就很识相的主动下了罪己诏! 罪己诏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如今三回,她都能自己写了。反正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个套路呗!何况如今她可是有天子门生的皇帝了,随便找个人来代笔一下,也能写出一篇文采斐然的骈文体。 所有罪名她都一肩挑了!也不能每次都让摄政王背锅,当逆臣可以不要脸,但将来要当皇帝的人得要点脸。 带着罪己诏,她就亲自跑去长生观“赔礼道歉”。如今展万钧已经不怎么拦着她到处走,算是给她较多的自由。这也算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祁进没为难她,让依仗进了山门。 他是高贵无比的神仙,轻易不见凡人,所以只见陛下一人。 但其实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长生子这几年也算是狠下了一把神坛。往年就连皇帝想见他都难,如今小皇帝是三天两头的来,就跟串门走亲戚似得。 要说陛下想在长生观出家,天下无人不信。 但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想出家当和尚。也就难怪长生观翻脸,这也太欺骗感情了好么! 你登基以来一年去过几趟寺庙?好意思说自己诚心向佛吗? 末璃表示,好意思!反正我不要脸! 她的罪己诏,祁进是一眼都不要看,全是谎言,谁信谁傻帽。 “他要建寺庙,我不拦他。钱多没处花,他倒是会折腾!但弥勒像决不允造,更不能以你的名义造!弥勒转世?亏他想得出来!也不怕佛主降下天雷,把他活活劈死!你有什么神通,又有何德何能,敢当弥勒转世?简直厚颜无耻!” 长生子猛然甩袖。 小皇帝被啪啪打脸,好疼好疼。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维稳,稳定压倒一切。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依我?依我你就别老帮着他。怎么?他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来?你倒是贴心,巴巴的就自己站出来顶罪!你就这么心疼他?” 唉,御正殿是个老醋缸,这里也是一个大醋瓶。 男人啊,真是麻烦。 “我不是帮他,我是帮自己。这事我本来就脱不了干系!我出来认错也是应该。全赖在他头上,将来政权不好交替,倒霉的还不是我?我是想走得干净,走得问心无愧,你懂得。” 她说起要走,祁进的脸色略微好了一点。 “何况,你也不想看到他不是!我来总比他来好!再说了,我在皇宫里闲得无聊,也正想来看看你呢!” 后面这一句是她临时加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祁进一挑眉。 “想来看看我?真的?” “真的真的,没有比这更真的了!” 越是这么说,越是不相信!但他也没戳穿她。 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无情之人,如今能有这么一份哄骗人的心,就已经很难得。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更好了几分。 末璃见状立刻打蛇随棍上。 “咋们就别老说那些无趣的事了,你看我难得来找你,还是说点别的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管你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这里可没好东西给你!” “你的东西都是好的,所以我只管你要。至于别人,手里的东西再好,我也不要。” 连拍两个马屁,祁进神清气爽,于是欣然点头。 “好,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管你要个人!” “人?” “对啊!我记得咋们从北狄回来的时候,把那个叫穆沙的也一块带回来了吧?” “穆沙?” “对对,就是那个合邕的皇子。他没死吧?” 她记得那家伙受伤蛮重的,都被捅穿了呢!瞧着够呛!换做别人的话肯定死定了,寒冬腊月,长途跋涉,缺医少药。 不过既然是落在祁进手里,神仙自有盛方妙药。穆沙绝对还活着。 “当然没死!” “没死就好。你把他给我吧!” “你要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想和他谈谈生意。” ------题外话------ 5698708(钻石2)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二百零九章 我就借一天! 当一个人失去求生的希望之后,活着就成了一种惩罚。 穆沙时常问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 第344节 他应该死在大齐荒野雪地之中,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衣着华丽的站在异国的宫殿里,接受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的注视。 尤其,这君王曾经还差一点就死在他的刀下。 差一点!他当初真不该收手,应该把这差一点没砍下去的弯刀直接砍下去。砍下去了,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屈辱和后悔。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也不能再回头。 所以,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在进宫之前,内府的司仪就面授过被陛下召见时应该遵守的礼仪。 依照鎏玥的规矩,他应该底下头,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在皇帝陛下没有赐他平身之前,绝不能起身,也不能抬头。 即便皇帝陛下赐他平身,他也不能抬头。 圣驾尊颜是不容许随便窥视的,只有皇帝有资格随意打量别人。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嗤之以鼻。 皇帝?就那个连他胸口都够不着的小矮子,有什么资格让他低头朝拜? 然而现在的他早已经失去了骄傲的资格,他是那个小矮子的手下败将,事实胜于雄辩。 所以他依照规矩,低着头进入清心殿,低着头单膝跪地,低着头行礼。 “穆沙,拜见皇帝陛下!” “起来吧!”头顶上响起轻快的声音。 他下意识想要抬起头,但很快就止住,头颅只是微微一动。 “谢陛下!” 穆沙起身,低着头,默默的看着地面。 深褐色的金砖地面倒映着他苍白的脸,因为金砖的颜色太深以至于倒映出的脸色看起来仿佛笼罩着一层黑气,一种不健康的感觉。 但祁进说他恢复的很好,因为年轻。 是啊,因为年轻!因为年轻所以他容易犯错,因为年轻所以他太冲动,太冒险。也因为年轻所以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去死。 否则,在被虏获的那刻,他就应该自杀。 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拒绝治疗。 那么重的刀伤,什么都不做就能要他的命。 可就连身体都不想去死!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的恢复,呼吸不在刺痛,肌肉不再抽搐,原本外翻出去的刀口如今也变成了一条干巴巴的伤疤。 祁进手里明明有可以消除疤痕的药膏,但就是不给他使用。这是耻辱,烙在他身上的耻辱。证明他是一个失败者。 穆沙站在那里,面色灰败。 这让坐在上首的末璃感到很奇怪。 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位合邕的皇子看起来仿佛深受打击,身心俱损,生无可恋。 难道对方以为今天把他叫过来是要治罪?要杀头? 皱了皱眉,陛下摇了摇手里的纸扇。 日子过得太快,一晃眼春天就过去了,夏天到来,热意四射。 “来人,给皇子赐座!” 听到皇子二字,穆沙的脸色更加灰白,整个人晃了晃,似乎随时能晕倒过去。 他是尊贵的皇子,但此刻这身份却是耻辱。他宁愿他只是穆沙,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 小宫女搬了一把凳子,摆在他脚边。 来自胜利者高高在上的恩赐,一点一滴都是羞辱。 可明知是羞辱他也不能拒绝,只能低着头,再次行礼。 “谢陛下赐座!” 他坐下,仍旧低着头。 “你抬起头来!” 他听话的抬起头,只是抬头,并不敢也不愿看上首那位胜利者,目光停留在对方领口处。 因为热,小皇帝只穿了一件单衣,细长的脖子宛如天鹅一般,白皙而又光滑。 光滑?他微微皱眉,眯了眯眼。 啪的一声,一柄描金彩绘的纸扇被打开,华丽繁复的彩绘瞬间弥漫在他眼前,遮挡住小皇帝那修长白皙的脖子以及一整个下巴。 他别开眼睛,目光缓缓移动,终于还是看到了末璃的脸。 和记忆中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脸颊上的冻疮不见了,额头上的绒毛少了,怯生生的眼神换成了肆无忌惮的注视,原本有些俏皮的鼻子变得更加笔挺。 更漂亮了! 他愣了一下。 若是以前,他定然又要在心中腹诽,男人要漂亮做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果然,这小矮子也是个不简单的。鎏玥的画风大概和别处就是不一样,男人能力越强,长得也一定会越漂亮。 譬如展万钧,譬如祁进,譬如眼前这位小皇帝。 想来以后随着这孩子年龄的增长,能力和容貌也会一如既往的增长。简直无法想象,她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会成为一个比长生子还可怕的存在吧。 想到长生子,他心中一片郁结。 都被耍了!不管是合邕,还是大齐,疑惑是鎏玥。在长生子的眼里,都不过是可以随意玩弄的棋子罢了。 他垂下眼皮,暗暗伤神。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可真是一点也不像那个曾经对她高高举起刀刃的可怕对手! 末璃把穆沙看了又看,最终确定,这男人已经没有她记忆中那么可怕了。 不是对方变弱了,只是她变强了而已。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她说。 穆沙低着头,嘴角苦涩一笑。 “陛下说笑了,我如今还有什么能和你交易。” 身为俘虏,他连命都拽在对方手里。 如果真要交换什么,也该找他的祖国,而不是找他。然而他的身份尴尬,在合邕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所以,其实小皇帝把他带回来完全是一笔亏本买卖。 这一点末璃当然也很清楚,穆沙只是合邕国王的庶子,母亲是月神庙的祭司,他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在国内也没有什么势力。 否则这位皇子也不会在冰天雪地的时节被派到大齐来押送粮食,这明明就是个不讨好的苦差。 可惜,连这样的苦差,他也搞砸了呢。 真是不幸的很! 用纸扇掩面,她低头幸灾乐祸。 活该,谁让他想杀她。 “据我所知,你的母亲是月神庙的祭司,对吧。” 提起母亲,穆沙抬起头,定定看着末璃。 “是!” “据说,你也会成为祭司。” “是!” “那你就有能和我交易的资格了。” 她放下纸扇,咧嘴一笑。 穆沙却笑不出来。 祭司?月神庙?小皇帝想干嘛? “你想回去吗?回合邕!我可以放你回去。” 回去?这话让他心头一跳,但随即又沉下去。 “不,我不想回去!”他低下头,冷冷说道。 “为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是没脸回去吗?” 他身形一颤,脸色紧绷。 “看来正是如此呢。也对哈,你们和大齐勾结,想要坑鎏玥。结果坑人不成反被坑,陪了夫人又折兵。其实不光你没脸回去,想必合邕那边也没脸要你回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你已经被你的祖国抛弃了?”末璃撩起眼皮,懒洋洋的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慢悠悠的说道。 “啊!不对!我刚刚想到,也许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注定回不去了。” 她一手支着腮帮子,一手捏着纸扇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在胳膊上敲打,象牙做的扇背拍打在绸缎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轻微的啪啪声仿佛鞭子一般抽打在穆沙的心头,把所剩无几的一点自尊也撕成碎片,惨白的脸顿时就红了。 这一刻他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起来,虽然早就料到对方会狠狠羞辱自己,但如此直接的当面揭穿他已经被祖国被亲人抛弃的事实,还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羞耻和痛苦。 其实在得知自己押送的粮草是劣等秕谷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 即便没有鎏玥横插一杠,一旦劣质粮草暴露,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大齐人不会饶了他的,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抛弃,被拉来送死顶罪的。 所以那样的祖国,那样的亲人,他为什么还要回去? 他不是没脸回去,而是一开始就被抛弃了! 末璃看着他,看着他涨红的脸褪去,再次恢复惨白。 第345节 “可是我希望你能回去呢。” 穆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如果陛下希望我死,现在就可以。” “你误会了呢!我只是希望你回去,回去当月神庙的祭司。” “我是被抛弃的人,没有人会希望我回去。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丝毫价值了,陛下!” “价值这东西是可以创造了。前一刻你毫无价值,但也许下一刻就会价值千金。关键是,你愿意当一个有价值的人吗?” 末璃挑了挑眉,看着对方。穆沙的脸色越发灰白,但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的双眼却越来越亮。 男人啊!尤其是皇室子弟,血管里天生就流淌着对权势的追求,野心勃勃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只要有任何一点机会和鼓励,他们心里的*就会蓬勃生长。 那话怎么说来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不介意做一回春风,只要他能为她结出硕果。 “陛下要我做什么?”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末璃抿嘴一笑。 “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小忙?越是说小的人,所求的东西就越大。这个道理,穆沙心里很清楚。 一国之君想要什么?用膝盖想也能猜到。 更大的权力,更大的版图,更多的臣民。所以她是想要收买他,然后屯兵他的国家吗? 可能未必又这么大的胃口,但也是*不离十。吃不了,当成傀儡控制也好。 所以,为了达成这样的交易,想必对方拿出来交换的筹码也一定很可观。 军队?兵器?亦或是无数的钱财?如果要他选,他会选兵器。 深吸一口气,他问道。 “陛下想要什么?” “我想要月神之石!” “不行!”穆沙一口回绝。 “为什么?”小皇帝跳起来,一把攥紧拳头,问道。 月神之石对这家伙来说一定很重要!他心里下意识想到。 “月神之石乃是国宝,怎能轻易送人。这是对月神的不敬!” “我只是暂借!” “暂借?那也不行!月神之石从来没有离开过月神庙,也永远不会离开。即便我能当上祭司,也绝不能让国宝离开月神庙寸步。” “那只是一块石头!”她喝道,眉毛都快要飞起来。 “陛下心里明白,那并不是只是一块石头!”穆沙毫不退让。 对方越是多多必然,他心里就越肯定这事不简单。 末璃瞪着他,忽而整个人往后一倒,重新坐回龙椅上。细白的手腕轻轻一摇,啪的展开手里的纸扇,轻轻往盛怒的脸上一盖,然后缓缓下移。 随着扇子往下移动,她姣好的面容一寸寸重新展露。飞起的眉毛已经展平,瞪大的眼睛微微眯着,是一副笑眉笑目。挺拔的鼻梁下,花瓣似的红唇也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两片嘴唇翻动,她用那略微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 “你不想听听我拿什么跟你换吗?只要一天,把月神之石借我一天就够。我不要,我只是借。” 借?借去做什么? 穆沙没有开口,而是皱着眉一直沉默。 末璃也不催他,只是微笑着,像一只等着猎物上钩的狐狸,又像是哄骗女人的花花公子。甜言蜜语,虚情假意。 明知道是一个陷阱,可他还是心动了。 “陛下保证会归还?而且绝不会有任何损坏?” “当然!” “陛下会拿什么换?” “炼钢法!”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二百一十章 君无戏言! 穆沙最想要的是兵器。 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给的更好。 所以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得不多问一句。 “什么?” “我说我可以给你炼钢法,用来交换月神之石,而且只借一天!” 说只借一天的时候,末璃心里略微有点虚。那玩意到底应该怎么用她哪儿知道,兴许得敲碎了才能起效,或者要弄个什么仪式,花上个三四天。 鬼才知道! 但现在的目的是让想办法让对方同意拿出来,当然是筹码越诱人越好。 先拿出来,弄到手,至于到什么怎么搞,再说! 现代人的现实主义手法! 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位穆沙皇子已经动心了。 他看着她的眼光已经不再是一开始的冷漠心灰,那种属于男人独有的野心之火,已经在他眼底重新闪耀起来。 “陛下说的是真话?”对方语气有些迟疑。 “君无戏言!” “陛下能够做主?” 这问题多少让末璃有点尴尬,看来摄政王的威名真是人尽皆知。就算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把展万钧当成鎏玥真正的皇帝。 穆沙有这样的顾虑也很正常。 “能!”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穆沙直直的看着她,仿佛是要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丁点的心虚。 但末璃确实一点也不心虚。 “陛下能保证我安全离开?”他又问道。 拿到炼钢法也许并不难,但能不能活着回去,也是很重要的。他当然不怀疑小皇帝交易的诚心,但另一个人的心,他可没把握。 不仅仅是摄政王,还有长生子。 “能!”末璃再次坚定的点头。 穆沙垂下眼皮,内心千万种心思飞快转过。 冲动,恐惧,狂热,战栗,最终统统归于平静。 “月神之石从未离开月神庙,想拿到它,再带出来,没那么容易!得花点时间!至少我得先成为祭司,拥有更多的权力,才能接触到它。” 他轻声道。 这才是可以交易的态度!末璃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纸扇。 “三年够不够?哦不行!已经没有三年了。这么说吧,在我十八岁生日之前,能拿到吗?” 十八岁生日之前?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随后撩起眼皮。 “有点紧,但我可以试试。” “不要试试,要确定。时间不等人!” “好!我确定我可以!但陛下也得确定!” “君无戏言!”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也让穆沙第一次真正用看君王的眼神看向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君王的孩子。 这就是一个君王! 任性,狡猾,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天真可爱。手握重权,杀伐决断,那些普通人连说出口都会觉得恐慌的事物,在她手里也不过像是供人把玩的玩具。 可以随着她的心意拿去交换,交易,甚至抛弃,毁灭,又或者重塑,组件。 鎏玥人认为皇帝是天子,天神之子,一个带着神性的孩子。 “陛下不怕我骗你?”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就不怕他回到合邕之后就反悔了,反正炼钢法也拿到了,又没有立下什么字据,即便立下字据了又如何。他不过是个失败的倒霉的无关紧要的皇子,没有人会为了他说的什么做的什么去负责。 她就这么相信他? 他和她之间,可没什么信任可言。 听到这个问题,末璃微微瞪了瞪眼,这样她原本就不小的双眼看起来更大,更圆,透出一种小动物一般格外招人喜欢的可爱劲。 “你会骗我吗?”她问,手里的纸扇微微落下,露出崛起的嘴巴。 花瓣似的,带着一种娇气。 穆沙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从对方这种刻意营造的可爱娇气的氛围里清醒过来。 那可绝对不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也不想想是因为谁,他才会坐在这里。 第346节 所以,也许他问出那样的问题,就是一种自取其辱。 想到这里,他有点懊恼起来,别开眼抿起嘴。 但他心里还有疑问。 “陛下……要月神之石……做什么?” 任谁都知道炼钢法对于一个目前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国家的重要性!在现代社会来讲不亚于航空导弹核心技术! 把这样的技术出卖给另外一个国家,皇帝陛下此举无异于叛国。 月神之石,有那么重要? 虽然他心里由衷坚信月神之石对于合邕极其重要,但这种重要主要体现在宗教意义上,而不是实用性。 但鎏玥小皇帝这一番举动却让他产生一种怀疑,也许“月神之石”还有别的什么意义。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权利也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毕竟那是属于他的国家的东西! “它可以用来许愿!你知道的,在生日的时候许愿最灵验了!”她说。 穆沙愣住。 “真的?” 