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养成攻略(农女养夫记)》 第1节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状元养成攻略/农女养夫记 作者:苏 芷 ======================= ☆、第 1 章 赵凤坐在木栅栏围城的小院中,手里的粗布衣裳在搓衣板上用力的揉了几下,听着隔壁又传来男子呜呜的哭声,只气的把湿衣服往木盆里头一扔,嘴里没好气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怂样。” 话才说完,从隔壁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六十岁开外的婆子,是赵村老李家的婆子,这村里头最热心的人。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望那房里看了一眼,开口道:“二狗他娘,你别着急,我再去把郎中请来,给如月再瞧一瞧,这孩子还小,若是能留住一条命也是好的。” 赵凤这时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出来,隔壁人家很惨是不错,可她现在顾不得同情别人,得先同情同情自己。说起来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别人穿越不是当公主小姐,贵女嫡妻的,偏她穿越到了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村子里来,家徒四壁也就算了,这原身的死因,也恨不得让她买一块豆腐一头撞死。不过眼下就这家里的光景,只怕多余买豆腐的铜板也没有呢! 原来这原身名叫赵彩凤,和隔壁村的林家一小就结了娃娃亲,只等着成年了把事情办一办,也就完事儿了。可谁知道那短命鬼竟然活到了十六岁就开始病了起来,林家眼见着儿子活不成了,就急忙连蒙带拐的撺掇着赵家把婚事给办了,正好可以冲一冲,二十两银子的聘礼也送了,可谁知道轿子抬到半路上的时候,林家那小子就咽气了。这赵彩凤年轻轻的闺女,还没过门就守了望门寡,这在当地可是极不吉利的事情,所以退亲的轿子还没抬到家门口呢,她一个想不开,投河死了。 她死了原也不打紧,可作为二十一世纪高知青年的赵凤却莫名其妙的来了。赵凤认命的揉了揉手中拿几件快要被她搓破的粗布衣服,抬头的时候还像往常一样反射性的想要抬一抬眼镜,忽然就想起自己这会儿已经不是赵凤了,而是叫赵彩凤了。赵彩凤年方十五,豆蔻年华,从来没经历过高考的压榨,目测视力能达到1.5…… 赵凤叹了一口气,从今以后,她就是这守了望门寡的赵彩凤了。 院子里没有井,所以的衣服都要到院外半里地之外的河边上过干净,但是之前赵彩凤投的就是那条河,所以赵彩凤的母亲,守寡的杨氏不敢再让赵彩凤一个人过去,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直接奔河里去了。 这时候李阿婆已经到了赵家门口,看见赵彩凤在门口洗衣服,就上前打起了招呼,自从赵彩凤被人从河里救起来之后,在家里病了一场,又鲜少出门,所以李阿婆瞧见她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深怕触到了赵彩凤的伤心事,弄的大家伙心里不痛快。 “彩凤,身子可好了?弟妹们都在家不?你娘在家不?” 新的赵彩凤对这赵家村的人实在不算熟悉,但按照她观念里的想法,这些个古代的农民,应该都比较淳朴才对,所以见她来搭讪,也没有露冷脸,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弟妹们都在家呢,我娘下地去了。” 这赵家村最大的地主是赵地主家,但是赵地主迷上了大烟,这天地卖的卖,租的租,李阿婆的儿子是个能干的,如今她们家也成了赵家村的富户了,李阿婆说起话,腰杆挺得笔直,一张长着皱纹的圆脸看上去倒也和蔼可亲,就是那双小眼睛一个劲儿的在赵彩凤的脸上瞄来瞄去的。 不得不说,赵彩凤可是这赵家村的美人啊,比起前些年赵老地主从牛家庄娶回来的方巧儿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赵彩凤那时候年纪小,没准还真能给赵老地主给惦记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漂亮姑娘,有几个命不硬的,那个方姨娘也不过就嫁过来小半年,赵老爷就蹬腿了。如今赵彩凤也是个苦命的,好端端的弄出来一个望门寡来。 李阿婆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就带着几分同情,又往她们家门口走了几步,这时候隔壁宋家的许氏从屋里头走出来,瞧见李阿婆还没走远呢,只急忙从木栅栏里走了出来,上前喊住了李阿婆道:“李奶奶,我想着,这大夫不如还是不请了,我们家也剩不下几个银子了,这钱要是都花在了治病上头,万一孩子去了,连一身体面的衣裳都没有,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 许氏说着,只又哭了起来,瞧见赵彩凤在院子里坐着呢,才稍稍收敛了一点,从袖中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李阿婆道:“李奶奶,这里还有几两碎银子,麻烦你家全大兄弟去城里,买一口薄皮棺材回来,剩下的,给孩子做一身体面衣裳吧。” 李阿婆听许氏这么说,也只点头应了,不免眼眶又红了几分起来,待正要走的时候,忽然一个年轻男子从那破茅草屋里头给冲了出来,只几步上前,拦住了李阿婆道:“如月还没死呢,娘你不能这么做,李大叔说了,明儿他会去京城走一遭,去请了宝善堂的大夫来给如月瞧病,如月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你别傻了,请宝善堂的大夫,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你爹留下的那些钱是给你考科举用的,要是全搭在这上头了,我们这家子怎么过?我们大人饿肚子也就算了,你忍心让宝哥儿挨饿吗?” 这一席话说的那人半点反驳的言语也崩不出来,赵彩凤朝着那人的跟前看了一眼,顿时就忍不住要笑出来,只见那男子虽然长得瘦瘦高高的,但是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形容样貌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不过就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偏生那话说的这般义正言辞,真是瞧着极不和谐的很。 那人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道:“钱没了,可以再赚回来,可是人没了,宝哥儿就没有娘了。”这话才说完,那人的眼眶就哗啦啦的落下了泪来,赵彩凤一听这呜咽声,就知道刚刚在那屋里传出来的哭声都是拜他所赐的了。不过也是,不过就是个高中生,这就要死了老婆,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李阿婆听了这话就有些为难了,只扭头看了一眼许氏,开口道:“二狗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看那孩子的情形,终究是不好了,只怕也是熬不过这一关的,不如这样,这些棺材寿衣,我先备着,省得孩子一闭眼,什么都没有,倒是让人心疼。至于你说的宝善堂的大夫吗?我家全哥儿明儿倒确实要去一趟京城里头,虽说隔壁村刘家的闺女如今是宝善堂的大少奶奶,可跟我们赵家村还差远了,能不能请来,也不知道,倒是去试一试,若是大夫肯来,那就把大夫带回来,咱们再让大夫瞧一瞧,毕竟姑娘还年轻呢!” 赵彩凤这会儿听得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哪里有喊生过孩子的女人还叫姑娘的,不过她这几天光顾着郁闷自己的事情了,也没来得及管别人家的闲事,自然是不知道的。 原来这宋二狗口中的如月并非是他的媳妇,而是许氏娘家的侄女,前年因为许家欠下了地主家的租子,所以这如月被邻村的地主给看上了,抢回家给儿子当了半年的小老婆,他那地主儿子可是有原配夫人在的,这不去年发山洪的时候,地主和地主儿子都给山洪冲走了,这丧事还没办完呢,原配夫人就把许如月给赶了出来,偏生她的爹娘也在山洪中横死了,所以许如月走投无路,就来投奔了自己的亲姑姑许氏。 所以,她们口中的宝哥儿,其实并不是这宋二狗的儿子,这许如月也不是宋二狗的媳妇,偏生宋二狗倒是一个多情之人,小时候又和这如月青梅竹马的,所以一直想着娶她进门,奈何许如月还守着父母的孝,三年之内不能改嫁,所以这成亲的事情就这样耽误了下来,可谁知道这一耽误,倒是又要耽误出一条性命出来了。 许如月生下了宝哥儿之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病病歪歪下不了地,前不久村里头农忙,这宋二狗又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她勉强起来每日烧茶煮饭,又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不过一月劳碌下来,这病就又重了几分。 赵彩凤听杨氏说了那隔壁宋家的事情,倒是也忍不住对他们家多了几分同情,杨氏瞧见这几日从来不过问别人家事情的闺女忽然问起了这个事情,心里头也是一阵高兴,只劝慰道:“彩凤,我前几日听说有个跟你一样守了望门寡的姑娘,最后还嫁到了大户人家当少奶奶呢,彩凤,你又生得不丑,年纪也不大,千万别想不开,这活着以后才能有好日过啊” 赵彩凤瞧了一眼杨氏,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眼角却早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没穿越前过了年也就三十了呢,怎么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子模样…… 杨氏给赵彩凤又添了一碗粥,拿筷子夹了一块酱菜在她的碗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个大儿子一个小儿子,并远处在地上草席上爬来爬去的小女儿,开口道:“你们大姐姐这几天病着,要多吃一些的。” 赵彩凤想了想,拿起粥碗,将里面能数得出米粒的粥分到两个弟弟的碗里头。 其实在经历了几天这样的事情之后,赵彩凤发现,前世她的减肥理念完全是错的,什么运动啊、代餐啊、郑多燕啊,哪里有比直接饿肚子更管用的减肥方法?虽然这个身子已经瘦得剩不下几两肉了,可看着下头的弟妹们,她实在张不开口,就算张开了口,也咽不下去呢! 前年的山洪死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赵家当家赵老大,原本这赵家还有一个老爷爷的,听说儿子死了,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那时候杨氏还不知道自己还怀着小的,等把男人和公公的丧事给办了,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还留着一个呢!原本这次赵彩凤嫁人,村里头就有人说呢,父亲死了是要守孝三年的,可如今刚过两年赵彩凤就要出嫁,怪不得她男人死在她出嫁的半路上呢,一定是赵老大觉得女婿不孝顺,所以干脆把他给弄去了亲自在身边调*教去了。 杨氏对这说法将信将疑的,去佛堂里烧了几次高香,如今见赵彩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也放下了心来。正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外头喊着杨氏。赵彩凤一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应该是隔壁许氏的声音,杨氏在田里累了一天,这会儿正迈不动腿呢,赵彩凤便先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请多多支持,喜欢的要点收藏哟~~ ☆、第 2 章 却说一家人正吃着晚饭,赵彩凤虽然这几天刚穿越过来,还有些水土不服、还食不知味,但是也不得不祭这五脏庙,不然半夜叫唤的连她自己都睡不着。这时候听见门外有人叫唤,正好也吃的七七八八的,所以就放下了碗筷,迎了出去。赵彩凤一看,正是隔壁的宋大娘。 许氏瞧见是赵彩凤出来,脸上稍稍有些尴尬,只笑着道:“彩凤啊,你娘呢?” “我娘里面坐着呢,这一天在地里怪累的。”赵彩凤其实很想为杨氏分担,但是她上回背着杨氏拿了一回锄头,结果差点儿把自己的大脚趾给锄掉了,从此以后她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在家里带孩子了。 许氏依旧还是带着尴尬的笑,稍稍抬眸看了一眼赵彩凤,硬着头皮道:“我家的鸡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没下出个蛋来,宝哥儿饿了一天了,我想给他做个鸡蛋羹吃的……” 许氏把来意说明白了,赵彩凤就知道了,他们两家前院后院都靠在一起,家里头养了几只鸡,每天下几个蛋都时常会交流一下。不过赵彩凤刚醒那会儿,知道宋家的鸡也不少,后来没几天就越来越少了。如今今天竟然没有鸡下蛋,只怕是后院已经没剩下几只鸡了。 赵彩凤今天煮粥的时候,瞧了一眼一旁的竹篮,里头倒是有好几个鸡蛋的,她并不像小孩子一样嘴馋,反正该吃的好东西,上辈子也都吃尽了,总不至于对着几个鸡蛋流口水。不过听杨氏说,这一篮子的鸡蛋是要存着给老三当束脩的,这个时代的人全靠科举翻身,她小时候学过《范进中举》,里头的秀才即便考不中进士,就是中了举人,那都可以鸡犬升天的了。所以,对于杨氏要把老三送去上私塾,她心里是很同意的。 至于老二么……也不知道是杨氏怀孩子的时候吃错了药,还是后来孩子小病了没在意,如今已经十四岁了,这智商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所以虽然老二叫赵文,但他这辈子只怕文不起来了,老三按排行叫赵武,倒是真的要从文了这是。 虽然一个鸡蛋算不得什么,可是赵彩凤如今还没进入角色,总觉得赵家的东西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不好做这主,所以干脆让许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去问杨氏道:“娘,许大娘来借个鸡蛋,说是宝哥儿今儿还没吃什么东西,想做个鸡蛋羹吃。” 想想现代的孩子,再穷再苦,好歹还有三聚氰胺奶喝呢,这古代的孩子要是没了母乳,那可真是要饿死的节奏啊!杨氏闻言,果然忙应道:“那你快从篮子里拿两个过来给许大娘送过去,让她好好给宝哥儿蒸一个蛋羹吃。” 其实杨氏现在还奶着老四赵彩蝶,但是她又在外头忙,奶水也不丰厚,所以也不够跑去给宝哥儿吃一顿好的了,便只这么吩咐赵彩凤。从赵彩凤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杨氏是一个极好的人,是一个有着中国传统美德的劳动妇女,在家里任劳任怨,如今虽然守寡了,养着四个儿女,却也从来没说一句累的,赵彩凤是打心眼里佩服她的。 赵彩凤这几日每日睡醒的时候,都想着睁开眼的时候是自家房里的那张大床,可每次最后睁眼看见的都是这赵家房顶的几根茅草。日子久了,她也觉得似乎是回不去了。所以便开始有心想一些办法,看看能不能让这家里的日子过好一些。 可是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对于一个学法医鉴定的现代人来说,赵彩凤一点儿穿越的专业特长都没有,她的那个专业,明显就不是古代常用专业。看着自己纳出来坑坑洼洼的鞋底,赵彩凤自我安慰道:“只要没把针留在这鞋底里祸害人,都是好的。”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借着阳光做针线,就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其实那马车也算不得豪华吧,比起古装剧里头那些豪门府第的马车还是寒酸了些,可这样的马车停在他们赵家村这样一个连瓦房都没有几间的村子里头,那也绝对能称得上豪华了。 赵彩凤如今已经适应了不带眼镜的日子了,远远就瞧见那宋二狗引了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往这边来,原来通往他们两家的路太窄了,马车进不来,所以他们只能徒步走进来了。 待那两人越走越近,赵彩凤才看清那蓝衣男子有多帅气,他大约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但是看起来沉稳英俊,除了身子有些单薄,并没有那种健美之美外,简直是赵彩凤心中完美男人的化身,不过如今她穿越到了这样的人家,对着这种男人,不过也就是流几滴口水而已了。 他们两人从赵彩凤门口经过的时候,赵彩凤才又看清了一点,把视线移到宋二狗的脸上,其实宋二狗也不算丑,但是一个没长开的孩子,站在一个成熟的成年男子身边,用赵彩凤这样一个剩女毒辣的眼光下,高低立见。 赵彩凤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针线,听见宋二狗彬彬有礼的对那来人道:“能请到杜太医亲自前来,宋某真是三生有幸,只可惜家中简陋,让杜太医见笑了。” 别看那人穿着华丽,但脸上倒是神色淡淡,并没有半分嫌贫爱富的做派,只开口道:“无碍,先进去瞧一瞧病人的好。” 赵彩凤见人进去了,便也没再仔细看,可没过多久,忽然瞧见许氏从房里走出来,脸上神色悲戚,一时没绷住,站在院子里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赵彩凤前天也去瞧过那个病人,按照她的判断,那姑娘的病也确实没得治了,这时候见宋家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连太医都请来了,还只是哭,想必是真的没救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宋二狗送了杜太医出来,脸色已没了刚才那带着几分希望的样子,一下子阴沉了不少,只听杜太医劝说道:“夫人的病已是药石罔效了,只怕再好的药也救不过来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一直强自按捺住哭声的许氏这时候哭的更凄惨了起来,宋二狗这时候双眸通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起来,但还是强自忍住了悲伤,继续道:“多谢杜太医肯跑这一趟,你的恩情,明轩没齿难忘。”说完这句,那人眼中的泪也已夺眶而出。 赵彩凤这时候才听清楚他的自称,原来这宋二狗还有除了宋二狗之外别的名字。她早就奇怪了,听说宋二狗还是一个秀才,就这二狗的名字,岂不是要让教书先生炸毛…… 这时候整个宋家都处在一片悲伤之中,赵彩凤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分明是想过去安慰几句的,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都快死了,说什么也都是废话了。 送走了杜太医,这时候赵家村老老少少的人都过来瞧许如月,虽说许如月并没有和宋明轩正经成婚,但毕竟在赵家村住了这么长时间,和几个小媳妇之间的关系都不错,大家看她如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一样,也都忍不住红了眼,又不想勾起她伤心,所以大家伙没坐多久,就都走了。 临走的时候,王家的三姑娘在赵彩凤的门口停留了半刻,见赵彩凤忙进忙出的做晚饭,只开口道:“彩凤,我爹说王府的庄子上打算请几个粗使丫鬟,你要是想去的话,我让我爹带上你一起去瞧一瞧,如今我原来的二婶子成了我原来姑父的续弦了,那庄子我姑父管着呢,好歹还能说的上几句话,听说王府里头每年还到庄子上选丫鬟呢,要是弄不好还有机会进王府去呢!” 赵彩凤从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中得知,她和这王家三姑娘是手帕交,两人要好的很,能有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可是赵彩凤一想起自己这痴呆的弟弟,走路还走不稳的妹妹,以及算起来最懂事不过也才□□岁的赵武,还是摇了摇头。 “我家里头没人,要是我走了,我娘又要下地,又要带孩子,脱不开身,到了农忙的时候,还要去给赵地主家当短工,家里没有个烧茶煮饭的人怎么行呢!” 王燕听赵彩凤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她可是真心想帮着赵彩凤才特意过来说的,可彩凤家目前这光景,也确实抽不开个人手。 “不然你再跟你娘说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今年难得庄子上那几家佃户家里都没有丫头,这才到外面来找的呢,要是错过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差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大家多多留言是我最大的码字动力,谢谢亲们~~ ☆、第 3 章 赵彩凤当然也知道王燕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当她离开之后,赵彩凤对去庄子当上丫鬟做了一个可行性分析。她今年已经十五了,王燕小她两岁,才十三。按照她前世看的那些宅斗小说上面讲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挑比较小的小丫鬟买,一是为了买回去之后年纪小好调*教,二是为了培养丫鬟的气质,很多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能比小户人家的小姐看着还高贵。 可按照赵彩凤和王燕的年纪,明摆着是做不成那种丫鬟了,那只能做在庄子上服侍的粗使丫鬟,就算是主人家来巡查的时候,也不见得就能在跟前端茶递水,无非就是做一些洒扫的粗使活计罢了。这种丫鬟最累人不说,钱还拿的最少,虽然收入稳定,可等过了几年,放回来了就是一个老姑娘。虽然赵彩凤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当一个老姑娘了,但是主动剩女和被动剩女到底是有区别的。 赵彩凤想来想去,自己还是不能去,虽然眼下她还没想明白能做一个什么营生,可过几天她也总会想起来的,万一想起来了,自己还在庄子上做丫鬟呢,反倒就不自由了。这年头能做一个有自由之身的良民那都是祖上积德的事情,这也是赵彩凤觉得现状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一种感叹。 灶台上熬着小米粥,昨天杨氏从田里头摘了一把青菜回来,虽然上面都是被小虫咬过的洞洞,但是赵彩凤本着有机食品分外营养的想法,一一洗干净了,用菜刀切碎了,放到了粥里头,这才开了两滚,已经有淡淡的菜香出来了。吃了这么多天白粥加酱瓜的赵彩凤一时没忍住,肚子咕噜一声,居然叫了起来。 怪不得古人有一碗饭饿死英雄汉的说法,这吃不饱肚子当真是让人觉得很忧伤的一件事情。昨天见杨氏痛快的给了许氏两个鸡蛋,也知道她们这两个寡妇平常很是互相照应的,没想到小小的一个赵家村,寡妇还扎堆了。加上那个快活不成的和宋家的老奶奶,她们五个寡妇凑一桌麻将还嫌人多呢! 赵彩凤熬好了粥,见杨氏还没带着老二赵文回来,就让赵武先看着赵彩蝶,自己寻了一只看上去好一点的碗,盛了一碗粥给隔壁送过去。赵彩凤观察了一天,今儿宋家的烟囱就没冒过烟,大人也不打紧,这小孩子可是饿不得。难得今儿熬了像样的菜粥,她寻思着就打算给许氏送一碗过去,好歹让娃儿给吃饱了。 赵彩凤端着粥到宋家院子里的时候,来瞧过许如月的人都先后走了,许氏这会儿也伤心过了,神色淡淡的,见赵彩凤端了一碗粥进来,忙不迭道:“怎么好意思又让你们送吃的过来。” 赵彩凤便笑着道:“方才听见宝哥儿哭呢,许是饿了,正好我家里刚熬了热粥,就端过来给他一碗。” 许氏看着那一碗粥,心里到底是感激的,这宋家除了宝哥儿一个小娃儿之外,还有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奶奶,平常也弹动不得,赵彩凤上次来的时候见过,所以盛粥的时候故意多了一口,这样孩子吃不完,正好老太太也能吃一些。 许氏接过了碗,赵彩凤等着她把粥到出来之后再把碗拿回去,实在是家里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碗,所以也只好先等一等了,好在宋家的后院有一口井,许氏洗起来也很快。赵彩凤瞧见许氏拿着碗出去,正预备略等等,就听见里头房里有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开口道:“是赵家妹子来了吗?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赵彩凤知道这许如月的病,横竖不过就是这两天光景,现如今她还能说出一句整话来,大概也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想想她不过十七岁的样子,就要死了,这真是可怜。赵彩凤便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撩起了挡在面前的一块土黄色门帘布,往里头进去。 房里头搭着一个台面,放着很多瓶瓶罐罐的,许如月就躺在炕上,里头还有一个大约十来个月的孩子,正安然睡在她的边上。她看见赵彩凤进来,勉强撑了撑身子,却没能起来,赵彩凤连忙上前道:“你快躺下吧,好生歇着。” 赵彩凤没穿越前看的都是死人,难得看到几回快死的人,反倒觉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就有些冷场了。许如月如今瘦得已是皮包骨头,见了赵彩凤,眉梢却还透出些许的笑意,只开口道:“以前常听姑母说,隔壁赵家妹子是个好模样,如今当真是越发出挑了。” 赵彩凤瞧着她这说一句喘三下的光景,都什么时候来,还竟想着聊什么长相,莫非还真的要同我闲聊不成?赵彩凤正想接她的话茬,却听她继续道:“只可惜,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人儿。” 赵彩凤看了眼许如月,心想我好歹比你还强些,至少还活的好好的身体倍儿棒,至于别的那些,如今也是不敢想的。正说话间许氏已经洗好了碗,见许如月拖着赵彩凤说话,便开口道:“你歇着吧,还有几个力气说话,快别折腾了。” 许如月这时候却只是摇头,忽然一把拉住了赵彩凤手说:“我表哥虽然木讷了些,可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这辈子怕是瞧不见他过好日子了,赵家妹子,你若愿意,我倒是可以给你保个媒,让我那表哥娶了你如何。” 赵彩凤哪里知道这一碗粥居然引发了如此惨案,吓得差点儿就临阵脱逃,幸好她也算是素来镇静的人,才没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但那许如月一双瘦成了鸡爪一样的手一直拽着她的衣襟,也一时间没办法脱身。 “这哪行呢,许姐姐是病糊涂了吧,等过年出了孝,你就要和二狗哥办喜事了,这时候怎么乱说这些浑话呢!” 赵彩凤给许氏递了个眼色,许氏方明白过来,只急忙道:“乖孩子,你又吓想了,你和二狗虽然没成礼,可你在我心中已经是我们老宋家的人了,再不能乱说这些话,一会儿让二狗听见了,可要不高兴了,彩凤还是黄花闺女的,你这样说,让她怎么好意思呢!”许氏虽然这样劝着,可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却忍不住有了和许如月一样的想法。赵彩凤虽然如今算是守了望门寡,名声上不太好听,可这跟她自己压根也没什么关系,当时那边提亲的人没说清楚男方家的病情,这才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已经够可怜的娃儿了,弄的又是投水又是病的,如今好容易好了些,也是该把以前的事情放一放了。 许如月这会儿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松开了抓住赵彩凤的手,只伸手摸了摸躺在她身边熟睡的宝哥儿的脸颊,干涸的双眸中涌上了热泪,似乎完全没有把许氏和赵彩凤的话听进去,自顾自道:“我没有什么好求的,只求你善待我们家宝哥儿,他没爹没娘的,以后要怎么活呢……我的宝哥儿要怎么活呢……” 说话间许如月的气就弱了下来,赵彩凤本能的就上去翻了一下许如月的眼皮,只见她的双眸微微睁开,瞳孔已经开始放大,赵彩凤一惊,急忙喊了许氏道:“许大娘,快去打水来,只怕许姐姐熬不过今晚了。” 许氏闻言,捂着嘴哭了起来,只急忙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二狗,你表妹不行了。” 这时候两人都忘了方才许如月说的一番话,赵彩凤伸手摸了一下许如月的手,还带着温度,但再她耳边喊了几句,却已经是半点反应也没有了。宝哥儿还在边上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如月就要咽气,总不能让个孩子和一个死人睡在一起,赵彩凤想了想,伸手把宝哥儿抱了起来,打横抱在怀中。宝哥儿这会儿正睡的香甜,感觉到有人抱他,便又往怀里钻了钻,模样甚是可爱。赵彩凤只觉得鼻子有些酸,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这时候宋明轩正好从门外进来,就瞧见赵彩凤抱着孩子,满眼含泪的模样,顿时就有了些愣怔。 第2节 许如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许氏请了李婆子过来,把一早准备好的寿衣鞋袜都拿了出来,又请了村里有经验专门帮人操办丧事的人来,大家伙等在外头厅里,等着许如月咽气。这时候杨氏也已经回来,和许氏两个人一起帮许如月擦身子,赵彩凤一手抱着宝哥儿,一手抱着自己的妹妹彩蝶,坐在厅里头的小凳子上等着里头的消息。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光景,房里头传来许氏撕心裂肺的哭声,等在大厅里的众人虽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都带着几分伤心,赵彩凤这时候也觉得分外伤心,一半是为了许如月,另一半却是为了自己,也不知道穿越到这样一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寿终正寝。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求留言也蛮累的,说法红包有怕举报= =,咋办,还是发吧~~ ☆、第 4 章 许如月的丧事办的很简朴,可再简朴该少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在宋家停灵五天之后,李阿婆托自己儿子想了办法,在许如月娘家的方庙村找了一块坟地,正好就在许如月父母坟头的边上,也好让许如月入土为安了。 原本宋家是想让许如月就埋在赵家村宋家祖坟那块地里的,可许如月并没有和宋明轩完礼,自然算不得宋家人,且宋家和住在桥北宋家老宅的人又不交好,据说是已故的宋老大和原来的几个兄弟闹的不开心,且宋老太爷又偏袒续弦的那几个儿子,宋老大搬出了宋家的祖宅,自立门户了。如今宋老大死了,留下许氏一人,娘家又不兴旺,她也指望不上那些小叔子,而宋老大一母同胞的两个妹子,都嫁出了赵家村,因为不待见后娘,也渐渐少了联系。 宋家本来就贫苦,办完了许如月的丧事,原本就一贫如洗的家里越发没了一点生气,许氏坐在堂前的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儿子宋明轩从里头出来,他眼睛浮肿,双眸带着血丝,一看就是几日未睡的样子,这时候瞧见许氏愣怔怔的坐在里头,只当没看见一样往右边他平常看书的次间里去了。 许氏便叫住了他:“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没把你表妹葬在宋家,可是你那几个叔伯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们毕竟还没有走过明礼,她还算不得是我们宋家的人,若是葬了进去,确实也不合情理,况且这事情怎么都还要你爷爷点头,当初你爹下葬,他都是那副样子,你还能指望他们会让宋家的祖坟里葬一个外姓人吗?”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许氏一眼,愣是没有说话,但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许氏瞧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落下泪来,捶着胸口道:“原也是我命哭,你舅舅舅母死了之后,我原本以为我们一家合力,以后总能有好日过,你安心念书,如月又会针线,再加上你爹的那些积蓄,我们娘俩死活也是要把你供出来的,可如今倒好,银子全花光了,人也没了,还欠了好几家的外债,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入秋就是乡试了,你拿什么去考举人去?” 宋明轩看见自己的母亲这般样子,也早已泪流满面,只跪下来道:“娘,是孩儿不孝,可是孩儿实在舍不得月表妹,孩儿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如何能舍得她年纪轻轻就去了呢!” “这世上难道就你一个人舍不得她?只是她这病,是治不好的。”许氏见自己儿子跪在地上哭的伤心,也不忍心苛责他,只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道:“好了,这日子再穷还是要过下去的,若是没有宝哥儿,我去附近的庄子上打个短工,也算是个营生,如今倒是迈不开腿了,你又从小不会农活,我更是走不开,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细细想了想,我们这家里,当真还缺一个人。” 许氏虽然对许如月的死很伤心,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相反的,这几日忙过之后,她把那天许如月临死前说的话想了想,发现许如月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的。如今赵彩凤守了望门寡,想要再嫁,也是难上加难的,除非对方人家不在乎她这过往,可如今真正不在乎的人家又能有几家呢?可自己家虽然穷,但儿子是秀才,以后没准还能考上举人,眼下正是家里度难关的时候,也就不计较这些了,好歹赵彩凤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也放心些。许氏的如意算盘打的极好,她料定了杨氏肯定会应下这门亲事的,却不知道赵彩凤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赵彩凤了。 宋明轩听许氏这么说,当即就拉下了脸道:“月表妹尸骨未寒,我如何能做这等事情,断然是万万不可的!” 许氏见宋明轩不肯,只忙道:“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吗?这是你月表妹的主意,人她都帮你看好了,就是隔壁的彩凤,你若是不嫌弃她是个望门寡的,等你月表妹过了七七,我就帮你求去?” 宋明轩只急忙摇头道:“娘,此事万万不可。” 许氏倒是没料到宋明轩会连赵彩凤也看不上,以为他嫌弃她是望门寡,便开口道:“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也信这些东西,如何就嫌弃起你彩凤妹子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宋明轩急得直跺脚:“我如何敢嫌弃彩凤妹子,可如今我不过就是一个穷秀才,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彩凤妹子青春年少,一进门就让她带上一个拖油瓶,这不是耽误了人家吗?” “这有什么好耽误的,她在自己家也还不是带孩子吗?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三个一样是带。”许氏这会儿心里头已有了念想,便打算等着许如月过完了七七,就去提这件事情,宋明轩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赵彩凤这几日在家里也没闲着,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找一个合适的营生,把这一家人的生活改善起来。这日正巧杨氏攒了两篮子的鸡蛋,这天气往热里头走,鸡蛋时间长了也就摆不住了,所以杨氏便带着赵彩凤,去了离这边最近的河桥镇上赶集。 河桥镇虽然也是个不小的镇子,但是赶集也不是天天有的,一个月也只有缝一的三天,才有大集市。赵彩凤这还是第一次在古代赶集,虽然前世看书的时候听说赶集都是要走几十里山路的,可当赵彩凤抄着一篮子鸡蛋走完十几里山路的时候,她还是头一次觉得原来写书的作者也没算太夸张。 河桥镇在两座山的峡谷中间,又靠近附近的几个庄子,虽然地方不大,但也还算繁华,赵彩凤和杨氏天没大亮就开始走,走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杨氏熟门熟路的把鸡蛋卖给了一个酒楼,便带着赵彩凤到处逛一逛,买一些油盐酱醋回去。两人一路上只啃了干粮,这会儿早已经饿了,这时候杨氏带着赵彩凤来到一处面摊边上,靠近了面摊才喊道:“爹娘,今儿生意可好?”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人正在一旁的木案上拉面,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一旁下面条,面摊很捡漏,不过就一个炉子一口锅,边上放着几张小桌子,是给客人吃面用的。 “刚忙过了午市,这会儿正歇着呢,今儿你怎么出来晚了。”杨氏的老爹杨老头问道。 “彩凤说想跟我一起出来,所以路上就多歇了一会儿。” 赵彩凤听了这话,未免就有些脸红了,原来杨氏是因为照顾自己,才一路上停了好几次的,不过也是,这一路走来,自己脸上分明就写着“我很累”三个大字呢。 杨老头看了一眼彩凤,眼里有些心疼,这时候杨老太已经端了一碗热面条上来,送到了杨氏和赵彩凤的跟前道:“趁着你弟弟和弟媳妇不在,你们快吃吧,我方才偷偷的藏了一勺子肉末,就放在这面下头呢!” 当那碗热腾腾的肉卤面端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赵彩凤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这时候杨氏递了筷子过来,对她道:“彩凤,快吃吧。” 赵彩凤瞧着杨老太只端了一碗面来,又听见方才她说的话,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她大概是有一个吝啬的舅舅,以至于杨氏回娘家吃一碗面都要背着他们。赵彩凤也抽了一双筷子给杨氏,虽然她以前是一个很有洁癖的人,可是和填饱肚子相比,这些旧习惯似乎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娘,咱一起吃吧。” 杨氏瞧着赵彩凤的样子,心里一阵高兴,母女俩个就着一只碗吃起了面来。这会儿正好没什么客人,杨老太就坐在两人对面,和她们闲聊了起来。 “听说你们村王大虎的闺女去了恭王府的庄子上当丫鬟了,凤姐儿,那燕姐儿可是你的好姐妹,她二婶如今是庄头刘老三的续弦,你有没有让她问问,他们庄子上还缺人不?” 小地方没啥新闻,但凡有一点,倒是比微博传播的还快,赵彩凤听到这个,没来由就噎了一下,她都差不多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我好像听她说起过,说是去庄上做粗使丫鬟的,还要不要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家里头人多脱不开身,我也就没问了。” 杨老太听了,脸上便透出了几分可惜,只开口道:“你应该问问的,要是有个正经差事,也比呆在家里强些,你娘一个人如何养得了你们四个!” 这话没说错,赵彩凤也正愁这事儿呢,可她初来乍到的,还没完全适应古代生活,况且又没自带灵泉空间什么的,再大的志向也要慢慢开始。 “姥姥说的话是没错,我也正想找个活,看看能不能既照顾家里头,又能赚些银子。”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依我看你还是老实些,趁着这几年你这事情没淡,没人敢向你提亲,不如出去找个活计,给你娘分担分担。”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闺女的娘,所以杨老太这么说,赵彩凤也很理解,只听杨老太又继续说道:“蝶姐儿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人家了,就在这河桥镇上,不是本地人,是前几年来这镇上做小生意的,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贵,可好歹有生意傍身,养一个孩子也是不成话下的,你若是愿意,过几日就把蝶姐儿抱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更新且又是这个标题,求不打死~~~ ☆、第 5 章 赵彩凤听这两老的意思,竟是要把老四赵彩蝶送人去,而且这事儿似乎杨氏也是知道的。赵彩凤这几日穿越过来,虽然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每日里在家里帮忙照顾那几个孩子,也生出了几分感情,这会子听杨老太提起这个来,顿时就不答应了,只放下筷子,转头问杨氏道:“娘,你真的要把小四送人吗?她才刚会走路,前两日才会喊娘呢!” “这会子送人最好,既不吃奶了,也会走路,不然养熟了,你们越发就舍不得了。”杨老太只开口道。 “家里就差小四这一口吃的吗?”赵彩凤虽然知道家里头清苦,但还没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她如今都习惯了一天只吃两顿,顿顿都是小米粥的日子了,觉得熬一熬也能过下去,真的没必要弄到卖儿卖女的田地。 “这事情我也想了很久了,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四把你困在家里,以后小三要上私塾,家里的开销还要大,光靠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应付不来。”杨氏说的是实话,她这样没日没夜的干,身子也是吃不消的,古代是男尊社会,为了赵武那个摸不着边的将来,把赵彩蝶卖了这种事情,古代人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赵彩凤心里却还是不忍心的很,孩子卖掉说的轻巧,以后却不是自己家的人了,是死是活都和赵家没关系,她虽是个现代人,也不至于冷血至此。 “娘,咱再想想其他办法,总不至于山穷水尽了吧?”赵彩凤心想这会儿有杨老太在杨氏耳边吹耳边风,没准杨氏又要心动了,所以只好采取缓兵之计,等回去之后再好好的再劝一劝杨氏。 杨老太见赵彩凤拦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赵彩蝶是他们家的孩子,自己也不好插口,只略略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杨老头拉完了一团面条,洗了手走过来,在他们娘两的面前坐了下来,蹙眉道:“实在不行,也别送老三去念什么私塾,把他送到我的面摊上来,当我几年的学徒,以后好歹还能会个手艺,这年头多的是念了十几二十年还考不出个屁的穷书生,你们家也费不起这些银子,不如存下来做些正经生意。” 赵彩凤倒是觉得杨老头这话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在古代学好一门技术可是傍身的好物,若不是赵彩凤没选好专业,也不至于穿越了过来连自己的营生都搞不定,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当初就应该选农业学,少不得也要每天看个cctv-7致富经节目,现在好了,两眼一抓瞎,啥都弄不成了。赵彩凤正郁闷了,这时候摊子上又来了几个吃面条的人,杨老太和杨老爷又忙了起来,等他们下完了面条,客人们都吃上了,才又把赵彩凤和杨氏吃得基本只剩下面汤的碗端了过去,将那铁锅里头剩下的面条又加了一些进来。 赵彩凤这会儿已经吃的七八成饱了,便把面碗推给了杨氏。瞧这光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吃一碗面条都不容易,大约也可以知道杨老太夫妇其实也是不当家的,能在这么多客人里头俭省出一碗给自己闺女吃,也是不容易的了。 “舅舅去哪儿了?他怎么不在摊子上?”赵彩凤瞧着老两口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推测那个吝啬的舅舅估计就在这附近,便装作随口问道。 果然赵彩凤一提起舅舅两个字,杨老头脸上就透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来,只开口道:“这个时候他还能到哪儿去,还不是去前头八仙楼里面吃酒去了,一上午赚的银子,也不够他这一顿开销的。” 杨老太的脸上也不好看,但是没像杨老头这样直接就开口数落,见又有客人来,索性也不发话了,直接站起来去招呼客人了。赵彩凤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短短她们娘两吃一碗面的光景,倒是来了五六个客人了,况且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市,方才若是在饭点上,没准人还更多些。其实要是能开这样一个面摊,也不错的样子。方才赵彩凤也细细看了,只要一辆手推车,一个炉子,一口铁锅加几张凳子椅子就够了,按照这里的物价,成本应该不会很贵。 不过她如今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拉面也是技术活,以前她上班的地方下面就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她的确是在那边吃过几年的刀削面和拉面,每天也看着那拉面小哥不停的拉,但当真说起来,自己却也从来没拉过。不过眼下杨老头倒是一个现成的师傅,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教自己了。赵彩凤正一门心思的琢磨事情的时候,杨氏的面条也已经吃完了,杨老太上前收了碗筷,杨氏便走过去要给杨老太洗碗,杨老太忙推开她道:“你快走吧,别一会儿让你兄弟看见了,回头跟那丧门星说了,又啰嗦一顿了。” 杨氏见杨老太这么说,便也不抢着做事了,只道:“爹娘,那我就带着彩凤先走了,等下次赶集再来看你老。” 杨氏正转身要走,杨老太刚拉好了一碗面条下锅,便急忙喊住了杨氏,从衣襟里头掏了一个纸包出来,递给杨氏道:“这是我给孩子们买的猫耳朵,就知道你今儿会过来,在胸口捂一早上了,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杨氏也不推辞,接过了那纸包,放到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头,谢过了杨老头,两人开始往赵家村赶路。 这一路上赵彩凤有意无意的就跟杨氏闲聊了几句,她对之前这个身体的记性零零碎碎的,这时候听杨氏又说了一遍,就更加清楚明白了。 原来赵彩凤这位吝啬的便宜舅舅还是杨老头和杨老太的老来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最是好吃懒做,又素来喜欢乱勾搭人,竟然把河桥镇上最不知廉耻的女人给勾搭回家了,那女的原来是西街豆腐坊家的养女,从小就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这也不打紧,可关键是看见了男人就喜欢乱勾搭一气,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竟选了杨氏的弟弟嫁了,嫁过门不过八个月,就生了一个小子出来,一家人虽然高兴,奈何那小子长得不像赵彩凤的舅舅,不过这些都是大家伙私下里说的,明面上谁也不敢说。 因的这个事情,杨老头原本就不争气的儿子越发不争气了起来,每天只知道喝酒赌钱,原本这面摊还有一个门面,也只被他给赌输了。那豆腐西施知道了这个事情,更是寻死觅活的,动不动就说要抱着孩子投河,更或者拿着菜刀抹脖子,闹得家里头不可开交,所以杨氏还有一个姐姐,嫁的人家还算不错的,早已经不和娘家来往了。 杨氏起先嫁给赵老大的时候,赵老大在赵家村当赵地主的短工头头,家里头其实还过得去,更胜在赵老大人老实,杨氏也就同意了,且赵老大年轻时候就死了娘,又没有嫡亲的兄弟,几个姐姐也都已经嫁人了。杨氏进门不用受婆婆的气,只有一个公公和杨老头又是故交,最是和气的人,杨老太看中了这一点,才把杨氏给了赵老大的。可谁知道这赵老大究竟也是一个福薄的,前年山洪,赵家村几个男人去方庙村帮忙,别人都回来了,唯独赵老大一个人却没回来,过了好些日子,赵老大的尸首才被人从山谷中找回来,那时候都已经泡得不成样子了,可杨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男人。 赵彩凤和杨氏走累了,坐在山路边上的一块山石上歇脚,从这个地方望下去,赵家村就在山谷之中,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但已经有几户人家开始做晚饭了,赵彩凤想起生前在现代的时候,闲暇时她也喜欢开着车往这样的小山村里头,来体验一下农家乐,可如今到好,只有农家,没有乐了。赵彩凤看看自己的双手,这样一双手去种地的可能性真的是太小了,只怕还是得学一些技术活。 两人起身又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后面有赶车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却是王燕的哥哥王鹰,他是村里头有名的大块头,这几年王家在赵家村过的不错,王家二叔虽然去的早,可王家的二婶子熊大胆勾搭上了隔壁牛家庄的刘老三,原本的亲家变成了一家人,那刘老三可了不得,如今管着京城恭王府的一处庄子,日子过的可红火了。因为勾搭上了这一层关系,王家在赵家村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王鹰瞧见杨氏母女正在徒步回村,这山路不好走,两人想必已经走的有些累了,便上前道:“赵家婶子,上车来坐吧。”那牛车上装着箩筐包裹,虽然拥挤的很,好在杨氏和赵彩凤都是小身板,也还能挤得上去。赵彩凤这会儿早已经脚底心冒火了,也顾不得许多,便想搭这么一个顺风车。杨氏一开始还有些顾虑,最后瞧见赵彩凤实在招架不住了,便也答应了下来,两人一同在王鹰的牛车上坐了下来,高高兴兴的往山下云雾中的赵家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下次我要让女主穿个好的!!!当我的女主太可怜了都…… ☆、第 6 章 说起来赵凤穿越之后,唯一觉得还算满意的,也就是这赵彩凤的容貌和身条子了,不光年轻貌美,还外加身材窈窕,□□的,这让在现代想尽了办法就差去垫硅胶的赵凤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可偏生这样的容貌却这样的命苦,还真是应验了那句红颜薄命的老话了。 其实这赵家村的男子都知道赵彩凤长得好,奈何他们也知道赵彩凤从小就定了亲,所以再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如今赵彩凤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们又想有些非分之想,只怕家里头人也忌讳,未必就能遂了他们的心思,所以现在整个赵家村的人其实都在观望,看最后这赵彩凤到底还嫁不嫁人?到底会嫁给什么人?反正至少不可能是自家儿子就成了。 “彩凤,上回燕儿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怎么不应呢?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燕儿才去,恭王府的老太君正巧上庄子上来玩,瞧见燕儿灵巧,如今已经让燕儿上恭王府使唤去了,这才半个月功夫呢,她如今每个月还有一吊钱呢,比我赚的还多。”王燕和王鹰是兄妹,这事情自然和王鹰说起过,可谁知这事情杨氏并不知情,所以听王鹰这么说,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时候赵彩凤也开始后悔怎么就上了贼车了,这样一来这事情准要说破的,果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那边杨氏就已经问道:“鹰哥儿说的是什么事情,我竟没听彩凤提起过?” 王鹰也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天山掉馅儿饼的事情居然赵彩凤压根没有和杨氏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半日也没说话,那边赵彩凤见瞒不住了,这才开口道:“前一阵子燕儿是跟我说过这事情,说是她二婶的庄子上差两个粗使丫鬟,问我去不去,可我想这家里头老二老三老四都离不开人,娘你又天天外去下地,所以就没应下来。” 杨氏一时间只觉得跟天打雷劈一样,心痛的脸都皱了起来,赵彩凤看她的脸色,就像是强忍着要把自己打一顿的冲动,慢慢憋出一句话来:“你这傻孩子,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你怎么就没应下来,就算你不想应,好歹也要跟我这个做娘的商量商量,老二老三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如今也唯有老四还要人带着,过几日等老四走了,你再托人捎个信儿,问问那边还要不要人吧!” 王鹰听杨氏这么说,便知道她是很想让赵彩凤去了,又听她说什么等老四走了,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子能走到哪儿去?难不成?王鹰正一边赶车一边听那两人说话,果然有听见赵彩凤开口道:“娘,老四还这么小,我不同意你把她送人,过几日我就想办法出去赚银子,但是在我走之前,一定会把老四安排妥当的,她是我们赵家的孩子,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其实赵彩凤知道杨氏自己也舍不得,奈何这日子当真过的清苦,一时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而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赵彩凤这个劳动力从带孩子事情中解放出来,只要赵彩凤能空出时间做些能赚银子的事情,那么赵彩蝶才有可能不被送人。但是一旦赵彩凤不带孩子了,那么赵彩蝶要给谁带呢?这还真是死结一样的一件事情。 杨氏听赵彩凤说话的口气有些硬,也知道她是真心舍不得赵彩蝶,心里又更难受了几分,只开口道:“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想,老三已经九岁了,连个大字也不认识,别的孩子九岁都够考童生去了。” 杨氏铁了心要让赵武走科举之路,看来为了这件事情,她是做什么都愿意了。赵彩凤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开解她的理由,便道:“娘你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王鹰坐在车前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确实觉得她们不容易,便只开口道:“彩凤你别着急,我过几日给燕儿带个话,问问看她原来庄子上还缺不缺人,若是缺的话,咱去求一求二婶子,总能让你过去的。” 赵彩凤实在没打算去当丫鬟,不过见他这样热心,也没拒绝,只笑着道:“那就有劳王大哥了。”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一笑,王鹰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只觉得心都是软软的。 杨氏和赵彩凤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日落西山了,杨氏临走的时候给三个孩子做了煎饼,这会儿揭开锅盖一看,里面还剩下一个没动,赵文还跟以前一样坐在凳子上发呆,赵武已经揣着小篮子回来,里面放满了山坡山的野草,如今赵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所以后院养的这些鸡,全靠山头上的野草过活了。 杨氏见小儿子这么乖巧懂事,只接过他的篮子问道:“你妹子呢?怎么房里不见她。” 赵武便回道:“中午的时候妹子不肯吃饼,哭的厉害,隔壁的许大娘就把她抱了过去,和宝哥儿一起喝了一些小米粥,我出门的时候看见她和宝哥儿一起睡在陈阿婆的炕上呢。” 宋家老奶奶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照看两个孩子的能耐也是有的,杨氏听赵武这么说,也稍微放下了心,喊了赵彩凤去隔壁把赵彩蝶抱回来。两家的栅栏虽然是各自开口的,可中间公用的一部分只有一道,上头原本就开了一个小门,赵彩凤为了方便,就直接将那小门给打开了,从旁边走过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赵彩凤过去的时候,就瞧见左里间窗户下面放着一张书桌,这个时辰光线昏暗,可宋明轩还在那边看书,他的手边并没有纸和墨,但是手里却捏着一支笔,赵彩凤无意往里头瞟了一眼,见他案前放了一碟白水,他竟是拿毛笔蘸了白水在书桌上写字,等那书桌干了,原来的水迹也就看不见了。 穷的连纸和墨也买不起,看来这宋家和他们赵家真的是半斤八两了。 赵彩凤进屋里去抱彩蝶的时候,陈阿婆也跟着拄着拐杖出来,见了赵彩凤便道:“彩凤,帮我到后院打一桶水吧,后面灶房外头的水缸里没水了。” 赵彩凤便丢下了赵彩蝶出去给陈阿婆打水,那井台只有一尺来高,上面用木头做了一个大盖子,大抵是怕孩子没事会过去玩,为了安全考虑才按上的,赵彩凤这十几岁的身板把它拿下来还花了不小的力气。 赵彩凤以前从来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但这次她破天荒的就把水给打满了一整缸。等陈阿婆拄着拐杖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缸里有了满满的一缸水,陈阿婆谢过了赵彩凤,从米缸里头挖了一小勺的小米出来,那清水洗了起来。 赵彩凤见陈阿婆腿脚不方便,便索性蹲到了灶膛里头,帮她把火给点上了,一时间烟雾弥漫,赵彩凤又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好在古代的空气很清新,每天就烧茶煮饭的时候被浓烟熏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大碍的。 陈阿婆见赵彩凤咳嗽得厉害,便道:“彩凤,你回去把,我让我们家二狗来生火就好了,这事情难不倒他。” 赵彩凤闻言只扑哧笑了起来,陈阿婆特意强调这事情难不倒他,那么看来这事情以前对他来说其实还是蛮难的,不过素来都有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考不上举人进士,那还真就是百无一用了,顶多也就做一个教书先生,还没准没什么人愿意请他呢! “阿婆你放心吧,这事儿也难不倒我。”赵彩凤生好了火,到前头客堂里领赵彩蝶回家,经过那房间的时候,瞧见宋明轩还在那边用功,只是古代书上的字再大,这个时辰也看不清了。 “天都黑了,你还看什么呢?别状元没考上,白瞎了一双眼睛。”赵彩凤以前可是出名的学霸,高考的时候更是以全市前五的成绩考进了名校,再她看来学习是要讲究方法的,比如这会儿没了光线,看书就会吃力,时间长了还伤眼睛,一举两失。 宋明轩没料到自己窗前会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只吓了一跳,想来也是因为看书看得太入迷了,一时没注意到有人经过。这时候被赵彩凤一提醒,他也觉得光线有些暗淡,只伸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要解解乏,宋明轩分明长着一张尚未成熟的脸,但举手投足却又异常严肃老成,让赵彩凤觉得很有趣,兴许古代的读书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想起那日许氏跟他说的话,只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急忙低头道:“多谢。” 第3节 赵彩凤哪里知道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头的弯弯绕,只觉得古人就算讲礼数,可他们这小山村里头应该也不受那些什么礼教所管制,用得着说一句话就脸红这样吗?赵彩凤也不去理会他,只道:“后头正做晚饭呢,灶膛边上火光亮,你可以去那边看书,不过要当心火星子飞出来,把你的书烧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算是第一次男女主聊天吧= =,于是我也就不多说了,上一章留言又是0蛋,看来我真的就是一个冰山体了,不然你们点个赞也好呀~~~~ ☆、第 7 章 赵彩凤走了之后,宋明轩果然就拿着书往后面的灶房去了,陈阿婆瞧见宋明轩拿着一本书过来,只急忙道:“你跑来这里添什么乱,等好了自然喊了你过来吃,趁着这会儿宝哥儿还睡着,你多看会儿书去。” 宋明轩也明白奶奶的好意,只是如今天色黑实在看不清书上的字,便开口道:“房里黑洞洞的,不如这灶膛前亮堂,我特意过来看书,您老到一旁歇会儿吧。” 陈阿婆听宋明轩这么说,才明白了过来,只让出她坐着的一小截板凳,指着边上道:“来这儿坐,不用你烧火,你又不会做饭,一会儿等开了,把你娘早上割回来的菜洗一洗,切碎了放在一起熬,加一些盐巴,就成了,你在这儿看着火,我去外头洗菜去。” 这会儿的北方还没能种稻子,大家说口中的粥都是小米粥,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可以吃上白面,用白面做成馒头饽饽窝窝头什么的,就着热汤喝一碗,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条件不好的人家,吃不起白面,只能吃小米粥,这小米还都是旧年自己家田里头种的,因没有麦子卖得出价钱,所以才留着自己吃的,没想到如今也算是靠着度过了难关。 赵彩凤回了自己家,瞧见杨氏正在灶台上揉着玉米面,灶上烧了一窝热水,看样子今儿是打算给他们家开开荤,让孩子们吃一回窝窝头了。其实她们今儿回来,除了买了玉米面之外,还买了一些面粉的,但是赵彩凤也瞧见了面粉和这玉米面的价格,所以那些面粉,也不知道要被杨氏藏到什么时候呢! 果然,今晚一家人吃的是窝窝头,杨氏的手艺不错,虽然这古代的面实在是粗得很,但是杨氏做出来的窝窝头还真有几分以前在超市里买的粗粮窝窝头的感觉,只是以前赵彩凤吃这些是为了减肥,如今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杨氏做了大约有二十来个窝窝头,够他们一家吃上好几天的,在灶台上整整排了一整排,看着还挺壮观的。但是窝窝头毕竟太硬了,并不适合牙齿还没长全的赵彩蝶吃,所以杨氏单独用热水把窝窝头煮软了,在边上细心的喂着赵彩蝶。 赵彩凤如今养小了胃,吃了一个窝窝头就饱了,歇下来打算洗漱碗筷的时候,被杨氏给喊住了道:“彩凤,你去隔壁杂物间的米槽里面,看看还有没有麦子?” 赵彩凤昨天去取小米的时候瞧见过,那底下还有大概一拳头深的麦子,虽然赵彩凤不知道这麦子怎么吃,但是既然杨氏发话问起,便回道:“还有大约一拳头深。”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道:“你去瓦一升过来,一会儿我舂了,然后拿一拳头买回来的好面粉混合了,一会儿我和好了,明儿早上可以给你们做面条吃。” 赵彩凤明白了杨氏的意思,便去厨房边上的杂物房里头拿了一升的麦子过来。赵家有一个舂臼,这东西赵彩凤倒是认识,是以前在历史书上见过的,但是怎么用她也不太明白。杨氏示意她过来抱着赵彩蝶继续喂饭,自己则到角落里,找出了一个底部嵌着石块的木桩子出来,开始舂起了麦子来。 赵彩凤其实研究过那木桩子很久了,但从来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用处,这时候瞧见杨氏用起来,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派这个用场的。但是杨氏毕竟是女人,那木桩下面坠着石块,铁定是很重的,不过舂了百十来下,她的额头上就已经落下了汗水来了。赵彩凤瞧着过意不去,让赵武带着吃完了的赵彩蝶去外头玩,自己想到跟前帮杨氏一把。 杨氏也不客气,如今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闺女,她不靠她,还能靠谁,所以就将手里的舂子递给了赵彩凤,赵彩凤压根没料到这东西居然这样重,还没接稳,整个身子都感觉被坠得要往那舂臼里面倒进去了。一旁的赵文看着好玩,就哈哈的笑了起来。赵彩凤看了眼赵文,虽然是个傻子,奈何四肢发达的很,索性朝着他招招手道:“二弟你过来,拿着这根棍子往这舂臼里面砸,把这麦子砸成细细的粉,咱们明天早上就有早饭吃了,砸不细,那可就没早饭吃了。” 杨氏瞧见赵彩凤这样对赵文说,只笑着道:“你何必哄他,他也未必能听懂?” 赵彩凤想想也是,便换了一种说法,自己揉揉肚子,指着那窝窝头,又指着这舂臼里的麦子,说:“那东西就是这个做的,好吃吗?好吃就砸!” 这回赵文还当真听懂了一样,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只一个劲的点头,嘴里含含糊糊的应了。男孩子的力气果真是比女孩子大,赵文虽然比赵彩凤还小了一岁多,但是这舂子抓在手上实实的,一下去力道比杨氏还大。 杨氏这会儿也放下心来,只嘱咐赵彩凤看着赵文干活,自己去前头找两个小的,让他们早一点洗洗睡觉。 因为没什么钱点灯油,赵彩凤从灶膛里拿了一根未烧尽的木棍,给赵文照着,瞧他一下一下的舂下去,看着麦子变成细腻的面粉,感觉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可是这老这么舂也不是个办法啊,这样下去这赵文的一双胳膊也是吃不消的,他现在不懂事,这才骗他干一次活,以后要是他胳膊疼了起来,肯定不愿意做第二次的。赵彩凤想了想,觉得改良一下这个舂子和舂臼。 外头杨氏出来的时候,天上正星光皎洁,这时候正是四五月的天,不冷不热,杨氏就瞧见宋明轩手里拿着一个一根树枝,正在教赵武认字,而赵彩蝶正和宝哥儿一起,在边上的一张破席子上爬来爬去玩耍。 杨氏瞧见赵武很用功认字的模样,又看看全然不懂事却又那么乖巧的小女儿,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 这时候许氏正好从屋里头出来,瞧见杨氏正站在屋檐下发愣,只开口喊道:“大妹子,你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说。” 她们两人都年轻守寡,平常也经常互相帮衬,感情是极好的,杨氏瞧见许氏这样一本正经的找自己说话,也知道大抵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便理了理鬓角,跟着许氏去了后院里头。 两家的后院虽然也各自分开,但中间的木栅栏早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如今又没有男人修葺,眼看着就要倒了。 “宋家嫂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两也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了。”杨氏瞧见许氏眉间微微有些皱纹,以为是她又遇上了什么为难事儿,只先开口问道。 “这话我说出来不难,只怕大妹子你生气罢了。” “好端端的,我能生什么气呢!我这辈子的气也生得不少了,男人没了,闺女好好的又守了望门寡,如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生气的呢!”杨氏说起赵彩凤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叹息起来,赵彩凤原本要嫁的那户人家,在朝山村还是个富户,虽然知道那家孩子从小身子骨不太好,可也未料到是要去冲喜的去,当时媒人来说亲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他家的老太太只要不行了,怕再耽误下去又要守三年,这样的话两个孩子年纪都大了,也耽误不起,杨氏想着对方也是为了孩子考虑,所以觉得虽然赵老大的孝期还没到,他应该也不会怪罪,所以才应下来,谁知道轿子竟然没进门,新郎官就咽气了…… 杨氏想到这里,心里头还带着几分愤恨,一气之下连那家人给的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都退回去了。不过杨氏痛定思痛之后,觉得赵彩凤这一次虽然守了望门寡,可也总比真的到了那户人家,没两天就真的守了寡强,按照这里的风俗,要是真守了寡,再改嫁可就更难了,就算真的改嫁了,也免不了被人嚼舌根,那熊大胆是素来厉害角色,又找了个有能耐的,村里的人赶着巴结她,这才看着风光,其实背地里嚼她舌根的人,可不少呢! 杨氏现在只盼着时间过的快一些,让村里人早些淡忘了这件事,到时候哪怕给赵彩凤找一户远一些的婆家,总也好过一辈子守寡。 许氏瞧见杨氏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杨氏为赵彩凤的事情犯愁,便笑着道:“我今儿为的就是彩凤的事情……”许氏说了半句,又停了下来,只抬起头看着杨氏,眼神中闪烁着无比的真诚;“大妹子,我是看着彩凤长大的,这姑娘模样好,心性也好,在这赵家村也是头一份的,如今遭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光彩了些,但也不至于没了后路。” 杨氏也是个聪明人,见许氏这么说,心里头微微也有了些想法,只问道:“大嫂子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作者有话要说:  紧急求助,因为评论太少,和收藏不成比例,我被投诉刷分了= =,请各位恩人赏赐个留言吧……要哭了= = ☆、第 8 章 许氏见杨氏问的直接,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忸怩,况且方才她的话多少也透露了一些玄机,这会儿再遮遮掩掩也不像话,所以干脆一股脑的将那天许如月临死前说的那一番话原原本本的全说给了杨氏听。杨氏听到一半的时候,心里已经微微有些心动,但终究没露在脸上。 说起来宋家虽然如今也是家徒四壁,可好歹宋明轩是赵家村的两大秀才之一,另一个秀才是熊大胆的儿子,如今他们家发达了,他都到京城里头念书去了,以后没准就能考上个举人也未可知。而第二个,便是宋家的宋明轩,宋明轩从小就喜欢读书,十二岁的时候考上了童生,后来家里头没银子,他辍学了两年,两年后又开始念书,结果又一下子考上了秀才,第二年虽然考举人落第了,但那时候宋明轩只有十五岁,要是能考上那就是天才了,所以今年秋天的这一次乡试,宋明轩是打定了主意要冲刺一把的,可偏偏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连给他买纸和墨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许氏说完这些话,也稍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我们家二狗木讷了一些,你们家彩凤模样好,让她嫁过来是委屈了一些,可是我们家二狗也有我们家二狗的好处。”宋明轩小时候身子不好,所以陈阿婆给他取了个小名叫二狗,希望他能跟小猫小狗一样容易养活,所以虽然宋明轩有大名,但是大家伙还是喜欢喊他宋二狗。 “嫂子你说哪里的话,光你们不在乎彩凤身上这腌臜事情,我都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整个赵家村的人谁不想看彩凤的笑话,不是我说,我们家彩凤的人品相貌哪里就输给别人了?奈何还就是命苦了些,只是上回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次却不敢造次了,横竖也不敢在孝期里头做这样的事情,还是等她爹的孝期过了,咱再提这事如何?” 许氏听杨氏的意思是应了下来,心里稍稍放下心来,想想还有一年半赵彩凤也就出孝了,到时候若是宋明轩能高中举人,正好还可以堵着那群村民的嘴,到时候他们没准还说赵彩凤是个旺夫的呢! “既这样,那这事儿咱两就算是这么商定了吧,彩凤脸皮子薄,你可以以后再慢慢同她说,上回如月提起的时候,她就闹了一个大红脸,况且她那事情也过去不久,只怕心里还有疙瘩,如今只盼着我们家二狗这一次秋试能高中,当上举人老爷,到时候再给你家彩凤下聘,看看还有谁敢说风凉话!” 许氏这一番话说的杨氏是心花怒发,心里头就有一种赵彩凤明儿就当上了举人夫人的错觉,只连眉梢都翘了起来。等她从宋家客堂里出来,瞧见宝哥儿还在地上的草席上爬来爬去的时候,才想起宋家还有一个拖油瓶呢!只是这赵家村人人都知道这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儿子,所以她刚才被许氏说的一时高兴了,居然忘了宝哥儿的存在!这样想一想,赵彩凤能嫁给宋明轩是不假,可连带着她也要做着宝哥儿的后妈了! 杨氏稍稍找回了一些自我,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又站在门口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想明白过来。赵彩凤如今沾了这望门寡的名声,以后要想还嫁的好,可能性也不大,宋明轩虽然如今是个穷秀才还带着个拖油瓶,但万一他要是真的中了举人呢?那彩凤可就真的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夫人了,到时候彩凤当了举人夫人,也能呼奴唤婢了,多养一个孩子算什么?杨氏想到了这一点,顿时也觉得心里头又平顺了一些,便推门进去了。 这时候赵彩凤已经哄了赵武和赵彩蝶睡觉了,自己正打了热水坐在小凳子上泡脚。赵家太穷了,只有一个大木盆,一家人的脚都放在一起泡,这让一向有些洁癖的赵彩凤很是郁闷,所以她规定赵文是最后一个洗脚的,这样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可以端着木盆到河边上再把木盆给洗干净。 杨氏进来,瞧见赵彩凤坐在那边,娇小秀气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神色,虽然她也隐约觉得闺女自从投水之后和以前略有些不同,但是看着闺女一天比一天的开朗,杨氏心里头也高兴。不过许氏说的没错,这事儿不能先让赵彩凤知道了,不然的话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是怕起羞来,不肯再往宋家去倒是不好了。 赵彩凤正好也有事情要找杨氏,所以见杨氏进来,便开口道:“娘您坐。” “彩凤是有什么话说吗?这一本正经的。”杨氏就着赵彩凤身边的小墩子坐了下来,伸手搂着赵彩凤的头,让她微微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赵彩凤对这个姿势其实是很反感的,但是杨氏素来喜欢这样,好像只有这么抱着,才能体现这种母女间的关爱,久而久之赵彩凤也倒习惯了。 “娘,我们家虽然穷,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这几日想了想,不如我们也做一些小生意什么的,再镇上卖卖,我瞧着姥爷和姥姥的面摊子生意就很好,一碗面十五文,一天下来少说也可以有一两银子的收入,扣除成本人工,一天纯收入也能有三百文,一个月就是九两银子的收入呢!” 杨氏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在面条店里头帮过几天忙,一天下来的收入确实和赵彩凤说的差不多,那时候老两口就凭这一家面条店,养活了三个孩子,当时在河桥镇上,还算是过的好的,一年下来有上百两银子的收入,省俭一些,一年还能存下个二三十两的银子呢。可她万万没想到,赵彩凤只今儿去了一回,坐一会儿,吃了一碗面,就已经把帐算的这么清楚,着实让自己吃惊不少。 “你倒是算的精细,收入却也差不多有这些,只是你那个舅舅,你也知道的,成天喝酒赌钱,但凡有些银子,也都被他给糟蹋了,如今你姥姥姥爷,也不过就是辛苦度日罢了。” “我怎么不知道,自家闺女回娘家吃一碗面条,姥姥和姥爷还精打细算着呢,生怕被舅舅知道一样,可见我那舅舅是有多小气的。”赵彩凤看了一眼木盆里自己泡的红彤彤的双脚,开口道:“我是想和姥爷学拉面,就是不知道姥爷会不会答应,之前听姥爷说,他是想教小三拉面的,可小三是要念书考科举的,自然是没有空去学的,老二那脑子也学不会,不如我去学罢了。” 赵彩凤也不知道她提出这个想法是不是大逆不道,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找一门自己可以快速学会的手艺,好解决家里的温饱。况且在这样的年代,能提供给女孩子学的手艺实在是不多,最正统的大约也只有学刺绣了,可那东西也不是三天两头能学会的,只怕等学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年纪了。 “这个……”杨氏有些为难了,他们杨家拉面的手艺其实是传男不传女的,所以杨老头说要教老三拉面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然首要原因确实是赵武要念书,但其次的原因是,这事情要是让她那个兄弟知道了,只怕又要闹出事情来,更别说如今赵彩凤想要学,那是更不可能的。 赵彩凤瞧见杨氏这眉心的皱纹都快写出个川字了,就知道这事情肯定是相当的为难的,只试探道:“怎么?老三能学?我是个闺女所以我就不能学?” “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让你舅舅知道,只怕也不方便吧。” 赵彩凤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不过她是现代的应试形人才,学东西还是很快的,只要不是有什么秘方,估计她偷师起来也不会很慢,偷偷的学也不是没可能。 “我就看看,不当着面学。”赵彩凤只斩钉截铁道:“横竖赵家村也没有先生,到时候少不得要给老三在河桥镇上找私塾,只怕要住在人家先生家里头,到时候我在镇上照应着,也放心。” 赵家村确实没有私塾先生,最近的私塾离赵家村还有十几里地,是在朝山村,但是杨氏并不想让赵武去那边,因为原来和赵彩结亲的那家也有两个儿子在那边私塾里头,到时候赵武去了,别说是去念书的了,只怕是天天去打架的,所以杨氏确实打算把赵武送到镇上去念私塾。 赵彩凤接着道:“至于彩蝶,先让隔壁的陈阿婆带一阵子,等熬过这半年,我把手艺学上手了,改明儿我跟着王鹰的车去县城里头看看,能不能在县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把小生意做起来。” 杨氏听赵彩凤说的轻巧,心里终究不放心道:“做生意哪里有你想的这样简单,你呀,还是乖乖的在家带好了弟妹们,别的事情你少操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昨天给我留言的亲,从来不知道留言太少了也是举报刷分的理由……这让我们这种冰山体质的人如何自处呢= =红包虽小,聊表心意,留下足迹,平安如意~~ ☆、第 9 章 杨氏因为方才听了许氏的那一番话,忽然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这时候也再没提起说要把赵彩蝶送人的事情了。赵彩凤也觉得杨氏从外面进来之后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便问道:“娘,你怎么才出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杨氏知道赵彩凤聪明,只怕自己说漏了嘴就不好了,便急忙起身道:“你胡说什么,我去后面灶房里头看看你弟弟的面舂好了没有。”赵彩凤见杨氏着急要走,便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拿了一块棉布擦干了自己的脚,端了木盆到门外倒洗脚水。因为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所以赵彩凤并没有把鞋袜穿戴整齐,只是趿着鞋跟往外走。 山村里的空气到了晚上就分外的清新,赵彩凤将洗脚水泼在门前的小路上,忽然见不远处槐树下似乎有一个人影动了一下,她伸着脖子辨认了一下,等那人从树影下走出来的时候,借着月光,赵彩凤才认出来这就是她那穷秀才邻居宋明轩。 宋明轩显然对在门外遇上赵彩凤也很是意外,况且这时候赵彩凤的样子,也确实不得不让宋明轩意外,只见赵彩凤的裤管挽到了小腿肚的中间,露出一截白皙均匀的小腿,尤其是那细细的脚踝,总让人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宋明轩的视线不自觉的就停留在了赵彩凤的脚踝上,这大晚上的,除了月光,便只有赵彩凤脚踝上的这一片白皙,让人觉得有些亮堂了。 赵彩凤此时腰里还顶着一个木盆,瞧见宋明轩愣在自己跟前,便大大咧咧道:“你,这么晚还没睡?” 不说话么,有些尴尬,怎么说起话来,越发尴尬了呢?赵彩凤深深觉得自己这搭讪的本事真是逊毙了,人家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呢,那自然是没有睡的,自己还问什么问呢! “是啊。”宋明轩尴尬一笑,目光离开赵彩凤白皙的小腿肚子,微微扭过头,把握在手中的书卷揉了揉,“你不也还没睡吗?” 赵彩凤闻言,只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心道看来这秀才的搭讪手法也有待提高,他这么一问,倒是让自己怎么回答好呢?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睡不睡的问题上转不出来。赵彩凤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看见宋明轩手上的书卷,便笑着问道:“这月亮底下也能看书吗?” 提起看书宋明轩显然兴奋了几分,只开口道:“能啊,从初十开始,只要天气好,这月亮底下就能看书,若是天气不好就看不见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色,的确已经是大半个圆了,很符合宋明轩看书的标准,只是这月光再亮,终究还是没有点一盏油灯在旁边看的容易。 赵彩凤那也是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接受过高考特训的人,自然知道考前冲刺的重要性,眼下虽然才四月份,到八月份秋试其实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放在现代,教室的墙角早已经开始放上高考倒计时了,这样的学习条件,这宋明轩要是还能考上,那就真的是天才了。 “你去睡吧,这种天气大约丑时末刻就天亮了,你这会儿在月亮底下看书,还不如早些起来赶早看书呢。” “这几日丑时末刻天还没亮,一般要到卯时初刻天才会亮起来。”宋明轩见赵彩凤和他说了几句话,顿时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稍微放松了一点心情回道。 赵彩凤也不过就是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总结了一下,她哪里知道宋明轩对太阳升起的时间掌握的如此之精准,真是堪称追着太阳的男人……赵彩凤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可她忘了自己如今不是那三十岁的老姑娘了,而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所以这一笑之下,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俏皮的神色来,顿时又让宋明轩红了脸颊。 正当两人又为冷场感到尴尬的时候,只听杨氏在房里喊起了赵彩凤,赵彩凤便忙不急和宋明轩打招呼,抱着一个木盆先回去了。她的脚上趿着布鞋,走起来有啪踏啪踏的声音,宋明轩只觉得那声音就像是拍打在自己心口上一样,让他又生了几分紧张。 赵彩凤回到房里,才知道赵文舂米舂的满手都长血泡了。原来赵文因为蠢笨,所以杨氏从来不让他做什么家务事情,生怕做不好反而添乱,所以赵文才空长了一身肉什么事情也不会做,手心连个老茧也没有。今儿赵彩凤拉扯他干活,那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因为赵文自己也觉得好玩,所以就难免用力过猛,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木桩子把手心都磨出血泡了。 杨氏点了一盏油灯过来,拿了绣花针在火星上稍稍的烤了一下,逐一刺破了赵文掌心的血泡,将淤血都放出来之后,打了水洗净,为他包扎了起来。偏生赵文还是个很皮实的孩子,并不知道疼,瞧见杨氏心疼,还嘿嘿的傻笑了几声。 杨氏一边给赵文用粗布包扎一起来,一边对赵彩凤道:“你以后可不能再让你弟弟干活,瞧他的掌心都磨破了。” 赵彩凤知道杨氏辛苦,一人养活全家确实不容易,便开口道:“娘,我知道你是为了老二好,可是老二一眨眼也大了,就算你是打算了养他一辈子,那你以后老了,他该怎么办?我让老二干活,并不是欺负他,只是想他就算别的不会,好歹以后能生活自理,不要让娘时时记挂着他。” 杨氏给赵文包扎好了,让他自己出去打水洗漱,只拉着赵彩凤的手道:“娘现在还做得动,等过一阵子,就到了农忙的时候,到时候我和你许大娘一起去给地主家打一段时间的短工,就能熬到秋收了。” 赵彩凤被杨氏握着手,依稀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老茧,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忍来,觉得自己空读了那么多的书,研究生都毕业了,可是到了古代,连最起码一个能养活自己的营生都没有,顿时又郁闷了几分,只想了想道:“娘,你就让我去跟姥爷学拉面吧,我不想在家里呆着,也不想当丫鬟服侍人,我有手有脚,自己养活自己,不想看人脸色吃饭。” 杨氏见赵彩凤一再坚持,倒也不太忍心拒绝了,毕竟许氏说媒这件事情,她不想让赵彩凤马上知道,省得她不愿意,所以便半推半就道:“你既然认真存了这心思,那我改明儿去问问你姥爷,能不能让你在他的摊子上帮忙,只是学拉面这回事,可千万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提起来。” 赵彩凤当然知道这里所谓的外人,自然是她那小气舅舅,于是便点点头道:“你放心,就是当着姥爷姥姥的面,我也不提,我就是去帮忙的!” 赵彩凤虽然定下来想去杨老头面摊上帮忙的事情,但是因为赶集十天才有一回,所以并没有着急去镇上,在去之前,她先要把赵彩蝶给安顿好,虽然从昨晚开始杨氏并没有再提起要把赵彩蝶送人的话,但是也要把她安置好了,赵彩凤才能安心的去镇上。 杨氏一早就去了田里,这种日子中午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不适合在田里长期劳作,所以只能早晚下地。赵彩凤起来的时候发现灶上已经蒸上了馒头,虽然加了自家舂的面粉,吃上去没那么细腻了,但赵彩凤也慢慢开始习惯了这种粗粮。 就着一碗白开水吃过了早饭之后,赵彩凤把一家人的脏衣服捡了一下,端着木盆打算去河边洗衣服,正这时候忽然听见院子里面赵彩蝶哇哇的哭了起来,赵彩凤出去一看,见赵彩蝶浑身上下都沾着一种黏黏的、黄黄的、臭臭的东西,就连小脸上还沾了一点。只听赵武从屋外跑进来,瞧见赵彩蝶这个样子,哈哈大笑道:“小妹又跌到牛粪里头去了。” 赵彩凤顿时眼前一亮,心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牛粪?她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牛粪看起来脏不拉兮的,其实还是一种燃料呢!赵彩凤顿时就有了主意,问赵武道:“小武,你知道咱们赵家村一共有几头牛吗?平常这些牛都出门吗?” 赵武平常和村里的男孩们一起野惯了,家家户户的事情都很熟悉,但是赵彩凤冷不防问起来,他还当真要想一想了。只见赵武眯着眼睛想了半日,开口道:“我们村一共有十头牛,白天的时候都在村口的那条小溪边上的岸边吃草,到了晚上各家各户的人才把牛牵回去。” 赵彩凤一听,这些牛并没有养在牛圈里,那实在太好了,方便收集牛粪。 “小武,姐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今天带着家里的箩筐,去那牛群出没的地方,只要瞧见那边有晒干的牛粪,全部都给我捡回来。” 第4节 赵武一听,不得了了,姐姐自从投河醒过来之后,做事情就奇奇怪怪的,这会儿又让捡牛粪,简直是…… “姐,不要把,你要那么多牛粪干嘛?咱茅房里的大粪已经够浇菜地用的了。” 赵彩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一阵反胃,她也是穿越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古人真的是直接就用大粪浇菜地当肥料的,可最后,那些菜全进了他们兄妹几个的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还有一章,请打分后点击下一章……咳咳咳 ☆、第 10 章 赵武虽然不理解,但对赵彩凤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便从家里带了一把扫帚,一个小簸箕,哼哧哼哧的去了村里人放牛的地方捡牛粪去了。 赵彩凤看着赵彩蝶那一身牛粪,郁闷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天气还不热,要是直接用凉水洗澡,肯定会冻出毛病的,况且在这种人家,若是生病了那肯定是没有银子请大夫的,所以即便是一场感冒,都很可能是夺命的大病。赵彩凤想了想,就算是浪费柴火,也要烧热水给妹妹洗澡才是呢。 赵彩凤搬了一张凳子,让赵彩蝶在后院坐着,先帮她把手洗干净了,拿了半个馒头过来给她吃,嘱咐她千万别再身上其他地方蹭来蹭去,等姐姐烧热了水就给她洗澡。赵彩蝶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知道自己摔脏了,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几乎都要哭出来,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听话的点头。 赵彩凤的水才烧开,赵彩蝶的半个馒头也已经下肚了。赵彩凤装了满满一盆的热水,急忙把赵彩蝶的衣服给脱了。索性刚才灶房里面生了柴火,所以这时候屋子里都暖融融的,赵彩蝶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高兴的在水里直扑腾,一个劲的咯咯咯笑着。赵彩凤照着赵彩蝶洗干净的笑脸上亲了一口,看着赵彩蝶大眼睛巴眨巴眨的可爱模样,想起昨天说要把她给送人,还真的越发舍不得了。 替赵彩蝶洗完了澡,赵彩凤一看时间,差不多也快到杨氏回来的时辰了。赵家中午不开火,一般直接吃干粮,赵彩凤只要把水烧开了,一会儿有热水喝就行了。赵家的后院里头有纺车,上头还接着线,以前赵彩凤只有在博物馆见过,自然是不知道怎么用的,但是赵彩凤心里觉得原来的赵彩凤是肯定会用的,这会儿她得想办法偷偷的学会了才行,奈何这几日杨氏一直忙进忙出的,从来就没有碰过这东西。 赵彩凤在纺车跟前坐了一小会儿,伸手摸了摸这里,又看了看那里,还是觉得不大敢碰。正着时候,隔壁陈阿婆拄着拐杖出来,瞧见赵彩凤在纺车前摸来摸去的样子,只笑着道:“丫头,你还没学会纺车呢?上回你娘就说你,快出嫁的人,连块像样的布都不会织,那怎么行呢!” 赵彩凤没预料到自己这个原身也当真是不会用纺车的,便索性顺着陈阿婆的话往下说道:“阿婆,你教教我吧,我想趁这几天空,把织布给学会了,虽然这会儿正往夏天去,还用不着,但是我瞧着小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小武以前的旧衣服,女娃娃应该打扮漂亮一些才是的。” “还是姑娘家有心思,你说的可不是呢!再说我们家宝哥儿出生,你娘就拿了不少以前武哥儿的衣服过来,所以蝶姐儿瞧着还真没衣服穿了,我家里倒是有几块小花布的,奈何我这眼睛实在做不了针线了,你许大娘又忙,我也就没提起,既然你说了,那正巧了,我去把那花布拿出来,你拿了给蝶姐儿做几件夏天里穿的衣服吧,小姑娘要穿着小花裙子才漂亮的。”陈阿婆说着,还没等赵彩凤反应过来,就又拄着拐杖往门里头去了。接着赵彩凤就听见陈阿婆二狗二狗的叫着,赵彩凤原本想偷偷摸摸学个织布的,结果也没学成。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陈阿婆出来,这边杨氏倒是和许氏一起回来了,两个村妇一起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头上包着的包头布上都沾了灰尘,杨氏瞧见赵彩凤,就忙问她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瞧见我们家老三在小溪的牛群边上捡牛粪呢,说是你让捡的,你让他捡那些牛粪做什么呢?” 赵彩凤也不好直接说她知道牛粪可以燃烧,直接可以做燃料用,于是就开口道:“今儿早上小蝶在门口的牛粪里栽了跟头,所以我让小武去小溪边上把牛粪捡了,省得他们下次去那边玩,踩一脚牛粪回来。” 杨氏只笑着道:“他们也不常去那边玩,你如今倒是越发会指派你弟弟了。” 不多时,赵武已经捡了一簸箕的牛粪,他力气小拿不动,所以就回来喊了赵文一起,两个人合力把牛粪给搬了回来,赵彩凤在院子里找了一块地方,让两人把牛粪一块一块的夹出来,平摊在太阳底下晒干。 做完这些的时候,赵彩凤瞧见许氏从隔壁的大门口出来,直接走了小门回到赵家,手里还拿着一整块的花布,只喊了赵彩凤过去道:“丫头,这块花布你拿着,马上天热了,正好够你和蝶姐儿一人做一条裙子的。” 那花布是豆绿色的,上面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小花,摸上去虽然不是滑溜溜的,但已经比普通的棉布少粗糙很多。赵彩凤看看这块布,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心想这一块布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也算是价值不菲的了。 “许大娘,瞧你客气的,这布我可不能收,你还是留着以后给宝哥儿做衣服用吧。” “宝哥儿是男娃,哪用得着这些,再说宝哥儿的衣服都是你们家武哥儿穿下来的,够他穿呢,你拿去做裙子就是啦。”许氏说着,只把这面料往赵彩凤的怀里塞,赵彩凤不想收,就和许氏推搡了两三回,这时候正好杨氏从屋里出来,瞧见了这面料,便觉得既然许氏已经把赵彩凤当媳妇看,那么婆婆给媳妇一块面料做新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便笑着道:“彩凤,你许大娘给你,你就收下吧,这两年你个头也窜的快,只怕去年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是要给你添两件新衣服了,况且你要去你姥爷的摊子上帮忙,也不能穿得太不像样了,那镇上的人穿的可都是体面的。” “怎么?彩凤要去河桥镇上给她姥爷的面摊帮忙吗?”许氏听杨氏这么说,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今她都把赵彩凤当成是他们家的人了,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杨氏只笑着道:“正是呢,你也知道,彩凤她爹没去的时候,彩凤也从来不下地做农活的,这地里的东西,她也确实不会,就想着能不能学些别的手艺,先到镇上在我老爹的摊子上干一阵子,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营生。” 许氏只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大户人家那种姑娘家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概念,所以对于杨氏的这个决定也很是赞同。别的不说,听说杨家姥爷子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做过厨房掌勺的,想必厨艺是不错的,如今在家里,每日除了吃小米粥汤就是窝窝头,光会做这两样,实在算不得有什么厨艺。 “这样也好,到镇上住一阵子也好。”镇上的人不知道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赵彩凤出去一阵子,等再回来的时候,这事情兴许也就淡了。 杨氏送了布料从赵家回来,看见宋明轩在房里看书,可脸上的眉头却还是皱着的。 “我说你表妹已经死了,那块面料你留着也没用,还不如送给彩凤让她做件新衣裳呢,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以后考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宋明轩梗着脖子不说话,许氏见他这副样子,只叹了一口气,坐在他后面的炕上,伸手摸了一把正熟睡的宝哥儿,缓缓开口道:“我昨晚已经把你和彩凤的事情同彩凤她娘说了,她也赞同。不是我说,若是没有宝哥儿,就算我们家穷一些,你好歹还是个秀才,也不至于找不到媳妇,可宝哥儿是你表妹留下的,我总不能把他送去别人家去?咱家要自己养这孩子,就必须得找个肯接纳这孩子的姑娘。这事情我也想好了,趁着宝哥儿还小,以后他就喊了你们爹娘,这样他长大了,也不会让人瞧不起,至于如月的事情,咱们也不用对这孩子讲了。” 宋明轩听完杨氏这一席话,越发觉得无力反驳,也看不进去书,扭头瞧见宝哥儿熟睡的脸庞,一时心乱如麻。 赵彩凤哪里知道她的终身大事老早在莫名其妙中被杨氏和许氏都给算计好了。不过赵彩凤作为一个穿越女,自然也是不明白古代女人对做媒和嫁闺女这种事情的热情程度的,她下午主要的事情,是打算改装一个比较省力的舂臼。 因为赵文的手磨破了皮,所以家里必须有别人担负起磨面粉的任务,家里有没有石磨,只能用舂臼自己捣,而杨氏每日辛劳,晚上要是还要舂面粉的话,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剩下唯一一个还可用的劳力,就是赵彩凤自己了。可是看看自己虽然不细皮嫩肉,但是至少没有满手老茧的掌心,赵彩凤还是决定用智慧战胜一切。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地球。如今只要能翘起木桩,让前头绑着嵌着石头的木桩砸到舂臼里就好了,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儿。赵彩凤还记得高中时候学习杠杆原理的时候,还做到过一道“舂米对”的习题,虽然上面没有全部的构造图,但是大致的造型还是有的,不过这事儿她自己是完成不了的,得画一个图纸,找村里头的木匠帮忙做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彩凤要做的东西是这个: 原理如下: ☆、第 11 章 赵彩凤找了一根树枝,在院子里的沙地上先画了几遍图纸的样稿,按照记忆中的想法,又稍作了些修改,直到觉得这东西已经像模像样的时候,才想着要拿纸笔马上给画下来,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哪里会有纸笔呢? 赵彩凤想了想,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会儿她算是体会到了,宋明轩是个秀才,虽然他这几天用清水写字,但是家里头不可能连一张纸也找不出来的。只是,看着他平常那副酸不拉几的模样,肯不肯借给她纸也两说了。说实话这个年代的造纸技术其实也不怎么样,虽然赵彩凤还没瞧见过纸,但是想象一下,肯定也不会比现代在市面上卖得最差的手纸好到哪里去的。 杨氏吃过了中饭,见日头不大,就带着赵文去山上打野草去了,赵武在房里带赵彩蝶,两个人玩累了,各自倒在了炕上睡了,赵彩凤又挺着急做这个东西出来的,毕竟每天晚上捶麦子这是一个体力活,赵文的持久性实在太差,赵彩凤又舍不得杨氏累坏了,自己上又没这力气,所以她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就去找宋明轩借纸去了。反正这山里头人家,也没什么好避嫌的,横竖自己也没穿越到那种要避嫌的人家去。 赵彩凤想通了这一点,也越发豁达了起来,她原本就是穿越过来了,也没指望跟这里的姑娘一样十五六岁就嫁出去,所以虽然如今的身份是个守了望门寡的姑娘,但至少她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有压力,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才能让家里的日子过的好起来。 宋明轩仍旧在左边房间窗户下的书桌前看书,手里依旧是一支蘸清水的毛笔,毛笔头上的毫毛都已经分叉了,看样子也是用了好久的。赵彩凤就从小门上走了过去,在窗台跟前探着半个身子问他:“你家里连墨和纸也没有吗?你这样写能记得住吗?” 宋明轩显然是看书看的正专注,哪里想到自己的这个邻居居然又过来串门了,赵彩凤没出事之前,一直是一个比较怕羞的姑娘,两家虽然是邻居,但是两个人也从来没单独在一起聊天超过十句话,可这几日加起来,两个人也聊了不止十句了。 一想起今天被许氏送走的那块花布面料,宋明轩还觉得有些舍不得。那块面料是他去年赶集的时候,从自己买笔墨纸砚的银子里省俭出来,买给如月做新衣服的,结果如月新衣服没做出来,人就已经走了。 宋明轩想起这些,心里又忍不住酸涩了起来。说起来他和如月之间,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男女私情,不过是小时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且又见她这般遭遇,便多心疼了几分。想当初她虽然被人抢要了去当地主儿子的小妾,可是那地主家的儿子看起来倒并不像是不成材的,对如月也算疼爱,那时候他也是真心祝福如月的,可谁知道一场意外,把一切都破坏了。 宋明轩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分,便觉得不能这样丢下如月。如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他当时是全心全意的想对如月好,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金榜题名,将来和如月过上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日子。在他看来,夫妻双方到不说要多少男女私情,但必要相互扶持,互相体谅才好。 宋明轩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总归是他和如月都没有这样的缘分,最后才不能共同走下去。待宋明轩再抬头时,就瞧见赵彩凤正睁大着眼睛看他,赵彩凤是赵家村数一数二的姑娘,容貌虽说比不上城里头那些体面人家的小姐,但是在赵家村绝对是一朵村花。且那些小姐无非就是人靠衣装,赵彩凤若是也能捡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上,定是不输谁的。宋明轩这样一想,又觉得今儿那花布送给了赵彩凤原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他留着也不过就是压箱底而已。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没仔细听自己的话,又觉得自己拐弯抹角的问他家有没有纸也确实弯弯绕了些,索性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宋大哥,你家有纸和笔吗?能否借我一用?等下次赶集,我买了还你。” 赵彩凤虽然没有和这种酸腐文人打交道的经验,但是从前世的经验来看,一般这样的文人都是比较小气的,单纯来要东西只怕不会给,需得借才行。宋明轩这回算是听清楚了赵彩凤的话,也没问她要了纸笔做什么,倒是先搁下了毛笔,转身往房里头角落的一个五斗柜里翻了起来。 宋明轩从里头翻出一小叠发黄的宣纸,上头还有蛀虫的斑点,看样子是有些时日没舍得用了。他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拿到书桌前放下,又将那碗里头的清水倒了一点至一旁的砚台中,正要开始拿着墨碾磨起来的时候,听见赵彩凤道:“我会磨墨,我自己来吧。” 宋明轩便从窗子里递了砚台出去给赵彩凤,砚台并不轻,赵彩凤原本以为她一只手就能接住的,待探得了砚台的重量,只好两只手一起捧了起来。宋家的院子里有一方石桌,石桌的边上是一棵梧桐树,平常天气好的时候,宋明轩也会在这石桌上看一会儿书,这会儿赵彩凤就把砚台放在这石桌上。 这时刚吃过午饭,宝哥儿和陈阿婆都在睡觉,院子里静悄悄的,宋明轩便亲自拿了宣纸送出来。赵彩凤接过宋明轩递过来的宣纸,在石桌上铺好了,又将那墨稍微磨的浓厚了一些,从宋明轩的手里接了毛笔,开始画她的“舂米对”。 宋明轩没着急走,他这会儿也有了些兴趣,在他的记忆中,赵彩凤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今儿破天荒找他借纸他就觉得奇怪了,所以他很想留下来看看赵彩凤到底想做些什么。 赵彩凤并没有搭理宋明轩,在她看来,她今天做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不住的,所以她也没打算瞒着什么人,而且人慢慢改变也是需要过程的,这总过程让别人见证一下,也比忽然间就这样自己改变了要强。 赵彩凤前世没有学过画画,毛笔也用的不怎么好,所以画画的时候难免就有些手抖,她想了想,索性放下了笔来。在地上重新捡了一根树枝,对着院子里的沙地写写画画了半天。宋明轩饶有兴趣的看着,忽然觉得她话的这东西似乎有些意思。但他又不太好意思上前攀谈,所以就拧着眉头自己琢磨。 赵彩凤在地上画完了,将手里的树枝丢到一旁,只开口道:“宋大哥,你帮我把这地上的画用毛笔誊到纸上可好,我不会用毛笔。” 宋明轩虽然还没完全领悟赵彩凤画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至少赵彩凤知道了她自己不会用毛笔这个事实。 宋明轩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又往地上看了一眼,稍稍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瞧着好像是木头做的。” 赵彩凤便又重新捡了方才的树枝,一边指着一边向宋明轩讲解:“这里是一个支点,我加上了一根木棍,正好固定在这个架子中间,左右的两根木桩子要稍微长一些,到时候固定在泥土里面,上面装一个横梁,这样人就可以趴在这上边,只要踩动这木棍,前面的木桩就会翘起来,然后那石头就可以打到舂臼里,里面的麦子就可以磨成粉了。” 赵彩凤说着,只皱眉道:“我们家也没有牲口,那大石磨又贵,也买不起,昨晚赵文才舂了一回麦子,手心就磨出了血泡,只好想这样一个办法,好减轻我娘的负担。” 宋明轩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是白念的,虽说平常都只看和科举有关的书,但是一些杂记科普常识类的书,他也曾看见过,好像确实在哪本书里头曾经看见过类似的装置,听说南方人吃大米的多,那边比较普及,在这里倒是很少见。 宋明轩画好了之后,还将各个部位的连接图化成了立体的形状,在纸的角落里都标注了出来,赵彩凤凑上前去一看,即使她说得不够清楚,只怕木匠看了这图也该会做了,果然这个年头,多读书总归是有好处的。 赵彩凤有些兴奋的看着宋明轩把图纸画好了,高兴的凑上吹了两口气,等那墨迹快些干燥,只听宋明轩道:“这两根木桩瞧着挺笨重的,我们家后院正好有两根,兴许能派得上用场,不如就拿去用吧。” 其实赵彩凤倒是不稀罕几根木头的,他们家后面没几步路就是山坡,上面多的是木头,不过听说那山头也是地主家的,偷木头被人发现也是要挨打的,虽然赵彩凤想趁着月黑风高去试试的,但是有了宋明轩这句话,她倒也没必要冒这个险了。 “那感情好,我就把这东西做在院子里头,平常我家不用的时候,你们家也可以用,你还能趴在这一边看书一边干活,岂不是方便?” 这话正合宋明轩的心意,他原本也想帮家里做些事情,奈何秋试近了,他前一阵子因为如月的病,已经荒废了不少时日,如今好容易有了闲暇可以看书,许氏和陈阿婆是一点儿活也不肯让他干,他看着老娘辛苦,心里头也确实不忍心。 如今要真的有了这样好的工具,他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帮家里舂一些米面出来,那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为什么晋江要把读者留言算积分呢…………我安安静静码字,你们高高兴兴看文就好了,非要留言啊,积分啊……真是头疼!! 各位客官,心心好吧~~赏句话吧~~ ☆、第 12 章 赵彩凤将宋明轩画好的图纸卷了起来,往自家房里看了一眼,赵武和赵彩蝶还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宋明轩瞧见她的样子,想必也是着急把这东西做出来,便自告奋勇开口道:“彩凤妹妹若是想去找钱木匠,那就去吧,等小武醒了,我跟他说一声。” 