小皇帝裂开嘴,哈哈大笑。 “当然是假的!生日许愿,我都不相信,你怎么还会信!” 被耍了!穆沙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接下来便是对坐无言的尴尬时间,年轻的合邕皇子紧闭双唇,像一只倔强的河蚌一样,用沉默来向鎏玥更年轻的皇帝陛下抗议。 皇帝陛下心情不错,摇着手里的纸扇老实不客气的大笑了一场。随后就轻轻一摆手,把倔强的皇子殿下赶出了清心殿。 穆沙皇子走出清心殿,长吁一口气。 心里还流淌着被戏弄的恼怒,但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失败感已经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获力量的激动,他把这种激动小心翼翼的压抑在骨髓里,并不表露出来。 迈下台阶的时候,他依然低着头,脚步也略微显得沉重,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一个俘虏的样子。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皇帝陛下所谓的“炼钢法”会是什么样?是写在纸上?还是口传?亦或是直接派给他熟练的工匠? 他该怎么离开?坐船?骑马?坐车? 回国之后,又该怎么才能安全的回到祭月城,再安全的进宫,最后安全的把秘方交到父皇手中。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肯定,在合邕希望他死掉的人远比希望他活着的人多得多! 以及,他又该用这张秘方从父皇那儿换回什么?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无数念头顷刻间就占满的年轻皇子的脑袋,以至于他都没留意看脚下的路,差点直接撞在一个人身上。 幸好他在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快要爆炸的时候,强行压抑住了狂奔的思绪,抽出一点精力看路,这才在最后关头急刹车,停住。 有人挡在了他前面! 穆沙抬起头,看到一张满脸都是褶,皮笑肉不笑的老脸。 愣了那么一瞬之后,他猛然后退半步。 “王公公?” 王宝宝嘿嘿咧嘴一笑,眯着眼朝他拱了拱手。 “穆沙皇子,老奴奉王爷之命,请你过去一趟!” 来了!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穆沙心想。 所以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因为小皇帝说了还不算,得摄政王说了才真正能算! * 穆沙跨出清心殿的那一刻,展万钧就悄无声息的从硕大的屏风后迈步而出。 “陛下可真会慷他人之慨!没声没想的,就把微臣手里这点好东西全送出去了!也不怕我心疼!” 末璃伸出一根手指头掏了掏耳朵,咧嘴一笑。 “你手里宝贝多,匀出去一件两件,哪里就会伤筋动骨!别太小气啦!” “哼!说得轻巧。炼钢法是什么,陛下难道不知?合邕能和我们合作,一则是联合抗击大齐,二则就是苦于不会炼铁,无法锻造上好的兵器,年年都只能从我们这儿购买。陛下把炼钢法给了他们,断了生意还是小事,养大一条狼,才叫人担心呢!” 展万钧冷哼一声,垂着眼皮看着她,眼神有些恼怒。 “那你的意思是,不能给咯?”偏偏她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扭过身趴在扶手上仰头看着她。 “君无戏言。你不过是开开口,我可就得替你擦屁股!” 说道擦屁股,他的眼神就掠过她因为趴着而撅起的屁股。 擦?他都想抡胳膊直接揍!小孩子不听话,就得揍! 顺着他的目光,末璃也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 “别那么小气嘛!就算今时今日我不做这笔交易,过不久你也得亲自把炼钢法给合邕人送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拿来给我用一用呢。好歹我还能换回点东西!” “我给人送去?怎么可能!” 他傻了才会把炼钢法送给别人,那就等同于往别人手里塞刀子,好让对方往自己身上砍。 傻的吗?那个国家会希望隔壁的国家兵强马壮,武器精练?当然是越弱越好。 末璃撇了撇嘴。 “真的是越弱越好吗?我怎么觉得平衡才是最好的。” 展万钧微微皱眉。 “什么意思?” “你可别忘了,北狄人已经会炼钢了。”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我们和大齐正式结盟,运气好的话,一两年之内肯定是不会有大战了。北狄人学会了炼钢,肯定要大肆制造兵器,武装他们的军队。北狄是马背上的民族,不会耕种,一到秋冬季节就会骑上马带上刀到处烧杀掠夺。不能到鎏玥掠夺,那么他们会去哪里?”她问。 “会去合邕。但这与我们何干?” “是,短时间内当然和我们没关系。合邕本来就是最弱小的,被欺负也活该。可万一不小心,它灭国了。怎么办?” 展万钧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北狄人不傻。兵强马壮,武器精练,那么多兵马要吃要喝,光靠这群蛮子,可生产不出那么多粮食。自己生产不出,那就走只能去别处抢咯。像北狄这样的民族,一时半会是改不了打打杀杀的习惯。要他们不打仗,比要他们不吃肉还难。鎏玥不能啃,他们一定会掉头去啃合邕。合邕一旦被北狄吞并,那么接下来倒霉的肯定是我们。所以,我们得帮老朋友一把。即便这个老朋友做过一点不那么地道的事,但我们总是仁慈又有爱的嘛!” “所以,与其等着失态越变越坏,去亡羊补牢。还不如先发制人,夺得先机!” “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出去,也太便宜合邕人了。” 小皇帝嘻嘻一笑,跳起身,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展万钧的胸膛。 “别那么小气嘛!一个秘方而已!” “说的轻巧!”展万钧伸手,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捏着,轻轻的揉了揉。 “一点也不轻巧呢。拿到秘方又如何?没有人手把手的教着,合邕人想要掌握技术,没那么容易。” “怎么?陛下的意思,我还得送人过去手把手的教?” “当然咯!你来我往才叫沟通。合邕人想要技术,必然会有所求。有所求了,你才好开口提条件呀。所以,方子就是那钓鱼的诱饵。你一点好处都不给,怎么把人吊在手里。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说起来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他还真是小瞧了她!摄政王心想。 “照这么说,我还得谢谢陛下咯!” “不用谢,应该的。毕竟,你是我的爱卿,我得对你好!”她笑的越发甜,眼睛里冒出光,闪亮闪亮的。 展万钧一时不察,就陷进去,伸手把她拽到怀里,低头亲吻上那发光的双眼。 末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闭上眼。 薄薄的眼皮根本挡不住他灼热的双唇,眼珠子差点就被烫伤。 随即这灼热掠过她长长的睫毛,顺着笔挺的鼻梁,落在她花瓣似的双唇上。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这一回是真的要开始结尾了呢!大概还有那么七八个章节吧,大概!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旧愁新恨一起算! 领导动动嘴,底下跑断腿! 末璃知道自己一念兴起,用炼钢法跟穆沙换月神之石,为了达成这笔交易,底下人却要忙东忙西,各种周旋。 尤其这钢铁二字乃是摄政王安身立命的法门所在,老虎嘴里拔牙,且能让这煞星爷爷疼一阵。 但反正她是动嘴的,动完了嘴,就可以歇着,安心等结果。 六月炉火天,清心殿里镇了冰块依然挡不住滚滚而来的热潮。 自昨日起,天上就积了些阴云,瞧着仿佛是个快要下雨的样子。然而这阴云只是积着不动,一丝风也没有。一直憋在土里的热气就这么一点一点不断的蒸出来,天地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大蒸笼。 世间万物,死的活的,都在里面蒸着。 真是又闷又热,要了命了! 在皇宫里有冰镇着,她尚且觉得难耐闷热,那外面的老百姓该受什么样的苦,可想而知! 这天瞧着就不对劲!怎么看都算得上“天有异象”! 估摸着在这么闷上几天,那帮闲出屁的言官又得上折子,让她下什么罪己诏。 倘若罪己诏能当求雨符用,别说一道,十道也给。 可要是没用,那她也不会傻乎乎往自己身上揽事。 正胡思乱想着,一抹修长的身影就走进了清心殿。 屋子里水汽重,凉飕飕沉甸甸,如同凝结着的乳酪一般。人影晃入,就把这水汽搅动起来,倒是带出那么一丝两丝的微风。 第347节 可这风是湿的,扑在人脸上潮潮的,并不舒服。 明明不热,她还是拿起手帕擦了擦脖子。然而手帕也是潮的,这可叫人怎么过!整天跟泡水里似得,搁着冰是泡冷水,撤了冰就是泡开水,那种都不舒服! 泡在水里,脑子都要进水了! 恍惚间,人影就到了跟前,屈膝跪地。 “陛下。” 末璃抬头,扭头伸手一招。 “去,弄块冰镇的手绢过来,给梅公公!” 跟前跪着的正是梅若华。 “快起来吧!” 梅若华这才起身,李蔷端了一个小巧的银盘过来,上面摆着一方雪白的手绢。 梅若华侧过身微微施礼,伸手取了盘子上的手绢,摁在脸上拭汗。 手绢触肌透凉,却不是冰镇的效果,而是熏了薄荷冰脑配成的香。擦干了脸上的汗,压下潮热,这才放下绢帕又掉转头。 末璃朝李蔷使了个眼色,她便端着银盘退下了。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梅若华才又上前一步,低着头,却并不说话。 “怎么?”原本懒洋洋躺在牙簟上装死的小皇帝翻身坐起。 梅若华眼皮一撩。 “王公公把皇子殿下叫到御正殿去了。” 她噢了一声。 “我和他说的事,摄政王知道。他肯定得交代穆沙一些事!” 梅若华低下头。 “怎么?” “王爷向皇子问起了月神之石。” 末璃一挑眉。 “这个,他也知道的呀。” “但皇子和王爷说的,跟陛下说的不一样。” 诶?说的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梅华若低头,拱手,急促说了一句。 “陛下赎罪!” 随后便再上前一步,到她身旁,伸手拢住自己的嘴在她耳边飞快了说了一句话。 “什么?”末璃猛然回头,额角差点就撞在梅若华的鼻梁上。 他急速退后,险险躲开,随后又快速重复了一遍。 “那东西,就在他身上!” 小皇帝双眼一睁,又一眯,伸手一把攥住自己的衣摆。 “当真?” “奴婢不知真假,只知这是皇子自己亲口说的。” 小皇帝皱眉,伸手一摆。 “不对,这不对!” 梅若华低头,不言语,只是撩起眼皮看着她,眼神仿佛是在询问。 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末璃也看他。 “倘若就在他身上,如何瞒得过祁进!除非,祁进骗我?” 这话梅若华不敢接,立刻垂下眼皮。 “不对,也不对!” 祁进不可能在这事上骗她!倘若那东西就在穆沙身上,他必然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她和展万钧的三年之约,他才不在乎。 那么显然只能是穆沙在说谎!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再次看向梅若华,她能想到的,梅若华肯定也能想到。自北地归来之后,她便让梅若华盯着祁进和穆沙,倘若穆沙打着什么鬼主意,定然逃不过他的耳目。 “皇子从未与他人接触!”他道。 没接触?一个人其实也能搞出很多阴谋诡计,只要能力足够。但穆沙是那种能凭一己之力掌握乾坤的人吗? 瞧着又不像! 对展万钧说谎,与他能有什么好处?何况是这样的慌言! 月神之石在合邕,他不但可以安全脱身,那可以拿着炼钢法回国东山再起。到她十八岁生日,要他履约之前,为了让他能掌握到足够的权力,鎏玥还会在多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 怎么看,他都应该老老实实闭嘴,坐实了月神之石不在他身上的事实才对。 傻瓜才会去说那样的话! 除非他是不想走了! 亦或者……他只是迫于无奈说了实话,以此来向展万钧投诚,换取那些她许给他的筹码。 毕竟,这些筹码并不是握在她手里,而是握在展万钧的手里。 所以,这其实是真的咯!那东西,真的就在穆沙手里? 这念头一起,她的心就狂跳不止。这感觉很糟糕,仿佛有看不见的手猛然插进胸膛,一把攥住了她的心脏,一下就把血液都挤出来,血管都快要爆了。 而现实是她也确实伸手一把攥紧了自己的衣襟,眉头紧皱,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压抑的呻吟。 “陛下!”梅若华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住她,眼神慌乱。 “来……” 才喊了半声,就被她冰凉的小手捂住嘴巴。 她咬着牙无法开口说话,白着脸摇了摇头。 梅若华顿时闭嘴,扭头抓过旁边暖包里捂着的茶壶,把壶嘴凑到她唇边。 末璃咬住壶嘴喝了两口温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落在胸口,把揪成一团的心脏泡开些许。 她咬着牙用力吸气,慢慢松开手。 衣襟被她攥出无数褶皱,手心里的汗沾染在上面,一块潮湿的阴影。 小皇帝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微微低头,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压着,在眼角落下一片阴影。 “这件事,得让祁进知道。” 她一动不动的呆坐,双唇纹丝不动,但轻微飘忽的声音却从微微张开的唇瓣之间溢出。 梅若华也低着头,双手仍旧捧着那把茶壶。 “晓乐已经知道。” 睫毛下的双眸闪了闪,然后眼皮缓缓合上。她伸手一摆,整个人往后倒。 梅若华一手托着茶壶,一手托住她的后背,轻轻把她扶住,慢慢靠在铺着牙簟的靠枕山。 随后捧着茶壶低着头,一步步后退,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躺在罗汉床上的小皇帝叹了口气,睁开眼呆呆看着天花板,伸手扇了扇风,喃喃低语。 “这还真是天有异象!” * 赖沧澜带着手下的御林军在皇宫里巡逻。 按照他的职位是没必要亲力亲为到处走,可屋子里太闷了,虽然外面也热,也闷,可好歹走动走动,还有点风。 转到宝华殿的时候,就看到一抹黑影掠过。 “谁?”当下提刀而上,追过去。 追了半条巷子,那身影就停在前方不远处,没跑,反而等着他。 这可稀罕,他唯恐有诈,反而不敢近身,提着刀一步步上前,离着还有十来步就停住。伸手用刀一指。 “我认得你!” 先前一晃眼,没看出来。此刻追了一路,又离着近了,他忽而想起这身影不是第一次见。 矮矮的,小小的,这不就是上回大齐使团入京议和的时候,他在皇宫里遇到的刺客么!记得当时他也把人追上了的,还堵在了屋檐上。 当时刺客还不止一人,他被另一个刺客扰乱视听,一不留神让这小矮子溜走了。 想不到这家伙一回不成,还敢来第二回。 真是不把御林军放在眼里!这回要是再让这小矮子跑了,他就跟他姓! 旧愁新恨一起算!小将军磨了磨后槽牙,把手里的刀柄握紧,下盘移动,跨出一步。 那身影背对着他,一身黑衣从头包到脚,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似乎能吸收光线。一动不动贴在墙边,仿佛就是一个影子,随时能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他一步迈出,那黑影就嗖的晃动起来。 “哪里走!”赖沧澜一蹬腿跳起,手里的刀瞬间就朝着黑暗劈去。 刀风凌厉,下手果断,如光似电,一瞬即发!别说那是个人,便真是个影子,他也有自信一刀劈成两半。 那影子一晃,果然被劈开。 空气吸饱了水,刀风劈过,竟似有波澜涟漪漾出。被劈开的影子就随着涟漪晃动几下,飘然落地。 那只是一片衣料罢了。 第348节 而那黑影这随刀风飞起,在空气里晃了晃,就游到了围墙上,如同一只猫儿一般伏在墙头。 好快的身手! 赖沧澜愣了一下,随后哼笑一声,用刀尖指着那“猫儿”。 “只会跑,算不得本事!” 墙头上的“猫儿”一动不动,黑漆漆的脸上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狭路相逢,旧愁新恨!他要找她的麻烦,她也要报她的血仇。 腰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连疤都没留下。可这疤没留在她身上,却留在了观主的心上。 这一刀虽不是眼前这个家伙捅的,但若不是他把她逼到绝境,也不会遭人暗手! 帐得一笔一笔算,先跟眼前这小子算,再跟那个蛮子算! 想到此处,她轻轻一抖衣袖,藏在袖子里的短剑落到手里,握住。 赖沧澜站在墙下,并没有看到对方手里多了一件武器,但那“猫儿”眼里的杀意,却是毫不掩饰。 所以那猫眼一眯之时,他就立刻挥刀护在面前。 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墙头上伏着的猫儿就嗖的蹿到跟前,一道凉风拂面而来。 只是风,并无其他! 他挥刀一挡。 叮当一声脆响!手里的刀就吃了一计分量! 那黑影一击便旋身飞开,落地无声。 这一回离得只有三四步,他总算看得分明,对方竟然只是个身量十岁左右的孩子。 这孩子,他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他皱眉,刚想多看一眼再想想,对方却又发起攻击。 来得快,依然夹着一道扑面而来的凉风! 他侧身一晃,避开那风。凉风在夜色里一闪,猛然就横劈过来。也因为这一闪,他终于看清那并非是一道风,而是一柄短剑。 因为通体透明,非近到眼前不能察觉。 那风擦着他脸飞过,风是凉的,但划过他的脸却感到热意。 是脸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流出血,*辣的。 他顾不得擦,挥刀劈过去,仗着身高直接往对方脖子招呼。 那黑影猛然下腰,整个人一矮,避开。手中的短剑脱手掷出,扔向赖沧澜。 那剑在夜色里看不出,他只能凭着风感知,转身移位,险险避开。 却不料剑柄上悬着同样透明的链子,黑影一抖手腕,短剑就又调头刺过去。 夜色里这剑就是无形无影,赖沧澜睁大眼也瞧不见它到底往哪儿刺,这下可不知该怎么躲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而听见有人低喝一声。 “晓乐,住手!” ------题外话------ 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全凭陛下发落!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的一声。 赖沧澜肩头一痛,彷如一根烧红的铁条扎了进去。他浑身一颤,伸手去摸,未等摸到那铁条又嗖的抽出,鲜血汩汩冒出。 他整个人晃了晃,咬紧牙关才没有喊出声。 夜色里,冷光一闪掠过,在地上洒落一串血珠。鼻尖顿时溢满血腥之气。 “晓乐!不许你对赖将军动手!”梅若华自暗处现身,皱眉瞪向半隐与墙壁下的赵晓乐。 猫儿似得孩子圆睁双目,一眨也不眨。纤细的手腕一抖,叮铃一声,细链抖动,短剑重新落在手里。 握住了手里的短剑,赵晓乐这才转了转眼珠,对着梅若华眯了眯眼。 “梅公公,是他要对我动手。” “他可没想杀你!” “我不是也没杀他么。” 赖沧澜皱眉,伸手在后背摸到伤口,离着心口只有一寸。 这小矮子到确实留了一手! 梅若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叹了口气。 “既如此,还不快走!” 晓乐把手里的短剑晃了晃,挑着眉看了赖沧澜一眼,随后脚尖轻轻一踮,翻身上了墙头,再纵身一跃,就如同夜色里的小蝙蝠一般,凌空飞了出去,瞬间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赖沧澜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追上几步,被梅若华拦住。 “梅公公,你要做什么?那贼人所去之处,乃是陛下的寝殿,你这是……” 说着说着,他就自己住了嘴,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在定眼瞧梅若华,对方面沉似水,目深如潭,深不可测。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头朝自己身后看了看。先前只顾着追赵晓乐,也不管底下人有没有跟上。此刻回头一看,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也不知底下人是没追上他,还是压根就不知他在这里?亦或是已经被人悄悄灭口? 他猛然回头,再次面对梅若华,心里怀疑倘若此刻自己执意要追,是不是也会被灭口? “小将军还是快些回去止血疗伤吧。这伤处虽不是致命,可倘若耽误了时候,流血也能死人。望你好自珍重!”梅若华道,面色平淡,不惊不喜,不慌不乱。 “那个赵晓乐,是长生子的人?”他忍着疼,问道。 “是。” “陛下知道她今晚会来?” “是。” “陛下,没事吧。” “陛下很好,将军不必担忧。” 既然陛下没事,那就算他多管闲事。咬了咬牙,赖沧澜冷哼一声,握了握手里的刀柄,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身后早已经没有梅若华的身影。 哼!这皇宫里也是藏龙卧虎。他心想。 不仅小矮子功夫了得,就连梅公公也是深不可测。 * “什么?赖沧澜受伤了?”末璃捂脸,低头呻吟了一声。 完了完了!事情闹得这么大,那肯定瞒不住展万钧了。 可难道就这么把晓乐打发走?她又不甘心。 沉默了半晌,闷闷开口。 “他怎么说?” 他?哪个他? 但赵晓乐知道。 “观主说,可能是真的。” “可能?”小皇帝蹭的抬起头。 “这怎么能可能!我要的是确切的答案!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啊?不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这叫我怎么办?” 声音不由渐渐高起来。 “陛下!”梅若华在旁边出声。 末璃便戛然而止,又沉默了。 这叫她怎么办?一石激起千层浪,怎么能突然来这手!月神之石远在天边,展万钧却近在眼前。看不见摸不着,心里她只能望而兴叹,静待时机。而近在眼前的她便珍惜拥有,甘心流连。 可现在突然告诉她,望而兴叹的东西也是近在眼前。 那不是逼着她就地二选一! 这可叫她怎么选? 因为不想选,所以宁愿是假的。可就算是这么想着,心却已经动了,乱了,急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势,这下又被无端搅乱,她忧心忡忡,又心怀恍惚。一颗心左右摇摆,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那他什么打算呢?”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她压着心头乱跳杂念,低声问道。 “观主说,一切听凭陛下发落。” “哈!”末璃急促的笑了一声,干巴巴的。 赵晓乐低下头。 “听凭我发落?这会子倒是甩的干净,全听我的了。鬼才信!听我发落,那就叫他亲自过来。事到如今,不亲口听他说,我不放心!” “陛下,观主不方便出行。” “什么意思?” “摄政王在长生观山下部署了兵马。” “这又能如何?谁能拦得住他?他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不怕的吗?”小皇帝蹭的起身,愤然一甩袖子。 第349节 “我必须见他一面。” “陛下……” “这事和谁都没法说,只能和他。你去跟他说,我必须见他!” “是!” 赵晓乐退下,出了清心殿转身往深宫而去。梅若华一直跟着她,她头也不回,毫不介意。 两人影子似的在墙边门前一晃而过,顷刻间就到了冷宫废园。 关了好几年的海棠园近在眼前。 赵晓乐纵身上墙,落在院子里。 梅若华跟上墙头,却没有往下跳,而是蹲在高处隐于幽暗,一动不动。 赵晓乐猫儿似得落在院中,轻飘飘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激起。猫着腰几步上前,与廊下屈膝而跪,低声道。 “陛下要见您!” 墙头上的梅若华眯眼凝神,想看长生子躲在何处。 然而廊下幽暗处并无踪迹,难道是躲在屋子里?但赵晓乐说话之后,也不见屋子里有人回应。 “是,属下明白!” 未见回应,但赵晓乐却仿佛已经听到了什么,把头一低,答应道。 说完这句她就立刻起身,急速后退了三四步只有就纵身跃起,在柱子上蹬了一脚飞身跳上屋顶。 梅若华连忙站起身,望过去。 屋顶上赵晓乐已经急奔而去,纵身几次飞跃,消失于夜色之中。 他双眼眯了眯,随后掉转头,从墙上跃下,飞奔往清心殿而去。 等他跑回清心殿,不待传召就急速入内,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影在屏风后一闪而过。 他一步跨到内殿。 小皇帝自罗汉床上坐起,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 梅若华不语,低下头后退一步。 头虽然低着,可双眼却扫视一周,耳朵也细细聆听。然而内殿并无那处不妥,也没有任何异动。 “怎么了?”陛下又问了一遍。 “晓乐出宫去了。”梅若华这才回话。 “噢。随她去吧。”末璃往罗汉床上一躺,摆了摆手。 梅若华微微抬头,看着末璃伸出的手,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一步一步后退着走出去。 * 蒸笼似得大热天闷了三天,终于下了一场透彻的大雨。 皇宫里的暑气消散了许多,然而雨一停,烈日当空,反倒更热了。 好在此刻热的痛快,只是万万不能出去晒太阳。一晒,必然爆皮,生疼生疼。 天热,冰窖里的冰块消耗量巨大。 皇宫里御用的冰窖还有富余,但外头私营的冰窖据说已经供不应求,有价无市。冰价比往年贵了三成还多,许多小户人家已经买不起。便是达官显贵之家,今年也没人能可着劲用冰了。六部九卿倒是有圣心怜悯,时不时会赏赐冰块。不过这点圣恩也是杯水车薪,远不够用! 长生观和祗垣寺都分发了避暑去秽的丹药汤剂,但仍架不住京城里每天都有被热死的人。郊外流民巷里热死的更多,甚至还有全家一夜之间都热死在密不透风的低矮泥房里。 天热暴晒,泥房都干裂了。忽而一场大雨,又倒塌了一片。压死的闷死的热死的淹死的,好这一夜之间,就死了一大片。 义庄早满了,尸体只能搁在原处。半天就臭了,恐怕要起瘟疫。 户部已经上了折子,请求朝廷做好准备,有所防备。 天热,热的出奇,谁也不好过。 人人都道皇宫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不知这皇宫为了聚气,地势很低。冬天冷,夏天热,并不好受。 与其在这闷热低洼之地白白消耗冰块,她想了想还是去行宫里避暑算了。 行宫地势高,山里也凉快。继续待在皇宫里,一则她容易胡思乱想,二则也非闷出病来不可。 把这事跟展万钧商量了一下,他倒也不反对。只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行宫那么大,住得了她,自然也住得了他。 一起去! 她是无事一身轻的儿皇帝,自然是想去就去,去的容易。可展万钧是公事繁忙心怀天下的摄政王,并不能说去就去。 所以她先行一步,他把事情归拢一下,中途赶上。 行宫好啊,山清水秀,凉风习习,又有佳人相伴,相依相偎。 摄政王表示,以后的公务统统飞马快报,既然去了就玩个痛快,国事也一并在那儿处置。 但如此一来,他就更得花些时间安排。只怕紧赶慢赶,也要她先到一步了。 对此小皇帝无所谓,只要能逃离蒸笼就好,有没有他跟随不是重点。 行宫里东西都齐全的,故而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何况是分两批过去,缺什么可以让下一批带上。 小皇帝轻装上阵,宝盒依然留下,李蔷和华妱两个跟去。随行护卫依然是赖沧澜,御林军随驾近卫,金羽卫这负责外围安全。 圣驾出巡,兹事体大,安危尤重。虽然是轻装上阵,放行李的马车少了,可随行护卫的金羽卫和御林军却是一个也没少。 故而依然是浩浩荡荡的车队,白天太热太晒,故而是趁了天黑出发,连夜赶路。 小皇帝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 华妱原本担心她又晕车,睡着了也好。 李蔷在车里守着,车轱辘发出单调的声音,整个人跟着一晃一晃,就晃出绵绵睡意。 但脑子里还是紧着一根弦,眯一会她就睁开眼看一看。 小皇帝侧身躺着,背对她,睡得倒还算安稳。 她伸手掩面打了一个哈欠,从架子上摘下一柄薄纱绷成的宫扇,对着陛下轻轻摇着。 外面月朗风清,些许的凉风从车窗钻入,却是比皇宫里爽快些。 但愿山上能更凉快!可惜宝盒姐姐得留下看屋子,不然大家一起去山里避暑,岂不快哉。 话说陛下已经成婚,结果小两口新婚燕尔却依然分居两地,不得相见。好好的去行宫避暑,结果德妃娘娘不跟着,摄政王到跟着去。 也是怪哉!这其中的怪,她是不敢想也不敢问。在清心殿的日子长了,有些事她再傻也能觉出味。 先前她还想着陛下会不会要自己呢!如今在想,却不知该说自己荒唐可笑,还是说……荒唐可笑。 这皇宫里的事,真是一点也不必百姓人家省心,反而更糟心! 德妃娘娘也是可怜!堂堂公主远嫁而来,结果却摊上这样一个丈夫。陛下也不是不好,只是无奈还有一个摄政王。 想来想去,最不好的还是摄政王!可这个摄政王……唉…… 摇着手里的扇子,她迷迷糊糊闭了眼,一脑袋胡思乱想。 忽而屁股底下车轮一震,她整个人晃了晃,哎呀叫了一声,睁开眼。 这一睁眼就看到车里多了一个人。 小小的,矮矮的,穿着一身绯色的内侍服,明月玉盘似得小圆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猫儿眼,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怎么多了一个小太监? “你……”她伸手一指,刚一开口,眼前这笑眯眯瓷娃娃似得小太监就伸手轻轻一弹。 一股香雾扑鼻而来,她没留神就吸了一大口,只觉得鼻子一痒,浑身一抖,掩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喷嚏一打,整个人就精神了。她警醒的一挺身一抬头,却发现车子里除了她和小皇帝之外,并无旁人。 那个小太监呢? 怎么没了? 难道是她睡迷糊,看错眼了? ------题外话------ 5698708(钻石1,鲜花5)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你盗走了神木! 入夜时分城门洞开,出去的不只是陛下巡幸行宫的车队,还有合邕皇子穆沙远行的马队。 相较于小皇帝浩浩荡荡的长龙阵,这位落魄皇子的马队就显得格外寒酸。 说是马队,其实也就四匹马罢了。穆沙骑了一匹,两个鎏玥的随行官护送,还有一个则是赶在西市买的番奴,年轻力壮,忠厚老实,路上可以照顾他。 一行人等小皇帝的车队过了才灰溜溜从城门而出,顺着小道一路远去。 大暑之天赶路,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但穆沙知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况且合邕山高路远,若是等到秋高气爽在出发,前头的路是好走了,可到边疆会正好碰到寒冬,后面的路就不好走。 这是个先苦后甜,还是先甜后苦的问题。 以前他没经过事,自然喜欢先甜后苦。如今他九死一生,生死一回,就宁愿先苦后甜了。 何况,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哪里是他说了算。 能走便已经是运气! 那边说是轻装上阵,却拖拖拉拉那么多车那么多人。这一边才是真正的轻装,出了城快马加鞭,趁着夜里那一点凉意一溜烟就跑出老远。 天热,老百姓们也多是夜里赶路。然而今日陛下巡幸,官府在城外设了关卡,把周边的老百姓都赶走了。 故而穆沙一行四骑一路畅通无阻,月上中天时,就已经到了城外百里开外。 四周无人,荒草萋萋,幸好月色还算明朗,能照见脚下的泥路。 第350节 四人也不交谈,只是闷声赶路。 跑着跑着,忽而耳边一声嗖嗖风啸。 “皇子小心!”随行官爆喝一声。 穆沙惊然抬头。 却已经来不及,风里陡然钻出几支利箭,噗噗噗三声过后,跟随在他身边的三人就纷纷中箭,跌下马去。 穆沙心头骇然,丝毫不敢停步,大喝一声猛甩一鞭,策马狂奔。 哪知前面竟然有绊马索,胯下的骏马一个踉跄,轰然跪倒,把他连头带尾摔在地上。幸亏他早有警醒,落地之时抱成一团,顺势滚了一圈。 虽满身狼狈,总算没被压死在马下。 又是飞箭,又是绊马索,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敢停歇,就地一滚之后立刻跳起,撒腿就跑。 可没跑出几步远,就从天而降一张大网,跟捞鱼打鸟似得把他网住了,就地一拖,直接拉走。 他在网中仍不停挣扎,可恨手里没有刀,连把匕首也缺,不然割破网绳,还有一线生机。 气急了他用手扯绳子,可哪里扯得开。扯不开,就发火,张嘴大喊。 “谁要害我?你们是谁?” 还能是谁?知道他往这儿走的还有谁?不是小皇帝就是摄政王! 好哇,堂堂一国之君,一国之王,还骗人! “陛下既然答应放我走,又何必如此!要杀就杀!没得这样耍人玩的!放开我!有胆你就出来,当面给我说清楚!狗皇帝!狗官!” 然而扔他喝骂不止,对方就是不现身,只是拖着网一路跑。 好这一路磕磕绊绊摔摔打打,直接把穆沙摔了个皮青脸肿,满身瘀伤,还吃了一嘴泥。 等停下来,网里的他都成了一个泥人,头发全散了,锦衣也破了,头脸全是擦伤碰上,伤口还站着泥灰,跟流民巷里的难民一个样。 堂堂皇子,落到这个地步,真是气也气死,羞也羞死。 这一回他也不紧赶着跳起来了!不管来人是谁,显然不是想要杀他,要杀刚才就能杀他,把他摔得鼻青脸肿显然是想要羞辱他。 他索性躺在地上不起来,瞪着眼喘气叫骂。 “要杀就杀,何必来这套!有种你出来!” 话音刚落,之间一袭白衣飘飘,从天而降。 他浑身一颤,顾不得满身的酸痛,跐溜一下就坐起身。 “祁天师!” 来者正是祁进,白衣胜雪,仙气飘飘,超凡出尘。只是看着他的双眼不似往日冰冷无情,多了一份恼恨。 他没来由心虚,低下头去,复而又仰起头,恨恨瞪回去。 “祁进!你又要害我吗?” 这一回连天师的称呼都欠奉,直呼其名。 祁进并不言语,翩然落地。脚下的尘土丝毫不扬,仿佛落下的只是一片羽毛。他迈步上前,宽大的衣袍无风自飘摇,真宛如九天真仙下凡尘,自带仙气。 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眼中的一丝恼恨褪去,又恢复从前的冰冷无情,而嘴角却浮上一丝笑意。可这笑意也是冷的,就如同玉石雕就的神像一般,无情无义。 这是祁天师一贯的模样,但却叫穆沙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蹬着腿往后退。 祁进若成神,岂不是百无禁忌?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陛下和摄政王绝饶不了你!”他喊道。 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祁进难道还会怕小皇帝,怕展万钧? 可此时此刻,他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越是怕,祁进嘴角的笑意便越是深。然而再深也只是一个浅浅的微笑,而且越笑越冷。 穆沙被这冷意激出心头的怒意和求生欲,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恐惧,握拳暗暗蓄力。 等祁进越走越近,就要倒跟前时,猛然跳起,飞腿就踢过去。 祁进到底有多厉害?他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实。对方一贯是高高在上神明一般的做派,轻易不动手。便是动手,也只是动动脑子动动嘴。 当然这样已经很厉害,动动嘴巴就能挑动三国之间兵戎相见。 那么动手呢?他自有天师做派,出尘若仙。可神仙未必会打架! 不试试怎么知道! 然而一脚踢出之后,他就知道错了! 这一脚还在途中,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沾到,他自己的肚皮就已经如同被铁锤狠狠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飞出去,砰的摔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这一飞,那一脚自然也没用了。 他哀嚎一声,捂着肚子蜷缩一团。 好痛!肠子都要碎了! 凭着肚子里的痛楚,他依稀知道自己被祁进踢了一脚。可怎么被踢的,却是一无所知!他连祁进什么时候抬了脚都没看到,若不是痛楚千真万确,若不是他被踢飞落地,谁又能知道他被踢了一脚。 他抱成团咬牙忍痛,眼见祁进又步步逼近,于是挣扎着用手撑地,满满往后退。 眼前这个人不对劲!没错,一直以来祁进就是神,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已经是个人。只有人会有这种发泄的情绪! 要他死,祁进不必动手就能。此刻踢他,是为了发泄。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可又心生懊悔。就算不会死,那痛还是难熬的很。 他退的不如祁进来得快,眨眼间那白衣飘摇就又到跟前。 穆沙心道,不好。 果然,身上又是一锤重击。他飞出去十来尺,噗通又砸落在地,张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混着泥沙成了一团烂乎乎的朱砂。 好痛!痛彻心扉!这一脚踢在胸口,只觉得心肺都要被踢碎了。一团血堵在胸口,他差点就憋死。 幸亏落地一震,吐出来了,总算又喘上气。 然而气是接上了,可浑身都是撕裂震碎的疼。他仰起头,咬着牙把涌上喉咙口的鲜血咽下。 月光下祁进面色冰冷如雪,但双眼却带着一股嗜血的杀意,不似神明,倒像恶煞。 他浑身一颤。 “天师……” 未等他说完,祁进已经一脚踢在他面门上。这一脚比前面那两脚都轻多了,可脸是最脆弱的。一脚下去,穆沙的脸就开了酱铺,血流满面。 顿时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泼醒。 穆沙浑身一颤,甩了甩脑袋,睁开眼。 眼皮充血已经肿了,只能眯开一条缝。顺着这条缝望出去,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他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并没有被捆绑,于是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揉开眼前的血红一片,他再次睁眼,终于看到一张雪白粉嫩的脸,两只漆黑如夜,闪亮如星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是小皇帝! 顿时骇然! 对方也一脸骇然。 “这是穆沙?你怎么把他弄成这幅样子?” 你?谁?穆沙抬起头,看到站在小皇帝身后依旧一身白衣,一脸森冷的祁进,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 “他活该!”祁进居高临下,目光鄙夷,吐出三个字。 小皇帝听了一挑眉,然后一点头。 “对!” 穆沙皱眉,心中那个气啊。张嘴想骂,喉咙干涩不说,还满嘴都是血,一张嘴就先吐了半口血。 随后,肚子也疼,胸口也疼,脸也疼,整个人就跟被捶了一遍似得,浑身都碎了似得疼。 他呻吟一声,沙哑开口。 “你们,想干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强撑一口气,瞥眼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儿是长生观!他竟然又回来了!怎么回事? 听到他这一句,小皇帝直起腰,一拍手,回头对祁进道。 “既然人来了,那就快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说完,还意犹未尽的一挥手,又画蛇添足的催促一句。 “快,赶快!” 快动手?做什么?穆沙慌乱起来,忍着疼咬牙往后退,然而每动一下就浑身剧痛,又忍不住哀叫,颓然倒地。 听了小皇帝的催促,祁进倒也不拖拉,伸手一番,掌心里就多了一块书本大的木板。 说是木板,但材质又宛如金玉。然而班上布满纹路,一条又一条,一圈又一圈,又怎么看怎么像树纹年轮。 看到这块木板,穆沙就脸色一变。 “神木怎么会在你这儿?” “神木?这是木头?”小皇帝踮脚看了一眼,扭头走过去,近距离打量祁进手里的木板。 “这不是木头,这是……电路板!” 一圈一圈,一条一条的哪里是什么木纹,全是一条又一条的电路! 只不过这电路做的极为复杂又极为精细,粗看一条条一圈圈,细看条条圈圈里还有条条圈圈。所有的线条圈圈最终都集中到中央一大块凹陷处,那形状很熟悉,就是那块神器的模样,正十二面体。 原来如此!敢情这一套玩意整个就是一个超现代工业制品啊! 不过这工艺比她来的时代还要先进的多,就不知是来自哪个时代了。 第351节 但这恰恰也说明,这东西定有一番神奇之处! 但这东西怎么来的呢?为什么会落在这里?怎么就一分为二成了“神木”和“神器”?以及,月神之石又是什么? 她心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疑问。 电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小皇帝会知道,对此祁进看着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拿着手里这块“神木”,他悠然迈步上前,逼近穆沙。 穆沙这一回没有后退,而是挣扎着站起来迎上去,咬牙切齿道。 “原来当年盗走神木的就是你!” 祁进轻轻一甩袖,连衣袖都未碰触到,穆沙整个人被吊起,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穆沙用手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呜呜直叫一边蹬腿,鼻青脸肿的脑袋又涨得通红,越发难看,而且骇人。 “你别弄死他呀!快放下来!”末璃看不下去,连连摆手。 祁进看了她一眼,手指一松,穆沙就掉下来摔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喘气,又是眼泪又是血,狼狈不堪。 偷了别人的国宝还倒打一耙,想不到祁天师竟然是如此无耻无礼之人。一想到自己和其他人在合邕对他以国礼相待,恭敬有加,对方还摆着架子,冷淡冷漠,一副超然出尘的世外谪仙的样子,就越发觉得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对他的愤恨鄙视,祁进是一眼也不要看,一点也不关心。只是看着末璃露出担忧怜悯的目光,便忍不住冷哼一声,出言解释。 “这本来就是我长生观的东西,何来盗走之说。” “你胡说!这要是你长生观的东西,那怎么月神之石在我合邕。”穆沙挣扎喊道。 说道月神之石,小皇帝就没心思给别人断官司,看向穆沙的眼神也从怜悯变成责备,再次催促祁进。 “别跟他废话了,快把月神之石拿到手,赶紧送我回去!小心夜长梦多啊!” 祁进冷哼一声,把手里的“神木”轻轻一抛。 穆沙双眼一睁,下意识就扑过去要抢。结果祁进伸手五指在半空一抓,握紧。他整个人就被无形的力量抓住,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神木”落在地上。 被祁进抓住,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分毫,只能在原地做无用功。 祁进一手抓着他,一手对小皇帝轻轻一摆,指尖遥指那神木中央的空洞。 末璃一下就明白了,立马从怀里把那块神器掏出,跑上去摁在空洞里。 神器和空洞乃是量身定制,摁进去就合二为一,分毫不差。一旦合二为一,整个神木就突然放光,光线从每一条纹路里透出,一闪而过。 小皇帝下意识推开,瞪大眼,心砰砰直跳,期待着奇迹降临。 然而这光一闪而过就消失不再,地上神木还是神木,神器还是神器,再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是不是缺了月神之石?快拿出来呀!”她急的不行,握拳又跳脚,简直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祁进微微一笑,抓着穆沙的手一拧。 合邕的皇子殿下就嗖的被移到神木前。 穆沙不是第一次见神木,但却是第一次见神器,一下就愣住了。 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觉得脖子上一凉,喉咙被割开了,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浇在那块透明的宝石上。 祁进这回真的要杀他! 他心头一惊,整个人用力挣扎起来,还啊啊乱叫,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脖子。 然而越是挣扎,喉咙口流出的血就越多。 他叫的惨烈,挣扎的也惨烈,把旁边站着的末璃吓得不轻。她抬头看他,心跟着一颤,却没有出言阻止。 一则是不想打断祁进做事,二则穆沙喉咙上的伤口并不大,其实并不会致死。 当然,也保不齐他自己被自己吓死,毕竟位置太吓人了。 但一想到这家伙骗了她,骗了祁进,就觉得他是活该受点教训遭点罪! 只看了一眼,她就低下头注视沐浴在鲜血之下的神木和神器。 随着穆沙鲜血的浇注,神器开始渐渐发光,散发出的光芒顺着神木的线条漾开去,不一会整块神木就跟着闪耀起来,如同通了电一眼,发出一团耀眼的白光。 ------题外话------ 含香阁(月票1)肥狐九(鲜花19)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错了! 世人都以为月神之石是块石头,其实不然! 祭月城每年都会举行月神祭,全国各地的信徒都会聚集在月神庙前的广场,观看这盛大的祭祀。