赵彩凤倒不是对宋明轩不信任,只是他看起书来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到时候只怕又忘了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了。宋明轩见赵彩凤瞧他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信任,便皱着眉头道:“彩凤妹妹放心,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的。” 赵彩凤眉梢一挑,视线扫过宋明轩道:“彩凤妹妹、彩凤妹妹,谁是你妹妹了。”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说,又忍不住红了脸颊,他原先和赵彩凤说话不多,且每次都有外人在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相互称谓这件事。许氏平常喊赵彩凤的时候,不是说你赵家妹子,就是说你彩凤妹妹,所以他一时不察,也就跟着这么说了,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如今听赵彩凤这么一说,当真还觉得有些唐突了。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的脸一时间又可以开染坊了,也不难为他了,想来这古代读书人除了迂腐一些,似乎脸皮也比常人更薄几分。 “行了,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可别忘了。” 赵彩凤回了自己屋子,拿篮子挑了十来个鸡蛋挎在手上,听说赵家村的钱木匠是个鳏夫,家里头并没有女眷,他平常除了帮村里人做木工之外,淡季的时候还会上山打些猎物,就用那些猎物皮毛换一些米粮。赵家如今也是一穷二白,除了几个鸡蛋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既然是求人办事,空着手上门自然是失礼的,所以赵彩凤还是一咬牙,拿了几个鸡蛋当本钱。 说起来这还是赵彩凤穿越来之后,第一次公然在村里面走动。不过她刚从家门口出来,走过自家门口的小石桥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原来的赵彩凤会这样二话没说就投河了。这古代的村民说起闲话来,还当真是一点儿也不避嫌呢! “快看快看,赵家那丫头出门了。” “有什么好看的,长得再好看她也是望门寡。” “以前也没瞧出来她是这命啊,怪不得她老爹前年死了呢,一开始还以为是她娘命硬,如今可算想明白了,原来是她呢!” “我说来旺媳妇,你这长嘴还是真是毒啊,这人家病得快死的时候才想到娶媳妇,没活过来怨得了谁啊?” “李奶奶,那可别说,我还真认识冲喜冲活过来的呢,这能怪谁,只怪她自己命硬罢了!”来旺媳妇又看了一眼赵彩凤,还是还是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其实这也不能怪来旺媳妇,只怪赵彩凤确实长的太好,在赵家村那是数一数二的俊俏,偏生一小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所以这赵家村的男孩子们看的到吃不到。 而来旺家的小儿子,如今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前几天媒婆才上门说了几个亲事,来旺媳妇心里觉着都不错,可偏生她儿子不喜欢,说是长得太丑,要得像赵彩凤这样的才好。这可不是气坏了自己老娘吗?这赵彩凤长的再好,如今沾了望门寡这名头,如何能娶进门呢?是以今儿瞧见了赵彩凤,她就忍不住要落井下石几句了。 “你要真这么说,那感情好,听说你爹不是病得快死了吗?你娘也去了好些年了,不如你提议让你爹续个弦,冲一冲,没准你爹还能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呢!”李阿婆平常和赵、宋两家走得近,所以言语上就多维护了赵彩凤几句。 这来旺媳妇的大儿子水根媳妇这会儿也正在边上呢,听了李阿婆这话,一时没绷住,便笑了出来。来旺媳妇冷着一张脸怒斥道:“你笑什么?衣服洗好了还不赶紧回去,娃还在家里等着你奶呢!” 水根媳妇听了,忙不迭道:“我出门时候才奶过孩子,这会儿怕是还在睡觉呢!” 来旺媳妇见儿媳妇也不给自己这个面子,只涨红了脸道:“要你多嘴。” 水根媳妇也不敢真的跟自己的婆婆顶针,便只低头应了,端着个木盆站了起来。这时候赵彩凤也走的近了,大家越发瞧清楚了她的样子,这女大十八变,眼瞅着赵彩凤比之前又漂亮了几分。 赵彩凤方才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们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她只当自己没听见而已,说起来她们议论了的,也不过是从前的那个赵彩凤,实在和自己是没有多少关联。 水根媳妇这时候端着木盆上了岸,瞧见赵彩凤便招呼道:“彩凤,这是要去哪儿呢?许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了,身子可好些了。” 赵彩凤对于这个村里的人和事虽然知道一些,奈何多少还有些浑浑噩噩,便笑着道:“早好了,这不家里正有事情,要请钱木匠帮忙,所以过去找他一下。” 水根媳妇听赵彩凤这么说,不免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只笑问道:“是家里要添东西吗?钱木匠的手艺可是这几个村子最好的了,当年他给牛家庄刘家打的那几十台嫁妆,那可叫一个好呀,我那时候虽然小,也跟着去瞧了。” 水根媳妇估摸着赵家如今这光景,只怕也添不起什么东西,况且那时候赵彩凤出嫁的太着急了,可是一件嫁妆都没有备下,如今见她要做东西,难免心中就有些疑惑,便故意试探了试探。 赵彩凤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平常和杨氏他们闲聊,也经常会听见他们说起隔壁牛家庄刘家的事情,说是刘家生了一个闺女,七岁上头就会给人接生,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稳婆了,后来嫁给了京城宝善堂的少东家,别提命有多好了。 第5节 说起那少东家,赵彩凤倒是见过一面的,就是上次来给许如月诊脉的那个英俊男子,当时赵彩凤心里还在想,这么好看的男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如今再想一想,那个刘家闺女的来历,只怕和自己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赵彩凤就又自怨自艾了起来,人家好歹选对了专业,就算穿越过来了还能发挥特长,自己倒好了,空为学霸,来了这里还是两眼一抓瞎。 “钱木匠这么厉害,这回只怕是要大材小用了,我就是让他做个寻常东西而已。”赵彩凤朝着水根媳妇笑了笑,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一大盆衣服,故意加快了脚步:“我这事儿有些着急,这就先走了。” 赵彩凤脚步轻快,一会儿就把水根媳妇给甩了下来,这时候李阿婆和她婆婆也上了岸,便过来问她:“你刚才和她都说些什么呢?瞧她这么着急就走了,看着倒是像有急事一样。” “可不是呢,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听说是要请钱木匠做活呢。”水根媳妇没得到赵彩凤的好脸,脸上也露出些许鄙夷的神情来,只笑着道:“她一个姑娘家的,大白天往人家鳏夫家走,也真不够避嫌的。” 李阿婆见这婆媳俩又开始毒舌了起来,也不高兴和他们为伍,只开口道:“省省口水吧,那钱木匠的老婆都死了十几年了,你俩这会子才担心人家家里头事情,只怕也迟了。” 来旺媳妇知道李阿婆那张嘴的厉害,便给水根媳妇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噤了声,跟着李阿婆往回走。 两人回了自己家,来旺媳妇才开口道:“那个李奶奶也真是的,赵家给了她什么好处,处处维护着她们,那杨氏年轻时候就跟狐狸精一样,如今生了一个女儿,就跟她一个磨子似的。” 原来来旺媳妇年轻时候就喜欢赵老大,后来赵老大去了镇上打工,认识了杨氏之后,便跟杨氏结了亲,来旺媳妇一伤心就嫁给了来旺,第二年就生下了水根,当时大家都夸来旺媳妇好生养,来旺媳妇才稍稍出了一口气,后来杨氏过了两三年才怀上了孩子,只生下了一个姑娘,来旺媳妇这才觉得自己彻底把杨氏打败了,从此不把杨氏放在心上,可谁知道如今自己的儿子却看上了杨氏的女儿,这让她如何不闹心。 水根媳妇听了婆婆这个话,倒是有些不理解,她嫁入孙家不久,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见婆婆这么讨厌赵彩凤,只以为就是水牛喜欢赵彩凤这事情给惹的,只开口道:“婆婆你放心,水牛那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等我再介绍几个相貌好一些的人,保证他就把那赵彩凤给忘了。” 来旺媳妇只点点头道:“那你得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二弟叫水牛,这脾气也跟牛一样,万一他要是做出个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让赵家那丫头赖上来了,那我们老孙家可要吃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的时间大约在刘七巧开产科之后6-7年,这个时候七巧已经事业有成,儿女成群了,但是彩凤才刚刚来~~专业没选好没关系,咱慢慢来,同为穿越女,必定要争气! 另外,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至早上10点~~ ☆、第 13 章 赵彩凤哪里知道,她不过就是出门一趟,倒是连累的孙家婆媳动了半天的脑子。而赵彩凤这会儿,才刚刚走到钱木匠家门口。钱木匠家在村子的最东头,他又是一个鳏夫,自然和村里的人鲜少来往。 说起来钱木匠想要再找个老婆也不是啥难事儿,离这儿不远的方庙村,可是远近闻名的寡妇村,赵彩凤听许氏提起过,那里十几年前曾经开过一处矿山,后来因为出了大事情,一下子死了有六七十个矿工,这三五八村的壮汉差不多都快死绝了。尤其是方庙村,谁家没有死了儿子和汉子的。 许氏说起这事情,还忍不住落下泪来,前年方庙村发山洪,有人就说那是原来矿山的地方又塌方了。但那个矿山早已经被遗弃了多年,官府的人便没有深究,只以天灾人祸下了定论,所以死了的村民,并没有拿到几两抚恤的银子。 扯了这一大箩筐远的,其实就是想说一件事情,这钱木匠没娶续弦,肯定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应该自己不需要吧。赵彩凤心里头对着鳏居了十几年的木匠还挺有兴趣的,主要是想看看他左手有没有蜕皮…… 赵彩凤想起这些,便觉得自己的思想太晦暗了,忍不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她站在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刨木头的声音,便提着嗓门喊道:“钱大叔在家吗?” 里面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倒是刨木头的声音先停了下来,紧接着赵彩凤才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开口道:“门没锁,进来吧。” 赵彩凤这时候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她也是头一回没带着银子就想来做生意,这对于从小就诚恳老实、从来不坑蒙拐骗,深谙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赵彩凤来说,还是头一着呢。 赵彩凤推开门,揣着个小篮子,脸上堆着笑道:“钱大叔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在称呼上热络几分,总是没错的。 钱木匠和赵彩凤心目中的形象倒也差不多,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一双目光炯炯有神,除了看上去比赵彩凤想象的似乎精明干练一点,还是很符合一个木匠的形象的。 院子里堆着一堆的刨花,这会儿开门时风一吹,便散的满院子都是,赵彩凤忙不迭回头将那院门关上,只听钱木匠问道:“赵家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钱木匠虽然不谙世事,但是对于赵彩凤因为望门寡被退了回来投河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此时她一个小寡妇,来找他一个老鳏夫,实在让人怀疑的紧。虽然这山村里面民风淳朴,但是赵彩凤这个身份,即便是大白天,也是不方便来他家的,所以他得问个清楚。 “钱大叔,我来是想让大叔帮忙给我家做个东西,不知道大叔这几天是否有空?”赵彩凤先降低了姿态开口问道。 钱木匠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有点意思了,虽说赵家村的人请他去做木工那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但一般他在赵家村接的也都是打嫁妆的生意,如今这赵彩凤还没嫁出去呢,平白无故的,难道赵家还有闲钱给家里添置家具? “你想让我做什么东西,你说吧,我做好了给你家送去。”杨氏是寡妇,他是鳏夫,要真的跑他们家里做,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那只怕不行,那东西笨重的很,只怕做好了,我也没力气拿回家。”赵彩凤也知道这钱木匠心里头想什么,奈何那东西还真的得现成做,不说别的,要把那两根木桩在土里面固定住,那也是得男人才有力气做的事情,赵家和宋家加起来倒是有四个男人,可惜一个是书生,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毛孩,还有一个还是奶娃子。这样子的阵容,还真的没办法把这东西按好。 “是什么东西,这么重?”钱木匠放下手里的木刨,走到一旁的水缸里打了一瓢水洗手,饶有兴趣的问起了赵彩凤。 赵彩凤这会儿也算没进门时候那样紧张了,只开口道:“其实也不算什么难的东西,钱大叔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赵彩凤拿着宋明轩画的图字,在钱木匠的面前展开,钱木匠本来就是个木匠,里面很多关于力学的原理,他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一看这图纸,便拍手称赞道:“这是个好东西呀,谁想出来的,难为还画的这样细致。” 赵彩凤知道这要是说自己画出来,钱木匠只怕也不会相信,便笑道:“这是我家隔壁的宋秀才的。” “怪不得呢!终究是读书人,才有这样的脑子,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样的办法来。”钱木匠看着手中的图纸,一时间已有些小兴奋,只拿了两根木棍比划了起来,发现真的和图纸上话的一样,这若是真的能做出来,当真可以大大的减轻人力了。 钱木匠看着这图纸,又抬眸看了一眼赵彩凤,一派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彩凤眉梢微微一动,只笑着道:“宋大哥除了让我把这图纸带给钱大叔,还有些话也要我一并带给钱大叔。” “那你快说!”钱木匠焦急问道。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他说他家最近办了白事,手上有些吃紧,所以就画了这个图纸出来,想请钱大叔做做看,若是能做出来的话,这图纸就送给钱大叔了,只是以后若是有别人也请钱大叔做这个东西的话,能把赚的钱分他五成。” 赵彩凤是从现代来的,自然知道知识产权也是要收费的,虽然她如今也是偷古人的精华,奈何她也找不到那个古人上缴知识产权费了,所以这费用,就先自己收一收了。 钱木匠想了想,觉得这办法可行,况且宋秀才家如今的光景,整个赵家村的人谁不知道,且不说他将来能不能考上举人,便是作为一个村子里的村民,互相帮助那也是应该的:“那感情好,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我就过去,先帮你家做一个试试看。” 赵彩凤完全没想到钱木匠答应的这么痛快,便只笑着把篮子里的鸡蛋往前推了推道:“也不好意思让钱大叔白帮忙,这些鸡蛋就当是工钱吧,你也知道我们两家如今实在是……”赵彩凤的话没说完,脸上已经露出了难色。钱木匠自然是知道的,只笑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东西若真的能做成了,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东西啊,你要这样客气,那可就小看了我呢!” 赵彩凤哪里知道这村里人这么实诚,居然还就说不要就不要了,只急忙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收下,我也不好意思跑这一趟,若是我娘知道了,也定然会说我的。”赵彩凤不等说完,只忙不迭就放下篮子跑了。她刚才说了好大一通的话,还问人家收了知识产权费,这会儿要是钱木匠还不收她的鸡蛋,她可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从钱木匠家出来,脸上还觉得热辣辣的,毕竟她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做生意。按照她的想法,除了有钱买驴子磨墨的人家,这村里大多数人家还都是靠人力自己舂麦子的,所以这东西要推广起来其实不难,而且这东西机巧的很,不管大人小孩都能踩得动,这样就大大解放了劳动力,家里的小孩也能帮上忙了。 赵彩凤想到这里,还颇觉得沾沾自喜,那手指点了一下这村里的农户,再加上隔壁牛家庄的,还有不远的方庙村、朝山村、李子村,大大小小也有个百来户的农家,不说多,每两户人家做一个,也要做五十来个,按照五五分成来算,应该也有不少银子。 赵彩凤想到这里,只略略叹了一口气,想要赚钱说起来也确实不是简单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穿越女,她坚信自己应该能有足够的智慧,让赵家的日子稍微过的好一些。赵彩凤回到赵家的时候,杨氏和赵文都已经回来了,杨氏听说赵彩凤去了钱木匠家,只开口问道:“你去钱木匠家做什么?我们家也不没什么东西要做。” 说没什么东西要做,其实也就是杨氏这么觉得而已,对于赵彩凤来说,房间里的柜门掉下来了,也该修一修了、厨房的烧火凳折了一条腿,也该补上了,就连窗户上的木栏都烂了几根,也应该给重新添上。家里头没个顶用的男人,说起来还真是挺不方便的,可是再想想宋家,虽算得上养了个男人,似乎也没起到什么大作用。 “娘啊,你就别问了,等明儿钱木匠来过,给家里弄好了,你就知道了。”赵彩凤也不想跟杨氏啰嗦,她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要去跟宋秀才商量一下,两人对号了口供,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东西是她设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文向来不爱开太大的金手指,所以,你们跟着我一起慢慢赚银子吧~~~争取在秀才考上状元前,彩凤能赚多一些银子!!握拳! ☆、第 14 章 杨氏见赵彩凤没说,便也不问了,她素来疼爱这个女儿,又知道她聪明,若不是自己错信了林家的人,害得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这会儿只怕多的是想求娶赵彩凤的人呢!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郁郁道:“都是我不好,那时候一心想着要送老三去私塾,林家送来二十两银子,我眼瞅着这就够老三好几年的束脩了,心里一高兴,就把你给耽误了,如今我这心里头悔啊……”杨氏说着,忍不住又擦起了眼泪来。 赵彩凤倒是第一次听杨氏提起这个,原来她守寡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就不奇怪了,不说古代的人,就是现代人,也多得是重男轻女的家长,杨氏为了让儿子早些上私塾,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算意外。 “那银子呢?”赵彩凤问道。 “那天你被人抬回来,我气糊涂了,银子当场就砸媒婆脸上了,早知道我应该留着的,这样也好给你们添补些东西。”杨氏只感叹道。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只拍手叫好道:“娘,你这么做才解气呢,二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以后我给你赚二百两回来,你等着。” 杨氏把梗在心里的话和赵彩凤说开了,心里便觉得痛快了几分:“这件事本就怪我,一时贪那二十两银子,我若不是被这银子冲昏了头脑,何至于耽误了你一辈子,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你弟弟的束脩咱娘两慢慢攒,等攒够了再让他去念书也不迟,他若是有这个天分,就算迟一点念书,也耽误不了什么,但若是再为了银子做错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赵彩凤见杨氏说的动情,也知道她是真的知道错了,毕竟从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也可以看出杨氏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娘,你说的对,咱们娘两一起努力,总有办法把弟弟送进私塾去的。” 杨氏这会儿心情好了许多,只从鸡蛋篮子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想炒一个嫩嫩的鸡蛋给孩子们添菜,她的手才探进鸡蛋篮子,便知道里面的鸡蛋少了。赵彩凤只抓了抓脑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去钱木匠家,也不好意思空手去,所以就……” 杨氏只笑道:“你说的对,请人办事,当然不能空手去。” 难得杨氏做了炒鸡蛋,一家人吃的都很满意,就连赵彩蝶也也多吃了两口小米汤。吃过了晚饭,赵武带着赵彩蝶在房里玩,赵文跟着杨氏累了一下午,洗了洗便睡了。 杨氏坐在门口,就着门外的月光做针线,赵彩凤看着她眯着眼睛的样子,着实很不忍心,便从院子角落里头捡了一块牛粪出来。这牛粪晒了好几天了,早已经硬邦邦闻不到臭味了,赵彩凤便用火折子将牛粪给点着了。 “娘,你过来这边坐吧,好歹有些亮光。”杨氏瞧着赵彩凤也不知道点了什么黑乎乎的一团,结果那东西还果真烧了起来,可又不像柴火一样,烧一会儿就灭了,便觉得奇怪了起来,只挪了凳子过去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竟能烧得这样旺?” 赵彩凤便笑道:“这就是那天我让小武捡的牛粪啊。” 杨氏只点点头,奇怪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牛粪能烧起来的呢?” “这个么……这个……”赵彩凤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杨氏,忽然见到宋明轩也从隔壁的房里出来,到院子里找月光呢,于是便笑着开口道:“是宋大哥告诉我的呀,他说牛粪可以烧的呢!” 宋明轩这时候手里正拿着书卷,一副所有所思的表情,也没听清赵彩凤说什么,只一脸迷茫的抬起头来,便瞧见杨氏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道:“果然还是你宋大哥有学问,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呢!” 赵彩凤见杨氏被蒙混了过去,便捡了一块牛粪,拿着火折子去隔壁找宋明轩。赵彩凤先将牛粪在地上点着了,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石桌边上的宋明轩,开口道:“宋大哥,你过来这边坐吧。” 赵彩凤有事要求宋明轩,所以态度特别谦和,称呼也从刚开始的送秀才变成了如今的宋大哥。其实赵彩凤也想明白了,叫宋秀才确实有些见外了些,这些年他们都是邻里,以前的赵彩凤难保也是这么喊宋明轩的。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在自家院子里生起了火,脸上神色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这会儿正需要光源,便没有多想,只挪了凳子坐到那火堆的边上。宋明轩见那火堆下面黑漆漆的一团,上头并没有盖上柴火,便也有些奇怪,只小声问道:“你用什么点的火?” 赵彩凤往自己家院子堆牛粪的角落指了指,宋明轩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刚刚才靠近了一些的凳子又往远处挪了挪,开口道:“什么?这些是牛粪?” 赵彩凤怕他太大声给杨氏听见了,连忙压低了嗓子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可告诉我娘,这点牛粪的办法还是你告诉我的呢!”赵彩凤眨了眨眼皮,往宋明轩脸上看了一眼,见他对着那燃烧的牛粪,一脸复杂的表情,他既期待着牛粪带给他的光明,又觉得这牛粪似乎是真的脏了些,一时只不敢靠近。 “你放心好了,晒了这么多天,早就没有臭味了,牛是吃草的,又不像我们人,吃的是五谷荤腥,拉出来的才臭呢。” 见赵彩凤毫无顾忌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宋明轩越发就觉得,以前对赵彩凤的认识真的是弄错了,如今看来,赵彩凤毕竟是山村里的姑娘,长得再好看,也免不了这些山野村民的粗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火已经烧了有一小阵子了,倒还真是没闻到臭味呢!宋明轩想了想,稍稍往火堆边上靠了靠,正要翻开书卷继续看书,却听赵彩凤开口道:“宋大哥,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宋明轩抬起头,眯眼看着赵彩凤,这姑娘真是话越来越多了,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所以就忙不迭的凑上来了?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倒是有几分担忧了,如月刚去世不久,他又要准备秋闱,其他的事情,这个时候他还真的没有心思去想呢。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因为想到了那一层事情,所以宋明轩的话语中便多了一份戒心。赵彩凤自然是听出宋明轩这口气中的心思,可她没想到宋明轩想得那么远,她只当宋明轩胆小,怕她害了他一样。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啦,你也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能想出做那个舂米对完全就是一时脑子活跃了起来,只怕说出去也没有什么人相信的,所以我跟钱木匠说,那个舂米对是你想出来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可以按着我们那个舂米对的样子给别人家做,但是得到的工钱要和你分一半。”赵彩凤说完,瞟了宋明轩一眼,瞧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急忙道:“到时候你拿了钱木匠的银子,可要给我哟,要是你觉得吃亏了,那我也可以分给你一层,如何?” 宋明轩这回算是知道赵彩凤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他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倒也有几分佩服起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东西是你想出来的,生意也是你跟钱木匠谈的,钱自然是归你的,你放心好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终于答应了,只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宋大哥,那你安心准备科举吧,若是晚上天太黑,看不见,就只管到我们院子里取牛粪,管够!” 赵彩凤说完,笑嘻嘻的就回了自家院子,宋明轩目送赵彩凤离去,嘴角不由露出一些笑意来,看来他原先是太过只记挂着看书了,居然没发现自己家隔壁住了这样一个可爱的邻居。宋明轩摇了摇头,就着燃烧牛粪发出来的光亮,看起了书来。 赵彩凤回到自己家院子里的时候,杨氏的衣服已经缝了一半了。因为上次和许氏私下里已经定下了赵彩凤和宋明轩的事情,杨氏对于赵彩凤去找宋明轩是半点也不拦着了,她这会儿就巴望着这两个孩子能自己看对眼了,也省得她和许氏再多费口舌。 “彩凤,来,你试试这衣服怎么样?”料子正是许氏晌午送过来的那一块,虽说电视上看见的古人的衣服繁复的很,但是古代穷人穿的衣服还是很简单的,杨氏一晚上就缝了半件上装了,只让赵彩凤过去比了比,开口道:“果然还是要人靠衣装啊,这块花布面料穿在你身上可当真好看呢!” 宋明轩听见杨氏这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鬼使神差一般抬起头,往赵家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见赵彩凤身上穿着那花布缝制的小夹衫,月光下那张脸越发让人觉得秀气动人,宋明轩这会儿子又觉得,方才他觉得赵彩凤粗俗,没准只是个错觉罢了。再说了……赵彩凤说的也是大实话,实话本来就是会难听些的……宋明轩这心里头想来想去的,等视线再回到书卷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连书页子都没翻过,当真是……浪费牛粪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晋江留言要算积分呢,真是闹心啊- -,恨不得把你们潜水党全部拉出来各大三十大板以泄心头之恨……我曾经信誓旦旦的想,入v的时候我要十更。。。可这样每天一两个人留言,我能不能坚持到v啊!!哎吐血!! ☆、第 15 章 第二天一早,钱木匠就背着箩筐,带着他吃饭的家伙上赵家来做舂米对来了。昨晚他自己也认真研究了一宿,发现这东西看似精巧,其实原理简单的很,所以在家里动手,先做了一个小模型出来,此时他来到赵家,先把那个模型拿出来放在院子里,用手一按,再松开,前头的木棍就砸了下来,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杨氏从里面出来,见了钱木匠还有几分羞涩,毕竟他们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走的太近了也是不好的。杨氏向赵彩凤交代了几声,便拿了锄头,走到隔壁喊了许氏一起下地去了。 赵彩凤出来,瞧见钱木匠一宿就做出一个模型来,便当真觉得这古代的能工巧匠还是真了不起,而在古代能掌握一份有用的技术,也确实是谋生的好办法。 赵文瞧见那个模型,也不知道是什么,看见赵彩凤用手在顶头按了两下,也跟着用力按了一下,再松开的时候,前面的木桩子砸下来,小坑就慢慢的变大了。 “嘿嘿……”赵文笑着指着那东西,拉着赵彩凤看,赵彩凤知道他心智不全,便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看见了,同他说:“老二,你自己玩去,我和钱大叔有话要说。” 赵文对赵彩凤这个大姐姐言听计从,只笑嘻嘻的就自己玩去了。那边钱木匠便开口道:“丫头,你瞧瞧这东西是这么做的吗?” 赵彩凤又细细的看了一眼那模型,检查了一下上面各处的活络程度,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东西,钱大叔,你可真能干,这才一晚上,就做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出来。” 第6节 钱木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笑道:“这不我也没做过,怕头一次做出来不好,所以先弄了一个小的试试水,要是能成,我今儿就放心了。”钱木匠说着放下了身上的背篓,从里面拿了木刨、锤子、锯子等工具出来,“你想把那东西按哪儿?我们先找个地方,量一下尺寸。” 赵彩凤见钱木匠考虑的很周到,便点了点头,在自家院子里看了一圈,赵家的院子不大,左边堆放着经验累月积攒下来的木柴,角落里又放慢的牛粪,右边的院子稍微空了一些,可没有那么宽敞,要是弄在右边,少不得拆下和宋家隔开的那一片快烂的木栅栏。可这事儿得经过宋家同意不可,她也不想因此就弄出一些邻里纠纷来。 正这个时候,宋明轩听见外头有男人的声音,估摸着是钱木匠来了,也正好跑出来看热闹。他昨儿虽然依样画葫芦,画出了这么个东西,但是对这个东西是否真如赵彩凤说的那般好用,还是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的,所以也趁机出来看看,见两人正在选地方,便也忍不住扫了一下自家院子。 若是两户人家没有那木栅栏拦着,其实也是挺宽敞的,但是如今隔开了,就显得彼此的院落都小了一些。 宋明轩看了一眼那木栅栏上开着的小门,好像这几日从来没有关过,便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依我看,就把这个木栅栏拆了,把这东西放在两家中间,一来也剩了一些地方,二来我们两家人谁用也都方便。” 赵彩凤没料到宋明轩自己投了一根橄榄枝过来,便抬头问钱木匠道:“钱大叔,你看宋大哥的主意怎么样?咱们就竖着放,人朝着路那边,这样也敞亮些,倘若宋大哥想一边看书一边干活,那也合适。” 钱木匠拿着粗制麻绳蹲下来量了一下,定了一个点,点点头道:“我看行,底下两个木桩子就按在这儿,后面正好还留了一道人走路的缝儿,也不影响走动。” 赵彩凤便也跟着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下吧,本来这木栅栏都烂得不成样子了,瞧着也不好看,这样一收拾,院子倒是大了许多。” 赵彩凤不是古代人,哪里知道这拆墙是有避讳的,这两家人家中间的墙拆了,外头人看起来,便是两家并成了一家。钱木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事儿是宋明轩自己说的,这赵家村的人别人不知道,他一个念过书的秀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况且这图纸明明是宋秀才画的,但是去请自己来的却是赵彩凤。 钱木匠见宋明轩自己提出拆栅栏,便误以为他们两家私下里就已经商量好了。 宋明轩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头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不该如此唐突的。他向来是一个守孝道的人,况且许氏丧夫多年,将宋明轩姐弟拉扯长大也不容易,所以宋明轩向来对许氏的从无半点忤逆。便是上次许氏跟他提及赵彩凤的事情,他虽然嘴上没松口,可自己私下里想过之后,心里对赵彩凤的看法,却早已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了。只是如今如月刚死,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 钱木匠量好了尺寸,在赵家院子里挑选了几根得用的木头,拿着家伙便要开始做了起来,宋明轩这时候内心却还是有些矛盾的。他抬起头,正巧看见赵彩凤脸上那纯真的笑容,宋明轩的心里就又多了一丝迷茫,难道她真的不清楚,这拆墙意味着什么? “这木桩打了下去,再想移可就不方便了,你们俩若是都同意,那我可要开始挖坑了。”钱木匠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并无半点忸怩之态,反倒是宋明轩,眉头稍稍拧着,似乎是生了一些游移。钱木匠便在心里头数落宋明轩:不就是一个穷秀才吗?赵彩凤虽然守了望门寡,可人家的容貌还摆在这边呢,你带着个拖油瓶,难不成还嫌弃她呢? 宋明轩想来想去,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妥,正要反悔的时候,却听赵彩凤开口道:“就这样定下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哪里方便摆哪里好了。” 宋明轩抬起头盯着赵彩凤看了一眼,她的脸上透着一丝豪爽,在晨光下显得生机勃勃的,看着便让人生了几分亲近。宋明轩终是没再多纠结,只开口道:“那就听赵家妹子的吧。” 赵彩凤睨了一眼宋明轩,这回好歹他没喊“彩凤妹妹”。不然两人的关系可就撇不清了,可赵彩凤才不知道,就在刚才,宋明轩早已经做了一个让两人永远撇不清关系的决定了。 钱木匠开始做起了木工,宋明轩也进屋读书去了,但今日他的心绪似乎是特别的烦乱,翻了半天的书却也念不出来,只气得把书本合上了,拿毛笔蘸了清水,默写起书上的内容来了。 外头传来赵彩凤清脆的声音,宋明轩又忍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脸颊烧红了一样,放下笔,走到客堂里头,角落里供着如月的灵位,宋明轩点了一支香,在许如月的灵位前拱了三下,走上前将香插在跟前的香炉里头,看着灵位,一本正经道:“如月,你若在天有灵,保佑我此次秋闱得中。” 赵彩凤在院子里帮钱木匠打下手,赵文在外面玩了一圈,被村里几个调皮的小孩一顿欺负,哭着鼻子又回来了。 赵彩凤刚来的时候,遇上这种事情还要出去跟那群小孩争几句,给赵文讨回公道,不过基本上都处于出师未捷身先死,因为这村里头小孩大多没啥教养,赵彩凤还没开口呢,人家一口一个赵寡妇喊的赵彩凤心烦,所以后来赵彩凤就采取暴力方式,拿着大笤帚直接扔出去,那帮小孩才知道害怕。但是时间长了,赵彩凤也习惯了,杨氏更是劝赵彩凤,老二就是这个样子,你能帮他一次,还能帮他一辈子吗? “老二,别哭了,来这边看钱大叔做木工。”赵彩凤喊了赵文过去,拿起刨花在放在嘴巴下面一吹,满院子飞了起来。赵文见了,顿时就破涕而笑了,只高高兴兴的抓了一把刨花用力一吹,因为力气太大,一吸气的时候全跑到嘴里了。赵彩凤伸手擦他脸上的刨花,笑着道:“你就不能小点力气,快去后头洗一洗去。” 钱木匠看着赵文离去,问赵彩凤:“丫头,你弟弟这是好不了了吧?”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这种先天性的傻子,就算是在现代只怕也难治好了,更不用说这医疗条件如此贫瘠的古代了。 “也许吧,不过其实还好,就是没正常人聪明,比起小孩子,还是好一些的。”赵彩凤如今既然用了这个赵彩凤的身子,该承担的责任也要承担起来,作为长姐,她有义务好好对待赵文。 赵文不一会儿就洗好了,又跑到前面来玩耍,伸着脖子往钱木匠那个箩筐里头看了几眼,又在那边玩那个舂米对的模型,一副好奇的模样。钱木匠刨了一会儿木花,拿砂纸将木头擦的滑溜溜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的赵文,提议道:“丫头,要不然就叫老二跟我学木工如何?这本就是笨人做的事情,不过就是手脚麻利、力气大一些,没准他还能学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宋秀才其实一点儿也不呆啊,便宜媳妇他会不要么,22233 ☆、第 16 章 赵彩凤死也没想到,赵文的命里还有这造化。钱木匠的木工活做的好,远近闻名,想要跟着他当学徒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可钱木匠愣是从来没收过学徒,说是自己还年轻,没想过要收学徒的事情。 赵彩凤冷眼瞧着,这钱木匠少说也有四十开外的样子了,在现代四十岁的男人或许真的能算上年轻,在古代四十岁的人,可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所以赵彩凤料定了钱木匠这么说其实就是推脱,就跟他当了十几年的鳏夫不续弦一样的道理。 不过赵彩凤虽然是家中长姐,这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杨氏素来心疼儿女,未必肯让赵文去受苦也未可知。但是赵彩凤却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赵文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傻不愣鸡的吃喝等死,杨氏总有一天也有照顾不了他的时候,而自己,虽然如今也在尽力改变,但似乎成效也不大,作为一个穿越女,赵彩凤自己也在摸索中前进。 “钱大叔有这样的想法,是老二的福气,要是我能做主,只怕这会儿就让老二给您磕头拜师了。”赵彩凤嘴角含笑道:“不过家里的事情,还是我娘说了算,等我娘回来了,我再问问她,不过钱大叔您可不能反悔呀。” 赵彩凤觉得钱木匠长相老实安全,顿时也多了一分好感,一旁的赵文听了,便一叠声道:“我要学木工、我要学木工!” 这时候赵武正巧哄睡着了赵彩蝶,从房里头出来,听见他们说的话,只急忙跑到前面,向钱木匠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道:“求钱大叔也收我为徒吧,我会好好学木工的,将来我就能照顾我哥哥了。” 赵彩凤伸手在赵武的头顶上拍了一把,开口道:“你着急个什么劲儿,人家钱大叔又没看上你,再说了,娘辛辛苦苦存了银子,是想让你去上私塾的,我可说了,这木工轮不上你来学。” 赵武拧着头道:“宋大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为什么不能学木工?” 赵彩凤只笑着,拉长了声音道:“哎,既然他这么说,他怎么不去干其他三百五十九行呢?非要去念书去考什么科举?他读书读多了成书呆子了,难道你也呆了不成?” 赵武一脸不解的看着赵彩凤,继续反驳:“大姐,既然你说读书读多了会成书呆子,那你和娘为什么非要我去念书呢?我可不想成书呆子。” 赵彩凤还真是低估了赵武的语言能力,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一旁的钱木匠早已经笑了出来,“书呆子那是指那些光会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人,小武你这么聪明的娃,就算念再多的书,也不会成书呆子的,将来考上了状元,给你娘封个诰命,光宗耀祖。” 赵武听钱木匠这样说,倒是觉得有些向往来,状元那些都是戏文里听说的,后来听杨氏说,隔壁的宋大哥将来就是要考状元的人。 赵武瞧着他每天就捧着一本书,什么都不干,还熬的瘦成一个竹竿子的模样,就知道念书其实未必就是一件清闲事儿,所以杨氏一直想让他去念书,其实他自己心里还不太愿意呢!他若是知道杨氏为了这个,害了他姐姐一辈子,也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舂米对不是什么复杂的机械,知道了原理做起来挺容易的。在钱木匠的帮助下,赵彩凤按好了舂臼,腿放在那木桩顶头一用力,身子就跟着上来了。虽然踩下去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力气,但是比起用手抓着木棍往下舂,这种撅屁股用力的办法简直就方便多了。赵彩凤当下就舀了一升的麦子,放到前面的舂臼里面,让赵文上来试试。赵文瞧见有新玩意儿玩,兴奋的不得了,趴在上头一蹬一松,一蹬一松,不一会儿前头舂臼里头的麦子就变成了麦粉了。 “果真成了!”连钱木匠都兴奋的拿着斧子欢呼了一声,伸手抓了一小把的麦粉,开口道:“不错不错,确实省力很多,只怕这样的东西,家家户户都要备一个才好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钱大叔,那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呀。” 钱木匠点头道:“忘不了忘不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五五分成,这样吧,这几天我就带着这模型,上附近的几个庄子里头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要做的。不过这东西做了出来,到底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赵彩凤想了想,这东西在她们那个世界叫舂米对,但是既然这里没有,那自然可以取一个别的名字,于是便问钱木匠道:“钱大叔,你说这东西叫什么好呢?我可是想不出来。” “怎么让我想呢,得让画出这东西的人说才好,不如我们去问问宋秀才?” “不用了吧,他这会儿看书呢,还等着考状元呢,这种小事,咱还是自己想算了。” 钱木匠觉得有道理,便拧眉想了想道:“不如就叫状元舂?你说如何?” 赵彩凤一听,噗嗤笑了出来,也跟着想了想,开口道:“这会儿宋大哥还没中状元呢,咱可不能这么说,不如先叫秀才舂,等要是有朝一日,宋大哥真的能金榜题名了,再给这东西改个名字也成啊。” “秀才舂,听着似乎不错?”钱木匠只练练点头道:“好好好,那就秀才舂,这样我去说的时候也好说。” 钱木匠花了一个晌午把这秀才舂做好了,没等杨氏回来,辞别的赵彩凤就先走了。赵彩凤原本是想请钱木匠留下来吃一顿便饭的,但是想想家里头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所以也就算了。 中午的时候,赵彩凤用秀才舂舂出来的麦粉,混合了一些镇上买的面粉,自己揉了一个面团,用棉被捂住了发酵。赵彩凤这是看了杨氏做了几次面点之后,自己才稍微会动手一些的。她原本打算给家里人弄面条吃,后来发现还如不做花卷的好,面条发的不多,这一团面一人一碗就吃光了,要是做花卷,至少晚饭也有着落了。 赵彩凤让赵武去外头地里割了一些菜回来,用清水洗干净了,切碎抹上盐巴,然后把面皮摊平了,将抹盐的菜叶子涂在了面皮上,一层层的卷起来,切成了小块。这时候赵文的水也已经烧开了,赵彩凤端上了蒸笼,将花卷放在里头,开始蒸了起来。 前世赵彩凤虽然没学过厨艺,但好在她是个吃货,对于吃也是相当有研究的,只是古代食材稀缺,所以想做出一些好吃的东西,确实也比较困难。 赵彩凤心里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家里的鸡蛋有盈余的时候,她要亲手做一次鸡蛋灌饼吃呢,那种在现代算得上廉价的美味,没想到到了古代,连闻也没闻到过……除了鸡蛋灌饼,还有煎饼果子,杂粮煎饼……赵彩凤想到这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了,她这手里的菜刀一时没把关,蹭破了手指上的一层皮。 赵武瞧见赵彩凤挂彩了,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外头嚷嚷:“陈阿婆,你家有干净的布吗?我姐姐手指受伤了。” 赵彩凤压根没把这些小伤放在心里,只用嘴唇自己咻了咻,便觉得无碍了。幸好那把菜刀是赵家常用的,上头一点儿锈迹也没有,不然来个破伤风什么的,赵彩凤觉得自己没准就可以回现代去了。 赵彩凤翘着手指把剩下的花卷放入了蒸笼里头,嘱咐赵武好好烧火,自己到外头找干净的布包扎一下。这时候上头的血又开始流出来,赵彩凤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赵武带着宋明轩,正往他们家后院来。 赵彩凤翘着一根流血的手指,看见宋明轩有些焦急的眼神,又瞧了一眼赵武,开口道:“小武,宋大哥在看书呢,你没事去麻烦他干嘛呢?” “我找陈阿婆借块干净布,宋大哥自己要来的。” 宋明轩哪里知道这未来的小叔子居然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自己,顿时脸就红了一半,支支吾吾道:“那个……是,是我奶奶让我过来看看的,你没事吧?” “没事啊!”赵彩凤摇了摇流血的手指。 宋明轩见她手指动得还算伶俐,知道应该是没伤到筋骨,但是流这么多血出来,小孩子看了肯定是会害怕的,所以便拿了手里的一块干净帕子,开口道:“你坐下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赵家的后院里放着几个木墩子,是平时杨氏在后院干活时候坐着的,赵彩凤便就着木墩子坐了下来,伸手取了宋明轩手里的手帕,“我自己包吧。” 宋明轩一时尴尬,也不好意思唐突,便由着赵彩凤去了。但是赵彩凤说完这话后就后悔了,她伤得是手指,并不是别的地方,若是想用一只手包扎伤口,免不了得张开嘴用牙咬着手帕,这动作光想象一下就知道有多粗犷了。 赵彩凤想了想,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赵武:“小武,你过来帮我包扎。” 正这个时候,房里头一直熟睡的赵彩蝶忽然就哭了起来…… ☆、第 17 章 赵武原本听了赵彩凤的话,已经打算过去替她包扎伤口了,可谁知赵彩蝶这一声哭得正是时候,赵武生生就止住了脚步,拧着眉头喊:“姐,不好了,妹子哭啦!” 赵武对这妹子那是相当的好,要知道赵文是个傻子,赵彩凤没投河之前,时常帮着杨氏忙里忙外,所以带赵彩蝶的事情从来就是赵武一个人做的。因此他已经到了听到赵彩蝶的哭声就起条件反射的地步了。还没等赵彩凤开口,那小子就一溜烟进门了。 赵彩凤看着手上还没递出去的帕子,拧着眉头郁闷,赵武这个妹控,真是有了妹妹就没了姐姐。赵彩凤想了想,正想张嘴咬了手帕包扎起来,那边宋明轩又开口了:“那个,还是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咱们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难得听宋明轩这么解释,虽然这解释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但是对于现代女性赵彩凤来说,其实她真的是不在乎的,她之所以一开始不同意,是觉得宋明轩每次见她总是红着脸,深怕这包扎一下,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反倒说不清楚了。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脸上的绯红似乎渐渐褪去了,况且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她们两个虽说是孤男寡女光天化日,至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赵彩凤把手帕递给了宋明轩,伸着手指道:“不过就是一道小口子,没什么大事的。” 宋明轩起先只看见伤口上的血,待赵彩凤把手指伸了过去,才瞧见破皮的地方,正好在指节的弯曲处,上头皮肉有些开裂,伤口看上去并不浅。宋明轩拧了拧眉头,没先坐下包扎,反而先回了他自己家里去。 赵彩凤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伸着脖子,小声数落:“不想包扎还乱献什么殷勤,瞧了一眼就走了,到底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哪?” 赵彩凤也不去里他,见灶膛里头的火有些小了,便翘着手指头,往灶膛里头添柴火。火势旺了起来,赵彩凤把最后一笼花卷也放在上头蒸了起来,手指弯里的伤口熏着了热气,又冒出血来。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还在那边忙活,只开口道:“你怎么不坐下呢,手上受伤了还这样不安生,需知小伤不治,会酿成大祸的。” 宋明轩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更是显出了几分着急来,原来他方才回去,是去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里头放着常用的金创药。这乡下人家都是靠着田地吃饭,体力劳动多了,自然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所以宋家还备有金疮药。 赵彩凤见他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不过好在他是个读书人,手上力气倒是轻柔的很,撒上了金疮药,把手帕叠好了,小心翼翼的卷了几圈包扎好了之后,还嘱咐道:“这两日不要沾水,过几天就好了。” 赵彩凤明显能感觉他说话的与其都带着几分伤感,便问道:“如月姐的病,就是小病拖成了大病吧?” 其实乡下人家病死的人,多半也都是这个原因。古代并没有什么环境污染转基因,吃的东西是粗粮,虽说营养欠缺一些,但胜在全天然,而且乡下人运动多,身子骨硬朗的多,一般也就生一些小毛小病。 但是乡下人穷,生病看不起大夫,听杨氏说,这村子里大多数人生病了就请隔壁村的野郎中看一看,药方子也不是现开的,就是他配好的一包一包的,随便什么病,吃的都是一样的药包,也不知道里头的药材是不是也一样。 先头几年还有寡妇生了痈病,结果郎中说她是怀了孩子,好端端的清白没了,那寡妇投河死了。 赵彩凤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只觉得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像杨氏这样生了四个孩子还如此□□的,真乃福星高照了。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只默默点了点头。赵彩凤知道触及了他的伤心事儿,也不再追问,只道:“宝哥儿呢?这会儿快吃午饭了,还睡着吗?” “坐在扁里头,在前院和老太太一起剥豆子呢。” 赵彩凤点了点头,翘着手指站起来,宋明轩见赵彩凤站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只收了东西往家里去。 赵彩凤便叫住了他道:“宋大娘一早跟着我娘出门了,你们中午吃什么?” 宋明轩在家的任务就是读圣贤书,至于吃什么?他还当真不知道,一般都是许氏和陈阿婆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若是有一顿她们没喊他,那他也就不吃了。 陈阿婆腿脚不方便,许氏很少让她张罗饭食,除非许氏出门的时间太长,大人饿一顿没问题,可是宝哥儿总要吃,所以陈阿婆便是腿脚不方便,也是要起来做些吃的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脸迷茫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揭开了蒸笼盖子,拿筷子在花卷上戳了几下,软绵绵,白花花的花卷上冒着呼呼的热气,上头沾着菜叶子,一股鲜嫩清香的味道便传了出来。宋明轩早上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这会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经得起这种香味的熏陶,只才片刻功夫,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赵彩凤尖着手指快速的取了四个花卷出来,放在一旁的饭篓子里,递给宋明轩道:“拿回去和陈阿婆分着吃吧,至于一会儿宝哥儿,等他睡醒了抱他过来,今儿我给彩蝶蒸鸡蛋羹,她一个人也吃不掉一整个,正好两个孩子分一分吧。” 虽然赵家也是穷得叮当响,但是看着孩子挨饿,赵彩凤还不至于狠心到这份上。 宋明轩冷不防被赵彩凤塞了一篓子的花卷到怀里。又想起方才那不听使唤的五脏庙,一瞬间窘迫难当,脸又已经涨得通红的。可他又不能违心的说自己不饿,便只咽了咽口水道:“谢、谢过赵家妹子了。” 第7节 赵彩凤见他说的是赵家妹子,并没有再说那肉麻兮兮的彩凤妹妹,也就忍了。 杨氏和许氏今儿是去了赵地主家打短工,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地主家虽然现在不必从前,但还是赵家村最大的地主,这会儿又正是玉米收成的时节,所以杨氏和许氏去赵地主家收玉米去了。 三人一行刚刚过了小桥,瞧见李阿婆正从他们两家人的方向走来,李阿婆和宋家关系还算不错,见许氏和杨氏两人一同回来,脸上便笑出了花来,只上前道:“宋家嫂子、赵老大媳妇,这天大的喜事也不说一声,还白让我为你家二狗操心,我今儿回了一趟我娘家,我娘家的弟媳妇还让我给我那侄女做媒,我原想着二狗不错,还是个秀才,没准以后还能中状元呢,才起了个心思,你们两家倒是连栅栏都拆了。” 杨氏听李阿婆这么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家和赵家中间隔着的栅栏,都已经好些年了,从来没动过,怎么可能拆了呢? “李奶奶,你弄错了吧?我们今儿出门的时候,那栅栏还好好的呢,怎么可能会拆了呢?” “我怎么会弄错呢,我刚从娘家回来,才经过你们两家门口,你们两家不光栅栏拆了,中间还按了一个好玩意儿,这会儿子二狗正在上头边看书边舂米呢,好些小孩子没瞧见过这东西,都在那边看热闹呢。” 杨氏一听了不得了,这李阿婆说的头头是道,没准就是真的了,可这事儿她还没同赵彩凤直说呢,怎么着栅栏就先拆了呢?许氏这会儿心里倒是偷偷的高兴,眉梢都透出了喜色来,只问道:“我家二狗边看书还边干活?真有这样的事情?” 宋明轩在念书方面,其实还是有些天赋的,若不是从小私塾的先生说他必成大器,宋家也不会砸锅卖铁还供着他。可乡下人家,全靠劳力过活,以前宋老爹在的时候还好,有个有劳力的男人,一家老小的生活也有个依仗,现在宋老爹不在,许氏一个人其实真的很是吃紧。可眼见宋明轩就快要去考举人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许氏心里头早已经想好了,等宋明轩考过了这一科,若是能考上举人,那自然是最好的,皆大欢喜。若是这一科没中,以后家里还能不能供他,还两说呢。毕竟如今宋明轩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也要承担起他的责任来,阿宝也要靠他养大。 “可不是呢,二狗真是争气啊,一边看书还不忘了干活,几个小孩子在那边叽叽喳喳的吵,他只当没事人一样,我瞧着这光景,今年他准能高中!”赵家村多少年都没出过举人了,这要是能出一个举人来,全村的人都跟着张脸,李阿婆说到这里也眉飞色舞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算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吧…… ☆、第 18 章 赵家和宋家两户人家,都是后来分家之后,从祖宅里分出来的人家,所以并不靠在村里头,而是在靠近村口的地方,门口正好有一条小溪,小溪上两座桥,一座是往村里头去的,另外一座正好是往村外头去的。所以赵家村往来的人都要从赵家和宋家门口过。 赵彩凤当初想把这个舂米对放在门口,为得就是让更多的人瞧见,只要瞧见了,大家觉得好,势必会去找钱木匠做,这三村八里的,也就只有钱木匠这一个木匠,到时候钱木匠的生意好,她也就有跟多的利钱可以收。 果不其然,这东西才在家里头按了小半天,村里头的孩子就都觉得好玩,过来看热闹了。当然这其中赵武也是功不可没的,他只去小溪边上放牛的地方吼了一声,那些贪玩的孩子们便丢下牛往赵家来了。 宋明轩原本是打算趁着许氏不在家,舂一些麦粉出来,晚上等许氏回来了好做些汤饼吃的,可谁知道他还没舂几下呢,赵家村的这些毛孩子就全过来看热闹了。 好在宋明轩在这群孩子中间是极其有威望的,谁叫他是秀才呢。 这群孩子对宋明轩也是很害怕的,因为但凡是上过私塾的,爹娘在训话的时候总会说:“有本事也考一个秀才回来,让你爹娘长长脸。”因此……宋明轩在孩子们中间有着绝对的震慑力,再调皮的孩子,在他面前也忍不住文静了几分。 “宋大哥,这是啥玩意儿,你这样用脚蹬来蹬去的,不累吗?”孩子们都是属猴的,看了半天早已经跃跃欲试了。宋明轩这会儿也早已经被吵得看不进去书了,只从舂米对上下来,看着那几个孩子道:“不然,你们也上去试试?” 那几个孩子虽然皮实,终究还是怕弄坏了这种新玩意,便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赵武道:“小武,这是你家的东西,你先上。” 赵武站在一旁早也已经看红了眼,听大家这么说,便够着木棍子,踩着那个踏脚,身子往上一用力蹬,小身子就整个上去了。 他身子比较轻,稍稍用了一下力气,见前头的木杵并没有翘起来,便索性咬牙将身子整个挂在木棍子把手上,双脚用力往下一蹬,那木杵果然就敲了起来。赵武心下一喜,稍稍送脚,木杵便噗通一声往舂臼里面砸了下去。 小孩子们见赵武跟一个瘦猴一样,都能使动这东西,便纷纷都上来试了一试,除了几个实在身量太小,人都够不上去的之外,大多数孩子都能轻而易举的把这个舂米对用起来。 这会儿外头人多,赵彩凤不便出去,省得一露面又要被几个调皮的孩子喊赵寡妇,索性就呆在后院里头,拿着针线纳起了鞋底。做别的东西,以赵彩凤现在的功力还有些困难,不过纳鞋底倒是还能做一下的。 赵彩凤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只怕过不了多久,钱木匠就该上门送银子了。 且说杨氏和许氏两人听了李阿婆的话就分外的疑惑,所以一路上就走的快了许多。等回到自己家里头一看,满院子的毛孩,一个接着一个玩起了他们家院子里的新玩意儿。杨氏走进院子一看,原来和宋家院子里隔着的那一条木栅栏果真是没有了。 许氏眉梢透出一丝笑意,悄悄的回了自己家,瞧见宋明轩正在窗户下看书,边开口试探道:“怎么和赵家院子隔开的栅栏没了?你瞧见了没有?” 许氏哪里不知道这拆栅栏的事情还是宋明轩自己提出的呢,许氏只知宋明轩是及其重礼数的人,这种事情他必然是很在意的,如今他一声不响的在房里看书,深怕是赵家自作主张,反而让自己儿子心里不自在了,所以才特意过来小声询问。 “那栅栏都烂了,所以就拆了。”宋明轩为了这事情,今日一整天多少有些不安,如今见许氏又来问他,心里便越发心烦了起来,只侧着身子,随口回了一句。 许氏瞧宋明轩这样子,分明就是动气的样子,越发觉得是自己猜对了,只笑着道:“人家都已经先把墙拆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彩凤是个好姑娘,你能攀上她,是你的福分呢,别心里头不知足了,你若真不服气,就好生加油,考个举人回来,反正这事情如今也还没有挑明,到时候你中了举人,心气高了,想要找更好的姻缘了,我也不拦着你,横竖丢得是我的老脸。” 宋明轩见许氏越说越离谱了起来,只气呼呼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娘你也太看扁了我,我如今不接纳彩凤妹子,是因为如月才刚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便是我和如月并没有夫妻之实,她总在我们家住了这一场,我也不想对不起她,替她守上这一年,也是个礼数。至于彩凤……”宋明轩顿了顿,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总觉得赵彩凤自从这场变故之后,性情有些改了,可究竟哪里改了,他也说不清楚,只因为之前两人各自有婚约,从未多说过半句话而已。 许氏本就是用了一番激将法,想逼着宋明轩把心里话说一说,如今见宋明轩这么说,只忙不迭继续问道:“彩凤怎么了?” 宋明轩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彩凤妹子已经遭遇了不幸,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一两个月,只怕也还需要淡一淡,况且如今我只是一个穷秀才,有什么脸面去求娶她,还不如等些时日,若是侥幸能中个举人,再来求娶她,到时候也好堵了那些背地里刻薄她的那些人的嘴。” 许氏万万没想到,这几日看似宋明轩还同往日一样看书识字,其实心里头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听他把这一席话说了出来,只笑着道:“我的儿啊,你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再好不过了,眼下赵家既然已经把栅栏给拆了,你又何必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宋明轩见老娘还在误会这事情,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道:“娘,这栅栏是我让拆的,不是彩凤让拆的。” 许氏一听,只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什么?是你让拆的?你让拆你干嘛还挂着一张脸?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让拆着栅栏的时候,彩凤妹子也在场,可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拆栅栏的意思,我是怕她万一知道了,以为我们老宋家故意坑她,所以才担心呢!”宋明轩是读书人,向来崇尚光明磊落,所以今儿一整天为了这事情都神不守舍,只觉得有见事情在心里头搁着难受,便一天没个好脸色。 许氏只哈哈笑道:“算了吧,这赵家村的人,有几个人不知道这拆墙的意思?你彩凤妹子能不知道?她只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罢了,再说你再不济,那也是个秀才,没准她心里也有这意思呢,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省省这心思,好好念你的书去吧。” 杨氏回到家里,见赵彩凤安置好了舂米对,做好了花卷,又把赵彩蝶收拾的干干净净在炕上睡觉,顿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瞧着几个毛孩子还在外头玩那舂米的东西,只笑着问道:“这东西钱木匠给做好了?” 赵彩凤今儿心情不错,见杨氏回来,便想起了钱木匠要收赵文做徒弟的事情:“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呢!” 杨氏见赵彩凤眉飞色舞的,心里便估摸着到底什么事情能让赵彩凤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这栅栏被拆了的原因?杨氏心想,若是赵彩凤这么欢喜这栅栏被拆了,只怕和宋明轩的婚事大抵也不会太反对了。 “你说吧,我听着呢,到底是什么高兴事儿,也让我跟着一起乐乐。”杨氏接过赵彩凤手里的鞋底,纳了起来。 赵彩凤便起身打了水去洗手,她微微翘起食指,瞧着自己的这双手,她这双手上连老茧也没有几个,就说明其实以前在家的时候,杨氏也是很心疼赵彩凤,极少让她出门干农活的。 杨氏这样一个女的,要养四个儿女,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况且赵文还是一个脑子不好的,并不能帮衬多少,若以后赵文真的跟着钱木匠学手艺,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是钱木匠说,他想收个徒弟,觉得二弟不错,让我问问娘的意思。” 杨氏正纳鞋底,闻言只愣了片刻,复又抬起头,直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钱木匠要收二老当徒弟?你莫不是听错了吧?把老三听成了老二?”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老三倒是想拜师呢,只可惜钱木匠看上的确实是老二。” 杨氏显然被这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给砸晕了,半天没什么反应,过了片刻才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二弟,他平常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呢,如何会学木工?钱木匠若是一时兴起,真的收了老二当徒弟,以后可是要后悔的。” 赵彩凤也是真服了杨氏了,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她还能往外推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宋秀才:昨天一个留言也没有,我被作者大大打一宿= = 苏苏:你没魅力所以小天使都不留言,给我跪搓衣板…… 宋秀才吸鼻子下跪,小声的:那还不是你我把写太………………烂…烂……(被拍飞,以上回音) ☆、第 19 章 杨氏的顾虑,赵彩凤一开始也是有的,但是她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首先,钱木匠看着并不像是坏人,并没有要坑蒙拐骗的样子;其次,赵文虽然脑子不好使,其实说白了只是脑子发育不健全,还处于儿童时期,但是很多东西,小孩子学起来没准比大人还快些;第三,赵家如今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赵文确实也要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下,将来也可以自力更生。 赵彩凤把这三点都分析清楚了,杨氏看了一眼谁在炕上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弟弟妹妹还小,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们两个了。” 赵彩凤拉着赵文坐在一旁,问他:“二弟,明儿你跟着钱大叔去学木工,你愿不愿意?” 赵文想起早上钱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活的时候,弄的满院子的刨花漫天飞,一下子兴奋的直点头,他向来话说不清楚几句,但是点头摇头都很利落。 杨氏伸手摸了摸赵文的头顶,柔声道:“你要是真去了,那可要上心学,钱木匠一个人习惯了,你要记得给他烧茶煮饭,你是当学徒的,不能懒散,明白吗?有什么不懂就开口问,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人欺负你,你就忍着,只别再哭鼻子了,你都是大人了。” 赵文一个劲的点头,杨氏见他很听得懂自己的话,便也松口答应了。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去后院打了水洗漱。 到外面院子里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正坐在那石墩子上看书,这时候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他披着一件粗布麻衣,就着月光看书,身形萧索。 赵彩凤想了想,只望自己家堆牛粪的地方走过去,捡起一整块的牛粪,跟扔飞盘一样扔了过去,正好就落在那石桌的正中央。宋明轩吓了一跳,抬起头便瞧见赵彩凤站在隔壁的院子里。 赵彩凤看见宋明轩这股认真劲儿,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备考高考时候的光景了,便深觉有些同情,说话的口气也好了不少:“天气冷,月亮又暗,点上牛粪既可以取暖,还可以照明,岂不是一举两得,难道你是嫌弃这牛粪太脏了?其实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平常吃的那些五谷杂粮,哪一样没浇过这些玩意儿?” 宋明轩原本就已经要被赵彩凤给说服了,可生生败在了这最后一句上头。他抬起头,脸颊有些僵硬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这分明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怎么每次说话都能直白到让人无法招架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脸色似乎有些变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就拉了拉衣服,转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昨天在赵家玩过舂米对的两个孩子就带着各自的父母来赵家看新玩意儿了。听赵彩凤说着东西是宋明轩想出来的,纷纷都夸奖宋明轩聪明,只说念过书考上了秀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彩凤又介绍了那两家人去找钱木匠,等杨氏吃过了早饭,和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之后,赵彩凤这才挽了一些从镇上买的白面,又添了几个鸡蛋,带着赵文往钱木匠家去拜师学艺去了。 这时候正是河边上最热闹的时候,几家媳妇都在河边上洗衣服。赵家村也就屁点大,一些小事情不消个半天功夫,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比如赵家和宋家拆了栅栏这事情,今儿一早全赵家村的人就都知道了。 水根媳妇这时候正跟另外几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起在河边洗衣服,见赵彩凤提着篮子,带着赵文往这边来,便笑着道:“这几天赵家可热闹了,听说昨儿钱木匠给她家做了一个什么秀才舂的东西,可以让人站着舂米的,今儿她又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这时候李阿婆的孙媳妇翠花开口道:“我听我家太婆说,赵家和宋家中间的木栅栏都拆了呢,我听我太婆的意思,是说他们两家只打算两家凑一家呢!” 这时候水根媳妇又笑了起来:“两家凑一家,怎么凑?寡妇也能凑一起吗?” “你傻啦?这彩凤和宋秀才不正好一对儿吗?” “宋秀才能要个寡妇?”水根媳妇也疑惑了,水根媳妇和如月是一个村的,从小也算是和如月玩到大的,听翠花这么说,只摇头道:“宋二狗不会这样不是人吧?如月才死几天呢,就勾搭上隔壁寡妇了,这男人,还有一个是好东西吗?” 赵家村的人虽然知道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种,但是如月在宋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料定了宋明轩跟她之间肯定是有了苟且的。所以听说这两家如今拆了栅栏,便又当成是天大的事情说了起来。 “怎么就不能要寡妇呢?”那边王家媳妇也搭腔道:“实话告诉你们,我那堂叔家的小叔子对彩凤也有几分意思呢,前不久给小姑子张罗差事的时候,还想着彩凤呢,只可惜人家不领情,当场就回绝了,我那时候还觉得奇怪,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咋不要呢,原来是抱着秀才爷的大腿了。”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水根媳妇却没笑,心里只咯噔一下,感情这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还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的念着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正想说自家小叔水牛也是这心思,只听王家媳妇继续道:“不过依我看这事儿也成不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怕就算我那小叔子提出天来,我那堂叔和堂婶也不会答应的。” 水根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水牛牵着牛从桥那边过来,正瞧见赵彩凤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水牛瞧见赵彩凤,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赵彩凤知道她是孙家的小儿子,其他的就不太知道了,但是从原来的记忆中,赵彩凤依稀得知这孙家似乎和赵家不太对盘,所以两人狭路相逢,赵彩凤便站在桥头,等他先过去。 水牛赶着牛往这边来,桥这边的小溪边上有着肥美的水草,整个赵家村的牛都往这边来吃草。谁知道水牛到了桥头,瞧见赵彩凤之后却不走了,直着眼珠子看着赵彩凤,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就打定主意要嫁给那个穷秀才了吗?他虽然是个秀才,可是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儿子,你何必非要嫁他呢?” 赵彩凤一听这话,差点儿就直接炸毛了。 这时候桥下小溪边的几个年轻媳妇也只相互使眼色:“水根媳妇,那不是你小叔子水牛吗?她拦着彩凤的去路这是做什么?” 水根媳妇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水牛正挡着道呢,她心里早就知道水牛有这念想,要不是婆婆一个劲的拦着,只怕早就要请了人去赵家提亲了,如今把赵彩凤堵在路口,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水根媳妇毕竟对婆婆有几分害怕,生怕水牛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这河边的洗衣服的人可都瞧见她这个嫂子在场呢,这要是不拦着,回去准会被婆婆数落。 水根媳妇便扔了手上的衣服,站起来喊:“水牛,你把牛放好了就快点回去,你哥还等着你下地呢!” 水牛瞧见有人喊他,只偏了偏头,见是自己嫂子,也不理她了,只又上前一步,拦着赵彩凤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哪里比不上那穷秀才了,以前你有婚约,我争不过也就算了,如今我可不怕了。” 赵彩凤睁大了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水牛,长的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呆滞,大眼睛浓眉毛,嘴唇有些厚,倒确实是赵彩凤心里相像的农村人的长相,只可惜……她看见这样的人就觉得浑身难受。 赵彩凤往后面退了两步,一不小心就踩了赵文一脚,赵文虽然是个傻子,但也能看出这水牛来者不善,便挡在了赵彩凤的跟前,梗着脖子喊:“水牛,你让开!” 水牛压根没把赵文当一回事,直接嬉皮笑脸的对赵文说:“赵老二,以后我当你姐夫如何?保证以后咱们村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越发觉得来气,这世上还果真有这样不害臊的人! 赵彩凤把赵文拉到了一旁,抬起头看着水牛道:“我爱嫁谁嫁谁,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边瞎掰掰?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给宋二狗了?你们这样随便造谣算是个什么事儿?怎么如今我守了望门寡,一个都想来落井下石了?”赵彩凤故意抬高了声线,让河边上那群女的也听见她的话。虽然她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每次瞧见杨氏一脸抱歉又忧愁的样子,赵彩凤也是不好受的。 这时候水根媳妇早已经走了过来,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单手叉腰,单手指着赵彩凤的鼻子笑骂道:“你们赵家和宋家的隔墙都拆了,难道我家水牛说错了吗?你一个望门寡的寡妇,不安安分分的守着,如月才死了几天,你就勾搭过去,你还有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写起骂街我就觉得挺精神的- -,咳咳,难道我已经开始迈向老妇女的行列了么…… ☆、第 20 章 第8节 赵彩凤听了水根媳妇的话便觉得话中有话,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她真的犯了什么这古代的禁忌,那宋明轩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呢,况且看着他平常那酸腐样子,也不像是有花花肠子要算计人的样子? 赵彩凤于是便腰杆子一停,一巴掌拍开了水根媳妇的手指道:“大家伙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一面说我是望门寡,一面又说我乱勾搭人,明眼人可都看着呢,明明是他跑过来挡了我的道儿。”赵彩凤一边说着,眼皮子一翻往水牛那边看过去。 那水牛平日里哪里见过赵彩凤这等泼辣的样子,平素赵彩凤在赵家村村民眼中,那可是鲜花一样娇滴滴的人,虽说是村里姑娘,却也矜持贵重的很,水牛就是瞧上了她这一点,才敢厚着脸皮说这事情。 他料定了赵彩凤因为守了望门寡投河,如今只要给些她好处,她心肠一软也就从了,哪里知道赵家居然不声不响的拆了和宋家的栅栏,眼看着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孙水牛自己也没料到,赵彩会说出这些话来,这简直让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彩凤瞧他那憋着一股子劲儿没处使的模样,就知道他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只冷笑了一声道:“孙水牛,就算我赵彩凤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嫁给你呀,你这样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纵着你家嫂子,跑来我跟前诬陷我清白又是什么意思?”赵彩凤说着,将怀里的竹篮往赵文的手中一推,捋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胳膊肘来,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模样。 这时候赵彩凤其实心里头也在打鼓,她对着古人的性格也没摸清楚,万一这孙水牛是个未开化的暴民,当真抡起拳头揍她,她也没辙。所以赵彩凤比划了一个以前跟着局里的同事学过的专门防狼的绝招,要是孙水牛敢动手,她一招就能把他撂倒。 孙水牛见一下子没唬住了赵彩凤,脸上越发觉得没了脸面。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以能挟制住女人为荣,他一小就垂涎赵彩凤的美色,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揩过多少油水,只可惜赵彩凤那时候有婚约的,他无可奈何。 如今好容易赵彩凤的未婚夫死了,原本以为她得了望门寡的外号,又死了一回没死成,这要是冒出一个想娶她的人来,还不定要感恩戴德到哪种地步呢!所以这孙水牛一边求着自己老娘松口,一边心里暗暗高兴,总觉得这回把赵彩凤娶回家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可谁知道他的事儿还没一撇呢,赵家和宋家中间隔开的栅栏倒是先拆了,他心里头一急,难免就有些着急上火了,正巧遇见了赵彩凤,便忍不住质问了一番。 “彩凤,我是真心想对你好的,我又不嫌弃你望门寡,可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和那宋秀才好上了呢?那宋秀才有什么好的?连一只鸡也杀不起来,整日里让他老娘媳妇养着,就是窝囊废一只,你跟着他还要替他养儿子,你图个什么?”孙水牛这会儿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赵彩凤靠唬是唬不住的,得靠着哄,所以他说话也就软声软气了一些。 可赵彩凤才没心思跟他瞎掰扯:“行了,省着你的心思,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别说我没看上你,我连宋秀才也没看上,少在这儿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孙水牛一听,顿时觉得不对了,只开口道:“你没看上宋秀才,那你们两家的木栅栏怎么拆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姓宋的那个小子拆的?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去!” 赵彩凤这会子总算是听出了一些门道,感情这事情出在那木栅栏上,她这时候再想一想昨天钱木匠跟她反复确认这栅栏的事情,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懂了! 赵彩凤想了想,也顾不上去钱木匠家拜师学艺了,只跺了一脚跟对孙水牛道:“我的事情你少管,你要是敢去动宋秀才,我也跟你没完!” 赵彩凤说这句话到不是护着宋明轩,只是这孙水牛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好货。宋明轩因为要准备乡试,这几天正不眠不休的用功,万一让这粗人去吵一架,扰了读书的心思就不好了,对于从小就深谙考试精髓的赵彩凤来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领着赵文折回了赵家,赵彩凤在两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虽然还是两栋各三间的茅草房,但是因为中间没了栅栏,且过道又窄,远远的看着到真的像是一家人一样。 赵彩凤正纳闷呢,就瞧见宋家的大姑奶奶从门里头出来,许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几年前就嫁人了,那时候宋大叔还在,选的婆家条件不算差,所以如今隔三差五也会回来住几天,看看许氏和宋明轩。 宋家大姑奶奶从门口出来,就瞧见赵彩凤正在外院子外头,便脸上堆笑道:“是彩凤回来了?这一大早了是去了哪儿呀?” 赵彩凤和她见过两次,说起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光景,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拖着一截鼻涕,那孩子一双眼睛机灵着呢,见了赵彩凤张嘴就喊了一声舅妈。 赵彩凤这时候才醒悟了过来,这时候她已经被怒意充斥了头脑,也已经顾不上去维护宋明轩读书的心思,大声对着里头的宋明轩喊道:“你出来,说说这是咋回事儿吧?” 原来刚才宋家大姑奶奶回娘家,看见家里头和赵家的栅栏没了。宋明轩虽然是个榆木疙瘩,但是面对宋家大姑奶奶的逼问,也只好将如月临死前的话和许氏的打算跟她说了一说。 宋家大姑奶奶和赵彩凤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极好,又知道赵彩凤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姑娘,也很赞成这段姻缘,便跟儿子开了个玩笑说:“这回你是真有舅妈了。”谁知那小子记性太好,瞧见赵彩凤回来,还当真嘴甜叫了一声。 “彩凤,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的就生气了呢?”宋家大姑奶奶劝慰着,赵彩凤从来以好性子著称,除了别人欺负赵文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出去帮腔以外,平常最是温婉,可今儿瞧她那模样,分明是上火了。 “大姐,你别管这事儿,我问他呢!”赵彩凤几步走到宋明轩的窗子底下,见宋明轩正在那边坐着,一张脸却已黑了三分,显然他也没料到赵彩凤会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问他什么呀?你若不答应,怎么着墙也就拆了,你别说你在赵家村住了这么些年,不知道这拆墙头的意思?”宋家大姑奶奶到底心疼自己弟弟,上赶着就把话挑明了。 赵彩凤这会儿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气呼呼隔着窗看着宋明轩,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其实赵彩凤压根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那一道墙既然放着不方便,那拆了也就拆了,可她偏生不喜欢被人这样蒙在鼓里,倒是让她气愤的很。 宋明轩这时候也坐不住了,只站起来,和赵彩凤一窗之隔,看着赵彩凤道:“我原以为你知道,如今却是我想错了,赵家妹子既然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们再把墙架起来,也是一样的。” “好呀,架起来,你说架哪儿,木桩子都已经埋在土里了,这墙还能有别的去处吗?”赵彩凤倒是要看看这宋明轩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关系,既然这木桩子放在了中间,那这栅栏往我们家院子里让一尺,把那舂米的家伙放在你们院子里就好了,这样总可以的。” 宋明轩人瘦,年纪小身条子也没长周全,如今又是一副死人表情,说话的时候眼里透着几分懊恼和郁结,憋着一股气,倒是赵彩凤瞧着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自己像在是欺负人一样,顿时也没了什么心情。 她本来气的也不是别人传闲言碎语,而是气自己居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穿闲言碎语,如今弄清楚了,赵彩凤的气也消了一半了,只开口道:“那我告诉你,这栅栏是你说要拆的,你可知道这是要担名声的,我横竖守了望门寡,指不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你可不一样,你要是靠上了举人,只怕城里的姑娘还排队等着呢,到时候你再想把这墙架起来,只怕就晚了。” 赵彩凤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时代嫁人生子,所以担什么名声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关系,没准还能帮她自己避一避烂桃花,所以这件事对她来说当真是无所谓的紧。可是宋明轩就不一样了,他死了个青梅竹马,又招惹了一个寡妇,以后要是考上了举人想找一门好亲事,这些可都是黑历史啊!他要真是个有脑子的,也应该知道沾上赵彩凤是多么的不应该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完,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气忽然就松散了下来,他一开始瞧见赵彩凤信誓旦旦的过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呢!可方才她这一席话,分明说的不是不愿意,而是怕自己给吃了暗亏。这样一想,像赵彩凤这样肯为自己思量的人,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还能有谁呢? 宋明轩忽然就觉得一阵感动,只哽咽了嗓子道:“你也太把我宋明轩看扁了,我这辈子也就只拆过着一道墙而已,如今我孑然一身,自然不能向你许诺什么,今日我便当着我姐姐的面向你立个誓,我宋明轩中举之日,便是娶你之时,若是有违此誓,便如此笔!”宋明轩说着,伸手拿起书桌上那一支用开叉的毛笔,双手一折,断成了两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要成长了,知道要娶媳妇了= = ☆、第 21 章 宋明轩一时激动把自己的毛笔都给折了,赵彩凤非常了解做这件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气,尤其是对于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读书人来说。 赵彩凤当法医的时候,谁要是碰她的工作包她也是要跟人拼命的,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职业工具,总有一些特别的情愫。就比如做寿司的人特别看重自己切三文鱼的刀,而书法家特别珍重自己的联系书法的笔。况且……宋明轩这支毛笔,似乎是赵彩凤穿越过来到现在为止,她看见宋明轩用过的唯一一支笔。 宋家大姑奶奶一看宋明轩这架势,只嗔怪道:“你好端端的,把笔折了做什么?这不吉利!” 宋明轩却没有理会她,只还隔窗看着赵彩凤,一双眼中含着几分倔强,一字一句道:“赵家妹子如今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赵彩凤还当真被宋明轩这一番举动给震惊了不少,也着实佩服他折笔的勇气,只是赵彩凤当真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和任何人有上牵挂,她也受不住这种男权社会里面,女人做低服小的派头。不过见宋明轩这么坚持,又有宋大姑奶奶看着,要是事情闹大了也不好,虽然如今看似自己吃了一个暗亏,但是好歹宋明轩也可以当一个挡箭牌,来挡一挡像孙水牛这样的烂桃花,似乎还有些作用。 赵彩凤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我不爱你这样子,发誓就发誓,还折什么笔,你家是有多少笔?够你折的?你折的时候不觉显,这会儿也该心疼了吧?我瞧着你这笔头都开花了也舍不得扔,想必你也是没笔了,如今折了可更好了,直接用树枝吧!” 宋明轩本就是一个耿直的男子,又带着几分认命的情义,对赵彩凤虽说不是真的动心颇深,却也早已放在了心上,如今见她尽挑一些玩笑话数落自己,更觉得有几分羞涩,倒似打情骂俏一般,于是便矮下了声音道:“家里还有笔,只是舍不得用,想等着下场子的时候再用新笔,也好有个好兆头。” 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是学霸,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单身,但是她骨子里其实很欣赏那些学识渊博却又不失风度的人。宋明轩虽然还没到那个境地,但是他那少年老成的模样,总让赵彩凤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一方面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可另一方他的行为举止却没有半点孩子的模样,这让赵彩凤觉得相当矛盾,也不知道古代的人是怎么长的。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松散了下来,宋家大少奶奶也松了一口气,便笑着对宋明轩道:“我这出来也半日了,就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跟娘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宋明轩原本已经在房里送过一回大姑奶奶了,这会子她又说起了,便索性从房里出来,又送了一回。赵彩凤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杵着不动,两人便鬼使神差一样,把宋家大姑奶奶一起送到了门口,宋大姑奶奶回头道:“你们都回去吧,二狗快看书去吧。” 赵彩凤听见宋家大姑奶奶又叫起了二狗,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她实在无法忍受宋明轩这样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被人叫做二狗。可宋明轩却一点儿也没有动怒的意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大外甥的脑袋,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宋家大姑奶奶走远了,宋明轩这才回过头,笑着道:“宋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宋明轩有些不解问道。 “你都这么大了,他们一个个还二狗二狗的叫你,多别扭?”赵彩凤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了,宋明轩这么大了,好歹有一些自己的脾气呢,到底是怎么容忍别人喊他这样一个名字的。 宋明轩这时候倒是淡然的很,只开口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郎中说未必能养大了,所以阿婆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是好养活,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叫了宋二狗,身子果真比以前结实多了,所以大家伙都这么叫我,我也习惯了。” 赵彩凤微微皱眉,要习惯这样一个名字,其实也不简单呢。只听宋明轩继续道:“我大了之后,也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原本想让他们都改了的,可后来进了私塾,念了书之后,又通达了起来,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长辈所赐,无非就是为了我长命百岁,是对我的一番爱护,我却只因觉得它难听,便忤逆长辈的一番好意,便是我的不孝了。” 赵彩凤听完宋明轩这一段话,也觉得有些不置可否,不过就是一个难听的名字而已,也让他讲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还当真是个读书人。 宋明轩回到自己的房里,在书桌前坐下,一手拿起书本,一手拿起折断了的半只笔,开始念起书来。赵彩凤忽然觉得他这种认真念书的样子,其实也挺动人的,便伸手将他桌上半截断了的笔管取了出来。幸好这笔管子长,剩下的半截磨平了,还可以再做一支新笔的。 赵彩凤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一番纠缠下来,火气没了,还想着给他做起毛笔来了,莫不是自己疯了不成? 可此时的宋明轩却已经开始用功起来了,他并没有抬头看赵彩凤,沉醉在自己的学习中,赵彩凤想了想,忽然就有些赌气了,心里便起了这个念想:叫你说大话,说什么考中了举人就来娶我,那我倒是要仔细看看,你当真是不是说话算数?你若敢娶,我便敢嫁! 赵彩凤存了这个心里,便也不纠结为什么想要为宋明轩做毛笔的事情了。这村子里山羊不多,想取些羊毫来做毛笔,还要跑上两里路,到村外的山上去找山羊,赵彩凤刚刚才出门遇见鬼,这会儿正不想出门,所以在家里先把那笔管子给磨好了。正这个时候,赵武抱着赵彩蝶从房里出来,高高兴兴道:“姐,你看我给小四扎的鬏儿,多好看呀!”赵彩凤眉眼一亮,有了! 虽然古时候有百日剃胎毛的习俗,但是赵家这样的人家,穷都穷死了,哪里会在意这些习俗,所以赵彩蝶头上的头发还是原封的胎发。 以前就听说用胎发做毛笔最柔软细滑,写出来的字也流畅秀丽,赵彩凤想到这里,边笑眯眯的抱着赵彩蝶在膝盖上坐下来,伸手抚摸着赵彩蝶柔软细密的胎毛,小声道:“乖小蝶,姐姐借你一簇头发用用如何?反正你这头发过不了多久也要剪的,就让姐姐剪一小撮下来如何?” 赵彩蝶这会儿才十几个月大,因为营养不良才刚刚会走路说话,此时也听不大懂赵彩凤的意思,便胡乱的点了点头,赵彩凤拿起剪刀,将赵武给赵彩蝶扎的这一小戳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用红绳子扎紧了。 赵武并不知赵彩凤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就留下来看了起来,见赵彩凤将赵彩蝶的那一小撮胎发整理的平顺光滑,然后扎成一个小扫把一样的大小,塞入方才她拿回来的半截笔管中,眼看着一支笔就这样做成了。 胎发柔软细滑,赵彩凤沾了水在掌心试了一下,笔尖并不开叉。赵武见了,只兴高采烈道:“姐,你做了一支笔哎,这支笔是给我的吗?” 赵家只有赵武一人张罗着要去上私塾,他自然会有此一问,赵彩凤想了想,只摇头道:“想的美,字还没学会几个呢,就想着要笔了,这是给宋大哥做的。” 赵武闻言,一张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只嘟囔着道:“姐,你真的要嫁给宋大哥了吗?今儿二毛和臭蛋还问我呢,说我们家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咋不知道这事情呢?姐,你啥时候跟宋大哥就看对眼了呢?” 赵彩凤瞪了赵武一眼,“再废话看我不打你,你今儿什么时候出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就大早上呀,我没出去,是二毛带着臭蛋来我家看那米舂子呢!姐,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管宋大哥叫姐夫啦?回头我去上私塾,我就可以告诉那些人,我姐夫可是个秀才!” 赵彩凤不等赵武把话说完,劈头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没好气道:“你少给我胡咧咧,我告诉你,这事儿外面人说不打紧,你可不能乱说,如月姐才死多久,小心她回来找你!” 赵武一听,吓得当即两腿都发抖了起来,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缩着脖子道:“姐,我不敢了,求你让如月姐别回来!” 赵彩凤见他那小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去,把这笔给你宋大哥宋过去,就说谢谢他这么久教你认字,明白吗?” 赵武接了笔,高高兴兴往外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就回过头问道:“姐,还用说些别的吗?” “别的用得着你说吗?少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咱彩凤其实还是很心灵手巧的呢~~~ ☆、第 22 章 赵彩凤原本气呼呼的回来,可经过这一番折腾,火气早已经消了,转身瞧见赵文还揣着篮子,坐在门外的石墩子上,便整了整衣服道:“走吧,这会儿去钱木匠家走一趟,回来还够时间做个中饭。” 赵彩凤领着赵文又往钱木匠家去,这会儿小溪边洗衣服的媳妇婆子都已经散了,如果到了这个时辰才出门洗衣服,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的,这乡里乡亲的村民,最重的也不过就是个名声。 赵彩凤才走到家门口的小桥边上,就瞧见孙水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桥下冒了出来。孙水牛人高马大,脸皮又黑,说赵彩凤一点儿也不怕那也不是真话,只不过赵彩凤毕竟多活了几年,又是现代人,所以即便见了这样的阵势,稍微镇定一些罢了。 孙水牛这会子倒是一点儿没有之前那种理直气壮盘问的架势了,稍稍服软了一些,开口道:“彩凤,我刚才那是急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明儿一早,我就去你家,把你家和宋家的那栅栏给装起来,这也不是啥大事儿,我明儿一早就去。” 赵彩凤见孙水牛这模样也觉得好笑,不过她更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所以便开口道:“这事儿你也别忙了,我们家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说了,我们赵家和宋家四个寡妇住一堆,你也不怕晦气?” 孙水牛其实就是贪恋赵彩凤的模样,说起来这三村八里的,还真的难找到一个像赵彩凤这等模样的人了,若不是一小有了婚约,指不定又多少媒婆来提亲呢!如今可好了,赵彩凤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身份却一眨眼变成了一个望门寡了。冲着这名头,能有几个人还敢来碰她?孙水牛却是一个大胆的,并不忌讳这些,所以就越发厚脸皮贴上来了。 “我就娶你一个,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孙水牛梗着脖子开口。 赵彩凤便笑了起来道:“怎么和你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二弟是个傻的,将来并不能娶媳妇生孩子孝敬我母亲,我另外一对弟妹也还小,难道让我弃他们不顾,自己嫁人去?你若是想娶我也行,那就入赘到我们赵家,帮我孝顺母亲抚养弟妹,我就嫁你了!” 赵彩凤这一席话把孙水牛说的面红耳赤,入赘这事情在古代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入赘的女婿将来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是跟着母亲姓的,这简直就是践踏男人的尊严,如何能答应。 孙水牛也不知赵彩凤如今变成这样的邻牙利齿,只气的胸口起伏道:“我倒不相信,难道姓宋的就愿意入赘了?你说这话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就你如今这望门寡的身份,有人要你你都要烧高香了。” 孙水牛果然是一个经不住激将法的,这一说就恼了,赵彩凤便笑着道:“这事儿就不牢您操心了,横竖你也管不着!” 赵彩凤说完,带着赵文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前头去了,走了小半里路,赵彩凤这才回过头,看着各自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赵文,语重心长道:“老二,姐刚才不是故意要说你的,你也瞧见那孙水牛,看见我们家如今不如意,就来逼姐,姐就是随口一说,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傻弟弟,可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如今你去给钱木匠当学徒,只要你老实本分,安心学习,将来有了手艺,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姐就替你找媳妇,咱照样儿女成群!” 赵文其实不是傻,只是智商底下,赵彩凤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情,便知道赵文是小时候一次发热烧过了头,大抵是因此烧坏了脑袋了,所以智力低下,说白了还是古代落后的医疗水平耽误了他而已,所以对于赵文,赵彩凤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厌烦,反倒有时候觉得他安静的可怜,很想真心实意的帮他。 赵文听见赵彩凤这么说,一张稚气的脸上顿时也乐开了花,只一个劲的笑着点头,赵彩凤见他并不在意方才她说的话,心下也稍微好过了些,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继续往钱木匠家去。 且说赵武得了赵彩凤做的那一管胎发笔,便高高兴兴去找宋明轩去了。 平常赵家姐妹是很少去找宋明轩的,因为杨氏有专门跟他们说过,宋明轩是将来要考状元的人,等闲没什么事情,千万别去耽误他看书。平常宋明轩晚上出来放风的时候,会教赵武认一些字,让他背一背三字经。现如今先生收学生也是要看资质的,若是赵武一点儿读书人的气质也没有,赵家就算给的起束脩的钱,先生也未必肯花这个心思教他。所以宋明轩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帮助赵武将来能安然过了先生的面试。 赵武其实对读书还是很向往的,宋明轩中秀才那会子,村里头好写人都送了贺礼过来,有好几家人上赶着要和宋家结亲,那时候许如月还没被地主家占了,所以宋家一应都没有答应,原本就是想着能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如月没嫁入宋家,宋明轩的婚事也就这么被耽误了下来。 赵武这会儿才九岁,个子刚刚过宋家的窗口,宋明轩正看书看的入神,抬起头就瞅见赵武的头顶,便问道:“小武,你躲在我窗外面做什么呢!” 赵武原本是想惦着脚尖瞧宋明轩这会儿子在干什么的,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他手里又握着一根笔杆,一双手扒着窗棂,被宋明轩这么一吓,手里的笔杆就滚到了宋明轩面前的书桌上去了。 宋明轩如何不熟悉这一管笔杆,刚才他收拾书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这管笔管不见了,原来他也打算放起来,等下头的笔若是怀了,可以将下面的毫毛塞进去,或者还能用上一阵子,可等他再看见这跟笔管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一支笔了。 宋明轩瞧见这笔管里装着的黑色毛发,只吓了一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长这么大,头发除了自动脱落的,也从没敢用剪子剪过半寸。可眼看着这半寸长的笔尖,宋明轩越发就感动了起来,还没等他发问,那边赵武就开口道:“这是我姐让我给你的,说是让我谢谢宋大哥平日里教我读书认字。” 宋明轩便好奇追问:“那你姐有没有什么别的话让你带给我?” 第9节 赵武想了想,只摇摇头道:“我姐说让我少多嘴。” 宋明轩忍俊不禁,又问:“这笔是你姐自己做的吗?” 赵武点头:“我姐做的,头发是小蝶的,我好容易给小蝶扎了一个鬏,被我姐给剪了,一会儿娘回来,指不定还怎么数落我姐呢!” 宋明轩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就明快了起来,顿时觉得心情愉快,只笑着道:“告诉你姐,以后若是还用得着,就过来剪宝哥儿的头发吧,他的胎发也没剃过,且男孩子头发难看些也无所谓的。” 赵武只拍着大腿道:“早没想到呢!可怜我家小蝶了,白白少了一小撮头发。” 赵彩凤和赵文到钱木匠家的时候,钱木匠背着个工具篓,正好从外面回来,见赵彩凤回来只高高兴兴的招呼道:“彩凤,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我今儿一早去隔壁的几个庄子上绕了一圈,拿你这个秀才舂拿出去给庄头长工们看了一圈,眼下正是收麦子的时节,隔壁庄头一下子定了二十架,嘱咐我明儿就去他们的庄上干活,所以我这就回来,整理一些随常的衣物,打算在人家庄子上住几日呢!” 赵彩凤听钱木匠这么说,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也没料到这舂米对会推广的这么快,不过现在想一想,其实也正常。古代主要劳作全部靠人力,如今有一个东西可以稍微节省一些人力,肯定备受推崇。赵彩凤看着钱木匠,将手里的篮子紧了紧,开口道:“钱大叔,我今儿是带老二来拜师的,你昨儿说的话还算数吗?” 赵文的条件确实不好,没准还真的跟杨氏说的那样,钱木匠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隔了一夜没准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况且钱木匠才接了这么大一宗生意,还顾不顾得上这事情还未可知,所以赵彩凤开口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一些迟疑的。 谁知钱木匠一听,越发就来了精神头,只开口道:“好呀,我原本心里还想着,这二十个秀才舂,我一个人做少不得要半个多月,正想找在村里找个短工,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银子安短工的钱另算,若是老二当真愿意跟着我当学徒,这短工的钱也剩了,只管跟着我过去,至少吃喝都是庄子里头包下的。” 赵彩凤闻言便松了一口气,只笑着道:“那实在太好了,就是不知道是那家的庄子,路远不远?” 钱木匠便道:“路不远,就是方庙村隔壁的林家庄,是京城宝善堂杜家的庄子,我给他们庄上干过好多散工,从没坑蒙拐骗过,你放心好了。” 赵彩凤见钱木匠说的那个庄子似乎听起来也靠得住,也放下心来,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晚上跟我娘说一声,就让老二跟你去吧,我们今儿先回去,给他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明儿一早就在村口的石桥上等您。” 钱木匠见赵彩凤又提了鸡蛋过来,只推拒道:“我这一出门小半个月,这鸡蛋放着也没人吃,没得便宜了蚊子,你还是先带回去吧,我明天先带着老二过去,等安顿下来了,再捎信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毛笔制作工艺,咳咳,你们就当是做了一个毛刷子吧= =,希望小宋考举人的时候不要用才好,不然…… ☆、第 23 章 晚上给赵文收拾行装的时候,杨氏才说起了钱木匠的一些事情,赵彩凤这才知道,原来钱木匠对赵家这样热络,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钱木匠以前并不是赵家村人,十几年前来赵家村的时候,她老婆怀着孩子,没地方落脚,是赵彩凤他爹托人在村里子弄了一块地出来,几个村里人一起给他家建了一座小院,后来钱木匠的老婆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下来,那时候赵文也才出生,杨氏奶水多,就在家里奶了那孩子一阵子。再后来,钱木匠出了一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就不再他身边了。 “那孩子去哪儿了呢?”赵彩凤倒是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氏是一个很安静的女人,有着传统妇女任劳任怨的精神,她也不像很多村里媳妇婆子还嚼舌根,但是赵彩凤问她,她便也如实说了几句:“我听你爹说,钱木匠的媳妇是一个官家小姐,后来钱木匠觉得自己养不活那孩子,所以把那孩子给了他姥爷和姥姥,如今那孩子也要有十四岁了,还是个姑娘家,那时候你爹还说,那孩子既然吃过我的奶,少不得也是我们半个闺女,想给你弟弟求来当媳妇的,如今你弟弟又是一个傻的,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家,想来这世上的事情,总也预料不到。” 赵彩凤只点点头,再想一想钱木匠那看着有些沉闷的样子,也觉得若是个女孩子,跟着他长大也确实委屈了一些,若是她姥姥姥爷是好人,没准还能过的舒坦些。 “这些事你可不要出去乱说,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虽然知道,若是乱说了也是不好的。”杨氏壮年守寡,养着四个孩子很不容易,寡妇最怕被人数落品性不好,所以她平常和村里头的男人都很少交际,以至于钱木匠来赵家做木工,她一早就出门去了,为得就是少惹上是非。 赵彩凤只点点头道:“我肯定不会乱说出去,我说怎么钱木匠对二弟这样关照,原来是想着要当女婿的,如今当不成了,当个徒弟也不错。” 杨氏这儿已经收拾好了赵文的衣服,瞧见有一条裤子的膝盖上开了一道口子,便拿着针线想缝补起来,这时候房里并没有点灯,黑压压的。杨氏便凑到窗口穿起针线,可今儿偏天气也不好,外头乌云盖着月光,哪里能看得见。 赵彩凤瞧杨氏虚着眼睛穿了半天也没见穿进去,便走上前拿了过来,往外头看了一眼,见宋明轩这会儿正蹲在石桌边上,用牛粪生了一堆小火,一边看书,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赵彩凤这会儿已经揭过了晌午那事儿,她也不是个怕羞的人,便拿着针线衣服往宋家的院子里去,在石桌边上的石墩子上坐下了,借着火光穿针引线。 宋明轩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赵彩凤已经坐在了自己边上。火光照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黄,赵彩凤这时候却不想理宋明轩,只将线穿好了,便开始缝补了起来。 说实话她的针线活确实做的不够好,可惜这时候外头起风了,让杨氏在这院里做针线,要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那边杨氏原等着赵彩凤穿好了针线回去,这会子抬头一看,两人一蹲一坐靠着火堆,一个看书,一个缝衣服,怎么看怎么像小夫妻,她便也不想过去凑热闹了。 赵彩凤的食指还受着伤,虽然手帕解开了,但是做针线的时候还是翘着指头。她又是不大会针线的,每每针头出来的时候,总是压不住,少不得在指尖戳上一下,就疼的她自己直吸冷气。 宋明轩一开始还姑且能专心致志的看书,但是在赵彩凤连着吸了三四口冷气之后,便开始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赵彩凤。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会做针线的女人,不过就是缝一条小缝儿,居然还戳了那么多次指尖。赵彩凤半天没听见宋明轩翻书的声音,只忍不住抬起头,却正好瞧见宋明轩正一丝不苟的看着自己。赵彩凤没得就觉得脸色有些发烫了,稍稍偏了偏身子,没好气道:“看你的书去。” 宋明轩忍不住低下头笑了下,反倒觉得这样的赵彩凤越发生动可爱,索性放下了书,拍了拍赵彩凤的膝盖。 赵彩凤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宋明轩就趁机将她手中的针线、旧衣服给拿了过来,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借着火光缝了起来。 “缝衣服心思要细,毛毛躁躁的就容易戳到手指,这个地方是膝盖头,不能就这样合起来,不然穿着也不舒服,得剪一块颜色相近的布,贴上去,缝好了之后又平整又舒服。”宋明轩说着,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赵彩凤才想起方才杨氏剪下来的一小块豆腐大小的布块,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赵彩凤小声哼了一声,往房里把那布块拿了出来,递给了宋明轩。宋明轩还果真像模像样的缝了起来。 赵彩凤趁着宋明轩缝衣服的档口,低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读的书。封面上写着《论语》两个字。作为现代穿越来的赵彩凤,虽然没有通读过论语,但也知道里面的几篇文章。 赵彩凤伸手摸了摸已经有些皱的封面,瞧着上头的每一页都已经被摸的又软又熟,想必宋明轩已经可以对这本书倒背如流了。 赵彩凤托着腮帮子,问宋明轩:“听说半部《论语》,就可以治天下了,是不是真的?” 宋明轩正专心致志的再缝衣服,听见赵彩凤这么问了一句,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似是专心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话,天下之大,岂是一本书可以涵盖。” “那你为什么要读书呢?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这俗话哪里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过?”宋明轩重新开始做针线,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却含着几分惊喜,只开口道:“你这话倒是说的有些意思,读万卷书,怎么就不如行万里路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穿帮了,这是个什么朝代她也没弄清楚,自己以前知道的一些“俗话”,没准到了这里就会变成“惊世骇俗”的话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我长听人说见多识广,那你这样老窝在家里看书,肯定不如那些可以到处游历的公子哥懂的多,你知道的东西,都是书里面,可是书里没写的,你可不就不知道了。” 宋明轩此时脸上已经燃起了淡淡的兴奋,眉梢都挑了起来,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恰逢知己的惺惺相惜感,只开口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对,我是羡慕那些可以到处游历的学子,所以我才要用功读书,争取能早日考上功名,到时候能温饱家中老小,还能到各地某个职位,也好到处瞧一瞧。依我看,读书这件事,若是已经做了,便要坚持不懈,若是半途而废,倒不如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好。” 赵彩凤挑眉瞧了宋明轩一眼,小子还有几分骨气嘛,倒是要看看你能考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赵彩凤瞧宋明轩谈到这些就健谈了起来,也不跟晌午似的,为了那些破事儿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还折了一支笔,倒觉得这样的他还有几分可爱,便又问他:“那依你的看法,那些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的秀才还有可取了?难道这就叫坚持不懈?我怎么瞧着把一家老小都快给拖死了……” 赵彩凤一边说一边观察者宋明轩的神情面色,却见他眉梢微微蹙了一下,再低头的时候,便瞧见他手指尖上冒出了一滴血珠来。宋明轩将补好的裤子递给赵彩凤,脸上又流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眼神,只开口道:“我若这次不能中举,必定不再拖累一家老小,自己出去找一个营生。” 宋明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憋的通红的,赵彩凤心道,这下好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这又对号入座了。明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就那么认死扣呢!赵彩凤把裤子往怀里一搂,站起来道:“瞧你这话说的前后矛盾的,一会儿说要坚持不懈,一会儿又说不拖累家里,我看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没个半点准头,不跟你说了。”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这下子就恼了,也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又戳到了她,可听赵彩凤说的又那么在理,分明就是自己的不对,只又急的站起来,眼见四下无人,一把将赵彩凤拉住了道:“彩凤妹子,我……我哪里说错了?” “你哪里说错了,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赵彩凤嗔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来,才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也不知怎么又气了几分,开口道:“大冷的天,你少在这儿磨洋工了,改明儿着了风寒,只怕连场子都下不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打情骂俏吗?咳咳 ☆、第 24 章 赵彩凤拿着衣服进去,杨氏坐在炕上问她:“你跟二狗都说些什么呢?” 赵彩凤皱着眉头道:“娘,你以后别叫他二狗了,他有名有姓的,你们非二狗二狗的叫,万一他要真中了举人,人家阅卷的人知道他叫宋二狗,也不敢让他当举人啊!” 杨氏一听,信以为真道:“真的啊?那我以后不叫他二狗了。” 赵彩凤将赵文的换洗衣物都整理好了,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想起了事情来。 杨氏累了一天,早早就睡着了,其他几个弟妹也都睡的安稳,只有几只一样不困的蚊子,在房里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赵彩凤翻了一个身,一时还真有些睡不着了,明儿赵文倒是有出路了,可她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在家闲着,得抽空往镇上去一次,跟杨老头和杨老太商量一下她学拉面的事情。 如今墙也拆了,反正自己也烙上了秀才夫人的烙印了,秀才夫人怎么说也比望门寡强一些,先就这么过吧……赵彩凤乐观的想。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赵文之后,杨氏又跟着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许氏开口便问杨氏道:“昨儿晚上我家二狗和彩凤到底怎么了?两人好像是吵架了,你听见没有?” 杨氏顺着后脑勺抓了抓头皮,只拧眉道:“没把,我家彩凤可没见生气,还告诉我以后不能管你们二狗叫二狗,说将来考官要是知道二狗有这名字,会笑话二狗的。” 许氏一听,低低笑道:“还是你家彩凤知道心疼我家二狗,不对,心疼我家明轩。等今儿我们上工回去,我告诉他奶奶,让她以后也改口叫明轩。” 宋明轩昨儿晚上也没睡好,赵彩凤是着急想生计的事情,宋明轩却是想了一晚上的赵彩凤,今儿一早瞧见放在书桌上的那胎发笔,心里头又想了起来,宋明轩恨极了这样的自己,以前对如月的时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迷心了。 宋明轩出门在后院洗了一把冷水脸,又进门给如月上了一柱香,这才稍稍的安稳了下来,潜心看起了书来。 转眼又过去好几天的光景,这几日赵彩凤和宋明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宋明轩是忙着看书,赵彩凤则是在杨氏的带领下,跟着一起往赵地主家的玉米地去收玉米去了。 赵彩凤这还是头一次干农活,当她站在玉米地边上,看着一望无垠的比她人还高了好一截的玉米地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前世向往已久的归隐田园的生活啊,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 分配给赵彩凤的工作是剥玉米皮,然后把玉米连成串,到时候就可以挂在墙上,把整整几面墙都挂满。赵地主家原本是赵家村最大的地主,但是子孙不孝,把祖上的基业败得差不多了。 以前赵家村除了村民的土地,剩下的地都是赵地主家的,如今就分了各家各户的,所以赵家的长工也没有几个,到了收成的时节,只能靠招短工来做活。 女人的工钱又比男人便宜些,所以杨氏和许氏两人就和赵地主说好了,包下了这一片玉米地的采摘和整理工作。 一开始几天杨氏和许氏起早贪黑,原本以为能忙过来的,但是后面忙了几日,才发现两个人竟也忙不过来,杨氏便提议让赵彩凤过来帮衬一些时日,赵家两个孩子就让陈阿婆带着。 赵彩凤听说有活干,一开始还觉得很兴奋,毕竟这是她穿越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下地,等到了田埂上她才知道,原来她要做的活并不用下地。 杨氏和许氏掰下玉米送到田埂上,赵彩凤把玉米壳剥下来,用绳子串起来就算完事儿了。这伙计听起来很轻松,可是赵彩凤才干了半天,手指就已经磨破皮了。 看着曾经被针线□□,如今又被玉米壳□□的手指,赵彩凤真是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十指连心啊! 杨氏心疼闺女,瞧见赵彩凤手指都磨破皮了,只心疼道:“彩凤你一边歇着去吧。” 许氏毕竟是婆婆心思,见了彩凤这样,只笑着道:“彩凤,头一次做是这样的,以后等生出了老茧来,就不疼了。”其实许氏这话说的虽然实在了点,但也算不上刻薄,她给宋明轩娶媳妇为得就是能找一个出得了厅堂、下的了田埂的人,只怕以前如月也没少跟着她下地,况且人家如月手工活又好,许氏能看上赵彩凤,无非也就是想着今后能有一个撑起宋家的人来。 杨氏听许氏这么说,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宋明轩考不上举人,依然在家吃闲饭念书,赵彩凤少不了有一天也要像她们一样,日日在这田埂底下晒太阳干农活的。 赵彩凤也不置气,毕竟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没穿成富家大小姐,偏生穿到这样一个穷人家来了。况且杨氏和许氏都是苦命人,大中午两人在玉米地里面掰玉米,这滋味也确实不好受。 “我歇一会儿,等一会儿少疼些了就继续。”赵彩凤其实也郁闷,你说要穿到这样的人家也无所谓了,好歹别给我一个金尊玉贵的身子,如今这赵彩凤的身子,还当真应了一句老话: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许氏毕竟也是不忍心的,解了自己的包头巾下来,递给赵彩凤道:“用这个把手指扎起来,这样少疼一些。” 于是赵彩凤就扎着两块包头巾,继续着自己“向往已久的田园生活”。 晚上正要遇上要下雨,杨氏和许氏便提早回去了,几个人跑到小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凭空劈了一个闷雷下来,大雨就跟倒下来的一样。许氏杨氏都撒丫子一样的往家里头跑,赵彩凤也只能紧跟其后,天知道她这累了一整天,脚底下早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赵彩凤再一次鄙视了一下这身子。 外头的雨下的太大了,朦朦胧胧的一片雨雾,连人影也瞧不清楚,雷又一声接着一声的,赵彩凤正是忍无可忍了,恨不得冲着老天喊一声,你有本事给我来一下,把我劈回去了也算完事儿了。 宋明轩这会儿也没闲着,瞧见变天的时候,把两家人晒着的东西都收进了堂屋,才把东西都放好,外面几个闪电下来,雨点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了。 杨氏和许氏真可谓是一对好姐妹,跑的可真够快的,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赵彩凤没跟上来。杨氏急着要出去找,那边宋明轩不等她们两个商量妥当,只撑了一把老黄伞,就往雨里跑了出去。 赵彩凤原本也跑得挺快的,但是下桥的时候滑了一下,那时候穿的布鞋又没有防滑的功能,这一打滑人就差点儿滑到河里去了。幸亏边上有一截草还算扎实,赵彩凤抓住了那草,好容易给爬了起来,满身都是黄泥水了。 这时候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赵彩凤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手指上的伤口又疼的钻心,可她现在满脸是水,也弄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这总狼狈的状态下,即使是一个三十岁的成熟女性,也忍不住要失声痛哭了。 正在这时候,赵彩凤忽然发现雨变小了,等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发现其实外头的雨并没有变小,而只是自己头顶的雨变小时,就看见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暴雨下眯着眼睛,为她撑起一把伞来。 宋明轩……姑且称他为十七八岁的少年吧,这时候看起来却似乎比平常高大了一些,他一手打着伞,一手弯腰把赵彩凤从地上拉起来,可惜地太滑,赵彩凤使了几次力气,还是没能爬起来。边上正是川流不息的河水,这么大的雨随时都会引发山洪。宋明轩丢下了雨伞,背对着赵彩凤,弯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赵彩凤这时候也鬼使神差的就趴在了宋明轩的背上,即使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雨给淋湿了,但是体温仍旧通过单薄的衣物传递给了对方,赵彩凤用手不争气的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泪水混合物,只见宋明轩捡起了雨伞,递给赵彩凤道:“地太滑了,我背你回去吧!” 这会儿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赵彩凤一手接了伞,盖在两人的头顶上,一手圈着宋明轩的脖子,靠在他肩头上,认命的让他把自己背回去。赵彩凤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世加起来,第一次这样背自己的,除了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到现在都还是改不掉要用孩子来形容宋明轩,虽然宋明轩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孩子。 宋明轩毕竟是个读书人,体力有限,这一小段的路也已经累的他气喘吁吁,额露青筋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他那硬着头皮背自己的样子,赵彩凤还觉得蛮享受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小时候,非要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然后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将恋爱进行到底…… ☆、第 25 章 从小桥边到赵家的路并不远,但是路上太滑,宋明轩也不敢走的太快。 大风大雨的,即便两人的头顶都盖着一把大黄伞,但还是大雨还是把两人浇灌的湿湿的,半点用处也没有。 第10节 宋明轩好容易把赵彩凤送到了家门口,赵彩凤往房里看了一眼,里头也没比外头的雨小到哪里去。 左边房里炕上的地方正好在漏雨,赵小三捧着平常家里用的大木盆,卷着铺盖正在那边接雨水。前头放着脚盆,后面放着夜壶,中间还垫着一张油布。这是赵家唯一一个必须要保持干净的地方,不然他们一家晚上就没地方睡觉了。 杨氏从里面换了衣服出来,见赵彩凤和宋明轩都浑身湿透了,只急忙道:“彩凤快去换一身衣服,我到后院里头煮一碗姜汤,一会儿你们两个都喝一碗。” 赵彩凤被杨氏这么一提,才觉得身上有些冷,她原本想谢一番宋明轩的,但是回头是看见宋明轩那一头长发被雨水淋的光秃秃的贴在脑门上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手在墙上抓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宋明轩。 宋明轩见赵彩凤转身,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经湿透了,只贴身包裹在身上,十五岁正是少女最青涩诱人的时光,宋明轩稍微垂下眸子,却还是无意间撇过了赵彩凤的胸口。 那个时代并没有胸罩这种好物,□□下垂问题困扰着大多数的已婚女性,但是对于刚刚发育且发育还未完善的小姑娘们,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赵彩凤的胸部虽小,但造型秀气挺翘,且上头一点樱红挺立,散发着让人心猿意马的魔力。 宋明轩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在赵彩凤发现他异常之前,落荒而逃。 赵彩凤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风还没有停。杨氏喊了赵彩凤去后头灶房和姜汤,她打了四大碗姜汤,因为没有红糖,所以这是百分之百的纯正姜汤。赵彩凤喝了两口,就觉得胸口热辣辣的,只听杨氏开口道:“你把这两碗给宋大娘和明轩送过去吧。” 杨氏以前都叫宋明轩二狗,可在赵彩凤提出异议之后,果然就改成了明轩,但是这喊的这样亲切,总让赵彩凤听得有些别扭。赵彩凤心里暗暗想,杨氏肯定是知道这拆墙头是什么意思的呢,还以为她这回傍上了秀才老爷,没准心里偷着乐呢! 赵彩凤把姜汤送过去的时候,宋家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原来宋家的房顶是茅草的当然,赵家也是…… 方才风太大,一不小心就把赵家的房顶给刮掉了,幸好被挂掉房顶的不是宋明轩的那间,不然他的那些书本、藏得都长虫子的纸头只怕都要遭殃了。 许氏正在里面扫水,宋明轩怀里抱着哭闹不止的宝哥儿,在门口看了眼里面的情形。陈阿婆拄着拐杖,拖着一条腿从里面出来,哭哭啼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哎……” 赵彩凤急忙把姜汤放在了桌上,上去扶着陈阿婆出来,见她身上的衣服也潮湿了,便开口道:“阿婆,你趁热喝点姜汤,小心着凉了。” 陈阿婆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看见赵彩凤越发就老泪纵横的厉害:“彩凤,咱家这日子没法过了,这该如何是好呀!” 赵彩凤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场面,她这回穿越当真是运气爆棚了,所有倒霉的事情她都碰上了,她能知道如何是好,她自己也不愁了。可话虽如此,看着老太太干枯的脸上落下眼泪,赵彩凤还是很不忍心的:“阿婆你别难过,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等宋大个中了举人,咱家也盖一个瓦房住住,到时候再大的风,别说吹跑房顶,就连一片瓦都不会飞的。” 陈阿婆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心情果然就平复了很多,稍稍控制了一点情绪,就听见宝哥儿还在那边哭闹,便抬起头道:“二狗,来,把孩子给我,你看书去。” 宋明轩把孩子递给陈阿婆,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身上还穿着方才那件湿衣服,虽说现在已经是五月天了,但是这大雨倾盆的,湿衣服在身上穿那么久,肯定不好受。 赵彩凤只转身,把宝哥儿接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哄了起来,又抬头对宋明轩道:“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就抱小孩了,你病了不打紧,小孩子病了可就难办了。”赵彩凤这也不是吓唬宋明轩,这古代的医疗条件,小孩子病了难道要灌中药吗?到时候只怕那哭声不比杀猪好上多少,她想一想都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宋明轩果然就反应了过来,只急忙要回自己房间换衣服,赵彩凤便又喊住了他道:“等等,先把这姜汤喝下去。” 宋明轩一口灌下了姜汤,那边许氏也把房间清理的差不多了,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副愁眉苦脸:“他奶奶,今晚只怕我们一家子要挤一挤了,床铺都湿了,睡不起来的。” 陈阿婆稍稍平复的心情又郁闷起来了,伸手抹了一把老泪,只开口道:“我就地上打个地铺就好了,让二狗带着宝哥儿睡吧。” 说起来也奇怪,方才宝哥儿在宋明轩的怀里时又哭又闹,这会儿赵彩凤抱着他,就不哭了,只含着大拇指,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赵彩凤,好像是在认人呢。 赵彩凤瞧着宝哥儿那比一般孩子要大一点的脑袋,就知道这娃营养不良。想想也就知道了,许如月身子不好,自然奶水不多,这年头小孩子也没有什么辅食,最好不过就是鸡蛋羹了,而且还不一定天天能吃到,真是两个字:作孽!三个字:真作孽! 宝哥儿在赵彩凤的胸口蹭了好几把,就算赵彩凤再迟钝,好像也有些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了……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可怜赵彩凤有的只是乳*房,并不是奶= =。 陈阿婆瞧见宝哥儿那个样子,只又伤心道:“孩子是饿了呢,今儿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原本想着晚上给做鸡蛋羹的,结果院里的母鸡又没下蛋!” 母鸡没下蛋,这听起来是多么残忍的一个噩耗啊……赵彩凤想了想,见孩子在她怀里也乖巧,索性就抱着他道:“大娘,我先把宝哥儿带回去,等你们安顿好了再抱过来吧。” 宋家这会儿一时半刻只怕也没心思生火做饭,但看着宝哥儿在她胸口蹭来蹭去的速度,小家伙只怕是饿过头了。赵彩凤抱着宝哥儿回去,从碗罩下面的碗里掰了小半个花卷,用热水沾着喂起了孩子。 “可怜的娃啊……”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虽然也吃不到那些人间美味了,可毕竟自己也曾经吃到过。赵彩凤从来没想过,曾经拥有对于她来说,也变得如此让人羡慕。 杨氏从前头进来,瞧见赵彩凤在喂孩子,只笑着道:“哟,宝哥儿还挺喜欢吃花卷的呀,瞧他吃的多香呀。” 赵彩凤那小帕子给宝哥儿擦擦嘴道:“一天没好好吃一顿了,能不香嘛!” 杨氏又叹了一口气:“陈阿婆腿脚不方便,又带着几个孩子,没法张罗吃喝那也没办法。” 不一会儿,宝哥儿就吃饱了,在赵彩凤的怀里打起了盹,赵彩凤便把他抱到了前头,和赵彩蝶睡在了一起。她和杨氏两人稍微将门口打扫了一下,杨氏趁着天还没全黑,拿着针线在门口缝衣服,想把赵彩凤那件衣服给赶出来,好让她过几天赶集的时候能穿上新衣服。 这时候李阿婆揣着一个小篮子从赵家门口走过,跟杨氏和赵彩凤打过了招呼之后,径自去了宋家。才进门就看见宋家掀了的房顶,只笑着道:“这回我可是来巧了。” 李阿婆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青花布小袋子,摆在了桌上,接着道:“这是钱木匠托我儿子带回来的,说是给二狗的一半分红,他想着你家急用钱,就让先带回来了。” 许氏并不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之间的约定,闻言只纳闷道:“钱木匠和我家明轩有做什么生意吗?哪里有什么分红钱,我怎么不知道?” 李阿婆只笑着道:“亏你还是做娘的,这秀才舂可不是你家二狗想出来的,钱木匠如今接了大货了,要给人做好几十个,大抵也是为了这才那银子给你家二狗的吧!”李阿婆说着,只笑着道:“终究还是念书好,念书的人脑子活,我前一阵还跟我家老大说了,得让小的们去念书,不说别的,就是考不上秀才举人,也强过将来当睁眼瞎呀。” 许氏听宋明轩说过,那米舂是赵彩凤请钱木匠做的,如今听李阿婆说的又是另外一番话,自然有些疑惑,她正要问个明白呢,宋明轩正好从里面出来,听李阿婆说明了来意,只谢过了。李阿婆见事情已经办妥了,就高高兴兴的先走了。 许氏便忙不急的问宋明轩:“这银子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还有人给你送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日子过的苦哈哈,但是还算有乐趣,是不是? ☆、第 26 章 宋明轩见自己老娘问起了这个问题,便开口道:“这是彩凤和钱木匠约定的,说是可以让钱木匠给别人也做这秀才舂,就是每做一个,要从中收一些利钱。” 许氏从来没听说过这也能收钱的,只睁大眼睛问道:“这咋还能收银子呢?万一钱木匠不肯,偷偷还给别人做,那彩凤也不知道啊?” 宋明轩对赵彩凤能收到这样一笔银子也觉得很纳闷,但是这事儿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然赵彩凤这是叫遇上了钱木匠,若是换了其他人,这比知识产权费只怕就难收了。 宋明轩见李阿婆走远了,便拿着银子要去给赵彩凤送过去,许氏瞧着自己光秃秃的房顶,再看看宋明轩手里的荷包,脸上生出了一丝不舍来。 “明轩,要么你先跟彩凤说一句,就说这银子我们先借了用一用,等过两日我在赵地主家结了账,就还上,总不能让宝哥儿和你奶奶睡露天吧?” 宋明轩握着荷包的手一紧,穷人家没什么钱,对银子也越发敏感看重,宋明轩只捏了一下,就约莫估计出里面大约也就是一两银子半吊钱的样子。 “娘,这可不行,我和彩凤说好了,这钱木匠的银子一送来,就给她送过去的,我们家难,难道她们家就不难吗?我们家好歹就宝哥儿一个娃,他们家可是三个娃,比我们家更吃紧!”宋明轩只说着,便起身要走。 许氏自然知道宋明轩说的是实话,可眼下也确实是宋家又难,原先的那些积蓄早已经给许如月看病的时候花销空了,如今宋家真的是半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更何况再过两个月,宋明轩就要进京赶考了,到时候这银子从那边出,许氏还没想明白呢! “哎,你要送过去就送吧,少不得你前脚送过去,我后脚借出来,你也知道,你爹和你那几个叔叔不是一个娘养的,你爷爷虽然还建在,可何尝管过我们一日?当年你中了秀才,才想着让你去祠堂那边磕头,这两年越发冷淡了,我娘家人又死光了,如今能帮的上你的,也就只有这几个热心邻居了。李奶奶人好,可她在家也不做主,总不能老让人家帮衬我们,我心里也不是徒这几两银子,就是想着借生不如借熟,你若是不愿意,一会儿我再去跟彩凤她娘说。” 许氏这话说的也很在理,屋顶没了,不修是不可能的,要修就要钱,没钱只能借,如今能借钱的人家,也只剩下赵家了。话说到了这份上,宋明轩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他是个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特有的坚持和酸腐,很多事情也确实没法开口。 最终,宋明轩还是没战胜自己的意志,拿着钱往赵家送过去了。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李阿婆去宋家是送钱去的,她也没想到,钱木匠这么信守承诺,这么快就给自己送来了银子。宋明轩把钱放在赵家堂屋里的八仙桌上,赵家也就这张八仙桌像样一些,只可惜配着的长凳都不怎么好,只有两张是勉强可以坐人的。 赵彩凤想起宋家那刚刚被风刮走的房顶,又看了眼宋明轩放下的银子,倒是对宋明轩佩服了几分了。 这眼看都无瓦遮头了,他还能在第一时间把钱给自己送过来,这读书人的品性到底还是有的。赵彩凤伸手,想把那银子收到自己的怀里,手心按住那荷包的时候,宋明轩脸上的表情忽然松动了一下。 赵彩凤偷偷的抿了抿嘴,心道:小样,就知道你想借钱吧!赵彩凤把宋明轩的犹豫和挣扎净收眼底,只清了清嗓子,将钱挪到了自己跟前,笑着道:“这钱来的正好,过几天我正要跟我娘去镇上赶集,你有什么要带的,我给你带回来。” 宋明轩能有什么要带的,眼前宋家要解决的是房顶问题,连房顶都没银子修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买别的。 宋明轩尴尬的抬起头,看着赵彩凤,欲言又止。 赵彩凤见他打死都不开口,那憋得满脸通红的小样简直快让自己绷不住了,只能强忍着问道:“你家的房顶坏了,修房顶要些什么东西?我去镇上给你们带回来?” 赵彩凤虽然不是演技派的,可这句话也是说的关怀备至,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皮发烫,又低下头,声音也变的小了一些:“家里目前还没有银子修房顶,等过一阵子我娘收了地主家短工的银子,再修也不迟。” 赵彩凤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一字不提借钱的事情,只睁大眼睛道:“怎么?现在不修?马上就是梅雨季节了,这六月天,娃娃脸,说下雨就下雨,你总不能在家还当落汤□□?”赵彩凤这会子都替他着急了,方才还觉得他老实,这会子已经觉得他老实过头了。这性子要是不改一改,以后就算考上了举人入了仕途,只怕也是要被人排挤的。 宋明轩内心早已经被折磨的没一处是完整的了,赵彩凤每一次提问就像在他伤口撒盐一样,可他万万没想到,赵彩凤这么做都是故意的,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想借了这银子修房顶,只是……” “只是什么?”赵彩凤急忙开口问他,感觉自己都快被他弄的憋不住了,哪有这样等着人开口借银子的,不等宋明轩接着说下去,赵彩凤只继续道:“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 宋明轩被赵彩凤给说中了,脸皮滚烫低着头,他原本就长的白皙羞赧,这个样子越发让人觉得青涩可爱,也只有这种时候,赵彩凤才觉得宋明轩有些孩子气。 “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向来是不喜欢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你要知道,吃米的不光只有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挨饿受冻都无所谓,可是你肩头有一家老小,让他们跟着你挨饿受冻,那你就是酸腐,没本事!”赵彩凤抬起头,看见宋明轩依旧是一副小鸡啄米聆听训斥的样子,又接着道:“你有没有本事,这会儿姑且还不知道,但是你的酸腐,我倒是看出几分来了。” 赵彩凤说完,打开了荷包,将里面的半吊钱取了出来,剩下的推到了宋明轩的跟前道:“这一两银子借你,不过我事先说明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宋明轩这时候才抬起头,看着赵彩凤的眼神中已经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实在没想到赵彩凤能说出这么一袭让他一个读了十多年书的人都辩驳不起来的话。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眼底多了几分热切,只拿了她推过来的荷包,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备考的!” 赵彩凤撇过脸不去看宋明轩,低下头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羞涩,也没理他,就悄悄的瞥着他往门外去了。 第二天,宋家就请了搭房顶的工匠过来,重新把房顶修了修,赵彩凤站在房子下头问那工匠:“师傅,麻烦你看看边上两间的房顶烂了没有?要是烂了一起揭了换新的。” 宋明轩正在边舂米边看书,闻言正要拦着,那边赵彩凤只横了他一眼,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果然那工匠发现另外两间房的屋顶也烂了,茅草顶的房子就是这样,用个一两年就烂得不成样子了,好在便宜,修起来也容易。 “那一起换新的吧,您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省得过几天一场雨下来,又要请您跑一趟!” 那工匠闻言,笑哈哈道:“还是小媳妇你说的有道理!” 宋明轩听见那工匠喊赵彩凤小媳妇,整个脸都涨得通红,倒是赵彩凤跟没事人一样,还跟着那工匠说笑聊天。 赵彩凤笑着进了房间,这会儿正好是正午,她便拎着篮子去给杨氏和许氏送午饭去,昨儿干粮刚吃完了,今儿一早杨氏又走的早。她心疼赵彩凤手上磨破了皮,所以没让她早上跟着一起去,只让她中午给她送吃的过去,再留下来帮忙。 赵彩凤才走到门口,便瞧见宋明轩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见赵彩凤开了木栅栏要往外去,只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叫住了她:“彩凤,这东西……”上头工匠还在修房顶,宋明轩更觉得不好意思,只走了几步,将他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一看,原来是两个布套子,还带着一个大拇指,虽然比起现代的手套这东西做的不算精致,但是套着这东西,剥玉米壳应该会好很多。赵彩凤笑着道了声谢,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宋明轩身上的长衫似乎比以前短了不少,怪不得今天看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赵彩凤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套子,顿时就明白了,只又低下头,笑得也比方才更妩媚了几分:“傻子,你把衣服剪了出门不怕被人笑话吗?” 宋明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短了一截的衣襟,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平常鲜少出门,留一件可以出门穿的衣服就够了,也不打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比起冷帅狂霸拽的男主,我还是喜欢小宋这样的暖男啊~~~ ☆、第27章 赵彩凤去给杨氏送午饭这一路上,难得心情很是愉快。 自从她穿越之后,终于发现有些前世她可能永远不会接触的成语,其实是多么真是的写照,比如穷困潦倒、比如迫于生计。 赵彩凤最近除了再想怎么赚钱之外,就是在想怎么回去,当然后一个问题只是想想而已,根本找不到任何答案。但是今日,她走在乡间的田埂小道上,手里跟这赵家村所有的村姑一样,挎着小篮子,一路上脸上带着笑跟村民们打着招呼走过,忽然发现其实只要不时时跟前世的日子对比,这样的日子其实也还过的下去,至少不用担心第二天会遇上什么死因不明的尸体,也不用想着职称考试又要熬几个通宵。 李阿婆正在自己家门口做针线活,难得看见赵彩凤出门,便笑着招呼道:“彩凤,给你娘送吃的去?” 赵彩凤现在也已经看开了,想让这些村里的八卦村妇不八卦,就跟让煮熟的鸭子飞上天一样难,所以如今她也不在乎她们说她什么望门寡了,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赵彩凤,想通了这一点赵彩凤对这些闲言碎语就完全不在乎了。 “是呢,我娘给赵地主家打短工呢,早上没来得及带上干粮。”赵彩凤人长的美,以前比较内向,在村里头不算热络,谁知道经历了这一难,反倒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外人只当是赵彩凤变懂事了,谁又能知道赵彩凤压根是换了一个芯子。 “你娘一个人拉扯你们四个不容易,幸好如今你大了,也能帮上忙了,对了,明儿你全叔要往镇上去换东西,听你娘说你们也要去,我让他用牛车带你们一程吧。”李阿婆向来热心,且又喜欢赵彩凤,要不是她的大孙子已经娶亲,两个小的还跟赵小三一般大,只怕她也是想要赵彩凤做孙媳妇的。 “那感情好,明儿一早我和我娘就在村口的小桥上等着李叔了。”赵彩凤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到了古代,赵彩凤才理解出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的真意了。牛车虽然也不快,但是至少不要靠脚走路,从赵家村到河桥镇,徒步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赵彩凤也是在走过一次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持久,这要摆在现代,妥妥的能拿下每日运动第一名啊! 杨氏和许氏吃过了窝窝头,两人在玉米地里面休息了一会儿,赵彩凤便趁着这会儿空挡,带着手套剥起了玉米壳。 宋明轩的针线活说起来还真是比赵彩凤拿得出手,赵彩凤瞧了一眼这手套,心里觉得很是满意。 许氏往赵彩凤的手上看了一眼,想起今儿一早起来瞧见自家儿子短了的衣襟,顿时也明白了。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那小子一开始还不答应呢,这会儿子倒是知道疼媳妇了。 许氏拿胳膊肘杵了杨氏一下,神神秘秘的凑到杨氏耳边,往赵彩凤那边指了指:“瞧见没有,我家明轩给彩凤做的,我昨儿才说彩凤剥玉米剥的手上都蜕皮了,那孩子连书也不看了,剪了自己的衣襟做起这东西来,我原本还不知道这事做什么用的呢!” 杨氏一看,心下也是大喜,只眉开眼笑道:“我也担心我家彩凤脸皮薄呢,没想到她这几天也没说什么,我估摸着这事情准能成,咱们俩也该存些银子了,等过一阵子,咱们两家都出了孝,得把孩子的亲事办一办,不然村里人都瞧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第11节 许氏只贼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只要两个孩子真心喜欢,我心里也就放心了,我家明轩是个老实人,又听话,不瞒你说,一开始我是真怕他不答应啊!” 杨氏这会儿也是喜上眉梢,只点头道:“这下好了,不用我们操心了。” 赵彩凤把玉米剥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天黑了,杨氏和许氏从玉米地里出来,擦了一把汗道:“总算干完了,等我把这些都运回去,赵地主家就能给钱了。” 运玉米的车是一个独轮车,许氏把绳子挂在肩膀上,赵彩凤和杨氏两个人帮忙把玉米装上去。 其实这独轮车也是最让赵彩凤无语的一样运输工具了,你都有银子做一个轮子了,怎么就剩不下银子再做一个轮子呢?非要这样东倒西歪的,有什么好呢!不过话虽这么说,赵彩凤还是乖乖的把玉米都装了上去,三个人一起推着车往赵地主家去。 赵地主家原本是这一片的大地主,据说和赵彩凤家还是一个祖宗,但是年代久远,现在已经够不上沾亲带故的了。赵彩凤也是第一次来赵地主家,远远的就看见好大一片宅子。杨氏说这里头住的人都是赵地主家近枝的亲戚,虽然赵家村有很多姓赵的,但只有住在这一片的,才和赵地主家沾的上关系。 进了这一片宅子,就和村里其他分散的人家不一样了,有一种小型古村落的感觉,村口不远处有一个祠堂,再往里头走还有一间私塾,但是里面桌椅败落,很显然很多年没有人来教书了。杨氏说赵家祖上很有钱,才摊了这么大一个盘子,可惜如今已经已大不如前了,赵彩凤看看房子,确实也是很多年没修的样子了。 三人把小推车堆到了赵地主家的后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在里面骂骂咧咧道:“一亩地收多少麦子难道我不知道,分明是你们偷拿回家了,还跟我装,仔细我在你们家门口瞧见了,给你们好看!” 最近农忙,赵地主家长工不够,所以都承包给了当地的村民收割,杨氏和许氏包下了玉米地,自然有别的人包下了小麦地。 “今年雨水少,麦子都是空的,能收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我家又不是没有麦子地,难不成我家院子里的麦子都是你们家的?”另外一个比刚才声音还要大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说话就是泼妇骂街的口气,战斗力也算是爆棚了。 “周婶子,就你家那一片麦子地,能收几斤麦子,你快别笑话人了,你家要是有盈余,水牛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找不到老婆,吵着要娶村口那望门寡进门了,只可惜连她也瞧不上你儿子,那天可有的是人看见,赵彩凤在那边把你儿子呼来喝去的,养个儿子这么没出息,你也算是造化了!” 来旺媳妇姓周,和她年纪相当的人喜欢喊她一声周婶子。赵彩凤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感情这就是那天挡着他道儿的水牛的娘呢! “你少造你娘的谣,你没瞧见宋家和赵家中间的墙都拆了吗?宋家要望门寡,我老孙家可不要,我家水牛没娶媳妇,那是他眼界高,没看上可心的!” 许氏何尝是省油的等,年轻守寡,把孩子拉扯长大不泼辣些怎么行,听了这话,立时就跳了起来,把独轮车往墙根上一靠,挽着袖子就进去骂了起来:“你说谁望门寡呢,你说谁?我告诉你,来旺媳妇,我告诉你,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娘家就在方庙村,林家那小子病的七死八活你能不知道?你一个村的人也不说跟赵家嫂子通个气,任着人家闺女嫁过去守寡,你这是什么人呐?感情不是你家闺女你不心疼啊?活该你家水牛一辈子娶不上老婆,就算娶上了老婆,生个孩子也没□□!” 赵彩凤这回算是领教到了,看来平常许氏对待自己的态度,那还真是亲婆婆的态度了,就这战斗力,只有甘拜下风的料了。赵彩凤又想起许如月临死前,许氏虽然伤心,但还是去了银子给她办了一个体面丧礼,越发觉得守寡的女人,真心不容易。 来旺媳妇见了许氏骂得难听,越发就来劲了,捋着袖子撑着腰杆子,指着鼻子道:“我才不稀罕这望门寡呢,你们一家子寡妇,谁沾上了谁倒霉!” 赵彩凤这会子也是听不下去了,骂她可以,但是连杨氏一起骂了,简直是忍无可忍啊!她气急了起来,又不会像许氏那样泼妇骂街,眼见着车上的玉米扎成串,拎起一串往来旺媳妇身上砸了过去。 来旺媳妇一时躲避不及,哎呦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踩上了后面的一根玉米棒子,往前滑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就连方才骂人的媳妇都笑了起来道:“活该你的死婆子,坑我家麦子,没好报应!” 来旺媳妇一时就恼了,可是见她们人多势众,也不好反击,只闷哼了一声,好容易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拿了方才那婆子数出来了一吊钱,一叠声咒骂着就走了。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把地上的玉米捡了起来,劝许氏道:“大嫂子你何必这么生气呢,这些闲话难道还听得少吗?” 许氏只哼了一声:“背着我说也就算了,当着面的可不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赵彩凤也附和道:“就是,大娘说的对!” 杨氏见她们婆媳一条心,只无奈摇了摇头。 ☆、第28章 原来那跟来旺媳妇吵架的,是赵地主婶子,也算得上是半个地主婆了。以前这些事情哪里用到她亲自出马,可惜赵家在老地主的手里败得差不多了,这赵地主又染了和他老爹一样的毛病,就爱抽上两口。要不是他婶子看着赵地主那孩子着实可怜,才不愿意给他张罗这些事儿。偏生赵地主自己的媳妇,是以前河桥镇上员外家的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说了,还是个娇贵身子,如今二十几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不经事,管不住男人也就算了,孩子也丢着不管,就只管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以前喜欢和家里的长工眉来眼去,被赵地主撞见了,把家里的长工赶的一个不剩。这不到了农忙的日子,人手就不够了。 那赵地主家又是这赵家村的富户,辈分又高,所以大家都喊她一声赵大婶。赵大婶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头很是可惜,若不是赵彩凤和赵地主家是同宗的,这样的姑娘何以便宜了外村人!不过如今她守了望门寡,也没人敢惦记上了。古代人对这个还是很忌讳的,所以当赵婶子瞧见许氏不但不忌讳,还站出来帮赵彩凤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佩服许氏的。 称过了重量,取了工钱,这连续十几天努力总共才换了不到两吊钱,赵彩凤也算是对这廉价的劳动力无语了。可从杨氏欣慰的眼神中能瞧出来,赵婶子给的这些银子不算少了。 杨氏和许氏辞别了赵婶子,和赵彩凤一起回家,回家才不及坐下来歇一会儿,杨氏就让赵彩凤数一半的铜钱给许氏送过去。 赵彩凤明明也有帮忙,杨氏却不贪那一份银子,只开口道:“你大娘家困难,我们作为相邻,理应帮衬着点的。我们家还有些银子,再加上明儿卖了鸡蛋,也够在镇上采购些东西的了。” 赵彩凤听了,便提醒杨氏道:“娘,你明儿可要跟姥爷说一下我的事情,这农忙也过去了,我老呆在家也不是事儿,你瞧瞧,你们两个人在田里头忙了十来天,还不顶姥爷家面摊子上两天的钱呢,虽然还要扣掉成本,可那也比这体力活强些!” 杨氏也觉得赵彩凤说的有道理,如今赵老二跟着钱木匠学木工去了,赵老三又向来懂事,让他看着赵彩蝶也没啥问题,等凑够了银子,交了束脩,赵老三也可以念书去了。杨氏想起这些,心里就觉得欣慰了起来,只笑着起来道:“我们家的难关,可算要过去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难关,何至于耽误了赵彩凤,杨氏想到这里,又想起今儿来旺媳妇骂赵彩凤的话,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赵彩凤见杨氏这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难过的表情,为了哄她开心一点,便假装不高兴道:“娘,你当我不知道呢!你私下里早就跟许大娘说好了的吧?” “啊?说好了什么?”杨氏想起这事情,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一回瞒着女儿让她出嫁,接过就没遇上好运,这一次她是铁了心想缓缓说的,没想到女儿居然就猜到了。 “没说的话那我可让钱大叔回来的时候,把我们两家中间的栅栏给架起来咯?”赵彩凤玩笑道。 杨氏瞧着越发聪明伶俐的女儿,只叹了一口气道:“是娘不好,这事儿没跟你商量,娘是怕你那事情才过去,心里头不痛快,再说了,如月也才过去,只怕你宋大哥心里头也不痛快,你们两个小的都不痛快,我们怎么好提呢,少不得瞎操心一场了,如今见你们这样要好,我和你许大娘也算放心了。” 赵彩凤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她哪里就跟宋明轩要好了? “娘,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要好了?”赵彩凤说着,脸上就有些烧起来了,前世谈恋爱的经验不充分,原本以为对付个正太绰绰有余的,可盖不住这两个老寡妇瞎掺和啊! 杨氏见赵彩凤这样,知道她是怕羞了,只笑着道:“好了,我不说了,反正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快把钱给许大娘送过去,然后到门口荷塘边上割一些韭菜来,你姥爷最喜欢吃韭菜盒子,我多做一些,明儿给他带过去。” 杨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儿,就这样还惦记着老爹喜欢吃韭菜盒子,想起上回和杨氏两人合吃的那一碗面,赵彩凤又把那个吝啬的舅舅狠狠鄙视了一顿! 在古代一两银子大约就是一千个铜板,也就是一吊钱,但贫民百姓通用一般都是铜钱。所以当赵彩凤拿着一吊钱去找许氏的时候,许氏便开口道:“没料到今儿就能把地里的活给结了,早知道昨儿也不让明轩借银子了,倒是让他回来好一阵臊呢!” 赵彩凤想起昨儿宋明轩借钱的样子,想必许氏说的好一阵子臊肯定是延续了很长时间,再那么臊的情况下还能想着给自己做一副手套,也算他有良心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臊的呢,自家邻居本来就要互相帮衬着点的。”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银子放在了桌上道:“大娘,我的钱不着急还,眼下正是你们家要存银子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宋大哥也要进京赶考了,总不能连个路费也没有,还有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花银子,您还是先留着吧!” 许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千恩万谢道:“那感情好,不过这银子你也别给我了,明儿你们不是要去镇上吗?直接给明轩带些纸笔回来吧,我也不懂这些,就瞧见他整日里沾水写字,这写下来的字留不住,也不知道他写的好不好,少不得要留几篇,到时候进京的时候让同学师友瞧一瞧,看看他是个什么水平,心里也好有数。” 赵彩凤听了许氏这一席话,心里还真是觉得以前把许氏给看扁了呢!没想到她还有这个见识,大概是家有考生,也练出来了。她本想把钱收下的,可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不然让宋大哥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也不知道他少些什么,索性一起买了回来,这去一趟镇上也不容易,正巧明儿李叔赶着牛车去呢!” 许氏本想推辞,可又觉得赵彩凤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扯着嗓子问宋明轩道:“明轩,彩凤说让你明儿和她们一起上镇上赶集去,你去不去?” 宋明轩方才瞧见赵彩凤在他窗口一闪而过,也知道赵彩凤来了,所以他这会儿压根没读进去书,只听着她们在外头说话,听到赵彩凤邀请他明天一起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人傻笑了一起来。他平常是再严肃不过的一个人,发现自己这点异常之后,就急忙收敛了起来,沉着声音,压抑着自己的一些小兴奋道:“既然这样,那就去一趟吧。” 赵彩凤往里头瞟了一眼,也没听出来宋明轩这语气中的闷骚来,倒是笑着应了,“那好,明儿卯时在村口的小桥边上等着。” 许氏只笑道:“哪里要去村口的小桥边上,家门口一起走罢了。” 晚上的时候,杨氏做了韭菜盒子,一家人难得吃了一顿饱饭,赵彩凤觉得,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吃的第一顿好吃的,虽然韭菜馅儿里面半点肉末也没有,但那个香啊,还是忍不住让自己的食欲爆发了一次。 杨氏洗漱完之后,拿出了赵彩凤的衣服又做了起来,这几天太忙,收尾的工作一直没做,今儿才算稍微有些精神,就一气赶了出来。赵彩凤在身上比了比,豆绿色的料子,上头织着白色的小花,穿上了整个人都鲜亮了几分。 杨氏越看越喜欢,只笑着道:“要是你爹还在,瞧见你这样子,准又要说,丫头可比你出落的好看呢!” 赵彩凤知道杨氏心里头想念起了赵老大,但赵老大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共鸣的,所以便笑着安慰道:“娘,咱如今先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了,爹在天有灵,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杨氏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抬起头看着赵彩凤道:“只希望上天保佑,能让你宋大哥这一科中了,到时候你嫁了个举人老爷,看那起子小人还敢在你的背后说三到四的。” 赵彩凤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带杨氏来说始终是心结,说起来她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害死了自己的亲闺女不说,还连累的她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里,原本真是罪不可恕的,可赵彩凤就是狠不下这心恨她。将心比心吧,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娘,你别老把这些事情放心上,舌头长在别人嘴里,他们爱说让她们说去,我们把日子过好了就成,我听说之前村里的熊寡妇改嫁,不也被人说三到底的吗?如今人家成了庄头夫人,还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娘你想一想,要是宋大哥真的考上了举人,那你可就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了,多威风,到时候看谁还敢说三道四的!” 虽然用这个来安慰杨氏似乎有些早了,可赵彩凤不得不感叹,这一招相当有用,杨氏听了,果然破涕为笑。 ☆、第29章 第二天一早,在杨氏的一再坚持下,赵彩凤穿了杨氏昨晚才给她做好的新衣裳出门。她们两人一人揣着一篮子的鸡蛋,才出门就瞧见宋明轩已经背着一个书篓子,在门口等两人了。 宋明轩今日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褂子,上头并没有补丁,应该是宋明轩口中所谓可以穿出门的衣服。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他平常比较严肃,再加上消瘦,所以看上去让人有一种拉长了脸的感觉。但今日赵彩凤只要仔细看,就知道宋明轩其实眼底还是有着淡淡的笑意的。 “都打点好了,那就走吧。”杨氏一发话,三人就往门外去了。宋明轩很自觉的跟在杨氏和赵彩凤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大家伙来到小桥边的时候,看见李阿婆的儿子正巧赶着牛车来了,上头坐着她媳妇一人,还有大把的空位。 赵彩凤和杨氏便坐在了后面的车板上,宋明轩把书篓放了下来,坐在李全边上那个也许可以称之为“副驾驶”的位置上。 在车上坐定下来了,几个人和李全媳妇就打开了话匣子。 “彩凤,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料子摸上去滑滑的,你这模样看着哪里像是村里的姑娘,分明是城里的小姐呢!”李家一家人都很热心,李全媳妇说话又好听,哄的杨氏都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小时候有个和尚打从我们家门口过,见了彩凤也说,这姑娘将来肯定是当少奶奶的命呢!” “可不是呢!”李全媳妇扭头看了一眼前面安安静静坐在牛车上的宋明轩,凑到杨氏跟前小声道:“不是我说,宋家这小子我看着不赖,这回你家彩凤没准因祸得福了呢!” 赵彩凤就不明白了,一穷二白的烂秀才一个,有那么吃香的吗?更何况家里还带着一个不是亲生的拖油瓶……这条件还能算得上不赖? 杨氏笑得腼腆,但是当着赵彩凤的面儿也不好明说,只压低了声音道:“大妹子,你是不知道,为了他两的事儿,我和许嫂子可没少操心,如今瞧着两个孩子心里也有些意思,也就放心了。” 李全媳妇便笑着道:“这就叫好事多磨啊,也是缘分,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合,彩凤那男人好好的就死了,才没几个月,二狗的表妹也没了呢!” 杨氏细细想来,还真和李全媳妇说的一样,心下就越发高兴了。赵彩凤也是佩服这李泉媳妇的巧嘴了,就两个这么倒霉这事儿,被她说的好像是多幸运一样,感情不经历这些,赵彩凤和宋明轩还走到一起去呢! 不对!这会儿也还没走到一起呢!反正赵彩凤有言在先,宋明轩没考上举人,休想提娶媳妇的事情,等宋明轩真的考上了举人,按照古时候男人的尿性,做陈世美的人也是不少的,顶多到时候他自己没脸提出来退亲,赵彩凤自己提就是了,只要那时候赵家的日子能过好了,有没有一个两条腿的男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你说的是呢,细想来还真是这里。”杨氏一向细腻,即便高兴也就是淡淡的笑一笑,那李全媳妇又道:“过两天就是初一了,我去朝山庙上香,你要不是也去一趟?再叫上许大姐,你们俩给二狗好好的上一柱状元香,保佑他今年好高中啊!” “啊哟,要不是你说,我差点儿忘了这事情,很是很是,我喊了彩凤跟我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些。”杨氏只连连点头道。 赵彩凤听见这句人多力量大,只差点儿憋的背过气去,强忍着那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佛祖要也能懂得人多力量大的道理,那就奇怪了。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虽然牛车走的不快,但也不觉得无聊。前头赶车的李全也和宋明轩说起了话来。 “二狗,进京赶考的银子都备好了吗?有什么不凑手的,只管跟叔开口,别苦了自己。” “银子正备着呢,到那个时候只怕也差不多了,要是差在问李叔您借一些,就是什么时候能还上,我自己也说不准。”宋明轩其实对这一科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他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说。 今年事情太多,如月又病得厉害,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开春,这好几个月其实都是荒废的。读书这东西讲究循序渐进,熟能生巧,况且宋明轩没有银子上县学,很多资料也是残缺的,就这比起一般的考生,他就差了好一截了。 虽说县学里头束脩有朝廷供给,但是自己吃用的银子也是少不了的,且里面不免有很多豪门富户的公子哥,不好好念书,竟是去混玩的,搞得学堂乌烟瘴气的,所以宋明轩去过一年之后,就不想再去了,也能剩下一笔银子。 “你进京打算住哪儿?这时候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上回我去京城的时候,那客栈的老板说,如今外地的考生都已经到了,这大小的客栈都快满员了,连私家宅院都已经少之又少了,你这会子不先找个住的地方,去了京城可不是要露宿街头了?”李全平常在乡里收一些瓜果蔬菜,隔三差五去一趟京城卖给酒楼,所以消息也灵通些许。 这一点宋明轩其实还真的没料到,从赵家村到京城,做马车至少要三四个时辰的样子,说起来是不远,但是考试三场又分了好几天,也不可能来回跑,少不得要在京城住上个小半个月,要真是露宿街头,那也不可能。 “这我到还真的没想到,只想着到时候去了,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哪怕简陋些也无所谓。” 李全闻言,只笑着道:“你也别着急了,这样吧,我跟哪家买我们村菜的酒楼老板说一声,他们酒楼后面有几间柴房停干净的,我平常去晚了来不及回来,都在那边讲究一晚上,我瞧着还能住人,反正八月里也不太冷,你带上铺盖,凑合个十天半月吧。” 宋明轩闻言,一时都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就坐在车上给李全作起揖来,一个劲儿道:“李叔,这让我如何谢你才好呢!” 李全看了宋明轩一眼,叹息:“当年我小的时候,你爹就这样罩着我,如今我自然也要照顾你的,不过你小子将来要是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咱们赵家村这些年是没落了,连个像样的举人也没出过,原先赵地主家祖上还请私塾,让整个村的孩子都上学去,如今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李全说完,忽然就顿了一下,开口道:“你说我家二虎是不是读书的料子?眼瞅着这也十来岁了,在家里厌得慌,皮的我脑门子冒烟!” 宋明轩只笑着道:“皮的孩子脑子活络,没准还是读书的料,念书也是可以改心性的,我娘说我小时候就跟猴子头一样,后来念了私塾,先生严厉,才好了些。”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得给我家二虎备一份束脩了。” 宋明轩便道:“赵大婶想把小武送去镇上的私塾,这几天我正叫他念三字经,不然明儿你让二虎一起来学吧,小孩子有个玩伴学起来还快些。”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其实三字经这种东西,学了真的有用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镇上,河桥镇平常也不热闹,只有赶集的时候人才多一些,到了镇口李全夫妇就跟赵彩凤她们分开了,他们是驾着牛车来的,少不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装上了东西就没地方坐了,所以一会儿回去,他们还得靠十一路。 赵彩凤跟着杨氏一起,还和以前一样,把鸡蛋先卖给了酒楼,然后买一些细的面粉,赵彩凤瞧见这边的米店也有卖大米的,不过瞧了一眼价格,赵彩凤决定她还是吃小米粥啃馒头的好。没想到杨氏却在这米的跟前停了下来,当然她是停在了糙米的面前,而不是珍珠米的跟前。 杨氏挣扎了良久,拿着米斗里的竹升挖了小半升,让掌柜的给称了一下,笑着对赵彩凤道:“这糙米虽然看着没珍珠米白,但是回家用舂臼舂一下,外头的壳可以喂鸡,里面的米熬成粥喝,最好不过了,如今宝哥儿和小蝶都大了,是要开始吃些五谷了,你小时候,你爹也经常给你买。” 赵彩凤听杨氏这口气,这糙米是轮不到自己了,不过她都吃了三十年的白米饭了,少吃几口也没什么,杨氏见赵彩凤不说什么,只跟着点头,便又笑着道:“这东西我们这儿种不起来,只有南方才有,所以精贵了些,不过我们平常是的小米和高粱也和这个差不多的。” 赵彩凤这下也无语了,难道她脸上羡慕的表情这么明显吗?让杨氏不经又解释了这么多句? 第12节 ☆、第30章 宋明轩并没有和赵彩凤母女分开走,虽然他在这镇上也算很熟悉,但是一会儿大家伙一起走回去,好歹也有个伴,所以宋明轩一路就跟着赵彩凤她们。见杨氏买了一些糙米,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想了想,也弯腰拿起了那个打米的竹升。 赵彩凤如今对宋家的经济状况很是了解,瞧他这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多余的钱买糙米,但是杨氏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不给宝哥儿买上一些。赵彩凤见了,便伸手夺了他手里的竹升,笑着道:“我娘买那么多,是跟宝哥儿一起吃的,小孩子能吃多少一点点,每天熬那么一口,还浪费我家柴火呢,你还是留着银子,买你的笔墨吧。”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这样子,也就乖乖的听话了,只又看了一眼那糙米和那上头标的银子,默默的想,若是一会儿他买完了笔墨还有的多,就过来也给宝哥儿买上一些。 去完了杂货铺,放在以前杨氏就带着赵彩凤去杨老头的面摊上吃面了,但是今儿坐的牛车过来,总比走路快了许多,所以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便跟着宋明轩一起去了卖文房四宝的店里头。 一来,赵武马上就要上私塾了,杨氏也要过来瞧一瞧价格,二来,赵彩凤也对这个挺有兴趣的,想知道在这年头读书,算不上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那掌柜的看见宋明轩过来,果然脸上并没有心花怒放的表情,只是稍微挤出了一丝笑道:“宋秀才,好久不见了,家里的东西都用完了?” 掌柜的说这句好久不见可真是一点儿不假,他这边的几个熟客,哪一个不是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买一次东西的,唯独这宋明轩,买一次东西能隔上半年才来第二次,偏生他买的还很少,不过就是店里头最廉价的那几样纸笔。 就连赵彩凤都听出了掌柜的言语中的不敬之处来,但是宋明轩却依旧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全然没在意掌柜的对他的态度,只开口道:“嗯,家里的东西用光了,想再来添两样东西,给我两支羊毫小楷,再来一百张毛边纸,墨的话,就用最便宜的哪一种好了。” 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大概二百文钱,但是对于宋明轩来说,却也是不少的银子了,他得存着银两上京赶考,可京城的笔墨纸砚肯定比河桥镇上的更贵。 赵彩凤瞧见那掌柜的转身在里头的货架上找了片刻,趁着宋明轩还在看别的的时候,他把一叠毛边纸给收了起来,放到了柜台的下面,却转身对宋明轩道:“宋秀才,实在不好意思,毛边纸卖光了,最近进京赶考的秀才颇多,我原先的库存也不够用了,不然你还是别的买吧。” 毛边纸是边角料,价格是正常宣纸的一半,但是书写效果其实差不多,对于宋明轩这样的穷书生来说,是再实惠不过的东西了。掌柜的这么做,分明就是想让他买更贵的那一种。 赵彩凤看在眼里,如何不明白掌柜的意思。赵彩凤和杨氏进来的时候,虽然和宋明轩走在一起,可却互相没有招呼,因此那掌柜的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赵彩凤这会儿也打算按兵不动,但看掌柜的如何说服宋明轩。 宋明轩虽然很想要买纸,可是价格一下子翻了一倍,他如何承受的起,正蹙眉郁闷的时候,瞧见赵彩凤朝他稍稍的摇了摇头。宋明轩虽然不解,可他一向听话,再加上最近赵彩凤就跟改了性子一样,越发厉害了,他也不敢忤逆她,生怕她生气,于是便回了掌柜的道:“那我还是不要了,就买墨和笔吧!” 掌柜的没预料宋明轩竟然真的如此一毛不拔,脸上越发不好看了,只收了银子,嘴里冷笑道:“我倒头一次听说不用纸的秀才,宋秀才只怕锦绣文章都在腹中呢!” 赵彩凤使了眼色让宋明轩出去,杨氏才要去喊宋明轩,被赵彩凤拉住了道:“娘,你看看这笔怎么样?眼看着小三就要上私塾了,我们得给他准备些笔墨才好。” 杨氏被赵彩凤一打岔,也便忘记了宋明轩,只低头看着柜台里的那支笔道:“瞧着倒是挺好的,贵不贵?” 赵彩凤便向掌柜的打探了起来,今日她穿了一身新衣服,且容貌秀丽,瞧着就跟大户人家的俏丫鬟一样,掌柜见了,只笑着问道:“姑娘要什么?” 赵彩凤便挺着胸膛,低着头在柜台上看了片刻,最后才满脸堆笑道:“掌柜的好,我弟弟这就要上私塾了,您也知道小孩子不会写字,上好的宣纸给他用也浪费了,你这儿有什么纸合适小孩子涂鸦用的,我买些回去。” 掌柜的见赵彩凤谈吐不凡的样子,越发就来劲了,只笑着迎上去,把方才藏了起来的毛边纸拿了出来道:“这毛边纸小孩子涂鸦最好,既便宜又实惠。” 赵彩凤瞧着那一叠大概有百来张的样子,便阔气道:“既然这样,那这一整叠就都给我吧。” 赵彩凤买完了毛边纸,那掌柜的才想起她没买笔和墨,只问道:“姑娘不买笔墨吗?” 赵彩凤只笑着道:“才想起来,笔墨家里头还有呢,等过几日需要了,再来问掌柜的买吧。” 瞧着赵彩凤笑容可掬的样子,掌柜的也只跟着陪笑道是。 杨氏跟着赵彩凤出了文房店,杨氏才恍然大悟道:“彩凤,咱家哪里来的笔和墨啊?少不得买点回去。” 赵彩凤一手抱着毛边纸,一手拉着杨氏道:“娘你着急什么,小三还没进私塾呢,等他真上了学,再买也不迟的。” 这时候宋明轩见她们两人出来,只忙就迎了上去,才走到跟前,赵彩凤就把怀里的毛边纸迎面塞给了宋明轩道:“也真不知道你是笨还是老实,没瞧见那掌柜的使坏呢,怎么没半点脾气!” 宋明轩接了赵彩凤认过来的毛边纸看了一眼,脸早已红了一大半,只开口道:“他若不肯卖我,我又如何强买强卖。”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觉得宋明轩说的也有道理,再瞧了一眼他那面白胳膊细的样子,只怕和那掌柜的理论,也理论不出什么来,不过就是受气罢了。 三人买齐了东西,便打算往杨老头的面摊那边去了,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瞧见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杨家老头要杀儿媳妇了。” 杨老头在这河桥镇上生活了一辈子,左邻右里的人都喊他一声杨老头,所以杨氏一听,便知道说的是自己的老爹,只哎呀喊了一声,忙不迭就撒开了丫子飞跑起来道:“彩凤,快去看看,你姥爷家出事了。” 赵彩凤总共就来过这一次河桥镇,也不认识路,听杨氏这么说,便急忙就跟着杨氏飞奔了起来,两人跑到一处开阔地的时候,才瞧见一堆人正围着看热闹。 杨氏只忙挤了进去,便瞧见杨老头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要朝着跌倒的一个年轻媳妇砍过去,另一边杨老太只跪在地上酷酷求着杨老头,声嘶力竭道:“老爷子,儿子已经没了,你再杀了这个扫把星也没用啊!” 杨氏一看正是自己的父母,只推开了人群,挤进去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振兴怎么没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这时候看人闹的人越发多了,杨老头这时候已经忍无可忍,只狠狠的握住了手里的菜刀,往前推了一下道:“你别着急,等我杀了这扫把星给振兴报仇了,我再告诉你不迟!” 杨老太见状,哪里肯松手,只越发哭的厉害道:“老爷子,没了儿子我们还有闺女呢,杀了这扫把星你还要替她偿命呢!” 杨氏闻言,也只跪下来抱着杨老头的腰道:“爹,有话好好说,你可别气着自己了。” 这时候杨老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原先一股怒意积出来的力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忽然就一松手,菜刀堪堪要落下来,被眼疾手快的宋明轩给接住了,几个人见杨老头的身子倒了下来,只忙不迭喊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您!” 那年轻媳妇见状,只哭了几声,悄悄的就挤出人群跑了。赵彩凤只对着那背影看了一眼,跟着杨氏和杨老头一起,去看杨老头去了。赵彩凤前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懂得一些急救手法,这一看就是杨老头被那扫把星给气急了,心脏病突发的迹象。 赵彩凤只连忙让杨氏和杨老太将杨老头给平放了下来,解开杨老头胸口的衣服,伸手在杨老头的胸口做起了心脏复苏。 幸好杨老头的症状并不是非常严重,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样子,杨老头微微睁开了眼睛。赵彩凤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 赵彩凤连忙就干笑了两声,看着宋明轩,厚着脸皮大声道:“宋大哥教的救人办法可真有效啊,哈哈哈。”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第31章 幸好大家都在关注杨老头的身子,也并没有在意到赵彩凤和宋明轩的动静。杨氏和杨老头合力将杨老头扶起来,这时候杨老头还不能走路,宋明轩便取下了身上背着的书篓,递给赵彩凤,上前矮下身子要去背杨老头。 杨老头虽然年纪大,可他身上结实的很,实头头的,宋明轩虽然长的高,却根竹竿一样,瘦的后背的蝴蝶骨都膈得人胸口疼。这是赵彩凤被宋明轩背过一次之后的真实感受。不过看见宋明轩这样自觉的显示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赵彩凤还是挺欣慰的。 宋明轩背上了杨老头,步子果然沉重了不少,杨老太和杨氏两人各扶着一边,杨老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赵彩凤,问杨氏:“这小伙子是……?” “是隔壁宋大嫂家的。” 杨老太连连点头:“哦哦,就是那个今年要去考举人的对吧?这怎么好意思让他背着呢!” 赵彩凤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社会对男人太宽容,对女人太严厉,宋明轩就背个老头算什么了,于是便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背难道让我们背吗?” 三人的身高显然都不符合背杨老头的条件,杨老太见赵彩凤说话也不避嫌,又见杨氏脸上神色淡淡的,心里头便有些数了。 宋明轩毕竟力气小,只背了一段就喘得不行了,索性杨老头这时候已经可以自己迈开腿了,所以杨氏便和杨老太扶着他一起走。赵彩凤从袖中拿了一块帕子出来,丢到宋明轩的手里,自己背着他的书篓往前走,宋明轩便看着赵彩凤的背影,低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心里头反倒有几分甜丝丝的。 众人去了杨老头家,才发现家里还躺着个死人呢,尸体就架在小院里的门板上,一个看着和赵武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跪在尸体的跟前,头上戴着白布麻绳,身子瑟缩发抖。 杨氏虽然和她弟弟关系不好,可如今看着他成了一具尸体躺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杨老头扶着墙一路往里头走,在门口的一张杌子上坐了下来,杨老太只神色淡然道:“昨儿晌午,你弟弟和往常一样出去喝酒,到了晚上还没回来,我跟你爹出去找了半宿,在镇外的河边找到了他,县衙里的仵作也瞧过了,说你弟弟是喝多了酒,自己不小心摔在了石头上,给摔死的。” 赵彩凤前世就是当法医的,可以说这事情才是她的拿手本事,喝醉酒要摔死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得要相当大的巧合性。 比如说她曾经就检查到过一具尸体,是死者喝醉酒以后,踩到了空的窨井盖,摔下去造成后脑出血而亡。这件事情政府部门最终买单,但是像这样的事情,现代都那么稀少,更何况是古代了。而且一个喝醉酒的人,没事往镇外的河边跑,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彩凤只觉得疑点重重,但是她又不能直接把这些疑点说出来,便开口问道:“姥姥,舅舅平常喝多了酒,也会去镇外吗?” “去什么镇外啊,平常若是喝多了,最多就是懒醉在路上,或者是在家里炕上挺尸,没事去镇外做什么!”杨老太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透顶,这会儿话语中还带着几分怨恨。 赵彩凤稍稍往前靠了靠,虽然尸体上头盖着被单,但是还是有一股浓重的酒味透出来。赵彩凤只稍稍皱了皱眉头,又问:“姥姥,舅舅的寿衣可换上了?” 杨老太又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他今天会死,哪里来的寿衣,刚交代个隔壁的周婆子去张罗,只怕要到午后才能做好呢。” 赵彩凤这时候就有些了然了,若是喝醉酒的人,隔了一夜,这时候身上的酒味也少了许多,但杨振兴的身上却还有着浓重的酒气,那就说明一句话,杨振兴除了喝酒,肯定身上还沾上了不少酒。这种情况就比较难说了,很多喝醉酒的人,没有自制能力,喝酒的时候喝一半倒一半也不是没有,但像杨振兴这样全身都泛着酒气的,只能说他倒得酒还不少呢。 宋明轩这时候也早已喘完了,听赵彩凤问了这两句,便也开口道:“这也奇怪了,既然杨大叔平常不去镇外,喝醉了酒自然更不可能去镇外了,老太太,你可知道昨儿和杨大叔喝酒的是什么人?不如请了他们来问问,也好知道杨大叔为什么要去镇外。” 赵彩凤闻言,只扭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脸上神色也带着几分疑惑,心里便稍稍赞许了一番,只跟着道:“对啊?姥姥你去问过了没有?” 杨老太直开口道:“他都是一个人喝闷酒,哪里来什么朋友,那些酒肉朋友,也没一个会管他的死活。” 赵彩凤略略点头,这时候若是她有一把手术刀,能剖开杨振兴的胃看一眼,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可古代人似乎很讲究遗体的完整性,所以解剖尸体这种办法,似乎在这里也行不通。赵彩凤只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又想起方才她舅妈那落荒而逃的样子,疑心就更重了。 “姥姥,姥爷为什么要杀舅妈呢?舅舅的死,怎么说也是意外,也不能怪到舅妈一个人身上。” 杨老太闻言,只一个劲的摇头,嘴里狠狠道:“若不是杀人要偿命,我一早就杀了她,要不是因为她,你舅舅也不至于这样整日借酒浇愁。”杨老太看了一眼跪在尸体跟前的那孩子,终究还是没狠下心肠,只低下头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命苦的儿子啊……我的儿子。” 杨氏听杨老太哭了起来,也跟着一起哭了,这哭声一下子就此起彼伏了起来。这时候外头正好有人进来,见了杨氏母女便道:“二丫头也回来了?你爹娘正到处托人给你送信呢,你回来就好了。” 那人说着,把手里的一套寿衣递给了杨氏道:“也算巧合,棺材铺里还就剩下这半匹布了,正好做成了一套,你们也别哭了,快给振兴张罗张罗,让他安安心心的去吧。” 杨氏接了衣服,去厨房烧热水来,她担心赵彩凤害怕,便让她去烧水,赵彩凤哪里会怕死人,瞧见宋明轩在一旁坐着没事干,便喊了他去烧水,又道:“一会儿烧完了水,你先回去吧,这儿也没你什么事儿了。” 赵彩凤刚来的时候,因为一切不太熟悉,所以话也少很多,但经过了这一段时日,早已经适应了下来,言语中就越发有了几分让人不可抗拒的霸道,宋明轩对她,还真的越发就有些言听计从的样子了。 宋明轩走到厨房门口,只转身对赵彩凤道:“我瞧着你舅舅死得有些蹊跷,再狠心的女人,死了男人那也是要守寡的,我看你那舅母,脸上倒是半点伤心的神色也没有。” 赵彩凤压根就没去观察她舅母的表情,没想到宋明轩却如此细致,顿时让赵彩凤打开了眼界,见宋明轩也这么说,便索性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也觉得是,喝醉酒了没事去镇外做什么?除非是有人喊他去的,只怕喊他出去的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宋明轩点了点头,钻到厨房里烧水,赵彩凤则又到了院中,看着杨老太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床单,只见脸上一点儿的伤口也没有,赵彩凤便忍住问道:“不是说舅舅是摔死的吗?怎么脸上没有伤口。” 杨老太只开口道:“伤口在后头呢。” 赵彩凤便凑上去看了一眼,果然见枕头上沾着血迹,原来刚才床单盖得太严实,给遮住了。 赵彩凤一时忍不住好奇心,只走上去,伸手摸了一把尸体的头部,只觉得头上的骨头像是全部碎了一样,竟然是软的。她一时好奇,将他的头微微往边上一扭,只见尸体的后脑勺上,分明有两处伤口。 赵彩凤这时候都要笑出来了,这样拙劣的手段,这地方上的仵作竟然没看出来。这时候宋明轩端着一盆热水出来,见赵彩凤站在那边发呆,也走了过去,赵彩凤瞧见他过来,只拧着眉头,装作一脸疑惑道:“倒是奇怪了,舅舅是摔死的,怎么后脑勺上有两处伤口呢,难不成舅舅第一次摔了没死,爬起来之后又摔了一跤,这才摔死了?” 宋明轩却不傻,听赵彩凤这么说,直接接口道:“怎么可能呢?再说喝醉酒的人最易向前摔,这伤口却是在后脑勺,实在是让人疑惑的很呢!” 杨老头方才被宋明轩背了一小段,心里只觉得这个男孩子虽然清瘦,但是看着却老实厚道,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抬头问道:“这位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宋明轩忙道:“我是赵大婶隔壁家的邻居,老爷子喊我一声明轩就好了,我只是觉得,杨大叔死的有些蹊跷,只怕那仵作并没有查探清楚。” ☆、第32章 谁家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死个儿子,况且杨振兴毕竟是杨老头的老来子,虽说埋怨了这么多年,可养儿子还是为了将来老了能有个指望,如今说没就没了,杨老头气也是真的,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所以听宋明轩这么说,一下子就勾起了杨老头的疑心了。 “小伙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仵作还会骗我们不成?他骗我们他有啥好处呢?”杨老头颤颤巍巍的从杌子上站起来,凑过来看了一眼杨振兴的尸体,赵彩凤见他脚底还打抖呢,只忙上来扶了起来道:“姥爷,您别着急先,我们听他慢慢说。” 宋明轩瞅了赵彩凤一样,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阴阴的,怎么总感觉她给自己下套似得。 再说了,方才自己也是听了她那套言论才怀疑起来了,这下反倒成了自己的事情。不过宋明轩想了想,不管赵彩凤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的怀疑都很正确,所以他只走上去,伸出他平常写字的手,稍稍移动了一下尸体的后脑勺,开口道:“老爷子您看,杨大叔的后脑有两处伤口,我们且看他伤口的位置,是在后脑上面靠近头顶的地方,这个地方一般摔跤是很难摔到的,除非是有比他高的人,从后面拿着重物砸过去,才会有这样一个伤口。” 宋明轩说着,手指又微微一动,将另外一处伤口展现在杨老头的面前,继续道:“您看,这边还有另外一个伤口,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杨大叔会连摔两次呢?杨大叔喝醉了酒,假设他是一跤摔死的,那么后脑勺应该只有一个伤口,但假设杨大叔一跤没摔死,那他第一跤摔过之后,第二跤因为脚下不稳,摔下去的力道肯定还没有第一跤重,所以第二跤应该轻很多。可是我看了一下伤口,这第二个伤口才是足以毙命的,这么说来,岂不是很不合理?” 赵彩凤听宋明轩分析的有理有据,也暗暗惊奇,说起来她虽然是当法医的,但是她们法医讲究的是科学根据,很少会用这种推理的办法,一般都是用事实证明真相。但是方才她听宋明轩这一段分析,虽然理论居多,但是却细致入微,竟然可以作为呈堂证供,顿时有一种要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宋大哥说的有道理!”赵彩凤略略眯了眯眼睛,看着杨氏为杨振兴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叫他儿子给他擦身子。这里的习俗,儿女死了爹娘是不能插手的,所以这些事情只能由杨氏和他儿子来做。虽然赵彩凤也觉得他这儿子长的跟杨振兴不太像,但是好歹叫了这么多年的爹了,总有些感情。 把杨振兴身上沾酒的衣服脱掉之后,酒气果然小了很多,赵彩凤稍稍朝尸体边上靠了靠,假装去看他头上的伤口,略略闻了一下他嘴里的气息,的确还有酒味。但是他摔死的迹象已经有了疑点,那么是真的喝醉酒还是假的喝醉酒自然也不是仵作说了算的。不过赵彩凤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觉得,杨振兴肯定是他杀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喝醉酒了不回家,跑去镇外做什么呢? 这时候杨氏已经帮杨振兴收敛完成,瞧见赵彩凤还在边上站着,只开口道:“彩凤,你胆子小,带着你表弟到边上去吧。” 赵彩凤差点儿把这事情给忘了,原先那个赵彩凤据说胆子很小,并不敢看这些死人什么的。赵彩凤生怕露馅,只想了想开口道:“娘,我没事,舅舅是亲人,亲人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13节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信了几分,把水倒了,去房里找了白布竹竿,挂起灵堂来了。宋明轩这时候却没有再说话,只坐在杨老头的边上,杨老头看着穿上了寿衣的儿子,一把老泪纵横,扑过去伏在尸体上,捶着门板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明轩见杨老头这样,只忙上去扶住了杨老头道:“老爷子,你若是也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那咱们一张状书告上去,给杨大叔讨回公道。” 赵彩凤平时对宋明轩的看法就是谦谦君子,实在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血性,顿时也来了兴致,只跟着附和道:“对,讨回公道,不能让舅舅就这么白死了。” 杨氏这会儿正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白布,听见赵彩凤说的话,只忙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你舅舅怎么就白死了!” 赵彩凤这时候觉得宋明轩脑子不错,很有为她背黑锅的潜力,所以便开口道:“是宋大哥说的,舅舅死的冤枉,可能不是自己摔死的呢!” 方才宋明轩分析伤口的时候,杨氏也没怎么听,但这时候听赵彩凤说的真切,也就问了起来:“当真的?那是不是可以上衙门告啊!”杨老头和杨老太刚死了儿子,杨氏这会儿算是他们的依靠,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 杨老头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只咬着牙关道:“咱告!就告那娼妇扫把星!” 赵彩凤也不知道杨老头对自己的儿媳妇为什么这么有怨恨,但她其实也很明白,每日里看着一个长得跟自己儿子不像的孙子,确实很有心理压力,长期下来形成心理病症也未可知。 但她是现代人,深知一个人被杀都不是单纯简单的,况且宋明轩刚才有一点分析的很正确,从杨振兴后脑勺上的伤口看,应该是一个比他高的人,在身后用利器砸中他而造成的,方才赵彩凤也看见了那豆腐西施的身高,显然她没有杀人的可行性,如果她不是凶手,就很可能是帮凶。 赵彩凤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男孩,不过□□岁的样子,老子死了,老娘跑了,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赵彩凤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国强,你娘平常出门吗?都跟什么人在一起?” 那孩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和疑惑,赵彩凤心里便笑了起来,这么一个小孩子还懂装深沉了,看来定然是小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赵彩凤只和颜悦色的朝他笑了笑,开口道:“你娘被你爷爷给吓跑了,一会儿姐姐去帮你找她回来,你不告诉我你娘爱跟什么人在一起,我去哪儿找去呢?” 那孩子忽然低下头,纤瘦的脖子却梗得笔直,倔强道:“我娘不会回来了,我爹说我娘成天想着跟人跑,如今我爹死了,我娘就更不会回来了。” 果然是一个饱经风霜和命运多舛的孩子啊! 赵彩凤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句,只揉了揉他的脑门道:“只要你说出你娘平常爱跟什么人在一起,她就跑不远,怎么,难道你要做没爹没娘的孩子吗?” “我跟没爹没娘的孩子,本来也就没什么区别,我爹每天都骂我是小杂种,说我是我娘和外面野男人生的。”小孩子说话并没有多少怨气,但是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反倒让赵彩凤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是乖孩子,这么懂事,如今你爹没了,他以后也不会骂你了,你上去给他磕个头吧。” 杨国强走上去,跪在杨振兴的尸体前磕了一个响头,脸上带着几分负气的表情。 另外一边,宋明轩早已经拿出了笔墨纸砚,就着院子里一处堆放杂物的平台,将那毛边纸摊平了,开始写起的状书。 赵彩凤走过去瞧了一眼,宋明轩写着一手蝇头小楷,竟是非常之秀气。她以前看史书的时候就听说,书法对于考科举的人很重要,很多考官相当看重书法,反而对文章本身的要求会放宽,宋明轩的这一手书法,只怕会给自己加分不少。赵彩凤想起他每日里捻着毛笔在窗台下用白水写字的模样,这时候想来,却也觉得很是生动的。 写状书是有固定格式的,文笔还在其次,主要是要写陈情诉状的来由,赵彩凤看了一下宋明轩的行文笔墨,倒是简明流畅,只忍不住点了点头,嘴里小声赞许:“字不错,状书也写的不错。” 有些小事情不过就是无心之举,赵彩凤来了这古代这么久,早已经忘了要伪装了,况且平常在家里的时候,鲜少有见到字的时候,这时候偶然瞧见了一次,结果竟忘了自己穿越的是一个不识字的村姑。 “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宋明轩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看向赵彩凤。 赵彩凤猛然明白过来自己露馅了,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想了良久才插科打诨道:“谁认识字了,不就是夸你一句字写的好看,就得意了?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赵彩凤当然不知道,以前自己是个老姑娘,即使做出这样的表情和举动,也是相当没有诱惑力的,可如今这皮囊不过十五,正是最青春年少的时光,偏生又长得好看,所以在宋明轩看来,这样的赵彩凤真是前所未有的动人。 宋明轩忽觉得心里有一头小鹿奔的飞快,他忙低下头,蘸饱了墨水,继续落笔。 ☆、第33章 河桥镇虽然叫做镇,但它却名副其实是一个县城,县衙就在离杨家三条街外的县府路上。因为靠近京城,且民风淳朴,所以这一带很少有谋财害命的官司,百姓们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却很安稳。 宋明轩洋洋洒洒的写完了状书,从右到左默读了一遍,抬起头的时候瞧见赵彩凤已经去给杨氏打下手扎灵堂了,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有些怕赵彩凤,总觉得她跟以前变了样一样的。不过其实宋明轩对于以前的赵彩凤,除了很文静以外,也确实没别的印象了。 他那时候是足不出户的看书,赵彩凤是足不出户的带孩子,两个人连话都没说几句,谈何熟悉呢?不过说真的,宋明轩还是挺喜欢现在的赵彩凤的,宋明轩觉得,兴许是赵彩凤经历了这一次事情,所以已经将心打开了,反而就活得比以前潇洒了。可是自己呢,仿佛还在固步自封。 赵彩凤帮着杨氏打理好了灵堂,杨氏正想去隔壁周婆子家,让她请了镇上专门承办丧事的鼓乐队来。 乡下人家办个丧尸也要热闹,这是习俗。杨氏还没跨出门口,杨老头就把她喊住了道:“你去喊几个男人来,咱不办这丧事了,咱把你弟弟的尸体抬回县衙去,问问那仵作,你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杨老头是打定了主意要讨公道了,也只挺起了腰杆子,点头道:“那行,我这就喊人去,咱不能让振兴白死了。” 杨氏说完,又补问了一句:“只是,咱告谁呢?难不成真的告弟媳妇?这没凭没据的,他们也不信我们啊?” 宋明轩这时候已经写好了状书,只笑着道:“我写的是告仵作不按实给出死因,我私下里想了想,那仵作这么做,只怕不是巧合,若他一贯就是这么验尸的,只怕他也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仵作,留着也是草菅人命,不如让县老爷撤了他才好呢。”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宋明轩的脑子这么活络,看来这书呆子不可貌相,以前是自己小看了他。 杨老头想了想,心里却是不服,只问道:“单告这仵作,那害死我儿子的凶手岂不是没事?”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一点憋不住了,这聪明才智都让宋明轩给占去了,自己好歹还是一个高知穿越女,真是活的憋屈。于是便笑着道:“姥爷放心,若那个仵作真的是受人之托这样办事的,他自己漏了馅儿,自然也不会保着别人了,到时候少不得顺藤摸瓜,一条绳子上都出来,一个都少不了的。”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居然猜出了他的想法,越发就兴奋了起来,只忍不住扭头又多看了她一眼,一时又脸红了起来。 杨老头一个劲儿的点头,只夸奖道:“果真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像我是再也想不出来的,咱就这么办!” 不一会儿,杨氏便喊了几个年轻力壮的邻居过来,这些人大多和杨振兴差不多岁数,又是杨老头和杨老太看着长大的,如今知道杨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很是同情,一个个都说愿意帮忙,四个大汉一人一个角抬起了睡着尸体的门板,赵彩凤扶着杨老头,宋明轩背上了自己的书篓,拿着状书,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县衙去了。 这河桥镇有些年份没出人命官司了,平常县太爷审理的大多都是偷鸡摸狗、家庭纠纷等案子。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位县太爷也很会捣糨糊,每次一到审理不清的时候就各大五十大板,这个办法屡试不爽,以至于时间长了,这县衙的门槛都落灰了。 今日忽然听见有人击鼓鸣冤,顿时就精神大振,慌忙让师爷出去看了,那师爷一看,居然是杨家人来了,急急忙忙就进去回禀道:“大人,是杨老头带着一群乡民来了,还把杨振兴的尸首也给抬来了。” 县太爷一听,放下笔管站起来道:“怎么又抬来了?不是说让领回去了吗?你办的什么事儿?” 那师爷平常也是闲散惯了,一味知道拍县太爷的马屁,只开口道:“大人,我是按您的吩咐办了啊,连结案的陈词都写好了,那杨老头看过了以后,按了手印就把尸体给领回去了,我哪里知道他们怎么又来了呢?” 县太爷只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算了,别管了,出去瞧瞧。”因为河桥镇离京城大约百来里路,所以这里并不像别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县太爷等于半个土皇帝,县太爷为了自己的乌纱,少不得也要摆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模样,所以便喊了捕快师爷,迅速的摆起了架子,升堂审理。 众人只把杨振兴的尸体摆在了公堂上,杨老头跪下来道:“青天大老爷,我儿子冤枉啊,他不是摔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县太爷一听,也只吓出半身冷汗来,出了人命官司可是要上报朝廷的,弄不好还要影响绩效考核,他在这河桥镇呆了好些年了,正等着朝廷发布的调令,听说是要去一个江南鱼米之乡的,要是因为这事儿黄了,只怕是要抱憾终生。 县太爷一下子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只调整呼吸,惊堂木一拍,开口道:“杨老头,你说说看,你的冤屈何在?一早分明就是你领了尸体回家,如今不过半日,怎么就说你儿子是被人害死的呢?” 杨老头毕竟年纪大了,惊堂木一响身子都打哆嗦,赵彩凤等人又被拦在了公堂外面,只能远远的站在门口看着,索性宋明轩站在一旁,见杨老头有些怯场,便开口道:“梁大人,这里有一份状书,是状告县衙仵作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的。” 县太爷见公堂上还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又是一拍惊堂木,抬头道:“堂上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赵彩凤听了他这两句台词,差点儿就要笑出来了,果然古装电视里的台词也不是空穴来风的,原来县太爷审案还真这么审。 宋明轩却是一点儿不怕惊堂木的,只朝着县太爷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堂上河桥镇赵家村宋明轩,乙未年秀才案首,梁大人可还记得,晚生和贵公子是同窗。” 赵彩凤一听,不得了了,果然不能小看这宋明轩,居然还是秀才案首,只有考第一名才能叫案首呢!!! 赵彩凤虽然也贵为学霸,但是在这种重要考试中,却从来没有拿过案首,简直是给穿越女丢脸啊!看来宋明轩这土著学霸,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县太爷只伸出脖子,仔细打量了宋明轩一眼,这才点点头道:“哦,原来是你啊!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你这么空闲跑来给人打官司?” 在古代状师可不是什么体面职业,大多数都是一些考不上功名,只能靠嘴巴吃饭的文人。谁要当了壮师,等于就告诉别人自己考科举失败,只怕要改行了。 可是宋明轩这样的案首,怎么可能考不上呢?所以县太爷才被他吓的差点儿下巴掉下来,要知道一个县里中了举人,那是整个县的荣耀,这几个月县太爷除了坐镇县衙之外,跑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县学。只要自己手下这一批才子能多中几个举人,绩效考评上面的就会有一些好评,谁知道正是这个关键的时候,种子选手宋明轩居然跑来给人打起了官司。 宋明轩见县太爷认出了他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避开了秋闱的事情,只开口道:“这杨振兴是我邻家的亲戚,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还请县太爷明察,还他一个清白。” 县太爷一看是熟人,顿时就改了态度,捻着山羊胡子道:“那你说一说,到底哪里不明不白,我先听一听。” 宋明轩便道:“还请县太爷传了给杨振兴验尸的仵作上来。” 说起来在县衙当仵作还真是一个闲差,像河桥镇这个几年没出人命官司的地方,仵作是不寻常见到尸体的。 这位马仵作,平常看得最多的不是人的尸体,而是动物的尸体,比如这只鸡是被赵家的狗咬死的,还是被陈家的牛顶死的,还是被自家的鸡给啄死的。兴许看多了动物的尸体,看起人尸来,也会有些失手的。 不一会儿,马仵作就到了,他长着一张方脸,面色黝黑,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见这么多人在公堂里面站着,便有些疑惑跪了下来,问县太爷道:“大人,传小人上堂有何吩咐?” 县太爷指了只堂上杨振兴的尸体,开口道:“喏,你再说一说,他是怎么死的?有人说你看走眼了。” 赵彩凤只隐约觉得那仵作的身子僵了一下,视线下移的时候,就瞧见他放在背后的手握紧了拳头,这些小细节坐在他面前的县太爷看不见,可是站在堂外的赵彩凤却看的一清二楚。 只听那仵作顿了半刻,开口道:“大人明察,这杨振兴的尸体,是小人检查的,他头上有伤口,身上有酒气,发现他的地方是在镇外的河边,边上有一大块染血的石头,手里还捧着半坛子酒,按照小人推算,他应该是喝醉酒以后,到城外走在河边的时候,不小心摔在了石头上,摔死的。” ☆、第34章 赵彩凤按照马仵作的话,顿时就又想出了两个疑点,可惜她进不去公堂,也不能在门口大声喧哗,不然的话只怕会被那县太爷判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到时候屁股受罪就不好了。 赵彩凤正着急怎么把这些细节告诉里头的人,只听宋明轩向着县太爷拱了拱手,开口道:“梁大人,从方才马仵作的话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是还有几处疑惑不明,还请马仵作给晚生解惑。” 县太爷点头应了,宋明轩便侧过了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仵作,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脸上的神情很严肃,端得是一派老成,配上他白嫩的皮肉,就有些让人觉得违和了。也许是大人装久了,他真的不当自己是孩子了,所以才会有这样娴熟老练的动作,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都白白糟蹋了。 