只有在这一天,众人才能见到那块神秘的“月神之石”,那是一整块拳头大的纯净血红色红宝石,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迷人的光芒,令所有见到它的信徒为之迷醉。 然而信徒们那美丽的神秘的宝石,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月神之石。 月神之石从来就不是一块石头,而是月神的鲜血。 合邕的国宝叫月神之石,而承接月神之石的便是神木。神木上有个凹槽,可以摆放月神之石。月神之石一旦和神木合二为一,就能召唤月神,并开启一条通往圣境的道路。 穆沙的母亲是月神庙大祭司,从小到大在别人人眼里与其说他是皇子,不如说他是大祭司之子。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注定与皇位无缘,长大成人之后只能做一名祭司。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自小他心中就埋下了不忿,暗暗觊觎那被认为是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皇权。 他不屑于月神祭司的位置,因为月神从未降临,而祭司也没有实权。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除了取悦一下皇权,愚弄一下民众,还有什么用? 没用! 然而今时今日,在这长生观里,在这他喉咙被割开,将死未死之时,他方才知道原来月神之石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还真是一块宝石! 这块石头是透明的,因为浇注了月神后裔的鲜血,所以才会变成红色。 一直以来,月神庙的祭祀都弄错了。 难怪月神从未显灵! 那么现在呢?眼前的白光乍现,就是月神降临的异象吗? *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白光吸引住了。 光圈越来越大,末璃和穆沙离得最近,那白光转眼就涨大到五六尺宽,把两人罩住。 一时间,天与地都被这白色的光芒隔开。 而自这光芒之中又透出光,透出声,透出影。 有花有草,有树有木,有天有地,还有人,以及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穆沙看得目瞪口呆! 末璃则一脸欣喜! 光影之中正是她所心心念念,向往已久的时代。 她情不自禁就伸出手。 手指将将触到光影,画面就猛然收缩了一。 吓得她立刻缩回手。 那光一缩,又涨大,画面一晃就换了地方。 小皇帝瞪大眼。 敢情,这还是触摸屏! 于是又伸手,轻触,轻摆。光影果然随之再变,如同翻书一般,随着她手指的摆动哗啦啦的流淌而过。 每一次变动,白光就涨大一分,渐渐的,已经不光把就近的两人吞没,还逼到了略远处的祁进脚边。 祁进站得远,自光起就一直巍然不动,默默看着。 白光里画影变动,倒影在他寒冰似得眸子里如同跳跃的火焰,闪动的星辰,熠熠生辉,越来越亮。 这就是异世?这就是归途?这就是他不可触及之处? 等了一百多年,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光影如画,但又比画跟生动,有影有声,宛如亲临。 看傻了的穆沙也学着末璃的样子,举手去触碰,可怎么碰也无法触动画面,手指一次次穿过,点点光芒萦绕指尖,仔细看却不过是悬浮在空中的轻尘细烟而已。 末璃还在晃动指尖,拨动画影。光影流转,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忽然画面一晃而停,只画面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和她的手对在一起。 那手和她一般大小,连姿态也相同,对在一起就好像镜子的两面。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移开手。 雪白一片的画面上,唯有那手还停留着,过了两三秒,也移开了。 刚才她好像……真的感觉到了那只手!热的,柔软的,是真实存在的! 她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手也把穆沙吓了一跳。 然而等手移开,画面又自动流转,回到那些车水马龙,高楼大厦。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些画面。 一碰之后画面立刻又转到了雪白,这一回那一面的手直接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这触感,千真万确,带着力度和温度! 她下意识的往后一拉,那手就被拉出来,手腕,袖口,胳膊。 那边也是一拉,她往前一扑,连手带胳膊一下就戳进了画面里。 穆沙在旁边看得真切,她是真扑到了那画里,半条胳膊就凭空消失。 * 看到自己消失不见,末璃福至心灵,这一回是主动往光里扑。 第352节 一扑,就停住。 原来一直远远看着的祁进已经扔掉手里抓着的穆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拽。 这一拽非但她扑不进去,连带着那边抓着她的手也跟着过来。 一大截纤细白皙的胳膊,一看就是个女孩子的。 “你干嘛拽我!”末璃急了,扭头看祁进。 祁进却不睬她,伸手去抓那条被拽过来的胳膊。 那胳膊仿佛知道他要抓,立刻放开末璃的手往回缩,但还是慢了一步,被祁进一把抓住了腕子。 一只手还不够,再加一只,双手紧紧箍住那细如竹竿的手腕。 他抓的很紧,那手吃了疼,一下张开,一下缩拢,手如枯爪,关节僵硬。 “你干嘛抓她!”末璃又喊。 不管那边的是谁,她都觉得同时代的就算自己人。自己人总得帮自己人! 祁进瞥了她一眼,她也扭头看他。只见他眼里有火,脸色放光,竟是一个喜不自胜的模样。 一眼之后,他就扭过头去,继续用力抓着那手腕往后拽。 那胳膊的主人吃了力道,也用力往后拉。 跟拔河似得! 祁进拽的用力,然而对方也毫不留情,仿佛被抓着的压根不是自己的胳膊,宁可胳膊拉断,也绝不过来。 末璃都看傻了。 这是,这是搞什么呀! 不是送她走吗?怎么还拔河了? 那边是谁啊?为什么祁进非要拉过来? 那她还走不走? 祁进两只手用力拽,一寸一寸的把对面的人拽过来。及至双手抓住了对方的臂膀,硬生生抓出一个肩膀,随后便是一个头颅自白光里钻出,渐渐露出半张脸。 还真拽出来了啊!末璃的嘴巴情不自禁张开,然等看清了那半张脸,她就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 “她,她……” “陛下还不快走!天道的规矩是一个换一个!” 一个换一个?啊!原来如此! 小皇帝恍如被九天雷劈过,脑子里瞬间亮了! 原来这就是祁进心心念念要的结果,他要一个换一个。 所以,现在,她可以换过去! 她低头,看那被拽出来的人。那人也抬头看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皇帝浑身一颤,狠狠一咬牙,整个人往那白光里扑去。 * 跌坐在一旁的穆沙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传说是真的!原来月神之石真的能开启通往圣境的道路! 所以那一边就是圣境? 可圣境又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小皇帝为什么要去圣境?祁天师从圣境里拽出来的,又是谁? 他完全搞不清情况了。 小皇帝啊的一声尖叫,把看傻了的他猛然惊醒。 他忽然想起了正事,扭头四顾。 摄政王在哪儿?他怎么还不出现? 念头刚刚一起,就看到一道身影猛冲过来,然后呼的一声,一道黑光划过。 就听见噗一声! 一柄长刀直直插进祁进的后背,从前胸透出。 看到这一幕,穆沙双眼一睁,怔怔仰头。 一身玄甲的展万钧傲然挺立,握着刀柄的手异常坚定。 祁进浑身一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随后一咬牙,一眯眼,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他拽出来的那半边身体。 这一扑,他整个人就在刀身上划过,鲜血立刻淋淋沥沥的透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也撒在那被他拽出来的半边身子上,怀里的人猛然一颤。 “你……” 没等说出第二个字,就听见呲的一声,扎透身体的长刀被狠狠抽出,带着血和肉。 祁进饶是谪仙之体,这一下也疼的仰头哀嚎,心神俱裂。 紧紧搂抱着的双臂,也略微一松。 这一松,怀里的人就一把推开他,嗖的往后退。 展万钧握着滴血的长刀,微微扭头,看到那已经转过去半边身子的小皇帝,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腰带,用力把人拽了出来,往后一甩。 这一甩,带着火,带着怒,带着气。小皇帝在地上翻了个跟斗,直接摔趴。 小狗小猫似得晃了晃脑袋,一骨碌爬起,抬头看。 没看到展万钧!虽然对方就站在眼前,可她眼里只有那白光,以及那有钻回光里只剩下的一只手。 “不要!”她大喊一声,四脚着地快爬过去,一头要往那光里扎。 展万钧猛然皱眉,对着那发光的神木猛踢一脚。 这一脚就把神木踢出去,飞了好几尺才落地打翻,沾满了鲜血的宝石跌出来,在地上咕噜噜一滚。 又是泥又是灰又是血,脏污不堪。 他这一脚是用了劲的,存着要把这两件神器踢碎的心。不过神器要是能轻易踢碎,也就不要神器了。 白光,光影,瞬间消失,那只手也赶在消失前缩回去了! 夜色再次笼罩,月光徐徐洒落,闷热再次袭来,并带着不断蒸发的血腥气息。 “不!”眼看着一切消失,恢复,末璃抱头尖叫一声。 “不!不!”一声不够,她又用力叫了两声。 随后,连滚带爬的飞奔到神木和神器跟前,噗通跪倒。 “快,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她一边尖叫,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打翻的神木摆正,把脏污不堪的神器又塞进去。 然后傻愣愣看着,等着!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快点发光啊!快点啊!”她用力拍打神木,丝毫不顾自己的手沾染上血污和尘土。 拍了几下之后,她猛然抬头,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穆沙脸上。 “你的血!你的血!” 蹭的跳起,双眼发光,面色发狂,凶神恶煞一般朝他扑过来。 穆沙吓得伸手一把捂住脖子,蹬腿往后躲。 展万钧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小皇帝的后劲,握力一握,往后一拽。 把人拖到身边。 “陛下要往哪儿去?” 末璃被拖得一阵晕眩,差点仰天摔倒。这一仰,终于看到了他,于是浑身一颤,呆住。 只呆了一瞬,随后她眼珠子转动,从他脸上落下。 一低头,就看到他手里扔在滴血的长刀,又是一颤。 刀柄在他手心里一转,刀尖就抵上她的下巴,轻轻撩起她灰白的小脸。 “陛下,想去哪儿?” 末璃浑身的血液冻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展万钧一脸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表情。月光只能照出他半张脸,一半明,一半暗。 小皇帝的心咚咚直跳,越跳越往下沉。 干巴巴咽了一口口水,她沙哑着开口。 “我……我错了!” ------题外话------ 在家的小猫(月票1)jazz911sohu(月票1)skdidachung(鲜花1,钻石1) 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第二百五十章 既不爱,当自爱! 天还未亮,西市的馄饨老李就挑着他的吃食担子准备出门。门吱嘎一声就开了,老李迈步而出。身后婆娘就倚门而立,一直看着他走。 他紧了紧肩上的担子,步子稳稳的。 然而才走了一半,就听见隆隆的马蹄声,心头便是一惊。小心翼翼出了巷子口,没等多往前迈一步,疾驰的骏马就呼啸而来。 第353节 “让开,让开,快让开!” 听这呼喝声,老李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巷子里跑。跑了两步有停住,紧挨着墙根睁大眼。 就看见一大队金戈铁马的武士狂奔而过,马蹄隆隆作响,火把熊熊燃烧,热浪滚滚,刀剑寒光冽冽,让人心惊胆战。 不好!定然是出了要紧的大事! 皇城根下的老百姓见多识广,一看这架势就再也顾不上看热闹,把担子一条,火烧屁股似得往回跑。 李阿婆刚要关门,就看到自家老头又回来了。 “咋啦?忘了东西?” “不不不!回去回去!”老李也不多说,赶鸡赶鸭似得把老婆往里一赶,自己也闪身入门,回头啪的就关上。 关上门还不够,赶紧又拿了栓子拴上。 “老头子,这是咋啦?不出摊啦?” “不出了!外头好多兵爷,乱!出大事了!” “哈?出大事了?啥大事?” “别问!回屋歇着去吧!” “真不出摊啦?主顾们都等着……” “出个屁!命要紧还是钱要紧!妇道人家,懂个啥!” 都骂到这份上了,李阿婆也就不接话了。 小本买卖就是图个糊口,做一天才有一天的吃喝。这不出摊就没钱赚,今儿个吃什么?罢了,米缸里还有点剩米,再熬点红薯,对付着喝稀粥吧。 就是这馄饨不经放,这天热的。好在后院有口井,搁里面还能镇得住。 老李已经歇了胆子回屋,李阿婆还忙着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停下手竖起耳朵听。 果然,隆隆的马蹄声和噪杂的呼喝声缓缓传来。 街上全是兵爷准没好事!这京城里才安省了几天,怎么又出乱子? 再听听街坊邻居,也都是静悄悄的没动静。果然大家也是嗅到了危险,都躲起来不吭气了。 唉,老百姓想过点安省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 京城大街上全是兵,轰隆隆的马蹄碾压而过,激起滚滚烟尘。 大街小巷一丝人声都没有,临街的店铺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就连半夜里开着窗透凉的,听见马蹄声响起也都啪啪关上了窗。 但在门窗之后,却都竖着无数只耳朵,睁着无数双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的外面。 人人心里都憋着一个疑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站在御正殿的柳傲君心里也憋着一个疑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外面怎么了,他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长生观既然落在了他们手里,这一回就是不死也得来一个重伤。 但是,王爷是怎么把祁进重伤的,他还是想不透。 以及,明明重伤了祁进,抓住了重创长生观的机会,怎么摄政王看起来是一点也不高兴。 难道就因为……小皇帝和长生子勾结在了一起,意图不轨? 可他怎么瞧着,这一回能出奇制胜,是小皇帝里应外合的结果。 难道这一场变故,不是王爷和陛下一早设计好准备坑祁进的么? 那如果是陛下真的图谋不轨,她又想干嘛?做掉王爷?手里没兵,怎么做?路上也没埋伏,显然也不是暗杀。 就为了陛下夜会祁进?那王爷这生气就显得有点……太像吃醋了。 搞不懂! 当然陛下瞒着王爷夜会祁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王爷也不能老为这种事生气呀。 柳傲君一面心里八卦摄政王,一面竖起耳朵等着外面的传报。 “报,庞将军座下先锋官何钱前来禀告!” 柳傲君立刻抬头,大步而出。 “外面情况如何?” 何钱头脸显然是擦过了,但依然带着一股血腥气,开口就道。 “庞将军已我等搜查了京城各处,把长生观的余孽都一网打尽。只是……” “怎么?” “只是并没有抓到多少活口。” 柳傲君垂着眼皮不吭声,抿了抿嘴。 这也是意料之中!这一次虽然出奇制胜,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长生观经营百年,盘根错节。想要一次连根拔起,那就是做梦。 “山上那里,如何?” “山上由庞将军亲自镇守!玄灵子一干人等已经伏法!只是……” 又是只是!他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何钱一眼。 何钱脸色也阴晴不定,面色无奈。 “只是长生观底下有密道暗室,想要查清还需要时间。” 是啊!狡兔三窟,祁进这样的百年老怪,又岂止三窟。重伤之后还能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逃掉,也真是一份好本事。 不过祁进这回是真狼狈不堪!连百年的老巢都舍弃了,可见真是仓皇出逃。 “抓到的人……”他又问。 “俱已交给了崔大人!” 交给崔伦就可以放心一大半了,他终于点了点头。 何钱也暗暗松了口气。 “将军且在偏殿稍后,我这就去禀告王爷。”柳傲君伸手一招。 一个伶俐的小太监就闪身而出,上前招呼。 “将军请随我来。” “末将告退!”何钱对柳傲君抱拳行礼。 柳傲君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回头,往内殿而去。 * 还未到抱厦,就嗅到浓浓的阴沉之气。 门外伺候的小太监都把头低着,一个个脸色苍白,一副不堪承受这低压气场的惨样。 就连里面伺候着的老油条王宝宝也满面愁容,看到他出现,宛如看到救命菩萨降世,就差直接合掌念“阿弥陀佛”。 “王爷,柳大人来了!” “唔,让他进来!” “是!柳大人,快请!”王宝宝点头哈腰的请他进去。 柳傲君迈步而入,一样就看到直挺挺站在窗边举目远眺的展万钧。 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仍旧是当天穿的那身,只是除了甲胄。 屋子里少了清新静心的薄荷香,可仍旧压不住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香气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竟也不是那么难闻。 王爷身上沾了血,是长生子的血! 想到这里,柳傲君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有点排斥这股味道。 那可是神仙的血啊!虽从来不信祁进是真神,可百年老妖,心里想想也终归有所敬畏。然而王爷真是神佛不忌,杀伐决断! 男人更崇拜强者!所以他看向展万钧的目光便带着十分敬畏和崇拜! 看来,王爷才是真龙降世! 展万钧转身。 他立刻倾身伏跪。 “王爷!” “是时候了!”展万钧道。 “啊?”柳傲君愣了一下,抬起头。 展万钧目视前方,并不看他,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肃穆。 啊!是时候了!是那个的时候了!王爷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忽而心头一震,随即又猛然低头,再次伏跪。 “是!臣誓死追随王爷!王爷千秋万载!” 千秋万载?展万钧是一句也不要听。他想得不是千秋万载,他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终归是要走! 要走,那就走吧! 说什么信任!说什么爱慕!说什么不舍! 到头来,全是一场弥天大谎! 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了走! 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那么现在轮到他选择了。 所以他选择天下! 听闻王爷下定决心夺取天下,改朝换代,柳傲君心驰荡漾的激动了一会之后,又冷静下来。 第354节 新皇要登基,那旧的呢? 微微抬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小陛下她……” 展万钧冷哼一声,重重一挥手。 “让她就在行宫里老实待着吧!” 挥手间,血气翻涌,摄人心魄。柳傲君急忙又低下头去。 * 打算放手是一回事,可真去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何况目前还只是打算! 新旧交替,不可能一蹶而就,这期间有多少繁杂俗事,勾心斗角,利益纷争,全挤在一处等他裁决,等他摆布。 可他偏偏还要分出心去想她的事! 想了又有何用! 为了她,他不光想过,还做过,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还是落得一个背叛的下场! 想到背叛,他又想起年少时光,和那个被爱人背叛,了无生机的女人的对话。 “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何必如此要死要活!天下难道就缺他不得?” 对方怎么说来着? “非他莫属!” 他又笑。 “他既然不爱,你就当自爱。他都不爱你,你要死要活,又与他何干?他又不会怜惜你,心疼你!” 对方又怎么说来着? “我乐意!” 重重吐出一股浊气,胸膛里真是闷得慌啊闷得慌! 当年他嘲笑别人的,如今统统报应在自己头上了! 她既不爱,他当自爱!可这自爱,也不能纾解他心中因她不爱而生出的愤懑和苦痛。 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正因为心中愤懑,苦痛连连,所以他才下意识的把自己和末璃隔开。 倘若此刻让他见着那小混蛋,他可真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既出手,必有反抗!长生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没死呢。此番占了山头又如何?抄了老窝又如何? 泱泱千里之滨,谁知道有多少狡兔之窟。就为这,也不知要整多少年。 长生观出了事,保皇党必然也坐不住。就不知谁会跳出来当出头鸟? 渔阳王?未必!这老滑头是越老越滑。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子孙想!保皇党硬骨头死忠派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墙头草。若是他许以重利,不去动他们的封底和食邑,估计反抗不会太大。 可将来呢?新朝代养着旧朝代的王爷公主们,准备养到几时?便是他肯继续养,新贵们又如何肯?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有自己人不吃肉,到给别人吃的道理。 所以,反抗也有反抗的好处。正好一锅端,干净! 但就怕长生子和保皇党正式联合在一起,跟他唱对台戏。 一个有天命,一个有正统,全天下都会把他当成逆贼乱党,他岂不是失了民心,失了王道。 但好在,他手里还有一个皇帝! 可这个皇帝现在是他心头的疤,眼中的钉,肉中的刺。摸不得,看不得,连想都想不得。 一想,一看,一摸,他就要犯魔怔! 真是懊恼之极! 懊恼之间,他又突发奇想!倘若当时,他索性不出去,就让她直接走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这年头只一闪就被拍死! 