宋明轩接着开口道:“第一,马仵作只说死者的后脑勺有伤口,敢问是几个伤口?第二,既然死者的伤口在后脑勺,那么他应该是往后摔的,敢问喝醉酒的人,有几个走路是往后摔的?第三,假设死者往后摔成立,有几个人摔倒了手里还抱着酒坛子的?” 马仵作闻言,顿时就涨红了脸颊,只申辩道:“酒鬼当然是抱着酒坛子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抱着酒坛子。” 宋明轩这时候脸上却有了一些笑容,只低下头问:“马仵作还没告诉我,死者的后脑勺有几个伤口?” 马仵作愣了片刻,脸上顿时出现死灰一样的颜色,赵彩凤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宋明轩带着几分得意的眸中,也能猜得出来这时候马仵作的脸色。 宋明轩问的不错,死者后脑勺有两个伤口,那么如果是自己摔死的,必定有一个挣扎爬起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又怎么可能还捧着个酒坛子呢?方才在杨家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酒坛子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想明白,这会儿听着马仵作说了出来,才真叫是马脚大漏。 县太爷见马仵作这挣扎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开口道:“人家宋案首问你话呢,你快回答,马大龙,你是这些年闲饭吃多了,连这些本事都没了,叫你瞅一眼人怎么死的,你还给我瞅出了冤案来?” 那马仵作抬起头,皱起一双粗黑的一字眉,似乎是在给县太爷使眼色,县太爷只惊堂木一拍,逼问道:“本县问你,你身为仵作,为何连这杨振兴的死因都看不出来了?” 马仵作被惊堂木唬得一跳,低下头下了半日决心,才抬起头道:“大人,这可是你逼我说的,今儿一早你家小舅子来找我,说他昨晚约了杨振兴喝酒,谁知道那杨振兴喝多了,跑到镇外给摔死了,他害怕的不行,只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千万别说出去,我一听既然人是自己摔死的,又有银子拿,就让衙门的人弄了回来,随便检查了一下伤口,写了一个尸检报告,大人,银子我可以交出来,但我是真没想到这是谋财害命的官司啊,这杨振兴本来就好那一口,喝多了摔死也不是没可能,您开恩饶了小的吧!” 马仵作说完,只一个劲的磕起了头来,额头上早已经落下汗珠来了。县太爷一听也傻了,他那小舅子算是这河桥镇的一霸了,要不是有他兜着,只怕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又沾上这事情,可又是重罪,县太爷的额头上也跟着汗如雨下了起来。 宋明轩见闻,只拱手道:“大人,既然马仵作供出了疑犯,还请大人将嫌疑犯提上堂来审问,到底为何要杀了这杨振兴。” 县太爷愣了愣,只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身对师爷道:“去把舅老爷拿来,对了,这事情别让夫人知道,省得她哭爹喊娘的。” 宋明轩对县太爷还算熟悉,知道他并非是贪官污吏,不过就是品性中庸而已,从这些年治理河桥镇的政绩也能看出来,他也是胆小怕事的主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关乎自己的仕途,虽是亲小舅子,也未必敢偏私,故而便开口夸赞道:“梁大人真是大义灭亲,让人佩服。” 赵彩凤在堂外听见这一句,只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当初还担心他品性太过迂腐耿直,会不会没法适应官场,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杞人忧天的那一个了。 果然没过多久,县太爷家的小舅子就被捕快和师爷羁押了过来,平素他在河桥镇作威作福,人人都称他一声福爷。 福爷见了如此阵势,虽然是害怕,却也撞着胆量,跪下来陪笑道:“姐……姐夫,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一家人好说话,你怎么还请上了秦师爷来绑我呢!” 县太爷惊堂木拍的砰砰的,只厉声道:“公堂之上,只有官民,没有亲疏,你少跟本官套近乎。” 那人见这一招不管用了,只哭丧着鼻子道:“姐夫,你咋这样啊,一会儿我告诉大姐,说你欺负我!伙同外人一起整我!” 这县太爷什么都好,唯独有一个毛病,河桥镇人人知晓,那就是惧内。原来他也是屡试不中的类型,中了举人之后就再没有考上什么,幸好老丈人家殷实,是这一带的大户人家,所以给他捐了一个官,在这河桥镇上当了好些年的师爷,县太爷高升之后,又保举他做了知县,才有了如今的前程,说起来也是靠了婆家的支持。所以以前小舅子是地头蛇,他偏私些也是有的,可如今人命关天,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县太爷也不敢造次了。 “你给我跪好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买通马仵作,掩盖杨振兴的死因?” 福爷闻言,脸上便露出了狰狞的怒容,只狠狠盯着那马仵作道:“好你个兔崽子,你拿了老子的银子,就这样替老子办事儿?” 这福爷长的像瘦猴一样,却震慑住了人高马大的马仵作,那马仵作只忍不住往后面退了退,惧怕道:“福爷,这人命关天的事情,瞒不住啦,杨振兴到底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 福爷红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要过去咬上马仵作一口,那边县太爷只开口道:“小福子,你说吧,杨振兴怎么死的?你说了以后别的事情也不用多想,爹娘自有我来奉养,孩子我也替你养了,除了你那媳妇我不敢要之外,你一切放心。” 福爷被几个捕快按着,脸上带着几分怒容,瞪着县太爷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官,好好的县太爷不做,审起一家人来了,你知道你这官哪里来的吗?是我们家用银子给你买的!我呸……” 县太爷被自己的小舅子骂得狗血淋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宋明轩却没有笑,只一本正经道:“梁大人,这胡福藐视公堂、亵渎朝廷命官,这两条就已经是重罪了,按照大雍律例,应施以杖刑三十,还请大人用刑。” 第14节 县太爷魂还没回来呢,听宋明轩这么说,身子颤了一下,算是回魂了,便开口道:“拉下去,先用刑,打完了再继续审问。” 那福爷本就是纨绔,身上没几两肉,板子才打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招架不住了,只觉得这一顿板子下去,一样要送命,还不如老实交代的好,遂哭喊着道:“我……我说……我说……” 县太爷见他终于肯说了,忙令捕快停手,将他拖了进来,丢在堂上,只问道:“你快说,你和这杨振兴有什么仇恨,要谋害于他?” 福爷吃痛,皱着眉头道:“我能跟他有什么仇怨,是他那婆娘,嫌弃他没出息,不想跟他过了,说他整日喝醉酒了回家,不是打她就是打孩子,我没法只好就帮她把他给解决了。” 众人只听得一头雾水,连县太爷也不解问道:“他打婆娘那是他的事情,他又没打你婆娘,你何必去帮那婆娘解决?” 福爷苦着脸,臀部隐隐作痛,只哭丧着脸道:“那婆娘生的儿子是我的,她说我若不帮她,她就要领着儿子来胡家认祖归宗。” 县太爷这下也算明白了,胡老太爷是这个地方的元老了,向来性子耿直,对这个儿子已经是忍无可忍了,若是知道胡福在外面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胡福也是没有活路的。 杨老头听了这些话,如梦初醒,只愣愣的看着杨振兴的尸体,老泪纵横道:“儿啊,你养了九年的儿子,果然不是你的骨肉,这叫什么事儿啊!” 公堂外面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家听了这么劲爆的真相,纷纷唏嘘不已,杨老太闻言,只眼睛一白就要往地上倒去,幸好被赵彩凤和杨氏一人一边扶了起来,只听她嘴里喃喃道:“我们老杨家这下算是绝后了……” 赵彩凤心里也叹息,她在现代是独生子女,这一穿越过来,她们家也绝后了。赵彩凤想到这里,只觉得鼻腔酸涩了起来,竟不知不觉就落下了泪来。 ☆、第35章 宋明轩头一次当状师,没想到就这样大获全胜,他自己原本就是很沉闷的人,也不知刚才怎么一口气说了那么许多话出来,这时候再回想一下,还真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宋明轩脸上便多了一些笑意,也不知为什么很想要有人跟自己共鸣一下,就转身往门口的公堂上看了一眼,谁知竟看见低着头偷偷抹眼泪的赵彩凤。 美人垂泪,这是让人多么揪心的画面啊! 赵彩凤身上穿着他原本珍藏着一心想给别人的花布面料衣裳,站在公堂的门口,夕阳染的她面颊微红,眉宇间都是橙黄的颜色,那种温暖和酸涩感直接就撞在了宋明轩的心头。这样一个花骨朵一样美好的姑娘,却因为莫须有的寡妇罪名,被邻里唾弃。宋明轩觉得心口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样,口干舌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擦干了眼泪的赵彩凤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站在远处正“偷看”自己的宋明轩。她的脸色一板,顿时生出几分威严来,没穿越之前,赵彩凤只要这个样子,都能吓坏那一群想要开她玩笑的后辈小帅哥们。 果然这一招非常之有效,等赵彩凤移回视线的时候,见宋明轩早已经调转了脑袋,再不敢看她了。 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却心虚的很,以前如月看他的时候,他只觉得那目光暖暖的,心里很安定。念书考科举,无非就是为了奔一个好前程,做不做好官两说,至少让家里人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那时候这是他的第一目标。但赵彩凤看他的时候,这种暖暖的感觉却变了,变的心惊肉跳一样,就像是上了考场猛然发现题目是以前做过的,但是答案却实在想不出来那种紧张,让人又悔恨又欣喜。 过了良久,宋明轩才调整好这个心态,再抬头看赵彩凤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正常。捕快押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福爷离去,随行看热闹的人都在夸赞县太爷不是个昏官。 宋明轩朝着县太爷拱了拱手,一脸赤忱的开口道:“梁大人如此明察秋毫、大义灭亲真是让晚生佩服。” 县太爷只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宋案首,家门不幸,本官也只是做自己的分内事而已,你秋闱在即,还是安心回去备考吧,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去县学找周夫子,他好写日子没见你,也常念着你。” 宋明轩在县学就读的时候成绩优秀,所以那里的先生都记着他,只是县学的风气实在不算好,所以宋明轩还是婉拒道:“不用了,晚生在家备考,也是一样的,今日的事情,要多谢县太爷主持公道。” 宋明轩有功名在身,可以不跪县官,平明百姓却不能,大家见宋明轩对着县太爷行礼,纷纷就跪了下来,恩颂道:“大人明察秋毫、大义灭亲,实乃百姓之福啊!” 杨老头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念叨着:“大人是好官啊,清官啊!” 梁大人做了这么多年县太爷,头一次受百民拥戴,顿时觉得头上的乌纱又重了几分,只亲自上前,把杨老头扶了起来,脸上神色严肃,劝慰道:“老人家,节哀顺变。” 杨老头再一次抹了一把泪水,一个劲的点头,梁大人这才转身,在宋明轩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宋案首,秋闱要努力啊,明年只怕我要调任了,希望在调任之前听见你的好消息。” 宋明轩顿时觉得责任重大,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振兴的丧事办的不算隆重,但还是请了专门管丧事的鼓乐队来吹吹打打,这个习俗几千年没有改,赵彩凤也终于理解为什么现代人扫墓还要放鞭炮了。 到了晚上,众人都已经累趴下了,杨老头因为儿子沉冤得雪,被杨氏劝着去睡觉了,杨老太身子也不好,所以一起睡了。古时候有风俗,灵堂里不能没有人守夜,所以这守夜的任务就交给了杨氏、赵彩凤还有宋明轩了。 也是凑巧,从衙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李全夫妇,所以就托他们带了信给许氏,说是赵彩凤母女要在镇上料理完了丧事再回去,宋明轩也会在镇上逗留两日。 这一整天忙的没有停歇,到了半夜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彩凤来了这古代还是第一次熬夜,幸好天气不冷,坐在草垛上靠着墙也能眯一会儿。 灵堂里点着油盏,虽然光线不亮,但看书也已经绰绰有余了,所以宋明轩拿着一本书,就在赵彩凤对面的墙根下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具尸体。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肚子咕噜噜的乱叫,杨氏见了,只笑着道:“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吧,这到天亮还有些时辰呢。” 古代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天黑的时间估算一下,这时候顶多才有个十点半,连半夜都还没挨到的,这要真的熬一宿,可不真的要饿死了。 赵彩凤只连连点头,杨氏站起来的时候,脚尖差点儿碰到睡在草垛里的杨国强,不对……他现在应该叫胡国强才对了。 赵彩凤他们走了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没管,案子既然审理清楚,且又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理应由县太爷呈书上报,由刑部统一量刑,最后是死是关,尚且不知。赵彩凤看了一下这孩子,长的白白净净的,睡觉都皱着眉头,可想而知他的童年有多艰辛。 “哎……”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家里的三个弟妹已经够自己受的了,这孩子既然上头有自己的嫡亲祖父祖母,不如还是让他认祖归宗的好。 宋明轩听见赵彩凤的叹气声,变抬起了头,隔着尸体上盖着的团花被面,觉得赵彩凤眉眼从来没这么温暖过。 “宝哥儿的祖母也在呢,当初如月被赶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是后来才知道的,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宝哥儿不是我的儿子,可他们方庙村的人却都以为宝哥儿是我和如月生的。” 宋明轩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让赵彩凤很不理解,再看一眼宋明轩那豆芽菜一样的身板,若真想生儿子,还是再等两年吧。 “孩子亲奶奶在,那你们怎么不把孩子送回去呢?怎么说那户人家好歹也是地主家,总比你家富裕些,你瞧宝哥儿现在这样子,跟你一样瘦猴似的。”小孩子营养不良,容易影响发育,宝哥儿现在就是头大身子小,长此以往,肯定对身体有危害的。 宋明轩低下头,睫毛在眼睑上落下阴影,只叹息道:“我娘也这么跟我说过,可我想着,这么小的孩子,他又不懂事,在我家虽说缺衣少食,但至少不会不管他,万一他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他那个嫡母怎样对他,能不能有活路还两说呢。” 宋明轩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还真有些慈父的样子,赵彩凤想了想,宋明轩想的还是对的。若真容得下他,当初那女人也不会赶走如月,只怕她赶走如月的时候未必不知道她已经有了生孕,如今瞒着上头,无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如月怀了个孩子。那宝哥儿回去,就是送死去的。 “行了,反正小孩子吃的也不多,拉扯拉扯也就大了,他长大了,总归也是管你喊爹的。”赵彩凤说完这句话,又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脚跟头的杨……不胡国强,终于明白了宋明轩的意思。 这小子自己穷的纸笔都买不起了,还有这恻隐之心呢,总算是读书没读狗肚子里。赵彩凤就又叹了一口气,杨老头家的事情,她也是做不了主的,等她叹完气抬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已经低下头,在看自己手上的书了。 杨家的客堂小的很,布置成灵堂就跟显得狭小阴森,赵彩凤从墙上拿了一件挂着的衣服,盖在了杨国强的身上。 大人作孽小孩受罪,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 没过多久,杨氏走从屋外走了进来,对赵彩凤道:“彩凤,你带着明显去厨房吃面条去,我端出来不方便,我先在这里守着。” 赵彩凤拍了一下屁股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才回头喊宋明轩,只见他扶着墙爬起来,走路还有些艰难。 赵彩凤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坐的时间长了,腿麻了。赵彩凤对今日宋明轩的表现很满意,且这时候并没有外人,所以就折回去,扶着他的手臂道:“你没事吧?” 宋明轩顿时就又涨红了脸,抿着嘴摇头,赵彩凤抬起头,这才发现宋明轩是一个高个子的瘦子,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还多。赵彩凤见他不说话,便开口问他:“哪条腿麻了?” 宋明轩并不知道赵彩凤要做什么,只老实回答:“左边。” 赵彩凤便松开了宋明轩的胳膊,蹲下来伸手在宋明轩的小腿肚上按摩了起来。她做法医的时候,有时候对着地上的尸体一研究就是几个小时,等站起来的时候不光腿脚发麻,更甚至头晕眼花,谁知道如今这赵彩凤的身子,倒是不怕这些了。 ☆、第36章 指腹上不轻不重的力度传导到宋明轩的腿肚子上,隔着薄薄的面料,让宋明轩觉得自己的腿也跟发热了一样,一时间定在了原地,连步子都不会挪了。 过了一小会儿,赵彩凤才拍拍手站起来道:“你走走试试看,应该好了。” 她原本差点儿说这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血液不流通所致的,但是想一想作为现在的赵彩凤来讲,知道这些才奇怪了呢。况且这两日她已经有点忘形了,其他人都不在意,这宋明轩可聪明着呢,万一被他看出些什么来,也是不好的。 宋明轩这时候哪有心思胡思乱想,视线只一直停留在赵彩凤的脊背上,等赵彩凤抬头的时候,他才慌忙就移开了视线,颇有一种做错事的小孩子被人发现的心虚感。 宋明轩动了动腿,果然不像针扎一样的疼了,这时候赵彩凤也不扶他了,只自己一个人往厨房那边去,宋明轩又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其实让她扶着的感觉好像还很不错。 发现自己越想越歪的宋明轩顿时就醒悟过来,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换上的严肃的神色,跟着赵彩凤进了厨房。 厨房的门框很矮,宋明轩这个个头要弯腰进来,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上面放着两碗面条,赵彩凤很自觉的选了小一些的那一碗坐了下来,满意的喝了一口面汤。舒爽暖和的感觉顿时从口中传遍全身,让人精神一振。 赵彩凤吃了两口面,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宋明轩也坐了下来。他吃面的样子很优雅,比以前电视上看到的富家公子的做派还要优雅,他绝对不会吸面条,发出咻咻的声音,而是实打实的夹一筷子面,吃掉了然后再夹另一筷子。 赵彩凤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面也可以吃的这样好看,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吧……而这一切,肯定不是许氏教的,那么肯定是在书上学的了。 虽然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但赵彩凤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宋明轩:“宋大哥,你今儿在公堂说的说的那些,竟然把仵作都给说的答不上话来了,瞧你平常只蒙头看书,没想到还有这能耐,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桌子大约有一米宽,这个长度足以让宋明轩抬头看赵彩凤而不觉得太紧张,他只吃完了嘴里的面条,点点头道:“也不全是,是在书上看到的,前朝有一个姓谭的仵作,写了一本《仵作实录》,把他当仵作那些年接过的所有案子都写在了里头,我在县学念书的时候,看过这本书就记住了。” 只是看过,所以就记住了,赵彩凤不得不承认宋明轩真的是很聪明,可他平常偏偏还是一副死读书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就要往书呆子去联想。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见你说的头头是道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彩凤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赞许,可宋明轩却好像收到的表扬一样,脸颊微微泛红。他最近确实读书读的很乱,脑子有时候浑浑噩噩,今天遇到这件事情,开阔了思维想一想,也是一件好事。宋明轩只笑着道:“其实若不是你提醒,只怕你舅舅这会儿还沉冤未雪呢,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我不过就是嘴皮子上得意了一些。” 别瞧着宋明轩平常寡言少语的,其实都是因为和对方不熟悉,再加上要腾出时间看书,所以听见他说话的时候不多,其实要是跟人熟识了,他的话也是不少的。今儿从赵家村来河桥镇这一路上,他和李全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 赵彩凤又吃了几口面条,发现杨老头拉的面确实比杨氏做的好吃,杨氏不会拉面,只会做刀削面,吃起来没有杨老头的面劲道。如今杨振兴死了,杨家也没有男丁了,赵彩凤这么一想,觉得杨老头肯定愿意教自己拉面了。只是现在杨家这样的光景,杨老头有没有心情开面摊还两说呢。 赵彩凤想到这里,又觉得前路有些迷茫,宋明轩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也不好意思在开口,两人便安安静静的把面吃完了。 在灵堂里守了一眼,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跟乌眼鸡一样的,一大早隔壁的周婆子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还没推开院门呢,就听她在外头喊道:“老杨头,振兴媳妇死了!上吊死了!” 杨氏正在院里扫地,闻言只丢了扫把开门把周婆子给放进来,问道:“你说谁死了?” “振兴媳妇,国强他娘啊,昨天县衙的捕快到处抓她,她不是逃跑了吗?今儿一早发现在五树坡后面的破庙里上吊自杀了!” 杨氏只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脸上还带着几分厌恶道:“死了也活该,她爹娘也是倒霉,养了她这样一个闺女。” 周婆子走进来,只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东西一样,见杨氏不语,只问道:“国强去哪儿了?那孩子你们预备怎么办呢?” 说道这事情杨氏心里头还真没底,她自己拖着四个孩子,累死累活的,自然是不想让家里再有负担的。但这事儿还得要看杨老头和杨老头的想法。 “我也不清楚,看两老的意思吧,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况且胡家那边,也没说要来领人,这要是冒冒失失送过去,只怕也是丢人现眼,这事儿已经弄的人尽皆知的,两老脸上也不光彩。” 那周婆子道:“我看着国强长大,这孩子可人疼呢,可惜父母都是不长进的,怪可怜的。”周婆子说完这些话,再没别的事,见时辰尚早,便开口道:“我先去张罗坟地的事情,去问问价钱,要是办好了,也能让你弟弟早些入土为安。” 杨氏只忙不迭谢过了,进门的时候瞧见杨国强跪在杨振兴的尸体跟前,蹙着眉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赵彩凤在外面洗了一个脸回来,到厨房拿了两个窝窝头,招呼宋明轩吃了,又拿着一个窝窝头递给杨国强,那孩子虽然接在了手中,却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吃,只还是跪着一动不动。 这时候杨老头从外头进来,见了杨国强欲言又止,只侧过头又抹了一把老泪,开口道:“孩子,我老杨家是没这个福分,如今已是绝后了,一会儿我把你送去胡员外家,他们家家底殷实,你回去也不会过的这样清苦,你既是他们家的孩子,少不得他们也会好好待你的,以前你爹待你不好,如今看在他已经闭眼的份上,你也就原谅了他,给他磕了这个头,我就带你走吧。” 那孩子忽然呜哇一声哭了起来,手里的窝窝头掉在地上,竟是扑过去,趴在了杨振兴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身子抽得都不像话。赵彩凤只觉得眼底湿漉漉的,忙不迭用手背擦了擦脸颊。 那边杨老头只继续道:“你是好孩子,是我们老杨家亏待你了。” 这话说的杨国强抽的更厉害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着爹,赵彩凤心想,其实杨振兴可能私下里还是很疼这个儿子的,但这些事情已经无人知晓了。 这时候杨老太揣着一个布包,在门口道:“老头子,孩子的衣服已经收拾好了。” 杨老头只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傻啦,孩子是要回胡家享福去了,这些破衣服带回去也只有给他们擦地板用,不如就留着给小三子穿好了。” 杨老太听了这话,一时没憋住,也捂着嘴呜咽了几声。 这时候杨国强已经不哭了,从杨振兴的尸体前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道:“爷爷奶奶,你们不用送我过去了,胡家我认得,那地方以前我娘带我去过好几次,就是不敢进去。” 原来这孩子一直都知道……赵彩凤听了这话,越发觉得他可怜。不过杨老头确实身体也不好,又是这样伤心的场面,只怕他也经不住。赵彩凤只想了想道:“姥姥,姥爷,你们在家歇着吧,一会儿邻里都要来吊唁,家里没个主人家也不像话,我和宋大哥送国强过去就行了,你们两老放心吧。” 虽说不是亲生的,可毕竟从小养大,也是心头肉一样的疼爱过,杨老头忍不住和杨老太包头痛哭。那边宋明轩便接了杨老太手里的包裹,上去牵着杨国强的手。 说实话以前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还是一个孩子,不堪大用,但经过昨天的事情,赵彩凤发现,宋明轩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他毕竟还是个男孩子,有时候还是顶一些作用的,最关键是他脑子还很够用。 这么一想,昨天她在文房店里头,未必就没瞧见那掌柜的使坏,赵彩凤和宋明轩一前一后的走着,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便随口问道:“我说,你昨儿到底有没有看见那个掌柜的把纸藏起来啊?” 宋明轩没曾想赵彩凤这时候会问道这个事情,一时便也没反应过来,只如实回道:“看见了。” 赵彩凤闻言,只气的在他身后狠狠的跺了一脚,发现宋明轩不止聪明!简直还很狡猾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第15节 胡家是河桥镇上的富户,祖上是地主人家,到了胡老太爷这一代,捐了一个乡绅,在河桥镇上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可惜胡老爷的儿子不成材,所以便找了梁大人这样一个女婿,没想到倒是投资成功了。梁大人虽然读书上也不是一把好手,但难得在官场上有些经验,十几年的师爷做下来,如今也混到了一个县令。 有一个当县令的乘龙快婿,胡老爷就越发得意了起来,在加上儿子不成器,他也就渐渐不管儿子,只关着自己的几个外孙和孙子了。 昨儿出了这事情,梁大人还当真没捡到好果子吃。在公堂上他是得了百姓的称颂,回到家里少不得跪了一宿搓衣板了。奈何这事情已经发生,也没有任何的回环余地了,胡老爷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最后扯着声音喊:“那逆子……那逆子就让他死在外面吧。” 这不今儿一早,梁大人还没去县府衙应卯,胡家的下人就把他给喊了过去。胡老爷一宿没睡,从头发到眉毛胡子,都好像比往常更白了一些。他闺女县太爷夫人服侍在一旁,看着梁大人狠狠的瞪了一眼,一副母老虎要发威去趋势。胡老爷喝了梁夫人递过去的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我和敬仪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县太爷夫人福身推了出去,胡老爷靠在床上,指着一旁的桌椅让梁大人坐下:“敬仪,我昨晚一宿没睡啊,阿福他不是个人,可那孩子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怎好让他再流落在外呢!” 梁大人这时候也是头皮发麻,今儿一早就有人去县衙禀报,说是找到了豆腐西施的尸体了,眼下这光景一个人犯已经畏罪自杀了,胡福这事情,若是如实上报了顺天府,只怕活命的机会也不大,况且这时候正是他要升迁的时候,要是因为这个事情牵连了自己,更是得不偿失。 胡老爷想了想继续道:“阿福的事情,你就听天由命吧,你科举屡试不第,好不容易能爬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我们胡家也算是靠着你在这河桥镇上有些名望,若不是你这么些年睁一眼闭一眼的,阿福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梁大人一向觉得老丈人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且他年少是又依仗着胡家才有了今日,所以在老丈人面前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如今听老丈人这么说,顿时觉得这些年在老婆跟前低声下气的都值了。 “岳父您别这么说,我要不是您老,我哪里能有今天,上头的明诏虽然没下来,但是孔大人跟我说过,南边有个县不错,让我过去呆上几年,江南那可是鱼米之乡,我还想着带上您和岳母,一起过去住上几年呢。” 胡老爷只摇了摇头道:“我这一辈子都在这河桥镇上过,也觉得不差了,江南虽好,终究是路太远了,况且你兄弟虽然不在了,我跟前还有几个孩子,只是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办一下。” 梁大人见胡老爷说的一本正经,也只一本正经道:“岳父请吩咐。” “那孩子,去年开庙会的时候我见过,确实跟阿福有几分相似,他们住在鸡笼胡同,难得出来,所以我们这边人没常见,若是见了,只怕这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 梁大人一边点头,一边问:“岳父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胡老爷便道:“你或者亲自去,或者派个人去,把那孩子接回来吧。终究是你兄弟的种。” 梁大人只点了点头,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然胡老爷白得了个大孙子,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喜事。 “那行,那小婿这就去安排。” 梁大人正要去出,外头老管家只跑了进来道:“老爷,那孩子来了!” 胡老爷先是一愣,随机问道:“是哪个孩子?是那个吗?” 老管家只一个劲点头:“可不是,就是鸡笼胡同杨老头家的那个,这会儿正在厅里呢,老太太已经亲自迎过去了。” 原来这胡福家里娶了个老婆,也是出了名的厉害,且胡老爷又家教甚严,并不准让他三妻四妾的。所以这胡福在外头坏事做尽了,在家里却不敢半点的忤逆,相反还和梁大人一样,有些惧内。 他虽外头有一个儿子,也不敢说,也不敢带回家,偏生他自己的儿子身子骨又不好,从小就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所以出了这事情,他老婆刘氏哭得天翻地覆的,但胡家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迎了出去。不管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终究也是他们胡家的子孙。 胡老太太出来一看,那孩子长脸方耳正,眉头黑密,看着很沉稳,虽然只有□□岁的样子,但一点儿都没有胆怯怕生的模样,站在堂上坦坦荡荡的,倒是有胡老爷年少时几分样貌,顿时心里就欢喜了起来,只忙喊坐。 赵彩凤伸手摸了摸杨国强的头顶,只怕从今天起,他就该改名就胡国强了。 这认亲的场景,赵彩凤也是两辈子才头一招经历,站在别人家的客厅里,终究有些词穷。那边宋明轩只开口道:“老太太,这就是胡大爷的儿子。” 胡老太太昨儿没去公堂,自然不知道把他儿子揪出来的人就是宋明轩,见他送了自己的孙子回来,便只点头谢道:“你们坐吧,这孩子……”胡老太太又瞧了一眼杨国强,眼里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神色。 赵彩凤也不想劝他去喊奶奶什么的,毕竟要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接受完全陌生的人,还要一些时间。只是让赵彩凤没想到的是,她没开口劝,杨国强却自己跪下来,朝着胡老太太磕了一个响头,直气身子道:“老太太请受孙儿一拜。” 宋明轩瞧见杨国强磕了头,只微微一笑。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的脸上的笑容,想起方才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宋明轩一路都在跟杨国强低头说话,只怕这些都是宋明轩教他的呢。 “快……快起来吧,我的乖孙儿。”胡老太太哪经得起这么一声,顿时眼中蓄满了泪水,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只让丫鬟扶着亲自站起来,走到杨国强身边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国强,国富民强的意思。”杨国强答的口齿清晰。 这边胡老太太还没接话,就听见外头胡老也拄着拐杖走近了的声音,人还没瞧见便听他说道:“名字倒是取得不赖,也不用改了,以后你就叫胡国强好了。” 胡老爷进来,仔细的把孩子打量了一遍,虽然清瘦些,但跟胡福当真是相像的很。胡老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宋明轩中案首的那年,他还派人给宋家送过喜饼,胡老爷自己科举不成,却很看重这些能读书的后生,所以对宋明轩也是记忆犹新。 “宋案首做状师倒也是一把好手。”自己的儿子不成人,也不能怪别人。胡老爷虽然难受,可还是打心眼里佩服宋明轩的。 宋明轩见梁大人和胡老爷都在,只忙向两人行过了礼数。胡国强便开口道:“多谢老爷赐名。” 胡老也看见胡国强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知道他过的清苦,只吩咐下人道:“带大少爷去换一身衣服。” 赵彩凤瞧见两位老人对胡国强都和颜悦色,心下也稍微放宽了一点心。只稍稍抬头给宋明轩使了一个眼色,这人也送到了,亲也认了,他们俩也该回去了。 胡老爷见下人带着胡国强走了,只忙请宋明轩坐下,那边胡老太太虽然难过没了儿子,可新得了一个孙子好歹有些安慰,就跟着下人一起去看孙子去了。 丫鬟送过了茶,宋明轩谦让了一回,仍坐下跟他们说话,赵彩凤便也只好跟着坐下,那边胡老爷便开口道:“宋案首此次可是要去京城备考了?” 宋明轩忙拱手回道:“正是在家备考,预备过两个月进京。” 胡老爷说着,只微微颔首,扭头吩咐了身边的老管家一声,那老管家便躬身推到了一旁的里间,不多时捧了一个红漆木匣出来,胡老爷只开口道:“我素来看重你们读书人,这几两银子,就全当是你送我孙儿回来的谢礼,应该够你上京的盘缠。” 宋明轩一听,忙起身推拒道:“不不不,胡老爷,您太见外了,送令孙回来,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 赵彩凤明白宋明轩这况且后面的意思,若不是宋明轩半路杀出来,凭杨老头和杨老太,谁能想到自己儿子是被人害死的呢?所以对于胡家来说,宋明轩肯定是没干好事的。如今胡老爷却还要赠他盘缠,他当然觉得受之有愧了。 但赵彩凤却不这么想,人有难处那是正常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宋明轩这一科若是能金榜题名,那他就没浪费这些银子。几文钱憋死英雄汉这种事情,赵彩凤不想它发生在宋明轩的身上。便是在现代,家庭条件好的考生,也总是比家庭条件差的考生多一些优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看看排位,不掉就继续更。。。 ☆、第38章 胡老爷见宋明轩实在不肯收,也知道他素来是耿直谦逊之人,只怕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瞧见赵彩凤也在堂上,两人既然一同前来,只怕也是关系不一般,便索性开口道:“这银子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这位姑娘和你一起过来,自然也有她的一半。” 赵彩凤正在想如何劝宋明轩收下这些银子,如今见胡老爷脑子这般灵活,也有了注意,便顺着胡老爷的话道:“没想到胡老爷是如此慷慨大量之人,那这银子我就收下了,多谢胡老爷。” 胡老爷没预料这位姑娘如此爽快,可看她谈吐举止,又分明不像是贪财小人,便也只挤出了一些笑,只点头道:“那姑娘收着吧。” 木匣子送到赵彩凤的手里,眼看着赵彩凤就要接过来了,宋明轩急了,可他又不好意思当着人面给赵彩凤难看,所以郁闷的脸都变色了。 赵彩凤冷眼瞥过他的样子,心里顿觉得好笑,想激一激他,便故意开口道:“胡老爷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就把一半的银子给宋大娘,告诉她这是胡老爷给宋大哥的谢礼,宋大娘一定会感激胡老爷的。” 宋明轩闻言,果真是脸皮涨的通红的,他昨天在公堂上义正词严的时候都没这个样子,如今被一个小丫鬟弄的说不出话来,倒是让梁大人都觉得好笑起来。可一想到这宋明轩昨天害得他不得不大义灭亲,虽然得到了百姓的拥戴,但是回家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梁大人也就笑不出来了。 人也送到了,钱也收下了,赵彩凤便起身告辞了。宋明轩这时候又着急了,心想赵彩凤这人怎么这样呢,才拿了银子就要走了。可是见赵彩凤没有半点要留下来的意思,他也只好跟着起身告辞了。 老管家将两人送到了胡家门外,赵彩凤手里抱着一个钱匣子,瞧着宋明轩那一脸不自在,顺手把那钱匣子往他的手里一撂,只开口道:“自己拿着吧。” 宋明轩出了胡家大门,才算少了些尴尬,见赵彩凤把匣子塞了回来,只开口道:“你给我做什么,这不是你要的吗?” “对啊,是我要的,可这里面有一半,胡老爷说是给你的。”赵彩凤在前面走了几步,见宋明轩没跟上来,便转身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还有这几分不自在,只笑着道:“我是女的,你的男的,就算这里面有一半是我的东西,让你帮我拿着,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宋明轩只觉得无言以对,只好悻悻的捧着匣子,跟在赵彩凤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会儿,宋明轩才开口道:“你收了人家的银子,转眼拍拍屁股就走了,这有失礼数。” 其实宋明轩私下里觉得,对赵彩凤说这些没准她也不懂,一个村姑她能懂什么叫礼数吗?可这几天他和赵彩凤接触下来,又觉得赵彩凤并不像是没有礼数的人。 “你懂礼数你就再回去呆着。”赵彩凤撂下一句话,瞥了眼宋明轩继续道:“这眨眼就要到中午了,你还指望他们留着你吃中饭呢?再说了,一会儿国强换了衣服出来,瞧见我们还在那里,心里肯定不好受。”赵彩凤总算明白了一点,智商高的人情商不一定高,像自己这样情智双高的人,那也是很少的。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一解释,也觉得分外有道理,他在公堂上也算是巧舌如簧的,可是怎么到了赵彩凤的面前,好像说什么她都能反驳过来,完全没有丝毫战斗力了。 赵彩凤见他不纠结方才的那个事情了,这才开始给他做心里疏导:“你别瞧我收这银子收的快,就看不起我,我这是帮你呢!” 宋明轩只低着头不说话。说实话,他听见胡老爷说要资助他进京的时候确实也心动过,但是……再心动那也是别人家的银子,而他宋明轩必定是要凭自己的努力,去考科举的。他心里为了这个事情,甚至对于方才赵彩凤的做法,还有着一些鄙视,当然他是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表现在面上的。 “你家里如今还剩几两银子,我虽然不知道,但肯定是不多了,如今正是你家最艰难的时候,有人雪中送炭了,你不要,也是对的……但是……”赵彩凤说道这里,就停下了脚步,等着宋明轩走过来,宋明轩也听的真切,正等着赵彩凤的后文,可见她忽然不说了,便开口问道:“但是什么?” 赵彩凤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灵动瞥了宋明轩一眼,只开口道:“你口口声声要让宋大娘和阿婆过上好日子,却要她为了你考科举这样劳心劳力的凑银子,你忍心吗?” 被赵彩凤这么一说,宋明轩又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了,只听赵彩凤继续道:“对,你觉得这银子受之有愧,但是只要你努力上进,这一科能高中,那么胡老爷这些银子就没浪费,将来你中了举人,总有个进项,慢慢偿还就是了,非要拧着这几分的骨气,把家里人累出个好歹,算什么事儿呢?” 不得不佩服赵彩凤的口才,这宋明轩越听,越觉得赵彩凤说的有道理,他方才明明也找了几个想要收下银子的理由,可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给推翻了。 宋明轩低下头,觉得有些惭愧。赵彩凤最喜欢看见宋明轩这副小鸡啄米的样子,大男孩一个了,平常严肃的跟个老夫子,被人一教训倒还有几分孩子气,赵彩凤觉得这样的宋明轩特别有趣,就跟得了中二病的学生一样,带着几分叛逆的执拗。 “行了,这银子你好好捧着,回去赵家村,我帮你向宋大娘解释,一会儿你看看里面多少钱,若是有多的,就去文房店里面买一些好的笔墨吧,有句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回可真是露了大馅儿了,这种有内涵有逼格的俗语,怎么可能是她这样的村姑会说的话呢! 果然,从宋明轩的眼中,赵彩凤再一次看见了惊喜和疑惑,赵彩凤想了想,这事情越描越黑,于是只急忙道:“快走快走,姥爷家还忙着呢!” 杨振兴平常人缘不好,鸡笼胡同里没几个人乐意跟他交往的,但是杨老头一家在这边住了好几十年了,大家对他们老两口都很敬重,且如今他们老年丧子,最是一件让人悲痛的事情,所以邻里之间来的人还不少。 赵彩凤和宋明轩回去的时候,就瞧见杨老太在门口唉声叹气的,赵彩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上去问杨氏,杨氏这才拉着她到角落里开口道:“方才有人带话来,你大姨说家里有事儿走不开,就不来送你舅舅下葬了。” 赵彩凤也知道杨老头除了杨氏还有另外一个闺女,也知道那闺女似乎嫁的不错,但她并不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那个大姨有什么事情,能连回来看一眼都走不开,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杨氏脸上只淡淡道:“你那大姨也是寒心了,当年为了你舅舅,我和她两个人都没什么嫁妆,你爹还好,并不敢小看我,可你大姨那户人家并不好相与,这些年她好容易熬了出来,只怕是不想再和娘家有什么瓜葛了。” 杨氏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善心了些,这种事情就算以前再不对,人死了回来看一眼,那也是应该的。赵彩凤只想了想道:“娘你也别难过了,横竖姥姥姥爷还有我们呢,舅舅没了,咱以后带着姥姥姥爷一起过。” 这句话并不是赵彩凤信口雌黄说出来的,昨晚她就想了半宿,对于赵彩凤来说,杨老头不光是她的姥爷,更是一个技术股啊!会拉面,听说以前还是厨子,开了几十年的面条摊还能养活三个儿女,就知道他的手艺肯定不错的。这样的技术人员,放在现代那可是要重金招聘的,况且如今老两口没了儿子,除了依仗杨氏,也确实没有别的出路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眼底早已经含满了感激与惊讶,她昨晚也为了这个事情心烦,作为女儿,她不得不奉养爹娘,可是杨氏自己也不容易,还拉扯着四个孩子呢,这要是再多一对老人,这后面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还真的要好好计较计较了。她原本觉得赵彩凤肯定不支持,却没有想到赵彩凤自己也有这个主意。 “彩凤,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答应让姥姥姥爷跟我们一起过?”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如今除了我们,姥姥姥爷能指望谁?再说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学拉面的。” 杨氏闻言,只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好,你这样上进,你姥爷肯定愿意教你的。” 赵彩凤如今也不担心杨老头藏着掖着了,他儿子都死了,这手艺总是要找个人传下去的,赵彩凤唯一担心的事情,拉面是个体力活,她如今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拉起来,看来得事先练一练臂力的好。 ☆、第39章 杨振兴的丧事办的很简朴,他这样死也不算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最让那些邻里同情杨老头两老的事,就是养了九年的孙子,一眨眼成了别人家的。杨老头为了这事情没少掉眼泪,虽然他们从杨国强出生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世,可该照顾该喜欢的,他们也一样没落下,孩子毕竟是一家人的希望。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家人的希望也就全落空了。 杨振兴的尸首在家里放了三天,葬在了镇外的坟地上。梁大人也派了手下的人送了抚恤的银子来,钱是小事,但毕竟也显示出县太爷的宽厚来。 宋明轩因为这个事情,在河桥镇耽误了三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赵彩凤也知道他归心似箭了。 现在的日子对于宋明轩来说,那可精贵的很呢,少复习一天考试的时候就会多一分的风险。宋明轩想了想,也确实不能在耽误了,从坟地上回来的时候,宋明轩把胡老爷送他的匣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对围着的一家人开口道:“这银子是胡老爷当日给我们把国强送回去的谢礼,我和彩凤一人一半的。” 赵彩凤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老实的人,那天她不过是帮着胡老爷让他把钱收下,没想到他就当真了。 宋明轩打开匣子,见里头放着五个银锭子,每个总有十两银子重,总共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对于像宋明轩这样的家庭,那可真就是一笔巨款了! 宋明轩显然也是被这里头的银子给吓了一跳,他平常笔杆子握的比较多,对这银子的重量却摸的不太熟悉,当时只觉得捧着挺重的,但确实没想到居然有五十两这么多。 “这……”宋明轩看了一眼这银子,顿时就震惊了。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还是整锭整锭的。 “什么这啊那啊的,这银子可没我的份儿,你少在这儿说了,胡姥爷是如何给你这银子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赵彩凤也是无功不受禄的性子,她虽然看着挺眼热的,但这银子是给宋明轩考科举用的,她再穷也不至于要这银子。 宋明轩看着这么多的银子,一时有些失神了。 “这银子是因为胡老爷听说你要进京赶考,所以嘱咐下人特意给你的,你不肯收下,胡老爷才改口说是给我们一人一半的,我不过就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好让你收下银子罢了。”赵彩凤说完,杨氏和杨老头杨老太也都明白了。 他们虽然看着这些银子都眼热,但绝不是贪财的人。况且这两日趁着赵彩凤和宋明轩不在的时候,杨氏已经把他们两个的事情告诉了老两口。杨老头最喜欢读书人,见宋明轩又长的一表人才,心里早就把他当一家人了。 “傻孩子,这可是你上京的银子,快收起来吧,这两日你为了我们家的事情忙里忙外的,我还没空谢你呢,这会子你又拿出这些银子来做什么?”杨老头蹲在门口,那手里的烟杆在墙头磕了一下,慢悠悠的开口。 杨氏也跟着道:“明轩,彩凤都这么说了,这银子我们不能收,你都拿着吧。” 第16节 宋明轩却是没料到胡老爷会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他一个人拿也确实觉得烫手,况且他之前考秀才的时候,不过才花销了十两银子不到,这五十两银子要怎么花?他还没想明白呢…… 看着宋明轩一脸迷茫的样子,赵彩凤只笑着道:“行了,你要是真觉得这银子太多了,那我就帮你收着点,反正你有哪些花销我也知道,一会儿你回去之前,先去那个文房店里头再买一些你要用的东西,这两个月就不用再到镇上来了,怪耽误时间的,另外如今你有了银子,也别去住什么柴房了,酒楼里白天晚上的客人那么多,你怎么看书温习,不如让李大叔找个像样的清静地方,租上一个月,你也好安安静静的看书。” 宋明轩哪里知道赵彩凤能为他想的这样周到,有些事情,他连自己都还没有开始想呢。考秀才的时候在县学,要求也没有考举人那么高,那时候他只在亲戚家借住了几宿就过来了。 后来第二年去考举人的时候,那时候他年纪小,跟着他们有经验的穷考生一起去的,因为没钱,所以在客栈里头找了一个通铺,别说看书了,晚上的呼噜声那真是叫人振聋发聩,他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只是,这些事情他自己知道也就罢了,赵彩凤怎么都能想到呢!其实这些事情,对于现代学霸赵彩凤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当年她高考的时候,她家就在考点外面租了一个单室套,在那边足足住了小半年呢。很多事情有备无患,优异的成绩有时候不仅仅要依靠个人天赋,后天的帮助也是很有作用的。 “这么说来,这些银子还未必够你一趟去京城考试的花销呢,你这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杨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类型,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宋明轩脸上却还是依旧老神情,只皱着眉头这这那那了半点,最后赵彩凤一锤定音道:“行了,让李大叔给你找房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张罗了,到时候我去说罢了。”租房子这种事情里面的门道还挺多的,宋明轩一心备考,这些事情哪里会放在心上,少不得等去了京城之后,才发现自己要露宿街头了。 杨氏以前从来没觉得赵彩凤这样能干,但自从投河被救上来之后,赵彩凤就比以前能干也懂事了很多。杨氏只当是自己闺女因为受了挫折,所以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做父母有哪个不盼着儿女好的,所以虽然赵彩凤如今和之前大不相同,但杨氏对她是一点儿也不怀疑的。 宋明轩依旧红着脸,他抬起头正好就看见杨氏瞧着他的眼神,如今这一家子,只怕除了赵彩凤,其他人都已经把他当女婿看了。 宋明轩这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倒是一脸淡然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些话,也不过就是真心想帮他,并没有像杨氏这样,热络的让他有些尴尬。 “这个……”宋明轩还想开口,赵彩凤又开口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复习备考,你要知道,这五十两银子你不是白得了,以后你高中之后,定然是要连本带利的还给胡老爷的,这可就是背在你身上的债了,为了还债,你也得头悬梁锥刺股了!” 宋明轩被赵彩凤说的一愣一愣的,杨氏也不知道赵彩凤什么时候也能出口成章了,不过她听着有道理,就跟着点头。宋明轩想了想,还是觉得无话可说,便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听你的吧。” 赵彩凤点了点头,伸手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只开口道:“别的先不着急买,先去香烛店里面,买几打蜡烛,打几斤灯油,我家的牛粪都要被你烧光了,你还真好意思呢!” 宋明轩哪里知道赵彩凤会忽然提到这个,只抿着唇,脸皮涨得通红。 这一耽误就是好几天,但杨氏却还不能跟着赵彩凤他们回去,杨振兴刚死,只留下杨老头和杨老太两个人在镇上住着,杨氏很不放心。赵彩凤想了想,只出了一个主意道:“娘你先在这边陪姥姥姥爷几天,我回去给老三收拾一下,家里的银子只怕也差不多快够老三念私塾了,改明儿我让村里人把老三带出来,让他就在姥姥姥爷家住下,顺带念书,陪着两老。” 杨氏觉得这办法可行,又嘱咐了赵彩凤几句:“那我就在镇上等着老三过来,你看看这两日有什么人要上镇上来,给打个招呼,让他们带老三一程。” 赵彩凤穿越之后最大的感慨就是这句话:远亲不如近邻啊!在现代的时候,她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住了三年,也没跟对面的住客说上几句话,更别提互相帮衬着了,可眼下她能依靠的,却只有这些都苦哈哈的邻里了。 回去的山路不好走,赵彩凤别的都还好说,只是走路当真是不厉害的。宋明轩却很持久,别看他瘦,他走起路来,腿长步子大,输出稳定的很。不过能看得出来,为了等赵彩凤,宋明轩已经故意降低了频率和速度了。 宋明轩心里头感激赵彩凤,他以前考科举的时候,总觉得分外寂寞,因为很多事情许氏是不懂的,大家都以为进了京城,在那考场里头坐上三天,出来就应该是个举人老爷了。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到京城只是第一步而已,要考上却是难上加难。很多考生提前半年就在京城住着,那边有上好的书院,还有国子监里头的先生,跟他们切磋文章,可能几天就有几年的精进了,但是这些机会,宋明轩都没有。 作为一个草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考考考! 作者有话要说:  《雍史——宋相国列传》:吾妻彩凤,年少聪慧,以牛粪为媒,助吾苦读,此事甚觉难忘,天下学子当共勉之。 ☆、第40章 作为一个草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考考考! 但是,宋明轩发现,这几天和赵彩凤接触下来,赵彩凤似乎很理解他的这种心境,而且在念书方面,赵彩凤出的那些主意都非常不错。 宋明轩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拖着脚步的赵彩凤,开口道:“彩凤,我们在路边歇一会儿,吃些干粮吧?” 赵彩凤早就想这么干了,不过她现在最想的一件事情其实还是早点回家,作为一个现代人,三天没有洗澡换内衣内裤,她都觉得自己快死了有没有啊! 赵彩凤点了点头,走到路旁的一根树桩上坐了下来,她们刚刚走过了一段山路,这一段的路还算平整,要走到赵家村的话,大概还需要半个多时辰,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 赵彩凤坐下来,弯腰用小拳头捶着自己的小腿,这让宋明轩想起了那日赵彩凤给他捏腿的场景,顿时只觉得脑袋轰隆一下热了起来,又脸红的恨不得钻个洞消失了算了。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的背阴,这时候宋明轩扭着脑袋,递了一个水囊给赵彩凤。 赵彩凤平常不爱喝水,又觉得背着累,所以把水囊留给了杨氏,可这会儿赵彩凤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见宋明轩主动把水递了过来,便接过了,拔下木塞子喝了几口也没把塞子盖上,直接就递给了宋明轩。 这水囊刚刚被赵彩凤喝过,虽然并没有直接接触什么,可这是间接接吻的道理,宋明轩还是懂的,所以看着那喝水口上亮晶晶的东西,宋明轩一时不能判断这到底是水囊里的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喝不喝啊?老让我这么举着?”其实赵彩凤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她发现宋明轩只有在怕羞的时候,才是男孩子的模样,这种调戏让赵彩凤觉得心情愉快,反正她是不喜欢看见宋明轩那一脸老成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孩子嘛,这样多可爱? 宋明轩见赵彩凤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想法,便红着脸把水囊接了过去,就着喝了两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明轩总觉得这水囊里的水,似乎也比之前他带的要好喝很多了。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加快步伐,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了赵家村。 赵家村屁点大一样的地方,不过幸好这时候正是村民做晚饭的时间,大家也并没有在意赵彩凤是和谁一起回来的。 赵彩凤回到家,发现赵文也在家里面。她有大半个月没瞧见赵文了,发现他晒的很黑,脸上似乎没有原来那样饱满了,可看起来也不像原来那样傻了。 赵彩凤正说怎么自己家里没别人,就听见赵武从隔壁宋家冲了出来,大声喊道:“姐,你终于回来呢!娘呢,娘回来了吗?” “娘没回来,你姥爷家出了点事情,娘要在那边照应几天。”赵彩凤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厨房看了一下灶台,见灶台上干干净净的,也知道这几天并没有开火,果然赵武就老实交代道:“有人来家里传话了,说舅舅去世了,你和娘都回不来了,许大娘就让我带着妹妹这两天在她家吃饭,我有帮大娘烧火,还有割草喂鸡。” 赵彩凤揉了揉赵武的脑袋,这个弟弟她真是太喜欢了,又乖巧又懂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这也是让赵彩凤觉得自己要安心接受穿越事实,留下来奋斗的一个原因吧。 这时候许氏从隔壁过来,见赵彩凤坐在客堂里,边开口道:“彩凤,时候不早了,你今儿也别开火了,到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赵彩凤这时候也没得选择了,就答应了下来,况且宋明轩那些银子的事情,少不得要跟许氏交代一下。 回来的时候宋明轩去文房店又买了一些笔墨纸砚,这会子都跟宝贝一样的收了起来。虽然他很舍不得,但在赵彩凤的坚持下,还是买了几打蜡烛。又再赵彩凤的建议下,去药铺买了一些熏蚊虫的蚊香。 宋明轩也真是佩服赵彩凤了,居然能想得这样周到。往后这日子一天天的热了,乡下人家蚊虫成群,这也是宋明轩讨厌夏天的一个原因,可他没想到赵彩凤能连这一点都给他想到了。 宋明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了起来,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放松的,又带着几分感慨的笑。他整理好东西,走到外头客堂里,看见角落里供着的他爹还有如月的灵位,上前点了一支香,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如月……也许真的是你上天有灵,临死前还给我指了这一条明路,只是……宋明轩内心多少还有些纠结,他想起赵彩凤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分明觉得,她那样子,其实并不像是喜欢自己。 宋明轩去后院洗了一把脸,回房换了一身衣裳,瞧见赵彩凤一家都来了。 宋家客堂里有一张八仙桌,寻常不怎么用,只有过忌日的时候搬出来用一用,今儿倒是难得搬了出来,几个人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许氏做了韭菜炒鸡蛋,虽然赵彩凤觉得改名叫韭菜炒鸡蛋沫比较恰当,但孩子们都吃的非常开心,小米粥喝得那叫一个香啊。 赵文吃完了晚饭,放下筷子对赵彩凤道:“姐,我明天一早还要跟师傅走呢。” “去哪儿?”赵文出去了大半个月,回来说话都顺溜了,这让赵彩凤很欣慰,虽然他脸上那股子傻样还没改,但至少不像以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他不是正常人。 “不知道。”好吧问了等于没问,赵彩凤也没辄了,赵文继续道:“师父让我在村口小桥边等他,说带我去赚钱。” 赵彩凤见他说的还算清楚,便也没再继续问了,明天少不得起个早,把他送到村口的小桥边,这样也能见一面钱木匠,问问赵文现在的情况,真要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那还是让他在家里呆着算了。 “行了,你先回去洗洗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赵文点点头,先走了,赵武看看赵彩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走,赵彩凤便把他喊住了:“小武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杨氏不在,赵彩凤还真觉得有点长姐如母的样子,只继续道:“我跟娘商量好了,送你去镇上的私塾念书,姥姥姥爷没了舅舅,身边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你去念书也不用你照应他们,不过就是给他们老两口做个伴儿,明儿我就给你收拾东西,你早些过去,娘就可以早些回来了。” 赵武一听,只你开问道:“那小蝶咋办,我走了家里谁带她呀!” 这时候陈阿婆正拄着拐杖从后院走进来,闻言便道:“小蝶跟宝哥儿玩的好的很呢,我替你看着,你好好念书去,将来也考个秀才回来,给你娘争气。” 赵武闻言,立刻垂下了脑袋,撅嘴道:“我怕我太笨,不能向宋大哥一样上进,要是念不好怎么办?” 赵彩凤只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笑着道:“笨就笨鸟先飞,谁一生下来就会念书的,要是老二聪明,还能轮到你,别在这儿怂了,好好想想,怎么能让先生收你吧!” 古时候私塾虽然没有现在的私立学校一样严格,但是有些先生收学生也是要看资质的,要是向赵文那样的,只怕跑遍了京城也未必有先生收他的,但是赵武还算聪明,这头一关应该不会那么难过。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宋明轩终于开口:“你别着急让小武去镇上,这两天我给他补一补,先背个《三字经》,再练一下书法基础,握笔,姿势,简单的字先写起来,以前家里缺笔墨,我只让他用树枝写过,现在东西全了,正好让他练一练。镇上的老先生喜欢收字写的好看的学生,认为这样的学生勤恳刻苦,要是小武能把字写好一些,那肯定就会被收下的。” 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说的很有道理,况且她那天看见了宋明轩写状书的那一手字,放在现代简直都可以封书法家了有没有,可惜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也能练出来。 “那……好吧,你可尽心些,要是考不上,我娘会难过的。”赵彩凤这句话一出,顿时让宋明轩觉得亚历山大,只急忙起身道:“小武,你今儿别回去了,时间太短,我现在就先教你吧。”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刚收拾了碗筷进来的许氏有些不明所以,只问道:“这天都黑了,不如明天早上再说吧,小武也要睡觉了。” 宋明轩却摇了摇头道:“刚买了蜡烛,正好可以派上用处,家里原本三字经的书被老鼠啃了,我先默一遍出来,让他一边认字一边背诵吧。” 赵彩凤见宋明轩带着赵武进去了,这时候也偷偷的回了自己家一趟,把宋明轩非要寄存在自己这边的钱匣子搬了过来,和许氏一起到了里间说起话来。 “许大娘,这银子是河桥镇上胡老爷资助宋大哥考科举用的,他脸皮薄不敢收,我替他收了起来,如今就交给你好了,眼看着这都六月份了,是时候要给宋大哥在城里找个房子了,这考科举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第41章 许氏是个庄稼人,只知道存银子给儿子念书,哪里知道这念书考试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听赵彩凤说要找房子,就纳闷了。 “这怎么还要找房子啊?随便找个客栈住一下,不就行了吗?”许氏记得上次宋明轩进京赶考的时候,可没那么麻烦。 “当然要找一个僻静一点的房子,客栈里人来人往,怎么看书呢?去考试又不是去玩的,而且三场一连九天,在客栈住九天银子也不少,只怕都够租一间院子一个月了吧。”赵彩凤虽然没去过京城,但是按照经验分析,就是在现代,租房子住也比住酒店便宜啊。 “怎么这么麻烦呢,我们家在京城可没有一个熟人,这房子怎么找呢?”许氏这下犯难了,赵彩凤说的容易,可她从来没办过这些事情,倒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现在银子也有,过几天我去问问李大叔,看看他最近会不会去京城,要是去的话就让他打探打探,王燕如今在京城的恭王府当丫鬟,或者给她稍个信,问问看她有没有办法介绍个地方。”赵彩凤以前从来没想着到处求人,可到了古代她也只能好好的利用起这些邻里关系了。 许氏听她说的有理有据的,又觉得赵彩凤迟早都是他们宋家的媳妇,所以就索性开口道:“那这事儿我就托付给你好了,这银子你也别给我,横竖你给明轩张罗好了,他上一回就没考中,这回要是再不中,家里头也没多余的银子供他了。”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上回宋大哥要是能考上,那他就不是人才了,是天才,这考科举哪里有这么简单的。”赵彩凤前世也去参观过江南贡院,那里面的考舍那可是密密麻麻的像小弄堂,这样的考试条件,要想发挥正常也不容易了。赵彩凤也是深深的同情这个年代的读书人。 许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觉得有些汗颜,这些年她忙着地里,对宋明轩虽然关心,但大多数的时候只是说几句:二狗,你要好好看书啊,家里头就指望你啦! 她从来不知道,宋明轩在除了念书之外,还会遇到这么多的难题的。考试没地方住、复习没地方去、还有可能连饭都没吃饱。 许氏看了一眼匣子里的银子,她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整锭的银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宋明轩,只叹息道:“我家明轩命苦啊,投生在这样的人家,但凡在别的条件好些的人家里,何至于受这样的苦处。” 赵彩凤倒是不会自怨自艾,她如今穿越成了这么一个穷村姑,再抱怨也没有用了,反倒安慰起许氏:“古人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宋大哥他这样求上进,老天爷一定会对他厚待的。” 不过这也只是赵彩凤安慰许氏的话,考科举这东西,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比如宋代那个柳永吧,诗词文章写那么好,不也自嘲: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么…… 既然许氏打算把钱交给赵彩凤打理,赵彩凤便也不推脱了,对于五十两银子的巨款来说,如何把这些银子花在刀刃上,那也是一件值得研究的事情。 更何况,京城的物价她也不知道,别到时候等宋明轩去了,银子又不够花了。所以,这些钱要尽可能的多留一些给宋明轩傍身用,袋用有钱好放心呀! 赵彩凤和许氏商讨好了这件事情,便抱着赵彩蝶先回了赵家。看着家徒四壁的样子,赵彩凤方才满满的斗志有少了一半了。 赵文已经洗漱干净在炕上睡觉了,赵彩凤看了一眼靠在角落里的脚盆,抱着去河边洗洗干净。等有了多余的银子,第一件事就是在买一个木盆回来! 第二天一早,后院的公鸡叫过了三遍之后,赵彩凤急忙从炕上起来,才想起今儿赵文又要跟着钱木匠出去,只忙起身替他收拾行李。家里头也没什么干粮,幸好昨晚许氏送了几个窝窝头过来,赵彩凤便用布包了起来,又煮了几个鸡蛋一并放好了让赵文带着路上吃。 赵文跟在赵彩凤的身后,显得人高马大,虽然痴呆木讷,但很听话安静。早上出来下地的人不少,一路上田里人瞧见赵彩凤带着赵文,都打招呼问好。 赵彩凤对于这些愿意跟她打招呼的,不论他们背地里有没有议论过自己,她都能大大方方的和他们聊上几句。这时候正巧后面王鹰赶着个牛车过来,见了赵彩凤便开口道:“彩凤,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没见着你?” “我舅舅没了,前两天在镇上料理丧事呢。”赵彩凤靠在路边先让王鹰的牛车过去,又问:“你这一大早去哪儿呢?” “去我二婶的庄上,我二婶儿子去城里考举人了,她陪着去了,让我过去给刘三叔帮个忙,最近不正收玉米嘛!” 王鹰口里的二婶,就是赵家村有名的熊大胆,守寡之后一个人拉扯了两个孩子长大,后来她闺女嫁给了牛家庄的刘老三家,那刘老三媳妇就是她小姑,谁知前几年庄上闹事,她小姑死了,她帮忙料理丧事,料理料理着和自己的亲家公对上眼了。 这事儿照理说那是大逆不道的,可谁让她们现在攀上了京城的大户人家,做了庄头,所以背地里虽然遭人诟病,但实际上羡慕她的人还不少呢。 所以,按照赵彩凤的想法就是,其实那些人也就是柿子捡软的捏,看着你过的不好了,就没事说你几句找存在感,等你真的过上好日子了,没准她们又是另外一副嘴脸,溜须拍马的说不定还有呢! “你去吧!”赵彩凤脸上带着笑对王鹰道。 王鹰便道:“离村口还有一段路呢,你上来我拉你过去。” 赵彩凤想了想,她也不是头一次坐王鹰的车,所以便答应了下来,和赵文一起坐了上去。 第17节 牛车本来就很慢,再加上王鹰似乎故意放慢了赶车的速度,所以赵彩凤觉得坐在上头有些摇摇晃晃。 “彩凤,你是真的打算跟了宋二狗了?”王鹰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其实这赵家村未婚的男娃也就那么几个了,除了几个已经定亲的,还有几个人心里其实都惦记着村花赵彩凤,当然这王鹰也是其中一个。 赵彩凤哪里知道,这人长的好看些的好处原来那么多,作为村花她虽然守了望门寡,但似乎桃花运还算不错,先是有孙水牛桥头拦着,现在这王鹰好像也有点不对劲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要跟了宋二狗了?我爹才死两年呢,我才没那么快要嫁人。” “那你……”王鹰听赵彩凤这么说,显然有些着急,只继续道:“那你们家那木栅栏怎么就拆了呢,村里人都看着呢,这不好。”王鹰是个老实人,说话老老实实又腼腆,让赵彩凤觉得很有意思。 “你没瞧见那地方装了别的东西了吗?那东西我们两家合装的,自然就摆在中间了。” “原来是这样啊……”王鹰嘟囔了一句,又偷偷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郁闷难当,赵彩凤长的好看,他心里是非常喜欢的,奈何家里的老人都说赵彩凤生的好看命不好,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守望门寡? 王鹰私下里试探过自己爹娘好几次,奈何他们俩没一次松口的,眼看着赵彩凤跟宋明轩越走越近,而自己却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的爹娘,王鹰也是急的火急火燎的了。 赵彩凤反正没存着要嫁人的心思,见王鹰忽然不说话了,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的桥头,钱木匠果真在那边等着,瞧见赵彩凤也来了,只笑着道:“彩凤,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送送老二。” 钱木匠看了一眼王鹰,笑着道:“你也是去你二婶的庄子上?那正好顺路了,前几天刘庄头过去林家庄看见了我做的秀才舂,让我给他庄子上也做几个,我今儿正要和赵文过去呢,正好可以搭个便车了。” 王鹰一听,只笑着道:“那感情好,一起走吧,这过去还二三十里路呢,走过去可不得一天了。” 赵彩凤见赵文有顺风车搭,也放心些,又问钱木匠:“钱大叔,我二弟行不行啊?他要是学不会你就慢慢教,他其实就是笨一些而已,别的也没什么。”自家的孩子总是心疼的,赵文虽然这样,赵彩凤也不忍心多说他。 “你还别说,老二学的很快,虽说木工那块现在还不会什么,但是递家伙、搬东西很不错,帮了我不少忙呢。” 赵彩凤见钱木匠这么说,也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光景了,赵文这智商在这边,想要让他跟正常人一样学习,只怕是很难的,也难得钱木匠居然不嫌弃他。 ☆、第42章 赵彩凤送走了赵文,回家也忙了起来,要给赵武整理行李。马上天气热了,夏天的衣服都准备着,幸好夏天衣服薄,也不用大包裹。还有一些日用的小玩意,也要随身带着。 去拜师又要带上束脩,赵彩凤拿了杨氏平常放铜钱的匣子出来,见上回钱木匠送来的一些碎银子连同她打短工赚的钱都在里面, 这村里头也没有什么要花销的地方,所以赵彩凤想了想,把这些银子和铜板全包了起来,让赵武一起带到镇上去,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一年的束脩。 赵彩凤整理了半天衣服,发现赵武压根就没有几件像样的,那些衣服要么就是赵文穿下来太大的,要么就已经小的了。 赵武要去镇上念书,要是穿的太寒酸了,就算先生不在意,但他的那些同学,肯定也会瞧不起她的。赵彩凤作为穿越女,更是了解这一点,虽然这种攀比的风气要不得,但是咱也不能让自己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说干就干,赵彩凤往后院看了一眼,见那纺车上还挂着半截布,这要是织好了,也能给赵武做一套像样的衣服出来。赵彩凤坐下来,拿着纺锤看了半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隔壁请教陈阿婆去,这东西看着挺精密的,万一要是被自己捣鼓坏了,杨氏又要郁闷了。 赵彩凤今天起了个大早,这时候也刚到吃早饭的时候,穷人家吃饭没个准点,赵彩凤才抬头就瞧见他们家灶房的烟囱正冒着烟。 天气好的时候,陈阿婆能拖着病退稍微在家里走动走动,这个时候一般是她在弄早饭,赵彩凤便直接去了灶房。 果然锅里的粥已经滚了,陈阿婆听见外面动静,以为宋明轩来了,只开口道:“明轩,可以吃早饭了,喊了彩凤一起过来吃吧,她一个女孩子家的,省得她开火了。” 赵彩凤忙道:“阿婆,是我呢,我刚送了老二去找钱木匠,回来给小武整理衣服,发现他都没几件像样的衣服,想请阿婆教我弄纺车织布呢!” 陈阿婆一听,只道:“我差点忘了,小武也要去私塾念书了,出去念书是要穿得体面些,那些富人家的孩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明轩小时候不知道被欺负过多少回,也不知道为了这个哭了多少回,吵着嚷着不肯去念呢,后来大了才好些的。” 赵彩凤听陈阿婆这么说,又想起宋明轩那面白严肃的样子,似乎能想象出他哭鼻子的样子,只笑着道:“宋大哥小时候这么爱哭鼻子吗?” 陈阿婆从灶膛后面出来,揭开锅盖用勺子舀了舀锅里的小米粥,一边道:“这孩子性格随他爹,重感情,也容易哭鼻子,别瞧他平常一副大人模样,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呢,上回去考举人,没中,她娘说了他两句,他自己憋在家里哭了总有半个月,你还记的不?” 赵彩凤当然不记得……原来宋明轩还有这样的黑历史!不过仔细想一想,宋明轩那时候才十五岁啊,赵彩凤十五岁的时候,除了追星和念书,好像什么事情都还不会呢! “阿婆,我说句实话,您别在意,其实考科举这回事,真的不能急,你想想看,多少人一辈子都是个穷秀才,就知道这科举不好考了。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样的话会给宋大哥压力的。” 赵彩凤记得当年她高考的时候,老师也劝她爸妈不要给她压力,其实不管是换了什么朝代,考生家长望子成龙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于宋明轩来说,他这个学习环境明显是差到了极点。 赵彩凤那时候至少每周两次强化班,又住在考点隔壁,每天睁开眼睛除了看书做习题之外什么都不用担心。而宋明轩除了这些,还要担心考试的盘缠够不够,去了城里要住那儿,买笔墨纸砚是不是又缺钱…… 这样一对比下来,赵彩凤简直对宋明轩同情到了极致,又觉得他最近实在是看书的时间不多,这一科能考中的机会当真很渺茫。想到这里,赵彩凤就给陈阿婆做心里建设了。 陈阿婆听完,只点点头道:“我也跟她娘提起这事儿,娃要是没考上,那也不能怪他,瞧瞧我们这家里,有个相像的给他读书识字的地方吗?他能考上秀才,我已经很满意了,若是考不上,咱以后也不考了,在镇上找个活,或是做教书先生,或是做个掌柜的,只要能养活妻儿老小就够了,我们两个老的,靠着几亩薄田也能过下去。” 赵彩凤见陈阿婆倒是说的合情合理的,只是瞧着宋明轩这尿性,他虽然也曾在赵彩凤跟前发过誓,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么多年念下来说不去考科举了,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呢!横竖现在进京赶考的银子有了,少不得也要拼上这一把了。 赵彩凤上前扶着陈阿婆往外走,陈阿婆一想到方才赵彩凤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心疼宋明轩呢,顿时就觉得老怀安慰的很,只笑着道:“你能这么替明轩想,那就太好了,就怕你年轻,以为读书认字都简单着呢!” 赵彩凤只跟着陪笑,又道:“哪能呢,读书可难了!这我懂。” 陈阿婆被哄的乐呵呵的,扯着嗓子喊宋明轩出来吃早饭,一边又对赵彩凤道:“哦对了,你刚才说要学织布的?也别织了,眼看着这天气就要热了,你这粗布的面料织出来做成了衣服也穿不起来,一会儿我去找找,看看明轩小时候穿的衣服还在不在,有的一早就给了你们家老二了,有的兴许还留着。” 这时候宋明轩和赵武从房里出来,赵武嘴里还在念叨着“人之初、性本善……”,一双小眉头都皱道发际线了。看见赵彩凤也在,顿时就收回了痛苦的表情。 赵彩凤见他那样可怜,便开口道:“先吃吧,吃完了在念,今天要是背不出来,晚上就别吃晚饭了。” “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知道,这个《三字经》好难好难的!”赵武抗议道。 赵彩凤笑嘻嘻的走过去,问他:“有多难?不过就是三个字叠在一起念下去而已,我听了都会几句呢!” 赵武显然觉得非常不服气,瞪着眼睛道:“我不信!” 哈哈这回赵武可算是找错人了,虽然赵彩凤没有受过系统的国学教育,但这《三字经》《弟子规》太还是背得很顺溜的。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行啊,一会儿让宋大哥念一遍给我听,咱两一起学,看晚上谁先背出来!” 赵武一听这个办法相当公平啊,他姐也从来没念过《三字经》,到晚上背出来应该不算很难,这次他赢定了。 宋明轩只抬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赵彩凤忽然觉得他薄薄的唇瓣似乎微微翘了一下,只开口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小武你和你姐一起学吧。” 大家用吃过了早饭,许氏出去田里,赵彩凤把赵彩蝶抱了过来和宝哥儿一起玩,自己则去请教陈阿婆如何用纺车。 到了这儿,这些博物院里看见过的东西都成了日常用品,赵彩凤决定好好的学一学,结果发现其实并不是很难,只要手脚协调,一边扔纺锤,一边踩踏脚,让后拉着架子把线拍实,就能织成平整的布料出来了。 不过赵彩凤稍微织了几下,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这个原身的身体有些不协调,每次想动手的手,都会先动脚,这大概是她一直没学会纺织的原因。 赵彩凤忙了大半天,才织出一尺布来,顿时觉得要靠织布为生这种想法也太多余了。正这时候,陈阿婆拄着拐杖从后门出来,朝着赵彩凤这边喊道:“彩凤,这儿有几套衣服,是以前明轩上私塾时候穿的,我瞧着虽然有些大,但是改一改小武也能穿。” 赵彩凤看了一眼,那几件衣服浆洗的很干净,但是很明显就是洗过太多水,又老又旧了。 古代的染织技术不过关,又没有好的固色剂,所以就算颜色再鲜艳的衣服,洗两水就旧了。但是可以看出,宋明轩在穿这些衣服的时候很细心,因为即使是袖口或者是膝盖的地方,都没有半点被磨损的痕迹。 赵彩凤接过了衣服,瞧了一下针脚,这改衣服的任务她看来是接不下来的。别到时候衣服没改成,被自己给糟蹋了。 宋明轩的房间里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赵彩凤听着倒是有些陶醉了,她前世看过的言情小说也不少,只可惜大多数是穷书生高中之后,飞黄腾达,抛弃原配的戏码,不然哪里来那么多的重生复仇文呢…… 赵彩凤自嘲一笑,重生复仇她没轮上,反倒是赶到穿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个作者,把她的故事写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了一百多章,终于审核到了自己的,我去睡回笼觉啦,你们慢慢享用~~~么么哒,以后还是十点替换吧~~省得早起晋江还不给力= = ☆、第43章 一直忙到了晚上,赵彩凤才算织出了大约三尺的面料来。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赵彩凤深深的体会到了劳动人民的辛苦。这个时候赵武高高兴兴的跑过来,说是要跟赵彩凤比背书。 赵彩凤哪还真跟赵武比呢,只骗他先背了一遍,然后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耍赖了。她倒不是不会背,只是她才听过一遍,要是真的背出啦了,宋明轩那家伙贼精,没准又要多心了。 赵彩凤背了前头几句,后面就推说想不出来了,这时候正好许氏也从地里回来了,赵彩凤知道许氏会裁剪,所以打算等晚上拿着织好的布料去找许氏,让他给赵武裁一身衣裳。虽然赵彩凤针线活不好,可是凡事都有个头一次,她都来了这儿了,不可能一辈子不摸针线的。 晚上吃过了晚饭,宋明轩夸赞赵武道:“小武的脑子很灵活,今天不光背了《三字经》,还被了一些《声律启蒙》,而且我发现他反应灵活,只教一遍后面就能自己对出来了。” 杨氏不在家,赵彩凤的长姐气概就越发显示出来了,散发着浓浓的御姐气息,见宋明轩夸奖赵武,只笑着道:“这就叫脑子灵活了?不过死记硬背而已,读书要是靠背的,那些老童生哪个不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读书要讲究融会贯通、灵活运用的,而且不能沾沾自喜,他才会背个《三字经》就夸他,你这样当教书先生,可不是要误人子弟?” 宋明轩不过就是随便一说,谁知道赵彩凤还居然能说出这么一堆反驳的话,可偏偏赵彩凤这话在理啊!他们读书最怕的就是入了死胡同,最后成了学究,钻在里头出不来,真到那个时候,考不上举人进士也就算了,最怕就是把心性也给磨坏了,只能一辈子穷困潦倒。 “咳咳咳……”宋明轩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表示非常惭愧。他年纪虽小,但是去县学的时候还有不少同窗都已经是三四十的老同学了。那些人嘴里念的虽然是锦绣辞藻,但奈何立意平庸,所以屡试不第。 宋明轩自己年纪小,不敢说什么,其实心里面对那群人还是很敬而远之的。 瞧见宋明轩低着头一副尴尬的样子,赵彩凤赶紧又找回了一些自我。她自己其实也挺佩服那些处处小心,能不被人瞧出端倪的穿越女的。赵彩凤自觉没有那种聪明才智,若不是她穿到了这个地方,除了宋明轩之外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只怕她早八百年就被人给揭穿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是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儿晚上你早些睡吧,昨晚听说你辅导小武很晚才睡觉,你自己的功课也不能耽误的。” 宋明轩如今对赵彩凤的态度,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看见赵彩凤的时候,他心里有底,看不见她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在许氏说她把那些银子交给赵彩凤去打点的时候,宋明轩又觉得特别的放心。 “功课并没有放松,这几天正在看往年的题目,打算写几篇文章,等去京城的时候找以前认识的同窗看一下,我许久没入学堂,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做写什么文章。”赵彩凤一听,不得了了,这考科举不知道近些年的题目走向,就跟高考没有名家猜题一样,心里那叫一个玄啊! 赵彩凤想了想,斩钉截铁道:“这样吧,过两天正好小武要去镇上,他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我去县衙找那个梁大人,让他帮忙到县学弄一份最近禀生们常做的题目来,让你回来模拟一下,你说怎么样?” 宋明轩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么远的路,让个姑娘家去给自己跑。 “不……不用了,前两年的题目册子我还在呢,我就在这里选几道题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史论策论,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宋明轩虽然说的轻巧,但他其实内心对那东西还是挺渴求的。因为没下场子之前,所有的题目都是可以查阅史料,并且可以慢慢琢磨的。这若是真的让他碰上了一题,在家里用心做出来的文章,肯定比在场子里急急忙忙写的要好上很多。 瞧着宋明轩那一脸既向往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赵彩凤也没空跟他多说了,只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宋明轩抬起头看着赵彩凤,脸上有些**辣的,这样费事的事情,她一句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就揭过了吗? 赵彩凤回了自己家之后,许氏从房里出来,看见宋明轩还在客堂里发呆,只问道:“怎么不进去看书呢?蜡烛都买回来了,你要用功啊!” 宋明轩愣了一下,问许氏:“彩凤说过两天帮我去县学求题目册子,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她未来的相公,她不关心你关心谁啊!”许氏听了,笑得眉开眼笑的,“谁不想当举人老爷的夫人啊,你爹是没那脑子,如今你上进,也好歹让我当一回举人老爷的老娘吧!” 宋明轩被许氏这么一说,越发不好意思了,可看着赵彩凤这热络劲儿,难不成她是真的指望着要当举人夫人了?宋明轩越想越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连身子都觉得发热了起来,只跑到后院里面,打了一盆冷水洗脸。 赵彩凤真没打算当什么举人夫人,只是她向来性格如此,身为学霸,她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提高学习效率,怎样才能在考试中夺得好成绩。赵彩凤不会打没准备之仗,所以她认为宋明轩既然要去考科举,就必须要做百分之百的准备。毕竟科举和高考还不一样,高考每年一考,科举错过了就又是三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作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的古代人来说,三年实在太长了。 赵彩凤拿着许氏裁剪好的衣服,坐在廊下缝衣服,这会儿天刚黑,她还能就着月光缝一会儿。 赵武正在房里哄赵彩蝶睡觉,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两人的呼噜声了。念书是个体力活,当了学霸赵彩凤才真正了解,在人前说什么回家不看书都是假的,还不得回家偷偷卖力!毕竟这世上叫做天才的那种人太少了。 赵彩凤缝了一会儿,发现隔壁宋明轩的房里点起了蜡烛,看来他又准备挑灯夜战了。宋明轩窗口的窗户忽然咯吱响了一声,赵彩凤抬起头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拿着烛台,探出半个身子,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问道:“外头天太黑了,你坐我这窗户下面借点光吧。” 宋明轩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赵彩凤忽然就像漏了一拍心跳一样,指尖上传来一阵疼痛,她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又被针头给戳了。 “那……好吧!”赵彩凤也不忸怩,过两天这衣服就要带上,她也确实要赶一下了,而且自己这手艺在亮堂的地方做的都不一定好,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 宋明轩说完,打开窗子,把烛台放在了窗台上,赵彩凤就搬了一个小凳子过去,坐在窗台下面。宋明轩见她坐好了,又把烛台往里边移了移,生怕被什么东西碰倒了,烫到赵彩凤。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宋家的这个烛台是像一个小碗一样凹进去的,那点过的蜡烛油正好就蓄在了里面,便开口道:“这点过的蜡烛油可不能扔,还可以做成蜡烛继续用的。” 宋明轩倒是挺好奇,赵彩凤居然连这个也懂,眉梢稍稍带着一些笑意道:“这个我知道,上回去考试之前我也经常这么做。” 赵彩凤见他知道,也就不说什么了,拿针在发根上比了比,装出一副很会做针线一样的架势,开始缝了起来。 古代没有缝纫机,衣服全部靠手缝,这面料又粗糙,赵彩凤怕赵武穿的不舒服,缝的都是暗缝,可这样的技术很考验人的针线水平,她才刚刚开始学,所以缝的特别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明轩悄悄的续了两根蜡烛,赵彩凤才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终于发现自己怀里的这件衣服已经是半成品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烛光下宋明轩正在奋笔疾书,午夜往往是人思维最清楚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兴许能写出更好的文章来。赵彩凤悄悄降低了自己动作的声音,继续缝了起来。 夜风徐徐,一切都显得这么安静又温和,天上的月亮渐渐往西边移了过去。赵彩凤眼皮打架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不过幸好她做的是针线活,眼皮一打架,手指尖就遭殃了…… 赵彩凤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瞄了宋明轩一眼,见他依旧神采奕奕,眼神眉梢中都带着几分欣喜,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上学时候又解出一道几何难题一样,有着难言的兴奋。 赵彩凤此时回想了一下,其实当学霸的时候,也有开心的日子。 第18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算花前月下吧???咳咳 ☆、第44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彩凤手中的半成品终于快成成品了,赵彩凤抬起头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却发现方才一直有的沙沙的书写声没有了,她抬起头,慢慢站起身子,看见宋明轩已经枕着书卷睡着了。他的右手上方摆着一方砚台,这时候正有一只老鼠,在那边探头探脑的。 穷人家的老鼠,看着都分外的可怜,瘦小的身材越发显的嘴尖须长的。赵彩凤很想伸手去赶它,又怕动静太大了,把宋明轩给吵醒了。看这架势,他似乎也才睡一会儿。 烛台上的蜡烛慢慢的燃烧,蜡油顺着蜡烛滴落在地步的漏斗中,赵彩凤对着那老鼠做了半天的动作,那老鼠却半点动静也没有,还在用自己的小爪子去探索砚台里的东西。终于,它饿得再也忍不住了,一嘴巴往砚台里面凑,那老鼠接触到了里面的墨汁,吓的连连退后了两步,在桌子上蹭了几下,发现墨水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又靠了过去。 赵彩凤扑哧笑出了声来,却见宋明轩已经睡的香甜,他呼吸均匀,对老鼠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半点戒心。不一会儿,那老鼠悄悄的爬过去,在宋明轩的脸上嗅了一下,那满嘴的黑墨水就整个都图在了宋明轩的脸颊上。 宋明轩稍稍轻哼了一声,嘴里嘟囔道:“厨房吃去,别啃我的书……” 赵彩凤再次捂嘴笑了起来,可见这宋明轩和老鼠还是老朋友了。夜里头毕竟风大,这样开窗睡着很容易着凉,赵彩凤见烛台中还有半根蜡烛,只放下手里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把烛台放到宋明轩的书桌上,打算伸手为他整理一下桌子,顺带关窗睡觉。 这老鼠也确实是胆子大的很,居然都不怕人的,赵彩凤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它还在那边不停的嗅宋明轩的脸。赵彩凤努力想了想,今晚宋明轩也没吃什么好吃的,就说许氏炒的那一个鸡蛋,他也不过只伸了一筷子而已。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正想伸手过去整理书本的时候,那老鼠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忽然往后面一窜,它行动灵敏,身子一下子就跳到了桌子下面,正好打翻了赵彩凤放在桌角的烛台。 烛台里面是滚热的还没有凝结的蜡油,而书桌上是宋明轩正熟睡的睡颜,这要是泼下来,宋明轩的这张脸也就毁了。 虽然不知道古代人是不是也靠脸吃饭,但若是有朝一日宋明轩高中状元,脸上却又一块大疤,这也绝对是损美的。赵彩凤一时来不起思考,伸手将那扑面而来的烛台打到地上。 滚热的蜡油洒在手背上的滋味她两世都没有尝过,烛台倒地,哐当一声,房里原有的昏黄烛光也一时间变的一片漆黑。 宋明轩忽然直起了身子,就着月光看清赵彩凤还站在窗外,赵彩凤白嫩的手背上沾着蜡油,疼得脸都变形了,只忍痛道:“没,没什么,刚有一只老鼠,打翻了烛台。” 宋明轩一听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只急忙就翻抽屉打找了火折子,将地上的烛台扶起来点好,这才看见赵彩凤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 “彩凤,你的手怎么了?”宋明轩看了一下那桌上为数不多的几点蜡烛油,抬起头问赵彩凤。 “没什么。”赵彩凤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受了点伤就要痛哭落泪,她穿成的是个村姑,又不是宠文女主角,若是太矫情,那也就过了。 赵彩凤正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时候,宋明轩已经端着烛台从客堂里面走了出来,将烛台放在窗台上,拉住了赵彩凤的手看了一眼, 原本白皙的手背上被蜡油泼了足有铜钱大小的两块,上面沾了蜡油,只能看见红彤彤的一片,似乎已经鼓了起来。 宋明轩见了,顿时就两眼通红,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这可怎么好,烫破皮了,以后会留下疤痕的。”宋明轩红着眼睛,抓住赵彩凤手指的手也有些紧了,只忙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拉着赵彩凤往后院的水缸那边走去,转身撂起了赵彩凤的袖子,打了一盆冷水,将她的手泡在冰凉的井水里头。 “我看书上说这样会少疼一些,明儿我再去李奶奶家问问,看看她家有没有烫伤膏之类的用一下,上头的蜡烛油不好用手抠,知道不?”宋明轩絮絮叨叨的说着,赵彩凤除了被她撸袖子把手泡进去的时候稍微挣了一下,到现在还算一切配合。 疼是疼,但是对于赵彩凤来说,这种疼痛也并不是不能忍受的,赵彩凤感受着井水将自己受伤的手浸泡着的冰凉滋味,慢慢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总比泼你脸上强,不是吗?” 宋明轩正看着赵彩凤的手心疼,没想到她还有心思看玩笑,顿时就又红了脸。赵彩凤身上衣服单薄,这后院穿堂风一阵阵的,倒是让她有些冷了,宋明轩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赵彩凤的身上。 “彩凤,你是个好姑娘。” 宋明轩没来由就来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赵彩凤听着便觉得心里发怵。这会儿月黑风高,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虽然没有干柴也没有烈火,可西边的月亮却还是那么圆。 有句话说:都是月亮惹的祸…… 赵彩凤这会儿也算是信了这月亮的威力了,无论如何,这样的月光下,也绝对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时节。 “你也是一个好……好人。”说好男人太肉麻,还是说好人吧。赵彩凤暗暗觉得自己已经酸倒了一排牙,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宋明轩看着他,方才红红的眼眶中,已经化成了浓浓的泪痕,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要落下来一样。 “男人脸上受些伤,算不得什么,难道我还靠脸去考功名不成,可是你的手……”宋明轩又低头看了一眼赵彩凤的手,眉宇间的皱痕似乎更深了。 赵彩凤瞧着他那纠结的表情,有一瞬似乎可以肯定,宋明轩难道就要为了她这只手,以身相许吗? “宋大哥,真的不碍事儿的,真的不碍事,谁没事看我的手呢,再说,也未必就会留下疤痕来。” 宋明轩却执拗的很,一本正经道:“诗经有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手上伤了,怎么会不碍事呢。” 赵彩凤一想完蛋了,你是古代要考状元的人才,我跟你比掉书袋子,那肯定得输啊!于是赵彩凤就干脆不说话了,两人之前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冷场了,赵彩凤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看看,等她的视线再回到宋明轩脸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拿手指在自己脸上比了比道:“宋大哥,你的脸,刚才有一只老鼠,偷吃了你的墨,然后亲了你一口。” 宋明轩此时才反应过来,只急忙拿着袖子在脸上擦了擦,这会儿墨迹早就已经干了,哪里还擦得掉,赵彩凤实在看不过眼了,只从自己袖中拿出帕子,在水盆里打湿了递给他。 宋明轩擦干净脸上的墨迹,看着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蒙蒙亮了起来,烛台里的蜡烛燃烧了它最后几滴蜡油,熄灭了。 宋明轩握着赵彩凤的手,迎着晨光细细的看了一遍,蜡油底下的皮肤上起了两个水泡,但是看样子还不能处理,不然伤口扩大了可就不好了。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把自己的手研究来研究去的,一时间还觉得有些奇怪了,她从小到大没这种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觉,如今居然在一个十**岁的大男孩身上感觉到了。 赵彩凤把手从宋明轩的手中抽了回来,打了一个哈欠道:“天都亮了,我要回去睡一会儿。” “你等着!”宋明轩急忙往房里去,拿了一块半旧的帕子,过来把赵彩凤手背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睡觉的时候当心着点,不要压到了伤口,这会儿都亮了,我给你弄些吃的,吃饱了再睡吧。”宋明轩说话的声音软软的,他虽然长相年轻,但态度老成,让赵彩凤很有一种被关心的感觉,只鬼使神差一样点了点头,答应了。 宋明轩没啥厨艺,不过就是把昨天做的馍馍加了一些热水,做成了馍馍糊,又放了一点他们家只供给宝哥儿一个人吃的白糖,热乎乎的端了一碗给赵彩凤。 “你快吃吧,我别的不会,做这个还挺好的,宝哥儿也喜欢吃,你尝尝?”宋明轩把碗送到赵彩凤面前时候,眉眼中还带着几分期待的神情,仿佛只要赵彩凤说一声好吃,他就能高兴好几天一样。 赵彩凤头一次见到宋明轩这表情,那笨拙的模样,倒是有些小爸爸的感觉,也不知道他平常是不是也这样带宝哥儿的。 宋明轩正想把碗递给赵彩凤,忽然想起了她受伤的手,只顿了顿,咬牙缩了回来,拿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递到赵彩凤的唇边,一本正经又红着脸道:“你的手受伤了,不然我喂你吧?” ☆、第45章 虽说是带着征求的口吻,可瞧宋明轩这动作,哪里有半点征求的意思,这不就直接上手了吗? 赵彩凤虽然觉得很不习惯,但是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其实还很不错的,尤其是宋明轩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以及赤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赵彩凤原本因为受伤而略略不爽的心情也好过了不少。 毕竟这蜡油泼在脸上和泼在手上,造成的伤害值还是不一样的。 不知不觉中,赵彩凤居然吃下去了一碗馍馍糊,当她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才发现宋明轩的勺子在碗底已经刮了好几次。 这回轮到赵彩凤脸红了,稍稍撇过了半边脸,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一把嘴,丢下一句话道:“我去睡回笼觉去,你让我弟弟白天别吵我,叫他带好小蝶。” 宋明轩放下碗站起来送赵彩凤,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走远,心里头居然有些不舍了起来。他才想收拾了碗回房,只见那边赵彩凤又回过了头,冲着他道:“你也快回去睡一会儿,天才刚亮呢。”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后院里的鸡就开始不停的叫了起来,赵彩凤熬了一宿,实在是困极了,放下赵武的衣服蒙头就睡下了。 宋明轩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把方才赵彩凤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总觉得上面似乎残留着赵彩凤的气息,捧在手里轻轻的嗅了嗅,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味道,不过就是自己心里作祟而已。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宋明轩也觉得有些困了,翻开铺盖的时候瞧见一只老鼠从炕头底下钻出来。宋明轩想起昨晚的事情,顿时心里来气,只脱下了鞋子瞄准砸过去,那老鼠正好跑到墙角,前头又没路了,被宋明轩这么一砸,顿时一头撞在了墙上,晕倒了。 宋明轩只跑过去,拎起了老鼠的尾巴,将它从窗户里给扔了出去。 许氏起来的时候,发现后面灶房里面居然烧了热水,一应早餐也是热的,可再回去宋明轩的房里看一眼,宋明轩分明还在睡觉。许氏顿时就误会了,以为是赵彩凤做的,眉眼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起了褶子。 许氏吃过了早膳,还跟往常一样下地去了,等到陈阿婆起来的时候,才到赵家喊了赵武和赵彩蝶过去吃饭。赵武瞧见赵彩凤还在睡觉,又看见桌上放着的自己的新衣服,便对陈阿婆道:“阿婆,我姐姐昨晚熬夜给我做衣服了,她这会儿还在睡觉呢,我就不吵她了。” 陈阿婆只笑着道:“让她去睡吧,一晚上赶一件衣服出来也不容易。” 赵武带着赵彩蝶去了宋家,才发现宋明轩也还没起来呢,宋明轩给赵武的感觉是非常勤奋的一个人,这都太阳晒屁股的时辰了,怎么可能还没起来呢? 陈阿婆便只笑着道:“昨晚也不知道你宋大哥看书看到什么时辰才睡,让他也多睡一会儿算了。” 赵武哪里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个人昨晚可是忙乎了一夜,虽然没有花前月下的,但也实打实的在月光下一直耗到了天亮。 赵彩凤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天了,客堂里的方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陶瓷盒子,看着还挺精致的样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烫伤膏三个字。 赵彩凤笑着打开了盒子,用手指抠了一点那青黑色的药膏,图在了伤口处。 伤口过了一夜,已经没那么疼了,药膏涂在伤口处凉凉的,赵彩凤包扎好了出门,听见宋明轩的房里又传来了其他孩子年三字经的声音。 赵武瞧见赵彩凤起来了,忙不迭跑回家道:“姐,李大叔要把二虎也送去镇上的私塾,宋大哥正在教他念三字经呢,李大叔说,等念好了,送我和二虎一起往镇上拜先生去,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娘了,好想她呢!” 赵彩凤摸了摸赵武的脑袋,笑着道:“你昨天三字经都背得很好了,你现在都可以教二虎了是不是?宋大哥没多少日子就要去京城考试了,咱这样麻烦他,可不好。” 赵武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蹙眉道:“那不行啊,宋大哥今天正教我写大字呢,他说字写不好先生不收的。” 赵彩凤想起那日宋明轩买纸的光景,虽说这毛边纸不值钱,但是让小孩子练字糟蹋,也不是他们这样人家能承受的事情,可偏生不练吧,字又写不好。 赵彩凤想了想,从家里头找出了一块刷了桐油的油布出来,放在石桌上垫着,又让赵武去问宋明轩要了一张宣纸,铺在上面。宣纸算不得很厚,沾了水写在上面的字迹浸透了纸张,正好能看见下面黑色的油布,就好像是墨水写在纸头上一样。而过一会儿,等水干了,宣纸却还是白白净净的,可以重复利用很多次! 这原理和现代的水写布有些相似,但材料有限,赵彩凤也只能想到这些了。赵武打了一小碟白水,站在石桌前头,认认真真的连起了字来。 