凭什么!想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当他是什么? 要苦要累,要死要活,要爱要恨,大家一起受着!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别想自个就痛快了!哼! * 展万钧愤懑痛楚,在行宫里被软禁的小皇帝也是难受的抓心挠肺,心如油煎火烤一般。 偏生心神备受煎熬,这脸面上她还不能表露。 生怕自己露了怯,就被人看轻,看穿,以致失去谈判的资格。 虽然,她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没资格跟展万钧谈判。 她终归是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到底是没熬住!一伸手,就被人捉了个现行! 但对方这是钓鱼执法啊!明摆着挖坑等她跳啊! 她真是傻!想想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刚要送穆沙走,就得到这样重要的消息。明摆着就是个套! 然而连祁进都乖乖钻进这圈套里去了呀!何况是她! 会这样乖乖的跳坑,一方面是着急,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连祁进也信了的缘故。所以,其实她还是更相信祁进一些,至少在回家这件事上。 最成功的谎言就是九句真话加一句假话,穆沙就是祭司,祭司就是月神之石,这个核心的事实是千真万确。所以她和祁进都忽略了,消息为什么来的这么及时这个小小诡异之处。 后悔么?怎么能不后悔! 尤其是见识了神器的神奇之后,就更后悔了! 但与后悔同时高涨的,是回家的渴望和决心。 是真的啊!穿越时空,回到现代是真的可以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触摸,千真万确。 一次失败了又如何!只要东西还在,人还在,就还有机会! 谢天谢地,祁进跑了!虽然长生观肯定完蛋了。但倘若祁进的本事就只是一个道观,那她绝对不信。 想起祁进最后的样子,她还是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 展万钧下手,真是狠极了! 那么长的刀,噗嗤就把人捅穿。滴滴答答的鲜血从祁进的心口渗出,顺着刀尖低落在地上,顷刻间就汇集成一滩。 但有少许落在了被他拽出来的半边身体上,那张脸…… 她哆嗦一下,蹭的就从椅子上跳起,然后无意识的满地转圈,如同一只暴躁的迷失了方向的蚂蚁,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原地团团转。 这把刀,还是她送给展万钧的呢。真不愧是陨铁打造,能弑神! 但祁进也不是那么容易杀的!只是重伤是一定了!毕竟,展万钧不光把刀插进去,还用抽了出来。 两次伤害! 插进去的伤害,其实远不如抽出来!因为刀刃上做了倒刺!是勾着长生子的血肉拔出来的! 刀身一出,还带着血与肉,喷溅在展万钧的身上。 这一下定然很痛,祁进才不得不松手。 那一刀是扎在他的心头,换一个人,必死无疑。但是他,一定会活着的。 一定吗?一定!她不能迟疑!否则,就会陷入绝望! 得坚持住!坚持到祁进回来!也坚持到展万钧来见她! * 大行宫地势高,山林茂密,果然比皇宫里凉爽多了。 清心殿里摆了冰块还人人一股心火烧燎,可到了这里,便是白天也不需要摆冰,晚上还得盖棉被睡觉。 这本该是个舒服的地方,可一想到这里是关着她的牢笼,末璃就舒服不起来。 身边伺候的人全是生面孔,从太监到宫女,只有柳嬷嬷是老面孔。然而柳嬷嬷是锯了嘴的葫芦,皇宫里的情况,外面的情况,一个字也不透露。 她这样以身作则,大行宫里的太监宫女就更是成了聋子哑巴。如无必要,绝不和她搭话。开口了也只有一句“是,贵人。” 贵人!他们叫她贵人!而不是陛下! 这让她更加烦躁!她懂这称呼之下隐含的意思,摄政王这是要废她了。 废她,并不怕。怕的是,废了以后呢? 她的出路又在哪里? 是死?是活? 。死又是个怎么死法?活又是个怎么活法? 一无所知! 这清凉清净的地方,她住了三天,日日寝食难安,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这火从心里拱出来,在嘴皮子上结了一个火疖子。 刀割火烧一般的疼! 嘴唇那是多娇嫩的地方,这老大一个火疖子一寸寸往肉里烂,从嘴皮子一路疼到牙根里去。好这一下,她是彻底断了饮食。 连喝水都疼! 人不吃饭,身体就弱!她又是天生亏着的,三顿饿下来,脸都绿了。 山里风大,往廊下一站,衣服空荡荡的,看着都能飞起来。 刘嬷嬷担心出事,偷偷派人禀告到御正殿。早上去,晚上就回报,只有一句话,两个字——随她! 老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牙都疼了。 随她?怎么随她?随她病着?随她不吃不喝不睡?那出了事哪个担待的起? 第355节 真要是随了小贵人折腾,回头有个好歹,御正殿里哪一位能饶了谁?随她这两个字,一看就是带着气的。这带着气的话,不能当真。 可这带了气的话从御正殿那一位的嘴里说出来,就跟圣旨口差不多了。抗旨那也是不行的! 这种时候就是考验人的时候了,既不能真随了小贵人,也不能违抗了御正殿那位。 就跟走钢丝似得,得权衡掂量,一步一小心。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小贵人是断然不能有事,必得好好活着。 汤药,膏药,粉剂,统统都拿出来。又是灌,又是涂,又是敷。拢共就两片嘴唇大的地方,倒要折腾出十八般武艺。 末璃疼的神经直跳,饿的两眼发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疼是真疼,然而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躺在那儿无声掉泪。喝进去的汤药和水都变成眼泪,从那越发显大的眼眶里啪嗒啪嗒往外掉。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然而无用!因为那个要紧的人没看到,看到的人都不要紧! 她心里也是明白的。知道她是犯了大错,应当受罚。也知道他是生了大气,等闲不会饶恕。 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恨他,也恨自己! 要死要活,来一个痛快!这么折腾着她,让她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就是为了折磨。 是,他就是在折磨她。 什么爱!全是屁! 那话怎么说来这,爱如指尖沙,越用力越抓不住。他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 她明明都给他看前车之鉴了! 她都已经这么痛,这么惨,他为什么还不来看她? 末璃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反而越来越思念展万钧,说思念也不完全是,总之如果这是一场冷战,那显然她输了,沉不住气了。 然而就在她哭了一夜,吃进去的那点汤药和水都哭干,换来一对红肿的水泡眼之后。有人来看她了。 不是展万钧,而是展麟!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选择(大结局) * 展麟以为自己是过来陪小皇帝玩耍的,万万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凄惨无比的陛下。 当时就愣住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终归身份特殊,接触的人和事都摆在那里。结合这一阵所见所谓,顷刻间就有所顿悟。 难道外面传闻都是真的?父王埋伏兵马夜袭长生观,并同时软禁了陛下,这是……要自己登基做皇帝的节奏。 若真是如此,那他来这儿岂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尴尬了。 哭得如同风干橘子一般的小皇帝见了他,也略显尴尬。 丢脸都丢到孩子跟前了,她真是太没出息! 然而摄政王已经干晾了她三天三夜,她是真的受不了,十分需要一点安慰。 颤颤巍巍一伸手。 “世子……” “陛下!”展麟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哗的又冒出来,一闭眼,就顺着通红的眼眶呲溜溜的往下淌。 “好疼!”她呜咽道。 老远就瞧见那偌大的火疖子,烧得起泡化脓,如火如荼。光是看着都替她疼! 倒吸一口凉气,世子爷怒了,暴跳如雷。 “这……用药了么?怎么弄成这样?身边人怎么伺候的?都该问斩!” 这就诛心了!孩子气! 末璃一把拉住他。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心里难受!呜呜呜!” 光伺候有什么用!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火烧在心里,心急,心愁,心慌,心焦。这心要是不好起来,火也退不下去。 这个缘故展麟心里也知道一些,可事关自己老爹争权夺利,谋朝篡位,他这个当儿子的就没立场出来追究。 想了想,他重重一握她的手。 “这里都是不中用的。我给你找郭神医去!” 这是把郭胜义当观音菩萨使唤了!包治百病,救苦救难! 世子爷说到做到,飞马来的,水都没喝一碗就又飞马而去。等不及传报,他要亲自去请。 京城里乱糟糟,流言蜚语。换一个人来,郭胜义都不会出门。可世子爷亲临,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跟着去了。 城门口谁的马都拦,唯独世子爷的马不敢拦。 展麟心里约莫也有点号着老爹的脉了,叫他去,为得就是能便宜行事。别人,只怕都要落嫌疑。唯有他,既能不落嫌疑,又能稳妥照顾好陛下。 可现在这个局势,若是父王和陛下真成了对立,他又该如何自处? 帮着父王害陛下?做不到。帮着陛下害父王?更做不到! 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保皇党这几天都急疯了,打探不到大行宫的消息,都不知道陛下是死是活。他请了郭胜义去大行宫,瞒不住这京城里众多的耳目。保皇党会不会以为陛下有了大不测,以至于狗急跳墙? 而这一出,又会不会是陛下早就算计好的苦肉计,就是为了利用他的同情心? 不不不,不能在这么想下去了。 这样想的话,就是预先把陛下摆在了敌对的位置上。那她无论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找出无数阴谋诡计,来作证她是敌人。 然而,这都不过是唯心之论罢了! 他还是相信自己,相信陛下不是敌人。 * 郭胜义不愧是神医!出手与众不同! 大行宫里又是汤药又是药膏又是药粉,这位神医到了,看了看那个火疖子。就直接开了药方让小太监熬了一盅又苦又涩的汤药,给小皇帝灌下去。 幸好只有一盅,三口两口喝干。陛下抱着壮士断腕之心,豁出去了。 这一盅药喝下去,顿时人就迷迷糊糊了。 于是迷迷糊糊之间,神医大大手起刀落,拿小刀片在她嘴唇上一旋,直接把那烂疮就挖了。 鲜血如注,顿时就涂遍了整张嘴。 郭胜义把沾了烂疮的小刀往银盘上一扔,随即一把药粉就撒在创口上。 鲜血润泽了药粉,顿时就成了一团红艳艳烂渣渣的药糊,盘踞在她脸上,宛如趴了一直毒蜘蛛。 展麟咽了咽口水,觉得胃有点翻腾。 “伤口不要碰水,也不必包扎,多透气,勤换药。每日换药三次,创口用白酒擦洗。再佐以清热去火的汤剂,七天便能收口!” 神医大大一边洗手一边道。 “是,有劳郭先生了。”世子连连点头。 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郭胜义拔脚就走。大行宫现在可是是非地,小皇帝更是是非人,留在这里,嫌命长。 然而世子爷不放人,一招手。 “来人,送郭神医到偏殿歇息。等明日给陛下看过了,再做定夺。” 呵呵,不愧是世子,跟王爷一个德性。郭胜义表示看来沾上牛皮我是甩不掉了,唉,宫闱秘闻,争权夺利,知道越多命越短啊。 安顿好了神医大大,展麟掉头回到内殿。 小皇帝还迷迷糊糊躺在罗汉床上,两眼睁着,但空洞无物。 知道她这是麻药还没醒,可看着这张瘦了一圈,白了三分的脸,熊孩子心里就莫名酸楚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本来不是说的好好的,陛下来大行宫避暑,父王忙完了手头的事物也过来。君臣同乐,普天同庆。 可怎么转眼间,就隐隐要翻天覆地,改朝换代了?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做了什么?父王又做了什么?还有长生观,又做了什么? 一切都只能等陛下醒了,再问个清楚。 * 末璃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口干,很不舒服。忍不住呻吟一声,整个人头一歪,脸冲下不住干呕。 “陛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立刻便有人扶住她,用手轻轻拍后背。 她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脑袋和肚子,都跟被人用木棍搅过似得。 一整天没吃东西,喝下去的水也都成了眼泪,她干呕了好一会,啥也没吐出来。 止住了呕吐,她长叹一声,翻然躺倒。这才稍微有点力气扭头看了看一直待在身边的展麟。 这孩子两眼关切,满面愁容,是真的在为她担忧。 想到还有人关心自己,她的心又酸溜溜,眼睛也湿了。 “我……”嘴巴动了动,立刻感到钝钝的疼痛。比起一开始那火烧火燎,刀砍斧剁的疼,倒是好多了。 伸手一抹,湿哒哒烂乎乎。抬手一瞧,指腹上沾染着血迹和药粉。 第356节 好多血!怎么回事? “郭神医把那颗烂疮挖掉了。” 挖掉?她瞪大眼。那得多大一个疤?这疮可是深入肌理,痛彻心扉。 不过,挖掉也好!烂疮不挖,难道还留着养大成人? 与其将来烂穿,不如连根拔起,一了百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摄政王把她扔在这儿,也是打算挖掉烂疮,一了百了吧。 闭上眼,心更酸了。 “是不是疼了?我去叫郭胜义,给陛下开点止疼的药!” 末璃摇摇头,带着哭腔呻吟。 “我饿!” “饿?好,好。快,陛下饿了,那吃得来!” 听见世子说陛下饿了,要吃的,一直站在旁边听差的柳嬷嬷精神一振。 好好,果然是神医,一出手,不但治好了烂疮,连带着陛下都喊饿了。喊饿好啊,能想到吃东西,就是有了活下去的心。 只要心不死,那人就不会死! 阿弥陀佛!这小祖宗不死,大家的命也保住了。 * 在嘴麻且疼的基础上,末璃就算有心做出一个振奋的姿态,也只勉强吃了小半碗粥。 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食物,整个人也逐渐清醒过来,她感觉好多了,除了嘴唇依然刀割似得疼,但烧灼的痛楚消失了。 换洗了一身干净干爽的衣服之后,她有气无力的坐在矮榻上,终于能和展麟说说话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还是问出来了。 末璃长叹一口气,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摄政王如今作出了一副把她彻底放生的姿态,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展麟虽然年幼,可如今也是沟通的唯一纽带。她若是不想彻底泯灭于人世,那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以便世子能把实际情况汇报给他老爹。 求不抛弃啊,王爷! 不是她胆小怯懦,苟且偷生。终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不死,那她就得奋力拼搏,给自己再挣一条回家的路。 没错,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也不回头! 她嘴巴受伤,麻药刚过,力气虚弱,说一句话倒要两句话的功夫,说着说着还会眼圈一红,喉咙哽咽。 拉拉杂杂,磕磕巴巴,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明白。 她自己觉得已经讲得很明白,但展麟还是听傻眼了。 真是……讲神话故事吧? 首先第一个不可思议之处便是……陛下是女的! 他瞪大眼,眼神落在小皇帝的胸口。 瞧不出来啊! 察觉到他的目光,末璃哀哀叹一口气,拉起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还摁了一摁。 世子泪流满面。 对不起,陛下,还是感觉不到啊! 不过仔细回想,也是有迹可循。陛下这长得,本就不是一个男孩子该有的漂亮。可既然是女的,为什么能当皇帝? “又不是我想当的,还不是你爹硬拉着我登基。” 原来如此,所以怨他爹咯?世子又觉得哪里不对啊。 “不可能。若是知道你是……我父王绝不会那样做。” “嗯,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他很好奇啊!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问题是陛下怎么就跟父王闹成了这样? “我就是想回家,没别的意思!”小皇帝哀哀凄凄,心里又酸又苦。 “不是因为要当皇帝?”和外面传言的不一样啊。 “我不要当皇帝,我要回家!” 那这还有什么矛盾啊! “可我答应留下来,给摄政王生个孩子。等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再走!” 哦!这样啊!诶?啊?啊啊!生孩子?给父王?这是闹哪样啊! 世子爷震惊了!眼睛瞪得快要脱窗! “陛下……和父王……你们……” “我不是不爱他,我只是……想回家!” “等一下,等一下!”展麟表示剧情需要进展太快,容我理一理。 “陛下你要回哪儿去?” 她老说回家,皇宫不就是她的家吗?她要回哪儿去? 真不愧是摄政王的儿子,一下就抓住重点了。末璃抬起头,有气无力道。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别的世界。” 陛下你说的是哪国话,怎么叫人听不懂呀!世子瞪大双眼表示糊涂,求解释! 小皇帝伸手指了指天。 “我来自异世,我是天人!” 只能这样解释了!多维空间,灵魂穿越什么的,太费脑,更费嘴! 展麟再次目瞪口呆。 陛下你别逗啊! 末璃一手指天,双眼注视。 我没逗啊,说真的呢! 真是一点都不想信!熊孩子傻傻摇头表示还是不懂。 可是陛下是在撒谎逗人吗?怎么看都不像!可说真话吗?又怎么听都是胡言乱语!是麻药的关系吗?可明明她眼睛多么亮,尤其说起回家两个字,都能放出光来。 她一定是很想回家。 这让人想起神话故事,天宫的天女落入凡尘,羽衣被尘世的凡人藏了起来,于是被迫留在人间。藏起羽衣的男子爱慕天女,以此要挟,让天女做了他的妻子,还生下了孩子。然而天女无时不刻想着回家,有朝一日终于找到了羽衣,立刻就披在身上,飞离了尘世,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家。 而男人和孩子,则被抛弃在尘世。 世人讲述这个故事的事后,无一不感叹天女的绝情,男人的悲惨,孩子的无辜。可他一直觉得,悲惨无辜的明明是天女啊。人家好好的下个凡尘,凭啥就被人偷羽衣,还强迫结婚生孩子。长得漂亮有错么?爱慕美人你追求啊,偷羽衣也太下作了吧。 至于孩子,结婚生孩子都是被逼的,凭什么人家天女就得因仇生爱?要换成他,早一刀砍死那不要脸的王八蛋了。还结个屁婚,生个屁孩子。 唉,说到底,天女也是女人,还是心慈手软呐。不过拿女人的心软当筹码要挟的男人,也太无耻了! 然而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可现在故事变成了现实! 在现实里陛下那是个那个失去了羽衣的天女? 而他的父王,就是那个藏起了羽衣,强迫天女留在尘世和自己生孩子的男人? 这么看的话,父王是个大坏蛋啊! * 展麟的三观遭受了暴击!以至于其后末璃那些有气无力的陈述——她如何经不起诱惑,冲动之下勾结祁进,在约定之前就使用神器,企图回到天上去。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摄政王安排好的陷阱,她失信于他,被软禁在这里。 她很后悔,祈求王爷原谅。她愿意继续履行一开始的约定,为他生个孩子,到十八岁生日那天再走巴拉巴拉这些话。 都没往心里去了! 心里只一个念头——陛下好可怜,父王太坏了! 他一直以为父王是想要夺陛下的江山,要陛下的性命。虽然是逆臣乱党,但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男人对男人,就得硬碰硬。谁的胳膊粗,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当然陛下太弱了,完全可以留一条性命,没必要打死。 哪知全不是这么回事! 陛下竟然是女的,而且还是天女。父王竟然是想要强迫她陪伴自己,还要生孩子! 这不是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么! 怎么能这样! 做儿子的当然不能跳起来当面指责父亲的不是,可要他认同父亲的所为,也是万万不能。 不行!他得帮助陛下! 天女回家需要羽衣,陛下需要什么?她刚才说了,神器!对! 深吸一口气,世子一把握住小皇帝的手。 “陛下,别怕,我会帮助你的!” 太好了!末璃感动极了。如今她身边一个人都没了,正需要小伙伴。 “真的?那你回去可一定要帮我向你父王说情!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乖乖的听话!拜托了!” 她越这么说,展麟心里越觉得难过。 乖乖听话指的是以后会乖乖给父王生孩子吗?他心里怎么那么不乐意啊!想想就觉得好暴躁啊! 父王你太无耻了!你都能当陛下的爹了,好意思老牛吃嫩草吗? 第357节 远在御正殿的摄政王突然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冷不丁哆嗦一下,打了一个喷嚏。 吓得王宝宝差点蹿起来,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这是冷气太足? 连连挥手,让人轻手轻脚撤了两盆冰。 * 贰 * 为陛下分忧,义不容辞。 熊孩子正义感爆棚,当下又连夜往京城赶,丝毫不顾这来回奔波之苦。 一路狂奔,飞马入京,马踏宫门。结果小黄门告诉他,摄政王回王府了。立刻又掉转头,直接回家。 他跑得急,跑得快,随行官都被甩在身后。 一马当先到了摄政王府大门口,门前侍立的府兵猛然一哆嗦,定睛一瞧。 世子爷回来了! 赶紧下来拉马牵缰,招呼人开门。 展麟跳下马,一溜烟就往里跑,一边跑一边问下人。 “我父王呢?” “王爷在书房!” 他径直就过去了。 老仆正守在门口伺候,一见是他,立刻叫了一声。 “世子来了。” “嗯,父王在里面?” “是!王爷在里面,还有柳大人!” 柳傲君也在?那一定是在说要紧事了,要不要等一等?展麟皱了皱眉。 不,不等了!想起陛下那血泪横流的可怜样,他心里就跟火烧似得。 等不得了! 伸手一撩衣摆,抬腿就要进去。 “世子……”老仆连忙喊了一声。 “谁在外面?” 展麟停住脚步。 “父王,是我!” “你不是去大行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去过了,又回来了。父王,我有事和你说,急事!” 这话让书房里的展万钧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大行宫里出事了?一想到哪里出了事,他的心就立刻揪起,猛然握紧了手。 “进来说!” 展麟闪身进去,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桌前的柳傲君。 柳傲君急忙退步侧身,拱手施礼。 “下官见过世子。” “先生多礼了!”展麟连忙欠了欠身,随后看向坐在太师椅里的老爹。 “父王!” 柳傲君是多机灵的人,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世子爷是要和摄政王单独谈话,于是连忙又拱手对展万钧施礼。 “王爷,下官告退了。” “嗯,你去吧。”展万钧此刻也没心思再和他商议别的。 柳傲君告退,展麟立刻回头把门窗都关上。 他这副样子叫展万钧心越发慌起来,出了什么事,要这么神秘紧张? “怎么回事?大行宫里有什么不好?”再也按耐不住,立刻站起来追问。 展麟回头,皱眉撅嘴,有些恼怒的等着自家老爹。 “不好!大大的不好!” 展万钧立刻愣住,再次握拳。 “父王你都快把陛下给逼死了!”他故意把事情讲得严重许多。 逼死?展万钧瞪眼。怎么可能!大行宫里禀告说陛下病了,他是知道的。但不就是长了个火疖子,吃几副药,涂点药膏,疼几天也就好了。 至于要死? 然而想想她本就是个先天有亏后天不足的玻璃人,生起病来倒是比常人凶险。 可如今这个局势,未尝不是她装病卖可怜,有所图谋! 瞧瞧,这不是就哄得他儿子兴冲冲跑回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这里,他又皱起眉,沉下脸。 “她又怎么了?” 一听这个又字,在看看自家老爹那张拉长的脸,展麟心里就越发替小皇帝抱不平。 都这个时候了,父王还提防算计着陛下呢。陛下真可怜!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被人捏在手心里摆弄,没自由不说,还得时时刻刻被提防着,被猜忌着。 欺负一个女人,父王算什么英雄! 握紧拳头,他愤愤瞪向展万钧。 “大行宫里那些奴婢,根本没有好好用心伺候。我过去的时候,陛下都烧糊涂了。” “烧糊涂了?她起烧了?要不要紧?” “哼!情况危急,我只得立刻回京,请了郭胜义同去。郭先生给陛下挖了烂疮,那么大一个疤,流了足足一碗血。吓死人!” 他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把半张脸都划拉进去,仿佛郭胜义不是挖疮,而是直接割了小皇帝半张脸。 又双手比划着,仿佛末璃流的不是一碗血,而是一盆血。 虽然言语动作夸张至极,但也结结实实把展万钧吓住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哼!还不是被父王你逼得!陛下这是毒火攻心!” 被他逼的?他逼了她什么! “混账!你这是和父王说话的态度?我逼了她什么?是她逼着我!”摄政王怒了,重重一甩袖,喝道。 还好意思说陛下逼他?展麟震惊了。 “父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陛下那样一个弱女子!”熊孩子也怒了。 女人?! “她都告诉你了?”真是没想到啊!对他是藏着掖着,骑着瞒着,哄着骗着。对着小子她到老实交代了! “是!陛下都已经告诉我了!” “她说的你就信?” “为什么不信?陛下是不是天外之人?她是不是心心念念想着回家?是不是父王你拦着不让她走?还逼她给你生孩子?是不是?” 面对自家孩子的质问,展万钧是哑口无言,愣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连这些都说了,她交代的倒是真痛快! 看来是真的把眼前这孩子当成了救命稻草,拼了命的要抓住。 那么他呢?她又到底作何想? 在自家孩子面前,他都成了这幅样子,她究竟还说了什么? “陛下还让我求你,说她知道错了。她愿意给你生孩子,只求你答应她十八岁生日能回家这件事。父王,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展麟也是痛心疾首。 展万钧心想我真是见了鬼了! 就因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所以不管做什么说什么,连外人带自己孩子都一直认定,就是他欺负了她。 这叫人哪儿说理去! * “你知道那天晚上她和祁进在长生观里做了什么吗?” 看着质问自己,一脸控诉的儿子,展万钧沉沉开口。 “陛下做了什么?” “她差一点就走了!”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他还是满心诧异,又有说不出的愤怒和哀凉。 看着她走,眼睁睁的,他不甘心。 可把她强留下,血淋淋的,他也不快乐。 他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说不爱,就不爱?哪有那么容易! “父王为什么就不让她走呢?”然而展麟却道。 “让她走?那她答应我的那些事,岂不是成了谎言!” “谎言又如何?陛下若是打定主意要走,父王你就算留下她的人,也不能留下她的心啊!” 哈哈!这话真是当头一棒!叫展万钧目瞪口呆。 不是他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这个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第358节 “放她走了,不光心没有,连人也没有!”他恨恨道。 “可是,留在这里,陛下她不快乐啊!” “你就这么舍得她走?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永远也见不到了!” 永远也见不到?展麟被这一句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满心不情愿。 心里想的,脸上露的,一下就被捉到。展万钧哼哼一笑。 “你看,你不也舍不得她走。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不!”被戳穿了心思,展麟立刻跳起来。 “不是那样的!陛下走了,再也见不到她,我当然会难过,当然舍不得。可倘若让陛下一直不快乐,不开心的留在这里,那我会更难过!” “父王,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是因为喜欢她吗?可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让她快乐,让她幸福?为什么一定要折磨她?” “我折磨她?” “难道不是吗?既然父王你知道陛下是女孩子,为什么还要继续让她当皇帝?既然父王你知道陛下想要回家,为什么还要强留她?为什么?你让陛下一直做她不想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一种折磨?” “又不是我选她登基当皇帝的,是祁进……” “既然她不是你选的皇帝,那为什么还不放她自由?” “我……” “说来说去,都不过是因为父王你不甘心!因为陛下她宁愿回家也不爱你!” “胡说!明明她自己说,她爱我!” “那既然已经得到了她的爱,父王又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她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回家?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骗我?她根本就是在说谎!她根本就不爱我!” “那既然她不爱你,父王你又何必还要紧抓不放,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这不仅是在折磨她,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对,我不懂!我不懂我顶天立地的父王为什么成了一个斤斤计较,和女人过不去的怨夫!我不懂我心怀天下的父王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女人想要回家的愿望!我不懂!父王,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别人。” 展万钧沉默。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儿子教训,而且还无言以对。 折磨,是啊!这一场爱恨纠葛,走到现在,已经成了所有人的折磨。 不仅是他的,她的,也是祁进的,以及他们身边所有人,甚至全天下人的折磨。 其实只要他放开手,放她走。一切就会结束,所有的纠结都会打开。 她会如愿,祁进也会如愿,展麟也会如愿,然后周围其他人也会开始正常的生活。等到时间平复一切,整个天下也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就连他,爱有多深,恨有多重,也经不起漫长岁月的蹉跎和摩挲,终有一天,心会平静下来。 只要他愿意放手! * 展麟一去不回头,末璃在大行宫提心吊胆的又过了三天,等来了宝盒与李蔷。 再次看到这两位亲人,她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宝盒看到她也是唬了一跳,尤其是嘴唇上那个老大的疤,简直破了相啦! “小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把手里的包袱就地一扔,她就扑过去一把抱住末璃的大腿,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还能是怎么了?这年头能把小主子欺负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老天爷不疼善心人! 末璃也抱住她,却一个劲的吸鼻子,想把眼泪鼻涕都吸回去。 “没事,我没事!见到了你们我就安心了!” 这是真话!能见到她们,这说明摄政王的气至少消了一半。她没抱错大腿,世子爷的话起作用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熊孩子究竟是怎么跟他老爹说的。 这主仆两个抱头痛哭,旁边李蔷站着却有点尴尬。 那一晚是她陪着陛下坐在马车上赶路,可怎么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皇宫里,还不是清心殿。而是一间陌生的宫室,而陛下则不见踪影。 都怪她没看好陛下!对不起宝盒姐姐的托付! 陛下去了哪儿?她又是怎么会在这儿?一无所知。每日送饭来的宫女就是个哑巴,而且傻。一问她事,就张嘴对她笑,一黑漆漆的嘴巴里没有舌头。 吓得她浑身发寒,直打哆嗦。 关了三天之后才把她放出来,她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吃不下饭,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跟着来开门的太监出去,站在大太阳底下,一边出汗一边哆嗦。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送回了清心殿,宝盒姐姐一见到她就问陛下怎么了? 陛下怎么了?她也不知道啊! 被逼急了,她也只能一个劲的哭。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变了样? 宝盒姐姐气得直跺脚,她这才从对方嘴里得知,陛下已经被摄政王软禁在了大行宫。 王爷可能要动手了! 她们是陛下身边的人,陛下若是有个万一好歹,那她们该怎么办? 被软禁的又岂止是陛下,清心殿里的人也都被禁止行走。 等待她们的下场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都偷偷的哭,新旧交替,头一批要死的人,便是她们这些近侍,这也是一贯而来的传统。 倒是李得胜这滑头,因着被陛下派出去管新晋小宫女们做工的差事,反而逃出生天。 不过也多亏了他在外面,好歹还能递点消息进来。 据说陛下在大行宫里病了,世子爷飞马入京,把郭神医带去治病。 也不知有用没有! 这消息把宝盒吓得魂飞魄散!这得多大的病才能劳动郭神医?陛下还能有好? 而且郭神医那就是摄政王的人,靠得住吗? 千思万虑,急的这姑娘头发都要愁白了。 到如今,终于又见到了陛下,这一颗提溜着的心终于落地。 抱头痛哭了一场,宝盒就抬起头,伸手抹干脸上的泪水。 不哭了!既然小主子还好好的活着,那她就得挺起身板继续照顾这孩子。虽然心里怨恨摄政王折磨小主子,可说到底,她们主仆的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 他松松手,她们才能活下去。 而既然他把她和李蔷送到了这里,看意思小主子是暂时又没事了。 一会打,一会骂,一会爱又一会疼!这个煞星爷爷到底是要折磨小主子到什么时候?这究竟是爱还是恨? 爱她,就不能好好爱!让她笑,让她乐,让她活的自在,活的轻松。 可偏偏……这就压根不是爱! * 叁 * 接连下了两场大雨,京城的暑气被涤荡一清。同时被涤荡的还有一直以来的肃杀紧张气氛,连抄了五六户之后,街上骑马狂奔的官兵一下就少了许多。 京城里的老百姓们暗暗吁出一口气,终于又开始起早落夜的讨生活。 街头的流言蜚语自然少不了,都说摄政王要造反了。软禁了小皇帝,要自己登基当皇帝。这话都不知传了多少年,老百姓们也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 爱造反就造反吧,只要别打仗,别起乱。改朝换代什么的,就随他去吧。 谁管龙椅上做的是个啥,反正日子照过,税银照交。这年头,除非嫌命长,谁愿多管闲事。 老百姓们倒是淡定,可京城里的文武大臣们,却淡定不了。 长生观都被抄了喂!这才是最要命的!摄政王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往小皇帝死穴里猛扎一刀。 这一下,可是费了陛下的一条胳膊,还是最强的那一条。 如今小皇帝就剩保皇党,还能不能东山再起,那可真是悬了。 每多仗义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小皇帝的废诏都还没影呢,底下那帮汲汲钻营之辈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竟明目张胆的上了折子,大谈什么幼主无能,昏庸误国,恳求摄政王登基,要小皇帝禅让。 呵呵,图穷匕见,彻底不要脸了! 这折子一出,自然是引得保皇党们破口大骂,甚至在御正殿里就撕巴起来,打得那位上折子的小官头破血流。 其他官员虽然嘴巴里嚷嚷着劝架的话,但实际都作壁上观。 乱臣逆党也罢,忠臣贤良也罢,怎么做人关键还是要看上位者如何表态。 但摄政王的态度却依然暧昧。 即没有惩罚那位“胡言乱语”的小官,也没有叱骂“忠君爱国”的保皇党们。只是当众把那折子烧了,随后就退朝离去,一言不发。 心思缜密,嗅觉灵敏的老狐狸们立刻就从这一举动里嗅到一丝“翻天覆地”的气息,各自在心头盘算着将来的路途。 作为保皇党精神领袖的渔阳王得知摄政王一言不发直接退朝,在书斋里长长叹息。 摄政王已经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可见是真下了决心。 王爷一旦做出了这样的暗示,底下人会如何做,那就不言而喻了。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陛下险矣! “难道我们就乖乖任人宰割,什么也不做吗?”老王爷最钟爱的孙子,年轻的博山郡公末暧义愤填膺。 “没有了长生观,光靠皇亲国戚们,难啊。我们手头终归是没有兵马呀!”老王爷闭上眼叹息。 “祁进不是跑了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不信他会就此罢休!” 第359节 说道祁进,老王爷又睁开眼。 “可是陛下还在摄政王手里。” “那我们就把陛下救出来!” “救出来?谈何容易!你别以为街上的官兵少了,就能出去。这是摆个样子迷惑人的,就等着人上钩呢。”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对,等着!再看看局势!只要陛下还是陛下,我们就还有机会!”老王爷重重握拳。 “可是……” “不要再说了!时局越是不明就越要沉得住气。我经过的事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听爷爷的没错!下去吧,这段日子就不要进宫了,告病在家养几天。” 话到此,末暧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抱拳施礼,退出了书斋。 等?等到什么时候去?陛下还在大行宫里生死不知,他哪有心思在家里养病。 等能等出个什么结果来?命得靠自己去挣!干等着能有什么用! 不行,他不能在家里傻等。 他的去大行宫,到陛下身边去,给她支持,给她力量! * 大行宫里全是金羽卫,围得跟铁桶似得,想要进去谈何容易。 于是末暧就把主意打到了展麟头上。虽然大家各自为政,立场敌对。但展麟对陛下的情意他还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倘若是为了陛下,或许这小子能行个方便。 金羽卫防的了别人,难道还是防着摄政王世子。 他把事情求到展麟跟前,让熊孩子很是为难。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如今是非常时刻。父王要当皇帝,他是支持的。可陛下的安危,他也是关心的。末暧这人,一肚子阴谋诡计,不得不防。 他沉默着不肯答应,末暧自然是拍胸脯保证自己只是去看一眼陛下。只要看一眼就行,连话都不必说。他要是不放心,到时候自己就寸步不离他的身边,什么不该说的不该做的,绝对不说不做。 只要让他看一眼,看到陛下好好的,他就心满意足。 展麟表示陛下就是好好的,他不去看她也好好的。千真万确,亲眼所见!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就算是说破天,我没亲眼所见,就不能心服口服。”末暧却是认死理了。 “何况,这也不是为了我一个人安心。更是为了陛下安心!你我二人是陛下身边唯一可用得力的,可你的身份特殊。陛下便是见了你,也不能确信自己性命无忧。若还能见到我,她才会真正安心。便是为了她,你也得让我去一趟!好安她的心!”他又说道。 说道让陛下安心,到真叫展麟心头一动。 这才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可要说到做到,跟在我身边,不许乱来,也不许说话。只能远远看一眼!” “那也得让她看到我呀!” “这是自然!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陛下!” 展麟说到做到,果然拿了一套亲随的衣服让末暧换上,还把他的脸涂黑,贴上胡子,乔装改扮了一番之后,带着他一起赶往大行宫。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地等到天黑才上山。虽然大行宫里灯火通明,守卫彻夜巡逻。但灯火下的人看起来总是和平常不大一样,比较保险一些。 到了宫门口就下了马,虽然他贵为世子,可进入内宫还是不能带亲随的。好在他一早就有准备,以敬献香料细物唯有,准备了一只上好的楠木箱子,让末暧抬着。 箱子自然是被打开来验过,大箱子里面是各色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几个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全是各色香料和两套瓶炉三事。瓶瓶罐罐里是精炼的白蜜和苏和油,专供调香用的。 虽然小皇帝的鼻子金贵,不喜用香。但山里虫多,不熏香可不行。而且正因为她金贵,挑剔,故而所用的香料香油更得精挑细选。 大行宫里原本预备的,都用不上。 既然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对的,宫门口的金羽卫士就放行了。 于是展麟便带着末暧一路往里,很快就到了末璃居住的含风殿。 * 含风殿地势高,夜晚格外清凉。 廊下侍立着四个宫女,肃穆垂立。见到有人来,站门口的立刻转身进去禀告,而另一个则迈步上前招呼。 “世子请稍后片刻,已经进去通报了。”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宫女便抬头瞄了一眼,有些好奇。 展麟并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进去的宫女也出来,欠身道。 “世子请进。” 展麟便带着末暧进去了。 迈步到里面,末暧的心就咚咚直跳,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双脚,情不自禁就加快脚步,直接走在了展麟前面。 展麟急忙一把拉住他。 “你做什么?” 末暧浑身一震,却不回头,梗着脖子向前,直勾勾看着前面。 他轻呼一声,喉咙哽咽。 “陛下!” 还好!还好她依然好好的!只是,面容憔悴,嘴唇带疤,整个人也越发显得清瘦,一定是受苦了! 想到她独自受苦,无人可依,他的心就揪痛。 “末……你?你怎么来了?”末璃蹭的就从矮榻上站起,蹬蹬蹬走下来几步,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 沉甸甸的木箱子压在她的手上,她也觉不出疼,只觉得末暧的手很热,微微颤抖。 不但看到了她,还摸到了她。末暧眼圈红了,脸也红起来。幸亏涂了一层颜料,不然就要出丑。 “陛下!你还好吗?” “好,我没事,你别担心!”末璃握了握他的手,随即对宝盒使了个眼色。 宝盒上前接过箱子,又让李蔷到门口看着,不让别人进来。 末璃这拉着末暧到屏风后面。 “你是怎么来的?” 末暧这才想起还有展麟,回头看了一眼,面带愧疚之色。 “是展麟带我来的。” 说完,他还特地走到对方面前,拱手深施一礼。 “多谢世子成全!” 装模作样!做给谁看! 展麟脸都黑了!说好的只看不出声呢?合着全是骗人的!他真是傻了,才上这恶当。 可满腔的怒火也不能对着陛下发,毕竟陛下看到末暧是千真万确的高兴。 只好别过头去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末暧直起身,幽幽叹气,伸手握住他的胳膊。 “看在陛下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你还有脸提……咦?你做什么?”他撩胳膊要甩开,忽而就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 随即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末暧举着手退开一步,面无表情。 “你……”展麟也连忙后退,可只迈了一步就砰然倒地,瘫软不起。 “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末璃看傻了,连忙跑过去扶起展麟。 展麟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只是烈性的迷药罢了,不会有事的!”末暧连忙解释。 “迷药?你迷他干嘛?” “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赶紧准备准备,回京城!” “回京城?怎么回去?” “我和世子怎么来的,陛下和我就怎么回去!” “啊?” “陛下快帮我把世子的衣服脱了。我和他身量差不多,有我来乔装他。陛下穿我的衣服,扮成我。我们就这么原路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不行的!你那里像他!”末璃连连摇头。 把外衣一脱,末暧就跟变戏法似得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发,还有几包药粉。 “不就是头发而已,我早有准备!” 原来如此! “陛下,快点动手!晚了就赶不上城门守卫交班。你放心吧,城门守卫里也有我们的人。不会仔细检查的!” 兵行险招,虽然险,可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陛下能回到京城,等天一亮出现在众人面前,摄政王再想要对陛下不利,就得看看天下人依不依。 然而先不管天下人依不依,此时此刻,这个惊险的逃亡计划,末璃头一个不依。 “不,我不走!”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连连后退。 末暧呆住了。 “为什么?陛下你留在这儿,万一摄政王对你不利,如何是好?” “不,他不会对我不利的!” “怎么不会?陛下你糊涂啊!你可知今天朝堂上有人递了折子,要他展万钧登基当皇帝。他当了皇帝,还能容得下你?” “我本来就不想当皇帝!他愿意当正好!” “你说什么?陛下你说什么?”末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蹭的就站起来,恶狠狠瞪着眼前的末璃。 第360节 “我说我不想当皇帝!” “胡言乱语!”末暧怒吼。 “皇帝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你不当皇帝,谁来当皇帝?” “展万钧啊!他比我合适!” “不行!绝不能让展万钧当皇帝!他当了皇帝,我们末氏一族又当如何自处?陛下休得胡言乱语!你莫不是怕了?怕他让你死,以为把皇位拱手相让,他就能饶你一命?不要太天真了,我的陛下!自古历朝历代,有哪个开国新君,会留着旧朝国君的性命?便是当时不杀你,也不过是让你苟延残喘几日罢了。待他江山坐稳了,也是一样要你的性命!” “他不会!他不会杀我的!” “凭什么?他凭什么就不会杀你?” “因为他爱我!所以他不会杀我!” “你说什么?”末暧惊呆了。 末璃也呆了,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会喊出这样一句。所以事到如今,她还是坚信展万钧是爱她的咯。 可他这么爱她,她却辜负了他。 想到此,她突然觉得后悔,鼻子一酸,伸手捂住嘴,满口苦涩。 * “我爱陛下,可陛下爱我吗?”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样的苦涩。 末璃猛然抬起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末暧则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猛然蹿起,四处张望。 “谁?是谁在这里?” 展万钧自阴暗处迈步而出,皱着眉远远看着。 “摄政王!你怎么在这儿?”末暧吓得后退一步。 “博山郡公你不是也在这儿。”展万钧原地不动,眼神淡淡掠过。 “我……”末暧立刻赶到一阵生疼,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你对我家展麟做了什么?” 想到展麟,他立刻一把拽过世子,用胳膊勒住。 “你不要乱来!” 展万钧眉头越发紧皱,面色阴沉。 “不要乱来的,是你吧!你这是要把自己和陛下都置于险境吗?” 说完,轻轻一抬手。 窗外立刻灯火大亮,无数弓箭手的影子倒影在墙壁上,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拉到满弓的利箭。 末暧顿时愣住。 末璃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快放开展麟!不要乱来!” 末暧还想挣扎,但看到末璃担忧的眼神,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把展麟抢出来,末璃扶着他,怀里沉甸甸的,几乎保不住。只能歪歪斜斜的站在那里,对着展万钧哀求。 “展麟没事!他只是中了迷药,没有性命之忧!末暧他只是因为关心我,一时糊涂,你别生气。我不会跟他走的,真的,你相信我!” “事到如今,你还叫我相信你?”展万钧道。 末璃低下头,无声落泪。 “对不起!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让你相信的资格。但,但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所以我求求你,放过末暧吧。他只是……只是太担心我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还爱你?末璃,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爱?” 已经不爱她了吗?她心里开始发慌,然而此时此刻末暧的性命还悬着,她只能强打起精神。 “那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你了!” 事到如今,她的爱与怜,还是放在别人身上。 展万钧垂下眼皮,轻轻一挥手。 “来人!送郡公回去!” 立刻有一队披甲带刀的侍卫进来。 从刚才陛下和摄政王对话开始,末暧就听傻了。到了此刻他忽而清醒过来,伸手一把抓住末璃。 “陛下,不,我不离开你!” 末璃又气又急,又觉得莫名欣慰,用力抹开他的手。 “快走吧!以后别再做这样的糊涂事!你还说我天真,你自己才是真天真。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的小计谋,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末暧还想抓他,可已经被侍卫们抓住,不由分说就带了出去。 展万钧也扭头就走。 “等一下!”末璃连忙追上去一步。 “不要过来!”他停住脚步,侧头喝道。 她停住,愣愣看着他。 “我……对不起!我错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 “不,不是……” “不是?难道说,陛下爱我?” “是,我爱你!” “但陛下还是要回去。” “是!”她低下头。 “即便陛下为我生下孩子,也要回去?” 她浑身一震,抬起头,张了张嘴。 “回答我!不要骗我!说真话!” “是!” “连孩子也不能让你心甘情愿留下?” “对!” 果然如此!他深吸一口气,仰头缓缓闭上眼。 展麟说得对,她就是那个天女。即便是有了孩子,只要能披上羽衣回到天上,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就离开。 也许她并没有骗他,她是真的爱他的。只是这份爱,没有他想要的那么真,那么纯,那么浓,那么义无反顾。 她付不出那样的爱。 但他可以!也许也没有那么真,那么浓,那么义无反顾。 但至少,他的爱可以放手。 缓缓吐出胸口的闷气,他目视前方。 “我爱你,末璃。我是真的爱你!有生以来,这样的感情,是头一回,只对你。将来还会不会有,我不知道,也不想再要。太痛,太苦,太无奈。” “对不起,对不起!”她无言以对,只能抱歉。 “你想走,就走吧。孩子的约定也不必了!这世上被你抛弃的人太多,就不必再多添无辜的孩子。” “对不起!” “你就好好待着吧。祁进既然没死,总还是会回来找你的。他没来的时候,你就乖乖的,不要碍事,也别让我想起你。” “我……”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说完这一句,他就头也不回,迈步而去。 末璃傻傻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碎了,并不觉得有多疼,但就是缺了一块。 他终于放手了,她终于自由了,可是也终于彻底的失去了他的爱。 这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 肆 *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之间,绿叶变成了黄叶,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凉了。 祗垣寺的弥勒大殿地基完工的那天,一直在大行宫避暑的皇帝陛下终于回京了。尚未入宫就先到了祗垣寺的新址,为弥勒殿主殿正式开工祈福题词。 说是题词,其实不过是早已经写好的匾额让她点墨而已。毕竟小皇帝的字很一般,真让她写了,也没脸挂出来昭告天下。 时隔整整三月,陛下终于再次亮相于众人面前。 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憔悴仓皇,倒是一脸平和,双目慈悲怜悯。 据说是因为陛下开始修习佛法,还时常召见祗垣寺高僧澄净到大行宫亲自说法。每次参禅礼佛,恭敬备至。 这弥勒殿,便是陛下靠拢佛门的有力作证。 当然,这不免也让有些人猜测,小皇帝是不是眼看长生观不行了,所以改立祗垣寺,好再树立一个臂膀。 可祗垣寺能跟长生观比么?一个才刚刚起步,另一个可是百年经营。小皇帝这临时抱佛脚,也太迟了吧。 但不管外人怎么猜,总之陛下倒是潜心向佛了。 回到皇宫里也不住清心殿了,而是另外选了一处幽静之处,改成佛堂,住了进去。 第361节 从此,就在佛堂里念经拜佛,不理世事。 保皇党自然是不依!小皇帝才几岁?刚娶了媳妇还没半年呢,就成了带发修行的和尚?往日里没听说陛下喜欢佛法呀。这定然是摄政王捣的鬼,是想把陛下关起来,好仍由他摆布。 不行,陛下怎么能去当和尚!强烈要求陛下回来! 闹了几天,陛下倒是真露面了,在清心殿上了早朝。 身上穿着龙袍,龙袍外面却套着一件淄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煤精做的数珠。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就盘腿坐在龙椅上,闭着眼自顾自念起经来。 看得所有人都傻了! 皇亲国戚和老学究们一看她这个架势,还得了!一个个噗通噗通跪倒在地,撕开喉咙就哭天抢地的嚎起来。 喊先帝的也有,喊万岁的也有,喊圣贤的也有,总之喊谁都没用了。 小皇帝统统充耳不闻,自顾自念经念得痴醉。 在朝堂上念了七天的经文,皇帝陛下终于睁开眼,对众人宣布道。 “我要剃度出家!” 这话一出,底下跪着的保皇党就晕过去好几个。没晕过去的,也都傻眼了。 皇帝陛下四大皆空,两眼也是空的,压根看不见底下形形色色,脸色各异的大臣们。就连坐在旁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摄政王,也仿佛看不见。 摄政王也不看她,仿佛也是入定参禅了。 她还是皇帝,皇帝就是圣旨口。 说剃度,就剃度! 说道剃度,一直伺候这她的宝盒和李蔷也傻眼了。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好好的,怎么就出家了!” 末璃捧着数珠,叹了口气。 “出家有什么不好?出家人远离是非,四大皆空。等摄政王做了皇帝,我们也可以借着出家人的名义,住到外面的寺庙里去。这不就自由了么!” 原来如此! “可是,为什么还要剃度啊!这好好的一头秀发,多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头发剃了还能再养起来,命没了,那才真是完蛋!既然要做,就得做的真。带发修行,诚意不够!” 说的到也是!宝盒也就不拦着了。 然而想要剃度也不是那么容易,光是朝堂上又打了好几个月的口水官司。好多老臣还道太庙去苦,又或者跪在金光门外死谏。 末璃自然是统统不理,躲在佛堂里不问世事,做她的出家人。 展万钧首当其冲,挨了不少的臭骂,便是民间老百姓也都说他这是逼着小皇帝出家,准备谋朝篡国,是个逆臣贼子。 可他也不是头一天被骂,头一天当逆臣贼子,无所谓了。 老百姓都忙着过日子挣银子填饱肚子,流言蜚语的,说几天就散了,谁还吃饱了撑着天天高谈阔论忧国忧民。 等这一阵风过去了,他就下令请祗垣寺主持功德贤大师求那跋陀罗亲自为陛下剃度。 整个仪式只有五个人参加。功德贤大师带了一个八岁的小沙弥,在旁边帮忙拿着托盘。陛下则带着两个也不满十岁,刚剃度过的小黄门在身边伺候。 往后她就是正式出家了,身边不好再明目张胆的带着宫女。 寸寸青丝随刀锋而落!落下的青丝用明黄色的缎子包裹了,小心翼翼的搁在紫檀木嵌七宝的盒子里,再用锦缎包裹,由求那跋陀罗亲自捧着,送到祗垣寺供奉起来。 等将来弥勒殿里的弥勒像塑好了,就直接供奉在塑像里。 四大皆空的求那跋陀罗看着这青春红颜遁入空门,不由得心生怜悯,嗟叹世道无情。 他是有德的高僧,不光精通佛法,也精通医理。摸着陛下的头皮也知道,剃刀之下乃是一位红颜。 这妙龄的红颜因何就成了真龙天子,其中的缘由可就太大了。 而真龙天子舍弃皇位遁入空门,除了求四大皆空,自然也是为了求平安。 佛主慈悲,为天下苍生广开慈悲法门,但愿能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 * 远离了世俗纷争,躲在佛堂里四大皆空,末璃的日子过得既快又慢。 有时候仿佛是一睁眼一闭眼,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则念了一卷经,盯着香炉里徐徐燃烧的线香,觉得时间就跟那个烧红的香头似得,一点一滴慢吞吞的爬着。 展万钧说再不要见到她,他是说到做到。 不过他见不到了,便是赖沧澜,展麟,末暧他们也见不到了。 她被隔离在佛堂里,成了一个越来越模糊的符号。 寒冬来临,大雪纷飞,冷冽的寒风送来幽远的红梅暗香。 不经让她想起以前的时光,她折了一枝硕大的红梅送到御正殿,想要讨好他。 他眯着眼看她,目光又深又沉,暗藏玄机。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对她有情了吧。否则,又怎么会容忍她在身边周旋,试探,靠近。 可那时他并不知她是女的,所以哪怕她是个男的,他也动了心,动了情。 他是真的被她迷住了,所以深陷了。 可是…… 握紧手里的数珠,她停住。 念再多的经文,她也无法四大皆空。 因为已经深陷欲海,不可自拔。 他爱她是真,是深。可她爱他又何尝是假,是浅。 只是她不懂,他不信,终究情深缘浅。 祁进为什么还不来找她呢? 她待不下去了! 她好想离开!远远的逃开!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却无法见面。 她受不了! 她错了!错在以为自己爱的不够深! 其实,已经足够深了。只要她足够勇敢,就可以为他留下。 可现在,这留下的资格,她也已经失去。 她只能离开!永远的离开! 虽然她已经成了皇宫里的一个符号,但终归还是没有被彻底遗忘。这一年的万寿节,依然有人记得给她过。 宝盒亲手做了长寿面,李蔷也秀了荷包给她。朝臣们也或多或少进贡里礼物,就连展万钧也送来了贺礼。 是一尊羊脂白玉雕就的弥勒像,据说祗垣寺的弥勒就是照着这个样子放大的。大的还没造好,先让她看看小的。 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塑像又是名家大师雕就,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然而她一点也不喜欢,因为这样的礼物是送给参禅礼佛的皇帝陛下,而不是给她庆生的。 他对她,已经生分到如此。 然而这也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 第二年立春,幽居佛堂的小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要求禅让皇位与摄政王。 这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把整个朝堂和天下都给炸开了锅! 不管文武大臣和老百姓怎么说,展万钧自然是第一时间上了折子,谢罪请辞。自己把自己一摞到底,滚回王府待罪去了。 原本等着炮轰他的文武大臣们这才发现,目标没了,那大家的炮口该对准谁? 只好对准小皇帝咯! 可小皇帝又听不见! 她四大皆空呢!比摄政王躲得还远! 于是大家伙兵分两路,一路在宫门口嚎,一路去摄政王府门口嚎。 这不管是哪一个,总得出来一个干活办事吧,撂挑子算哪摊! 好了七天,终于把摄政王从王府里请出来了。 这一下文武百官可不敢多嘴多舌了,万一这王爷又撂挑子不干了,那可怎么办。 摄政王出了王府就带着请罪的折子跑到佛堂门口跪着,请求小皇帝收回旨意。并且他还要辞官,告老还乡。至于朝堂上的事,他已经挑选了几位大人接手。 小皇帝闭门不出,不接他的折子。 末璃坐在门里面,门外就跪着她心心念念的人。她心里是恨不得掀开门跑出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子,好好问一问他。 真的,就不爱她了吗? 她现在反悔,说愿意留下,还来得及吗? 可她伸不出这个手,迈不出这个脚。 没见到他时,她悔恨之极,为了挽回他的心,什么都可以答应。可真跟他一墙之隔了,她陡然发现,自己又是满身骄傲,轻易不肯低头了。 倘若此时此刻低了头,那她真得会低到尘埃里去。 爱情就是这样,会让女人抛弃一切。 可她还有最后一丝尊严,不肯抛弃。 便是痛死,悔恨死,她也要在他心里留下,最骄傲的身影。 好让他一辈子也得不到她,忘不了她。 凭什么只有她痛?他也得跟她一样痛! 君臣两个隔着墙壁相互煎熬,谁也不肯低头。 这是展万钧第一次在末璃面前跪拜,虽然隔着墙壁。 第362节 他想他终归还是欠她的,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坐上那把龙椅从来不是她的愿望。她自始至终都想要自由,想要回家。只是造化弄人! 这一路走来,他却是强迫了她。即便如今说着要放她自由,可还是逼着她出家,逼着她剃度,到如今逼着她退位。 很快,他还要逼着她死! 末暧说的对,历朝历代,开国新君就容不下旧朝君王活着。 她是必须要死的! 为这这一份逼迫,他跪在这里,向她真心诚意的赔罪。 不乞求原谅,但求自己心安。 * 小皇帝禅让的圣旨一出,文武百官就知道改朝换代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摄政王跪在佛堂门口求收回旨意,那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姿态而已。 这样的姿态光是一次还不够,最少得三次。 果然,王爷在佛堂前求了三天,陛下这才勉强收回了旨意。然而依旧以潜心礼佛为由,推辞了上朝。 于是朝堂仿佛又回到原地,依旧是摄政王当着不是皇帝的皇帝。 隔了一个月,小皇帝便又下了旨意,再次要求禅让。 这一回,文武大臣们反对的声音就少了大半。只有宗室皇亲们还死咬着不松口,又到太庙里去哭。 摄政王自然还是要去请辞,但这一回陛下是决心已定。下令让钦天监择选日子,要正式退位。 钦天监哪敢啊!立刻上折子请罪! 结果陛下再下一道旨意,表示君心已决,不必多言。为天下苍生社稷着想,应早立新君。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钦天监也就按旨意办事,真得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报上去。 乃是下个月初五!日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连日子都定了,末氏皇亲们那可真是哭天抢地,如同末日来临。 几位早已之国的藩王还起兵造反,可惜小虾米哪里斗得过大鲸鱼。摄政王眉毛都不抬,三下两下就统统拍死。 藩王们也不是不知道以卵击石,只是刀剑都架到脖子上了,难道还不反抗一下? 虽然反抗也没什么用。 手头有兵的藩王都歇菜了,京城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就更翻不起浪花。 于是在一片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之中,末璃终于退位了。 虽然退了位,但她的头衔还是皇帝。只是高升一步,成了太上皇。 大概是有史以来,空前绝后,最年轻的太上皇了。 她仍旧住在皇宫里,享受着属于太上皇的待遇。 不能放她出去,至少现在。万一到了外面,有别有用心的人打着她的名义造反,那就不好了。 她换了新的宫室,比原先的佛堂要大,但依旧是佛堂。 虽然对外说她礼佛,但其实佛经并不多。念来念去也就十来部,念了快一年她都没看完。 她现在就整天看书,太宗皇帝的书阁全搬到她住的地方了。 越看越觉得,与其遇上展万钧,还不如遇上那位爱得狂炫酷霸拽,毁天灭地的老祖宗。 真真虐恋情深,标准的小言男主角呢! 当然,这样的男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太伤身! 时间确实是万能的良药,她的悔恨,她的骄傲,她的爱,都越来越淡了。 甚至回家的念头,也不再那么强烈。 如果祁进不来找她,那她就离开宫殿,到外面去生活。 这个世界很大,她都没有好好仔细看过。如果不能回去,那她就到处去看看吧。 至于展万钧,就如同书里说的——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以后我们相忘于江湖! * 伍 * 春去冬来! 一场大雪把整座宫殿都打扮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新皇登基已经快一个月了,京城里的前朝贵人们并没有像大家担忧的闹乱子,而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现实。 新皇也没有为难他们,许了他们俸禄食邑都照旧。只是在朝堂上的位置都换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官。 闹腾不起来,那就只能好好过日子。 天下的老百姓直到一个多月之后才陆续直到改朝换代了,可既然律法没变,赋税没变,那皇帝变了又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这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瑞雪兆丰年,这是今年的头一场雪。雪花刚开始飘,太监们就忙不迭的去清心殿里报喜。 如今新皇跟前的第一红人不是王宝宝了,而是李得胜。 