宋明轩从屋里出来,只凑过来瞧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笑着道:“这可真是一个好办法,怎么我以前就没想到过呢?” 赵武便笑着道:“这是我姐想出来的办法,我发现我姐可厉害了!” 赵彩凤这时候正在后院织布,给赵武赶制好衣服之后,赵彩凤整理了一下家里的衣柜,发现赵彩蝶也没有几件衣服穿了,去年的衣服那都是她刚生出来时候穿的衣服,如今她都满地跑了,哪里还能穿得上那些。 赵彩凤的手上包着手帕,慢慢的踩着织布机织起布来,这个身体的协调性不太好,所以赵彩凤织布的动作很慢,也让人觉得很认真,宋明轩便透过后窗朝着她那边看了一眼,原来以为样样精通的赵彩凤在织布和针线方面,看来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可宋明轩心里却还是很满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敝帚自珍的感觉。 两天之后,李二虎的三字经也终于马马虎虎能背出来了,李全带着满满一车的乡下地里头产的瓜果蔬菜,去京城给酒楼的老板送货,顺带着将李二虎和赵武送去河桥镇上拜先生。 赵彩凤临走的时候从钱匣子里拿了十两银子,又怕家里没大人不安全,把剩下来的还是交给了许氏照看。 听说李大婶娘家就在镇上,所以拜师之后,她先带着李二虎在娘家住几日,李全则是继续上京,把东西给酒楼送过去。 赵彩凤这时候心思就活了,很想跟着李全一起往京城里头走一遭,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着过两个月宋明轩就要上京了,少不得的去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要真是还让宋明轩住柴房,或者睡通铺,从赵彩凤的角度来考虑,宋明轩能考上的几率简直为零,除非他就是那种天赋型选手,完全可以不被外界所打扰。可从赵彩凤的观察中得知,虽然宋明轩也能算上天资聪颖,但后天的努力也是不可缺少的。 李全一听说赵彩凤想跟着他上京城,只笑着道:“彩凤,你这身衣裳可不行,你要真想去,叔也能带上你,不过你得换上一身小子衣裳,城里的姑娘穿的那都是花枝招展的,你穿成这样出去,人家只当你女叫花子,没准还欺负你呢!” 李全的意思赵彩凤也算明白了,这是要让她女扮男装呢。 赵彩凤虽然胸口挺有料的,但是乡下人家穷,她并没有穿耳洞,而且她又瘦小,所以换上了赵文的衣服,把头发往后脑勺一挽,倒也真像个小厮模样,不过就是皮子白了点,看着还挺像个有钱人家的书童的。 赵彩凤打点好了行装,又把赵彩蝶托付给了陈阿婆,便坐上了李全的车走了。宋明轩远远的看着赵彩凤,心里却满是不舍,只急急忙忙的从房里跑了出去,追上赵彩凤,把一个荷包塞到赵彩凤的手里道:“这些碎银子,你拿着,到了城里,找个大夫看看,能不能把你手背上的疤痕去了。” 赵彩凤这会儿手背已经结痂了,所以并没有用手帕抱着,听宋明轩这么说,只伸出手摆到他的面前,问他:“怎么?你嫌弃?” 宋明轩顿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道:“没……我绝对没有!” “你都不嫌弃了,还废这银子做什么?”赵彩凤把银子塞回了宋明轩的手中,“难道你还指望别人牵我的手来着?” 宋明轩闻言,脸上又烧了起来,只憋着一口气说出话来,那边李大婶见了,伸脖子看了一眼道:“原来是你烫伤了呀,前几日二狗还来我家借烫伤膏来着,还说是宝哥儿烫伤……” 李大婶说了两三句,也感觉不大对劲了,这宋明轩梗着脖子,低着头站在跟前,一脸的怨气,她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讪讪的缩回了脖子。 李全在前头甩了一下鞭子,开口道:“后头的人坐稳了,车要动了。” 赵彩凤正和宋明轩玩笑,冷不防车子往前动了一下,身子就习惯性的往后一探,宋明轩连忙就冲过去,只急忙扶住了赵彩凤,一双手紧紧的把她的双手抓住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李大婶偷偷往后瞧了一眼,笑嘻嘻的凑到李大叔耳边咬耳朵:“牵上了牵上了,这小手牵上咯!”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我睡回笼觉去,撒花不杀啊~~~ 第19节 ☆、第46章 赵彩凤一双小手被宋明轩握在手中,不得不说,宋明轩的手掌柔软干燥,掌心还微微的温热,只有握笔的中指指节那边有一些老茧。 这时候牛车又停了下来,正好留给了两人话别的时间,宋明轩红着脸颊,将赵彩凤的一双手牵得牢牢的,半点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你要是真去京城,记得牢牢跟着李大叔,千万别乱走,不然你还是别去吧,京城人那么多,万一你走丢了那可怎么办呢?”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脸不放心,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宋明轩已经完全把赵彩凤当成了“我儿媳妇”,所以这种分别,更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赵彩凤轻轻的抽了抽,见他还握得挺牢的,也就随他去了,“你放心好了,我保证绝对不乱走,我就是想去瞧瞧,这不还得先去见我娘呢,万一我娘不准去,我就不去了。”其实赵彩凤心里清楚,杨氏是拦不住自己的,但她也不想让宋明轩纠缠不清了,后面李大叔和李大婶还看着呢。 “那可说定了啊,还是等过一阵子,我温习的差不多了,一起去吧,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宋明轩只拧眉道。 赵彩凤细细的品味了一下宋明轩的话,一起去……想得倒是挺美的。 “你放心吧,在家好好看书就行了,少操这些闲心了,小心我回来检查你功课。”赵彩凤说着,用力把手一抽,朝宋明轩挥挥手:“你快回去吧,还有完没完的。”赵彩凤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忽然心里头也跟漏跳了一拍一样,顿时就觉得有几分失落。 车子动了起来,缓缓的行驶在赵家村的村道上,赵彩凤看了宋明轩的身影越来越小,只又往他站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去。 宋明轩却像是一根石柱一样,半点儿没反应的钉在那边,目送赵彩凤离开。一旁的赵武见了,往赵彩凤脸上看了一眼,确认道:“姐,我姐夫舍不得你走呢,你还是别去京城了,早些回来陪姐夫吧?” 赵彩凤只瞪了赵武一眼,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把:“说什么呢!谁是你姐夫?他是邻居。”赵彩凤说完,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了,顿时脸颊有些发热,只扭头不跟赵武理论,心里却有些嘀咕: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木头呢,我又没有姐弟恋倾向,不可能被他摸了摸小手就这样了吧? 赵彩凤越想越觉得脸红,只拿了一块包头巾把整个脸都包了起来,前头李大婶见了,便朝着李大叔那边推了一把道:“我说你把车赶慢一点,这风大别把彩凤的脸刮伤了,她将来可是要做状元夫人的。” 赵彩凤听了,只觉得耳朵根都红了起来,但是奇怪的是,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心里甚至还有了一些小期待,这下……可真的是完蛋了。 把赵武送到了河桥镇,赵彩凤才知道杨老头家的面条摊子又开始营业了,杨老头这几天精气神不太好,杨氏和杨老头照顾着面条摊,索性生意倒是还不错。 留了李家夫妇在面条摊吃了一顿便饭,赵彩凤开口道:“娘,李大叔还要往城里去,我打算跟他一起去一趟京城里。” “你去京城做什么?这过去还得五六十里路呢,这个时候去,今天晚上也进不去了,还得在城外讲究一宿,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好去呢!”牛车速度慢,按照这个速度,到京城城门也关了,少不得要在城外住上一宿的。 “牛车不给到城里,我每次都是把东西送到城外的酒楼老板家,然后搭着他们家的马车,一起进城结账的,晚上他们家地方大,倒是能让彩凤将就一晚上,只是她是个姑娘家,让人知道了也不好。”李大叔是赵家村最热心的人,这忙是肯帮的,但是也要和杨氏说清楚。 “李大叔都说了,我穿这一身衣服就跟个小厮一样,我就说我是李大叔的侄儿,想上京城谋个营生,谁能当我是个姑娘家,我就是想去看看,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 “京城还能是什么样的,听你爹说,京城里头就是人多,一眨眼就给走丢了。”杨氏看着赵彩凤,一脸的不同意。 “人多才好呢,你看姥爷这面摊,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就百来个人吃面,这要是去京城,只怕做一个早市都不止这么多人了,要是做一个早市就够一家人营生了,姥爷他们也就不用起早贪黑的了。”赵彩凤可不敢说自己上京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去给宋明轩找房子,要是说了的话,没准杨氏还就乐意了,但是一想到两家人都睁眼看着他们俩成事儿,赵彩凤就觉得有些别扭。 “丫头,你还打算把面摊开到京城里去啊?好志气,不过我听说要在京城里头做生意可不简单,还要交什么银子。”李大叔在城里头跑的多,比较知道行情。 赵彩凤想了想,李大叔所谓的交银子,应该是类似于摊位费一样的东西,只是那银子落到谁的口袋里,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总要去了才能打听到一些□□的。 “这事儿怎么听着还是觉得不靠谱呢,他叔,最近京城里太平吗?”杨氏显然有些游移,但还是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京城能有什么不太平的,天子脚下,那是最太平的地方了,况且听彩凤说,她还要去给宋家那小子看看房子,说要是等秋闱的时候去住呢,这会儿都六月份了,再不去找,好房子差房子只怕都没了。” 赵彩凤见李全还是把这话给说了出来,顿时脸上表情就僵了,可没想到杨氏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道:“原来还为了这事儿,早说嘛……” 赵彩凤耷拉着脸,心想:娘啊,我这闺女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已经比不上你那看上的小女婿了吗? “我主要还是想去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做生意的!”赵彩凤义正词严的说,“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下,毕竟他去考试得小半个月呢,不是一天两天那都可以凑合。” 杨氏见赵彩凤故意要解释一通,只当她是怕羞了,笑着道:“那你去吧,银子可带够了?出门在外可要注意着身体。” 赵彩凤一边吃面一边点头,杨氏忙了好一阵子,也坐下来吃面,这才瞧见赵彩凤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 “这是怎么弄的?” 赵彩凤看着那地方已经结疤了,大概过几日就会掉了长新皮,便也没怎么在意,只随口道:“不小心被蜡烛油烫到的,都快好了。” 杨氏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留下了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那边赵武吸了一口面条,只插嘴道:“姐夫说了不嫌弃!” 赵彩凤眼明手快的那筷子打了赵武脑勺一记,瞪眼道:“说了不准再叫姐夫,再叫我拔了你舌头。” 赵武吓的连忙就低头啃面条,那边杨氏倒是笑的甜蜜蜜的,深深觉得终于给女儿找了一个好姻缘。 填饱了肚子,赵彩凤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跟李大叔一起去了上京的路途。从河桥镇到京城大约四五十里路,因为是在天子脚下,所以这里的官员也很会做面子工程,一路上都是修筑一新的官道。 赵彩凤从自己的地理常识判断,这里大约应该是在京郊一带,但是地名和现代的地名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如今的京城和现代的北京是不是同一个城市。但是从这里老百姓的饮食习惯来看,应该是在北方。 李全一边赶车,一边向坐在一旁的赵彩凤介绍着这边的各个村庄小镇,一路上经过了不少京城大户人家的田庄。 此时正是六月初,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看着一片繁荣。李全只笑着道:“彩凤,咱们幸好离京城还远一些,像近的这些村子,自家都没什么土地,全都给京里的大户人家收去了,祖祖辈辈只能当佃户。” 赵彩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古代阶级差异实在太大了,如果上帝给她第二次机会,她一定要求上帝让她穿越成统治阶级。 李全一路上指了几个庄子,分别是哪些人家的,赵彩凤都一一记了下来,两人又走了一段比较难走的山路,快到城外的时候,太阳刚巧就下山了,正好赶到了京城外的十里庙。 十里庙是城外最大的一个小镇,镇上的很多百姓都长期在城里,剩下的都是一谢老弱病残,有点像留守村庄的感觉。 酒楼的老板姓黄,在长乐巷口开了一个八宝楼,打着闻香下马的招牌,生意很好,十里庙是他的老家,这边每日里候着小厮,把从城外运进来的新鲜食材送到酒楼去。 李全见地方已经到了,便招呼赵彩凤下车,想了想又道:“彩凤,既然你说是我的侄儿,那就不能叫彩凤,得换个名字才行。” 赵彩凤想了想,取名还不如捡现成的,便道:“用我弟弟的名字,叔你就叫我小武好了。” ☆、第47章 黄老板家在十里庙也是大户人家,是远近闻名的地主,至于为什么会到几十里之外的赵家村收菜,主要还是因为京城周边的物价太昂贵了。且李全办事牢靠,脑子活人又老实,所以一来二去,只要李全过来送菜,黄老板都是照单全收的。 赵彩凤和李全卸了菜,小厮就带着他们两人去了前院的一处倒座房门口,那小厮开口闭口都是全叔,想来和李全比较熟悉。赵彩凤站在李全边上,矮矮的个子,皮肤雪白。因为衣服宽大倒也没显得胸口有什么大料,斜背着一个布包站在那边看着也挺不起眼的。 李全便向那小厮介绍道:“我侄儿小武,来京城找活干的,今儿跟我一起在这儿将就一晚上。” 小厮朝着赵彩凤脸上瞄了一眼,笑着道:“全叔,你可真是好福气,前几天老爷回来,还说店里要招活计呢,我原本是想去的,无奈家里老娘还病着呢,脱不开身。” 李全笑着道:“那感情好,明儿一早我把东西送了,问问你家老爷的意思。” “这还用说吗?全叔你跟老爷什么交情了,再说这小兄弟长的多俊啊,老爷能不喜欢?”那小厮和李全寒暄了几句,就先走了。 黄家只给住的地方,并不招待吃喝,索性赵彩凤走的时候,杨氏塞了几个面窝窝给她,赵彩凤又带着水囊,就着凉水吃了一个面窝窝,也就饱了。 天黑的很快,赵彩凤看了一眼,那一排倒座房倒是有好几间,虽都空着,但只有一间房的房门是可以开的。虽说她胆子不小,又觉得是村里的长辈也无所谓,但真要是住同一间房里,还是觉得别扭的很。 赵彩凤正要开口,李全先笑着开口道:“丫头,你就在这儿睡吧,我去门外看着车,这大晚上的,要是来个小毛贼,那我可白跑一趟了。” 赵彩凤方才见那小厮和李全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李全是惯住这儿的,再说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那贼就算要偷东西,也不可能只偷几箩筐的蔬菜,所以赵彩凤认定了李全这是在避嫌呢。 赵彩凤进了房,拿火折子点了桌上的一盏油灯,瞧见角落的炕上放着两条被子,不过那被子实在是看着让人觉得有些犯恶心,应该是往来的菜贩子都在这儿过夜,所以人人都用这两条铺盖。 赵彩凤想了想,自己是不可能让他留下来住的,除非自己住外头,可外面黑洞洞的,她也实在不敢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叔,你把被子拿去吧,我睡房里不冷。” 李全瞧了一眼那铺盖,也大约明白赵彩凤不冷的原因了,不过姑娘家有些娇气是正常的,更何况赵彩凤这还不能算是娇气,顶多算是有些小洁癖了。 其实在赵家村人的眼里,赵彩凤还算是个娇养的姑娘呢。不说别的,就赵家村的姑娘,有几个是从来不下地的呢? 可偏偏赵老大疼极了赵彩凤,从来没让她下过地。赵家村别家的姑娘,到了她这年纪,有几个不是被晒成黑里俏的,偏赵彩凤还是细皮嫩肉的。所以大家骨子里对赵彩凤都有那么些妒忌,如今正巧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赵彩凤被冠上了望门寡的名头,大家才会拼了命的抹黑她。 李全以前没少受赵老大的照顾,所以对赵家是很关照的,瞧见如今赵彩凤虽然娇养,但还是想出来看看这股子拼劲,也很是赞赏,所以就对她格外关系些。 “那行,那我就睡这房门外,你晚上把门拴上就好,这儿半夜会有狗叫,别惊着你了。” 赵彩凤点点头,放下身上的斜挎小布包,转身去抱那铺盖,手还没接触到东西,就已经被那一股子汗臭味熏得赶紧闭气了。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说三年前进京赶考的时候睡的是通铺,顿时觉得要是换了自己,只怕先就被熏死了,也别去考什么举人了。 兴许是这一路上累着了,赵彩凤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外面就传来的敲门的声音,赵彩凤赶紧把头梳好了,带上了小厮们寻常带着的小毡帽,开门让李全进来放铺盖。 两人就着院子里的一口井洗了个脸,赵彩凤装了些井水到水囊里,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和李全差不多年纪的人过来,喊了李全道:“李老大你来了啊,今儿我事忙,没空和你们一起进城了,你自己赶着马车去吧,晚上关城门之前出来就行了,我让荣发在这边等你。” 李全只忙应了,带着赵彩凤去外院,见几个小厮正在往马车上装东西,见李全出来,便招呼道:“全叔,这儿还有两筐甜瓜,老太太命田里刚摘的,带过去给几个少爷小姐吃。” “行了,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的,全带上吧。”李全清点好了东西,让赵彩凤坐在前头,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开口道:“那我就去了,要是我回来晚了,记得给我留门。” 那小厮只一个劲点头应了,别提有多热乎了。赵彩凤便笑着道:“叔,你可真混的开呀,别人家的小厮还对你这样热络。” 李全哈哈笑了起来,马鞭甩的噼啪做响,笑着道:“你以为那小厮没贼心眼?上回我带着我家大姐往城里来,被他给瞧见了,从今往后就这么热乎了。” 赵彩凤扑哧笑了出来,原来是要认了做老丈人,那就怪不得了,不过说起来,李全家的大姐儿好像也是有十三了,古代人就是嫁人早,闹的赵彩凤每次都觉得思维跟不上。 越靠近城门口人就越多,因为最近京城比较安生,所以守城的侍卫也都没啥精神,其中一个侍卫瞧见李全驾着马车出去,只笑着招呼道:“李大叔又来了,最近走的可勤呀。” 李全停下马车,笑着对那人道:“可不是,这才入夏,地里头东西多,对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一会儿直接让你娘去八宝楼的后厨取去。” 那人千恩万谢,只连连点头道:“那好,一会儿中午轮休的时候,我亲自过去取,这几天老婆快到日子了,一家人都去了宝育堂里待产了,家里头没人,我这东西也要送过去。” 赵彩凤听着也挺好奇的,等他们进了城门,赵彩凤才问道:“那个宝育堂是不是就是隔壁村那个谁开的给女人生孩子的地方?” “可不是,人家的命可好了,当了宝善堂的少奶奶,又开了宝育堂。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币或得扔啊!”李全这话虽然说的够委婉,但赵彩凤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同样是个乡下丫头,人家已经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的巅峰了,赵彩凤却还原地踏步,举步维艰。 赵彩凤皱着眉头,茫然的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有一种井底之蛙的感慨。 可是,她怎么可以服输呢,她怎么说也是现代穿越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如果不能干出一番事业,那岂不是给千千万万的穿越女蒙羞? 赵彩凤深呼一口气,鼓励自己:赵彩凤,你行的,总有一天京城会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就算没办法迎娶高富帅,至少同样可以走上人生的巅峰! 和李全一起去了八宝楼,赵彩凤再次庆幸宋明轩没有听李全的介绍,直接住到这八宝楼的柴房里头来。原来这八宝楼正位于花柳一条街的长乐巷上,听李全说,站在八宝楼二楼的阳台上一眼望去,能看便这长乐巷的美人…… 要是宋明轩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备考,他能考的上,除非两种可能,第一:他是天才,第二:阅卷的考官都是蠢材。 赵彩凤在八宝楼上转了一圈,馆子算不得十分大,但是楼上楼下宾客满员,据说在这里吃饱了进去嫖,比在里面边吃边嫖便宜些,所以这地方的生意也特别好。 李全知道赵彩凤并不是来找活干的,所以索性也没问店里招小二的事情。赵彩凤趁着李全和掌柜的去结账的时候,跟店小二聊了起来。 “小二哥,京城这地方,哪里的房子便宜些?”那小二听着并不像京城本地口音,既然在这儿有落脚之处,总能说出个地方来。 “您要是在我们这儿干,老板倒是包吃包住的,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街后面,离这里不太远。”那小二哥瞧着赵彩凤长的白白净净的,就很有好感,十分想吸纳成工友。 “我不是来应征的,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有房子出租,可以让人住一阵的?” “你是打算在京城租房子?”那小二哥打量了赵彩凤一眼,很诚恳道:“小兄弟,不是我瞧不起你,这京城可不是随便住的起的地方,就你这一身衣裳,也就只能去讨饭街试试运气了。” 赵彩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洗的发白、带补丁的衣裳,也觉得店小二说的有些道理,可她真不是来讨饭的,于是便道:“我是有正紧事儿要办,不是来讨饭的,好歹得有片瓦遮头才行!” ☆、第48章 赵彩凤后来听店小二解释了一番,才知道店小二口中的讨饭街并不是乞丐聚集地,而是一个外来贫困人口集中地。那边住的大多数都是外地来京城投亲的外来户,有很多人是到了京城才知道亲戚家已经不在京城了,又没有盘缠回老家,就暂且在那边安顿下来的。 那条街虽然听起来龙蛇混杂,但其实就是穷人一条街,还有很多进京赶考的穷秀才会在那边租房子,听说有考了很多年都没考中秀才的,干脆在那边办起了私塾来,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认字。 第20节 赵彩凤虽然听店小二说的那边非常不堪,但是对于宋家现在的生活条件,要找一个像样的地方落脚也很不容易,住客栈又没银子,少不得还是得腾出这么一个地方,让宋明轩可以先安顿下来。 李全和掌柜的结了账,要出去给村里的老百姓带一些日常用的杂货,村里头百姓买东西不方便,但是油米酱醋什么的又不能缺,所以李全常趁着上京带一点回去,让李阿婆平价卖给村里人。 赵彩凤说要去讨饭街看看,李全怕她不认识路,亲自送到了路口,又告诉她什么时辰在八宝楼集合,这才买自己的东西去了。六月的阳光毒辣辣的,晒在赵彩凤的脑门上,她袋着一顶小毡帽,斜挎着粗布包袱,看着还挺像一个进京找活干的小厮。 讨饭街离长乐巷也不远,不过隔开三个巷子,京城人多地少,过了主干道所有的小巷子都只有两人宽的样子。赵彩凤问了人,又走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看见在岔路口往里有一条特别窄的小巷子。巷口有一个木牌坊,横头写着“世康路”三个大字。 入口的地方倒着一堆泔水,看上去被人涝过了,湿哒哒的铺了好大一摊,这种天气又热,引得周围一大群的苍蝇嗡嗡嗡吵个不停,赵彩凤踮着脚尖进去,越往里走越发现这条巷子很深。 进去之后,赵彩凤才发现,城里的穷人再穷,其实还是挺懂卫生的,除了公共环境特别脏乱差之外,每家每户只要有单独小院的,里面打点的还是挺干净的。 这个时候正是晌午,家里没什么人,赵彩凤四处看了看,发现有几户人家家里住着老人,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的荫凉里头做针线。 赵彩凤觉得随便敲别人家门挺失礼的,但是不敲门又了解不到情况,想了想正要鼓足勇气敲门的时候,忽然间里头的院门一开,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妇女从里面滚出来。 赵彩凤一点儿也不夸张,就拿个子,就那身高,用滚绝对合适。可怜赵彩凤麻杆一样的小身材,哪里经得起这保龄球的撞击,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了。 也许是赵彩凤太瘦弱了,以至于那妇人撞了她还没察觉出来,只指着里面骂骂咧咧道:“这姓毛的,以后别让我在京城瞧见你,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不给房租还跑路?我□□全家。” 赵彩凤前面几句没听清楚,但是后面两句听的可真切了,有人没付房租跑路了?那不是说里头这小院如今是没人住的?赵彩凤也顾不着脚上疼痛,伸着脖子往里头看,见里面一个三间房的小院,中间还有个天井,里头架着石台,还有一口井,看着干干净净的。 赵彩凤一下子就来劲了,见那妇人还没瞧见自己,只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哎哟,我的腿……” 赵彩凤这一出声,那妇人果然就瞧见了她,只低着头,不太确定道:“小……小兄弟?” “大婶,我是姑娘。”赵彩凤虽然看过不少年轻姑娘被人伢子拐卖买去妓院的小说,但是总的来说,那都是女主智商问题。鉴于赵彩凤对自己的智商还是很肯定的,所以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姑娘家的身份。 “哎哟,是个姑娘呀,你怎么穿成这样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你这……”妇人前后看了一眼,见并没有别人,顿时就想明白了,只拍手笑道:“是我把你给撞了?我这还真没看见,可不好啥意思了。” 那妇人说着,只伸手过来拉赵彩凤,赵彩凤见她身上穿着缎面衣裳,头上戴着两根赤金发簪,耳朵上也带着金环耳坠,手腕上是一金一银两条镯子,怎么看也不是住在这讨饭街上的人,她既然说这是他们家门口,想必应该是房东没错了。 “我……我是来找房子的,过两个月我家兄长就要进京赶考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安顿好。”赵彩凤为了防止盘问,索性就娇滴滴的开口,只说是为了兄长来京城找房子的。 “哪地方人呀?” “我是从河桥镇来的。” “我家妹子就嫁到了河桥镇上,河桥镇那离这儿也五六十里路呢,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家里人呢?” “我没让我哥过来,他还在家温习呢,我先进城瞧一瞧,要是有好的房子先租下来,再回去接他出来。”赵彩凤一五一十的开口,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是看着这婆子也不像坏人样子,就多说了几句。 “怪可怜的,我瞧你这个头,不过十五六岁吧?怎么你家里人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真是可人疼。”妇人一边把赵彩凤给扶了起来,一边道:“我姓伍,大家都喊我一声伍大娘,这条街上靠左边这一排都是我家祖上房子,正巧今儿有那么一间空下来的,你若是想找房子,不如进去瞧瞧,我给你算便宜点,谁让我出门就把你给撞了呢!” 伍大娘约莫四十出头样子,笑起来脸团成一团,眉梢的皱纹都更深了些,但整个人看着很喜气。赵彩凤闻言,只瘸着腿谢过了,跟着伍大娘一起进院子里看了一眼。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院子后头还有两间小房子,一间是茅厕,一间是灶房,虽然小是小了一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家人住是有那么些拥挤,可若是宋明轩一个人在这儿读书过日子,也尽够了。 赵彩凤当下就有些心动,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这边的行情,又怕自己被人看穿了心思,对方会提价,所以只为难道:“伍大娘,我们是乡下人家,没什么银子,也不知道这一间房子长租下来要多少银子,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兄长考完了秋闱也就回去了?能不能只租到那个时候,到时候你这房子还可以再租给别人。” 伍大娘想了想,这会子到八月份到也不是什么旺季,但是八月靠后很多外地往京城投亲的人就多了,到时候还能租个好价钱,于是便开口道:“那行,就这么定了,只是这回我可明说了,先把订金付了,你也瞧见了,你前面那租客,昨儿来问他收银子还说今儿就给,今儿过来人都跑了,我也是倒八辈子霉了。” 赵彩凤又在院里看了半天,又问了一下伍大娘这边邻里之间的情况,得知这儿并没有什么人从事噪音工种,也便放心了下来,只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下吧,今天都六月初六了,八月初九开考,不过就两个月时间了。” 伍大娘的心情也不错,原来的租客跑了,她原本还以为这房子要空置一阵子呢,谁知出门就又撞上了新的租客,只笑着道:“咱今天也算是缘分,这房租我也不多收你了,就按最便宜的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你看如何?” 赵彩凤对这个时代的货币实在没有太多的研究,但她按照杨老头卖的面算一下,一碗面大肉面是三十文钱,十碗就是三百文,那三十碗就是九百文。按照现代的物价,一碗大肉面大概是十五元,三十碗大肉面是就是四百五十块。二两银子就相当于七十碗大肉面的样子,那就是一千零五十元,可要是在现代,一千零五十元也不可能在北京城租上一个带院子的这样的小院,住地下室还差不多呢! 赵彩凤心里一盘算,顿时就觉得这个价格当真不贵,只点头道:“那就二两银子。” 赵彩凤跟着伍大娘回了她家,拿戥子称了银子付好了定金,又回了方才的那个小院子。 三间房都是明堂,除了灶房比较脏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还看得过去,赵彩凤说干就干,卷起了袖子就开始大扫除起来。拿竹竿扎着笤帚在屋子里打了一圈的蜘蛛网,呛的她咳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之前那住客是怎么住下的。 赵彩凤绞干了湿布擦着窗台,忽然想起那些烛光下和宋明轩一起,她做针线他看书的光景,要说浪漫那真是半点儿也搭不上边,可心里头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挺暖的。赵彩凤笑了笑,用力搓了几把抹布,把屋里仅剩的几样家具都擦的干干净净的。 她原本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应该说是带着些小洁癖的,可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住的、吃的、穿的,没有一样是可以用自己原先的生活标准来看的,所以这种洁癖久而久之也被她抛弃的差不多了。而今天当她又可以兴致勃勃的打扫起卫生的时候,赵彩凤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完毕~~~么么哒~~要花花~~ ☆、第49章 赵彩凤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后,看看天色也已经将近申时二刻了。到了古代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对自然的依靠能力加强了许多,赵彩凤差不多可以根据季节变化知道各个时辰太阳和地平线的角度了。 身上的衣服沾了水,赵彩凤用洗干净的抹布擦干了,将三间房子的房门都关紧了,到门外把锁锁上了。抬起头看了一眼门板上已经旧了的春联,伸手就把它揭了下来。 宋明轩的字不错,到时候让他写一对贴上去,肯定比这个强。赵彩凤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来,顿时就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终于把房子搞定了,赵彩凤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到了八宝楼跟李全回合。这时候李全也正好刚刚回来,瞧见赵彩凤从后院进来,只站起来道:“还说你会不会迷路了,正和小二商量要不要去找你呢。” 赵彩凤摇了摇手里的钥匙,笑着道:“李叔,你快看,房子有着落了。” 那店小二见了,也忍不住眼神一亮,往赵彩凤的肩膀上拍了一记道:“你小子,不赖啊?哪家的房子?” “是讨饭街里头的,房东叫伍大娘,看着挺和善的一个大婶。” “原来是她呀,那你可真是走运了,她可是讨饭街上人人称赞的大善人,讨饭街上一条十来家整院子都是她们家的,怎么被你给遇上了。”就连李全都认识这人,想来那伍大娘应该是相当靠谱的。 “我今儿去看房子,正巧遇上她找人收房租,可谁知道那个租客竟然跑来,正好空下了这个一个小院,我就租了下来。”赵彩凤听李全这么说,也觉得自己似乎运气不错。 “小兄弟,多少银子租的?” “三间正房,后面两间小屋,二两银子一个月,我说好了只租两个月。” 店小二只拧眉想了想,一个劲点头道:“果然没坑你,这价格还算公道,不过我说你一个人租什么房子啊,跟着大家伙睡通铺,不是节省银子吗?” 赵彩凤只低下头,略略笑了笑,也没打算瞒着别人,只开口道:“这房子不是我自己住,我家兄长要进京考举人,所以让我来给他瞧一瞧的,没想着能成的,这不正好运气了!” “那你可真是走运了,这眼下里秋闱还剩两个月了,城里的客栈早就没有空着了呢,广济路上像模像样的小院子也都住满了人,就连玉山书院外面的农家,都把自己家的房子空出来一间给考生住了。”店小二只侃侃而谈。 “玉山书院?那是什么地方?”赵彩凤虽然听的随意,但还是精准抓住了对话的重点。 “玉山书院您不知道?这天下的考生就没有不知道玉山书院的,有句话怎么说的,南栖霞,北玉山,这两个书院那都是泰斗级的书院,比国子监还强呢,这些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基本上都是出自这两个书院,已经没国子监啥事儿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致,感觉应该是一个超牛逼的民办院校,有点新东方的感觉啊,只着急问道:“那地方怎么才能进去上学?”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平常听这边吃饭的客人有时候会聊起来,那么好的地方,一般人也进不去吧,听说好多大官家的少爷都在那边,没准那儿不收穷人。” 赵彩凤瞥了他一眼,那店小二顿时缩了缩脖子,他话虽然说的不好听,可还真是大实话啊,这年头做什么不要钱的,要进这样的书院上学,只怕除了一封能上得了台面的推荐信,银子也是少不了的。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那边李全便开口道:“小武,你别担心,二狗他那么聪明,就算不上这什么书院,也能给你靠个举人回去的。” 赵彩凤抬起头,再一次皱着眉头道:“李叔,咱以后能不叫二狗了吗?万一他正考上了举人,叫二狗别人准笑话他。” 李全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笑着道:“行、行、这不就习惯了吗……” 赵彩凤和李全在天黑前出了城,又回到了十里庙的黄家,在这儿在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可这一晚上赵彩凤却没有睡好,一直在想那个玉山书院的事情。赵彩凤如果没经历过高考也就罢了,但偏偏她是经历了现代白热化的高考竞争的。 哪家的孩子不出门找辅导班的?哪家的孩子不是从小奥数、外交一起来的?像宋明轩这样,连一个像样的学也没上,没有系统的教育,怎么去跟那些顶尖的考生抗衡呢? 赵彩凤想了大半宿,还是觉得不甘心,但有时候不甘心也没有什么用处,条件使然,她也没有办法。 于是,在这种不甘心的心态下,赵彩凤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路上都很顺利,到河桥镇的时候才刚晌午,去了杨老头的摊子上,才发现杨氏并不在,问了杨老太才知道,昨儿赵武的入学考试很好,私塾的先生已经收了他当学生了,今儿第一天上课,杨氏不放心,在外头守着呢。 赵彩凤听了也很高兴,不过杨氏居然还守着,这也太夸张了,看来不管是什么年代的家长,对待孩子念书这件事情,都是很紧张的。 李全家的李二虎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如今已经十一二岁了,完全没有念书的天赋就算了,这时候开蒙也晚了,私塾的先生也说了,在我这儿念书也行,就是只怕这孩子以后也念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不过就是不做睁眼瞎了。 李大婶听了,只戳了一下李二虎的脑门,想了想道:“算了,那就念吧,横竖不能让他做个睁眼瞎,以后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不会给人骗了去,等我家三虎在大两岁,我送小的来。”所以李二虎也跟着一起上学去了。 李全听了,也不生气,只点头道:“看来念书还是要年纪小的好,我记得明轩那时候,六岁上头他爹就送他来念私塾了。” 李大婶只着急道:“那按你这么说,咱小三明年就要来上学了?他现在自己拉屎拉尿还不会擦呢,这可咋办?” 李全志睨了一眼自己老婆,脸上没好气道:“这可不都是你给惯的吗?孩子都被你惯坏了。” 杨老太听了,只哈哈笑着道:“小孩子惯一些有什么不好的,长大了就懂事了,咱们彩凤小时候,我那女婿还不是惯得不成样子,如今再看看,这闺女还真没白养呢!” 这时候午市又要开了,来吃面的人也多了,杨老头非要留着李全夫妇在这边吃面,两人也不推辞,当下和赵彩凤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杨氏就回来了,只笑着道:“我瞧着午市要到了,急忙回来帮忙,两个孩子都挺听话的,先生说都不错,我心里也安慰了。” 杨氏帮着杨老头他们招呼客人,忙过了午市之后,大家也都凑合着吃了一顿,杨氏便开口道:“彩凤,我和你姥姥姥爷商量了一下,要不然你就留在镇上,一会儿我跟你李叔回去,眼下小武还小,他一个人留下来我确实有些不放心,再一个,这早市午市也挺忙的,你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得有个人帮衬着他们。” 杨氏毕竟是个孝顺女儿,想当初赵彩凤那舅舅在的时候,也没说要来帮两位老人分担一下,如今杨氏倒是看不过眼了。 不过赵彩凤心肠也挺软的,这两个老人起早贪黑的忙一天,确实也很辛苦,如今赵武又要在这边上私塾,虽说是来陪他们的,但好歹也要让他们操心,按理是要留一个人下来照顾的。 再一点,也是赵彩凤最想留下来的理由之一,那就是她得把杨老头这拉面的绝技给学下来,不然的话,没有技术股,这摊子将来很难长久的。 “行吧,那娘一会儿你跟李叔她们回去吧,我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几件衣服的,够这几天换洗的。”赵彩凤说着,从斜挎包里头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杨氏道:“这是给宋大哥在京城找的房子,在世康路七十八号,三间正房,后头两间小屋,可以让宋大娘陪着他一起去,房租交了一个月了,房东把房子留着呢。虽然那边是穷人住的地方,但是我打听过了,周围都挺清静的,宋大哥在那边念书,应该不赖。” 杨氏愣着接过了赵彩凤递上去的钥匙,睁大眼睛问道:“这房子都租好了?这么快?” 赵彩凤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只点头道:“嗯,正好运气好,租上了,对了,京城还有一个玉山书院,听说里头很多读书人,要是宋大哥有空,可以去打听下怎么去里面听课。”赵彩凤喝完了汤,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嘴,要是摆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端起汤碗喝汤的,因为太不文雅了,可如今没有勺子,她也只好将就着了。 杨氏瞧着自己忙忙碌碌的女儿,只跟着点头,又嘱咐道:“那你好好在镇上待着,我把话给你都带到。” 赵彩凤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对了,我还答应给宋大哥去县学抄题目的,你就让宋大哥上京的时候在河桥镇停一停,我这两天就给他去抄回来。” ☆、第50章 杨氏一边点头一边应,越发觉得赵彩凤自投河醒来之后,比以前更懂事了不少。这种懂事并不在于她变得有多勤快了,而是她开始对这个家的责任感越来越强了。 “彩凤,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平常出来帮忙就穿这身衣服吧,看着还挺像一个假小子的。”杨氏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赵彩凤被人占便宜,虽然河桥镇上的人并不知道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这件事情,但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道理她还懂的,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喜欢占寡妇的便宜。 “娘,你放心跟李叔他们回去吧,一会儿我就去私塾接小武。” 赵彩凤送走了杨氏,开始帮老杨头收拾面摊,因为客人往来快,所以碗是来不及洗的,只在一旁的水桶里面泡着。一桶是客人吃剩下的面汤,一桶是清水,这路边没有一个接水的地方,就这样堆着,等下市的时候,杨老头推着车,把那吃剩下的面汤倒到下水沟里,三人一行就可以回家了。 河桥镇夜市下的很早,镇上的居民没有晚上吃宵夜的习惯,再加上晚上有宵禁,又不方便,所以太阳落山之前,杨老头已经把摊位收拾好了。 赵彩凤去私塾接了赵武回来,随口问了几句他今天都学了些啥,赵武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只一个劲说先生说话听不懂,没有宋明轩教的好。 赵彩凤虽然没亲自去听课,但也很容易想的到,这种私塾里的先生,多半是张嘴之乎者也,怎么可能像宋明轩一样说的这样明白了。赵彩凤只揉了揉赵武的头顶,语重心长:“宋大哥小时候可没有人教他,他也都是从先生这儿学的。” 河桥镇上就这个私塾有名,宋明轩当时就在这边上的学,应该算是这位先生的高徒了。 赵武点了点头,将书包往身后一背,上去帮杨老头收拾桌子,东西都装车之后,一家四口人便往鸡笼巷去了。 杨老太天还没亮就和杨老头一起出门,这会儿家里灶头上都是冷的,赵彩凤只急忙进去生了火烧起热水来。杨老头把今天的木桶卸下来,杨老太洗碗,他自己则把一个小缸搬了进来,又将角落里一口大缸上压着的石头搬了下来,揭开了上面的盖子,在里面舀了一勺老卤出来,放到灶台上。 灶台的左边架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两只整鸡,还有几块猪肉。 看见赵彩凤在里面烧火,杨老头便打开了话匣子。 第21节 “彩凤,你火小一点,熬老卤可不能那么大的火。” 赵彩凤原本烧水是打算把厨房桌子上的窝窝头蒸热了吃的,听杨老头这样说,才明白杨老头要开始熬老卤了。 话说面要好吃,全靠一口好汤,若不是杨老头家的面汤特别鲜美,赵彩凤也不可能端着碗就喝起来,听他说这会儿要熬老卤,赵彩凤也竖起了耳朵。 “姥爷,你刚刚在角落里那个大缸里舀的是什么?”赵彩凤知道厨师这一行,其实也都是有看家本领的,能调一口好汤,也是不小的本事,那大缸里面,只怕放着什么秘方呢! “这是过年时候我熬的汤底大料,我现在年纪大了,每个月都熬吃不消,所以熬得多一些,要用的时候舀一勺就好了。” 赵彩凤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有点类似于荤油一样的固体膏状,用石头压着盖子,上面还用油布盖着,应该是为了防止变质。 杨老头舀好了汤底,直接把竹竿上挂着的两只鸡拿了下来,丢在锅里面,然后把这些汤底一起放了进去,对赵彩凤道:“火候要控制好了,就这样细火慢炖,别把鸡都炖散了,到时候咱们就吃不到了。” 赵彩凤在厨艺上没啥天赋,便只听着杨老头吩咐,没过一会儿,杨老头又让赵彩凤把里面另一个灶膛也生了火,加了足足一锅的水,让她烧开。 赵彩凤便开始左右开工了起来,一会儿左边灶膛,一会儿右边灶膛,忙的不亦乐乎,杨老头把竹竿上挂着的几块肉直接放了进去,嘱咐赵彩凤再烧滚一些。 没过多久,水又滚了,杨老头用爪篱撇去了上头的浮沫,拿钩子把肉勾了出来,放到一旁的案头上开始切了起来,这时候肉刚刚经过第一次焯水,肉质紧实,最适合加工。杨老头的刀工很好,把所有的肉切成差不多厚的片状。 赵彩凤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大肉面里面大肉的雏形。杨老头这边切好了肉,杨老太那边的碗也洗的差不多,只拿着竹扁把所有的大肉都装了出去,放在外面煤炉上的大锅里煮了起来,那大锅里面放着的,就是大肉的老卤。 鸡汤滚了好几开,水蒸气蒸发之后,里面的汤就越来越少,杨老头就把刚才少过大肉的肉汤放进去,继续让赵彩凤慢慢的熬制,还顺手放了很多香料在里面。赵彩凤饿着肚子,闻着越来越香的鸡汤,一边咽口水一边干活。 这时候隔壁的灶膛又空了下来,杨老头才开口道:“把窝窝头蒸上,一会儿吃吧。” 赵彩凤拿着窝窝头放在蒸笼里面蒸了起来,看着隔壁锅里翻腾的两只鸡,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赵武从外面进来,看着被火光映红的赵彩凤的脸颊,开口道:“姐,我饿了。” 赵彩凤翻了翻白眼,谁不饿呢,可这不窝窝头还没热嘛!!! 杨老头这会儿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便拿起了他的烟杆,在墙上敲了一下道:“就好了,晚上有鸡肉吃。” 赵武一听眼睛就亮了,赵彩凤就觉得很好笑,穷苦人家的孩子,便是一点点的奖赏,也能让他开心好一阵子。 杨老太在院子里忙和的差不多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进来道:“老头子,晚饭弄了吗?孩子都饿了。” “弄了弄了,在锅上蒸着呢!”杨老头这时候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悠闲的吸了一口干旱,“有人帮衬着就是好,不然我们老两口又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辰!” 杨老太也只叹了一口气,见赵彩凤还在卖力烧火,只忙迎上去道:“彩凤,你歇会儿,我来烧,瞧你脸蛋都熏红了。”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姥姥您歇着吧。” 杨老太笑的合不拢嘴,只在杨老头的边上坐下了,感叹道:“我们老两口也不知道前世修得什么福分,享到外甥女的福了。” 杨老头便兴致勃勃的开口道:“你别说,打小我就觉得彩凤将来是个有运到的,赵家村那么多姑娘,就她长的最起眼。” 杨老太也笑个不停:“对对对,指望宋家那小子这一科能考好一些,我家彩凤也算是熬出头了。” 赵彩凤才随便听了几句,便觉得听不下去了,说白了都是指望男人的,看来在古代嫁得好等于是重新投胎了一次。赵彩凤只笑了笑,看着灶膛里的火苗继续烧火,也不知道宋明轩拿到了钥匙之后,有啥想法呢? 话说杨氏才回家,脚底还没站稳呢,就先往宋家去了,赵彩凤让杨氏带回去的,除了房子的钥匙,还有用剩下来的八两银子,按照赵彩凤对京城物价的估算,剩下的这些银子足够让宋明轩在京城过的很好了,至少不需要再纠结每天会不会饿肚子。 许氏看着杨氏带回来的东西,手里拿着钥匙还满脸不确信,只开口道:“你说啥?这房子已经租好了,拿着这钥匙就可以住进去了?” 许氏这回是真的有些傻眼了,她没料到赵彩凤还真的能把这事情给办妥了。宋明轩先说赵彩凤去京城的时候,许氏心里那叫一个担心,生怕赵彩凤被骗了银子不说,万一连人也给骗了,那她就没儿媳妇了!这会儿瞧见杨氏把钥匙都带回来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呢。 倒是一旁的宋明轩见杨氏回来,却没瞧见赵彩凤,只开口问道:“赵大婶,彩凤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杨氏没想到宋明轩倒是想赵彩凤了,只大大咧咧道:“我让她留河桥镇帮她姥姥姥爷了,小武也在那儿,老的老,小的小,我也不放心,正巧彩凤想学拉面,就让她留下了。” 宋明轩的脸上顿时被失落的表情所占领,只愣愣的噢了一声,又有些不死心,问道:“那她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没有?” 杨氏想了想,只开口道:“有,她说让你上京的时候在河桥镇停一下,她这几天帮你去县学抄题集,让你记得过去取。” 宋明轩见赵彩凤还没忘记这件事情,心里越发感激并带着几分甜蜜,只有些纠结的点了点头,那边许氏便把要是递给了宋明轩,“你瞧瞧,彩凤把房子都给你安置好了,这下好了,你去了京城可要好好念书,不能辜负了彩凤对你的一片苦心。” 宋明轩只一味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但心里头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这一走两个月,一想到两个月见不着赵彩凤,他好像已经非常的难受了。宋明轩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娘和未来的丈母娘,郁闷道:“那我明儿就进京吧。” ☆、第51章 晚上,用过晚膳之后,许氏在房里为宋明轩打点行李,宋明轩只顾着整理自己的那些书籍用具,把它们都压平整了放在书篓子里。 许氏将宋明轩的换洗衣物叠好之后,找了一块粗布,打了一个包裹,瞧着宋明轩在房里忙乱的身影,许氏停下了动作。 “我说明轩,你一个人去京城能行吗?这吃喝洗漱的,哪一样不费时间的,你在家里虽然我们照顾不周,好歹一日三餐不会少了你。你这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倒是怎么个打算呢?” 并非许氏看不起宋明轩,而是宋明轩在厨艺方面确实不大精通,除了能把灶膛里的火点起来烧些开水把干粮热一热之外,平常的吃食他是一样也不会做的。 宋明轩皱着眉头不说话,上回他去京城赶考,没有考上的愿意之一就是一天到晚没有一顿准时的热饭热菜,弄得最后几天肠胃失调。他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好,最后捂着肚子进场子,这要是能考好就奇怪了。 可宋明轩是个有自尊的人,家里头离不开许氏,不可能把一老一小丢在家不管,所以这就决定了他只能一个人上京。不过这次既然有独门独院的房子住,应该可是烧水吃上热东西,大不了在外面多买一些干粮,也能过日子。就是京城的物价肯定是比这儿贵的,他银子不多,还得省着点花才是。 “娘你不用担心,我买上一些干粮,自己热着吃。” 许氏瞧着自己儿子原本就没几两肉的脸颊,越发就心疼起来了。这些年为了念书宋明轩没少受苦,可他却半身也没吭过,许氏也知道宋明轩压力不小,奈何自己实在脱不开身。许氏只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外面院子里关门,正瞧见杨氏抱着赵彩蝶在门口纳凉。 这时候晚上天气已经很热了,茅屋里面不透风,又有大批的蚊子,在里头赵彩蝶睡的不安生,所以杨氏就抱着她在外面。 许氏见了便停下了脚步,也从家里搬了一张凳子出来,凑到杨氏的跟前坐了下来:“我说大妹子,有个事儿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杨氏瞧见许氏这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儿,就知道她肯定有啥重要的事情要说,只拿蒲扇在赵彩蝶的后背拍了两下,抬眼道:“嫂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咱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其实这事儿也是为了两个孩子。”许氏也只伸手在赵彩蝶的身上拍了两下,眉梢弯弯道:“这明轩明儿就要上京了,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许氏说道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顿了顿,杨氏以为她要拜托自己照看陈阿婆和宝哥儿,便拍着胸脯道:“嫂子,你放心跟着明轩去吧,阿婆和孩子有我呢,一日三餐我照应着。” 许氏见杨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忙不迭的摆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错了。”许氏往宋明轩的房间那边瞟了一眼,凑到杨氏耳边道:“我想着,要不然我就不去了,让彩凤跟着明轩一起进京,一来让她也进城见识见识,二来还能让他们小两口多些时间相处,你说这合适吗?” 毕竟赵彩凤还没过门,跟着男人出门这种事情,影响确实不大好,但是许氏是存了心想让她当自己儿媳妇,自然是希望赵彩凤能和宋明轩一起的。 杨氏一听,立时就拧起了眉毛,虽没有马上就回绝,可还是有些迟疑:“嫂子,明轩是去考科举的,他身边陪着个小媳妇会不会影响到……再说两个孩子年纪也小,万一不懂事弄出啥事儿来,到时候不是尴尬吗?” 许氏只笑着道:“你还不知道我家明轩,不是我说,没有比他再木讷的人了,如月在我们家都住了两年多,他哪里就没机会了?愣是连人家的小手都没牵过一下,说是非要过了明礼,才能做那些事情,不是我高看了我家明轩,这事儿你放心,绝对不可能。” 杨氏这会儿也惊了,虽说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孩子,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宋明轩居然连许如月的手都没碰一下,这住了两年还这样清清白白的。 “听你这么说,明轩这孩子倒还真是不错。”杨氏只又想了想,觉得赵彩凤如今也已经是半个宋家人了,且她要是陪着宋明轩进京,这村子里也没什么人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以后还就是宋明轩媳妇,也不怕别人口舌,若是宋明轩这一科真的能高中了,那赵彩凤可是功不可没的。 “既然这样,那就依了你的意思吧,只是我爹娘那边生意也忙,老三又刚上私塾,我也确实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镇上。” 许氏见杨氏松了口,只笑着道:“这个你放心,小蝶我替你照顾着,我家还有宝哥儿呢,总比你带去镇上强,生意做起来了没有人照看,别给拐子给拐跑了。” 杨氏本来还真打算把赵彩蝶带出去的,可听许氏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很有道理,面摊边上人来人往的,他们只要一个不留心,孩子就会被人拐跑,这事儿她可不能做。 “那既然这样,彩蝶就拜托您和阿婆了,明儿我打点一下行装,和明轩一起先去河桥镇上,再问问彩凤的意思,你也知道那丫头如今不比从前,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能来硬的。” 许氏闻言,只一个劲点头道:“那行,等回去,我跟明轩也说一声,让他明儿自己跟彩凤说去。” 却说赵彩凤在河桥镇上安顿了下来,晚上吃的主食虽然是前日做好的勃勃,但菜却有鸡肉吃。 不过赵彩凤只吃了两口,便没再吃了。原本她以为她这快几个月没沾荤腥的人,闻到了肉味就已经忍不住留口水了,可谁知杨老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那两只鸡烧的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了。 所以赵彩凤和赵武吃到的鸡肉,其实是被掏去了精华的、老得跟豆腐渣一样的鸡肉了。赵武倒是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那酱料蘸着,一口气吃了一只鸡腿、两块鸡胸,把剩下的鸡腿和鸡翅膀都留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才吃了两口,就觉得味道一般,那鸡肉早已经被烧的散开了,味道也没有多少,好在鸡腿上的肉还算嫩,赵彩凤勉强蘸着酱料吃了点,但就是觉得不好吃= = 一旁熬好的鸡汁面汤倒是散发着浓浓的香味,不过赵彩凤知道,那是明天一天面摊上要用的东西,所以也没眼馋。 一切都打点好了,夏天的夜晚虽然很是炎热,但是小院里还算有些清风,赵彩凤洗过了澡,出来坐在杨老太的身边跟她一起看火。那一锅大肉要煮好几个时辰,所以这个时候杨老太还不能休息。瞧着老人一边看火一边打瞌睡的表情,赵彩凤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姥姥,您先进去睡吧,这火我来看着,什么时候封上,您告诉我。”这煤炉第二天一早还要用,所以不能熄灭,熄灭了在点是很费事的,赵彩凤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杨老太打了一个哈欠,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看天边的月亮,只开口道:“等你拿筷子往这肉里面插,觉得不用力就可以插到底的时候,就差多不可以封火了。”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从月亮的角度来看,这会儿还没到亥时。放在前世,这个时候一般她还没下班,正在实验室里面疯狂的比对数据,检测结果。 比起前世忙忙碌碌的日子,赵彩凤觉得,现在这样悠闲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些,但有时候还是有一些自得其乐的感觉,毕竟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 杨老太见赵彩凤在那边认真看火,便也离开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好几块花布,只上前来问赵彩凤:“彩凤,这几块面料你看着如何?改明儿自己做几件衣服穿。” 杨老太可不知道赵彩凤针线不好,还以为有了布料,赵彩凤就可以变成衣服了。 赵彩凤看了一眼,布料的颜色都很鲜艳,还有几块是绸缎的,显然并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随常穿的,不过上回她和杨氏来镇上的时候,也瞧见了那豆腐西施一眼,她身上穿着的就是绸缎,只怕这些面料都是她留下来的。 赵彩凤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替杨老头两口子叹息,好好养一个儿子,竟然看上那样的人,不给两个老人分担也就算了,还这样会花钱,怪不得杨振兴下葬的时候,杨老头连一次性要给的坟地费都拿不出来。养着这样会花销的两个人,如何还能有积蓄,只怕是天天的寅吃卯粮罢了。 “姥姥,这面料您先放着,我也用不着,天天在面摊上帮忙,我哪里穿得了绸缎衣服呢,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杨老太一听,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干活的人谁穿成这样子,杨老太只脸色暗沉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道:“这么好的东西,难道就只能压箱底了,这样吧,留着以后给你添嫁妆用好了。” 赵彩凤窘迫的看了杨老太一眼,反正他们这些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都能往嫁人和嫁妆上扯。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李全正好要去河桥镇给李二虎送东西,顺便带一些新鲜的果蔬送给丈母娘家。许氏一早就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让杨氏和宋明轩到门口等着。 昨晚许氏早已经把让赵彩凤去陪考的事情和宋明轩说了,宋明轩虽然嘴上还说了几句不太合适什么的话,但是许氏一锤定音以后,宋明轩就再也没有开口了,相反的,他心里的某个角落甚至弥漫着一种复杂的甜蜜情绪,可一想到这种做法和他读的圣贤书有些悖德,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李全赶着牛车过来,瞧见了杨氏和宋明轩两人都背着行李,只问道:“大嫂,你昨儿才回来,怎么今儿又要出去了?” 杨氏知道李全人好,嘴巴又紧,便也没刻意瞒着他,“这不明轩要上京,家里实在抽不出人手去陪着,所以打算让彩凤和他一起去京里头。” 李全顿时就明白了,乐呵道:“这么说这趟回来,你都可以抱孙子咯?” 这话说的宋明轩的脸就跟被柴火棍打过了一样烫,恨不得找个地洞立时就钻下去,还是杨氏知道他脸皮薄,只笑着道:“啧,你说哪里的话,这回咱再不敢乱来了,怎么说也要等孩子出了孝,办了事儿才能算个正经。” 李全便跟着点头,又瞧了一眼宋明轩,见他尴尬的满脸通红,只谢道:“明轩,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家二虎准上不了私塾。” 宋明轩便跟着陪笑,尴尬点头。 两人把行李摆好了,上了牛车坐稳,那边杨氏又跟许氏交代了几句,见赵彩蝶在许氏的怀里睡的安稳,便也放心了几分,“那咱可就出去了,等过一阵子,我爹娘那边没那么忙活了,我就回来,彩蝶就拜托您了。” “你说哪里的话呢,我还要谢谢你们家彩凤呢,这次明轩中不中举人,可全靠她了。”许氏说着,又转头对宋明轩道:“一会儿见到了彩凤,记得把银子都交给她管着。” 宋明轩只一味的点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但是想起赵彩凤那机灵干练的样子,总觉得心里甜甜的。 这一大早的,其实赵彩凤也没闲着,她昨晚把大肉熬好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加上这几天在那黄家实在没休息好,所以头一沾枕头,整个人就困的不行了,这一觉睡醒的时候,杨老头和杨老太早已经出去开早市了。 赵武进房,见赵彩凤醒了过来,只开口道:“姐,姥姥姥爷去摆摊了,窝窝头在灶房的锅里,我去先生家了。” 赵彩凤一边梳头一边对赵武道:“你认识先生家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先生家不远,我自己走着去,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赵武说完话,飞快的背起了书包,往院外跑了出去。 赵彩凤梳好了头,走到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看看东边的太阳,其实这时候太挺早的呢,这要是换在现代,她还在被窝里跟被子决斗呢。 第22节 赵彩凤洗了一把脸,去厨房拿了一个窝窝头才吃下肚子,忽然想起要给宋明轩抄题目这回事儿。这对于一个考生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赵彩凤在这河桥镇也不认识什么人,唯一熟悉些的,那也就只有县太爷梁大人了。好在从上次杨振兴的事情来看,这个梁大人也算得上一个好官,况且他很器重宋明轩,这事情去求他,应该比较靠谱。 赵彩凤穿了小厮的衣服,先去面摊帮杨老头夫妇忙早市。果然好几个熟客见了赵彩凤,都问起杨老头这是哪个?杨老头深怕他们知道彩凤是女娃子会不尊重,便告诉他们赵彩凤是他的外甥赵文。 虽然赵彩凤长的白白净净的,但是她一没耳洞,二不啃声,所以大家也都没怀疑她的性别。 忙完了早市,赵彩凤和杨老太说了一声,自己去县衙找梁大人,正巧遇上了上回的师爷,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摆弄着进县衙应卯。赵彩凤见了,就急忙上前拦住了他道:“秦师爷,您还认识我吗?” 那师爷看了一眼赵彩凤,指着她愣了片刻,忽然就想了起来,只笑着道:“哦哦哦,原来是赵姑娘。”秦师爷笑道:“赵姑娘,您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儿要找宋秀才,他跟你一块来了吗?” “没有,我没跟他一起,”赵彩凤也不知道他们找宋明轩做什么,不过她自己倒是先开门见山道:“既然遇见了师爷,那我有一些小事,想请师爷帮忙,不知道师爷能不能行个方便?” 秦师爷看着赵彩凤,心里倒是有些不明白,只道:“只要不是徇私舞弊的事情,赵姑娘但说无妨。” “就抄些题目,能算得上徇私舞弊吗?”赵彩凤只忙解释道:“宋大哥过几天就要上京赶考了,他手边的题册都是几年前的,我想让师爷帮我去县学抄一份最近的题册出来,不知道师爷肯不肯帮这个忙呢?” 秦师爷见只是这种小事,顿时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只开口道:“不过我有些事情要先进去面见梁大人,赵姑娘不妨在门房等一等?” 赵彩凤正要答应下来,忽然就瞧清楚了那秦师爷手中的小玩意儿,原来是一个秀才舂的模型,顿时就好奇道:“秦师爷,你手里这的东西……?”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我前几日去一处朋友的庄子上玩,看见那边的木匠在做,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让那木匠做了一个模型出来,正打算给梁大人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全县范围内推广一下,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呢!用它能省不少人力。” 赵彩凤撇撇嘴,心里暗自想,全县范围推广,那可不的家家户户都用上这秀才舂,可到时候她这提成的钱怎么算呢? “秦大人,这东西是宋大哥设计的,这事儿你知道不?”赵彩凤试探道。 “我知道啊,所以方才才说要找他呢,这东西既然是他的,我们要推广,自然也要问问他的意思。” 赵彩凤勾起嘴唇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找他了,找我就好了,我进去和梁大人说。” 秦师爷见赵彩凤这么说,又想起之前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也明白的差不都了,只带着她进县衙找梁大人。 梁大人看过那秀才舂之后,连连夸奖这东西构造精细,原理又简单,又觉得心思巧妙,只把宋明轩又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赵彩凤心里都忍不住嘀咕,感情宋明轩害的他跪了几晚搓衣板的事情,他已经全忘了。 “这东西好,这东西成本也不高,每家每户都可以备一个,这可比驴拉磨方便多了,哪家也没那么多驴子啊!”梁大人只兴奋道:“秦师爷,你马上把这个东西的模型画下来,我这就上书工部,请求皇上全大雍范围内推广一下,这下次好了,升官发财了!” 赵彩凤被梁大人直白的话给逗得忍俊不禁,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像梁大人这样的人,看着捣糨糊,但心里头还能存着百姓,也许平常人觉得有些俗,可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能把自己的**袒露出来,也说明他内心的真实。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梁大人,那民女这边就先恭喜您啦。” 梁大人只摆摆手道:“怎么宋秀才没跟你一起来,我得好好谢谢他呢!” “宋大哥这几日正忙着要准备进京赶考,没空跟我一块儿过来,不过有些话,我倒是想替宋大哥说一说。” 梁大人这会儿正高兴,便随口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是这样的,当时宋大哥设计这个东西,是因为家中困苦,他要为上京赶考筹银子,所以才画了这样一个东西,只给了我们村里的一个木匠,嘱咐他给别人做这个东西的时候,得来的银子要和自己五五分成,如今梁大人既觉得这个好,又要全国范围推广,那这银子,宋大哥问谁去收?这样一来,岂不是断了宋大哥的财路?” 秦师爷一听,顿时就不答应了,只开口道:“他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也这么一身铜臭,我们这是在造福百姓,他怎么就只惦记着钱呢!” 赵彩凤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实在不敢恭维,只反驳道:“秦师爷这么说就错了,他用自己的智慧创造财富,怎么就有铜臭了,再说了,他现在穷的进京的银子都没有,考不上功名,将来便不能更好的造福百姓,况且……这个东西到底值不值钱,梁大人自己心里也明白。” 梁大人看了一眼那秀才舂,想一想这么多年自己升迁艰难,如今要是真的能搞出一个全国范围内的贡献,那他以后的仕途可谓是一片顺遂。梁大人只点了点头道:“赵姑娘说的有道理,只是这银子以前是分成的,如今倒是应该怎么算呢?” 赵彩凤心里嘀咕了一下,只开口道:“一百两银子,这个东西就随便梁大人怎么去推广,随便是全县还是全国,你说如何?” ☆、第53章 梁大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秀才舂,心里纠结了半天,一百两银子可不少啊,他一个就九品麻官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 不过好在作为地方父母,总能有些别的灰色收入,他虽不是大贪官,但是也不是青天大老爷,况且胡家在这边人脉广,他老婆的几个铺子进项一直很客观,这一百两银子若是付出去了,若是这个秀才舂推广成功,少不得上头还能拨一笔银子,以做推广之用。 这么一想,梁大人便觉得这买卖亏本不了,只笑着道:“那就按照赵姑娘的意思,秦师爷,回府上去一趟,让夫人封一两百银子送过来。” 赵彩凤忙拦住了道:“只要五十两就够了,上回胡老爷给了五十两银子,宋大哥一直唠叨无功不受禄,所以请梁大人替我们还了吧?” 梁大人闻言,只摆手道:“泰山大人的主我可做不的,你们要还银子,还是以后亲自去吧,他老人家的脾气,我可摸不准,没准还要生气呢!” 赵彩凤想了想,胡少爷当日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是作为老父亲并没有因此怪罪宋明轩,反而还送了银子让他上京赶考,就这份豁达,也是常人所不能比的。赵彩凤如果今儿真的这样招呼不打一声就让梁大人把钱送了回去,也确实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那这样吧,等宋大哥这一科考完了回来,我让他亲自登门道谢吧。” 梁大人听了这话还觉得稍微靠谱些,便让秦师爷回去取银子,又听了赵彩凤的来意,亲自带着赵彩凤去县学里找题集。 这会儿离秋闱还剩下两个月时间,县学里的人并不多,有条件的考生早已经在京城租了房子,去听玉山书院的先生授课去了。只有家中贫困的学子,还在这里埋头苦读。 梁大人带着赵彩凤见了县学的夫子,说明了来意之后,夫子只笑着道:“原来是他要啊,这一科他准备的如何?”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看他整日里都挺用功的,应该还不赖吧,就是没有题集,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水准,这才来向夫子求一份的。” 夫子便点头道:“他的文章辞藻、立意都很不错,就是年纪小,经验不足,上回去的时候,还碰上闹肚子,这样如何能考好呢!依我看,功课看了十几年了,倒不在乎这临时抱佛脚的功夫,把身子养好才是真,这三场下来,可是要脱一层皮的。” 赵彩凤闻言,才又知道了宋明轩上次乡试未中的原因,感情除了睡不好住不好之外,身子还不好。看他麻杆一样的身子,也能想象的出来,他的底子好不到哪儿去了。 “行,我知道了,这回他已经在京城租好了房子,宋大娘会陪着他一起去的,铁定不会出上次的意外的。” 夫子只点了点头道:“那感情好,咱们县里也许久没出个举人老爷了,这回他要是重了,梁大人又要破财了。” 梁大人哈哈大笑道:“要是中了,破财我也愿意,我也是下过场子的人,都知道这里头的辛苦,要这么容易中举人,那这大雍的举人不是满地跑了吗?” 几个学子在一旁听了都笑了起来,夫子整理了几本题册,还有一些平常复习用的札记,递给赵彩凤道:“他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慧根的一个,只可惜家里实在太穷了些,连县学都供不起,剩下的这些书就算是我送给他的,你可嘱咐他好好考哟。” 赵彩凤一个劲儿的点头,捧着手里的书,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感叹起来,想起那时候高中班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语重心长道:“赵凤,你现在是班里的尖子生,上一次模拟考试远超清华分数线,高考的时候可一定要保持啊!” 那个时候赵彩凤心里早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考的学校,所以毅然没有填清华这个志愿,如今想一想,其实老师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希望学生都有一个好的未来罢了。 如今在古代也有好处,横竖都不用选专业了,统共也就这么一种考试形态,考来考去也就只有这么一种类型。 “夫子你放心吧,这些话我都会替你转告他的,不过最近宋大哥家里出了不少事情,这一科说实话他并非准备完全,要是宋大哥没考中,你们也别太难受了。”倒不是赵彩凤对宋明轩没信心,可瞧着一个两个人都对宋明轩抱有这样的心思,她自己都替宋明轩觉得压力大。 从县学回了衙门,秦师爷的银子也取来了,少不得拉着梁大人进里屋说了几句。 “夫人说了,这银子您可不能白花,她都记在账上呢!”秦师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县太爷怕老婆是人人都知道的,他不过当个师爷还要时不时遭遇误伤,也确实不是个清闲活儿。 “娘们话还真多,还记恨着那事情呢?回头你告诉她,她弟弟的事情我还在上下奔走呢,少不得还能留下一条命来,到时候有的是撒银子的时候呢!”梁大人虽然大义灭亲了,可毕竟还是熬不过梁夫人的眼泪攻势,暗地里还是为胡福想了一些办法,争取可以从轻发落。 秦师爷只点头,拍马道:“老爷的辛苦,夫人哪里知道,夫人只记挂着自己赚银子,哪里知道若不是老爷,她的生意怎么会这么好呢!” 梁大人只一味点头,“老秦,还是你懂我啊!” 赵彩凤出去了一趟,得了题集,还赚了一百两的银子,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赵彩凤心下想了一下,对于梁大人来说,这一百两银子显然不算什么巨款,他以后若是升迁有望,别说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都能赚回来。至于怎么赚,那赵彩凤就管不着了。 但是对于宋赵两家来说,这一百两可是巨款啊!赵彩凤怀揣着银子,暗自高兴。既然宋明轩替她背了这个名声,少不得还是要分一些给他的,那就二八分成算了。让他白赚了二十两,真是便宜他了。 赵彩凤回面摊的时候,杨氏和宋明轩正好也刚刚赶到,杨氏正在为杨老太收拾桌子,那边宋明轩把书篓子放在桌上,正埋头吃着一碗面条。 面条里并没有放浇头,是一碗阳春面,赵彩凤忽然就想起方才县学的夫子说他肠胃不好的事情,又看了一眼他那纤瘦的身子骨,开口道:“姥姥,给宋大哥加几块排骨吧。” “我刚才就说要给他来一块大肉,他非不要,说最近吃的清淡了,吃不下这些油腻的东西,我也没好坚持。”杨氏只开口道。 这时候宋明轩才知道赵彩凤回来了,嘴里的面条还没咻完,视线就迎了上去,赵彩凤这时候正巧也往他哪儿看,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宋明轩只吓的急忙低下头去,赵彩凤倒是大大咧咧往边上扫了一眼,走过去把怀里的书递给了他道:“这些都是县学的夫子给你的,大家都指望你能金榜题名呢!” 宋明轩一手吃着面,一手伸了过来看那几本书,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又怕桌上又面汤弄脏了,只把那书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在怀里抱着。 这个样子的宋明轩少了几分老成,充满了孩子气,让赵彩凤觉得他还挺可爱的,于是便站起来,到一旁的摊子上用空碗夹了几块排骨过去,推到他面前道:“大肉有些肥腻,排骨总好一些,吃这个。” 宋明轩的脸颊就更红了几分,抬起头带着几分热切的看着赵彩凤,赵彩凤撇撇嘴道:“看我做什么,这又不是我给你的,这摊子是姥爷的,给你吃的也是他们,你要是过意不去,那给银子好了。”明明是自己好心要给他吃,可是这话说出来,似乎就是有那么点变味了。赵彩凤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只站起来,拿着那一包银子去找杨氏。 这会儿马上就要到午市了,摊子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在大街上拿出这样的巨款,也太招人眼了,赵彩凤便把杨氏拉倒了角落里头,只小声道:“娘,我这边刚赚了一笔银子,你先带回去姥爷家放好,等晚上我们再合计合计,要拿这些银子做些什么。” 杨氏只往赵彩凤手里看了一眼,冷不防手上就被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给压上来,只惊讶道:“你从哪儿赚这么多银子回来……”别是路上捡的吧?杨氏虽然震惊,但也知道赵彩凤不可能偷银子,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路上捡的。 “你先别问这银子哪里来的,我回头再跟你说,先送回去吧,这儿人多不方便。” 杨氏知道了手里这一包是银子,也越发紧张了起来,只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着才点头道:“那我先回去收着了,你在这儿照看着些摊子。” 赵彩凤瞧着杨氏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打心眼觉得有意思,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只怕杨氏这辈子也没瞧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吧,放在现代,折合一下人民币,五万多块那也是巨款了! ☆、第54章 杨氏和杨老头支会了一声,带着银子先回去藏起来。这边赵彩凤便开始为杨老太收拾碗筷招呼客人。赵彩凤毕竟是现代人,并不像土著姑娘那样忸怩,再加上她穿着小厮的衣服,看着纤瘦灵活,招呼起客人来倒还真有些小二的样子。 客人招呼的差不多了,宋明轩的面也吃的差不多了。李全今儿不去京城,所以宋明轩一会儿还要去驿站看一看,有没有顺带要去京城的车子,好搭个顺风车的。 不过……原本说好了是要跟赵彩凤一起去京城的,但是宋明轩看见赵彩凤之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们两人毕竟还没过明礼,虽然是邻居,到底非亲非故的,要是两个人在一起住上两个月,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是个男的,这些名声也毁不到他的身上,但赵彩凤这身上还担着望门寡的名声呢,这要是再被人说不检点,那可又是一件糟心事儿。所以宋明轩想了想,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好了,他有手有脚的,就算要考科举,要是连自己的衣食起居也搞不定,那读那么多圣贤书也是浪费。 所以直到一碗面见底了,赵彩凤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拿着抹布擦桌子,宋明轩还是没把那些话给说出来。 赵彩凤就觉得纳闷了,怎么今儿宋明轩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时不时偷看自己一把也就算了,那嘴角动来动去的,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赵彩凤伸手拿住了宋明轩面前的面碗,问他:“吃完了吗?吃完了那我可去洗了?” 宋明轩便觉得心如鹿撞,只连连点头。赵彩凤就端起了面碗过去递给杨老太,又觉得宋明轩今儿有些怪,只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真巧瞧见宋明轩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会忽然回头,又被她抓个现行,只急忙底头,一双眼睛在大腿上的书册上扫来扫去的,最后拿了一本书假装看起来。 赵彩凤抿唇笑了笑,撇撇嘴:“宋大哥,你的书拿反了。” 宋明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书居然真的是反着拿的,只不过……赵彩凤不识字,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书是反着拿的呢?宋明轩窘迫的把书翻正了,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随便扫了两行,只开口道:“我去驿站看看有什么车去京城,一会儿就不回来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喊住了他道:“等等,大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一个人上京吗?” 宋明轩一边往身上背书篓,一边点头道:“是……不是,她说过几天再去。” “你说谎吧?” “啊,没有啊?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赵彩凤把索性转过身子,把碗往桌上一放,只继续道:“我就觉得奇怪呢,怎么我娘来了,许大娘没来,家里没个大人也不行,总不能让阿婆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屁孩吧!” 宋明轩被赵彩凤问的哑口无言,只嘟囔道:“其实我觉得,我一个人去也可以,两个人花销还大呢,家里离不开人,也没有这个闲钱。” 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说的挺有道理的,再看看他那老实的模样,也只点头道:“说的有些到底,只是……我听夫子说,你上回秋闱的时候闹肚子了?这回你一个人去,你确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赵彩凤其实还是很不相信宋明轩的,虽然真针线活这方面,宋明轩比自己似乎还略胜一筹,但是这世上高智低能的人太多了,宋明轩自我照顾能力还是让赵彩凤觉得有点不信任。 “我看起来就这么没用吗?我……”宋明轩还想在争辩几句,这时候杨氏回来了,见宋明轩和赵彩凤还没在摊子上杵着,只开口道:“明轩吃完了呀?吃完了先回家里看会儿书吧,我刚顺路从驿站过来,今儿下午没车去京城,叫明儿早上赶早呢!” 宋明轩抬头看了赵彩凤一眼,顿时脸涨的通红,那边杨氏犹自不知,只继续道:“正巧咱们晚上好好合计合计,你和彩凤去了城里到底怎么个安排,总不能她每日里也呆在家里大眼瞪瞎眼的,我看还是的出门找个活计。” 赵彩凤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视线转到宋明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不明意味的笑看着他。宋明轩顿时觉得后背一冷,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做完了午市,赵彩凤凑合着吃了一小碗的面条。虽然方才宋明轩一句话也没说,但她心里已经明白了,感情他们几个已经算计好了,要让自己去做陪考的那个人咯? 赵彩凤这时候心里也不是不愿意,其实在她前几天去了一趟京城之后,也发现京城才是更旷阔的天空,更充满商机的地方。 第23节 何况……今儿一早还白的了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在京城租一个小铺面,把杨老头的摊位搬过去的。 况且京城人多,晚上还准开夜市,这样一来每日的收益肯定也会翻倍的。想到去京城的种种好处,赵彩凤心里也是非常的动心,但是……居然又背地里算计自己,这一点还真是让自己不爽呢!看我不拿乔一回。 “娘,这会儿生意不忙,我先回姥爷家去了。” 杨氏见赵彩凤脸上神色淡淡的,也担心她不高兴,只笑着道:“你去吧,明轩你也去吧,屋子我已经替你收拾出来了,你将就住一晚上。”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答应,又听杨氏继续道:“彩凤,一会儿把院子里两只鸡杀了,晚上要熬汤料。” 赵彩凤一听要杀鸡,顿时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她加起来两辈子都没见过杀鸡啊! 可明显原来的赵彩凤肯定是会杀鸡的,不然杨氏也不会这样一脸理所当然的吩咐。赵彩凤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宋明轩,小声问道:“你会杀鸡吗?” 宋明轩没预料赵彩凤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只一个劲的点头:“会!会!”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那一脸赤忱的样子,也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读书人的话真是的是半点也靠不住,当宋明轩追着那两只鸡满院子跑的时候,赵彩凤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会杀鸡吗? 宋明轩跑的气喘吁吁,奈何那两只鸡知道这是它们最后的挣扎,半点都没有要屈服的样子,赵彩凤坐在凳子看了半天秀才捉鸡的表演,笑得肚子都疼了,最后才把宋明轩喊了回来。 “去拿一个篓子,捡一根棍子支起来,然后在篓子底下撒一些小米,在棍子上系一根绳子,等鸡去吃的时候,拉动绳子,鸡不就抓到了吗?” 赵彩凤翻着眼皮看着宋明轩,然后看着宋明轩原本就跑得通红的脸颊越发更红起来,最后连耳垂都红了起来。 赵彩凤有些不忍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宋大哥,我敬佩你是一个读书人,有时候你确实挺聪明的,但是有时候……”赵彩凤指了指那两只鸡,摊了摊手。 宋明轩垂头丧气的按照赵彩凤说的办法捉鸡,果然鸡很快就被捉到了,可接下去的过程更让人恐怖,宋明轩用力过猛,一刀把鸡头整个都砍了下来,溅得满脸身满脸的鸡血--,赵彩凤虽然站的远了一点,但也不能幸免。 最后赵彩凤总结,杀过两只鸡的院子,就跟出过人命的案发现场一样,简直不堪入目。 索性宋明轩虽然杀鸡技术不好,但常识还是有的,知道热水可以烫掉鸡毛,所以让赵彩凤烧了两锅热水,最后把无头鸡的鸡毛整个都拔了赶紧。 赵彩凤把两只无头鸡挂起来,看见宋明轩正拿着笤帚在院子里清理案发现场,便靠在门框上开口道:“其实……让我跟你去京城也行。” 赵彩凤这半句话才出口,宋明轩握着笤帚的手就抖了一下,一双黑眼珠子顿时就亮了起来。 “但是咱得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说我是你媳妇;第二,不准管我做任何事情,;第三,不准夜不归宿。”鉴于讨饭街离长乐巷实在不算太远,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第三条给加上了。 宋明轩只认真听完了,点头答应,又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呀?第二条不是说明白了吗?不准管我做任何事情。” “没有,第二条没问题,第三条,你……”宋明轩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赵彩凤毕竟是个姑娘家,她要是夜不归宿,情况肯定比自己严重的多。 赵彩凤只瞥了宋明轩一眼,昂起头道:“我夜不归宿难不成睡大街去?” 宋明轩得到了赵彩凤肯定的回到,便不计较她的回答语气了,只眯眼笑着又开始打扫战场。 赵彩凤只扶着额头叹息,鄙视道:“也不知道谁刚才说自己会杀鸡的……” 宋明轩顿时自己胸口一痛,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看来自己这个媳妇儿,还真不好伺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苏苏又要跪求留言了- -,更三章只有三四个留言伤不起啊~~~今天留言有发小红包好么? ☆、第55章 天黑之前杨老头他们就要收摊子回来了。 赵彩凤和宋明轩也赶在这个前头把家里都收拾了一番,连石板上的鸡血都用井水冲了好几回。赵彩凤累的坐在一旁的石台上大喘气,看着宋明轩拎着簸箕从外面回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短打,头发虽然在脑后扎的很整齐,但是因为刚刚跟两只鸡搏斗了一会儿,这会子也看着有些乱糟糟的。宋明轩长期不下农田,皮肤白净,虽然高高瘦瘦的,其实还挺耐看的。 赵彩凤的视线便在宋明轩的身上来回扫了几次,唯一的感慨就是太瘦了些。想当初这个小身板还背过她和杨老头,也不知道当时他是用了怎样吃奶的劲儿?赵彩凤想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小心疼呢。 “你坐下歇会儿,这会儿太阳下山了,院子里凉快,你在这儿看会书吧,我进去烧水,一会儿姥爷回来又要忙活了。”赵彩凤从石台上跳下来,在宋明轩的身边经过,宋明轩支支吾吾了两声,赵彩凤便道:“有话快说,有……”屁字还没说出口,赵彩凤就反应过来了,只柔声道:“宋大哥,有什么话你快说吧。” 虽然赵彩凤喊宋明轩一声宋大哥,但是从气势上来看,她完全是一种大姐的架势,宋明轩总觉得在赵彩凤跟前矮了一头。 “我是说,你一下午也挺累的,我去烧火好了。” 赵彩凤扫了一眼刚刚打扫干净的院子,摇摇头道:“算了,阿婆说你才刚刚学会生火没多久。” 宋明轩顿时有口难辩,他明明很会生火的,还煮过东西给她吃……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脸要反驳的架势,只开口道:“快看书去吧?你不想看看今天夫子都送了你什么书吗?一下午尽浪费了,夫子说了,这一科考不中,你就别回河桥镇了,省得丢人现眼的。” “夫子真的这么说?”宋明轩听了这个,也着急了,他可一向都是好学生来着。 赵彩凤一边往灶房去,一边朝着身后的宋明轩摆摆手道:“骗你的啦,你看书吧,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书,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要让道,从今天开始,我赋予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特权,别废话了。” 宋明轩直愣愣的站在院中,看着赵彩凤往灶房里头去,忽然觉得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媳妇虽然难伺候,可是对自己那是真好啊!宋明轩有些小沾沾自喜了。 赵彩凤是个很有原则性的人,且她做事一向认真,想好了什么事情就要竭尽全力。就比如宋明轩考科举这件事情,她既然觉得宋明轩要去考,那就得用最好的状态,杜绝考试过程中任何的意外发现,争取能够一次成功。 这是她作为一个学霸得出的经验,做任何事情,要有完全的准备,要有必胜的信念,更要有矢志不渝的恒心。只要有这三点,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攻克不了的难关。 宋明轩虽然最近没有好好复习,但夫子也说了,他天性聪颖,上一次没考上还是因为经验不足和身体状况太差,三年过去了,就算没有飞速的提高,但也不可能有太大的退步,只要这后面两个月好好把关,赵彩凤相信,宋明轩考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觉得自己似乎对宋明轩宠的有些没边了,只又补充了一句:“两个月后,你要是没考上,那我怎么伺候你的,你都要给我伺候回来,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点头,心里喜滋滋的,越发觉得赵彩凤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了。宋明轩想起如月,心里还带着几分愧疚,可他再深入了一想,也渐渐发现,他对赵彩凤这种感觉,才和诗经上写的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有些相似。 赵彩凤说完,不等宋明轩回答,就转身往灶房里头去了,那边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的背影,只呆呆道:“你怎么说,我都听你的。” 宋明轩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杨氏在外面开口道:“这孩子太阳底下站在做什么?怎么不进屋里坐去?” 杨氏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武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太阳早已经落山了,只是天还没黑而已,看来自己的老娘有了姐夫之后,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宋明轩听见身后的动静,这才回过神来,只忙转身要去帮杨老头他们推车,被杨氏拦住了道:“明轩,你就边上坐着,这里用不着你动手,有空就看书去吧。” 看来母女俩是一样的态度,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回房去看县学夫子给的那几本书。他的手一沾上书就停不下来了,只在外面石台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的,看到高兴的时候的时候还忍不住赞叹一声好。 边上杨老太和杨氏都在刷碗,杨老太看着宋明轩这股好学的劲儿,笑脸满脸都是菊花纹。 “二姐,这回你给彩凤物色这个男人,看着还不错。”杨氏在家中排行老二,两老平常都喊她一声二姐。 杨氏只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可不,赵家村独一个,前两年她那表妹命不好,一直住在他们家,原本是要娶过门的,谁知道今年春天一场病,没了。” 杨老太听杨氏说过这些,只点头道:“那有什么,又没过明路的,也算不得鳏夫,总比我们彩凤强些,我瞧着模样也挺好的,跟彩凤可陪着呢!”杨老太说着,只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上一回宋明轩在杨家的时候,真好遇上自己儿子被人给害了,杨老太也没关心这事情,如今再看下来,越发觉得宋明轩顺眼了起来。 “只盼望他们家祖坟上能冒青烟,让他这一科能高中就好了,不说别的,彩凤要是能嫁个举人老爷,看那起子小人还敢说她望门寡不?”杨老太只叹了一口气,眼神又往宋明轩的脸上扫了一遍,嘴角勾笑道。 杨氏也跟着叹气,又道:“哪那么容易,我想好了,中不中举人都无所谓,关键是这两个孩子能看对眼了,不要让我们老的操心,他们小两口要是过好了,我们也就安慰了。不求大富大贵,求一个平安也好啊。” 杨氏中年丧夫,想起这些来,她又难免伤心了起来,杨老太见女儿心里不爽快,也只安慰道:“就是苦了你,小武和小蝶还那么小,你一个人带着……”杨老太说着,又提议道:“其实我和你爹私下里也计较过,我们不掐着你不改嫁,倘若是遇上了好人,愿意接纳你和孩子的,就去了吧,你如今还年轻,一辈子的路还长着呢!” 杨氏听杨老太越说越不着调了,只连忙低头道:“娘你说什么呢,我都是快要当奶奶的人了,哪还想这些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这改嫁能有几个嫁得好的,我有手有脚的,何必靠个臭男人。” 杨老太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她,只笑着道:“这事儿我也就这么一提,主意还在你自己,我们做爹娘的,没有不为自己儿女考虑的。” 杨氏只听在耳中,心里略略叹了一口气,也再没接话。 里头杨老头正和赵彩凤忙的不亦乐乎,赵彩凤烧火烧的脸通红的,问杨老头:“姥爷,我听说你以前还在大户人家做过厨子,怎么后来就自己出来开面馆了呢?” 杨老头拿着烟杆回想从前:“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亏你娘还跟你提起。”杨老头敲了敲烟杆,开始讲起以前的故事。 “我家祖籍就在河桥镇上,你增外祖母和外祖父是京城永昌侯府的奴才,后来到了我这一代,我就学了做菜的手艺,那时候侯府的管家太太宽厚,同意家生的奴才赎身的,你姥姥刚生了你舅舅,我们就想着凭我这手艺,断不会饿死,所以就想让你舅舅脱籍了,好考科举。” 杨老头说到这里,只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痛心疾首道:“养儿不如养条狗啊!早知道我们也不用脱籍,呆在侯府里头,有侯府这样的靠山,日子也不至于过的这样清苦。” 赵彩凤倒是觉得杨老头这样做其实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虽然在他身上是失败的,但是如果真的祖祖辈辈做侯府的家养奴才,那人生当真是没啥波澜起伏了。就跟公务员一样有了铁饭碗,谁还会想着去外面奋斗呢! “姥爷,您就别难过了,打这以后,您和姥姥就跟着我和我娘一起过,咱们一家人,有汤喝汤,有肉吃肉,这么多年你们都过来了,如今虽说没了舅舅,本应该是伤心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你们俩老到底是解脱了,您说是不是?” 杨老头想起以前过的那些糟心日子,忍不住又皱起眉头,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赵彩凤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不提这些糟心事儿了,丫头,再加把火,今儿晚上姥爷给你炒一个青椒肉丝吃。”杨老头丢下了烟杆,从竹竿上取了肉下来,顺着边缘切了一条,在砧板上娴熟的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替换啦,可以看啦~~ ☆、第56章 杨老头的厨艺确实不错,一盘子的青椒肉丝最后吃的连油渣都没有剩下。 赵彩凤到了古代,除了昨晚那只并不太美味的鸡之外,这是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当然昨晚的那种鸡,今天还有一只,不过今天的鸡腿不约而同都留给了宋明轩吃。连一向贪嘴的赵武都只吃了两只鸡翅膀而已。 杨氏扯了鸡腿放在宋明轩的碗里道:“多吃些,瞧你瘦的。” 宋明轩左手扶着汤碗,右手拿着一个窝窝头,看见杨氏把鸡腿送进碗里,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拦着,只一边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边道:“大婶,给小武吃吧,我一个够了。” “一个怎么够,小武天天都有的吃呢。”杨氏说着,自己拿着窝窝头沾了面汤,吃了起来。 赵彩凤吃的比较慢,喜欢慢悠悠的把窝头掰开,然后在面汤里面泡一下,等泡软了再吃下去,今儿的面汤里有鸡汤,确实比那没味道的鸡腿好吃一些。 “叫你吃你就吃吧,吃慢些,小心噎着。”赵彩凤在不知不觉中,对宋明轩的关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言语中更是有一种家长作风:“一会儿吃完了早些休息,今儿就别看书了,明天路上还要累大半天呢,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都整理好了。”宋明轩一听见赵彩凤这种口气心里就发怵,只老老实实的回答。 众人都吃过了晚饭,杨氏抢着去收拾碗筷,杨老太在院子里煨大肉,宋明轩便回房,把放在书篓子里的银子拿了过来,摆在八仙桌上,对赵彩凤道:“我娘说了,这些银子还让你管着。” 看见银子,赵彩凤才想起今儿一大笔银子的进账,只忙起身喊了杨氏道:“娘,你要洗完了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商量。” 杨氏闻言,匆匆就把碗洗了,那边杨老头就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抽旱烟,几个人围桌坐下。赵彩凤见赵武在房里乱串,便指派他道:“小武,去外头给姥姥看火,让姥姥进来歇一会儿。” 赵武接到指令,就跳着出去了,一会儿杨老太擦着手进来,赵彩凤见人到齐了,这才开口道:“我原本是不想去京城的,但是事有凑巧,今儿让我赚了一笔银子,我便有个念想了,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到京城去看看,能不能盘一个铺面回来,把咱们的店开到京城里头去。” 杨老头闻言,顿时就眼神一亮,可想了想又叹气道:“那时候我和你姥姥存了小半辈子钱,也没能力在京城拿下一个铺面,丫头你有着能耐吗?” 其实赵彩凤也不太知道这事儿行不行的通,但是事在人为,她总要试试。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说先过去瞧瞧,要是能行的话,咱就去,要是不行,咱就安安生生的在河桥镇盘个铺子,把生意做稳当了,那也好。姥姥姥爷年纪也大了,不能总这么劳碌,这起早贪黑的,日子长了身子也吃不消,我想着到时候稳定了,雇两个打下手的,那咱们自己好歹能轻松些。” 谁不指望有轻松日子过呢,杨老头听赵彩凤这么说,也是点头道:“现在找一个帮工一个月就要一吊银子,还要包吃包住,咱这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一个月也赚不到几两银子,哪里还去花着冤枉钱呢。” “姥爷这么想就错了,请了人自己就能休息了,虽然赚的少了些,可是人好歹不那么累了,我瞧着你们这三百六十五天没日没夜的,便是年轻人也吃不消的,何况你们两老都上了年纪。” 赵彩凤说到这里,那边杨老太已经开始擦起了眼泪,那时候杨振兴在世的时候,哪里有半句体恤两老的话,还不是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把家里糟蹋的连一个铜板都不剩,如今赵彩凤这么孝顺自己,杨老太顿时就感慨万千了起来。 赵彩凤只继续道:“姥姥姥爷,我这也只是提议罢了,毕竟我没在京城呆过,也不清楚,但是姥爷说你们曾经在京城住过的,自然知道京城里是个什么世界,我不过只去了一趟,心里便有了这个念想,觉得要赚大钱,还得往人多的地方去。” 杨氏被赵彩凤说的也很心动,只兴致勃勃的问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趁着这两个月多打探打探,这要是真的能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怎么也比在河桥镇强些,至少京城还开放夜市,少不得每天可以多做一会儿生意呢。” 赵彩凤见杨氏答应,又继续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姥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厨艺好,到时候我们请个年轻的帮厨,稍微学那么一点,这店就可以开起来了,也不一定只做汤面,炒面、拌面、刀削面,都可以,种类多了,吃的人也会越多,我私下算了一下,按照这京城的物价,这大肉面去了那边还可以涨到三十五文一碗,成本倒是没提高这么多。” 第24节 宋明轩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赵彩凤说话,心里也顺着赵彩凤的思路算了一笔账,果真和赵彩凤说的一模一样,赵彩凤这心算的能力,若说是没有学过算术的,都没有人相信。 杨老头终于也点了头,只又吩咐道:“丫头,京城里做生意不比我们镇上,那是要交堂口费的,你可要摸清楚了,再者,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打探这些事情也不合适啊!”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姥爷也太小看我了,这些事情自然是要一样样的去打听清楚的,再说了,我如今还能算是姑娘吗?赵家村的小毛孩们不都叫我赵寡妇吗?” 杨氏见赵彩凤那这个说事,顿时又沉下了脸,只叹息道:“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住你。” 赵彩凤见杨氏又想岔了,只忙解释道:“娘,您误会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呢!” “大婶放心,我会照看这彩凤的,这些事情她不方便出面的,我都可以去的。”宋明轩这时候哪里会放弃表明立场的机会,只忍不住开口道。 赵彩凤就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看书、考试、中举人,其他的都别想!” 宋明轩又被赵彩凤噎了一句,只乖乖的闭嘴不说话了,那边杨氏也笑着道:“对对,这些事情你不能操心,彩凤先过去探探路,以后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的,还是以你的考试为重。” 众人顿时都附和道:“考试为重考试为重。” 赵彩凤得意的看了一眼宋明轩,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明儿一早还要启程,早些睡去吧,反正以后要是店铺开起来了,总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宋明轩闻言,便带着几分期待看向赵彩凤,赵彩凤只不紧不慢,朝他眯着眼睛笑道:“你的字写的不错,以后可以帮店里写菜谱……” 宋明轩只又觉得被人淋了一头凉水一样,心口拔凉拔凉的。 众人商议完毕,便都散去,大家洗漱完毕以后,各自回房睡觉。 赵彩凤趁着这个空挡,烧了一锅滚水洗头,她平常就有些洁癖,头发两天不洗就觉得难受,偏生古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所以从来不剪头发,赵彩凤的头发又是浓密乌黑亮泽,所以洗起来也颇有难度。 这时候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大家伙都睡了,甚至还能听见杨老头在里屋的呼噜声,赵彩凤搬着盆子在石台上洗头,外头的月光清清淡淡的,照着小院。 宋明轩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紧张。这时候外面传来的潺潺的水声,宋明轩打开窗户,看见赵彩凤在月光下偏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洗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月光下赵彩凤的脸颊特别的柔和,没有了白日里那让人抬不起头的锐气,让人觉得很温和,这个时候的赵彩凤,倒是和宋明轩记忆中的赵彩凤有几分相似。 宋明轩看着看着,就愣住了。赵彩凤扶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长发,大喘气了一下,见四下里没有人,偷偷的从一旁的木盆边上找出一把剪刀来,打算把开叉的发根稍微修剪一下。 那剪刀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宋明轩只一抬头,就看见了,瞧着赵彩凤的剪刀正要剪到头发上,宋明轩只大声道:“彩凤,你要做什么,别做傻事!” 赵彩凤只吓了一跳,手腕一抖,没了准头,把发梢的一小戳头发给剪了下来。宋明轩连忙就跑了出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赵彩凤道:“彩凤,你……你这是何苦呢,你若是不愿意跟了我,我绝不勉强,我宋明轩再怎样,也不会逼迫你半分,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可是……可是我发现,我如今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我……” 宋明轩越说越语无伦次,赵彩凤手里的剪刀这时候却有了准头,见宋明轩说了这么一大箩筐,只努力憋着笑,又怕说破了,他这个脸皮薄的又要郁闷了,只强忍着笑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就是瞧见我长了几个白头发,想剪下来而已。” 