这小子终于干掉了师傅,成了宫里的第一人。 然而成了第一人之后,李得胜反而是越发谦虚了。旁人赶在他前头跟新皇报瑞雪,他也笑眯眯在旁边看着。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得挂红灯笼,喜庆。 于是乎,天还没暗,这宫里各处就挂起了红灯笼。 深宫重重,宫室众多。等各处都挂上,天也就黑了。 如今皇宫里的人气还是不大足,人多的地方也就两处。一处是住着一千多做工做活的小宫女的住处。一处便是新皇常驻清心殿和御正殿。 后宫的娘娘倒是有了三位,可也算少的。 这三位膝下都没有孩子,年岁瞧着也都不小了,让人看着怪揪心的。 朝臣们倒是有心在新皇跟前讨个巧棕,提议选秀,扩充后宫。结果上了折子的人都被新皇拉去打屁股,大冷的天,冰凉的板子打热屁股,那滋味,别提了。 皇后的名头落在了早已经薨了的佑王妃头上,她所生的孩子,也就是展麟自然成了当之无愧的太子。 没办法,展万钧拢共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是他也是他了。 太子如今已经十五岁,自然只能滚到东宫去住。 故而虽然如今皇宫里换成了一个成家立业,有妻有子的皇帝,可依然冷清的叫人揪心。 展万钧终于当了皇帝,可发觉当了皇帝之后,他的人生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 朝政本来就是他一手把持,皇宫他也住了好几年了。 只是头一次名正言顺的住进了清心殿。 清心殿里几乎没什么变化,这也是他要求的。 屏风,龙床,连脚踏板和铜灯,也是原来的。 睹目思人,他想自己还是没能看破。 屋子里烧了地龙,有铺着厚厚的羊毛毡子,温暖如春。 因着她的习惯,依然没有烧香,而是摆着香果来熏。趁着热意,满屋都是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外面的雪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屋子里一片寂静,透过开着的窗户,能听到沙沙的声音,那是雪片压着雪片发出的声响。 这雪要是下足了一夜,明儿个起来一定能把人小腿都埋了。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李得胜在屏风外轻声细语道。 “朕再看一会折子。”他道。 说起朕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不适应。毕竟,他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年。 哪里像她,总是说“我”,逼急了,发起脾气来,才会用“朕”。那个时候,倒也是怪有一把小皇帝的架势。 想到此处,他情不自禁撩起嘴角。 “那里,怎么样了?” 李得胜自然是明白的,立刻答道。 “早就歇下了。小厨房今天做的菜得宜,还多吃了半碗呢。” 她倒是好吃好睡,宽心的很。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他暗自叹息,把手里的折子一扔,翻身往床上一倒。 “去吧!不用伺候了!” “是!”李得胜慢慢后退。 弓着背,带着一脸的谦卑的微笑,他一步一步退到暗处,忽而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身后冷不丁站着一个人。 “你……” 对方伸手一弹,他就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 内殿里,展万钧闭目躺着,呼吸绵长。 淡淡的身影在屏风上一晃而过,床上的他猛然睁开眼。 “谁?” 身影停留在屏风上,过了半晌,才有人轻声回了一句。 “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一跃而起,怔怔盯着屏风上那抹身影。 第363节 那身影缓缓拉长,摇曳,如同隐藏在暗处的心魔,从屏风的边缘一点一滴的溢出。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 她变得和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不在是他记忆中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孩子,而是一个面带淡淡哀愁,眉目如画,风流婉转的少女。 她没有绾发,短发披散着,倒是透露出几分熟悉的少年英气。 身量也高了,但依然瘦。裹着厚厚的大氅,也是直愣愣窄窄的一条。 她一步步靠近,带着寒气和清冷。 外面那么大的雪,她是怎么过来的? 就没有人看着她?万一冻着怎么办? 他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 “你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他抓的那么紧,都疼了。可她没喊,扁着嘴,仰头注视着他,目光幽深,眼底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她就是这双眼,这张脸,叫人着迷。 等看透了这幅皮相,心生懊悔之时,灵魂却已经深陷。 明知道他此刻只要高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人进来,把她带走。远远的,带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可他开不了口。 不但开不了口,还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那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原来,时间也并不是那么有用。 在他拥抱她之前,她先拥抱了他。并且踮起脚,去亲吻他的嘴唇。 “不!”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推开她。 不能再一次跌进她的陷阱里,如果再来一次,他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她缠上来,柔软的手臂自雪白的大氅里伸出,将他围绕。 “求你!就这一次!”她低语着。 他的手臂就再也使不出力气把她推开。 这是寒冬之夜,亦是万物回春之时。 鲜花在他眼前盛开,香气喷薄。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金榜题名,在春光明媚之中功成名就。 先帝说他“色如春花”,然而春花之美,岂是他能比?那不过是没见识的蠢货,无知的谬赞罢了。 也就当年他太年轻,才会那么当一回事。 倘若知道天下还有这般真正当得起春花之色的姿容,他又何必耿耿于怀。 她是春花,春色,春水如兰。 然而转眼间,春天就成了夏天。热烈奔放,汗水淋漓。 盛夏的鲜艳,盛夏的火热,盛夏的生机,把寒冬驱赶到千里之外。 她是燃烧着的火焰,烧尽自己,也烧尽他。 这宛如迷梦一般的场景,叫他一时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直到她离去! 唯有离去才是唯一的真实,他一下就清醒过来,伸手去抓。 然而她就是梦中的人,烟尘一般,从指缝里溜出。 明明他都抓到了她的手指! * “末璃!”展万钧大喊一声,跌跌撞撞的追出去。 不,不是梦!天下没有这般真实而绚烂的梦! 她是真的! 她的吻是真的,她诉说的爱意也是真的,留在他胸膛上的眼泪也是真的。 他多傻呀!为了所谓的尊严,竟然无视她那么久。 就算她要走又如何? 难道他就不能爱她了吗? 他要追上去,他要告诉她。 他依然爱她,并且更爱她。 只要她快乐,只要她幸福,只要她愿意对他笑,他就心满意足。 不能天长地久又如何?至少他还有现在! 外面的积雪已经很厚,到处都挂着红灯笼,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到积雪山那淡淡的脚印。 很淡,仿佛她就真是个幽灵一般,飘着走的。 他追逐着她的脚印,一路狂奔。 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热。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自己赶不及。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追到佛堂,只看到无处不在的萤火,如同天上的银河陡然坠落在人间,砸碎了一地的星辰。 那是无数的光,闪耀着,飞舞着,不断上升,逐渐消失。 原来就是今晚,天女终于再次找回了她的羽衣,于是飞回了天上。 他闭上眼,伸手捂脸,苍然落泪。 这一刻,寒冬来临。 * 陆 * 回家的感觉当然是好的! 只是时隔多年,那些原本熟悉无比的现代化器具也变得有些陌生起来。明明是心心念念一直记挂着的东西,可竟然也会令人无措。 和家人相认的过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曲折复杂。虽然她整个换了一个壳,可毕竟内里还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亲手哺育,抚养长大的孩子,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深情的眼神,没有哪一位母亲会认错。 这便是嵌入灵魂的羁绊,可以穿越时空,透过皮相,直达内里。 失去的孩子死如复生,为人父母的却并不深究其根源。有些事,有些人,失去过更知道珍惜拥有。 不管孩子变成了什么样,不管她经历过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回家了。 回家,和家人团聚,这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而陡然苍老的父母,末璃觉得格外心酸。 失去过才知道要珍惜曾经的拥有!她真是让父母操碎了心! 然而没等她好好适应这崭新而又陌生的现代环境,新的麻烦就接踵而来。 她竟然怀孕了! 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但也不觉得意外! 一定是离开前那一次的结果,她算不算是中大奖了?竟然从另一个时空偷走了一个新生命!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虽然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虽然身体着实有点太年轻,心智也是呢,但她还是抑制不住激动欢喜的心情。 相忘于江湖,说得容易罢了。想要忘掉,太不容易。 安静下来,独自一人的每时每刻,她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 离得越远,他在她脑海里,心田里,就越清晰。 想他的怒,想他的恶,想他的狡猾,想他的霸道,还有对她的宠爱和妥协。 相互折磨着,又相互依恋着。相互爱慕着,又相互憎恨着。纠缠不休,直至时间和空间将他们割开,抛驻在宇宙的两端,徒留思念。 她好想他,每天每夜。 但现在,她开始要想另外一个生命。孕育在她的身体里,有他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多么神奇的小东西! 她身体虽然还是年少,但灵魂已经老大不小。然而一直以来,不管是在父母身边,还是在他的身边,她都一厢情愿的当自己还是个孩子。 所以格外任性,格外娇气,也格外自私。 如今,她要当妈妈了。终于要和孩子气彻底说再见,再也没有资格去幼稚任性,娇气自私了。 从此她要化成一棵树,一把伞,一双有力的臂膀,一个温暖的胸膛,去为一个脆弱的生命遮风挡雨,细心呵护。 她的孩子!他给予她的一份意外的大礼。 * 然而怀孕的过程却比想象中的艰辛和凶险。 几乎所有孕妇会有的不良反应,都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孕吐只能算是最轻微的,最可怕的是器官衰竭。 最初的异常是从三个月的时候开始的,早起的孕吐刚刚消失,她便开始晕眩。 起初以为是血压的变化,但很快她又产生了幻觉,夜里时常梦游。过不多久又有了幻听,总是能听到一些从远方传来的声音。 很熟悉!但那声音嘈杂,幽远,即便竖起耳朵倾听,也分辨不清究竟在讲些什么。 去医院进行了系统的检查,吃了许多药物,起效甚微。又因为她怀着孩子,很多更有效果的药也不能使用。 询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所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个估计。认为可能是婴儿逐渐长大,对母体产生了一定影响,幻听幻视可能是血压变化引起的脑部异常。 第364节 真的是这样吗?她总觉得怀疑。 如此艰难的又过了一个多月,孩子更大一些了,她又开始腹痛,甚至有了流产的迹象,立刻被抬上急救车送到医院抢救。 在急救车上她更是发生了休克,整个人昏迷过去。 这当然是事后父母告诉她的,在当时她只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然后整个人被白色的强光笼罩,晕晕乎乎的就朝着光芒走去。 除了白色的光芒她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到许多声音。 那都是熟悉的声音,宝盒的,李蔷的,还有展麟,赖沧澜,好多好多人!在纷杂的声音里,她一下就找到了他的声音。 他也在这儿吗?她猛然狂喜。 好想见他,好想! “展万钧!展万钧!” 她大声的呼唤,在白色的光芒里奔跑,越跑越远。 前方的声音越来越想,渐渐的白光里出现了许多影子。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 “妈妈!别走!我害怕!” 忽而从身后传来一个幼小惊慌的声音。 她停住脚步,伸手下意识的去按腹部。竟然是平的! 孩子哪儿去了?她把孩子丢下了吗?这不可以!她的回去找到孩子! 她吓坏了,于是掉头往回跑。 这一跑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个幼小的声音再没有出现,但父母的呼唤从远处传来。直她大喊大叫,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一醒来就伸手摸肚子,微鼓的,温暖的,她的孩子,仍在她的身体里好好待着。 好小,都快五个月了,还只是这么一点点大。连医生都说了,发育有些迟缓。 没有办法,她反应太多,吃不好睡不好,连带着孩子也长得不好。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生命,却在那如梦似幻的地方,努力的呼唤她。 对不起!妈妈不会再抛下你!她无声流泪。 大概是经过了一场生死大关,五个月之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虽然血压依旧不稳,胃口依旧不好,但幻听幻视彻底消失,也再没有发生过晕眩休克的现象。 只是到八个月不到的时候,她发生了急性器官衰竭,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医生为她实施了剖腹产术。 孩子提前来到人世! 一个才五斤不到的小猫崽,不仅长得又瘦又小,连哭声都是细细的。 只看了一眼,孩子就被转到了儿童重症监护室,待在保温箱里接受全面的治疗和保护。 还未学会吃奶,就的先吃药。 她的心揪痛极了! 不仅是为了那可怜的孩子,也为了操碎心的父母。 儿女债,她真是一个不孝顺的孩子,一直让父母担忧操劳。 然而当自己也成为母亲的时候,方才能够明白,只要孩子好好的,就是父母最大的欣慰。 * 她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又瘦又小,长开了也依然像只猫仔似得孩子。 小小的脸蛋,两道熟悉的长眉,像他! “多可怜的小东西!以后他就是莫家的孩子了。”妈妈伸手逗弄着,笑眯眯道。 “不,他姓展!” 姓展?原来那个男人姓展。孩子从来不说,但做母亲的能懂。虽然不知道阿璃和那个姓展的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可从她看着孩子的眼神就能知道,她一定是深爱着那个男人的。 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这个凭空而来的小生命,不知怎的,总让当妈的有一种莫名揪心的恐慌。 总觉得,说不准哪一天,她又会消失。 这样的念头,只能压在心里。她害怕,一旦说出口,是不是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阿璃说孩子姓展,于是这小东西就取名叫了展慕,小名叫木木。 小木木周岁以前依然磕磕绊绊,但周岁一过,就仿佛苦尽甘来,所有的病痛和麻烦都飞的远远的,再也不来纠缠。 而且越长越壮!也越长越像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小小的年纪就是朗眉星目,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帅哥。无论到了哪儿,都能引得大人小孩围成一团。 他平平安安长到三岁,就去上幼儿园了。入学第一天,就引得班里小姑娘为他打架。 大家都想和他一起做游戏! 然而这孩子不快乐,少年老成的他总是皱着眉,偶尔会问。 “我的爸爸是谁?别人都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 “你有!你爸爸叫展万钧,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不能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吗?” “不能!” “那我们过去和他一起住。”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总有一天!她知道,清楚明白的知道! 曾经以为这样的决心是很难做出的,但没想到现在她已经能用平常心轻易说出。 是因为心中再也没有了恐惧和彷徨,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孤单,哪怕在异乡。因为,她有了一个孩子。 至于怎么回去?她一点也不担心。 展慕的病痛消失了,可她的幻视幻觉依然在。只是不会再晕眩,大部分时候都能淡定处之。 白色的光芒还是会偶尔出现,一开始她不明白,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懂了。 一定是那边有人再施法,想要再次打开时空之门。只可惜,每次都半途而废。 也不知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在打开,又是谁在关闭。 但既然有人在打开,那么总有一天是会成功的。 在展慕五岁生日那天,全家团聚为他庆祝。就在他许下心愿要吹灭蜡烛的那一刻,白光再次降临。 这一次不仅是她看见了,就连其他人也一样看得见。 硕大的白色光球在客厅里整个炸开,瞬间就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她浑身一震,立刻从站起身。 “阿璃!”父母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展慕也看着她,那极其像她的眼睛里并没有恐慌,仿佛他也早已经知道这是什么。 她看了白光深处一眼,然后回头,深深对父母鞠了一躬。 “爸爸妈妈,对不起!” 妈妈捂着嘴抽泣,爸爸也红了眼圈。 “还是要走吗?” “是的!” “一定要走吗?” “是的!” “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 “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尽力!” 她也流泪,心中满是不舍。可是,对不起,她好想他。 “木木,要去见爸爸吗?”她伸出手。 展慕从椅子上爬下,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回头朝两位老人摆了摆手。 “外公外婆,再见。” “要听妈妈的话。见到了你爸爸,也要听话。” “嗯,我知道!”他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抱起他,迈步走向那光芒的深处。 在白光的尽头,那有着和她一模一样脸庞的女子早已经等候,伸出手一把就将她拽住。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低头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那女子瞪大眼,随后立刻回头大喊一声。 “祁进,快来!可以一起走!” 末璃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抹开那女子拽着自己的手,主动往那边走。 祁进从那一边冲进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看到她,一愣。看到孩子,又一愣。随即,裂开嘴哈哈大笑。 那女子冲过来一把拉住他,往相反的方向跑。 “走啦!别耽误功夫!” 展慕抱着她的脖子,皱着眉问。 “妈妈,他们是谁?” 第365节 “两个疯子,别理!小心传染!”她撅了撅嘴巴道。 “那个阿姨长得和妈妈一模一样!” “只是长得像而已,和妈妈没关系。” 她抱着孩子义无反顾的往前走,然而越走脚步越沉重,心也开始颤抖起来。 跨出光芒,脚踏实地的一瞬间,银河自九天坠落,砸落一地星辰。随后繁星起舞,随风飘扬,渐渐往天上飞去。 在漫天的星光中,她看到了他。 他也看着她,紧皱着双眉。等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脸就更黑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她咧嘴大笑,迈步上前,把怀里的孩子往他手里一送。 “喏!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全文完) ------题外话------ 终于迎来了大结局!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本座的美人们,一路有你们相随,是我最大的收获!爱你们,么么哒! ●━━━━━━━━━━━━━━━━━━━━━━━━━━━(&gt;^w^&lt;)喵~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海棠书屋<a href=" target="_blank"></a>下载网转载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gt;^w^&lt;)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