宋明轩看看天色,又看看赵彩凤,疑惑道:“就着月亮底下?……你能瞧见自己长了白头发?” “你不还在月光下看书吗?我为什么不能瞧见自己白头发?”赵彩凤把剪刀往宋明轩的手掌心一放,端着木盆扭身走了。 ☆、第57章 古代没有吹风机,赵彩凤的头发又长,虽然赵彩凤用粗布擦过好几回了,但那些粗布吸水性能又不好,所以赵彩凤的发梢还是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子。 头发没干就不能睡觉,不然着了头风容易生病,在古代这样恶劣的生活条件下,健康是能让一个人寿终正寝的唯一保证,所以赵彩凤也不敢进去睡觉,只倒了了水,拿平常杨老太下面的围裙,披在自己的身后,省得弄潮了自己的衣裳。 融融的月色下,宋明轩的房间里点着如豆的油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赵彩凤想了想,这会儿反正也不能睡,索性就做些针线活,上次杨氏叫纳的鞋底还有半只没弄好,明儿她跟着宋明轩上京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如开个一个晚工,做完了也就拉倒了。 这回赵彩凤已经熟门熟路的搬了小凳子,直接坐到了宋明轩窗口下面。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见她头上湿漉漉的长发,只开口道:“晚上风大,你还是进房里来做针线吧。” 赵彩凤四周望了一圈,这会儿已经是夏天,四周传来蛐蛐的叫声,就算有微风拂过,还带着几分的暑气。虽然房里看着很空旷,但是想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事情,赵彩凤还是摇了摇头道:“天气热,外头凉快,里头怪闷的,我就不进去了。” 宋明轩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发觉得自己想亲近赵彩凤,只觉得有赵彩凤在身边的感觉,他无论看书识字,都觉得精神很多,听赵彩凤这么说,便笑道:“那我搬个凳子到外头来,正好我也觉得里头热呢。” 赵彩凤看看宋明轩干干净净的脑门,身上的衣服半点汗水也没有,这叫什么热?分明就是骗人的。赵彩凤便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见宋明轩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戳穿他,他这脸皮实在太薄了,万一恼了可不好。 “那你就出来吧,把这油灯放中间,咱两一人一半好了。”赵彩凤细细想了想,谈恋爱哪个不是花前月下的,就他们这样公用一盏油灯的,大抵还算不上吧,只能算是资源共享了。 宋明轩闻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他人长得不老相,但是神态非常老成,所以只有笑得时候,才有那么几分和年纪相仿的样子。赵彩凤又是一个非常懂得爱惜小弟的大姐姐,所以瞧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觉得挺高兴的。毕竟赵彩凤坚定的认为,宋明轩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大男孩。 宋明轩一手拿着油盏,一手拿着一本书出来,将油盏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小凳子上,开始看书。 赵彩凤也没去理他,只自顾自的纳起了鞋底。古代的鞋底,那都是一层层的布剪好了纳起来的,足足有半寸厚,不然的话很容易磨破了,所以赵彩凤每次把针头□□的时候,都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恨不得咬牙切齿低下头用牙齿上。 因此宋明轩看书看得很安静,赵彩凤这边纳鞋底的动静就有些大了。宋明轩抬起头,看着赵彩凤拧眉使劲将那针头□□来的样子,巴掌大的脸颊都皱成了一团,忽然就非常的心疼了起来,只放下书道:“我来帮你□□。” 赵彩凤抬起头瞧了宋明轩一眼,只稍稍偏过身子,摇头道:“不要,你可以替我拔一针,难道可以替我纳整个鞋底吗?很多事情别人都是无法替代的。” 宋明轩一时语塞,低头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书卷,心里却恍然大悟。很多事情,别人无法替代,考科举也是一样的,他宋明轩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要考上举人。 宋明轩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书卷继续看了起来,一旁的赵彩凤已经费力的把针头给拔了出来,宋明轩略略扫了一眼,赵彩凤手背上的伤疤还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只觉得鼻子一酸,心里却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将来一定要让彩凤过上好日子。 两人在外头窗户下看书一直看到五更天,杨老头和杨老太起来准备面摊生意的时候,还瞧见他们俩在窗口坐着。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做针线,两人偶尔停下来说上几句,老人家看在眼里甜在心里,便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 “老太婆,你还记的那时候,你经常晚上到厨房来做针线不?你说的好听是厨房里晚上不熄火亮堂,其实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 杨老头听杨老头揭她的老底,老不高兴的,只嗔怪道:“不要脸的老东西,那时候厨房小厮又不止你一个。” “那你怎么最后跟了我了呢?” “我那是眼睛被猪油给蒙了。”杨老太一边说,一边推着杨老头道:“快去厨房忙去,别扰了人家小两口。” 杨老头只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失去儿子的伤痛短暂的在心头消失了片刻,笑着道:“他们俩这一宿一个纳鞋底,一个看书的,肯定都饿了,我先给他们俩下碗面去。” “算你有良心,快去快去。”杨老太催促着杨老头,两人往灶房里头去了。 灶房的灯一亮起来,赵彩凤才回过神来,只打了一个哈欠道:“三更了,姥姥姥爷都起来准备开摊子了。” 宋明轩这时候也抬起头,脸上也带着几分疲惫之色,看了看天色道:“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你进屋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喊你。” “那你不睡了?” “我这会儿还不困。”宋明轩一边说,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 赵彩凤只捂嘴笑了起来道:“睁眼说瞎话呢,一起睡!” 宋明轩愣了片刻,脸上顿时就涨红了,只低着头小声嘟囔道:“那……那好吧,一起睡一会儿。” 赵彩凤这会子才发现自己刚才失言了,只瞪了宋明轩一眼,“谁跟你一起睡呢!美得你,我睡我的,你睡你的!” 赵彩凤说完,只打了一个哈欠就要起身,那边杨老太从厨房里出来道:“丫头,先别睡,吃一碗热面条再睡,你姥爷已经给你们俩下好了。” 赵彩凤其实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说有东西吃,便高高兴兴的就去了。那边宋明轩瞧见方才赵彩凤说话的口气不太好,以为她生气了,只愣着没起来,这时候赵彩凤正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快起来进去吃面呀,难道还要我给你端出来不成。” 宋明轩见赵彩凤并没有生气,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只兴冲冲的站起来,跟在赵彩凤的身后一起进去。 热腾腾的鸡汁卤肉面放在桌上,赵彩凤只闻着味道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杨老头这会儿下好了面条,站在一旁瞧着烟杆,见宋明轩进来,只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明轩,一会儿我老头子就要出去摆摊了,不能亲自送你们一程,我只一句话,好好考试,不管中不中,咱卖力了就好。彩凤命苦,年纪那么小就没了爹,后来又遭了这样的腌臜事情,以后你是她的男人,你就得帮着她,你争气了,她才能过上好日子;你出息了,她才能腰杆子挺直,再不怕别人背后戳她脊梁骨了。” 赵彩凤原本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杨老头这些话忽然就戳中了她。 赵彩凤心想,当初杨氏出嫁的时候,杨老头肯定也是这样嘱咐赵老大的,而赵老大肯定也是这样按着杨老头的话做的,不然杨氏不会每次想起赵老大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着淡淡的泪光,仿佛这世上只有赵老大一人是好男人。 宋明轩没料到杨老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然而他只呆愣了片刻,就撩起外头的长袍,在灶房这样狭小的地方跪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开口道:“姥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彩凤,让她这辈子再不后悔,跟了我宋明轩。” 没有甜言蜜语的保证,也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再不后悔,再不后悔……赵彩凤默念着这句话,其实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哪里会有这句话管用。人的一生,若是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曾为任何一件事情后悔过,那才算是最完满的了。 赵彩凤顿时觉得脸颊湿哒哒的,可她偏生没有古代人的自觉性,都这个时候了,人家宋明轩都下跪磕头表决心了,她还在一旁呆站着呢。赵彩凤脑子忽然就有些回过神来了,电视剧里头好像不是这么演的,通常男主对着对方家长指天立誓的时候,女主好像也要跟着跪的! 赵彩凤只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跪了下来,对着杨老头磕了一个头道:“姥爷,您放心吧,咱去了京城,一定好好活,过出一个人样,到时候接了你们一起过去!” 杨老头见赵彩凤也这么懂事,只老怀安慰的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也越来越懂事了,但是我关照你一句,先好好照顾好明轩,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啦~~~~ ☆、第58章 赵彩凤现在总算明白了,宋明轩如今在他们家的地位,那可是像熊猫一样的国家级保护动物,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以他为中心,以保护熊猫为己任。 不过作为被现代高考洗礼过的赵彩凤,其实很能理解这种心情,所以杨老头怎么说,她就怎么答应。这会儿杨老太从外头进来了,见到两个人跪在里头,只急忙上前把宋明轩扶了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呢!” 杨老头抽了一口旱烟,慢悠悠的开口:“老太婆大惊小怪什么,没啥,就是嘱咐他们年轻人几句,去了城里要注意些啥事儿。” “有话嘱咐也让孩子们吃了面再说呀,你瞧瞧,面都涨起来了。”杨老太一边拉着宋明轩坐下吃面,一边道:“老头子,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呢,出去装车呀,外头天都亮了。” 杨老头显然对方才宋明轩的表现很满意,只笑呵呵的和杨老太一起出去了。赵彩凤这时候也坐下来吃面,两个人正好面对面的。赵彩凤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情绪似乎很平静,于是就也很平静的说:“方才姥爷就是随便说的,老人家就是这样,喜欢交代来交代去的,你别在意,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好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起这个,只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看着赵彩凤,开口道:“彩凤,方才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我的心思,你应该明白的。” 宋明轩说完,不等赵彩凤接话,只就慌忙低下了头,默默的吃起了面条来,不敢再多言一句。 赵彩凤这会儿倒是有些犯难了,宋明轩对她这样,到底是有了几分情窦初开的样子了,可她帮宋明轩的动机却很单纯,只是不想让宋明轩的人生留下遗憾,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好博一场。 赵彩凤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宋明轩真相的好,省得影响他复习的心思,早恋什么的,说起来还是会影响些学习成绩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笔也折了,誓也发了,我还能不知道吗?还整日说来说去的,不害臊吗?”赵彩凤说着,挑起面条吃了几口,见盖在碗上的大肉有些肥腻,只习惯性的就拿起筷子,夹了送到了宋明轩的碗里。 宋明轩愣了一下,悄悄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嘴角笑的都咧起来了,依旧斯文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面条。 天全亮起来的时候,杨老头和杨老太推着车子去赶早市了。赵彩凤和宋明轩吃完了面条,发现时辰也不早了。这时候杨氏和赵武也已经起床了,杨氏替赵武蒸了几个窝窝头,又准备了中午的干粮,洗漱干净后对他道:“小武,今儿你自己去私塾吧,路还认得不?你姐姐和宋大哥要去京城,娘去送他们一程。” 赵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听杨氏这么说,便点头答应了,又问:“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喊宋大哥姐夫呀,到时候我就可以和私塾里的同学说,我姐夫是个秀才呢!” 杨氏听着,只笑着道:“傻孩子,等你宋大哥这一科中了举人,到时候你直接和你同学说,你姐夫是个举人老爷,不是更有脸面!” 赵武听了兴奋的不行,只一个劲的点头,笑着道:“太好了!那我就是举人老爷的小舅子啦!” 杨氏只摇摇头,笑着从灶房出去,瞧见宋明轩正在房里准备行李。赵彩凤这会儿也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夏天的衣服轻薄,赵彩凤只带了几件替换的,所以包裹瘪瘪的。 杨氏见了,只连忙往房里去了,不一会儿从里头拿出几件颜色鲜亮一些的绵绸衣服,递给赵彩凤道:“这是你舅母早些年嫁过来时候的衣服,我瞧着都是新的,没怎么穿,就改了改,比起她这些年做的那些花红柳绿的衣服好了不少,好歹你也能穿得出去。” 赵彩凤瞧了一眼,并没有红红绿绿的衣服,一件是月白色的,一件是雪青色的,还有一件豆绿色的。大概是颜色太素淡了,所以反倒没怎么穿,如今看着都是新的。 袖口和裙摆上的针线都是新的,大概是杨氏这几日抽空给她改的。赵彩凤虽然觉得穿死了的人的衣服有些不太好,但是家里的条件如此,且这些衣服也不是死人身上脱下来的,又是那人多年没穿过的,她一个现代穿越来的女法医要是还忌讳这些,也太矫情了。 赵彩凤接过衣服,只开口道:“娘,小武还有姥姥姥爷就交给你了,过几日你要是有空,回去把小蝶也接出来吧,总不能老让阿婆带着,阿婆带一个宝哥儿已经够吃力的了。” 杨氏只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改明儿我就抽空回去,把小蝶抱出来,家里的地也不能没人张罗,我得跟你宋大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请短工照顾下,不能让你宋大娘给我们家下地,她一个人也累。” 杨氏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赵彩凤也喜欢这样的杨氏,任劳任怨,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勤勤恳恳的过日子。孝顺爹娘,养育儿女,虽然也有犯错的时候,但是……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犯错呢! 赵彩凤把衣服放入了包裹中,出门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背着书篓站在门口了。杨老头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赵彩凤也不清楚是什么品种,这时候正是夏天,宋明轩站在树下,绿树成荫,背对着赵彩凤,身后的书篓子将他大半个人都遮盖了起来,但赵彩凤就是觉得,这样的宋明轩显得高大异常。 宋明轩回过头,看着杨氏送赵彩凤出来,嘴角微微一笑。赵彩凤正巧也抬起头看他,见他今天破天荒带了一顶文士帽,两遍的垂带在两侧挂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颇有几分少年书生的清俊感。 赵彩凤觉得,如果这时候有个相师在,肯定会说一连串吉祥话来恭维宋明轩的。 杨氏也是头一次瞧见宋明轩这么打扮,越发觉得这女婿人模人样的,只尴尬笑道:“明轩,行李都准备好了吗?那咱就早些去驿站等着吧,往京城的马车一般都走的比较早,别错过了。” 这时候赵武吃了早饭出来,见他们三个人还在门口磨蹭,只背着自己的书包道:“娘,你怎么还没送姐姐和宋大哥走呢,那我可就先走了。” 宋明轩闻言,只开口道:“赵大婶,您还是送送小武吧,往驿站的路我认识,我带着彩凤去就行了。” 杨氏抬头瞧了一眼,心道也是,自己这掺和什么呢,还不得让他们小两口边走边聊着,还能增进感情呢。 第25节 “那感情好,那我就送小武去了,一会儿还得赶着去摊子上帮忙,不然咱一起出门吧!” 赵彩凤揣着包袱往门外走,宋明轩低头看了一眼道:“把包袱放我书篓子里吧,还有空地儿。” 赵彩凤垫着脚跟看了一眼,宋明轩身后的书篓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最顶头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包袱,估计是他换洗的衣服,而那个藏钱的匣子,大概被他埋在了书堆最底下。 倒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赵彩凤笑了笑,摆摆手道:“这包袱很轻的,我自己背着就好了,你看好你背上的东西就行了。” 杨氏锁好了小院们,众人一起走到了路口才分开,杨氏又忍不住嘱咐了几句,不过就是和杨老头换汤不换药的话,总的来说,核心内容就是一切以宋明轩为中心,好好服侍他备考,争取一举高中,让她能早日当上举人老爷的丈母娘。 赵彩凤如今对这些话已经有了免疫,杨氏不管怎么说,她都一个劲的点头应是,等杨氏离开的时候,赵彩凤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变灵活了。 宋明轩在前头带路,赵彩凤在身后跟着,心里头却已经七拐八弯的想了好多事情。赵彩凤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心理居然还真的有几分农民进城的兴奋感,对未来的世界带着几分期待。 宋明轩见赵彩凤跟在身后没有了动静,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赵彩凤低着头想事情,冷不防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一下子就撞到了宋明轩的胸口。赵彩凤抬起头,由于角度问题,她那光洁的额头就正好触在了宋明轩那两片微抿的唇瓣上。 额头上略带湿润的感觉让赵彩凤回过神来,她正要往后退两步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将她的腰身一搂,赵彩凤的身子便忍不住往前一倾,额头再一次触到那温润的地方。 蜻蜓点水一样的感觉,让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心口漏跳了一拍,有些心虚的样子。 不对……明明每次都是她调戏宋明轩在先,怎么这次反倒自己先被他给吃豆腐了?赵彩凤顿时也涨红了脸,正要发作,腰间的力道忽然就松开了。她抬起头,只看见一张红透的脸迅速的转过去,然后低着头,风一样踩着小碎步飞快的向前走去。 “喂……宋明轩,你跑什么!” ☆、第59章 两人来驿站的时候,驿站正好也刚刚开门,车夫正在外头用毛刷子刷马车。这年头物资匮乏,好东西只有京城里头有,河桥镇上的很多店铺,都需要驿站的马车带东西,而驿站则收取一定的手续费用。赵彩凤想,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快递雏形吧。 因为昨天杨氏已经过来打过了招呼,所以今儿一早赵彩凤和宋明轩过来,那车夫见了,只开口道:“哟,这就是杨老头的外孙女婿吧,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你,你杨老头的儿子可就死的冤枉了,这回可要争气着点,给咱河桥镇争光,考个举人老爷回来,” 宋明轩刚刚才脸红了一阵子,这会儿听车夫这么夸他,脸早就又红了,那边赵彩凤倒是没解释什么,她知道有的事情和这些人解释不通,万一没解释清楚,还惹来一堆闲话那就没必要了。 “这位大哥,承你吉言,要是正中了举人,定少不了给你发喜饼的。”赵彩凤说着,只招呼宋明轩往边上让一让,省得刷马车的水溅到身上。 那拉车的听了,越发就高兴了起来:“那感情好,以后我也可以吹牛说,我这车还拉过举人老爷呢!” 宋明轩被人调侃的面红耳赤,这会儿正巧来了另外两个搭车的,是一对母女。那姑娘看年纪大概和赵彩凤差不多的样子,却比赵彩凤看上去娇气好几分,脸上带着面纱,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倒是也生的娇俏的很。 拉车的见了她们母女,只开口道:“袁大奶奶来啦,不好意思,今儿车上有男客,昨儿忘了告诉你了。” 那被喊做袁大奶奶的人笑了笑道:“不打紧,原来是打算租个车过去的,可巧昨儿给忘了,这会儿又喊不到了,就过来了。还是老样子,把我们拉到朱雀大街的宝善堂下来。” 拉车的只点头应了,笑着上去安排座位,让那对母女坐在左半边,赵彩凤和宋明轩坐在右半边。中间恰巧又对方了很多杂物,所以看着就有些拥挤了。 原来这个袁大奶奶,是河桥镇上富户袁老爷家的大奶奶,娘家在京城,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是身子不太好,这些年一直靠着宝善堂的大夫调理。原先袁家很殷实,可老爷和老太太在,就没分家,一些家产也快被二房不争气的儿子给败光了。袁大奶奶气不过,几次想要分家,可他男人虽不争气,却也愚孝,死活不肯开这个口,所以这日子就越过越拮据了。如今出门,连雇一辆马车的银子都要俭省下来了。 河桥镇对于赵彩凤来说还很陌生,况且她已经把目标定位到了更广大的京城里去了,并不打算在这边建立什么人际关系,所以虽然有幸搭一辆车,不过就是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罢了。 然而,赵彩凤虽然这么想,但是对方似乎不这么想,尤其是瞧见了宋明轩之后,对方的一双眼珠子就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了一样。不过这也不能怪袁大奶奶,宋明轩当日在公堂上逼着梁大人大义灭亲的时候,那是何等的义正词严,看见的人无不个个夸他的。至于那些没看见的,在众人的以讹传讹之下,也早已认定了宋明轩的光辉形象。 所以,这时候袁大奶奶就是带着几分审度和崇拜的眼神看着宋明轩,又看了一眼宋明轩身边坐着的,还是姑娘打扮的赵彩凤。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案首吗?”袁大奶奶说话声音很温和,有几分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派头。 宋明轩听见对面的人提起自己,自然不好意思不答,所以只点头道:“正是,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我是袁家大房的,这是我女儿佳琦。”袁大奶奶说着,自动就忽略了坐在一旁的赵彩凤,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那姑娘见母亲不等对方发问,就已经说出了自己的闺名,早已经羞的红了脸,虽然带着面纱,但那稍稍低着头羞涩的表情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此时的羞怯不安。偏生对宋明轩还有那么些好奇,只悄悄抬起头偷看了他一眼,却又像怕被他发现一样,急急忙忙低下头去。 这一切都被赵彩凤看在眼底,她垂下脑袋,略略往宋明轩的脸上瞟了一眼,见宋明轩皮滑面白,虽然说不上丰神俊逸,但的确也是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以前她每次都懒得看宋明轩这少年老成的模样,所以对他的相貌,也并没有仔细的观察过,如今再一看,以宋明轩现在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仪表,他日若真的高中之后,稍微加以修饰,不乏是个兰芝玉树一样的人物。 赵彩凤低下头,心里啧啧叹息,这不,眼下还没中举人呢,已经有人给惦记上了。瞧着一对母女,身上分明穿着绫罗绸缎,怎么去一趟京城连自家的马车也没有呢?没准搭车是假,来看女婿是真! 赵彩凤越这么想,越觉得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心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烦躁,正巧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又困倦,便索性不去看那女的对宋明轩眉来眼去的,只阖上眸子,往马车壁上靠了靠,打起瞌睡来。 袁大奶奶看着一表人才的宋明轩,心里头是一百个满意,又瞧了一眼坐在一旁没事人一样打瞌睡的赵彩凤,终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宋秀才,旁边这姑娘是……?” 宋明轩扭头看了一眼阖眸睡觉的赵彩凤,正想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忽然就想起了昨日赵彩凤和他提起的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准说我是你媳妇儿!万一这会儿她没睡着,或是听见了,可不是又要生气了? 宋明轩纠结良久,想了想才开口道:“她是我家邻居。” “哦……”袁大奶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整个人都觉得光彩了起来,只笑着继续道:“原来只是邻居啊!” 宋明轩说完那一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这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能说改就改,只能更纠结的点了点头。 那边的姑娘听了这话,一双露在外头的黑眼睛也似乎瞬间就亮了,又悄悄的向宋明轩送了几棵秋波,低下头去。 赵彩凤这时候哪里就睡着了,本来她就有些生气,听见宋明轩居然说他们只是邻居,就更生气了,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让宋明轩这么说的吗?宋明轩这么说,分明就是听话照办的好孩子而已。 赵彩凤一下子就没脾气了,心里却还有些别扭,这时候听见那袁大奶奶这么说,也顾不得打瞌睡了,只睁开眼睛,嗔了一眼宋明轩道:“哼,你这个没良心的,昨儿在我姥爷家院子里,你还喊我彩凤妹妹,今儿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你邻居了?” 宋明轩哪里知道赵彩凤当真是没睡着,只吓了一跳,一时间百口莫辩,委屈万分,只万般无奈道:“彩凤……这这……这不是你不让说,你是我媳妇的吗?” “笨!”赵彩凤笑骂了他一句,见他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扭过身子道:“我困了,你爱咋样咋样。” 宋明轩脸颊一红,小声道:“那你睡会儿吧,路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就特别柔软,眼珠子像是能掐出水一样的,这下坐车对面的袁大奶奶和她闺女只怕心里头已经明白了几分,可脸上却还带着几分鄙夷的神色,心里头默默想: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检点。 袁大奶奶这时候再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只觉得他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顺眼了,穷酸秀才一个,有什么好的,自己真是猪油蒙心了,怎么刚才会觉得他还不错。 宋明轩见赵彩凤睡了,只调整了一下坐姿,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袁大奶奶看他的神情就跟方才不一样了,脸上的神情也一下子高冷了起来。倒是一旁的那位姑娘,依旧是低着头,含羞带怯的坐着。 赵彩凤果然是累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微微侧着身子,小小的气息喷在宋明轩的耳侧,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宋明轩便忍不住扭头看着她,白皙光洁的脸颊透着粉嫩,长长的睫毛盖在下眼睑上,密密匝匝的,看着让人心口上都有些热腾腾的。 宋明轩想,这会儿若是没有旁人在就好了,可以让赵彩凤靠在他的身上睡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也是好的。宋明轩想到这里,脸颊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想起刚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宋明轩觉得还是老实安分些的好,这种事情,他得手了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得手的,刚才还是撞着胆量做的,万一这会儿赵彩凤又是撞睡,他可是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第60章 从河桥镇到京城,差不多有五六十里路,一早上路上加快些,大中午也是能到的。不过赶车的师傅并不着急,每次都会在京城的驿站上住上一晚上,第二天再赶早回来,所以一路上车速也不是很快,摇摇晃晃的,大家就都有些困了。 因为赵彩凤睡着了,宋明轩身上又带着银子,所以他虽然也很困,但还是坚持睁大了眼睛。原本他是想拿一本书看看的,但是马车实在晃的厉害,宋明轩才翻开书就觉得头晕了起来,也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车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噜声,宋明轩正觉得奇怪,还以为赵彩凤打呼噜,抬起头一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袁打奶奶已经靠在她闺女的肩膀上睡着了。 袁奶奶年纪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这呼噜声一起来,还真是中气十足,坐在她边上的闺女也只无奈的让她靠着,略略带着几分委屈,朝宋明轩看了一眼。 宋明轩瞧那袁大奶奶这样靠在睡觉实在是舒坦,再看看赵彩凤,头抵在马车的壁上,马车稍微震动大一点,睡梦中的她就会忍不住皱起眉宇。宋明轩看着她那个样子,实在觉得有几分心疼,这时候又见那姑娘这样看着他,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启发,只伸手揽住了赵彩凤的腰,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软软的脸颊带着体温,靠在宋明轩的肩头,隔着薄薄的布料,宋明轩觉得自己的整个肩头都像烫了起来,心里头既暖和又舒坦。马车微微一震,赵彩凤的脸颊在宋明轩的肩头上蹭了蹭,宋明轩稍稍收紧了一下手中的力道,也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所以,当赵彩凤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脸,赵彩凤吓了一跳,在分辨出这是宋明轩的下巴时候,财稍稍稳住了神色,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睡着就跑到他怀里了呢?赵彩凤稍稍直起身子,反射性的擦了擦嘴角,她记得前世自己有个坏毛病,趴着睡觉就容易流口水,以至于她以前在办公室,从来不敢午休。 赵彩凤抹了一把嘴角,发现嘴角干干的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宋明轩还没醒,赵彩凤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有一条手臂正揽着自己,赵彩凤稍微用力挣了一下,那条手臂还在睡梦中反射性的收了收紧。 赵彩凤被宋明轩这个反射动作给逗到了,只抿嘴笑了笑,悄悄的把他的手臂给掰开,在离他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伸了一个懒腰。 都说一个人的睡颜是最不会骗人的,此时从宋明轩的睡颜看来,他确实还是一个不够成熟稳重的孩子模样。赵彩凤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坐在对面的姑娘正看着他们俩人。 这会儿车里很安静,除了外头传来车夫的马鞭声,便只有袁大奶奶高低起伏的呼噜声,赵彩凤瞧着那姑娘坚硬的半边身子,只小声道:“你娘挺能睡的啊!” 那姑娘无奈看了一眼一旁睡着了的母亲,只无限哀怨的点了点头,过了半响,她才又开口问道:“姑娘,你真的是这位宋公子的媳妇吗?” 赵彩凤见她问得诚恳,便也很诚恳的回道:“他是说过要娶我,只是我还没答应呢,嫁人是终身大事,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你说对不对?” 赵彩凤说者无意,谁知道这姑娘听者有心,却是把这句话给落到了心里头。只又小声问道:“宋秀才有什么不好吗?你不肯嫁给他?若是他这一科能中了举人,那可是整个河桥镇的喜事了,你能嫁给举人老爷,难道还不满意吗?” 听着确实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赵彩凤竟然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反驳,想了想只开口道:“你说的也没有错,可是嫁给一个人,就要跟他过一辈子,总要先考察考察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人,到底靠不靠谱呢?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要是真的盲婚哑嫁的,进门了才知道自己不喜欢,那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袁姑娘听了,只低下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到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姑娘的,自己怎么能开口呢,若是被人知道了,还要被说不检点,没了名声,只怕连个倒夜香的都不愿意娶你了,到时候若是在家里当老姑娘,丢的还不是家中父母的老脸。” 赵彩凤终于发现了,这位袁姑娘看着很安静,其实也是有几分口才的,就凭刚才袁大奶奶那健谈的样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肯定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其实袁姑娘最近也是正是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犯愁,袁家在河桥镇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河桥镇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那个二叔是个败家子,都不愿意和他们袁家攀亲戚了。 所以袁大奶奶就起了两个心思,要么,找个家境贫寒但懂得上进的,就像胡家投资梁大人那样,寻个潜力股。要么索性把袁姑娘嫁到京城里头去,反正袁大奶奶原本也是京城里的嫁出来的,只不过家里算不上什么大富户,那时候贪袁家的彩礼,所以就外嫁了。 这一年来,袁大奶奶为了袁姑娘的婚事,借着袁姑娘治病的理由,京城河桥镇两边跑,也是想为女儿多多物色些人选。 无奈袁大奶奶跑了那么长的时间,最终只发现了一个真理,想嫁出京城太容易,可想要重新嫁回去,却是难上加难了。除非是给大户人家做小妾,要么就只能找个寻常百姓人家。 袁大奶奶想着袁姑娘虽然不是金贵的大小姐,可好歹从小也是呼奴唤婢的长大的,心里头又舍不得了起来,便觉得还是找个草根女婿比较容易些。到时候她再闹上几场,趁着她二叔还没把袁家败干净的时候早早的分家,还能帮补些女婿的。 所以,方才袁大奶奶瞧见宋明轩的时候,才会如此双眼冒光了。这些话袁姑娘自然不能同赵彩凤说,况且方才她并不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的关系,私下里也觉得宋明轩当真是一表人才,很符合她的心目中夫婿的标准的,如今既然知道了,自是要敬而远之的。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所以这就要动脑子了,怎么样才能自己挑相公,还不被外人知道,这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觉得这些话似乎不应该对袁姑娘说,毕竟她是温室的小花,要是听了自己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赵彩凤可是承担不起了。 袁姑娘只低下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眼神又不由自主在宋明轩的脸上扫了一下,并不说话。 赵彩凤心里便有些郁闷了,怎么搭车还能搭出个情敌来了呢?不过赵彩凤才一想到情敌两个字,顿时就又清醒了,什么情敌,她跟宋明轩之间,不过就是邻里关系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彩凤想到这邻居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少了几分以前那种理直气壮的感觉了。 马车忽然间一个急刹车,赵彩凤身子一晃,睡梦中的宋明轩也跟着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赵彩凤一把拉住了宋明轩,马车的速度又放慢了起来,宋明轩慌乱中清醒了过来,见自己居然靠在了赵彩凤的胸口。 而对面的袁大奶奶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中年发福的身子,直接扑通一下,滚到马车的地板上了。 袁大奶奶吃痛的醒过来,对着外头大喊:“我说陈把式,你怎么又来了,上回坐车摔的还没好呢!我这是上京看病的,你倒直接把我给摔出病来了。” 外头车夫只赔不是道:“袁大奶奶别生气,方才路边有块大石头,我没瞧见,所以才这样的,幸好我避让及时,不然要是撞上去了,马车都一起翻山下去了,命都没了,可不比摔一跤更严重。” 宋明轩闻言,只凝神掀开一旁的帘子,往后马车后头望过去,果然见远处有一块大石头越来越远。宋明轩只急忙喊住了车夫道:“陈师傅,麻烦你停下,我去把那大石头搬开了,我们再走吧。” 那陈师傅只开口道:“宋公子,你不用去管它,这是前几天下大雨山上冲下来的,沿路有好几处呢,一般小心点驾车都没妨碍的。” 宋明轩却坚持道:“我没瞧见也就算了,既然瞧见了,自然还是要搬开的好,就算后面的马车瞧见了,没撞上去,总也好过刚才像您那样着急避让,让车里人摔一跤的好。” 陈师傅听了,果然也觉得很有道理,虽说没撞上,终究还是让袁打奶奶摔了一跤,这是真事儿。 赵彩凤也跟着道:“师傅你就停一下吧,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耽误不了你几时间的。” 陈师傅见宋秀才的小媳妇也这么说,便只笑着就答应了,把马车停到一旁,转身对宋明轩道:“宋秀才不用出来了,您的手是握笔的,哪能让您搬石头呢,还是我去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袁姑娘成不了大气候的,大家别紧张哟~~~ ☆、第61章 不一会儿,陈师傅就把车后面的大石头搬到了路边,正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后面飞快的行驶过来,那车夫见有人正在那边搬石头呢,只转身对身后马车里坐着的人道:“三少爷,您坐稳了,前头有地方塌方了,有人正搬石头呢。” 那马车里的少年闻言,只稍稍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见远处路边停了一辆最老式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看着就像是这一带驿站专用的款式,只是那车分明已经进过了这一段路,车夫却还回来把挡路的石头搬走,可见也是一个热心人。 “长胜,停下来问问要不要帮忙?”少年放下帘子,只吩咐道。 那驾车的小厮听了,也只放慢了速度,将车在陈师傅的边上停了下来道:“师傅,要搭把手吗?” 第26节 陈师傅方才远远的看见这块石头,也没预料到会这么重的,如今搬了一下,才发现这石头真是死沉死沉的,他憋足了力气也只能把它推开几步,见有人上前来帮忙,只笑着道:“那感情好啊,正好搭把手。” 被叫做长胜的小厮从跳下马车,看了看地上的石头,上前往掌心里头吐了两口唾沫,只开口道:“师傅,干脆你闪开点,我来好了。” 陈师傅瞧着他小小的身板,心想这话你可说大了吧?少不得我还要在你边上搭把手的。见他弯腰去搬,正要上去帮忙,只见那人低吼了一声,那大石头就被他给抱了起来,往路边走了两步,摔到了旁边的沟里了。 陈师傅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赞叹道:“小兄弟,你这力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同时发出感叹的还不止陈师傅一人,一直在前头马车里观看进度的赵彩凤和宋明轩也都怔住了。那小厮的身板看着和宋明轩也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个头还比宋明轩足足矮了半个头的样子,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能一下子搬起一块大石头来。赵彩凤咽了咽口水,视线绕回到宋明轩的脸上。 只见宋明轩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眉宇蹙得紧紧的。只听那袁大奶奶拍手叫好道:“那小伙子瞧着瘦不拉几的样子,力气可真大啊!” 赵彩凤憋着笑,见大石头已经被搬走了,便稍稍挽起帘子,对着马车外头喊:“陈师傅,石头已经搬走了,那我们就启程吧。” 陈师傅应了一声,谢过了那小厮,往前头来拉车,才跳上车又忍不住夸赞道:“那小伙子看来是个练家子,这么大的石头我都挪不动呢,他一口气就给搬起来了,不简单。” 赵彩凤听陈师傅这么说,才知道那石头是真的重,况且宋明是是脑力劳动者,搬不动石头,也算不了什么。于是便搭腔道:“我瞧着那石头也怪沉的,有可能是那小伙子天生神力也说不准,我听我娘说,有的人出生力气就大,和身材没啥关系。”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才觉得有些好受了。 这时候后面的马车赶了过来,因为方才两人互相帮助过,所以那小厮和陈师傅也自来熟了起来,只开口问道:“师傅,您是哪个驿站上的?” “河桥镇的。” “哟,那已经跑了二三十里路了。”那小厮笑了笑,想起方才车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便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您这车上都搭什么人呢?” 那小厮的话才问出口,马车里的男子就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长胜,好好拉你的车。” 长胜一听里头的声音有变,只慌忙就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是,少爷。”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马鞭就飞快的甩了起来,啪啪啪几声之后,马车一跃上前,已经到了赵彩凤他们马车的前头了。 赵彩凤方才零碎的听了几句,心里头便有些好笑,心想没准是刚才自己出声了,让对面车上的人知道这车里有女客了,所以才故意问那么多的,看来这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喜欢乱搭讪的男人也是不少的,这样一来,以后自己还是少开口的好。 陈师傅看见前头的马车走了,只转身嘱咐道:“宋秀才,你们坐稳了,咱这马车老了,经不起那样折腾,不然准散架了不成。” 袁大奶奶刚刚被摔了一跤,这会儿也嘱咐道:“陈师傅,您悠着点吧,这才下过雨的路,咱还是慢慢的,不赶死。”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也没什么意思,宋明轩就索性继续装睡。袁姑娘还是低着头,面朝着角落里不说话。袁打奶奶看着赵彩凤的眼神还是不太友善,大约是觉得她占了宋明轩这个她看上的茅坑,心里有些不爽了。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马嘶声,赵彩凤被吓了一跳,马车的速度就已经慢了下来。 陈师傅一边放慢了速度,一边道:“我就说这马车不能这么拉吧,车辙子断了吧。” 赵彩凤闻言,只拉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见方才雄赳赳、气昂昂超车的马车陷在了前头的一个大泥潭里,一只轮子已经掉了下来。 赵彩凤原本并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可方才陈师傅那话说的有意思,她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时候前头马车里的男子正好从里头出来,赵彩凤无意间抬眸瞥了一眼,却见那个男人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听见了这儿马车里传出去的笑声。 那男子长着一双桃花眼,眉飞入鬓,薄唇微抿、嘴角轮廓分明,看着让人有几分难以亲近的感觉,赵彩凤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手上一松,帘子就落了下去。 宋明轩这时候却清醒了过来,只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见前头的车子坏了,微微拧了拧眉头。 这时候只听前头两个人正在互相商量,那小厮只开口道:“少爷,不然你骑马先回去吧,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地儿把这马车给修好了。” “我骑马回去,等你把马车修好了,难道你自己当牲口,把车给拉回去?”男子的声音带了几分阴冷,配着他那张冰山一样的脸色,话语中透出几分刻薄来。 “那……那怎么办?” “找地方把车修好,再回去也不迟。” “可是……可是太太还等着你回去呢,今儿是她的生辰,您要是回去晚了,太太又该生气了。” “那你说怎么办?”男子瞪了长胜一眼,扭头看着慢慢行驶过来的马车,不说话。 长胜这会儿灵机一动,忙上前把车拦住了道:“师傅,能让我们家少爷搭个车吗?你瞧我这车坏了,少不得耽误时间,我家少爷回去有急事呢!” 方才这小厮帮了陈师傅,所以这会儿小厮才开口,陈师傅条件反射的就想答应,可一想到自己车里坐着女客呢,让一个大男人上去搭车,只怕不太好,就有些游移道:“您稍等,我问问我车上的客人。” 袁大奶奶闻言,早就撩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见那公子哥生的仪表堂堂,尤其是那身板,看着匀称结实。俗话说,人比人得死啊!这一下子袁大奶奶忽然发现自己目光短浅,为什么方才会觉得宋明轩这样的穷酸秀才还不错?如今再看了这位公子哥,这才是天上下凡的谪仙啊!且不说别的,就他这一身宝蓝色镶金锦袍,就能衬托出他不凡的身份来。 还没等宋明轩和赵彩凤回话,袁大奶奶只先摊牌道:“公子若是不嫌弃这马车窄小寒酸,就上来坐吧!” 赵彩凤这下急了,她和宋明轩坐车也是付了车钱的,想搭车也得问问他们的意思吧?这袁大奶奶见了帅哥就丢魂了,就算她不顾及自己闺女的脸面,好歹对面还坐着一个赵彩凤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脸上有些不好看,以为她怕羞,见赵彩凤正要发作,只忙拉住了她的手道:“彩凤,人在路上总有个尴尬的时候,与人为善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其实倒不是介意别人搭车,只是觉得这车她也付了一半的银子,凭什么别人做她的主,所以就没好气的开口道:“要搭车可以,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到时候记得给陈师傅银子就行了。” 站在马车外头的萧一鸣听了,只皱了皱眉头,心道:好泼辣的小气丫头。 陈师傅听了赵彩凤的话,只笑着道:“亏得小媳妇还想着我呢,不打紧,方才这位公子的小厮也帮了我的忙,就当是我还他的,小媳妇若是答应了,那我就让这位公子上车去了。” 萧一鸣想了想,只开口道:“师傅,我不上车里头坐了,我就在您这赶车的地方坐着就行,把我的东西放里面就好。” 萧一鸣说着,一旁的小厮早从前头马车里拿了一个鸟笼子出来,递给他道:“少爷,那您就先走吧,我等修好了车,就回去找您。” “行了吧你,随便你回不回来!”萧一鸣接过了鸟笼子,掀开马车帘子,这一抬头间就瞧见赵彩凤一张顾盼神飞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表情,这张脸,分明就是方才偷偷掀起帘子,幸灾乐祸的那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已替换,可以看啦~~ ☆、第62章 萧一鸣神色淡然的瞥过了车里坐着的四个人,将那鸟笼子放在了车里面,盖上了车帘子,单腿一跳,往陈师傅驾车的地方坐了上去。 陈师傅见萧一鸣还真坐了上来,只忙不迭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坐里头去吧,外头不干净,仔细把您这身衣服给弄脏了。” “不打紧,您赶车吧。”萧一鸣脸上透着几分严肃,让人觉得颇不好亲近,陈师傅见他坚持要坐在外面,便也不劝了,只甩开了鞭子,马车就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车后面就传来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这公子哥是现如今将军府萧家的三公子,因为今儿是萧夫人的生辰,所以昨儿特意下了京郊的庄子,把他偷偷养在庄上的一只八哥给取回去,是要当成寿礼送给自己母亲的。 那八哥被庄子上的小厮训练的及有趣,没事就会说上几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确实是又意思又喜庆。 这会儿它瞧见了生人,便有些人来疯的样子,只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夫人吉祥等。” 赵彩凤原本还有些不高兴,这会儿子也被它给逗乐了,只好奇的看着这只鸟道:“鹦鹉学舌,坏东西!坏东西!” 赵彩凤实在是年少时被《还珠格格》洗脑太深了,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小燕子逗鹦鹉的的那一段戏。只说了几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八哥一时间学不来,脖子伸得老长的,张着翅膀扑闪扑闪着,只继续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坏东西……” “噗……”赵彩凤一听那八哥真的学了一声坏东西,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下袁姑娘也好奇了起来,从自己的抱着的小手绢里拨了几颗瓜子仁来,一边喂它,一边逗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么长一段话,那八哥哪里就能学的会,可为了吃那香喷喷的瓜子仁,它还是很卖力的学习着,只一个劲的拍翅膀笑:“君子好逑、君子好逑。” 袁大奶奶听了,便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只拧着眉头道:“你最近都看什么书呢?这念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袁姑娘一听,顿时就低下了头,只伸手默默的喂瓜子,不敢再乱教一气了。那边宋明轩见这八哥还当真是聪明,居然三四句里头还真的能学一句,只赞叹道:“这鸟可比李大叔家的二虎聪明啊!”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辅导李二虎学三字经时候的事情,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时候你知道埋怨了,当时你可没嫌弃过二虎。” 宋明轩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着那八哥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宋明轩念得比较慢,那八哥又吃的比较欢,所以他念一句,那八哥就跟一句,弄的满车的人都被它给逗乐了。那袁大奶奶只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这个了不得了,这车上来了这么个呱噪的客人了。” 有只八哥作伴,大家伙也都不闷了,直到进城的时候,这八哥也算是熟读了《四书五经》了,不过才到了京城,萧一鸣就掀开帘子把八哥给拿走了,依旧还是一脸不苟言笑的神色。那八哥瞧见萧一鸣来取它,总算是可以不接受这四个人的折磨了,只高兴的拍打着翅膀,兴奋道:“坏东西……坏东西!” 萧一鸣看着手里的八哥脸色一僵,众人仿佛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般,都很自觉地低下了头。那边袁姑娘见他要把鸟给拿走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只从自己的小手绢里头抓了一把瓜子递到了萧一鸣的面前,小声道:“公子,他喜欢吃瓜子,你拿这个逗它,他就什么话都肯说了。” 萧一鸣一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可对面的姑娘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弯弯的眉眼依稀能辩认出几分娇媚来,娘说对姑娘家都要尊敬有礼,算了,这回他还是忍了吧。 “多谢姑娘,我们家不缺这东西。”萧一鸣退后了一步,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袁姑娘闻言,小脸顿时变了颜色,只低下头不说话,赵彩凤见了,只安慰道:“别跟那个面瘫脸计较,你没瞧见他的脸皮从来没动过吗?就好像是给熨斗给烫平了一样。” 宋明轩没忍住萧,只故意清了清嗓子,而那边转身离去的萧一鸣,如何又会没听见这句话呢?他的脚步顿了顿,嘴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暗自腹诽:明明那么帅,什么眼神啊这是? 马车进了京城,大家就开始各种分手了。陈师傅把宋明轩和赵彩凤在离讨饭街最近的一个路口上放了下来,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忽然有一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感,彼此对视了一眼,仿佛这世上能互相扶持的,只有对面的这个人了。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探头探脑了半天,只开口道:“我去问路,你在这儿呆着。” 宋明轩身上背着书篓子,看着热闹繁华的大街,也是感慨万千。三年前他来这里,行色匆匆,入目的繁华富贵,好像和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考了功名以后要做什么,仿佛只是一个读书的机器一样,对于富贵,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悟。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娇小的背影,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但仍旧遮掩不住她的娇美,她一点儿也不怕生,正在和路边的小摊主打探路线。宋明轩看着路上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小丫鬟,心想着这些衣服若是穿在赵彩凤的身上,肯定会更好看的。 “发什么呆呢,我知道怎么去讨饭街了,你跟着我。” 赵彩凤过来,看见宋明轩的视线正盯着穿红戴绿的小丫鬟,心里便莫名涌出了一丝火气,心道:这还没中举呢,倒先成了陈世美了! 不过赵彩凤很快就安慰自己道:帮他考科举是因为不想浪费人才,至于他是不是陈世美,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赵彩凤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头忽然就好受了些。 那边宋明轩回过神来,见赵彩凤已经走出了两丈的距离,忙不迭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各怀心事。大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讨饭街的巷口了。赵彩凤这会儿也不生气了,只指着里头道:“这就是讨饭街,里面住了很多穷人,我们也是穷人,所以也只好住里面了。” 宋明轩看了一眼巷口的路牌,只拧眉道:“这不是叫世康路吗?怎么叫讨饭街呢?” 赵彩凤只回道:“我听店小二说,世康路听起来像食糠路,且这边很多外地来的叫花子,所以大家就都叫这里讨饭街了。” 宋明轩点点头,跟着赵彩凤往里头走。其实对于宋明轩来说,这儿的条件已经不算很差了,家里的茅房下了一场雨屋顶就烂了,这儿再破烂,至少都是瓦房,不过就是年份长了,看着有些破落了。 赵彩凤回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眼底还有几分喜色,就知道他并不嫌弃这地方寒酸,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才来到了赵彩凤租下的那个院子。赵彩凤拿钥匙开了门锁,推开门的时候瞧见里头郁郁葱葱的葡萄架子上已经挂下了葡萄来,心情都好了一半。 “怎么样,还行不?白天你可以在这葡萄架下看书,又凉快又遮荫。” 宋明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开口道:“你可以在这葡萄架下做针线,也不怕太阳晒了。” 赵彩凤只抿最笑了笑,心道:想的还挺美的呢! 两人参观了一圈房子,放下了身上的行李,开始整理房间。赵彩凤想了想,让宋明轩住在了靠东面的房间里。这会儿正是夏天,西面的房间下午被太阳一晒,都可以直接烤人肉了。这年代没有个空调电扇的,要让宋明轩住那里头看书,只怕不中暑才怪呢! 算了……看在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的份上,还是烤自己吧…… 赵彩凤把衣服整理好,将床单铺上了,在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提着往后院烧水去了。宋明轩则是先擦了擦书桌,将自己的文房四宝都放在了上头,等一切安置好了,才想起自己这间房是靠东面的。 大夏天东面的房间凉快,西面的房间热,这是谁都懂的道理,方才看似赵彩凤随意一句话,其实早已经透着对他的关心,宋明轩心里顿时就觉得暖融融的,可想了想终究不忍心,去厨房找了赵彩凤道:“彩凤,西面的房间亮堂,我看书正好,还是我住西面吧。” 一样的一扇门两扇窗,哪里有可能西面的房间就比东面的亮堂呢?分明就是宋明轩想明白了方才赵彩凤分房间的用意,不好意思了呗,还算这家伙有良心!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要看书的,西面多热啊,我从小体寒,热点没关系。” “不不不,还是我住西面吧,所谓心静自然凉,我看书心静,就不会觉得热了。”宋明轩只坚持到。 赵彩凤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头烧水,正被熏得满头大汗的,闻言只一把把宋明轩给拽到了灶膛门口,问他:“热不热?” “热!”宋明轩被火熏的一头汗,只擦了擦脸道。 “这么热你能静的下来吗?”赵彩凤松开手,把宋明轩往边上一推,不容置疑道:“该干嘛干嘛去吧,我的秀才爷。”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来来来,学说话~ 炸毛的八哥:你们有想过鸟的感受吗= = ☆、第63章 第27节 虽然赵彩凤的脾气越发的直来直去了,可宋明轩从灶房出来的时候,两个面颊却是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灶膛里的柴火给熏的。 宋明轩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还觉得脚下轻飘飘、心里甜滋滋的,只一边整理着书,一边傻笑。这时候他正巧拿出一本诗经来,忽然就想起了方才袁姑娘说的那几句话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要说赵彩凤是窈窕淑女吧,以前接触不深的时候,还挺像的,瞧着含羞答答的,整个赵家村的人都这么认为。可如今接触下来,宋明轩才明白,赵彩凤娇小玲珑的身体里头,藏着一颗母大虫的心呢。瞧她每次怒气上来时候的模样,宋明轩一个大男人都会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了。 可为什么心里头还是这样甜呢?宋明轩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以前和如月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宋明轩也不再去想了,只坐下来,静下心思看起了书来。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赵彩凤在后院灶房没听见,宋明轩便起身去应门去了。只见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穿着宝蓝色的绸缎褙子衫,看着一脸喜气的样子。 “你找谁?” “哟,还真来住了?您是赵家闺女的兄长吗?怎么长得不像呢?”伍大娘瞧着宋明轩的模样,只拧着一双粗眉毛道:“我瞧着门上的锁开了,以为进贼了呢?你就是那个要考举人的秀才不?” 宋明轩这时候才算听明白了,看她的打扮也不像是这条街的上住客,莫非是这里的房东?宋明轩这么一想,脸上便带着几分谦恭,只开口道:“正是呢,是彩凤带我来的,请问您是?” “我是这儿的房东,您叫我伍大娘就好了,我说你这人福气不错啊,你妹子可当真心疼你,大老远的一个人跑来替你找房子,大姑娘家的有这种魄力不容易。” 正这时候,赵彩凤烧开了热水,从后院走了出来,瞧见伍大娘在院子里,只忙迎了上来道:“伍大娘,您怎么来了?我正想一会儿去你家一趟,跟你说一声,我们已经过来住了呢!” “我上这儿收房租,顺道就看见这门上锁开了,所以就进来看看……”伍大娘是个老人精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租客,从来就没见过长的这么不一样的兄妹,顿时心里头就一门清了,脸上堆着笑道:“你兄长倒是和你长得不太像呀。” 赵彩凤觉得既然被人看出来了,瞒着人家也没意思,再说人家是房东,万一要是不高兴了不把房子租给她们,可就不好了,所以便故意带着几分羞涩,走到伍大娘的身边道:“大娘,您就别说了,再说我可是要臊了。” 赵彩凤这话一说,伍大娘就哈哈笑了起来道:“早说呀,您要是为了相公来的,我还能再便宜你点房租呢!” 赵彩凤一下子冏了……莫非在古代也有爱情公寓一说?情侣入住房租减半? 伍大娘笑着道:“难为你,为了你相公这样出力,不容易!” 赵彩凤只连连道:“大娘快别这么说,我还没过门呢,大娘看着我们不容易的份上,能不能别把这事情说出去,咱两如今兄妹相称,也好些,省得背地里有人说三道四的,那可如何是好?” 伍大娘听着有几分道理,又见赵彩凤这打扮分明还是未过门的样子,也只开口道:“早些把事儿办了,那就名正言顺了不是?” 赵彩凤正想开口说话呢,被宋明轩抢了先道:“等这一科中了,我就娶彩凤过门,到时候请大娘来喝喜酒。” 赵彩凤只瞪了宋明轩一眼,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那伍大娘见了,只当他们小夫妻两打情骂俏呢,笑着道:“好好好,一定一定,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喜酒了。” 赵彩凤和伍大娘又聊了几句,送了她出门,进来就见到宋明轩已经在房里看书了,只郁闷道:“说了不准说我是你媳妇的,你怎么有又说了?” 宋明轩这回可不认了,只开口道:“是你先认的,我怎么就不能说,再说了,你本来就是我媳妇!” 赵彩凤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心里头一阵甜蜜,可甜过之后又鄙视了自己一顿,板着脸对宋明轩说:“我告诉她是因为她是房东,万一她觉得我们关系不正当,赶我们走,那就不好了,谁让你多嘴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皱着眉头,小嘴微微撅起来来的模样甚是可爱,心情也好了一大半,只乖乖的低头道:“那我以后不说了,彩凤妹妹。” 赵彩凤又瞪了宋明轩一眼,开口道:“妹妹两个字去掉,听着怪难受的。” 本来就是,赵彩凤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整天被宋明轩彩凤妹妹来、彩凤妹妹去的喊来喊去,每日里光鸡皮疙瘩都要掉上几公斤了。 宋明轩哪里知道这层意思,见赵彩凤让他直呼其名,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分,只微微一笑,柔声喊道:“彩凤。” 这一声温柔至极,配着宋明轩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声音,竟让赵彩凤觉得鸡皮疙瘩更多了一层。 赵彩凤决定在自己没被宋明轩酸死之前,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赵彩凤粗粗的弄了一个中饭,便开始打算出去采购东西了,两人来的时候轻装上阵,基本上没带什么东西。所以一应的吃喝用具,都要现买。 幸好这讨饭街住着穷人,所以这四周的物价都不算贵,赵彩凤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之后,发现物价基本上是和河桥镇持平的水平。赵彩凤送了一批东西回家之后,打算出去买粮食了。 京城的粮铺和河桥镇的也差不多,但是大米的种类比河桥镇多了些,不过这儿是讨饭街,所以很多珍贵的珍珠米、碧梗米也没瞧见。赵彩凤如今也吃惯了小米粥、窝窝头、所以对大米已经不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样渴求了。但是想起宋明轩这木板身材,还是狠下了心肠,买了五斤大米。 赵彩凤又瞧见隔壁肉摊上的猪肉挺好的,只稍微要了一小块排骨,打算做个排骨汤喝一下。前世她实在是活的太潇洒肆意了,吃饭从来靠外卖,以至于穿越后连个厨艺也没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会去新东方学个烹饪再说的。 赵彩凤将菜和米搬回了家,在院子里劈了一小块的地方,把买回来的姜葱埋在土里,这样的话等它们长根了,以后就不用每次做菜都要买了,直接在这边摘就好了。 这会儿正是下午,宋明轩在房里看书看热了,就拿着书本,搬了一个小竹椅子,坐在葡萄架下看书,看着赵彩凤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 赵彩凤种好了姜葱,抬起头的时候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伸手拿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只感叹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真是辛苦。杨氏为了四个孩子,能坚持到这个份上,当真是不容易的。 宋明轩见状,急忙就放下了书,走到一旁的石桌上,倒了一碗壶里的凉水送过去。赵彩凤的手上全是泥巴,哪里有手接碗喝水,宋明轩见状,便把碗直接送到了赵彩凤的唇边,赵彩凤也不避让,只低下头猛喝了好几口,这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道:“种地真是累死了。” 宋明轩看了一眼赵彩凤方才张罗出来的一丈宽的小地方,表示这个地,似乎面积小了一些。 赵彩凤只挥挥手道:“行了,我去洗洗手,做晚饭去,今儿晚上有肉吃。”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精神奕奕的样子,眉眼里尽是笑意,看着她往灶房去的背影,端着方才赵彩凤喝过的那碗水,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这水……可真甜啊。 宋明轩抬起头看看天,忽然觉得京城似乎处处都是好的,除了手里喝得水是甜的之外,就连这天似乎也比赵家村的更蓝一些。 赵彩凤虽然厨艺一般,但还是硬着头皮烧了一菜一汤出来,炒蔬菜有些老,味道也咸了一些,幸好排骨汤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很不错。虽然吃的是糙米饭,但比起以前赵家村吃的高粱饭,也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赵彩凤一边吃,一边道:“今儿才来,所以给你做顿好的,以后可别想着顿顿都吃肉,银子就那么多,得省俭着花,明儿我做好了饭,出去外头找找有什么工作,看看能不能在这边打个短工,好补贴着家用,顺便打听打听这里开店的行情,学一些店铺经营之道,看看能不能把面摊开到京城里头来。” 宋明轩倒是不意外赵彩凤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要出去做这些,终究是不太放心的,“你早些回来,别着急找活,打听清楚了才能去干,其实你也不必急在一时,胡老爷的银子,若是省着点花,还能坚持两个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嗷嗷嗷求留言,么么哒~~ ☆、第64章 赵彩凤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开店的事情,有了那一百两银子在手,赵彩凤的信心一下子也雄厚了不少,只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先打听着,这京城的银子若是真的那么好赚,早不知道多少人都涌进来了,少不得还得琢磨琢磨,怎么样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心里自有打算,也没再多话,只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两个人都是山沟沟里出来的苦哈哈的娃,这一顿有排骨汤,宋明轩也胃口大开,只吃了满满一碗饭,连碗底的米粒都数得一颗也不剩。 “这白米饭果然比高粱饭好吃,怪不得有钱人家都要吃白米饭。” 赵彩凤只开口道:“这算什么好吃的饭,要那种磨光的精米才好吃呢,我看见店里头有的卖,叫什么碧梗米,比这个足足贵了三倍,我没舍得买,等你高中了,我就买上一斤,慰劳慰劳你。” 宋明轩都习惯了赵彩凤拿自己当孩子哄了,只觉得面皮热热的,放下碗筷,想了想只开口道:“等我以后高中了,我们就能天天吃上白米饭了。” 赵彩凤喝了一口汤,反应过来,只开口道:“那可未必,你要是高中了做贪官,我就算天天吃白米饭也不会开心的,咱不说为民请命吧,至少要当个好官,你说对不对?” 宋明轩没想到赵彩凤还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只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怎么会去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呢。”宋明轩只觉得郁闷透顶,赵彩凤怎么就拿自己和那些贪官污吏相比呢! 赵彩凤其实也就是无心之言,她虽然知道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其实贪官污吏满街跑那也是寻常事儿。可是有句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和珅贪了那么多的银子,乾隆一死全便宜了他儿子,有什么用呢?评价幸福的指数从来不是看有多少银子,而是看自己的心态,所谓知足者常乐。 就比如赵彩凤现在,就觉得要是能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开一家面馆,把一家人的日子过的红火起来,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行了,你吃完了先去看书吧,我一会儿出去串门去。” “大晚上的,你串什么门呢?”宋明轩有些不放心。 “不走远,就左邻右舍的看看,远亲不如近邻嘛!你我还是邻居呢!”赵彩凤起身收拾了碗筷,到一旁打了水洗了起来。 今夜的月色很好,宋明轩便在外头的石桌上点了油灯,在灯下看书,赵彩凤收拾好了厨房,解下腰间的围裙,推门出去。 其实赵彩凤也不太好意思去别人家的,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宅女一枚,和人交流基本靠手机,如今到了古代,她的语言交流能力就又得到了新的挑战。 讨饭街到了晚上其实挺热闹的,幸好不是喧闹,只是各家各户炒菜,刷锅,围在院子里吃饭的那种热闹,让人觉得很有人情味,似乎有一种俗世之美。 赵彩凤下午的时候早打听好了,东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没有儿女,在讨饭街巷口有一个豆花摊子,做卖豆花的生意,她们家的磨子从他们回来就没停过,慢悠悠的,带着木桩子个吱嘎个吱嘎的声音。 对门的邻居是一对小夫妻,带着个老奶奶,家里还有两个满地跑的娃,老奶奶平日待孩子,小夫妻好像是在外头打短工的,白天并不在家。 赵彩凤初来乍到,觉得小夫妻应该好说话些,所以先去了对门的邻居家里。这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赵彩凤今儿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两根糖葫芦,准备用来贿赂小孩子的。 院里头的人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只站起身子道:“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赵彩凤便推门进去了,见一家人果真围在院子里吃饭呢,只是孩子和汉子都在,唯独她老婆不在。赵彩凤瞧见老奶奶正在桌子跟前坐着,只笑着道:“奶奶您好,我是今儿搬到您家对门住的,您叫我小宋好了。”因为对外宣称是兄妹,所以赵彩凤怕宋明轩说漏嘴了,干脆先给自己改了个姓。 那老婆子瞧见赵彩凤,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堆着笑道:“你就是伍大娘说的那姑娘吧,来来来,院子里坐。” 赵彩凤走进去,从兜里掏了冰糖糊里出来,递给那两个小孩子:“乖,拿去吃吧!” 那老婆子见了,只忙客气道:“你来串门子就串门子,还带什么东西,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不是邻里嘛,以后少不得还有要您帮忙的时候呢!”赵彩凤又扫了一圈院子里,见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的,但女主人确实没回来,只问道:“嫂子人还没回来吗?都这么晚了?” 古代很少有晚上让女子抛头露面的活计,除非是特殊职业从业者,所以赵彩凤见她家儿媳妇没回来,才会这样问了一句,那老婆子只开口道:“她今儿要值夜,不回来了,明儿一早回来。” 赵彩凤就在心里嘀咕,一家人住在讨饭街,看着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怎么说要值夜呢?只听那婆子继续道:“她这活隔三差五要值夜,好在月银不错,所以就一直干着了。” 这时候那汉子从厨房端了菜出来,赵彩凤瞧着那几盘菜,发现手艺比自己还好呢!只叹息道,这年头男人都这个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了,让女人怎么活呀! 那汉子见了赵彩凤,只开口道:“大妹子,你初来乍到的,也是想找个活干吧?我倒是介绍你个去出,那宝育堂最近又再招人,没准你可以去试试,不过那里基本上招的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妇人,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她们收不收了。” 赵彩凤还真是为了这个事情来打听的呢,没想到他还真的提供了一条线索,只笑着谢道:“那可真是谢谢大哥了,我明儿过去瞧瞧。” 那汉子瞧着赵彩凤这么俊俏一个小姑娘,只憨笑了一声,“别客气,我姓余,你以后就叫我余大哥好了,这是我老娘,还有两个娃儿。” “他们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呢?”赵彩凤瞧着两个娃总有三岁的样子,看着是一对龙凤双胞胎,真是好福气呢! “男娃叫阿狗,女娃叫阿猫,先养活了再说,咱也不识字,等大点再说吧。”余大哥只随口说道。 赵彩凤差点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宋二狗的弟弟了! 瞧着那么可爱的一对双胞胎,管他们叫阿猫阿狗,这对父母可也真狠得下心啊!赵彩凤想了想:“我兄长是个秀才,这次我们上京主要就是为了他考举人来的,您要是不嫌弃,我让他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那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余奶奶倒是兴奋了起来,只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我上回原本想让巷口写信的先生给取个名字的,谁知道他还要收钱,气得我就没去问了,咱不求什么太好的名字,只要念起来顺口就好。”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的小事应该难不倒宋明轩,便开口道:“余奶奶您放心,我保证取一个不太难的,到时候省得孩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这就行了,这就行了。”余奶奶闻言,只笑着道:“你凑过来,我悄悄的把他们的生辰八字说给你听。” 赵彩凤一听取名字还要看生辰八字,顿时就头大了,她不会拉皮条给拉错了吧?万一宋明轩搞不定怎么办?不过赵彩凤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两个娃的生辰八字给记了下来。 又闲聊了片刻,看着天色越发晚了,赵彩凤这才拜别了余家,回到自己院中。 这时候宋明轩还在院中看书,听见门口吱呀一声的推门声,就知道赵彩凤回来了,只抬起头,瞧着她从外面进来。 赵彩凤见他手里还拿着书呢,只在石桌边上坐下来,冲他招招手道:“来来来,看了好一会儿书了,咱也要劳逸结合,帮我给对门邻居家的孩子取两个名儿好不?” 宋明轩没想到赵彩凤出去一趟,还真给他接了个生意回来,只纳闷道:“取名倒是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孩子的生辰八字,可千万别取了犯冲的字在名字里头,这就不好了。” “取个名还这么讲究吗?”赵彩凤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余奶奶会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自己,也算知道了为什么巷口的写信先生说取名要收钱了。 赵彩凤只把方才的余奶奶告诉自己的生辰八字说给了宋明轩听,见他拿着笔在纸头上写了下来,又金木水火土的画了一圈,最后开口道:“这两个孩子命中缺水,看来还是要取个带水的名字,男孩不如就叫:余涵,女孩就叫余淼吧。” 赵彩凤一听,只赞叹道:“余淼?那不是余三水了吗?” 宋明轩搁下笔,抬起头看着赵彩凤只万分不解的问道:“彩凤,你是什么时候识的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都替换啦~~请继续~ ☆、第65章 第28节 赵彩凤一下子就被问哑巴了…… 这回可真是露馅露大了,宋明轩又是个聪明人,再不可能随便糊弄一下就糊弄过去,且之前好几次,宋明轩都是没计较随便让她糊弄的,这次只怕是难了。 “宋大哥,如果……我跟你说……我,我自从那次投水之后,醒过来忽然就识字了,你信不信?”赵彩凤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宋明轩,表情前所有未的认真。 宋明轩也看着她,他分明知道她的表情并非像是在骗人,但理智还是战胜了他最后的怀疑,只坚定的摇了摇头。 赵彩凤在内心哀叹了一句,嘟囔着嘴道:“你不相信,那我就不说了,反正如今我能认识几个字了。” 赵彩凤看见宋明轩写好了放在石桌上面的名字,只伸手拿到了自己跟前,正想去送给余家,才走了两步,忽然就停了下来,只转身道:“还是明天再给他们吧,就说你整整想了一宿呢,不然这么快就取好了,人家还没准认为你压根没花心思呢。”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再认真一听,却又觉得不是这个道理,只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你能认识字,我很高兴。”至于其他的,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的。宋明轩心里怀着这样美好的希望,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只又垂下头继续看书。 赵彩凤这时候才觉得宋明轩真的不是她心里所想的孩子,他聪明、睿智、沉着、冷静。偶尔透露出来的孩子气,不过就是因为他相对年轻的容貌。赵彩凤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孩子,实在是太早熟了。 “我先洗洗睡了,今儿一天也够累的了。”赵彩凤见宋明轩没再继续纠缠,可心里却还是多少有些心虚,便推说要睡觉自己先跑了。 可等赵彩凤洗好了打算睡的时候,才发现入睡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西头的房间里头晒了一天的太阳,这会儿热得跟蒸笼一样。 古代的帐子又厚实,挂着就跟蒸笼里的蒸笼一样,赵彩凤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可是打开帐子又要喂蚊子,就在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态下,赵彩凤终于忍无可忍,跑到院子里头纳凉来了。 宋明轩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搬着小板凳靠在墙头上打瞌睡的赵彩凤,嘴角稍稍勾出一丝笑意。果然过了不多一会儿,赵彩凤已经扛不住了,只靠在墙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这个时候夜幕沉沉,只有蛐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宋明轩合上书卷,走过去将赵彩凤拦腰抱了起来,想了想往自己东面的房间里走了进去,将她放在了床上。 宋明轩为赵彩凤盖上了薄被单,低下头的时候,就着银白色的月光,看见赵彩凤穿着的交领中衣胸口,露出一抹雪白的颜色来。宋明轩只觉得脑门顿时一热,一股子热流往头顶上冒起来,鼻子里头就感觉热乎乎的液体滴下来。 宋明轩急忙捂着鼻子,单手拉下了帘子转身往院子里去,有些懊恼的看了一眼掌心里的鼻血。 一连洗了三把脸,脸上的**辣的感觉才消退了过去,宋明轩再抬起头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想了想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幸好赵彩凤没有瞧见,不然的话又要被她给取笑一顿了。宋明轩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了两句佛偈:“空即是色,□□,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又有些迷糊了,只摇头道:“空怎么可能是色呢?色也不可能变成空……” 宋明轩抬头看了一眼房中安睡的赵彩凤,淡淡道:“色,明明就睡在那里。” 第二日一早,赵彩凤睡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宋明轩的房间里。赵彩凤迅速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发现一切都跟她昨天睡觉前一样完整之后,才放下了心思。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宋明轩读书的声音:“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回自己的房里拉上帘子换了一身衣服,走到外头见宋明轩顶着一双熊猫眼在那边看书,心里就纳闷了,难道他一夜没睡? “彩凤,你起来了?热水我已经烧好了,昨天的干粮还没吃完,你就着吃一点吧。” 赵彩凤到井口洗了一把脸,只点头道:“我去给你做早饭去,干粮留着你中午吃,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可别乱走啊!” 赵彩凤一字一句的嘱咐着,忽然间觉得对宋明轩有了那么点自家人的感觉,又瞧见他顶着黑眼圈,昨晚抱她回房睡觉也没有做坏事,至少还挺正人君子的。 宋明轩应了一声,继续念他的书,赵彩凤便去后院里头做早餐,她如今做窝窝头最内行,玉米面和一下,直接放在蒸笼上蒸熟了,又方便又快捷,天热东西容易坏,也就这窝窝头晾干了能放上一整天的。 赵彩凤做好了早饭,招呼宋明轩去厨房吃,自己则回到房里又换了一身衣裳,原来她忽然想起今儿要出去,为了方便起见,还是穿上小厮的衣服比较好。 赵彩凤观察过了,这街上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抛头露面的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身后都跟着小厮呢,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赵彩凤身边可没小厮跟着,所以,少不得她自己得扮成小厮了。 打扮妥当,带上了毡帽,赵彩凤打了一盆水照了一下,还果真有几分假小子的样子。这时候宋明轩已经吃过了早饭,瞧见赵彩凤这身打扮,心里头却觉得,我们家彩凤真是天生丽质,怎么穿什么都这么好看呢! 赵彩凤见他看自己看得移不开眼了,故意清了清嗓子,宋明轩顿时红着脸低下头去。 “我走啦,晚上你别做饭,我买菜回来。”赵彩凤交代了一声,去厨房拿了一个窝窝头,边吃边往外面走。 “早点回来,我等你!”宋明轩只看着赵彩凤的背影说了一句,赵彩凤抬起手挥了挥,样子还带着几分痞气,让宋明轩忍俊不禁,可这样的赵彩凤,真是让他喜欢到了骨子里呢! 赵彩凤走出了小院,才发现其实自己也很是迷茫,古代和现代的差别实在太大了,现代找个工作,好歹看份报纸或者上网投递,总也是有的放矢。更何况赵彩凤硕士毕业之后,直接就去了警队工作,压根就没经历过自己找工作的环节,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实在没有丰富的经验。 可是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今后的一千步,一万步都要从这里走出去。赵彩凤想了想,只又去了长乐巷上的八宝楼,好歹在这里她还认识一个店小二呢! 那店小二瞧见赵彩凤过来,只高高兴的迎了上去道:“小赵,你怎么又来了,怎么没瞧见李大叔呢?” “李叔没来,我哥上京考科举来了,我陪他一起过来的,我还想请你帮我问问,这里还收不收打短工的?” 那店小二只一脸惋惜道:“前几日让你来你不来,这会子老板都找到人了,不然,我再帮你去别家店里头打听打听?”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也行,随便做什么,只要能安顿下来就好。” 赵彩凤打工的目的其实不在于赚钱,而是想摸一摸这开管子的套路,顺带做一把市场调研,看看这边的客流量,以及京城百姓的消费能力。 “巷子里头倒是很多家招呢,只是那些地方,你去不大好吧?”店小二悄悄的靠过来,神秘兮兮的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里头还有一个南风倌,前一阵子也说招小厮呢,结果你猜是做什么?进去了让人当小倌儿,伺候男人!我说怎么前几日小马儿走路姿势都不对劲了,感情是□□给人操了,疼的!” 赵彩凤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硬了起来,大哥你好歹讲些文明呢,说的这么直接,连赵彩凤都觉得自己那地方有些疼的感觉了。一定是最近吃的太好了,所以上火了。 “咱能有个靠谱点的地方吗?我可不想去当小粉头。”赵彩凤只一脸委屈的开口道。 店小二想了想,只拧眉道:“不然你等等,一会儿我们黄老板就来了,他说最近要找个会算账的,给我们掌柜的搭下手呢,你要是识字,可以试试这个。” 赵彩凤从店小二看她的神色中就可以瞧出来,他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谁能想到就赵彩凤这样穿着的人,还能是个识字的呢? 没想到赵彩凤却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我哥是秀才,我还能不识字吗?”赵彩凤心里可乐呵着呢,直接从管理层做起,搜集资料就更加方便啦! 店小二见大话也说了出去,少不得就笑着一应点头,“行,那你去后院等着,一会儿这儿就开席了,别当着客人的道儿了。” 赵彩凤点了点头,一溜烟去了后院,见后院里头的长条案上放着各种蔬菜瓜果,一旁的架着的竹竿上挂着腌制好的鸡鸭鱼肉以及山野辣味,就只站在边上,都能闻到一股肉味。 赵彩凤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一定是最近肉吃的太少的缘故,鼻子倒是越发灵了,都快赶上狗鼻子了= = ☆、第66章 酒馆不做早市,这会儿还没到开市的时间,但是后厨却已经忙了起来。不一会儿,送活鸡活鸭的人就来了,两筐的活鸡活鸭在里面叽叽叽,嘎嘎嘎的叫着,好不欢乐。 后厨的师傅上回见到过赵彩凤,见她在后院里蹲着,只笑着道:“小赵,你怎么来了?想在城里混口饭吃?” 赵彩凤只笑着道:“可不是,我哥来京城考科举了,我想一边照顾他,一边找个活干一下。” 后厨师傅闻言,只连连点头道:“这世上从哪儿找你这样的好兄弟啊,还照顾兄长考科举,你家怎么没让你上学呢?” 赵彩凤抓抓脑门道:“我小时候也念过,这不脑子不太好使,学不进去嘛!” 后厨师傅见她一脸诚恳的表情,赞扬道:“和我一样,叫我拿笔杆子,不如要了我的命,还是拿起菜刀锅铲比较顺手,以后你学一门手艺,能养活老婆孩子就够了。” 赵彩凤连连点了点头,表示对后厨师傅的言论很赞同。 看着他熟练的杀鸡宰鸭的手法,当真是一把好手啊。那些鸡到了他的手里,都不带叫一声的,还没吭一气呢,脖子上就被一刀给了结了。想起前几天宋明轩杀鸡的事情来,赵彩凤还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啊! 在后院等了有小半天了,也没瞧见老板过来,赵彩凤也觉得有些着急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店里头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后厨师傅忙得不可开交的,压根没空和赵彩凤闲聊了。 赵彩凤在一旁闲着无聊,秉着要找工作总的先表现一番的架势,打算帮一旁的洗菜大娘洗菜,可才靠过去呢,那大娘只开口道:“小伙子,你还是让让吧,别越帮越忙了……” 洗菜对于赵彩凤来说,确实也不算内行,赵彩凤正觉得无聊呢,前头店小二忽然从大堂里走了出来,朝着赵彩凤招手道:“小赵,快来,老板来了!” 赵彩凤忙不迭就迎了进去,就瞧见一个穿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的中年男子往二楼上去。店小二忙朝着赵彩凤招了招手,跟在那人身后,开口道:“老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大叔他侄儿,上京来照顾他哥赶考的,想在我们店里谋个差事,他说他识字。” 黄老板扭头看了赵彩凤一眼,见她长的白白净净的,看着还挺像是个年少的小书童的,只开口问道:“识字?识多少字?会算术吗?算盘会打吗?” “算盘……?”赵彩凤脑子里转了几圈,想起小学的时候似乎是上过珠算课的,依稀还有那么几句口诀,只开口问道:“是那个逢一进一、逢二进二的算盘吗?” 黄老板只笑着道:“哟,还真懂算盘,那我问你,一盘糖醋里脊六十文钱,一盘鱼香肉丝四十文钱,一盘八宝鸭八十文钱,客人给你一两银子,你找人家多少?” 赵彩凤脑子算的飞快,急忙七七八八的家了一下,只回道:“八百二十文钱。” 黄老板只摇了摇头道:“你这样找钱,客人可就不依了,如今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吊钱外加一串钱呢。” 赵彩凤心想完了,难道这银子和铜钱之间并不是固定比例?还是经常会变的?赵彩凤只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黄老板,我鲜少出门,不知道这京城里头,一两银子能换几个钱了。我方才是按照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钱算的。” 黄老板听赵彩凤这么一解释,只笑着道:“小伙子,得多出来看看啊,如今银子又值钱了,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两百文钱了。” 赵彩凤这才恍然大悟,果然经验主义要不得啊,幸好黄老板告诉了自己,不然自己家里头放着的那些银子,可不是得要被自己换亏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就得找客人一吊钱外加二十个铜板了。”赵彩凤这么一想,忽然就想起前世看的小说里头,大多数都是吃一顿饭要花掉几两银子的,这么说来……那些人除了吃饭之外,肯定还做了一些别的特殊服务。因为按照方才黄老板报的菜价,似乎也没有贵得很离谱。 黄老板看赵彩凤一脸诚恳的样子,只想了想道:“行吧,先在店里头待着,跟着小顺子做几天跑堂招呼客人,等熟络了到柜台里头帮着谢掌柜。” 那店小二原本以为黄老板未必能瞧上赵彩凤的,没想到却还真的成了,只高兴道:“那感情好!老板,您可真好说话呀!小顺子谢您啦。” “谢啥,这是小赵脑子灵活,去干活去,没瞧见客人上门了都没人招呼吗?”黄老板朝楼下动了动下巴,小顺子忙笑着道:“这就去这就去,小赵,你跟着我一起来吧!” 赵彩凤热络的跟在店小二的身后,小声问道:“小二哥,来咱们店里头的,一般都是些什么客人啊?” 店小二左右瞧了瞧,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一般中午来吃的,都是这条街附近的熟客,晚上的客人就杂了,什么人都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吃完了想去里面爽快爽快的。” 瞧店小二笑的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赵彩凤只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的问他:“小二哥,那你进去爽快过没有?” 店小二一听这话,顿时就变了神色,只气呼呼道:“别提了,上个月的月银,全丢里头去了,结果连点荤腥都没尝到,现在的窑姐也是贼精了。” 赵彩凤只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见店小二依旧还苦着个脸,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二哥,咱好好攒点银子,娶个媳妇不比去里头强些?” 店小二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了,就是这个道理,都说了,□□无情,就看重银子,谁叫咱还没银子呢!” 八宝楼的生意果然和李全说的一样好,午市就已经人满为患了,楼上楼下的桌子都坐满了,还有等翻桌的。 赵彩凤第一次这么忙,虽然动作还不够利索,但也一直没停下来。这时候她正卖力的擦着二楼一个包间的桌子,小顺子已经去楼下把客人引上来了。 八宝楼有规矩,怕小厮抢客人,所以规定所有小厮不准收客人的赏银,且小厮各有分工,比如小顺子是专门管招呼客人进门的,还有专门负责上菜的,还有专门送客出门的,赵彩凤这会儿刚入职,所以做的活儿就是最杂的,基本是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钉。 赵彩凤绞干了手里的抹布,在桌上上使劲擦了几下,见上头的油渍都看不见了,这才作罢。 这时候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大哥二哥,今天我做东,这儿的八宝鸭可是一绝啊,你们吃过了绝对忘不掉。” “三弟,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上这儿吃饭,要是让娘知道了,可又要责罚你了,你每次非要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才好。” 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只接着道:“对对对,就像昨天那只八哥,你教它什么不好,教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昨天你嫂子回房就跟我唠叨,说是不是三叔想要娶媳妇了,还说今儿要跟娘提一提的!” 赵彩凤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扑哧笑了出来,怪不得说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昨天搭车的那个面瘫?赵彩凤只急忙又擦了几把桌子,想着早点离开这里,可千万别撞了个正着的好。 “大哥二哥,求饶过小弟吧,自从大哥二哥有了嫂子,吃个饭还要三邀四请的,一点儿都不自在,还是我这样的比较好,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舒服。” “你也独来独往不了多长时间了,横竖是要娶媳妇的,没事别总冷着一张脸,再多的姑娘,看见你这幅不苟言笑的样子,也都吓走了一半了。” 萧一鸣其实性子不算冷,奈何他的长相随了父亲萧将军,轮廓分明就不说了,笑神经似乎有些障碍,所以不认识他的人见了,都觉得寒气逼人,其实他骨子里也不过就是一个青葱少年而已。 谈话间人已经上了二楼,小顺子只将门推开,将人引到里面道:“三位爷,里面请。” 赵彩凤见人来了,也来不及躲,便急忙把木盆端起来,乖乖的闪到一旁,口里跟着道:“请请请。” 萧一鸣在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从这里正好能看见下面大厅里头的光景。 赵彩凤见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来,也稍稍放下心来。再说了,两人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稍稍逗了逗他的八哥,况且那一句君子好逑也不是自己教的,要赖也赖不到她赵彩凤的身上。 赵彩凤想明白了这一点,也觉得不心虚了,只端着碗筷继续别处收拾去了。 小顺子肩膀上搭着一块抹布,在店堂里头跑的脚底生风,忽然听见二楼有客人喊:“店小二,茶还没上呢!” 小顺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实在脱不开身,瞧见赵彩凤从端着一盆脏碗在自己跟前晃过,只忙不迭喊道:“小赵,楼上客人上茶!” 第29节 赵彩凤往楼上翻了一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可惜小顺子人还是不错的,这么多的伙计里头,也属他最照顾自己,赵彩凤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去就去吧! 赵彩凤去柜台前提了一壶沏好的茶,一手托着三个茶盏,一手提着壶,往二楼上去。 楼上几个客人正巧就下来,赵彩凤慌忙躲到一旁,让他们从自己跟前走过。 包间里头坐着的是京城萧家的三位公子,老大萧一诺、老二萧一凡、老三萧一鸣。京城萧家是武将世家,但是更出名的其实是萧夫人,一口气给萧家生了五个男丁,也算是京城佳话了。其中这五个男孩中,老大老二都是从武的,但是因为有一回萧将军在阵前受伤,萧夫人觉得做武将终究是刀口上添血的行当,所以从萧老三开始,下头的男孩子都是开始从文了。 萧老三十来岁的时候开始弃武从文,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个皮娃了,结果这么一矫正,弄的现在他成了一个半文不武的状态了。说起来他去年的时候死活还考中了一个秀才,好像今年也要参加这一届的秋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了~~么么么哒~~ ☆、第67章 萧老大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也是一阵担忧,只语重心长道:“你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你就算考不中,也要装装样子,不能让母亲知道你到处乱晃,心思都不在科举上面。” 萧一鸣听了这话,心里就老不乐意的,脸立时就挂了下来,心道我好心好意的找你们下馆子,你们两个又开始教训我了,只拉着个脸道:“这不还有两个月嘛,临阵磨枪,不快也亮,咱家是行武出身的,这个道理我可懂的。” 萧老二看着萧一鸣,只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份请柬出来,递给他道:“喏,这是玉山书院最近科举突袭班的请柬,讲课的人是上一科的状元柳半塘,我好容易托人给你弄了一份来,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啊!” 赵彩凤这时候正提着水壶要进去倒水,听了这话顿时就眼前一亮,心道这可是一个好东西,若是宋明轩能有幸去听一听,吸取一些这其中的经验,那肯定是事半功倍的事情。赵彩凤低着头把水壶送进去,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口,悄悄的抬起头来往那请柬上瞅了几眼。 萧一鸣此时正接过了那请柬,拿在手里翻看了一眼,只摇头道:“二哥,你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前两天郑玉那小子才送了我一份,也不知道被我丢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萧老二一听,顿时就来气了,只扯着嗓子道:“什么?姓郑的那小子给过你了?那他还把这东西卖给我,收了我一百两银子!” 萧一鸣听了,顿时对萧老二很是同情,只忙问道:“二哥,你花这么多钱,二嫂不知道吧?” “要是让她知道了,我还有皮在吗?郑玉那小子,简直是个猴精,看我下次见了,不扒了他的皮。” 萧一鸣心下暗暗高兴,只安慰萧老二道:“二哥,没准他就是知道我不长记性,会弄丢了,所以才让您多给我一份,这份我肯定好好收着,绝对不弄丢了。” 萧老二听他这么说,才算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只嘱咐道:“你可一定要去听啊!母亲知道你这么用功,才会高兴,不然的话,我就让你嫂子对母亲说,赶紧给你找个媳妇进门,让她管着你得了。” 赵彩凤的视线一直盯在萧一鸣手上的请柬上,她觉得古代的印刷技术不算发达,这请柬一类的东西大抵都是靠手写的,真假验证的方法可能也不算很高超,要是自己能记住这请柬的样子,回去跟宋明轩说一声,两个合力造个假的出来,混进玉山书院听那么一次课也是好的。 赵彩凤想着想着,就忘了手里提着的茶壶,那茶水只从茶杯中漫了出来也不自知。 萧一鸣正高高兴兴的聊天说话,冷不防觉得大腿上热呼呼的,等低头一看,大腿上早已经湿哒哒的一大块了。 萧一鸣本能的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赵彩凤的手腕,身子往边上一让,赵彩凤细瘦的手腕哪里经得起他那一把抓的,只觉得整个手臂都麻木了起来,手腕一松,茶壶就歪到桌子上了。 “这店小二,怎么做事的?”萧老大数落道。 赵彩凤手上吃痛,但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只忍痛道:“对、对不起、各位爷,小的这就帮你们收拾干净!” 赵彩凤说着,痛心疾首的看着放在桌上被茶水给浸湿的请柬,心里头那个可惜啊! 而此时,萧一鸣却还没有松开赵彩凤的手,他的视线扫过赵彩凤的手背,上面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粉色疤痕,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且方才说话这声音,好像也有些耳熟。 萧一鸣抬起头,盯着赵彩凤看了几眼,只眯了眯眼睛道:“原来是你!” 想起自己驯养的那么乖巧的八哥被他们这群粗人一个时辰就逗成了一只傻鸟,萧一鸣顿时又气愤了几分,他原本长相严肃,这会儿眼底多了几分恼怒,看着就让人有几分不可亲近的高冷,赵彩凤心里也暗暗心惊,这次出师不利,竟然惹上了一个活阎王。 “爷,您认错人了,小的不认识你。”赵彩凤一咬牙,死活不能承认啊。这要是这里的人知道她是个姑娘,饭碗就没有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呢?少在这里装可怜了,爷就是个面瘫脸,你说的没错,爷今儿就让你知道得罪爷是个什么后果!”萧一鸣说着,伸手就要去揭赵彩凤的帽子,这丫头胆子可不小的,说起别人坏话的时候可是一套一套的,这会子不让她知道点厉害怎么行?萧一鸣虽然心里有些得意,但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一本正经的样子。 边上的两个兄弟早就知道他又起了玩心,只是不知道这店小二哪里得罪了萧一鸣,故而不好相劝。 赵彩凤瞧见萧一鸣的动作,就知道他要揭自己的身份,这会儿店里人多,要是闹出去了,赵彩凤也没法在这里混了,所以不等萧一鸣的手碰上她的毡帽,赵彩凤只连连退后了两步,一脚将身后的门踢上,跪下来硬着头皮痛哭流涕道:“这位爷饶命,小的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要不是为了让我兄长可以考科举,小的何必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在这小酒馆里做个店小二,爷若是觉得小的服侍的不好,小的再去请别人来服侍爷,可爷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和小的置气,小的罪该万死。” 赵彩凤说着,拿起挂在肩头的白抹布跪着上前,伸手去擦萧一鸣大腿上残留下来的那一处水渍。萧一鸣见她哭的泪人一样,又瞧见她跪着上前的样子,顿时觉得一阵头大。再想一想上次车里头的那个书生,怎么看两个都不像是兄妹,顿时就明白了几分,感情这还是一个陪着相公进京赶考的小媳妇呢! 萧一鸣想到这里,气也消了一半了,只看看桌上的水渍,面瘫脸上的嘴角撇了撇:“算了,把桌子擦擦干净,上菜吧!” 赵彩凤闻言,只忙不迭就站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动作利落的擦起了桌子,眼角瞥了一眼那请柬,小声询问:“爷,这东西潮了,要小的给您拿到厨房去烘干吗?” 萧一鸣眼光扫了一下那请柬,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小媳妇有意思,原来方才的那些竟都是为了这个?萧一鸣只清了清嗓子,心道自己本来也不想去听这什劳子的课,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得了,于是便开口道:“东西潮了还要它做什么,拿出去扔了吧!” “什么……?扔了!我的一百两银子呢!”萧老二这时候也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萧一鸣急忙道:“二哥别急,改明儿我遇到了郑玉,帮您把银子要回来,保证一个子儿也不少您的。” “这还差不多!” 赵彩凤连忙拿着那请柬离开,到了门口忍不住握拳庆祝了起来,这年头做人不易,全靠演技啊! 萧老大毕竟年长几岁,看了方才的这一幕,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况且他这个弟弟的脾性他是最了解的,平常断然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怎么今儿就变了呢?难道真的被那店小二的几滴眼泪给感动了? “三弟,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起了小男孩了?别说你……”萧老大这话有些说不口,只又道:“虽然方才那小厮瞧着模样是不错,只是……” 萧一鸣翻了一个白眼,小声道:“怪不得大嫂长抱怨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大哥竟没看出来,方才那小二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吗?我怎么没瞧见她有耳洞?”萧老大立刻表示不信,他从赵彩凤开始哭的时候也曾怀疑过,但是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耳朵,发现并没有耳洞,这才打消了这种想法。 “穷人家的姑娘,没有耳洞有什么稀奇的!”萧一鸣颇有些得意,自认这次他没有眼拙,可其实你要不是他见过赵彩凤一次,他能认出来就怪了。 “这姑娘就是昨天我搭车回来路上,坐车上的姑娘,就是她们教坏了我送给母亲的八哥!狡猾的很呢!”萧一鸣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气愤,不过这会儿他心情不错,所以就不计较这些了,只开口道:“大哥二哥,不如我们打个赌,方才二哥的那个请柬,她肯定没有扔掉,而是偷偷的藏起来,打算回去给她的秀才相公呢!” 萧老二盯着萧一鸣,笑着问道:“感情你方才是欲擒故纵啊?好呀,赌就赌,要是你输了,一百两银子还我,要是我输了,这一顿我请了!” 赵彩凤出了包间,迅速的拿抹布把请柬封面上的水迹擦了擦,翻开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没沾到水迹,上头的字体有些奇怪,并不是赵彩凤能认识的楷体,好像是叫小篆,这种字体看起来比较费力,所以赵彩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内容,想了想只把这请柬贴身放在了胸口,反正那个面瘫脸说了要扔的,扔给自己也是扔! 赵彩凤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不过就是一张听课证而已,怎么搞的比巨星演唱会的门票还难弄呢,不过好在已经到手了,这一切都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好了,留言后请按下一章,哈哈哈 ☆、第68章 正当赵彩凤沉浸在对自己演技的自我肯定中时,忽然楼下传来了大声的争吵声,赵彩凤顺着楼梯往下看,见有一个客人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八宝楼的菜吃死人了!”不明真相的人已经开始抹黑了起来,掌柜的和几个店小二纷纷就围了上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地上的人。 “八宝楼的菜有问题,我兄弟今儿一早还好好的,怎么才到你家吃了一顿饭,就成这样了呢?” 赵彩凤看了一眼,见那人长的凶神恶煞的,看着就不太好对付的样子,这年头哪里都有刁民,赵彩凤原先没遇到几个,如今才到京城一天,这就开眼了。赵彩凤只飞快的下楼,挤入了人群,看了一眼那个在地上抽搐的人,脑中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什么菜吃死人了,这分明就是癫痫症,当我们是乡下人呢!这可是天子脚下京城地界。”赵彩凤说着,只转头对小顺子道:“小顺哥,快去对门宝善堂请个大夫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你说什么,我弟弟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有病呢?分明是你们八宝楼的菜有问题!” 赵彩凤只看了那彪形大汉一眼,撞着胆量道:“我们家的菜有问题,那敢问客官,您吃了吗?若是您吃了没问题,您弟弟吃了有问题,那也只能说明是你弟弟的问题!” 掌柜的听了赵彩凤的话,只忙不急喊去去隔壁的药铺请大夫,一边又安慰那客人道:“客官,大夫一会儿就到,等看了大夫再说好吗?这顿饭钱小店免了,客官请坐下息怒!” 赵彩凤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只开口道:“谢掌柜,您也太好说话了,他找茬还免单,那这样人人来找茬,咱们八宝楼还做不做生意了?” 谢掌柜听了,只汗颜道:“小赵,老板说了,客官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让我们凡是都顺着他们点,不过是一顿饭钱而已,不碍事的。” 赵彩凤也是听说过古代有民风淳朴这一说的,且八宝楼在京城这么好的生意,除了菜色口味好之外,肯定还有一些别的好处,但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那个大汉找茬在先,若真的就这么算了也就罢了,偏生还免单,赵彩凤就有些想不通了。 这时候萧一鸣透过窗户早已经看清了楼下的状况,只开口道:“掌柜的,上菜这么慢,还做不做生意了?” 谢掌柜见上头还坐着萧家的三少爷呢,只忙点头道:“做做做,这就给您送上去!” “你这耽误我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也要给爷我免个单啊?我是来吃饭的,等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还没吃上口,我这损失谁来弥补?” 谢掌柜一听,顿时一个头便两个大,果然又来了找茬的了。 “谢掌柜,吃饭付钱,天经地义,要是这位兄弟真的是因为吃了八宝楼的菜出了问题,别说免单,就算是赔礼道歉加上医药费,八宝楼也是推脱不掉的,可若不是,那何必要给他这个先例呢?”赵彩凤瞧了一眼楼上,撇嘴道:“白白让人钻了空子,以为我们八宝楼随便来都可以白吃白喝的。” 谢掌柜也是老实习惯了,听赵彩凤这么说,也只气呼呼道:“行了行了,等大夫来看过再说吧!” 过了片刻,小顺子请了大夫来看,那大夫蹲在地上看了半天,又拿银针给那病人扎了几下,那个人果真就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地上,还觉得有些奇怪,只站起来问一旁的大汉道:“哥,我怎么躺地上了?” 那大汉这时候也没话说了,只翻了翻眼皮道:“谁知道呢,也许你觉得大夏天的地上凉快,就躺地上去了!” 谢掌柜的见人醒了过来,也松了一口气,这时候看热闹的人都走了,那大汉便带着那个发病的人打算走了。赵彩凤眼尖,只忙上前拦住了道:“这位客官,你吃饭还没付钱呢,怎么就走了呢?” “方才掌柜的不是说免单的吗?”大汉一脸横的开口,一旁的小顺子轻轻的拉了拉赵彩凤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道:“这位是吃霸王餐的惯犯了,上回说我们的菜里头有苍蝇的也是他,几个月没见,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大汉被小顺子给认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越发凶狠了起来,大步跨上前,只大声道:“还让不让人走啊!” 赵彩凤被他一步毕竟,也只觉得亚历山大,只往后面退了一步,小顺子只急忙劝道:“小赵,咱还是往后退吧,要是砸了碗筷,还要在工钱里扣的,谢掌柜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遇上这样的客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谢掌柜,只怪她初来乍到,不认识这个人而已。可要是这么容易就向恶势力低头,还真不是她赵彩凤的性子呢! 赵彩凤努力回想了一下,前世在警队的时候她也学过几招对付色狼的招数,可越是急就越想不出来,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有些松动了,想了想还是咬牙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不给钱就别想走!” 小顺子一听这话,心里头狠狠的给赵彩凤拍手称赞,脸上的表情却不大好看,瞧着那大汉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回他又要挨揍了。 那大汉抬起头,一巴掌正要下来,忽然觉得手掌上一阵剧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只筷子。那筷子从手背穿进来,直接插入了他那厚实的、长满老茧的手掌。 赵彩凤方才只偏了一下头,忽然觉得脸颊上一热,似乎有几滴液体溅在了脸上,待她睁开眼睛看见那只手的时候,只吓得尖叫了一声,撞得身后的小顺子一起退了两三步远。 “想吃霸王餐,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萧三爷最爱的饭馆,谁惹得我萧三爷不痛快了,留下饭钱,就乖乖的在我眼皮底下滚蛋,省得以后断手断脚了,说我没警告过你!” 萧一鸣这句话一出口,几桌的客人都放下了碗筷。京城谁没听说过他萧老三的名号啊!在书院念书还能让自己的同学断手断脚的人,谁敢得罪? 再加上他那长不苟言笑的万年面瘫脸,也顿时让他成了传说中的夜叉类型人物。 萧一鸣原本是来帮忙的,可一看那些客人的动静,搞的自己分明是来砸场子一样,顿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了,只继续道:“我又没说你们,给我继续吃去!” 众人闻言,只能面上带着几分勉强,坐下来举起筷子。 那大汉这时候早已经疼的脸色发白,握着受伤的手往楼上看了一眼,瞧见三位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知道这次的霸王餐只怕是吃不成了,只从兜里抓了一串铜板出来丢在饭桌上,拉着自己的弟弟一溜烟就跑了。 萧一鸣远远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身往自己的包间去,走了两步扭头对楼下的掌柜道:“谢掌柜,今儿我这一顿,可以免单了吧?” 谢掌柜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只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道:“可以可以,三少爷楼上坐好,菜马上就上来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的表情,谢掌柜只看着她道:“小赵,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咱们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你瞧瞧,原本那两兄弟这一顿,不过才百来个铜板,现在萧公子这一顿,吃下来只怕要两吊钱,从经济利益上,咱还是亏了,你说你争这口气,有什么用呢!” 赵彩凤被说的尽然无言以对,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的,居然能算清这里面的利润关系,看来这一次真是的亏大了! “谢掌柜,我……”赵彩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客人,心里还觉得很憋屈。怎么到哪儿都一样,越是有钱人就越小气,简直就是古代的黄世仁啊! 谢掌柜见她往楼上看,只叹息道:“行了,这事儿回头我跟老板说,怨不得你,你一会儿上去给萧公子上菜,记得好好谢谢人家,毕竟是人家帮了你一把。” 赵彩凤满脸不情愿的点点头,心里却暗骂道:“还谢他,分明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啊!” 赵彩凤端着菜上楼,心情郁闷到了极致,此时若是上天赐她一些巴豆,她会义无反顾的全丢进眼前的这盘菜里面的。 房间里传出男人们聊天的欢声笑语,赵彩凤极度鄙视他们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做法,只苦着一张脸,敲门把菜送进去。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赵彩凤低着头,探着身子把菜放到桌子的中间,萧一鸣啧探着头往赵彩凤的胸口看了两眼,想看看那请柬是不是被她藏在了胸口,赵彩凤无意中低下头,却正巧看见萧一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表情。 赵彩凤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今儿她出门的时候,特意把裹胸布勒得很紧,虽然这样做有些影响发育,但是看如今这身子的状况,就算稍微裹一裹,应该也不会变成飞机场一样的了。 第30节 ☆、第69章 赵彩凤上好了菜,退出了包间,只听里面的人开口道:“老三,你知道人家是姑娘家,还这么盯着人家胸口看,不太好吧?”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头上冒火了,果然这人还是一个嘴不紧的,居然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性别。不过瞧方才另外两位,看着倒是比他多一些正人君子的模样。 赵彩凤耐着性子只听他们继续道:“不如直接问她,她到底拿了那个请柬没有,再说了,吊着胃口多没意思呢!我刚才瞧她那胸口平平的,看着也不像藏了东西。” 这时候萧老大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只开口道:“老二,你说老三盯着人家看不好,那你怎么知道那姑娘胸口平不平的?” 赵彩凤一听,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对于古代的姑娘,别说看一眼胸口,就是看一眼身条子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但是赵彩凤哪里有这样的自觉,作为女性,她也是很羡慕别人拥有傲人的身材的,瞧见女同事穿的稍微性感一点,忍不住偷看一眼那也是有的,所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萧家兄弟的这个举动有多么的冒犯人,相反还觉得他们真是一群看是道貌岸然的猥琐男啊! “这个……大哥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有媳妇的人,哪里敢随便看呢,只是感觉感觉!”萧老二宠媳妇人尽皆知,这种事情要是被媳妇知道了,那是要跪搓衣板的。 赵彩凤摸了摸胸口的请柬,虽然很想据为己有,可一想到这是他们给自己设的套子,就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容易的往里面钻。 赵彩凤心想,不如把这个请柬还回去,看看能不能想别的办法再弄一个?方才她看了一下日子,这讲课的日子在五天后呢,没准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去蹭着听一听也未可知。 赵彩凤才转身,忽然听见里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一鸣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彩凤和她手里的请柬,只笑着道:“二哥,你输了吧?我说她在门外听壁角呢!” 赵彩凤想了想,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虽然她是真的想要这东西,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这位公子,这请柬外头潮了,里面还是好的,小的已经擦干净了,给您送过来。” 萧一鸣一听,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顿时就不解问道:“我不是让你扔了吗?你怎么还留着呢?” 赵彩凤心一横,心道你这是玩我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客官,您让我扔,那我可就真扔了。”赵彩凤手背一扬,手里的请柬便被丢在了地上,却不等他们开口,快速的弯腰把请柬给捡了起来,开口道:“这东西扔了就代表客官您不要了,我现在捡起来,那就是我的了。” 赵彩凤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将请柬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转身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里头的三个大男人顿时都愣住了。过了良久,被赵彩凤弄糊涂的萧老二忍不住问道:“老三,咱们这赌局,到底谁赢谁输啊?” “当然是我赢了,没瞧见她一直藏着那请柬呢!”萧一鸣直着脖子道。 “可我也瞧见他当着你的面把请柬给扔了呀,这可不能耍赖吧?” “可那东西现在不还在她手里吗?我这算什么耍赖!”萧一鸣急了,扭头看着萧老大,让他评理。 萧老大只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姑娘忒厉害了,我看这一局你们谁都没赢,就她一个人赢了,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了,老二的银子,我也替老三还上!” 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哥……您真是我们的亲大哥啊!” 赵彩凤心惊胆战的抱着请柬往楼下跑,深怕那家伙反悔给追出来,瞧他刚才甩筷子那架势,这么远都能戳穿人的手掌,这要是动怒甩起了筷子,没准自己的脑壳都保不住了。 赵彩凤回到厨房,看着大师傅们正热火朝天的干活,只上前去帮烧火的大娘拉风箱,心里美滋滋的想:“这回总算是想通了,她不过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儿,把他们不要了的东西捡了回来而已= =” 无意中当了一回捡破烂的,赵彩凤其实内心也是蛮奔溃的。可一想到宋明轩瞧见这个东西时,有可能出现的样子,那小闷骚还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呢,赵彩凤又觉得这么做似乎很值得! 事实证明赵彩凤的预想完全正确,当宋明轩翻着请柬反复翻看的时候,赵彩凤似乎看见了宋明轩嘴角留下了某种透明的液体。宋明轩狠狠的淹了一把口水,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真的是你路上捡来的?” “可不是,你没瞧见这上头的水渍吗?可能有人觉得弄脏了,所以就不要了。”赵彩凤随口敷衍了几句,反正那家伙说要扔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扔这个的人,肯定不是一个读书人!”宋明轩斩钉截铁道,如果是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呢!柳半塘啊!那可是大雍天才级的考霸人物,听说他九岁中童生,十三岁中举人,十七岁中状元,是大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爷,如今在翰林院待诏,跟着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学士谈古论今,居然还从不落下风。 宋明轩只叹息道:“这样的人物,便是一览他的风采,也是三生有幸了。”赵彩凤掐指算了算,按照宋明轩说的,上一科春闱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两年半,那这柳半塘如今才不过弱冠之年,也当真是少年英才了。 瞧着宋明轩那一脸神游天外的崇拜表情,赵彩凤只鼓励道:“宋大哥,咱努力一把,还能赶上的,有一种人,向来是大器晚成的!” 宋明轩一个劲的点头,可听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如今也不过才十**岁,如何就用得着大器晚成这个成语呢? 宋明轩默默不语的啃了几口窝窝头,心下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还是大器早成些的好,不然的话,这样漂亮的彩凤妹子,被别人给拐跑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吃过了晚饭,已经是很晚了,这时候原本正是八宝楼做晚市生意的时候,可是赵彩凤怕她第一天就回家太晚了,宋明轩会担心,所以今日特别请了一个假,先回来了。打算从明儿开始,正式上工。 宋明轩听说赵彩凤找个一个活,很是不放心,又听说这家店是李全的老主顾,应该是正经做生意的,所以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但听说赵彩凤要上晚些回来,心下还是很担忧,只开口道:“那以后每日亥时,我去店里接你。” “那可不行,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女孩子,你这兴师动众的,被别人瞧出来了可怎么好呢!”赵彩凤才开始做跑堂的,这里头的门道还没学到几分,这要是丢了工作,以后再想找就困难了。 “那我不去你们店里,我就在你们八宝楼对面的药铺等你,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本正经道。 “不要,虽说路不远,可来回也要小半个时辰,有这些时间,你看会儿书不好吗?” 宋明轩还想说几句,见赵彩凤死活不答应,也不好再坚持了。 两人各自洗漱完之后,赵彩凤便回屋睡了,虽然天气炎热,但赵彩凤今儿擦了一整天的桌子,又和客人斗智斗勇的,这会儿早已经累得不行了,头才沾了枕头,一个翻身就睡着了。 宋明轩看着熟睡的赵彩凤,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又瞧着桌上的请柬,越发觉得不能辜负了赵彩凤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只摊开了纸头,从习题册上挑了一道题目,蘸饱了墨水,开始写了起来。 只要这一道题解得好,要是能让那柳半塘看上一眼,或者是称赞几句,好歹先在这群学子中混个眼熟,若是名字能传到阅卷的考官耳中,那就更好了! 宋明轩抱着这样的念头,没想到就思如泉涌了起来,只洋洋洒洒,一发不可收拾,将一篇文章写了整整一页纸,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移到了西边的葡萄架底下了。宋明轩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揉了揉眉心,又走到窗口偷偷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见她脸上带着静谧的睡颜,嘴角似乎还有微微的笑意,宋明轩顿时觉得整个人又有了精神。 将卷子再看了一回,重新找了干净的纸张抄誊了一遍,宋明轩的这篇文章才算是写好了。看着上头自己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文章,宋明轩忽然又有了几分信心。 因为熬夜写文,所以宋明轩第二天一早醒的就比较迟了,好在八宝楼不用做早市,赵彩凤的上班时间定在了巳时,不过她还是起了一个早,为宋明轩准备一天的饭菜。 昨天回来的时候,厨房的大厨偷偷的塞了半根腊肠给赵彩凤,这天气太热,其他的菜都放不了容易坏,也就这腊肠稍微可以放一放。赵彩凤便一早起来,将腊肠切成了片,放在米里一起淘了,烧了一小锅的腊肠饭,香喷喷的很是解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结束啦~~苏苏好困,要去睡觉觉啦~~ ☆、第70章 宋明轩醒过来的时候,赵彩凤已经做好了饭,洗好了衣服,顺带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准备要去八宝楼上工了。 宋明轩从屋里出来,身上穿着那日给赵彩凤做了手套后剩下的那半截衣服,看着袍子不像袍子,短打不像短打的,真是别提有多滑稽了。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这样子,虽说长的不赖,但这一身打扮出去别人一看也就知道他是贫寒人家的孩子了,穷不要紧,但是再穷咱也要注意仪表的,这要是穿着这衣服去玉山书院,只怕看门的人都不肯放他进去的。 “宋大哥,去书院听课的衣服,你有吗?” “就穿昨儿那件好了。”宋明轩想了想,自己总共就那么两件没补丁的衣服,昨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下,洗一洗过几天就能穿了。赵彩凤看了一眼早上她洗过的衣服,只摇头道:“那件衣服太厚了,这么热的天,穿出去都热死了!”赵彩凤想了想,朝着宋明轩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宋明轩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抓了抓脑袋往前去,只见赵彩凤拿起了丢在石桌上的针线,扯了一根棉绳子,在宋明轩的身上比划了几下,将那绳子收进了自己腰间的小背包了,开口道:“一会儿我回来给你扯一块布去,还有好几天才听课呢,得给你整个像样的行头。” 宋明轩没来由就红了脸颊,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不用花这冤枉钱了,我又不是没衣服穿,留着你买新衣服吧。” 赵彩凤只摊摊手道:“你看我现在能穿什么新衣服呢?你要去听课,要是穿的不伦不类的,让别人笑话了可不好,咱人穷志不穷,但也没必要太苦哈哈的,银子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够花呢!” 宋明轩送了赵彩凤出门,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到了巷口,这才折回了自己屋里头,这时候隔壁的余奶奶挎着个篮子过来找赵彩凤,见了宋明轩就问道:“宋秀才,你家妹子人呢?” “她出门去了。”宋明轩有些羞涩的开口,那边余奶奶脸上带着笑,只开口道:“谢谢您给我们娃取的名字,我去问了路口的写字先生,那先生都说这名字取的好呢!正合咱们娃的八字,还问我花了多少钱,我告诉他一文钱也没花,他还不相信呢!” 宋明轩没预料到他的举手之劳能让别人这么高兴,顿时也觉得很开心,“余奶奶你过奖了,这不过就是小事一桩而已,以后要还有什么书信上的事情,也不用去找写字先生了,我帮你写就好了。” 余奶奶一听,越发高兴了,只从篮子里拿了好几个鸡蛋出来,递给宋明轩道:“来来来,这几个鸡蛋给你吃,听说你要考举人,这可是件大事,你得好好卖力知道不?不要让你家妹子给你操心了,瞧她一个大姑娘这么辛苦,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争气啊!” 宋明轩一边推辞一边点头,那边余奶奶把手一缩,假装生气道:“你再推脱我可就不乐意了,别掉地上了咱谁也吃不着了。” 宋明轩只得收下了鸡蛋,放在厨房的篮子里头,在房间里头看起书来。 中午的时候又吃了赵彩凤做好的腊肠饭,只觉得口齿留香,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宋明轩稍微添了一口,见锅底的饭不多了,便留了下来,打算等赵彩凤回来了一起吃。 话说昨儿的事情也算是赵彩凤运气,后来萧家那三位爷走的时候还是给了银子。可赵彩凤心里头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误会了谢掌柜的好意。况且黄老板的意思是以后要让赵彩凤跟着谢掌柜学店里的生意,这师傅还没拜上就把人给得罪了,如何是好呢? 所以赵彩凤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给谢掌柜赔个礼道个歉。 谢掌柜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在古代这个年纪的人已经算是老人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生活条件不好的原因,在现代赵彩凤觉得五十来岁的人看着还挺年轻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古代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就特别显老,都有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了。 “谢掌柜,昨儿的事情,是我不好,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赵彩凤觉得道歉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情,她都一把年纪了,自然做得到能屈能伸的。 谢掌柜也没料到赵彩凤会来向自己道歉,只笑着道:“没事没事,你也是为了店里好,我心里清楚,只是你不知道那个邱老大,就是这种人,这条街上有几家店没吃过他的亏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就喜欢欺负人,其实他也就是欺软怕硬,知道我们不敢动手,你看看这店里头,不是椅子就是桌子,随便砸坏了一两样,可不都是银子吗?一顿饭能有几个钱,影响了生意事就大了。” 赵彩凤只一味点头,见谢掌柜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开口道:“但也不能一味姑息,不然人人都学他那一套,那店都开不起来了。就说昨天二楼的那位公子,就明显是的现学现卖的!” 谢掌柜听了,只笑着道:“萧公子不是这种人啦,况且人家最后也给钱了,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人家,要不是人家,你这张脸只怕要被拍花了。” 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脸上有些**辣的疼,想起昨天那大汉的暴怒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后怕。 好在那样的客人也不是天天都会遇到,今儿一整天都比较顺利,再没有遇到糟心的事情。只是这八宝楼晚上的生意也太好了一些,这也足以可见长乐巷上那些青楼的生意有多好了,一个两个的吃完了就往里头去呢! 直到快接近亥时的时候,店里的客人才算少了一些,这时候后厨的徐师傅炒了几个新鲜的菜出来,还几样是饭桌上客人基本没动过的,店里一圈人围着吃了起来。 谢掌柜的在柜台里头拼命的拨算盘,又问徐师傅厨房里还剩下多少食材,徐师傅一边答,一边道:“老谢,先过来吃饭吧,一会儿再忙也不迟。” 赵彩凤去一旁的饭桶里头给众人盛饭,八宝楼的米饭还是不错的,比家里的好,吃的是珍珠米。有银子上饭馆的人,自然也花的起银子吃好米。 赵彩凤去柜台请了谢掌柜的过来一起吃饭,几个店小二就围在一起说笑了起来。 “小顺子,听说今儿春风楼里头有姑娘□□,一会儿还有竞价,去不去凑个热闹,看看美人儿?” “算了,我不去,要去你们去,每次坐那犄角旮旯的地方,美人就算长了一脸的麻子我都瞧不清楚,谁知道是不是个真的美人呢!”小顺子一脸郁闷的开口,看来为了这个没少花冤枉钱呢! 其他两人则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候其中有一个人开口道:“我知道你惯不喜欢美人的,你就喜欢小马儿那样的,粉嫩的男孩儿。” 赵彩凤一听,一口饭差点儿噎在了嗓子眼,想起这两天小顺子对自己的殷勤劲儿,顿时一阵恶寒。 小顺子拿筷子敲了一下那两人的头顶,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你们说什么废话呢!小马那是我同乡的哥们,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他也不容易,他爹娘不是亲生的,要送了他进宫去当太监,我看他可怜带他来京城,谁曾想他脑子不好,被人骗了去当倌儿了!” 那两个人听了,顿时也笑不出来了,这时候忽然有人指了指外头,见对面黑乎乎的屋檐下,似乎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小顺子,你看看,是不是小马来找你了?” 小顺子看了一眼,摇头:“他最近走路都缩腰驼背的,那能站那么直呢!” 赵彩凤听了,也只跟着抬起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那背对着他们几个,站在对门宝善堂招牌底下的人,不是宋明轩又是谁呢! 赵彩凤只连忙清了清嗓子道:“那是我哥,来接我回去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众人目送赵彩凤出门,小顺子只开口道:“小赵也真是的,住得也不远,还让人特意来接他,真是胆小。”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道:“小赵这模样,胆小些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从八宝楼出来,宋明轩正好回过头来,见她从楼里出来,脸上顿时就笑了出来,“我在家看了一整天的书,觉得有些乏了,所以出来走走,也不知道怎么就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赵彩凤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也不故意戳穿他的谎言。心里却暗暗道:好你个宋明轩,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赵彩凤决定逗逗他:“其实,你想来接我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生气的。”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居然说这话,脸上顿时一脸兴奋,只问道:“你果真不生气?我……我还以为……” 赵彩凤不等宋明轩把话说完,只憋着笑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来接我,我自然是不生气的,可是你说谎骗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宋明轩顿时奔溃,媳妇儿这脾气,怎么就说变就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以直接往下看啦,苏苏想睡个懒觉,所以木有放防盗啦…………么么你们= = 第31节 ☆、第71章 一路上赵彩凤都没怎么理宋明轩,宋明轩就这样走在赵彩凤身后大约一丈远的地方,正深刻检讨着自己今天的错误。明明是一个很完美的理由,为什么被赵彩凤一哄,他就说了呢! 宋明轩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背影,虽然被她埋怨,但是能亲自接她回家,这种感觉也是很好的。 赵彩凤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路不远,没必要让宋明轩浪费小半个时辰专门来接她。晚上正是又凉快又安静的时候,应该多用心看书才是。 赵彩凤转过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低头的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道:“走快些吧,都这么晚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生气的,只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你没吃晚饭?我不是给你留了饭吗?” “我想等你回去一起吃。”宋明轩抬起头看着赵彩凤,那么好吃的腊肠饭,他这辈子才第一吃吃到,要留着和赵彩凤一起分享。 “傻子,你以后别等我了,我在饭馆难不成还没东西吃吗?那些都是做给你吃的,你怎么那么傻呢!”赵彩凤埋怨了两句,又觉得宋明轩心里处处想着自己,也就不怪他了,只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了几步道:“快回去吧,把晚饭吃了,早些睡觉,明儿早些起来。”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总算知道赵彩凤为什么要早起了,原来她昨儿真的把做衣服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所以今儿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去对门找余奶奶裁衣服了。 余奶奶见赵彩凤这么关心宋明轩,心里越发对她喜欢起来,听她说白天里她打扮成小厮的样子去饭馆当店小二,当即就开口道:“彩凤,别跟我客气,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大白天还能做的起针线来,您白天要忙,晚上回来又迟,哪里有空给他缝衣服,如今你还没生养过呢,这要是熬坏了身子,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 赵彩凤哪里知道余奶奶想的如此深远,连没生养都提了起来,顿时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只开口道:“余奶奶,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我这不连人家都还没着落呢!” 余奶奶只笑着道:“切……姑娘家少不得有那么一天,你如今照应你哥哥考上个举人,以后你是举人老爷的妹子,没准还好找一些,只是这阵子倒是苦了你了。” 余奶奶说着,只纳闷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昨儿我见到你哥哥了,怎么跟你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长得像我爹,他长的像我娘,我们两个自然就不像了。”余奶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只点头道:“怪不得呢!我说怎么不像呢!” 这天下午,伍大娘睡过了午觉,就往讨饭街这一溜她家的房产这边来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又没交房租跑路的。见余奶奶正在葡萄架下面缝衣服,便笑着进来和她唠嗑几句。 “余奶奶,怎么样,对门的邻居还算满意不?”余奶奶一家在这边住了有五六年了,和伍大娘很熟,平素若是对门的住户不安生,少不得向伍大娘投诉几句。 “这回满意了,这对兄妹两个人人都好,姑娘家大大方方,长得又好看,那宋秀才一肚子学问,还给我家两个娃娶了名字呢!”余奶奶说着,忽然间就眼神一亮,只开口道:“话说,您那大侄女如今有人家了没有?上回听说是正在物色着呢,有没有相中了的人家?” “哪里那么容易,我那妹子,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一般的人家她还不肯要呢,也不看看如今她自己那落魄样儿,想让闺女当少奶奶,那也得拿得出嫁妆来呀!” 余奶奶意味声长的哦了一声,只开口道:“上回我听你不是说过吗?穷些不打紧,关键是要有出息,我冷眼瞧着,咱对门这一位,没准还是个有出息的呢!” 伍大娘只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凑到余奶奶的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那余奶奶只一脸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大腿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可怜我老眼昏花,竟然差点儿被骗过去了,那感情他们不是兄妹,是小夫妻俩?” “可不是,就是小夫妻,哪有长得这么不一样的兄妹,老姐姐,这回是你眼瘸了!” 余奶奶只笑着道:“我说也是,虽说是亲兄妹,也不见得这么照应自己哥哥的,您瞧瞧,这还是小媳妇让我帮他男人做的呢,那小媳妇可真不容易,扮成假小子,去店里头给人当小二去了!” 伍大娘一听,也对赵彩凤他们多了几分同情,只看了一眼余奶奶手里的布料,开口道:“一会儿我回去,把我们家宏安的衣服拿几件过来,估计这小伙子就能穿上了。” “那感情好,我瞧着宋秀才这身材,和你家宏安少爷倒是差不多的。” 伍大娘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跟余奶奶闲聊了几句,起身离去。 一连几日,赵彩凤下班的时候,宋明轩都雷打不动的出现在了对面宝善堂的招牌底下了。赵彩凤也不生气了,有些事情宋明轩执拗起来,跟他是说不通的,既然说不通,那还不如不说拉倒了。 倒是店里的几个伙计,瞧着宋明轩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还让赵彩凤喊了他进店里玩玩。赵彩凤也是渐渐摸清楚了这群人的脾性了,其实就是生活太无聊了,所以想着法子要找些乐趣,跟人打打趣什么的,偶尔还说一两个不入流的黄段子,让大家伙笑一阵子也就罢了。 幸好赵彩凤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脸皮已经修炼了出来,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赵彩凤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久而久之,伙计们也觉得这个小赵太没意思啦!只有小顺子对赵彩凤还是很好,让赵彩凤又忍不住怀疑起了他的动机。 这日见宋明轩又在门口等着自己,赵彩凤去后厨洗了洗手,正打算出门去,却被小顺子给拦住了,只开口问道:“小赵,那门口等你的人是你哥不?” “是啊,怎么了?” “他有媳妇了没有?”小顺子开口问道。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小顺子,脸上微微变色,又想起其他伙计们说他惯和那个当小倌儿的小马比较要好,忽然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忍不住问道:“我哥是还没有媳妇,可是他不喜欢男人呀……” 小顺子顿时就炸毛了,唬着脸道:“你想啥呢!我是想说,我家里头个妹子,今年刚十五,你哥要是没娶媳妇,看看能不能介绍介绍?我家里人特喜欢读书人……” 赵彩凤顿时就明白了!感情宋明轩还真是吃香啊,这才到京城几天呢,都第二个打他注意的了,亏得自己还胡思乱想的,原来人家压根都没看上自己。 赵彩凤那个郁闷啊,只觉得胸口跟碎了大石头一样闷疼闷疼的,瞥了一眼小顺子,鬼使神差一样开口:“我哥虽然没媳妇,可他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媳妇了,这算不算啊?” 小顺子挂下脸子,一把拍在赵彩凤的脑门上:“好小子,你玩我啊!” 赵彩凤见小顺子没动怒,便玩笑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我?我也没媳妇呢!” 小顺子一脸鄙夷的看着赵彩凤,摇摇头:“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想着媳妇了!快给我把门板搬过来,咱关门打烊!” 赵彩凤和小顺子检查了一下店里的明火,关上门出来。宋明轩便站在对门看着赵彩凤和她的那些工友道别。 等赵彩凤转身过来的时候,宋明轩才迎了过去道:“今儿余奶奶把做好的新衣服给我了,我想给她银子她又不肯收,怪不好意思的。还有伍大娘,也给我送了几套夏天的衣服来,说是旧的,我瞧着都跟没穿过的一样。” “余奶奶说了是帮你做的,自然不肯收银子的,过两天我请个假,跟你一起上街买些小东西,我顺便想买一些东西,让李叔带回去给我娘呢,听掌柜的说,明天李叔会来店里送货,只可惜这几天我都没空出门。”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他这几天也只顾着闷头读书,到了京城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一个读书的地方,压根和在家念书没啥区别。 “明儿晌午我就要出门,我打听了一下,玉山书院在京郊,西山紫卢寺的附近,从这儿出去得有二三十里路呢,虽然是后天才有柳状元的会讲,但明儿就得出门,到时候我在山下的村民家里借宿一宿,后日再上山听课,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了。” 赵彩凤依稀记得那个讲课的时辰是在下午未时二刻,分明就是让那些悠闲的富贵子弟,早上慢悠悠的坐马过去,不紧不慢的用了一个午膳,然后吃饱喝足了开始听课的。 可怜宋明轩虽然有了这请柬,要过去却还得靠十一路,这二三十里路对于马车来说是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但对于徒步一族,少说也得走上三个时辰。宋明轩若是不提前一天去,除非他天不亮就得开始走了。 ☆、第72章 赵彩凤想了想,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虽说只有几十里路,可要是一个人靠徒步,那也是一件非常乏味的事情,况且宋明轩又是一个闷葫芦一样的人,嘴又不甜,这一路上要是有个搭车的,他也不肯开口说,那还得走好些冤枉路呢! 赵彩凤只低头想了想,忽然就笑着道:“你不是说那玉山书院靠近紫卢寺吗?后天是十五,肯定有好些人一早要去紫卢寺上香的,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到城门口找人搭个车不就成了,到时候你去听你的会讲,我去紫卢寺拜拜菩萨,等完事儿了若是赶不回来,在山脚下住上一宿倒也行得通。你这一去一天一夜,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头顿时一阵感动,可他又是一个面皮薄,不肯麻烦人的人,所以只小声道:“不然还是算了吧,万一搭不上车,可得走的累了。” 赵彩凤却不以为然,就他们赵家村那屁点大的地方,一到初一十五,那些个婆子妇人们都倾巢出动呢,如今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十五那天怎么可能没有人出城去上香呢!除非都是官宦人家,那些人不愿意给人他们搭车倒是有的。 可赵彩凤这几日在八宝楼里面也学了一些认人的功夫,哪些是官家的马车,哪些是富户家的马车,哪些是驿站走租的马车,这些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了。 “放心吧,若真是搭不上车,累也认了,总比你一个人在路上乱走强些。”赵彩凤一锤定音道。 回了两人寄居的小院,宋明轩把余奶奶送过来的衣服拿给赵彩凤看了一眼,又把伍大娘送的那几件衣服也摆了出来。赵彩凤只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道:“余奶奶这针脚可真是好啊!改明儿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 赵彩凤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让宋明轩试了一下,果然是人靠衣装,这绸缎的衣服往身上一穿,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起来,赵彩凤只赞叹道:“别看你瘦,居然还是个衣服架子呢!伍大娘送你的这几件衣服还真不错,后天你就穿这件月白的去吧,又凉快又清爽的。” 赵彩凤说完,只把衣服都收拾了一下,到院子里打水洗了起来,宋明轩便问道:“好好的衣服,你洗它做什么。” 这是赵彩凤在现代的老习惯了,新衣服上手都要洗一水才敢穿上身的,“没什么,就是瞧着伍大娘的衣服放着时间长了,上头都起褶子了,下一下水晾干了就好了。” 赵彩凤洗完了衣服,就去里头洗澡去了,说是洗澡,不过就是擦一擦而已。这小院里没有大木桶,赵彩凤拉着帘子在自己房子擦身子,说实话这要不是信得过宋明轩,赵彩凤也不敢跟着他来京城了。 宋明轩这时候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书,到了晚上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听见从赵彩凤的房里传来哗啦啦哗啦啦的水声。这声音在宋明轩的耳边萦绕不去,宋明轩有些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见那灰色的帘子里头,倒影出赵彩凤的窈窕的身影。宋明轩顿时觉得脑子有些发热,扭过头去,走到门口吹了一会儿风。 外头正好有几只野狗路过,听见宋明轩的开门声音,吓的汪汪叫了几声。赵彩凤便在里头问:“宋大哥,外头有狗,你把门关紧一点。” 宋明轩梗着脖子,嗓音沙哑道:“好……好……知道了,我这就关门。” 宋明轩关好了门,转身瞧见赵彩凤房里头的油灯灭了,赵彩凤穿了一件中衣,领口的一颗盘口还没系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腰上支着木盆从里头出来,把水倒在了院子的墙根底下。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在石桌上还铺着一张宣纸,以为他还要看书,只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觉去。” 宋明轩连连点头,看着赵彩凤进去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面上**辣的。 第二天李全果然来八宝楼送菜了,见赵彩凤在那边帮工,只小声问道:“彩凤,你果然在这里上工?你宋大娘还让我给你稍了好些玉米面呢,这是她家自己收的,用秀才舂舂成了玉米粉,都去了壳了,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赵彩凤闻言,只感激道:“宋大娘就想着我们了,磨了细面怎么也不留给宝哥儿呢!真是的。”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一会儿等过了午市,李叔上我们那儿坐一会儿吧,我顺带去买一些东西,您帮我捎回去。” 过了午市,赵彩凤去街上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宝哥儿买了几个小玩意、给陈阿婆买了些南北货、给宋大娘买了几帖跌打损伤的膏药,外加给杨老头买了一些闻起来不怎么呛人的烟丝。都是些便宜东西,也花不到几个钱。 宋明轩瞧见李全过来,很是高兴,只忙放下了书,到后头厨房里给他端了一碗凉水上来,只问他家里的情况。李全笑着道:“家里头都好,你娘让我嘱咐你,好好看书,没事少问家里的事情,少不得让你分心了。” 宋明轩一一点头应了,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李全见他红光满面的样子,也知道赵彩凤肯定把他照顾的很好,只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让你遇上彩凤这样的好姑娘!” 宋明轩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房里整理东西的赵彩凤,满满都是欢喜。 “李叔,你今儿赶急回去吗?”赵彩凤想起李全驾着黄家的马车,那十里坡倒是离玉山书院不是很远,都是一条道儿的,若是他能晚一天走,明儿他们就有车搭了。 “我还是老规矩,今天先去十里坡,明天再往赵家村赶,怎么,有事儿吗?” 赵彩凤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开口道:“李叔,不然的话,您今天在我们这里住上一宿好不好,明儿宋大哥要去玉山书院听状元爷讲课,我怕我们两个人到时候走的太慢,赶不及。” “那感情好,只是……我这一个大男人住你们俩小夫妻这儿,会不会不太方便?”李全心道这年纪轻轻的,气血方刚的,万一半夜里起来拆床,他倒不好意思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早已经面红耳赤自动装作是聋子了,倒是赵彩凤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李叔,您说啥呢!今晚您和宋大哥将就一晚上吧,反正也挨不了我的事儿。” 事情商量妥当了,赵彩凤就急急忙忙的去八宝楼忙晚市的生意了。宋明轩听说李全要出去给赵家村的村民们买东西,主动提出来也要跟着去。 李全知道宋明轩应该不是一个爱闲逛浪费时间的,又不想他耽误了看书的时间,便问道:“你想买什么,我去帮你买回来就是了。” 宋明轩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开口道:“李……李叔,我想……我想给彩凤买一个浴桶,这大夏天的,她……她……”宋明轩说道这里实在是羞的没法开口了。 李全是过来人,听了只开口问道:“我当啥事儿呢,原来是这事儿啊,是买个单人的,还是买个双人的?” 宋明轩闻言,顿时满脸充血,他不过是要买个浴桶而已,为什么还有单人和双人的之分?李全见他脸皮发紫,就知道他又臊了,只自作主张道:“就买个双人的吧,反正买了单人的,以后还要换成双人的,不如一步到位。” 宋明轩看着李全把自己当成空气一样的往外头去,只急忙含住了他道:“李叔,咱家穷,还是先买单人的吧!” 李全想了想,只开口道:“单人的多不方便,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先省着点钱让你考科举用吧。” 宋明轩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全离去的背影,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万一他要是真的买了一个双人的回来,那宋明轩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赵彩凤那聪明劲儿,肯定会以为他自己对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的。 宋明轩抬起头看看天色,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自己的媳妇儿,可是看得见吃不着。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决定坐下来好好看书,只要考上了举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彩凤过门了。 这小小的心思顿时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宋明轩的心理飞翔了起来,让他连看书都觉得心情愉悦了起来。 赵彩凤在八宝楼也没闲着,从他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发现八宝楼晚上的生意是最好的,而这最大的原因就是,里面那几家做皮肉生意的店里头,吃喝实在太贵了点。这个年代的人其实还是很穷的,花那么多银子,无非就是想享受一些真玩意儿,这要是进去喝了酒,把正事儿给耽误了,可不就白白浪费银子了。 赵彩凤正对自己的精辟推理表示赞赏的时候,就听见那边小顺子从楼底下喊了一声道:“小赵,兰花苑两位客人,招呼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写的也是宠文……,只不过……好像是女宠男= =嘤嘤嘤 ☆、第73章 八宝楼分成上下两层,下面是大堂散客,上面的房间隔成好几个包间,其中有一间是黄老板平常过来处理杂事的地方,其他的房间则是按四季鲜花的名字分成的雅间。兰花苑正是那日萧家那几个少爷吃饭的包间,那房间前门靠着大厅,后窗靠着大街,是这八宝楼最好的房间了。 赵彩凤听说有人上楼,忙先开了包间的房门,进去把圆桌又擦了一回,装出一副殷勤的样子。黄老板是一个非常懂得经营理念的人,在这个年代,他居然有着把客人当上帝的自觉性,这让赵彩凤也没有想到。对于这八宝楼的每一个伙计,黄老板的要求是:面带微笑,不许偷懒。 虽然听着似乎很简单,但其实要做到这两点却并不容易。赵彩凤就觉得,笑多了人脸会僵,而事情太多,则忍不住想去后厨躲一会儿。不过赵彩凤是新来的,小顺子很罩着她,没事都让她去后厨帮忙,后厨那个地方只要不是客人多的时候,其实还是最能挤出时间偷懒的。 第32节 赵彩凤擦完桌子,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也近了,只听一个人开口说道:“萧面瘫,咱不是说好了吗?只要能哄你二哥给你买那个柳半塘会讲的请柬,银子咱一人一半的吗?怎么这时候还要要回去呢,银子我早花了!” “我不过就是玩笑话,你还当真了,我二哥的银子,难道不是银子吗?” “哎哟哟,好一派兄弟情深的样子啊,你在我跟前是怎么埋怨你大哥二哥的?他们可以成天校场上练拳脚,偏我非要之乎者也的,一看就不是亲兄弟。这回又说这话?”郑玉一甩袖子,脸上带着几分嬉皮的笑,继续道:“这顿饭我请,打赌赢来的银子,我可还不出来!” 萧一鸣只瞪了他一眼,神情越发让人觉得冷峻逼人,郑玉忙将袖子把脸一掩:“嘿嘿,少这样看我,被你这么看一眼,我都能结冰了。” 郑玉转身进包间,冷不防就瞧见了从里头迎出来的赵彩凤,只眯着眼睛看了两眼,赞叹道:“哇塞,好俊俏的小二啊,简直比南风倌里头的小倌儿还好看,来来来,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字?” 赵彩凤也是被这人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的时候却瞧见萧一鸣正站在门口,一张俊脸黑黑的,面无表情,瞧见赵彩凤的时候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唇瓣,冷声道:“你是眼瘸了吧,一个毛孩没张齐的小家伙而已,看来你房里的丫鬟是要换一换了,瞧把你个憋得,看见个小厮都能扑上去了。” 郑玉闻言,只清了清嗓子,狠狠瞪了一眼萧一鸣,拉了凳子坐下来道:“少提这些,自从燕儿走了,我房里就只剩下歪瓜裂枣了。”瞧着郑玉一脸悲悯的样子,赵彩凤差点儿憋不住笑,早把方才那人冒犯自己的事情给忘了。 萧一鸣坐下来,视线瞟了赵彩凤一眼,只开口道:“老规矩上菜,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 赵彩凤见他这么说,那是溜得比猴子还快,说起来上次拿了他的东西,虽然赵彩凤理直气壮的说服了自己,但是看见他的时候,还忍不住会有些心虚。况且这些富家子弟,品性到底好不好还两说呢,作为两个世界的人,赵彩凤觉得认识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并算不上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萧一鸣见赵彩凤走了,只开口问郑玉道:“明儿我不去成吗?” “不成,夫子说了,人人都要去。”郑玉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你好意思的,千金难得的请柬给了你两份,你倒好,还不想去了。” “我文章还没写呢,去了也没有用,那夫子出的什么题目这叫,不以规矩?依我看世上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像我父亲一样,谁不听话,就一顿打,那不就成了嘛!” 萧一鸣这一番话说的郑玉拍案笑了起来,“你爹那难道就不是规矩了?军法也是一种规矩,今上提倡以德治国,对规矩更是要求严格,凡有逾矩之人,必先处置,这才是治国的根本。” 萧一鸣听的一头大,只摆了摆手道:“咱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反正这文章我也写不出来,不然你替我写一篇,我就勉为其难明天和你一起走一趟。” 郑玉一听,全明白了,感情这要钱是假,要他代笔捉刀是真,怪不得这萧老三今儿这么爽气,请他来八宝楼吃饭,还说吃完了一去去长乐巷里头逛逛?明儿就要去听会讲,文章还没写,今夜逛哪门子妓院啊!少不得得回去给他弄一片出来。 “我说你这萧老三,你……一百两银子想要回去没门!” “得了,谁贪你那几个银子,我另外一半那五十两也送你拉倒,记得哦,明天一早,西城门口,带着文章不见不散。” 郑玉一脸愤懑的看着萧一鸣,补充道:“这一顿你请!” 赵彩凤端着菜上来,依稀就听见里头在辩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后来又谈到了萧一鸣让那个面白的纨绔公子捉刀的事情。赵彩凤细细想了想,难道这也是他们书院夫子布置的题目? 萧一鸣既然有玉山书院的请柬,那必定也是两个月后秋闱的一员,这个时候要做的文章,必定是玉山书院里头夫子布置的作业。 古人大多有爱才之心,像宋明轩这种,其实只是少了些运气,还没有遇到自己的伯乐罢了,这若是能遇上一个,不嫌弃他寒门出生的,那以后的路可就顺遂很多了。 赵彩凤送了菜进去,脸上带着少有殷勤的笑,还给两人满上了酒。规规矩矩的在一旁服侍着,想听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内部消息。萧一鸣见她脸上带着笑,以为她是感激自己让出了那请柬,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忍不住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抿着薄唇,乖巧的站在一旁,反倒有些尴尬了起来。 “我说小二,我们这里不需要你服侍了。” 萧一鸣想起今儿找郑玉来的意图,内心顿时有些羞愧,这要是让赵彩凤知道自己是来求人代笔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耻笑自己呢。偏生郑玉是个嬉皮的性子,瞧着赵彩凤长的顺眼,只笑着道:“好端端的,你赶什么人啊,外头人那么多,小二哥出去又忙又乱的,不如在这里,帮着咱们斟斟酒,夹夹菜,那多清闲啊!” 萧一鸣一听,顿时恼了,只开口道:“这又不是喝花酒的地方,你要喝花酒,我直接带你里面去。” 赵彩凤原本就是想再听些内部消息的,见萧一鸣忽然间就变脸了,只吓的连忙退后了两步,一溜烟就跑下楼了。 “你个萧面瘫,把小二都吓走了,也忒没意思了,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咱们进去喝花酒去!” “文章怎么办?你可是答应我了!” “谁说喝了酒就写不出文章了,你没听说过吗?那些大诗人都是喝了就之后诗兴大发,写出一代经典名作的!” 萧一鸣有些不信任的看了郑玉一眼,深深觉得自己似乎是所托非人了。 晚上打烊的时候,照例是宋明轩在门口等的赵彩凤。方才李全已经把买来的浴桶放在了赵彩凤的房里,临出门的时候,宋明轩还烧了一窝热水,这会儿赵彩凤回去,正巧可以泡一个热水澡。 宋明轩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很舒坦,见赵彩凤出来,视线都变得比以前殷勤很多。 赵彩凤还在想那个题目的事情,瞧见宋明轩来了,也不打招呼,只像往常一样,她在前头走,他在后面跟着。只走了有一小段路之后,赵彩凤才开口问道:“你念的书里面,有没有哪里是说到规矩的?” 宋明轩不愧是熟读了四书五经的人,只眼皮一眨,开口道:“你说的是《孟子》里《离娄章句上》的那个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吗?” 赵彩凤还有些纳闷,以前她也是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的,但她压根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只知道是古代传下来的俗语,如今听宋明轩说的这样真真切切的,才算弄明白了,原来这《四书五经》还当真是有很多名句警句的。 赵彩凤想了想道:“要是以这个为题目,让你写一篇经义出来,你能写的出来吗?” 宋明轩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点头道:“这也是个老题目了,自然是能写出来的。” 赵彩凤见他答的肯定,只笑着道:“那就好,你今儿回去就写,若是写晚了不打紧,反正明儿我们有顺风车坐,耽误不要你去听课的。” “今晚就要写吗?”宋明轩瞧着赵彩凤那兴奋的模样,倒是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你别问那么多啦,要你写就写,我还能害了你不成!”赵彩凤心里暗自思索,等这文章写好了,看看明天有什么法子,能让那些老夫子瞧见了才好,赵彩凤一边想,一边又回头对宋明轩道:“好好写,发挥你最好的状态,写一篇旷世奇作出来!” 宋明轩听了旷世奇作这几个字,暗暗咋舌,媳妇儿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ok啦,可以看咯~么么哒~~ ☆、第74章 虽然宋明轩对赵彩凤的行为有些纳闷,但是媳妇儿吩咐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全力做好的。所以,宋明轩一回到家,就准备好了蜡烛、蒲扇、笔墨纸砚,一副要挑灯夜战的样子。 赵彩凤累了一天,也确实打算歇歇了,回房的时候忽然看见房里多了一个大木桶,也是吓了一跳。再转身瞧了一眼宋明轩回房的背影,正想叫住他呢,那人倒是先回过了头来道:“灶房里已经烧了热水了,你先泡一个澡再睡觉吧!” 赵彩凤原本还想埋怨宋明轩浪费银子的,可等到她坐到浴桶里头,被温暖的热水包裹住的时候,心里唯一的一点点小别扭也没了。 宋明轩真是太了解她了,没有热水澡洗,真的是要死人的。她来了古代这两个月,今儿才算是活出了人样了。赵彩凤简直是要感动的热泪盈眶了,决定早些睡觉,明天起早给宋明轩做好吃的。 等赵彩凤洗好澡的时候,才发现宋明轩把自己的阵地从房间里搬到了屋外的葡萄架下。赵彩凤再一听隔壁房间里李全高低起伏的呼噜声,顿时就明白了。 大夏天特别多蛇鼠虫蚁,宋明轩在外头又不好点驱蚊的草药,只一只手拍打着蒲扇,一只手握着笔写几个字。那宣纸虽说有镇纸压着,但是晚风一吹也忍不住翘起边来。赵彩凤见了,只穿好了身上的衣服,走到宋明轩跟前坐下,接过了他手中的蒲扇。 宋明轩正专心写文,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只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说话,只听赵彩凤道:“你安心写文章,我来帮你打蚊子。” 赵彩凤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算好,有一年电扇坏了,晚上特别热的时候,赵妈妈就是这样边扇扇子,边赶蚊子陪着赵彩凤做作业的。 赵彩凤那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可如今想起来,心里还觉得暖暖的。这世上能对自己做到这份上的,大概也只有父母了。至于自己对宋明轩嘛……应该是看他可怜才这么做的吧…… 宋明轩一只手空了下来,就越发专心写起了文章,他时而拧眉思考,时而用笔尾支着额头,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放下手中的笔,活络一下筋骨。 赵彩凤一开始还很称职的充当电风扇和蚊香,可毕竟一天下来,她也累的很了,只不过一会儿,便开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等宋明轩誊好的文章放下笔的时候,赵彩凤早已经趴在石桌上睡得很熟了。 宋明轩眼底似乎泛着水光一样,温柔的看着赵彩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见赵彩凤没有半点动静,只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赵彩凤十五岁少女的身体,轻盈且又柔韧,睡梦中的她往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安然继续睡觉。 宋明轩送了赵彩凤回房,出来收拾好了一应的文章笔墨,进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李全正在一旁打雷一样的呼噜着,宋明轩起先实在是睡不着,但后来困极了,也就渐渐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照例天亮就醒了。说来也奇怪,以前在现代没有闹钟醒不过来星人的赵彩凤,到了古代居然也会一大早自然醒了。赵彩凤起床洗脸漱口之后,在灶房熬起了小米粥,上面蒸着窝窝头。 今儿去玉山书院少不得得到明儿才能赶回来,所以干粮也要备齐了,到时候在外头饿肚子,那可遭罪了。 李全一早也起来了,瞧见院子里的葡萄架子有点松了,只捡了几根竹竿,好好的给固定了一把,赵彩凤端着早饭往前头石桌上来,见了这加固的葡萄架子,只笑着道:“多谢李叔了,我正愁马上这葡萄熟了,少不得把这架子给挂蹋下来呢,这下好了!” 李全笑着道:“这种粗活算不得什么,是男人都能干。” 赵彩凤听了,只扑哧笑了一声,李全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接着道:“明轩以后是要做举人老爷的,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他干呢!” 赵彩凤只道:“那也不能这么惯着他,我可跟他说好了,若是这一科他中不了举人,那我伺候他的这些,都要让他给伺候回来的!” 李全笑道:“这法子好!就得让他有点动力才行,想着你长长久久的服侍他,没准他一个卖力,状元也考上了呢!” 赵彩凤想了想,觉得考状元这事情还是有点悬的,先把眼前的举人拿下了再说。 正这时候,宋明轩也起床了,赵彩凤忙招呼他道:“快去洗洗过来吃早饭,一会儿该出发了。” 三人吃过了早饭,李全把要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拉着赵彩凤和宋明轩往回赶去。 宋明轩身后背着书篓子,里头放着昨晚做的文章和他平时常看的几本书,心里头却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了。他虽然读书勤勉,但鲜少得到这些名师指导,一有这样的机会,就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赵彩凤只问他:“宋大哥,昨晚那文章写的如何?” 宋明轩皱着眉头,小声道:“我私下觉得尚可一看,至于旷世奇作,只怕是还够不上的。” 赵彩凤扑哧笑了出来道:“我那就是随便说的,这世上谁能用一晚上的时间写一篇旷世奇作呢?司马迁写《史记》还花了几十年呢,我那么说,只是想让你在思想上重视起来,毕竟今儿你去见的那些人,没准会成为你的伯乐。”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竟一时无言以对,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仿佛世上只有赵彩凤一个人能看懂他、明白他。 “彩凤,文章我是写好了,只是……若是夫子们看不上,你可别失望。”宋明轩终究是对自己少了一份自信,大概他上一回考举人失利,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 “我失望什么呀,你若是写的好,夫子们自然能看上,你若是写的不好,他们自然看不上,玉山书院的教书先生,若是连文章的好坏也分不出,那我倒是觉得,我们来不来这一趟都无关紧要了。” 宋明轩一听赵彩凤这话,顿时又有了几分信心,只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多学子都趋之若鹜的玉山书院,里面有泰斗级的夫子,还有最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看不出文章的好坏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又燃起了信心,只笑道:“行了,你少在这儿患得患失的了,还是闭上眼再睡一会儿吧,眼睛下面都黑了,知道的说是你熬夜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赵彩凤差点儿把肾虚两个字说出来,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她最近真是太随意了,居然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这要是说漏嘴了,以后可没脸见宋明轩了。 宋明轩一脸莫名的看着赵彩凤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只低着头问道:“不知道的,以为我什么?” “以为你天生就长这么难看,跟熊猫一样!”赵彩凤撇撇嘴,扭头不去看宋明轩了。 宋明轩闻言,只微微愣一下,阖上眸子开始闭目养神。 坐马车就是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到了紫卢寺的附近,因为今日他们特意起了个早,所以这时候才刚刚到巳时。 今儿往紫卢寺来上香的人不少,赵彩凤虽然不是一个信神佛的人,但是看着大家伙热情洋溢的样子,也想进去凑个热闹,其实不管佛祖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是有时候作为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其实静下心来拜拜佛,也挺好的。 比如这时候,赵彩凤就想进去拜一拜,如果佛祖真的灵验,那好歹可以托他给前世的父母捎几句话,让他们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记挂这个来不及给他们尽孝道的不孝女。 李全听说赵彩凤要去紫卢寺上香,只笑着道:“快去快去,听说紫卢寺后山有一眼状元泉,你去求一些给明轩喝一下,没准这一科他就能中了。” 赵彩凤对这个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喝水都能中状元,那还不如拜菩萨呢,于是只看了一眼宋明轩,问他:“你想要喝吗?想要的话,我就给你求去?” 宋明轩这时候到也迟疑了,说实话他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没少吃,小时候许氏就喜欢拿一些奇奇怪怪的在佛祖跟前供奉过的东西给他吃,说是能包治百病的。 宋明轩记得最清楚的一回,就是他生病老不好的时候,许氏去一个道观求了一碗符水给他喝下,那滋味他这辈子都能记得。 不过不管怎么样,最后宋明轩的病倒是出其不意的好了……但是,若要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打死也不会再去喝什么符水的。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这迟疑的样子,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他其实很想这一科能高中,可又实在不太想喝那泉水,可又怕不喝泉水呢,沾不到好运气,所以才这么矛盾。 赵彩凤觉得,宋明轩其实也是选择困难症患者,所以就替他做了一个决定:“这样吧,生水喝了容易闹肚子,一会儿我偷偷求一些回来,放在水囊里,咱回去烧开了喝!” ☆、第75章 宋明轩觉得,赵彩凤越来越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了,他无论想什么,赵彩凤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而且还直中要害!其实赵彩凤这个也不算什么特异功能啦,因为她自己也是过来人,深知当一个人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却又极度想要取得成功的时候,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是很折磨人的。 宋明轩低下头,腼腆的点了点头,又道:“要是人多的话,那就别求了。” 赵彩凤一听这话,就知道宋明轩没打算和自己一起去后山取水,他这个死要面子的德行,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呢。不过想想算了,将心比心,要是赵彩凤自己论上这事情,肯定也不会自己亲自去取水的,这要是喝了水还没考上,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赵彩凤体贴道:“行吧,一会儿你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我去后山跑一趟好了,应该不远的,午时在山门口回合。” 赵彩凤也不想宋明轩跟在自己后面,好些话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对佛祖说,那些话都是宋明轩不能听到的,所以跟着也不方便, 今儿正好是十五,紫卢寺香客如云,但寺庙中还是很安静,来这里上香的人都怀着对佛祖一片虔诚的心思,并没有谁会大声喧哗,惊扰到这里和尚们的清修。 第33节 赵彩凤拜完了菩萨,心里也觉得稍微坦然了一些,她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但对于原来世界父母的想念,赵彩凤也并没有因此淡去,只求佛祖若真的灵验,原他们在另外的世界里一切安康。 赵彩凤眼角带着泪光,郑重其事的挺起腰站起来,眼睛的余光恰巧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一脸严肃、穿着一袭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袍子的,扶着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进殿来的人,不是萧一鸣又是谁? 赵彩凤这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只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低着头退后两步,让出中间的蒲团。只听萧夫人开口道:“一鸣,你也跪下来拜一拜吧,让佛祖保佑你这一科能高中,我也就放下心思,可以给你物色媳妇了。” 原来萧夫人手段高明,因为自己生得儿子多,并不害怕自己没孙子抱,所以到了萧一鸣这里,萧夫人勒令他一定得考上了举人,才给让他娶媳妇,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了不得的惩罚了,偏偏萧一鸣心里却没把这当一回事,一心想着要多玩几年,所以越发不把考科举放在眼里了。 他深知自己不是念书的料子,考上秀才已经是费了姥姥劲儿,还全靠题海战术,事先不知道背了多少文章,可如今到了考举人,这一招也不奏效了。没有真才实学在头脑中,也着实写不出那些锦绣文章来。 但他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所以萧夫人让他拜佛,他也就规规矩矩的拜了下来。只是他刚跪下,余光就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便有些暗笑了起来,只叹道:这小媳妇也真是拼了,居然还真的来了,真是想当举人太太想疯了! 萧一鸣暗暗摇了摇头,朝着佛祖跪拜,偷偷的朝着赵彩凤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她似乎是在抹眼泪。萧一鸣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怎么倒哭起来了,看着这么泼赖的小媳妇,抹起眼泪来还真是让人瞧着心疼。萧一鸣刚刚才起一些恻隐之心,又想起那日在八宝楼赵彩凤装出的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把自己可怜她的念头给打消了。 赵彩凤出了大殿,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心情也好了不少,没有雾霾的年代最适合大口呼吸。赵彩凤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抛去刚才不太好的心情,找小师父问了后院状元泉的地方。 今日是十五,来求状元泉的人也比往常多一点,赵彩凤以前读过一些关于古代科举的书,说是每每到了科举的年份,京城的房价和物价都要涨,因为太多的考生涌入京城,造成了资源的稀缺。赵彩凤看着前头四五十个排队的人,心道过不了多久,这口状元泉大概也快枯竭了吧…… 赵彩凤排在最后一个,也没什么心思好想的,就只能等着了。过了一小会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两人争执的声音。 “一鸣,我听这庙里的师父说,这状元泉要亲自求来的,才能奏效,我已经让长胜在前面排队了,一会儿轮到他的时候,你过去亲自把水取了。” “母亲,你这听谁说的?难道长胜取的水就不是水了,非要儿子亲自去,儿子的脸往哪儿搁?”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哪个考科举的,不希望自己高中的,不过就是取个水而已,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儿子情愿上刀山下火海。”萧一鸣一脸不情愿的看着前面排队的众人,恨不得一瞪眼,能把那一眼泉水给瞪没了。 “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你父亲征战一生,身上连一块好的皮肉都没有,我是舍不得你跟他一样,这才让你弃武从文的,眼下你才中了一个秀才,就不想学了,那怎么好呢!你若是能考上个举人,凭你父亲在朝中的威望,也能帮你求个一官半职下来,总比那些直接撒钱捐官的二世祖强一些!” 萧一鸣脸上的表情依旧隐忍,正这时候,忽然就瞧见赵彩凤往这边回了一下头,他时常在她面前大爷一样的做派,如今让她瞧见这幅窝囊样子,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只冷着脸大声道:“母亲,这状元泉,谁爱喝谁喝,儿子是绝对不会喝的,万一喝了也没中,岂不是让人笑话!” 萧一鸣说着,一转身就溜之大吉了。在他看来,考举人几乎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可偏偏有人为了这个事情疲于奔命,绞尽脑汁,天下的路千万条,却偏偏只选这一条走,这让萧一鸣很是鄙视。 萧一鸣走到了半道上,原本是连那个会讲都不想去听了,直接就打道回府的,可内心却又充满了好奇心,也不知道上回和那小媳妇一起来京城的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让那小媳妇对他如此上心?萧一鸣想到这里,就决定去会一会宋明轩,看看他到底值不值一个姑娘家对他如此的付出。 谁知这事情正是巧合,萧一鸣正打算去玉山书院会会宋明轩,走到紫卢寺门口的时候,却见到有人正在寺庙门口的银杏树底下看书,那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褂子,脸颊白皙瘦削,不是上次马车上的那个书生又是谁? 萧一鸣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只走了过去,才瞧见宋明轩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书,而是一纸答卷,上头用标准的蝇头小楷写着,题目分明就是:不以规矩。 萧一鸣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忽然就有了主意。 “这位公子,我出五十两,买你手中的文章,如何?”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萧一鸣一眼,恍惚间就认出了他来,只笑着道:“原来是……”虽然有过一面之缘,究竟没有问过他的姓氏,宋明轩顿了顿,只继续道:“原来是仁兄。” “仁兄不敢当,我看你学问挺好的,是来进京赶考的?” 宋明轩听他这么问,只老实点了点头。 萧一鸣笑着道:“你们这些寒门学子要考科举也不容易,进京还拖家带口的,方才我瞧见你家小娘子在庙里头掉眼泪呢,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还是银子不够使了?”萧一鸣想着赵彩凤女扮男装在酒馆里打工,自然也能猜出他们手上的拮据。 “这……”宋明轩从来没富有过,自然也不好回答,只听萧一鸣继续道:“怎么样,五十两银子,买你手上的这篇文章,卖不卖?” 宋明轩低头看着自己昨夜一夜的心血,心里当真是很舍不得,可方才他听他说赵彩凤在菩萨跟前掉眼泪了……终究还是觉得心疼的紧,若是自己能赚一些银子,那彩凤就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这样奔波劳碌了。 宋明轩正打算狠下心肠答应的时候,萧一鸣见他实在抉择的艰难,只继续道:“你瞧瞧你那小媳妇,那么俊俏的人,让她在酒楼里面当跑堂的小厮,你也真狠得下这心思,万一要是被恶霸给看上了,可怎么办呢!” “你……你怎么知道彩凤她……”宋明轩压低了声音:“在酒馆干活?”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小媳妇有一次跟人吵架,差点儿被一个大汉给打了,当时是……”萧一鸣清了清嗓子,颇带着点自豪道:“当时还是我英雄救美的!” 宋明轩脸上越发难看了起来,只抬起头看着萧一鸣,开口道:“这位仁兄,她是我娘子,英雄救美这成语,用在她身上只怕不合适了。” 萧一鸣一时语塞,只听宋明轩继续道:“要买我的文章可以,只是五十两太少,一百两我就卖!” 萧一鸣一拍掌心,开口道:“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宋明轩从萧一鸣的手中接过一百两的银票,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这银子来的这么容易,却也这么让自己难受。可是想起方才萧一鸣的话,宋明轩也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赵彩凤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是村里头出来的,但为了自己这样抛头露面没日没夜的干活,确实是自己无能! 宋明轩目送着萧一鸣远去的背影,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银票,上头汇源钱庄的印章鲜红鲜红的,刺得宋明轩的眼睛有些疼。宋明轩低下头,蹲在了银杏树下,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想到昨晚赵彩凤坐在他边上一边打扇一边给他赶蚊子的情景,宋明轩又觉得对不起赵彩凤,怎么能把自己的文章卖了呢!宋明轩憋了半日,双眼涨得通红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就要落下来。但他毕竟是个男子汉,只吸了吸鼻子,重新憧憬起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之后的生活。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赵彩凤可以不用在去八宝楼打工,他们也可以不用每天省吃俭用,深怕银子不够花。有了这一百两,等回了河桥镇就可以把胡老爷的五十两银子先还了,就不用背着人情债了。有了这一百两,若是省些花销,还可以给宝哥儿添一些东西,让他吃的好一点,稍微长一些肉…… 宋明轩努力让自己觉得不后悔,到最后他终于说服了自己,觉得这文章卖得太值了,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旷世奇才,也就是遇上了这位公子,若是遇上了不识货的,只怕一吊银子也卖不出去的。想到这里,宋明轩居然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却说赵彩凤排了小半个时辰队,终于求上了一水囊的状元泉,在看看其他人,好些都是派家里的家奴来取的,恨不得把从今日起到考科举那日所有的水都给台了回去。赵彩凤瞧着他们那架势,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这个水囊,只笑着道:“好歹也让他安心罢了!” 赵彩凤去找宋明轩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在银杏树底下看起了书来,这时候正好是午市,太阳很大,也就银杏树底下有那么一小块阴凉的地方。 宋明轩见赵彩凤出来了,只忙不迭要起身迎过去,但是坐的时间太久了,腿脚却有些不灵活了,赵彩凤便只走过去,索性开口道:“咱两就在这树荫底下吃了干粮再走吧,这会儿太阳大,走路也挺热的。”玉山书院离紫卢寺不过两里路,这会儿还早,所以并不急在一时。 宋明轩听了,只从书篓子里拿了一块桐油布出来,垫在地上让赵彩凤坐下,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哭过的样子。可这会儿赵彩凤早已经从刚才的伤感中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愉悦的心情,半点儿也没有哭过的样子。 赵彩凤见宋明轩看着她,只伸手递给他一个窝窝头,睨着他道:“你看我做什么?” 宋明轩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那厢宋明轩没瞧出来赵彩凤哭过,这厢赵彩凤倒是觉得宋明轩有些不对劲了,方才出门的时候,他眼睛明明没有这么红的,不过就是下眼睑的黑眼圈重了一些而已。 “宋明轩,你有事瞒着我?”赵彩凤心下疑惑,也就没留神,对宋明轩直呼其名了。 宋明轩心下一惊,原本是想着等一会儿再跟赵彩凤说的,可谁知赵彩凤竟莫不是狗投胎的,这鼻子也忒灵验了些,居然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宋明轩低着头,从袖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赵彩凤的手中。 赵彩凤没见过古时候银票长的什么样子,一时间只是有些好奇,等接下来认认真真的辨认了一下之后,才恍然大悟道:“这是银票?一百两的?你从哪儿弄来的?” 宋明轩小声道:“我把昨天晚上你让我作的那篇文章给卖了。” 宋明轩没有预料赵彩凤会大发雷霆的,他甚至以为,若是赵彩凤知道他一篇文章能卖这么多钱,没准会高兴的跳起来,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彩凤当下就发飙了! “什么!你把那片文章卖了?你卖给谁了,给我去要回来!宋明轩,你是脑*残啊!你的前程难道就只值这一百两的银子?我是让你挨饿受冻,内心受刺激了,才让你这么想不通,要卖了自己的文章来赚钱?”赵彩凤其实也只是一时火冒三丈而已,她看过一些古代和科举有关的小说,很多真正有才能的人,在没有中举之前,其实都已经在圈中小有名气了,真正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一举高中的,那是少之又少的。 赵彩凤费劲了心思,想让宋明轩来听课,给他做新衣服、让他连夜写一篇文章出来,为的就是能让他可以有挤入到这群人中的资格。可宋明轩居然为了一百两的银子……就这样把赵彩凤心目中的那一篇旷世之作给卖了! “彩凤,你听我说,我是想,文章还可以再写的,眼前先把银子赚了,这样你可以过的舒坦些,毕竟你是姑娘家,整日在外头抛头露脸的也不好,万一……” 宋明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彩凤劈头盖脸的给驳了回来:“万一什么万一,我在八宝楼干了也有几日了,谁知道我是个姑娘家,再说了,我是去学生意的,又不是只为了银子,你一个读书人,目光怎么就这么短浅呢!” 赵彩凤生气的时候,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且又在气头上,便就跟连珠炮一样的轰出去了。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向笑容可掬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怒意,整个人都僵硬了,只有那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越来越发热了起来,他低下头,那两滴泪终究是没有含住,吧嗒一下落到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赵彩凤这时候才回过了神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背过了头去,悄悄拭去了眼梢的泪痕,好像刚刚落下的眼泪,不过就是赵彩凤看错了而已。可他脸上那倔强的表情,分明透露着无数的委屈。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媳妇儿过的好一些而已,难道这有错吗? 赵彩凤心下一疼,伸出手按在了宋明轩滴着眼泪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宋明轩只觉胸口闷闷的,抬起头却正好看见赵彩凤投来的关爱的目光,鼻子一酸,竟忍不住又要哭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准哭了!”赵彩凤嘟囔了一句,看着宋明轩努力忍住眼泪的表情,忽然觉得挺可爱的,只轻轻的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啜了一口。 宋明轩这下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涨红了脸颊,只觉得喉咙充血,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这佛门圣地,赵彩凤居然、居然亲了他一口。 宋明轩抬起头,惊讶中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赵彩凤,只见赵彩凤低下头,悄悄的瞄了他一眼,俏皮笑道:“怎么啦?觉得吃亏了吗?觉得吃亏就亲回去咯……” 宋明轩咽了咽口水,红头的脸颊再一次低了下去。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算了,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是不去结交那些风流名士,中个举人应该也是不难的,我不应该想着帮你登终南捷径的,这样对你不好,踏踏实实的念书做文章,才是一个文人应该做的。”赵彩凤试着劝说自己接受宋明轩卖文章这件事情,拿起手里的银票看了一眼道:“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银票呢,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生气了,自己也稍稍缓了一点过来,这才跟着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薄薄的一张纸,居然能换一百两的银子,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赵彩凤收好了银票,但心里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宋明轩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只开口道:“我书篓子里还放着其他文章,是我前几日写好了,预备给以前的同学看的,只是他们并没有那么早来京城,所以还没拿出去,不然我把那几篇文章给这书院的夫子看一看,你觉得如何?” 赵彩凤想了想,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点了点头道:“那就只好这样了,只是……你愿意交,别人未必愿意看呢!”本来想着大家都写一样的题目,到时候偷偷把宋明轩的卷子偷偷的鱼目混珠混进去,那些看卷子的夫子应该不会认出来的,可如今好了,题目不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书院的学生了。 赵彩凤支着脑门想了半天,用力啃了几口手里的窝窝头,好像把所有的气都出在了窝窝头的身上,忽然又回过头问宋明轩:“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的文章到底卖给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好了,看吧看吧,记得留言= =呜呜呜呜 ☆、第77章 宋明轩只一五一十的把方才萧一鸣向他买文章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彩凤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萧一鸣真是遇上了猪一样的队友了,那白面俊俏公子居然没替他把文章写出来!第二反应就是,只怕这文章就算是萧一鸣交上去的,也不会有人相信,那是他写的。 这样一来,反倒好办了。只要想个办法让那些人知道,这文章是宋明轩写的,那就好了。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心里也颇没有底气,只开口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看见有人花这么大的价钱买我的文章,一下子也有些懵了。” 赵彩凤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我看你理由一条条的,哪里像被银子砸懵的样子。” 宋明轩见糊弄不过赵彩凤,也只好低下头,背起了书篓跟在她的身后。 夏日正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宋明轩的书篓上面有一片遮阳的地方,正好盖住他头顶的一亩三分地。赵彩凤就没那么好运了,只热的满脸通红,宋明轩瞧见路旁的湖里的荷叶正茂盛,偷偷的走过去,折了一片荷叶,跑上前去递给赵彩凤。 赵彩凤便笑着撑起了荷叶伞,朝着宋明轩粲然一笑,那还真是人比花娇。宋明轩脸上红扑扑的,紧紧跟在赵彩凤的身后。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就瞧见玉山书院的山门了。书院外头停着一溜烟各式的马车,从马车的豪华程度也大约能看出里头学子的三六九等。当然……肯定没有一个学子是像宋明轩这样,靠着双脚走来的。 赵彩凤见看见门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过去了。虽然她是现代人,不觉得避嫌有多重要,但毕竟在里头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她一个姑娘家过去,少说也是不方便的。 这时候宋明轩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路边的茶寮,开口道:“彩凤,不如你在那边的茶寮等我,我听完了会讲,马上就出来找你。” 赵彩凤只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对了……”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她昨儿让他做文章的理由给说了说:“我昨天在八宝楼无意中听见,说玉山书院的夫子给他的学生布置了一道题,就是那个什么‘不以规矩’,我原本想着,今儿你混进去了,能不能跟着那群人一起把文章交了,若是夫子赏识你,让你在书院里头多听几节课,那也是好的。如今你既然把文章卖了,少不得被那个不要脸的拿去滥竽充数了!” 赵彩凤说着,还觉得有些气愤,那边宋明轩倒是木讷讷的说:“在你的心里,我的文章就是滥竽吗?” 赵彩凤才觉得刚才那话说的有些奇怪,被宋明轩这么一提醒,顿时就茅塞顿开道:“我说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我用错成语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起话来那活灵活现顾盼神飞的样子,顿时觉得心里甜甜的,只夸奖道:“没有,你的成语说的很好。” 赵彩凤瞥了宋明轩一眼,见他那老实巴交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就假装生气道:“哼,你的表扬一点儿也没诚意。” 宋明轩只急忙跟上去,可这时候想解释也来不及了,赵彩凤已经走远了。 因为今儿玉山书院有会讲,所以茶寮里的生意也不错,几个年轻学子正在那边讨论诗文,只听其中有一个人开口道:“你觉得这次的题目,谁会拿第一?” “这道题又不是新题,以前也有做过,依我看八顺你应该还是能得头筹的。” 那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摇摇头,蹙眉道:“夫子说我文笔华丽有余,沉稳不足,这道题目考得是基本功,且要结合时政,我并不敢乱写,所以这次未必能得头筹了。” “八顺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这一科志在必得,你从考上秀才至今,足足六年磨一剑,夫子说,这一次解元也必定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三少爷你快别说笑了,我那些本事,都是那些年跟着你在王府和赵先生学的,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心里清楚。况且赵先生也说了,这些年科举和时政挂钩颇多,他又是一个不爱议论政务的性子,这些都要自己琢磨,也不简单。” 第34节 华服少年闻言,眼角略略带着几分得意,只开口道:“没关系,你只要这次能考过郑玉那小子,我心里就解气了。” 原来这华服少年正是如今恭王府二老爷的嫡次子周玮,因为功课不好,长长被二老爷数落,再加上恭王府和永昌侯府是世交,两家经常会有走动,所以周玮经常被拿来和郑玉比较。 郑玉虽然功课也不咋滴,但是胜在生得一张巧嘴,惯会讨老人家喜欢,所以大家都特别喜欢他,这样一来,周玮总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好在唯一让他觉得骄傲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跟班刘八顺的功课比郑玉好得多。 两人谈话见瞧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撑着荷叶伞往这边来,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颊在碧绿色荷叶的衬托之下,更显的娇俏可人。一身豆绿色的碎花裙将穿在娇小的身上,透着几分玲珑之美。 周玮之瞄了一眼,凑到刘八顺的耳边道:“这姑娘乍一看还以为是你家喜儿呢。” 刘八顺闻言,抬起头稍稍撇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周玮这是少见多怪呢。其实农家的姑娘大多都是这么个打扮,只不过这姑娘确实容貌出众一些罢了。 坐在他们边上的另外一个男子见了,只小声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应该不是这附近村民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原来这玉山书院附近有个村庄,村里头住着几十户人家,平常玉山书院里头的饮食果蔬大多是由这边的村民供给的,所以书院里头的学生和这里的村民也很熟悉,基本上连哪家后院养了几只母鸡都能知道。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却不知道来处,自然是有些奇怪的。 说话间赵彩凤已经在茶寮边上的另一个位置坐下了,她身上的水囊里面灌着状元泉,所以到这会儿一口水也没有喝,也确实是渴了。看茶寮的老爷子见生意来了,只笑着迎了上来,赵彩凤要了两碗绿豆汤,等着宋明轩过来坐下。 一碗绿豆汤下去,脾气和身上的热气都降下去不少,宋明轩坐在赵彩凤的对面,小心翼翼的喝着绿豆汤,生怕自己再说错话惹她生气。 赵彩凤看看日头,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只开口道:“你进去吧,别迟到了。”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三人听了,也顿时猜出了他们的来意。周玮只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明轩身上的穿着打扮,再看一看他那张明显应营养不良而过度清瘦的脸,心中狐疑了起来。 柳半塘在玉山书院会讲,日子早在两个月前就定下了,当时只发了百来份的请柬,甚至还有人为了这次的会讲,不远千里从外地提前赶过来,为得就是能得到他的指导。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至于像刘八顺这样的人能来,还不是靠了他恭王府二房少爷的关系,却是因为刘八顺的姐夫是太医院的太医,前一阵子给柳家老太爷诊脉,才得了这么一张帖子。 总而言之,能来玉山书院听课的,除了玉山书院这一届要应考的禀生之外,其他人能得到请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才开口的少年顿时也来了兴致,只忍不住问宋明轩道:“这位仁兄,也是来听柳状元会讲的吗?” 宋明轩见有人和他搭讪,自然不敢怠慢,只谦逊道:“正是,不知贵兄弟是否也是为此而来?” 那少年笑道:“在下田瀚毅,精忠侯次子,这位是恭王府二老爷家的二少爷周玮,这位是宝育堂老板娘的弟弟刘八顺。” 赵彩凤一听他们的自我介绍,只觉得后背冒起了森森的冷汗,这京城真特么的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怪不得以前说长安街上掉下来一块砖都能砸上三个厅级干部,看看这几个非富则贵的身世,前几日随便来了一个搭车的,居然还是将军家的少爷。 赵彩凤看了一眼纯草根宋明轩,真为他尴尬了几分,可谁知宋明轩似乎全然没有被他们的身份给震慑到,只起身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道:“小生宋明轩,京郊河桥镇赵家村人士,乃是这一届进京赶考的秀才。” 周玮闻言,只笑着拍了一把刘八顺的肩膀道:“八顺,你老乡!” 刘八顺脸上也带着几分好奇,却又笑着道:“我不是赵家村的,我是牛家庄的,不过你既然是赵家村的,一定认识我三婶家的王彬,他也是这一次的秋闱,如今正在我家住着呢。”因为没有多余的请柬,刘八顺没能带这王彬一起来。 “王大哥我认识,我们是同一年考的秀才。”宋明轩只谦虚道。 刘八顺拧眉想了想,只道:“对了,你姓宋,我听王大哥说,他那一届河桥镇的秀才案首就是个姓宋的,不会就是你吧?” 宋明轩脸颊微红,只稍稍点头道:“正是晚生。” ☆、第78章 瞧着另外两个人看宋明轩的眼神从好奇到不屑,再到惊叹的样子,赵彩凤在心里暗笑,宋明轩终究是有他拿得出手的东西的,她方才对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几个人聊开之后,顿时有了话题,赵彩凤这会儿主动变成了隐形人。那两人听说宋明轩是案首之后,表示一定要拜读一下宋明轩的文章,好让他们学习学习。 宋明轩自然是推脱的,奈何那两个人不依不饶的,也只好从背后的书篓子里,拿出了自己做的文章。 宋明轩写的一手好字,赵彩凤虽然没有研究过书法,但也知道他肯定是练习了某一个大书法家的字体,只听那边早已经赞叹道:“宋兄弟这一笔欧体写的可真够好的,就跟字帖上临摹出来的一模一样!” 宋明轩便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什么字帖,只有欧阳询的一本,就来来回回的练,到后来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字就写成这样了。” “练字这东西,没有什么天赋可循,不过就是熟能生巧而已。”刘八顺倒是没把注意力全放在宋明轩的字上头,只细细的把文章看了一遍。 宋明轩写的是上一届秋闱的题目,当年的试题是“苛政猛于虎”,那时候宋明轩不过才十六岁的孩子,对于苛政一词的理解,不过就是抱着一腔浓浓的批判,并不能做到与时政融会贯通。 而这几年的磨练,宋明轩早已经看清了这一点,一件时间有利必有弊,审题是需利弊权衡,若一味贬低,必定有失偏颇。 刘八顺一眼将文章看了下来,只点头道:“好文章、好立意,只可惜你不是书院的学生,不知道夫子这一次的考题,若是知道了,你也写一篇‘不以规矩’出来,只怕是要技压群芳了。” 赵彩凤知道他们都是读书人,见他们这么称赞宋明轩的文章,知道他必定是写得不错的,只微微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便索性上前问道:“各位公子,家兄这次是来参加秋闱的,但毕竟离秋闱还有两月,我想问一下,最近这玉山书院还收人吗?有没有什么秋闱提高班之类的课程?可以让人在里头多听听课的?” 刘八顺便笑着道:“秋闱的课程,一直要上到下个月初,不过夫子讲的课大多都是以前听过的,很多京城的学子都回家自习了,一些外地的学子或是没听过的,或是在外头没地方住的,也都还在书院中学习呢,宋兄弟若是想在书院听书,不如同我们一起进去,我拿着这文章给韩夫子看一眼,他必定要收下你这个学生的。” “真的?”赵彩凤也没料到今天出门竟然运气这么好,看来方才在紫卢寺上的那几柱香还有些用处,只笑着道:“那就谢谢这位公子了!” 刘八顺只谦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用客气。” 这时候一旁的周玮只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夫子见不到人,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宋明轩闻言,也只一阵着急,整理起自己的书篓子,这边赵彩凤又小声嘱咐道:“宋大哥,你一会儿跟好了这三个人中穿着最朴素一点的那位刘公子,我方才听的真切,这三人一个是王府家的、一个是什么侯爷家的,就只有他似乎是平民百姓家的,你跟着他准没错的。” 宋明轩对刘八顺也有好感,只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听你的。” 赵彩凤目送着宋明轩离去,只坐在这里,跟开茶寮的大爷聊了起来,打听一下这玉山书院里头的学生们的学风问题。 “老大爷,这书院开了多少年了,您知道吗?” 这会儿学生都进去听课了,老大爷也没有什么生意,倒是愿意和赵彩凤闲聊。 “哎哟,这你还真的问倒我了,听我老爹说,他在这儿开茶寮的时候,这书院已经有了,这么看来,总也要有百八十年了。” “这书院的学生多吗?平常出来走动吗?” “学生可不多呢,不过平常不怎么出来走动,吃住都在里面,也就是最近,外地的学子多了,书院里头不够住了,所以住到了外头的村子里,这才人多了起来。听说里头管得挺严格的,晚上要查夜,我这茶摊子,白天卖些茶水,到了晚上,我家老太婆会做一些饺子过来,再这儿卖宵夜,就在这门口,吃的人就多了。” 学校门口卖宵夜,倒的确是个好差事,这年头应该也没有什么城管来驱赶,看样子这位大爷的日子过的还不错的。 “这里的学生都用功吗?” “自然是用功的多,不用功的少,这儿只有中了秀才的学生才收,所以人人都有那么点学问,老爷子我平常听他们聊天,有时候也是一堆之乎者也的,听不明白。不过也有不认真的,就说那个萧将军家的三少爷吧,几次都被韩夫子给赶出来,老爷子我每次遇见这事情,就躲起来,省得那些公子哥以为我看他们笑话,找我出气那可就不值当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乐了,那姓萧的也真是心大,就自己那个水平,也敢问宋明轩买卷子,这下只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却说萧一鸣买了宋明轩的卷子,骑着马先来了玉山书院,到了里头才觉得自己这文章买贵了,那穷小子一看就是穷酸相,怎么能和郑玉相比,居然也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想起自己瘪了的荷包,萧一鸣决定去找郑玉,把那一百两银子给要回来。 “你小子拿了我的银子也不给我把文章写出来,到了春风楼一宿睡得跟死猪一样!”萧一鸣看见郑玉进来,只破口大骂。 那边郑玉也是做贼心虚,慌忙转身要跑,被萧一鸣几步追上去,拉住了发髻上的一根绸带。 “对不住,对不住,昨晚实在是喝高了!” “是谁说越是喝酒越是能诗兴大发的?”萧一鸣一脸怒容的看着郑玉,他这张脸若是板起来,吓人程度还是挺高的。郑玉见状,只缩着脖子,从袖子里掏来掏去的半天,萧一鸣见他和银票难舍难分的样子,只一把就抢了过来,往自己胸口一插,开口道:“反正你有了银子也去春风楼喝花酒,不如还是让我替你保管着吧!” 郑玉见萧一鸣抬脚就要走,只开口道:“那你的文章不要了吗?眼下还有小半个时辰,不如我替你赶一赶?好歹有东西交差?”看着到手的银子又没了,郑玉实在是不舍得啊!反正萧老三的水平就在这边,他半个小时胡编乱造一篇文章,应该也绰绰有余了。 “谢了!文章的事情我自己搞定了,不劳您费心了!”萧一鸣得意洋洋的离开,脸上的神色似乎也生动了一些,郑玉闻言,只忙不急就跟了上去,问道:“你去哪儿弄的文章?我说你小子是故意的吧?贼精贼精的!” “我精个屁,花了我一百两银子呢!”萧一鸣想起那一百两银子,还觉得有些肉疼。 郑玉追上去,只央着萧一鸣一定要给他看看这一百两银子买了的文章,在他的印象中,文章能卖出一百两这个天价的人还只有他郑玉一人,且非要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买家正好是萧老三这个冤大头。 郑玉看完了文章,脸上的神色顿时就严肃万分,带着几分狐疑,扭头问萧一鸣:“你这文章上哪儿买的?肯定不是我们书院里的人是不是?” “这你怎么猜的出来?”萧一鸣拿过文章看了一眼,只狐疑道:“难道他写的那么差,完全不是我们书院里学生的水平?” 郑玉简直是要被萧一鸣的逻辑思维给气死了,只翻了个白眼道:“算了,和你这种品鉴能力低下的人,说这些也没用,我的意思是,这篇文章写的很好,非常好,所以……应该不是出自我们书院的学生之手。” 郑玉说着,只叹息道:“我们书院文章写的好的就那么几个,韩夫子素来最喜欢刘八顺,每次都把他夸的天花乱坠,但是刘八顺的文章,辞藻华丽有余,却没有这个人写的平实贴切,让人读之畅快,所以我说,咱们书院,没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萧一鸣一听,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只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一百两银子,没买亏?” 郑玉无语,只剜了萧一鸣一眼,抽了抽唇角道:“好文章,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呢!你觉得你没买亏,没准人家还觉得自己卖亏了呢!”郑玉顿了顿,只问道:“萧老三,你是从哪里认识这样的人的?我怎么不知道?改明儿也介绍给我得了,让他给我也写一篇,在在刘八顺那群人面前长长脸。” 萧一鸣正还觉得有些不太相信郑玉的话呢,就瞧见宋明轩跟着刘八顺一群人,月洞门的外头走了进来。 萧一鸣顿时觉得有几分心虚,只忙不急对郑玉道:“快……快把文章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可以看啦~~ 宋明轩才快进门口,就冤家路窄的看见了萧一鸣。对于刚才被赵彩凤一阵数落过的宋明轩来说,这时候若是那一百两的银票还在手中,他说不定会马上冲过去,把自己的文章给赎回来,可眼下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周玮和郑玉虽然私下里不对盘,但是场面上的礼节还是不少的,两拨人只互相打了招呼。刘八顺又热情的把宋明轩介绍给了郑玉和萧一鸣,只一个劲夸他的文章写的好。 郑玉看着宋明轩这一脸寒酸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周玮功课没自己好,偏生他的跟班刘八顺就跟打了鸡血的一样,什么都比自己强。如今又来了一个寒门学子,看着不起眼,没准又是一个学霸。郑玉想到这里,看宋明轩的眼神就不怎么热络了。 唯有萧一鸣心里清楚,宋明轩确实写得一手好文章,刚才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郑玉都那么夸他了。 郑玉瞧着对方的阵容越来越强大,内心就开始极度的不平衡起来,只想了想道:“文章写的好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我这儿认识一个人,那文章才是写的真好呢,我拿给你们看看。” 郑玉说着,只从萧一鸣的手中去抽卷子,萧一鸣一看要露馅了,如何敢把卷子给他,只紧紧握着卷子不肯松手。 郑玉以为萧一鸣小气,想拿着这个卷子充自己的,只鄙视道:“萧老三,这卷子你还是别交给韩夫子的好,连我都看出来不是你写的,难道韩夫子还会看不出来?省得一会儿又要被他赶出山门。” 萧一鸣被吓得一松手,郑玉就把卷子给抽了出来,只递给了刘八顺和周玮,“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好文章,立意新颖,破题精准、辞藻不赘述,思路清晰,文笔流畅,这才是好文章!” 宋明轩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文章被刘八顺他们打开来,然后带着审视的心情看了起来,他淡然的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眼角的视线偶然瞥见萧一鸣站在一旁板得跟秤砣一样的脸颊。 那边刘、田、周三人已经看完了文章,宋明轩稍稍抬起头,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萧一鸣皱着眉头,炯炯的双眸几乎能直射出一道精光,似乎在警告宋明轩,你小子要是敢说出来这文章是你写的,那你就死定了! 偏生宋明轩却没有半点自觉性,对萧一鸣的表情没有半点回应,萧一鸣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紫卢寺里给菩萨磕的头都白磕了。 刘八顺看完文章,顿时就提出了疑问,只转身问站在一旁的宋明轩道:“宋兄,这文章写的倒是跟你的思路有些想通之处,且这字体,用的也是欧体,真是巧合的很。” 宋明轩闻言,只稍稍抬头,视线扫过萧一鸣的脸颊,想了想道:“确实,我方才看了一眼,也觉得似乎和我惯用的字体有些相似,只不过看完了全文,才觉得他的立意更比我高出了一层。”宋明轩这样夸赞自己,其实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已经收了萧一鸣一百两银子,那么自然不能说这文章是自己写的。 萧一鸣一听宋明轩这么说,顿时觉得三魂回来了两魂半,只松了一口气。 那边周玮只开口道:“我看着这文章也没比宋兄弟你的好几分,不过就是伯仲之间而已,宋兄弟何必谦虚,不如一会儿我们把这篇文章和你写的文章一起交给韩夫子,让韩夫子品评一下如何?” 宋明轩一听坏了,这群人看不出这两篇文是出自他一人之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阅尽万卷的夫子,如何能看不出来?这要是两篇文章都交上去,萧一鸣不露馅也要露馅了。 可是宋明轩又真的非常希望自己的文章能被夫子看见,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为了一百两银子,他今天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了,如今要是再错过这次机会,等回去的时候,只怕媳妇都要没了。 “这……”宋明轩一下子为难了起来。那边萧一鸣见了,只一把将那卷子抢了过去,叠起来藏在胸口道:“罢了罢了,原本打算随便买一份答卷,交给夫子蒙混过关的,谁知道还遇上高人了,我这卷子就不交了,省得夫子瞧出来不是我写的,又要挨一顿罚!” 周玮只笑道:“萧老三,你放心交,夫子就是再老花眼,也不会认为这文章是你写的。” 萧一鸣脸一板,顿时一副又要发作的样子,周玮只忙闭口,对宋明轩道:“他不肯交就算了,我们把你的交上去。” 这下宋明轩和萧一鸣总算都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里头的会讲就开始了,大家凭着请柬进入,刘八顺邀请宋明轩坐在他的边上。 刘八顺小时候也是村里头玩泥巴长大的,后来举家迁到了京城之后,日子才算好过了一起,所以尤为敬佩这些寒门学子,对这书院里面稍微穷困一些的学生都很照顾。这次遇见宋明轩,又见他文章锦绣,便引以为知己。 宋明轩也是一个不爱和圈贵结交的性子,他毕竟寒门出生,物质决定精神,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难得刘八顺倒是朴实谦和,两人顿时就一见如故了。 “这么说,宋兄现在住在讨饭街上?”各自介绍过自己之后,宋明轩比刘八顺虚长两岁,所以刘八顺喊他一声宋兄。 第35节 “正是在那边住着,虽然条件简陋,但那边都是一些清苦的百姓,平常又安静,倒是一个适合温习的地方。” 刘八顺只点点头道:“那地方就是外来户多了一点,外地过来投亲的人,自然没有京城里的百姓富足,不过宋兄若是觉得那里不好,也可以来书院听书,只是最近外地的学子比较多,书院里的床位不够了,好多都住在外面的村户家。但如果宋兄想要过来的话,小弟在这书院里头还有一张榻位,可以让给宋兄,小弟如今已是在家备考了,这里的床位空着也是空着。” 宋明轩虽然心下欢喜,可一想到要让赵彩凤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就觉得有些舍不得,只开口婉拒道:“我那妹子和我一起进京的,若是我住在这书院里头,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我倒是不放心的很,所以还是在外面复习的好。” 刘八顺听他说的有道理,只开口道:“那感情好,宋兄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就住在广济路刘家 。宋兄要是有什么书想要看的,也可以到我家来,我姐夫也是个爱书之人,这些年给我收罗了不少好书,只是有些书不适合科举,若是想看,只怕也要等过了秋闱了。” 两人闲谈甚欢,不一会儿柳半塘就来了,柳半塘不过二十出头,文质彬彬,虽然算不得貌若潘安,但有句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一股读书人的学子清俊,也上宋明轩羡慕了几分。 刘八顺便开口道:“柳世兄可是我们玉山书院最厉害的学生了,我中童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举人了,我六年苦学,这一科还没开考,他就已经连状元也考上了。” 有的人考试运就是极好,要么考不上,等一考上就跟顺风车一样。 宋明轩听了,想起自己上一科落榜,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比起那些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的人,宋明轩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至少还年轻。 会讲开始,其实不过就一个时辰的讲课,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下场子,所以柳半塘说的比较多的,还是关于下场子以后的一些主意事项。大家听完之后,还颇觉得有趣,总结了一下经验,那就是:戒骄戒躁、平和心态、认真审题、心无杂念。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重身体。 柳状元说,他考状元的那一次,进了场子光拉肚子的考生就不下三成,弄的整个号子里头臭气熏天的,里头又不给点熏香,弄的他三天出来,嗅觉都失灵了,虽然听着很可笑,但宋明轩却深有体会,那一次拉肚子当真是要了自己的命,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身体了。若是因此熏外了自己隔壁的考生,那也是罪过一件。 众人见柳状元说的有趣,场面也渐渐热络了起来,柳状元便问道:“你们中有几个人是下过场子的?” 宋明轩虽然有些羞涩,也只略略举了举手,柳半塘见状,只喊了他上去道:“这位学弟,你过来说一下,你上次下场子的感受。” 宋明轩只站起来,先向柳半塘行过了礼数,这才走到讲台前头,想了想开口道:“三年前的事情了,也记不太清楚,当时自己还小,只知道人山人海的,我进了考场,光找自己的号子还找了半个时辰,后来还是监考的人带了我过去。那号子的过道及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心道这要是个胖子,只怕要横着才能进来。” ☆、第80章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宋明轩便接着道:“后来就跟柳师兄说的一样,进了号子,不过方寸大的地方,睡觉只能靠着,还有人在号子的过道里面生火,弄的烟熏火燎的,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如今想起来,还没下场子,倒是又吓出了一身冷汗了。” 众人听了,只都安静了下来,考秀才的时候是县学,并没有这么严格的规矩。如今秋闱考得是举人,竟和考进士是一样的。大家听宋明轩说完,这才发现他并不是玉山书院的学生,一旁的的韩夫子见宋明轩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谈吐得当,发言幽默,便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宋明轩下去之后,有又几个下过场子的考生上去说了几句,这一场会讲几乎成了大家的考场经验交流大会,很是热烈。就连一向都懒得看书的萧一鸣都听着觉得很有趣,仿佛没下过场子,就枉费读了这么好些年的书了。 会讲结束,刘八顺只把宋明轩留了下来,和他们几个一同去了里头拜见韩夫子。 韩夫子是当代大儒,在翰林院做了几十年的大学士,致仕之后来玉山书院做了山长,平常对这些学子们都要求颇高,从他手底下已经考中了两个状元郎了,如今他最看好的人就是刘八顺了。 刘八顺以前师从赵辰明,和韩夫子也是世交,两人对刘八顺都赞扬有加,所以今天听刘八顺如此推从宋明轩,又见他是方才在讲台上说的最好的那一位,也忍不住起了一些兴趣。 韩夫子看过宋明轩的文章之后,山羊胡子在一直严肃的脸颊上微微抽动了一下,最重眉梢一挑,放下文章道:“好啊!好!真是好啊!” 韩夫子一连说了三个好,让跟在刘八顺后面田、周二人也心服口服,只开口道:“我们也觉得宋师兄的文章写的很好,但郑玉却说宋师兄写的,还不如萧老三写的好!” 周玮平常没少被郑玉穿小鞋,这次逮了机会,便忍不住变本加厉了起来。他们不是不敢让韩夫子看那篇文章吗?他就非要让他们看一眼。周玮说着,只忍不住朝着田瀚毅使眼色,那人顿时就会意了,只笑着道:“夫子夫子,这次的题目,萧老三也写了,而且写的很不错,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都看见了,我和周玮都吓了一跳,不信你问八顺!” 刘八顺虽然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可给他们当跟班已经习惯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方才是看了一篇文章,写的很有见地,在萧公子那里。”刘八顺毕竟是聪明人,只顺着两人的话往下说,但坚决不说那文章是萧一鸣自己写的。 韩夫子爱才如命,听说又有好文章看了,只忍不住吩咐身边的随从道:“去把萧一鸣和郑玉喊过来,他们的文章还没交呢。” 随从只应声离去,一旁的周玮使劲憋着笑,等着看一会儿萧一鸣出丑。 没过一会儿,萧一鸣和郑玉果然就来了,萧一鸣原本没打算交卷子,是想早些回去的,无奈还没走出山门口,就被韩夫子的人给喊住了。他心下纳闷,便问了那随从几句,那随从却也一问三不知,只道:“萧公子,夫子让你去,你就去吧,周公子、田公子他们也都在呢!” 萧一鸣一听,顿时觉得不好,可他这会儿要是拼了命走,以后若是东窗事发,少不得挨萧将军一顿鞭子。萧一鸣想了想自己好些年没挨鞭子的后背,硬着头皮和郑玉一起进去了。 韩夫子的书房里,几个看热闹的人早就在这边等着他们两个,周玮见了萧一鸣,只装作不知,开口道:“萧老三,快把你今天写的文章给韩夫子开开眼啊!” 萧一鸣一脸怨恨的看着周玮,一张冷脸秤砣一样挂着,那边郑玉的父亲也是韩夫子的学生,从来最怕韩夫子,听周玮这么说,只一个劲的用手肘戳着萧一鸣,示意他快点把卷子拿出来。反正那东西不是萧一鸣自己写的,韩夫子看一眼也就清楚了,今儿这架势,硬碰硬只怕也讨不到好处了。 萧一鸣心中暗暗埋怨这个没义气的队友,又瞧见宋明轩也正低头站在一旁,他想起方才宋明轩矢口否认这是他的文章,心想他倒也是一个守信用的,说不定这一次,他也不会承认的。 萧一鸣想了想,只伸手把自己藏在胸口的文章拿出来,宋明轩看着他的动作,眼珠子渐渐放大,心里却一声哀叹。这回……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下子自己只怕想不承认也不成了。 韩夫子拿到了卷子,带着几分好奇心看了起来,越看到后面,就越发觉得这行文里泛着一个很熟悉的感觉,他只又拿起一旁宋明轩写的另一篇文章,两篇文章拿在手中比了比,丢下来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宋明轩这时候脸已经开始涨红了,可是韩夫子没说,他也不敢承认,毕竟收了人家的银子,这文章就是人家的。 “宋公子,你来看一看,这篇文章,写的好不好?”韩夫子没直接指出来,却把文章往宋明轩的面前一递,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宋明轩只差点儿吓了一跳,低着头接过自己的文章,视线不敢往上面瞟。这是他昨夜差不多花了一宿的时间写出来的文章,自然是好的。 “还……还能入眼。”在韩夫子跟前,宋明轩不好意思这样夸自己了。 “我看不止是能入眼,而是极好的,只是……只是可惜了这么一篇好文章了。”萧一鸣几斤几两重,韩夫子可是清清楚楚,平常让郑玉替他捉刀,他不过就是懒得指出来而已,如今弄了这么一篇文章来,想来不过就是花了几个银子而已。 对于韩夫子这样的人来说,好的文章那都是无价之宝,这样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的文章卖掉的学生,韩夫子欣赏他的才华,却不能认同他的为人。 韩夫子看了一眼宋明轩身上的旧衣衫,也知道他必定是家境贫寒,所以才会为生活所迫,替人捉刀,只叹了一口气道:“宋公子,文人最忌浮躁,你能做出这样的文章来,说明你的心里还流淌着一丝清流,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若是沉溺于这样求财的办法,只怕今后你写的文章,也会失去这层耐人寻味的感觉,最终泯然众人矣。” 宋明轩闻言,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涨得通红,一时间只觉得无言以对。 众人见闻,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这时候刘八顺才想明白了,只开口道:“宋兄,萧公子手中的文章,也是你写的?” 宋明轩尴尬的点了点头,剩下周、田二人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那边萧一鸣见瞒不下去了,也只硬着头皮道:“夫子,你不要责怪他,是我强要买来的,他一个大男人出来考科举,要个小媳妇养着,我看不下去了,就买了他的文章。” “你还嘴硬?若不是你有贪人才华的念头,怎么会起买人文章的念想?你这个不知长进的东西!”韩夫子指着萧一鸣骂了几句,见他依旧一脸坦然的样子,只气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那边萧一鸣横竖豁了出去,只开口道:“韩夫子,你若是觉得我不是念书这块料子,直接跟我副帅和母亲说了,我就算是吃一顿鞭子,也好过天天看他们的脸色,做这些穷酸文章的好!” 韩夫子一听,越发暴怒了起来,“你……你说谁写的是穷酸文章……我……”韩夫子捂着胸口,指着门外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萧一鸣见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只好乖乖的滚了,那边郑玉也吓的屁滚尿流一样,只急忙在萧一鸣的身后跟了出去。 周玮和田瀚毅两人死命憋着笑,只有刘八顺一人主意到现在宋明轩这尴尬的境地。 “宋兄,你快起来吧,夫子并没有责骂你。” 宋明轩低着头,脸上一片死灰,心中难过万分:“我丢了读书人的气节,本就是我的错,夫子并没有说错。” 韩夫子低头看了一眼宋明轩,不过十**岁青涩的男子,脸上带着几分倔强,脊背笔直的跪在自己跟前,这样的孩子,如何让自己不喜欢呢? 韩夫子只问他:“这篇文章,你多少钱卖给他的?” 宋明轩只老实回到:“一百两银子。” 韩夫子气的嘴唇发抖,冷笑道:“那臭小子倒是阔气,算了,以后你若是不再做这种行当,我就收了你这学生。” 终究是爱才之心战胜了自己内心对宋明轩的一点点成见,这样的寒门学子能有这样的才华本就不多见,他身为玉山书院的山长,本就要一视同仁,为朝廷不拘一格选人才。 刘八顺闻言,只一拍宋明轩的肩膀,高兴道:“宋兄,还不快给夫子磕头!夫子收下你了!” ☆、第81章 宋明轩早已被这天大的馅儿饼给砸晕了,只抬起头看着韩夫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韩夫子胡子头发都已经花白,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这会儿早已经收敛了怒意,正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满含笑意的看着宋明轩。 宋明轩顿时就反应过来,咕咚咕咚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韩夫子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道:“小宋,你和八顺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如今我年纪大了,就指望你们再给我添一些彩头了。” 宋明轩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周、田两人只有羡慕的份儿了。他们虽然同是韩夫子的学生,但是这一届里被韩夫子收入门下的,不过就只有刘八顺一人。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喊他一声夫子,独刘八顺私下里可以喊他一声恩师。 况且有名师指导,对于一个学子来说,肯定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宋明轩起身,谦逊的喊了一声韩夫子先生,又称呼刘八顺做师兄,刘八顺只忙谦虚道:“我们是同一届的,你年岁又比我长,以后你是兄,我是弟,如此甚好!” 宋明轩见刘八顺这么说,也不推脱,两人只就这么定了下来。 韩夫子收了新学生,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新学生的境况的,所以把其他三人都遣了出去,独独只留下了宋明轩一人。 “你是从河桥镇出来的,那你应该是周夫子的学生了吧?” “在县学念过几年,后来家里供不起了,所以就没在去,确实拜在了周夫子的门下。”宋明轩是恭恭敬敬回道。 “周夫子年轻时候也是作得一手好文章,就是性格孤僻了一些,在朝中受人排挤,后来鞑子打来的时候,我们都去了南方,他要照顾家里的老娘,所以就辞官没有过去,一直在河桥镇当教书先生了。”韩夫子说起这些有气节的文人来,心中总是充满了敬佩,“你能师从他的门下,也是你的福气。” “周夫子对学生的教导,学生一日不敢忘。” “他不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你心里有他就好了,这一科好好准备,若是能中个举人回去,只怕他晚上喝酒还和多喝一杯呢!” 韩夫子说着,只略带赞许的看着宋明轩,起身走到身后三排大开书架前,从架子上的一个紫檀木匣中取了两个银锭子出来,放到自己的桌案上,抬头看着宋明轩道:“这两个银锭子,加起来也有一百两,你回去之后,把银子还给萧老三,他不好好学习也就罢了,还打这种坏主意,我们是正经作学问的人,怎么能花那种人的银子呢!” 宋明轩见状,只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学生怎么能拿先生的钱呢,其实不瞒先生,学生虽然卖了这文章,却被内人骂了一顿,说学生目光短浅,为了一百两银子葬送前程,学生至今心里还有些难受。” 韩夫子听了,顿时就有了兴趣,只开口道:“你家小娘子当真这么说?” 宋明轩只红着脸,略略点头,“她对学生情深义重,若不是他,学生也没有办法来听今天的会讲,更不可能遇见恩师您了。” 韩夫子之点头道:“好呀好呀,你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娘子陪在身边,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只怕是写起文章来,越发思如泉涌了。我方才还想请你来书院住几日,看来,你是脱不开身了。” 宋明轩被韩夫子说中了心事,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韩夫子只笑着道:“少年夫妻,本就应该这样,我不笑话你。” 宋明轩对韩夫子又是一番感激。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之后,宋明轩起身告辞,却死活不肯收下韩夫子的馈赠,那韩夫子只开口道:“也罢,你既然坚持,那这银子我就收回了,但你记得,萧老三的银子,你也不能收,不能辱没了读书人的气节!” 宋明轩只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改日定当亲自登门,把银子还给萧公子。” 韩夫子赞赏了几句,方放了宋明轩离去。 外头刘八顺等人正等着宋明轩,见他出来了,只忙迎上去问道:“夫子有没有给你什么好东西,夫子每次收入室弟子,都会拿出压箱底的好玩意,上次八顺得了一套王羲之用过的砚台,可把郑玉给羡慕坏了。” 宋明轩只摇头道:“并没有,只是说了一会儿话而已。” 几个人出书院的时候,天色已晚,赵彩凤在茶寮上等着无聊,都帮着茶寮里的老爷子打点起了生意,见他们几个人出来,只忙就迎了上去,眼里却只有宋明轩一人。 “大哥,我瞧着好多人都已经走了,你们怎么才出来?”赵彩凤最怕的就是别人识破了宋明轩是混进去的,把他当成坏人一顿打,如今见宋明轩好好的出来,也就放下了心来。 “这位妹子,你可快些恭喜宋兄,他被韩夫子收为入室弟子啦!”刘八顺只急忙把喜讯说了出来。 赵彩凤素来也知道古代的人向来随性的很,可她也玩玩没预料到,宋明轩仅凭一篇文章,就能把玉山书院的山长给搞定了。这简直是喜出望外了。看来宋明轩的学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很多。 “这可太好了,可惜李叔已经走了,不然要是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宋大娘,宋大娘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赵彩凤一高兴,就忘了她和宋明轩是在装兄妹了,这话一出口,其他的三人就明白过来了。 宋明轩见他们的神色里都透着一丝探究的神情,脸颊顿时有些发热。那边周玮只笑着道:“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猜,这位俊俏的妹子,难道不是宋兄的妹子?竟是宋兄的小娘子?” 刘八顺更是实诚,闻言只对着赵彩凤作揖道:“嫂夫人好!”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不说话了,只低下头道:“宋大哥,我们回去吧。” 宋明轩看看天色,这时候要是走回京城,只怕也都到下半夜了。刘八顺见了,只忙开口道:“两位不如和我们一起回京吧,今儿我们正巧驾了两辆马车来,就让……就让宋兄和嫂夫人坐一辆马车吧!” 虽然其他两人一个是侯门少爷,一个是王府公子,可他们谁也没法反驳刘八顺,总不能他们几个大男人,和人家娘子一起坐在马车里。 宋明轩虽然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想着要赵彩凤陪着走路,确实也很累人,便答应了刘八顺的提议。 赵彩凤和宋明轩上了马车之后,宋明轩这才把今日在书院里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赵彩凤听。赵彩凤一边感叹宋明轩的运气实在好,一边感叹萧一鸣的运气实在背。 第36节 宋明轩说完了这些,安安静静的看着赵彩凤,马车里头视线昏暗,宋明轩只觉得这半明半寐之中赵彩凤特别的好看,他不自觉就放软了声线,开口道:“彩凤,我们去把那一百两银子还给那个萧公子吧。” 宋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头是很担忧的,当初要卖文章的也是自己,如今银子到手了,要还回去的也是自己,真不知道赵彩凤要怎么鄙视自己了。 可谁知赵彩凤却并没有半点疑惑,只高高兴兴的点头道:“好呀,那就去还了吧,反正我没瞧见过银票长什么样,就当是今天开了眼界了。” 宋明轩顿时觉得鼻腔发热,看着赵彩凤的视线满满都是温柔:“彩凤,你不怪我吗?这些银子,本来可以让你过的更好一些的。” “我没觉得现在过的不好。”赵彩凤看着宋明轩,一本正经道:“虽然,现在的生活离我的预想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没有一口气吃成的胖子,只要我们努力,以后的日子就能越过越好,宋大哥,我不想你卖掉自己的文章,是觉得总有一天,你的文章,不止一百两这么便宜。” 赵彩凤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忽然说出这么几句感性的话来,可她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没说错。连玉山书院的山长都这么看得起宋明轩,那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和有进取心的人在一起,赵彩凤觉得自己身上也充满了力气。 “彩凤……”宋明轩看着赵彩凤,心口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一次比一次的用力,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赵彩凤揽入怀中,低头,把那平常巧舌如簧,说的自己半句话也答不上来的殷桃小嘴含在了口中。 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宋明轩也是第一次品尝,只觉得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双手按住赵彩凤的后背,竟然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只有他的舌尖似是无师自通一般,灵活的探入赵彩凤的口中。 赵彩凤一时没反应过来,舌尖被吮吸的触觉陡然传至脑海,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被宋明轩给强吻了!!! 赵彩凤用力推了推宋明轩的肩膀,见那人身体僵硬,似乎没有半点儿反应,过了片刻,宋明轩这才松开了赵彩凤。黑暗中看不清他红透的脸颊,只听他结结巴巴道:“是……是你叫我亲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赵彩凤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学坏,尤其是他们还有一种在这方面天生的、无师自通的本领……这让赵彩凤这样的现代姑娘都自愧不如。 不过赵彩凤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被吃了豆腐之后会有一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虽然脸红是免不了的,但好在马车里的光线暗淡,彼此都看不清现在的脸色。赵彩凤可以从宋明轩此时厚重炽热的鼻息中推断出来,这会儿宋明轩的脸绝对比自己更红。 赵彩凤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缓了缓开口道:“既然你已经亲回来了,那咱两扯平了,你现在可以松开你的手了吗?抱得太紧了。” 宋明轩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的双手还紧紧的抱着赵彩凤,只忙不迭就松开了手,赵彩凤从他的怀里移开,低下头双手捧住了自己有些脸红的面颊。不过就是一个动作生涩的吻而已,怎么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心旌荡漾的感觉。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前头车夫赶车的鞭子声和骨碌碌的车轮声。过了良久,宋明轩才开口道:“彩凤,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宋明轩的声音带着几分情*欲的沙哑,虽然说的是无关情*欲的话,但还是让赵彩凤的心口上,有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赵彩凤低着头,小声道:“你要记住,考科举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不辜负谁的希望,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因为这将来的路,都需要你一个人走下去。” 宋明轩虽然看不清赵彩凤的脸色,但还是和平常一样,一脸受教的低着头,认真听着赵彩凤的教育。 过了一会儿,宋明轩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方才他那样狠狠的亲了一把赵彩凤,赵彩凤却好像并没有生气,反而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宋明轩心下涌气一阵狂喜,抬起头在黑暗中偷瞄了赵彩凤一眼,却依旧没看清她的脸色。心里依旧怀着几分惴惴不安的心思,一言不发。 马车进了城门,宋明轩下车和其他三位公子话别之后,刘八顺只让车夫直接将宋明轩和赵彩凤送到了讨饭街的门口巷口。这时候已近戌时二刻,家里头还是冷锅冷灶的,若是直接回去,只怕到亥时也不一定能吃上东西。 赵彩凤和宋明轩原本是打算在玉山书院外的村民家住一宿的,所以身上带着些银子。这会儿见天色又晚了,赵彩凤也难得懒病发作了,又想起宋明轩今天拜上了高师,便笑着道:“宋大哥,我们今天在外头吃一些吧。” 宋明轩这时候肚子正咕噜噜的叫,听赵彩凤这么说,顿时眼珠子一亮,正想要点头的时候,忽然就想起那到手的一百两银子没了的事情,只摇了摇头道:“我们带着的干粮还有一些,回去烧些开水,吃干粮也是一样的。” 赵彩凤知道宋明轩这又是要省俭,也不好意思说他,便只装出有些失意的样子道:“我想吃一碗豆花,可以吗?”住在自己家隔壁的两个孤寡老人就是在讨饭街巷口摆豆花摊子的,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打烊。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样,又开始有些后悔说要把那一百两银子送回去的事情,可毕竟豆花便宜,宋明轩便点头答应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咱两一人一碗。” 宋明轩这时候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自然就应了下来。 讨饭街巷口有一溜烟大概十来个摊子,看着有点像街边的大排档一样的,京城允许开夜市,但是这些路边小摊,到亥时之前也是要移走的,只有在长乐巷那样的地方,馆子店才可以开通宵的。 宋明轩每次接赵彩凤回来的时候,正巧就过了亥时,所以并没有看见几次这里的摊子。这会儿一条街看下来,赵彩凤对这里的生意也了解了一些。 住在自己家东隔壁的两个老人是卖豆花的,还有一家是两个小夫妻两,开的是饺子摊,还有专门卖汤面的、炊饼的、胡辣汤的、肉夹馍的、各种各样,种类齐全,但唯一有意思的是,这些摊子没有一家是卖重复的东西的。 赵彩凤和宋明轩点了两碗豆花坐下,这会儿快到收摊的时候,客人也少一些,东隔壁的吕大娘便走过来跟他们唠嗑。赵彩凤还没开口呢,那吕大娘只笑着道:“小媳妇别说了,你俩怎么看都不像兄妹,倒是一脸的夫妻相呢!” 赵彩凤真是囧里个囧啊,这还没成夫妻呢,倒是能先看出夫妻相了,吕大娘果然是摆摊做生意的,真叫一个看人准呢! 宋明轩只一味低头喝豆花,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赵彩凤见人家都瞧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瞒着,只笑着道:“吕大娘,您既然知道了,那可以要替我们保守秘密啊,我们两个实在也不容易。” 吕大娘无儿无女的,看见赵彩凤和宋明轩这样的金童玉女,疼爱喜欢还来不及呢,见她这么说,只拍胸脯道:“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自然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吕大娘看着赵彩凤的打扮,只小声问道:“闺女,看你这模样,是还没过明路了?” 赵彩凤知道这里的人对没过明路就住在一起的人是很忌讳的,眼下这光景,也只能先堵着他们的嘴了。 “我爹去年刚过去,如今还在孝中,所以……” 吕大娘一听,立时就明白过来了,只叹息道:“哦哟,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呢,一般姑娘家哪会做这样的事情,没过明路就跟着自己男人出来了。” 赵彩凤模样好,这会儿说话又轻声细气的,确实让人心疼的紧,吕大娘只接着道:“要是你男人这一科能中,到时候让你当上了举人老爷的太太,那你就没白受这些罪了。” 宋明轩听了,只一个劲的点头。吕大娘是越看越喜欢,又问:“闺女,你们都多大了?” “今年刚十五。”赵彩凤说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宋明轩的实际年龄,只听听宋明轩开口道:“晚辈今年十八了。” 赵彩凤用自己的实际年龄减去十八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比宋明轩大了整整一轮,按照三年为一个代沟来算,宋明轩和自己只见,整整差了四代。赵彩凤这会儿又抬起头看看宋明轩,白净的脸上有着几分英气,竟然越看还越觉得顺眼了。 “才十八岁就来考举人了,真是了不得了!你这要是真的能考中了,只怕讨饭街的房租都要涨了呢!”吕大娘玩笑道。 宋明轩腼腆的低下头去,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赵彩凤。从今天强吻了她到现在,宋明轩其实一直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他其实倒是更希望赵彩凤发一顿火也就算了,可偏生赵彩凤就跟没事人一样,还和以前一样对自己。这就让宋明轩越发觉得不安心了起来,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其实赵彩凤早就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她一个三十岁的御姐,若是连被一个小男人强吻了一下还要纠结个好半天,那也真是太矫情了。况且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宋明轩,至少他的理由很正当,当初确实是她自己调戏了他在前,所以他反攻在后,这理由也确实很合理。 再说了……宋明轩亲她的时候,赵彩凤忽然觉得有些飘飘然,那种内心暖融融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家里的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养着的哈二,也睡在自己的脚跟头一样,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赵彩凤想到这里,在抬起头看宋明轩那张脸的时候,忽然就有些不能直视了。那略略拧着的眉头,怎么看都像是哈二的那条黑粗的大浓眉。 赵彩凤扑哧笑了一声,被一口汤呛得不行,宋明轩见了,只忙不急就帮她顺了顺背,在一旁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样了?” 赵彩凤咳得满脸通红,摆手道:“没……没事……” 那边吕大娘见了,也急忙问道:“闺女,是不是豆花太辣了?我去帮你打一碗甜豆浆来漱漱口。” 赵彩凤只一个劲道:“没,真没事!” 宋明轩从袖子里递了一方帕子给她,赵彩凤拿起来擦了擦,发现正是那时候宋明轩给自己包扎手指上伤口的那一块手帕,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心下一暖。 吕大娘送了一碗甜豆浆上来,只笑着道:“闺女,快喝吧,这马上就要收摊了,豆浆不能隔夜,明儿一早我们还熬新的呢,你趁热喝了吧!” 赵彩凤见她这么说,也不客气了,只喝了一口豆浆,发现豆香味浓郁的很,比起现代的豆浆好喝很多,只把碗递给了宋明轩道:“你也喝一口,很好喝!” 宋明轩脸颊一红,只低头稍微抿了一口,开口道:“真甜,宝哥儿和小蝶肯定也喜欢喝的。” ☆、第83章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就知道他是想宝哥儿了,心里暗暗笑道:宋明轩倒也的确有一个好男人的特质,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能做到这份上,确实很不容易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其实做豆浆也挺容易的,只是宋大娘还要忙家里,还要忙地里,没什么空而已,等我们回去了,我亲自磨豆浆给宝哥儿和小蝶喝。”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眼里就又多了一份感激,两人吃完了豆花,已经接近亥时,这时候也到了吕家老两口收摊的时候了,赵彩凤便开口道:“大娘,我帮你们。” 两家人是邻里,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吕家的这个豆花摊子,做一个早市、一个晚市,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以后少不得会有麻烦他们的时候。 老两口见赵彩凤动作利索的帮他们收拾东西,心下也很高兴,众人把东西搬上了小推车,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闲聊。 赵彩凤这时候开始打听这条街上这些摊子的信息了,“大娘,我瞧着这一条街上,十来个摊子怎么都做不一样的生意呢?” 吕大娘只笑着道:“这是这里的老规矩了,以前这边摊子多,总有卖一样东西的,结果弄的三天两头的打架闹事,后来管这一块堂口费的保长说了,一条街上只能一家卖一样东西,这不,我们卖豆花的,没人跟我们一样,所以才留了下来,好些卖面条、炊饼的都改行了。” 赵彩凤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这保长也真是一个懒人,为了方便居然就限制经营了,真是一个……因噎废食的好办法啊!没有竞争,又哪里来进步呢?赵彩凤只好奇道:“那那些不准在这条街上继续摆摊的人,又去了哪儿呢?” “去的地方多了,咱这里是城西,城东那边还有一个穷人窟的,况且,我们保长也是为了少惹事儿,这样一来,十多年这里都没出过啥事儿,比起那些个地方动不动就为了抢客人打架,不知道好了多少。” 看来吕大娘对这位保长的制度还是挺推崇的,但赵彩凤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失落,这么一来,杨老头的面条摊就不能开在这条街上了。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的心思,见她脸上多了几分失落的神色,只小声安慰道:“还可以打听打听别的地方,你别着急。” 吕大娘听出了苗头,只问道:“怎么,闺女也想在巷口摆个摊子吗?” 赵彩凤只开口道:“我家姥爷在河桥镇有个面摊,但是镇上晚上有宵禁,生意一般,我是想让他们来京城的,原本瞧着讨饭街这儿挺便宜的,如今既然已经有人再这边开了面摊,倒是不能来了。” 吕大娘听了,只笑着道:“闺女也别着急,就我们讨饭街巷口这一排是归我们保长管的,出了这街口,还不是随便你怎么开店,不过这京城的物价也当真不便宜,要盘下一个店面,少不得得要上百两的银子,若是只做小本生意,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本呢!” 赵彩凤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小本经营若是摊上了房租,那利润就要大打折扣了,可若是在外面摆摊子,杨老头和杨老太一把年纪的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确实辛苦的很。 赵彩凤揉着脑门又郁闷了起来,这时候她没留意,宋明轩也在那边长吁短叹了起来。想起萧老三那一百两银子,宋明轩又开始纠结要不要送回去这个问题了。 两人把吕家两老送回家之后,回了自己的小院。因为各怀心事,所以谁也没开口说话。赵彩凤去到后面灶房里头烧火,从袖中拿出那张折叠整齐的银票,用小碗压在了饭桌上。 宋明轩从外头进来,借着灶膛里的火光看见那张银票,只搬了一张小凳子,在赵彩凤的边上坐了下来道:“彩凤,要么这样,这一百两银票咱先不还了,就当是借人家的,等我们有钱了,再去还给他,这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吧?”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只开口道:“宋大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银子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你既然答应了夫子要把这钱还了,那咱们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至于开店的问题,眼前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首先是你的功课。” “可是……”宋明轩又有些纠结了,火光照在脸上,两个人的面颊都通红通红的,赵彩凤只笑着道:“可是什么可是,水马上就开了,今儿你也累了,早点洗洗睡觉,明天开始闭关苦学!” 宋明轩见赵彩凤那一脸振奋人心的表情,忽然又觉得动力慢慢的,只重重点了点头,高高兴兴的打水去洗澡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起的比赵彩凤早很多,赵彩凤醒来的时候,宋明轩已经写好了一篇经义,又烧好了热水。对于做饭这件事情宋明轩并不擅长,所以还是留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洗漱过后,去附近的菜场买了一些时下新鲜的蔬菜,随便炒了两个菜,做了小米和白米混合的米饭出来,然后换上了小厮的衣服,去八宝楼上工去了。 赵彩凤临走的时候,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藏在了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只转身对宋明轩道:“那将军府的下人见了我们这样的人估计也不会开门,倒不如等那萧公子去八宝楼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他好了,也省得你跑这一趟了。” 宋明轩觉得挺有道理的,便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到时候把银子还给他就好,也别说什么了……”宋明轩到底脸皮薄,虽然当时也不是对方强买强卖的,可最后终究还是没能瞒得过去,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搞砸了人家的计划。 赵彩凤见他那模样,只觉得好笑,“行了,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没准他拿回去了还自己偷乐呢,你好好看书吧!” 赵彩凤一连带着银子在八宝楼等了好几天,却一直没有等来萧一鸣。这天还没开午市,赵彩凤只站在门口往外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萧一鸣今天会不会来。 小顺子见赵彩凤这几日没事就往外伸脖子的样子,便忍不住好奇问道:“小赵,我说你这脖子是不是有些问题?” 赵彩凤只瞪了他一眼,也没搭话,那边小顺子只笑着道:“前几天来这边吃饭的那个程公子,你可知道,那不是个公子哥,是个姑娘家!” 八宝楼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基本上没有什么女客,长乐巷里头的姑娘,也没有这个闲钱来下馆子,所以这要是难得有一个姑娘来这边吃饭,都快被这群小厮们看出个窟窿来。 赵彩凤心想,小顺子都能看出那程公子是个姑娘家,会不会也看出自己是个姑娘家,赵彩凤只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程公子是个姑娘家的?” “切……她说她自己是程将军府上的,程将军家的两个儿子,都娶媳妇了,哪里会有她这么年轻的,我以前听永昌侯家的小爷说,程将军家的四姑娘最是贪玩,经常女扮男装出门,我猜那程公子就应该是那位姑娘!”赵彩凤看了一眼分析能力及强的小顺子,只佩服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停在了八宝楼的门口。 小顺子眼明手快,只笑着迎了出去,开口道:“这不郑二少爷来了,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只见郑玉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对小顺子道:“小顺子,让后厨快些做一只八宝鸭,一会儿送到萧将军府上,给三少爷。” “今儿不在这里吃吗?”小顺子瞧着郑玉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我倒是想在这儿吃呢,可惜没时间,萧老三又来不了!” “萧公子怎么没跟您一块来呢?”小顺子知道他两平常出双入对的,是最好的狐朋狗友了,如今见郑玉一个人过来,忍不住开口问了几句。 赵彩凤听见他们提起了萧一鸣,便竖起耳朵听个清楚,只听那郑玉开口道:“别提了,上回去玉山书院听课,谁知道又被韩夫子给抓了个正着,昨日将军正好回府,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说是萧老三买了别人的文章欺骗夫子,结果一顿鞭子下去,萧老三今儿都没爬得起来!这不,又想着你们楼里的八宝鸭,非要我来给他定一只送过去。” 第37节 小顺子听了,忽然觉得自己后背有些疼,颤颤巍巍问道:“这八宝鸭太重口了,萧公子受了伤,得忌口吧?” 赵彩凤站在一旁听完这些话,先只鄙视了郑玉一番,明明买文章骗夫子什么的,都是确有其事的事情,倒是让他说的好像是别人冤枉了萧一鸣一样。只是……这动不动就打得爬不起来,也忒狠了一些。赵彩凤也未免对萧老三有些恻隐之心了,只开口道:“对的,这……八宝鸭重口,确实不利于伤口愈合。” 郑玉哪里听得下这些劝告,只开口道:“你们给我做就行了,少废话啰嗦的,我还欠他一百两银子呢,当然什么都得听他的。” 赵彩凤闻言,只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萧三公子看着面瘫,原来却是一个喜欢到处撒钱的习性吗? ☆、第84章 郑玉安排完了外卖,见时辰不早了,只着急道:“一会儿记得帮我送过去,银子直接记在账上,下回来补上。” 小顺子见郑玉要走了,只忙点头哈腰道:“那二爷您慢走啊,一会儿大厨做好了,就给您送去将军府。” 原来在古代,送外卖的业务也是有的,但大多数大户人家家养的大厨,都恨不得比外头酒馆里大厨的厨艺还高超些。有些大户人家私家厨房做出来的菜肴,说起来比宫里的御厨也是不差的。所以……喜欢叫外面的人,基本上都是吃腻了家里的菜色,想换换口味的。像普通的菜肴,家里的大厨学上几次也可以做的大差不差,可像八宝鸭这样有独门秘方的镇店之菜,只怕将军府的厨子就做不出来了。 小顺子去后厨下了单子,这时候店里头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赵彩凤便忙着招呼起了客人。一般大户人家点外卖,那都是派了自己家里人来取的,偏生郑二少爷这个猴急性子,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这会儿掌柜的听小顺子说了,也只蹙眉道:“从这儿到将军府还有三里路呢,要是近一点你提着去也就得了,这么远只怕还得叫辆车送过去,叫车的银子也给记在账上得了。” 小顺子只笑着道:“我还没坐过几次马车呢,谢掌柜的。” “谢什么谢,这么清闲的差使难道就便宜你了?一会儿店里就忙起来了,少了你怎么行,把小赵喊过来,让他跑这一趟吧,他长得还俊俏些,也不像你,一双招子喜欢乱转,省得进去了吓坏了将军府上的小丫鬟。” “掌柜的,您这叫说的什么话,我小顺子哪里就长得一副夜叉脸了,还能吓着别人了?” 谢掌柜只笑着道:“少贫嘴了,店里少不了你行了吧?小赵刚来,你好歹照顾些人家!” 小顺子挠了挠头道:“行咯,掌柜的还不是知道老板说要让小赵跟着你学算账,所以心疼自己徒弟了。” 谢掌柜只瞪了小顺子一眼,见外头客人又进门了,只开口道:“快去招呼客人去!” 赵彩凤到了谢掌柜跟前,才知道自己被派去给萧老三送外卖去了。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心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萧老三,要是可以见到,今儿就把这烫手的山芋给还了拉倒,这事情一天不解决,宋明轩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谢掌柜叫了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赵彩凤拎着放菜的篮子,从前头爬了上去,一旁谢掌柜的还嘱咐道:“你送了过去就早些回来,那些大户人家规矩大,可千万别出什么错。” 赵彩凤一个劲儿的点头,摸了摸手心居然还出汗了,看来果真是到了古代感觉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居然去一次高门大户还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赵彩凤忍不住自嘲一笑,前头车夫已经赶着马车动了起来。 这外卖送的也够奢侈的,叫一次车子也不少钱了。赵彩凤算了一下成本,还是不如自己出门吃的划算,也就是大户人并不在乎这些银子,只要满足口腹之欲就行了。 萧将军之前的十几年一直都在镇守边关,这两年大雍和鞑靼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边境的时局没有前些年那样紧张,他才有机会回京城里头住上一阵子。这乐坏了萧夫人,却苦了几个孩子。萧夫人管教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苦口婆心,哪里舍得用鞭子棍子,这萧将军一回来,整个就把军队那一套给搬回来了,动不动家法处置,家里几个小的都被打的背上要起老茧了。 萧老三年纪不小了,所以挨的打次数不多,可这一次真的是触动了萧将军的逆鳞了。萧将军一生耿介忠厚,人品贵重,如何就能生出这么一个弄虚作假的逆子来?萧将军气急了,鞭子就下的又快又稳,偏生他又是一个练家子,打人的时候可以不打坏衣裳,但衣服里面的皮肉却可以打烂掉。 所以……当萧夫人赶来阻拦的时候,萧一鸣已经快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 萧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萧一鸣,只一个劲的抹泪,“蒋妈妈,您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小时候从来都是最听话最老实的,怎么如今大了,就变成这样了?还是真的跟老二媳妇说的一样,是要给他娶一个媳妇进门,好好管教他一阵子,兴许也就成人了?” 蒋妈妈是萧一鸣的奶娘,从小看着萧一鸣长大,听了萧夫人的话,只笑着道:“太太,依我看三少爷也没什么大错,这还不都是科举给闹的嘛?” 萧夫人一时有些不明白,只擦擦泪道:“这科举就有那么难吗?我让他从文,不过就是想让他安安稳稳的在京城里过一辈子,别跟他父亲一样,在边关那么多年,一年连几天的团员日子也没有。” 蒋妈妈是真心心疼萧一鸣,闻言只开口道:“太太的心意是好的,可少爷他并不是这块料子,以前他三天两头在书院搞出一些事情,若不是太太瞒着,只怕也不知道要吃老爷多少鞭子,这次难得太太不知道,少爷就吃了这么大的苦,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秋闱了,少爷如今躺在床上,如何看书写字,这秋闱还如何考去呢?” 萧夫人一听,脸顿时就白了一半了,秋闱三年一场,错过了这一场,若是不开恩科,就要再等三年,到时候萧一鸣都二十出头了! “老爷居然下这样的狠手,他……他……”萧夫人说着,立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哭道:“他是存心不想让儿子好吗?” 这时候萧一鸣早已经醒了,但是想起对着自己老娘那张哭哭啼啼的脸也挺没劲的,所以只硬着头皮装睡,这会儿听蒋妈妈这么一分析,他忽然觉得这一顿鞭子简直是太值得了,若是因此能避过秋闱,那真是皆大欢喜了。 蒋妈妈只上前劝道:“太太其实也不用太逼紧了三少爷,不还有四少爷、五少爷吗?我瞧着他们两个脑子倒是比三少爷好很多,太太,我说句您不中听的话,我从小看着三少爷长大,他呀也许真不是读书的料子。每日里瞧着他在书堆里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疼。” 很多事情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比如郑玉那小子,虽然也是跟萧一鸣一样的德行,可人家脑子就比萧一鸣灵活很多,萧一鸣考秀才考了五年,郑玉则五年前就考上了秀才,之所以一直没中举人,大概也是因为举人实在是太难考了一些。 赵彩凤坐在马车里头细细的想了想,今儿既然有这个机会来将军府,不如就把这银子还给了萧一鸣得了,可她到底要怎么才能进去呢?赵彩凤只拧眉想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主意。 萧夫人见萧一鸣还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嘱咐丫鬟们好好服侍着,便起身离去了,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遇上了外头进来的小丫鬟,只向她福了福身子道:“回太太,永昌侯家的二少爷派了小厮来给三少爷送吃食,说是还有话要带给三少爷呢。” 一旁的蒋妈妈只开口道:“三少爷还没醒呢,你让那小厮放下了东西,留个口信吧。”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只是那小厮说他们家二少爷有东西让他亲自交给三少爷,所以奴婢只让他先在二门口等着了,回来瞧瞧三少爷醒了没有。” 萧一鸣一听说郑玉送的东西到了,那里还能睡得下去,只忙不迭在里头喊道:“我醒了,让那小厮把东西快送进来吧!” 萧夫人在院中听了,只嗔怪道:“少吃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如今你身上有伤,我让厨房给你熬个乌鸡三七汤过来。” 萧一鸣只忙道:“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赵彩凤没预料到他这一招还真的挺管用的,想来那个郑玉也有可能经常换小厮的,不然这丫头见了陌生的人怎么就半点疑心也没有呢? 赵彩凤只拎着菜篮子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她早饭吃的早,中午又没吃,这会儿闻到篮子里透出来的八宝鸭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约过了片刻,果然见一群人丫鬟拥着一个妇人从院子里头出来,赵彩凤抬眸略扫了一眼,见正是那日在紫卢寺遇见的萧夫人。赵彩凤只急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这时候方才为她通报的小丫鬟也跟着出来了,见了她只开口道:“你跟我进去吧,到了里头不要东张西望,知道不?” “知道知道,多谢姐姐指点。”赵彩凤只学着平常小顺子油滑的口气说了一句,只听那小丫鬟嗔怪道:“谁是你姐姐了,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厮,怪道我们家少爷都被你家少爷给带坏了,没事还讨了一顿鞭子!” 赵彩凤瞧着那丫鬟脸上透出那股子心疼的模样,心里笑道:这世上还果真是什么人都有人疼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啦~~~睡到十点还是困成狗,真的没救啦………… ☆、第85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可以看啦~ 将军府占地面积破大,光萧一鸣住的院子,看着前后也有两进。这些年萧将军在北疆镇守一方,军功赫赫,这宅子据说也是皇上所赐,更显皇恩浩荡。 赵彩凤跟着那小丫鬟进了二门,虽然是答应了她不东张西望的,但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在院中滴溜了一圈,只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进了萧一鸣住的院子,那小丫鬟只让她在门外候着,自己先打了帘子进去,只听里头传出娇滴滴的声音道:“那郑二少爷也真是的,刚走又派个小厮过来,一天到晚的有什么话要说的,你出去回了那小厮,就说三少爷还睡着呢,并不想听他什么话!” 这时候只听东里间传来萧一鸣的声音道:“云珠,你再这样,改明儿我就把你送给郑玉得了,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的房里念叨他。” 武将世家的公子哥并没有那些个文臣世家的公子哥娇贵,萧一鸣房里总共就八个丫鬟,除去四个贴身服侍的,还有四个小丫鬟都是打杂的,其他的事情都是粗使婆子干的。 这个云珠就是萧一鸣房里一等丫鬟的头头,不过萧一鸣早就看出来了,这丫鬟每次见了郑玉,就不太一样了。萧一鸣平常性子冷,对家里的丫鬟也就这样冷冷冰冰的,倒是郑玉很会说话,每次来都能把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哄的开开心心,自然就大受欢迎了。 云珠轻哼了一声,吩咐那个通报的小丫鬟道:“去把那小厮喊进来吧,让他在门口把鞋底擦擦干净了再进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到门口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彩凤,见她虽然只穿着粗布衣裳,但是都浆洗的很干净,脚底下的鞋子也很干净,并没有多少灰尘在上头。 小丫鬟便开口道:“你随我进来吧,我们家少爷还躺着呢,你要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别耽误了他养伤!” 赵彩凤只一个劲点头道谢,小心翼翼的跟着她进去。说起来这还是赵彩凤第一次进大户人家的房间里头,只那帘子一掀,便似有一阵清风拂过,凉阴阴的,把外头的暑气一扫而光。赵彩凤忍不住四下里看了一眼,只见房间的四个角落里,都放着一尺见宽的窖冰,架在宽口的青花瓷大缸上头,散发着丝丝的凉意。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做派啊……赵彩凤看见这些窖冰,忽然就有点舍不得把那银子还给萧一鸣了。一百两银子,对于萧一鸣来说,也许真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对于自己和宋明轩,那真是天上砸下来的一笔巨款。 但在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赵彩凤立马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人家有钱那也是人家的钱,她赵彩凤再穷,也没有到仇富的境地。 小丫鬟引了赵彩凤进去,里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或许是某一种金疮药的味道,赵彩凤心下暗想。这时候手里的篮子已经被小丫鬟接了过去,赵彩凤进去,就瞧见萧一鸣趴在床上,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鬟上前给他递上一盏茶。 萧一鸣低头抿了一口,抬起头的时候瞧见了赵彩凤,他一个惊讶,噗一口,把刚刚喝下去的茶吐了一半。那站在床前服侍的丫鬟只吓了一跳,忙放下了茶盏上去拿帕子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道:“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 萧一鸣清了清嗓子,稍稍缓过一口气,只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这位……这位小兄弟还有些话要说。” 众丫鬟闻言,只福了福身子,都退了出去。 赵彩凤站在离萧一鸣大约两丈远的地方,低着头小心的打量着萧一鸣,确认一下他的床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物品,让他随便一甩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连我家都敢来!” “三少爷误会了,是郑二少爷来八宝楼订了鸭子,让我们送过来的,我想着顺便还有东西要还给三少爷,所以就进来瞧一瞧。”赵彩凤不卑不亢的开口,只稍稍侧过身子,伸手从里头贴身衣服的兜里把银票给取出来。 “喂喂喂,你脱衣服做什么!”萧一鸣大惊道。 这个角度从萧一鸣的方向看过来,还真有点像在脱衣服,赵彩凤把银票从兜里取了出来,只走上前去,放在了房里中间的一个紫檀木束腰圆桌上,继续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要把这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还给你而已。” 萧一鸣抬起头看了一眼,见那银票已经摊平了放在桌上,只开口道:“这银子我已经给那个书呆子了,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可没有强买强卖,是他自愿卖给我的。” “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不想卖了!”赵彩凤只开口道。 萧一鸣这会儿也是真火了,他已经够倒霉的了,买了东西被人识破了也就算了,谁知道回家又讨了一顿打,讨了一顿打也就够意思了,如今卖家尽然跑出来说,他还不想卖了呢!这简直是狠狠的在打自己的脸啊! “我已经买了,概不退换!”萧一鸣只坚持道,想起这个事情还堵心呢,他现在认定了,赵彩凤是故意拿着银子来耻笑他的。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些不理解了,感情古代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得中二病的也不少。一个是卖了东西,反悔的;一个是买了东西,没捞到好处也就算了,还偏偏不肯退货的。 赵彩凤这会儿也觉得有些迷茫了,只看着萧一鸣那张冷冰冰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纳闷道:“你为什么不肯收下这银子呢?这本来就是你的,再说宋大哥那文章,也值不了这么多钱,你都没弄清楚行情就随便给钱,买亏了也不知道,如今给你送回来,有什么不好呢?” 萧一鸣心里正赌气,哪里肯要这银子,也只看着赵彩凤问道:“小媳妇,你这脑子是不是也被那书呆子给同化了?好好的有银子不要吗?你在八宝楼打工,一个月能赚几两银子?你们上京赶考,兜里藏了多少盘缠?哪里有像你们这样,得了银子还往外推的人呢?” 赵彩凤想了想,他还说的真有些道理,这世上有几个人是会把银子往外推的?可这银子不得不推啊,要是收了,宋明轩只怕还是得别扭死,况且,这银子也确实不该他们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件事就当是我们的不是,连累萧公子挨了一顿鞭子。宋明轩的那篇文章真的不能卖给你,做学问是不能弄虚作假的,我不希望他将来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会扼腕叹息,如果我们收下了你的银子,那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赵彩凤对那些文人气节虽然说不上有多崇敬,但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寒门学子就是这样,穷酸的要死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萧一鸣只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忽然觉得她怎么越看越顺眼了,想起她如今跟着宋明轩肯定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光景,好容易得了一些银子,还被宋明轩哄着送回来,只叹息道:“小媳妇,要不这样吧,你悄悄的把这银子收起来,不告诉他不就得了,你嫁了这样的男人,也是你命苦,但我敬佩你对她的情意,这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 赵彩凤长大了嘴巴,下巴颏差点儿要掉下来了,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模样,还当真觉得这萧一鸣够观察细微,连这些都考虑到了。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当真是对宋明轩情深义重啊! 赵彩凤只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额头道:“谁告诉你我是他媳妇了,少自作聪明,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这银子我是不能要的,萧公子还是好好养伤,争取考上个举人,在将军和将军夫人面前争一口气吧。” 萧一鸣听了,只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这小丫头的毒舌程度,简直是无人能比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掐的这么准!现在谁跟他提科举他都要跟谁急的! 赵彩凤看着萧一鸣这次被自己个激怒了,只忙不迭道:“话我已经说完了,银票也送回来了,总之多谢萧公子那日在八宝楼替我解围,也多谢萧公子把那会讲的请柬扔给我。” 赵彩凤说完,只忙不急都转身走了,萧一鸣正想喊住她,才一动身体,后背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只好撑着床沿,对赵彩凤喊道:“你回来……这银子我也不要!” 这下动静一大,外头的丫鬟都进来了,她们几个又没弄清楚情况,见圆桌上放着一百两的银票,只小声问道:“三少爷,这是永昌侯二少爷还回来的吗?前几日我还听二少爷房里的丫鬟说,郑二少爷骗了二少爷一百两银子,我还当是自己听错了,这么说竟是真的?那这银子,要不要去还给二少爷呢?” 萧一鸣一听,一张冷脸拉得更长了,只沉声道:“少管闲事!”萧一鸣又看了一眼自己跟前这几个丫头,心里只叹息道:怎么自己的丫鬟就没有一个跟赵彩凤这样的呢?人家对自己的男人那叫一个好,自己的丫头却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 ☆、第86章 赵彩凤从萧一鸣的院子里出来,忽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只抬起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心道她还真不是那种可以安心享受不义之财的人,果然银子虽然没了,但是心里头舒畅了很多。 这时候,正好有两个小丫鬟端着盘子从赵彩凤的面前经过,两人只闲聊道:“慧珠姐,你说这紫卢寺的状元泉有用吗?太太指明说从现在起,三少爷所用吃用上用到的水,都派人去状元泉打回来,万一三少爷这次要是没中举人,那岂不是又要挨罚了?” 另外一个穿雪青色裙子的丫鬟只笑着道:“你这丫头,做你的事就好了,多什么嘴呢,依我看我们这个三少爷呀,就是喝一辈子状元泉,只怕也难考上状元的。” 这丫鬟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只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赵彩凤这才想了起来,她也给宋明轩打了一水囊的状元泉呢!只可惜回来之后,那水囊就挂在了灶房的墙上,两人谁都没想起这个事情来,如今算算,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第38节 赵彩凤心道,这泉水应该没有过期变质这一说,今晚赶紧就回去烧熟了,让宋明轩象征性的喝上一口,也就完事儿了。 因为把银子还给了萧一鸣,所以赵彩凤今儿做事也特别有精神,晚上忙完了夜市之后,几个伙计先走了,只留下赵彩凤和小顺子两人一起关门打烊。平常这个时候宋明轩早已经在对门的宝善堂门口等他了,可今儿赵彩凤往外头看了几眼,愣是没瞧见宋明轩的人影。 赵彩凤心想,难道是宋明轩看书错过了时辰?或者是劝了他这么久,如今终于肯听话了?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明轩没有出现,赵彩凤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做事也没有方才利索了。 那边小顺子把楼上的房间扫了一遍,见赵彩凤还没把楼下大厅里的凳子往桌桌子上搬好,只开口道:“小赵,你好歹利索点,早些回去!” 赵彩凤忙应了一声,只匆匆把凳子往桌子上搬,再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瞧见外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宝善堂的门口,只是看着神色匆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赵彩凤见宋明轩来了,心里顿时就觉得有着落了一般,搬起桌子就更快了。只等她搬好桌子的时候,再抬起头一看,宋明轩怎么就又不见了呢? 赵彩凤把抹布往肩头上一甩,只忙走出店外看了一眼,见宋明轩正弯着腰,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原来今儿宋明轩一个人在家复习,中午的时候去灶房拿吃的,忽然就看见墙上挂着的那个水囊了。这水囊里的水还是前几日赵彩凤去紫卢寺上香的时候亲自排队去为他取的,宋明轩想起这些,便觉得心里暖暖的,只拔开了水囊,稍稍的抿了一口,又觉得那泉水很是甘甜。 这时候恰巧又是三伏天气,热的要命,他一时觉得有些口渴,就多喝了两口,直到下午看书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跑了三四趟的茅房,宋明轩实在是扛不住了,便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结果就睡过了时辰,差点儿来晚了。 可谁知道刚到了这里,肠胃又难过了起来,他一时没能忍住,就扶着墙吐了起来。 “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赵彩凤见宋明轩这样,只忙不迭就迎了过来,直到她走到宋明轩的跟前时,才发现原来宋明轩正在呕吐! “没……没事,大概是吃坏了肚子。” “你吃什么吃坏了肚子?”赵彩凤只着急问道,这几天虽然天气人,但赵彩凤也是一个很懂个人卫生的人,从来被给宋明轩吃额隔夜饭,每天都是早上做好饭菜才来店里帮忙的,虽然家里条件是不太好,但她们家没什么荤腥,连苍蝇都没有几只,应该不可能吃坏什么肚子的。 宋明轩哪里敢说自己误和了那水囊里的水,这会儿他又难受,有不好意思,越发脸就涨得通红的,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见赵彩凤着急,又劝道:“没事,我真的没事。”可话才说一句呢,人又吐了起来。 赵彩凤这下可是真着急了,只扶着他往八宝楼里头坐下,向小顺子打听道:“小顺子,这附近有大夫吗?” 小顺子扫好了地直气腰来,看着宋明轩面色苍白的样子,也上前关心道:“小赵你哥病了啊?” 赵彩凤只点点头,小顺子想了想道:“对面宝善堂坐堂的陈大夫家离这儿近一点,不然我去帮你们喊来,不过都这个时辰了,人家未必愿意出来,况且……”小顺子看了一眼赵彩凤和宋明轩,宝善堂的大夫出诊的银子向来不便宜,就他们两人只怕未必能负担的起啊!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这光景,倒是有几分像急性肠胃炎,这病在现代算不了什么,到医院挂一晚上抗生素就能压下去了,可在古代上哪儿找什么抗生素啊,还不得熬中药上,中药在赵彩凤的记忆中,是不吃上个十天半个月不会起到疗效的。 “去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赵彩凤看着宋明轩捂着肚子的样子,就知道他忍的很难受,只开口道:“后头有茅房,你先进去方便一下吧。” 宋明轩扶着墙进去,又扶着墙出来,小顺子也算腿脚快,没过多久,果然就把陈大夫给请来了。 陈大夫喊了宝善堂里面值夜的伙计开了门,把宋明轩请了进去,细细的把过脉搏之后,只开口对赵彩凤道:“令兄长原本就寒湿困脾,脾胃虚弱,大概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所以触发了病根。” 赵彩凤只又盯着宋明轩看了一眼,见他拉的眼神都有些呆滞了,感觉到赵彩凤的视线,又忍不住紧张了几分,倒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样子。 赵彩凤看着他这幅样子,又不好意思怪他了,生病吃药,受苦的总归是他自己,如今考科举的日子又近了,总要养好了身子才行。 赵彩凤付好了诊金,抓过了药材已经是亥时三刻的样子了。这时候路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赵彩凤一手拎着中药,一手扶着宋明轩,两人借着路边店铺外头点着的长明灯,缓缓的往讨饭街过去。 一路上宋明轩一句话也没说,赵彩凤也一句话没问,毕竟大夏天的,没准吃到了苍蝇屎也是有的。 赵彩凤看着他那一脸苦相的样子,只问道:“好些了没有?” 宋明轩吐的口干舌燥,拉得脚底打飘,但心里却还担心着赵彩凤会来质问他,因此一直都紧绷着神经,如今见赵彩凤居然没问她原因,顿时觉得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只点头道:“好多了。” 赵彩凤便道:“回去你先房里躺着,我熬好了药端给你,明天也不着急看书,在家里躺一躺,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宋明轩便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脸颊,见她并没有怒容,只开口道:“我……我今天看见灶房墙上挂着的水囊,里面放着状元泉的水……” 宋明轩说到这里,赵彩凤就全明白了,原本还不生气的呢,这会儿火气也冒了上来,“那水都隔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会想到去喝呢?” 宋明轩低下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当时一想到这谁是赵彩凤辛辛苦苦排队取来的,他就鬼使神差的多喝了两口。 赵彩凤见他这一脸小鸡啄米认错的模样,也不好意思说他了,反正事情已经出了,肚子已经拉了,银子已经花了……如今再把他骂一顿,似乎也没有啥用处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叹息道:“今天才把那一百两银子还给了萧公子,这下你生病又要花银子,看来我们真的是要省俭着点花钱了。” 宋明轩听说赵彩凤把银子还了,心情也豁然开朗了几分,只问道:“萧公子今儿去你们八宝楼吃饭了?” “没有,他因为买文章的事情被萧将军知道了,挨了一顿鞭子,如今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呢!” 宋明轩只吓了一跳,想起萧一鸣挨鞭子终究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还觉得有些同情他,只开口道:“说起来,要是我当时坚持不把文章卖给他,没准他也就不会挨打了。”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给病痛折磨的苍白苍白的脸色,只笑着道:“你还同情他呢,你怎么知道他不向你买,就不会去问别人买了?”赵彩凤心中暗想,要不是那郑玉掉链子没给萧一鸣捉刀写一篇出来,萧一鸣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说来说去,萧一鸣的悲剧其实也就是在于交友不慎方面了。 不过郑玉也还算够意思,至少知道兄弟被打了,还能订一只鸭子让人送到他府上,让他过把馋瘾…… ☆、第87章 两人走两步歇一步的挨到了家,都已经快亥时三刻了。这时候讨饭街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几家院子里养的狗听见了动静,汪汪的叫上几声。 赵彩凤扶着宋明轩房里先躺下了,到院子里给他熬药,索性灶房的角落里头放着一个煤炉。平常赵彩凤嫌弃点火太不方便,从来没用过,不过今儿要熬药,也只能把煤炉烧上了。 赵彩凤花了小半刻的功夫,才把煤炉给点起来,结果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熬药的药钵子,这下可是难道了赵彩凤了。 赵彩凤打开门往外头看了一眼,左邻右里基本也都睡了,家家户户关着门,房里也没透出半点光来。只有东隔壁的吕大娘一家,院子里磨豆浆的石磨还在骨碌碌的响着。 赵彩凤看了一眼刚刚起身又往后面茅房跑了一次的宋明轩,决定过去试试运气。 做吃食生意那都是起早贪黑的活计,吕大娘老两口亥时收摊之后,回来还要磨一会儿豆子,把明天早上做早市的东西准备出来,说起来也真是辛苦。赵彩凤在外头敲了一下门,问道:“吕大娘在吗?我是隔壁彩凤。” 两老这时候真一边磨墨一边唠嗑,听见外头赵彩凤的声音,只迎上去开门道:“彩凤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方才老头子还说,瞧着你家房里没点灯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今儿我大哥去接我,结果闹起了肚子,我带他看了大夫,可回家才发现家里头没有药罐子熬药,所以才来问问大娘,不知道你家有没有药罐子?” 吕大娘闻言,只笑着道:“我家什么都缺也不可能缺药罐子,不过倒是好些年没用了,你拿回去得洗一洗。”吕大娘说着,只吩咐道:“老头子,去把灶房的药罐子拿出来给彩凤。” 吕大爷听了,只开口道:“丫头你等一会儿,我洗洗再给你,只怕上头都落灰了。” 赵彩凤连忙道了谢,在院子里一边等,一边帮吕大娘磨起了豆子,吕大娘便打开了话匣子,跟赵彩凤说起了以前的事情:“我和我家老头子原来也有一个儿子,可惜前些年京城闹瘟疫,给病死了,说起来还是我们耽误的他,当时只一心想着多赚些银子,留着将来给他去京郊买一块地,娶媳妇用的,结果现在连人都没了……” 吕大娘说到这里只一个劲的擦眼泪,赵彩凤只安慰道:“大娘,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也怨不得你们,如今你们两老把日子过好了就成了。” 吕大娘只叹了一口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如今我都对我老头子说,生意没什么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身子骨重要些,我们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如今连个养老送宗的人都没有了。” 赵彩凤见她话说的伤感,也不知怎么劝,只开口道:“说起来是养儿防老,依我看儿子也未必能靠得住,你们两老存些银子,到时候回老家置几亩田地,收收租子,岂不是比在这里早出晚归的舒服些?” 吕大娘听了赵彩凤的话,也只跟着笑笑,开口道:“话是怎么说的,可瞧着人家儿女成群的,自己膝下冷冷清清的,终究是觉得少了些。” 赵彩凤也理解吕大娘的心情,只笑着道:“都是看着热闹,养起来可就累了,就说我娘吧,一个人拉扯我们四个,才三十出头些年纪,都老得不像话了,如今我舅舅又去了,我娘还要侍奉我姥姥姥爷,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了。” 赵彩凤说到这里,倒是真的有些想杨氏了,也不知道杨老头最近面摊的生意如何?赵武的功课如何?赵彩蝶有没有接到镇上? 吕大娘只跟着道:“那你娘可真不容易啊!” “可不是,确实不容易。”赵彩凤叹息的点了点头,大概越是这么不容易,所以才越希望她能成举人老爷的太太吧。 这时候吕大爷已经拿着洗好的药罐子出来,只开口道:“彩凤,药罐子我给你洗干净了,早点熬好了药洗洗睡觉吧,明儿还要上工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你们俩老也早些睡,你们可是五更天就要起的,没几个时辰了。” 两人送了赵彩凤到门口,看着她关门进了自己的院子,吕大爷这才开口道:“这么好的丫头,可惜我家荣儿是个没福的。” 吕大娘看着也是羡慕的紧,只开口道:“老头子,我听伍大娘说,那秀才家里并没有老爹,只有一个寡母,你说要是你认了他做干儿子,往后我们照应着他们一起过,那不就等于我们有半个儿子了吗?” 吕大爷只抬起头睨了吕大娘一眼,冷笑道:“你想得美啊,人家再过两个月没准就是举人老爷了,到时候还能不能认识咱们还两说呢,竟做白日梦呢,想着当举人老爷的干娘了。” 吕大娘被吕大爷这么一说,自己也笑了,只打嘴道:“你就当我做白日梦了,不行吗?我还不能想一想吗?” “你尽管想,只是别说出来,省得让人笑话了。”吕大爷只关门道。 赵彩凤回了小院,急急忙忙把浸泡好的中药灌到了药罐子里熬了起来。最近她睡觉都比较准时,鲜少有熬夜这回事情了,所以今儿才熬了一会儿,就觉得瞌睡的不行了,只一个劲的打起了哈欠。 那宋明轩这时候也是夜不能寐,肚子一会儿疼,一会儿拉,足足又折腾了好一阵子,这大夏天的一折腾又是一身汗,他也睡不着,索性就在房里点上了蜡烛,就这火光看起了书来,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学习效率,不过就是消磨一下时间得了。 赵彩凤往房里看了一眼,见宋明轩窗口上坐着呢,那样子就跟得了鸡瘟的鸡一样没精打采的,看着真是让人又同情又痛恨,只忍不住开口道:“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光景,你自己不清楚吗?上回乡试是怎么灰溜溜的回去的,你也忘了吗?” 宋明轩被赵彩凤说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听那边赵彩凤又继续道:“药好了,赶紧过来喝下去了早些睡觉,这时候还装看什么书呢?一眼看进去的,转头就上茅房给拉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的实在好笑,也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拖着软绵绵两条腿来到院中,低着头站在赵彩凤的跟前。赵彩凤从药炉子上拿起药罐子,咕噜咕噜倒出一碗药来,对宋明轩道:“凉一会再喝,别烫着了。” 宋明轩这会儿是拉的脸色苍白,所以再怎么不好意思也红润不起来了,只任命的点了点头,那边赵彩凤只打了一个哈欠,去厨房里头打了水洗洗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睡过头了,难得不用来来回回的跑茅房,这一觉睡的确实舒服。赵彩凤临走时候把药熬好了,又留下了中午和晚上的饭菜,去八宝楼上工了。 才到门口的时候,就瞧见几个伙计都在门口蹲成一排,小顺子见赵彩凤来了,也只向她招手道:“小赵过来过来。” 赵彩凤便好奇的凑了上去,只听其中一个伙计凑过来道:“听说老太太去了,老板要带着谢掌柜回十里庙办丧事,弄不好这几天还要歇业呢!”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多了几分可惜,八宝楼的生意是真好,她虽然如今还没有摸清楚这店里的成本利润,可看着每日客似云来的样子,就知道反正不可能亏本的。 这时候小顺子只开口道:“听说老板还要带几个伙计回去帮忙,这忙白事是有赏银的,一会儿老板要是点人,小赵你可机灵着点。” 赵彩凤明白小顺子的好意,但想起宋明轩还病着呢,只叹息道:“小顺哥,你忘了我哥还病着呢,这几天我可脱不开身了。” 小顺子只一拍脑门道:“差点儿忘了你那宝贝疙瘩一样的哥哥了,行了,要是我去了,回头赏银分你一半。” 赵彩凤只笑着连连点头,这时候谢掌柜的从二楼开口道:“小赵,你上来一下,东家找你。” 赵彩凤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老板要炒自己鱿鱼吧?怀着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赵彩凤只深呼了一口气,噔噔噔的往楼上去了。 谢掌柜见了赵彩凤,眯着眼睛笑了笑,问赵彩凤:“店里头菜谱如今可熟悉了,什么菜什么价都有数了没?” 赵彩凤没啥特长,就是上辈子学习特好,天生过目不忘,这几日在八宝楼打工,早已经把菜谱上所有菜的标价都记下来了,只开口道:“掌柜的只要你问的出来,我就能答得出来!” “不赖呀,看来是用了脑子的。”谢掌柜笑着,引着赵彩凤进了黄老板平时来店里办公的房间,那边黄老板见了赵彩凤,只开门见山道:“家里的老太太没了,我原本想着八宝楼歇业个几天,带谢掌柜回去张罗丧事,谢掌柜的说,店里头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让你帮忙记录一个流水账,等他回来了再做总账,小赵,你若是应的下这件事情,月底再多加你一吊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完成啦~~~么么哒~~~ ☆、第88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睡迟了,替换迟了,所以…………留言发红包弥补一下下= =嘤嘤嘤 赵彩凤也确实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她才来店里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虽然自认为表现很积极,但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其实对于黄老板和谢掌柜来说,还当真是有些冒险的。 赵彩凤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像八宝楼这样的酒馆,一天的营业额少说也要有上百两银子的。虽然赵彩凤如今也算是见过大额银票的人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是相当不简单的。 “这会儿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一个又识字又会记账的人,小顺子虽说用的熟了,可他不认识字,我瞧着他最照应你,别的伙计也都听他的,所以让你来管着这几天的账务,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毕竟我招你来,就是想给谢掌柜找学徒的。”黄老板说着,又道:“再说了,我和李全十几年的交情了,他的侄子我也信得过。”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赵彩凤若是再推脱也说不过去了,况且这几天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把一个酒馆的运营全部都给熟悉下来。而且,对于赵彩凤一个现代知识分子来说,记录一下日常的流水账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黄老板、谢掌柜,你们就放心回去吧,我会好好把账务记清楚的,还有老板您说的一吊银子,真的不需要的,我一个做学徒的,哪里还能要银子呢!” 黄老板听了,也很高兴,只点头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人,行了,老谢,你下去把你的事情和小赵交代一下,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出发吧。” 赵彩凤见黄老板脸上还带着几分伤感,只劝慰道:“老板,你节哀顺变,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也是高寿了。”古代人的寿命都比较短,赵彩凤瞧着黄老板大约有四十岁出头的光景,那老太太肯定也要有六十了,在古代活六十也确实算高寿了。 黄老板只叹了一口气,眉宇又紧了紧,只点点头放他们下去。 到了楼下,往柜台里面一站,赵彩凤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沉甸甸了起来。谢掌柜只把伙计们和后厨管事徐师傅都叫到了跟前,开口道:“老板家出了点事情,这几天我要跟着他回去一趟,八宝楼照常营业,小赵暂时管着账房,你们有什么要支银子的事情都往她这儿来,还有你们几个,干活稍微卖力些,你,还有你,一会儿跟着我和老板一起回十里庙去。” 第39节 小顺子见自己没被点到去十里庙,顿时老不高兴的,只皱着眉头向掌柜的讨好道:“谢掌柜,这么这次老板没想着我呢?”往常十里庙黄家要是有什么红白喜事,黄老板最喜欢带着小顺子回去,他嘴巴活络,把客人们都招待的欢欢喜喜的。 “这次是办丧事呢,要你这张油嘴做什么?万一逗的客人都笑了起来,那可多尴尬啊!” 小顺子想想也是,那边谢掌柜的又开口道:“小赵才来,你得帮着他一点,那几个小家伙要是有不服小赵,要欺负他的,还不得你罩着小赵?” 小顺子一听,顿时有了精神,只笑着道:“保证完成任务!” 谢掌柜的把平常记录流水账的几个本子和结账等级的册子都拿出来,向赵彩凤一一交代清楚了,又交给她一把钥匙道:“这是店里头放流水银子那匣子的钥匙,有送菜的老板要结账的,银子都从这里头出,其他一些大宗的货物都是月底一批批的结账的,用不着这里头的银子,你只要点清了东西,签章就可以了。” 赵彩凤只一边点头,一边检查了一下里头银子的数落,和谢掌柜说的一样多,又把匣子给锁上了。谢掌柜也跟着点头,觉得赵彩凤很是谨慎,做账房的最忌粗心大意,每一次交接都必须要做到银货两讫。所以看见赵彩凤检查他留给她的银子,谢掌柜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很赞赏。 谢掌柜交代完了这些,已经快过巳时了,马上就是开市的时候了,谢掌柜的又开口道:“小赵,从明儿开始,你辰时初刻就要过来,因为那些送菜的店家都是一早就来的,你来迟了,后厨那边收到菜就要迟了,到时候来不及摘洗,就会影响到中午的生意了。” 赵彩凤只连连点头,心想谢掌柜也确实不容易,每天差不多也要最后一个下班,早上却也要这么早就过来。 说话间徐师傅带着一个小厮过来谢掌柜这边支银子,“一笼芦花鸡五只,两笼板鸭十六只,一共是一两银子半吊钱。” 赵彩凤看着谢掌柜的拿着算盘飞快的拨来拨去的,最后只点了点头道:“一共是一两银子四百八十文钱,上回你让了我们五十文,这回我让你们二十文,总共给你一两银子半吊钱。” 那拿钱的小厮只一个劲的点头道:“还是掌柜的算的明白,那就多谢了。” 谢掌柜从钱匣子里数了银子给了那小厮,见赵彩凤面露疑色,只开口道:“你是再想,明明我可以只给他四百八十文,为什么直接给他半吊钱?” 赵彩凤心里也确实觉得奇怪,便点了点头,只听谢掌柜的道:“这二十文钱我就是给他,他也不会去给他老板的,不过就是给他当个跑腿费罢了,他家的鸭子肉厚肥油少,做八宝鸭最适合,这十六只也只够一个午市的,下午他们还要再送一回,到时候你就别管了,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 赵彩凤只一个劲的点头,一会儿又来了送米的,送米的是月结的,所以谢掌柜的只登记了账务,等到了月底的时候,米铺的老板会差人带着收条来取银子的。 赵彩凤这几天最主要的任务,其实就是收银,所谓掌柜的,其实也就是收银员+出纳+成本会计。 赵彩凤见谢掌柜要走了,忙不迭又问道:“谢掌柜,平常我虽然没在意,但有时候也瞧见有客人跟你讲价钱的,咱们店的菜品那都是明码标价的,遇上那些喜欢和你讲价格的客人,你都是怎么打发了他们的?” 赵彩凤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打折这一说,但是赵彩凤相信无论在哪个年代,喜欢讲价钱的人肯定到处都有,她是一个性格果断的人,最怕遇上这样的事情,平常她出去买东西那都是一口价的,这要是碰上了人跟自己降价,倒是不好应付了。 谢掌柜听见这么眉头也皱了起来,看来他也是觉得这个事情不好打发,只皱着眉头道:“若是老主顾,少个一二十文钱那也不打紧,若是不熟悉的,那就告诉他们,下回来吃的时候就便宜些,反正我年纪大了,说过的话容易忘,见过的人更容易忘,等下回人来了,只装作不认识就拉倒了……” 赵彩凤没想到谢掌柜还是这么一个会和稀泥的人,平常看着他老实大好人一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和稀泥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看来在这一点上,赵彩凤是得不到真传了。 黄老板打点好了东西,喊了谢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先走了。临走时候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般,等两人走了之后,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顺子原本就相当于一个大堂经理的样子,招呼起客人来殷勤的很,以前他闲下来就喜欢找赵彩凤唠嗑几句,如今闲下来就靠到柜台前头,和赵彩凤闲聊。 “我说小赵,有没有发现今儿的生意特别好?” “有吗?”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厅,和往日一样座无虚席,只笑着道:“我看着和平常差不多啊!” “那可不一样,有你在这儿站着,可比谢掌柜招人多了。”小顺子贼溜溜的笑着道。 饶是像赵彩凤这样的厚脸皮,也忍不住稍稍觉得面上有些热,只瞪了小顺子一眼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小顺子只哈哈笑了起来,又去门口招呼起了客人来,赵彩凤低头研究着谢掌柜留下来的账本,心里正得意,忽然间只觉得下身某个地方哗啦啦的一股热流滑落下来,赵彩凤心道一声不好,脸颊顿时红成了一片了。 这几日太忙,再加上古代又没有个日历,赵彩凤一下子就把日子给糊涂了,连大姨妈要到访的日子都给忘了。 最近天气又热,店铺里的小二都穿着短打,赵彩凤便也跟着穿着短打,可如今这样一来,当真是连一块遮屁股的布都没有了……赵彩凤两腿僵硬,急得团团转,这会儿又有客人过来结账,她只好笑着打起精神来,把账先给人家结了。 这时候小顺子从楼上招待完了客人回来,正想着走到柜台跟前和赵彩凤唠嗑几句,被赵彩凤给喊住了道:“小顺哥,咱两是不是兄弟?” 小顺子瞧着赵彩凤那张红扑扑的脸颊,顿时心跳跟漏了一拍一样,只一个劲的点头。 “那我有什么事儿,你能替我保密吗?” 小顺子又看一眼赵彩凤,瞧着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人,只又点了点头,赵彩凤只苦着一张脸凑到小顺子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顺子听完,一双眼珠子已经瞪了和铜铃一般大了…… ☆、第89章 小顺子听完赵彩凤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处于宕机状态,这会儿正巧有客人跑来结账,赵彩凤忙不迭的去招呼客人,小顺子只傻愣愣的扭头看着在一旁打算盘忙结账的赵彩凤,很努力的咽了咽口水。 感情这一阵子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小赵居然是个……是个大姑娘?小顺子只努力盯着赵彩凤的脸看了半天,终于认定是自己眼瘸了,这么明显的大姑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肯定是平常看多了小马儿那样的娘娘腔了,所以才丧失了对女人的辨认能力? 小顺子想起方才赵彩凤交代的事情,只拧眉垂下了脑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终于,在半柱香时间之后,赵彩凤换上了小顺子借给她的干净裤子,征用了掌柜的平常记杂事打草稿用的毛边纸,算是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大的难关。 小顺子看着赵彩凤从后头的茅房出来,脸上还觉得**辣的,只稍稍上前问:“小……小赵,你说你这是……” 赵彩凤只慌忙小声道:“小顺哥,你说了要帮我保守秘密的,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一个姑娘家,出来找活多不容易,我哥还要考科举呢,我总不能跟他一起在家里呆着,总要坐吃山空的。” 小顺子听了,也只同情道:“你说的也是,这京城里确实也没有姑娘家能找活干的地方,除非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可那又是要签卖身契的,京城里头招女工且不签卖身契的地方,也就只有绣坊和宝育堂了,你难道不会绣花吗?” 小顺子抬眼看了赵彩凤一眼,从她脸上那尴尬的表情,也知道绣花大概并不是赵彩凤所擅长的,小顺子又道:“宝育堂又要那种生过孩子的,说起来你这样的,确实似乎没地方去了。” 赵彩凤急忙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合着双手对小顺子拜了拜道:“拜托拜托,小顺哥,千万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等我哥过了秋闱,我也要跟着回去的,横竖就这两个月的光景。” 小顺子瞧着赵彩凤的样子,也心软了,只开口道:“你自己留个心眼,像毛二、林狗这样的,都不是什么好鸟,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姑娘,准没好心思。” 赵彩凤见小顺子答应了下来,只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不打紧,我还有小顺哥罩着呢!” 小顺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忽然就乐呵呵的,只抓了抓脑门,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道:“那你先帮着,我去招呼客人去!” 赵彩凤熬到了晚上,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总共花掉了谢掌柜一打的毛边纸,赵彩凤想了想,明天少不得要自己带点过来补上才好,不然谢掌柜的回来,还以为自己在店里头吃纸呢! 赵彩凤只把今天一天的流水账登记好了,又清点了一遍匣子里的银子,最后拿钥匙锁上了匣子,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已经在对门的药铺招牌底下等着了。 这时候小顺子正在关门打烊,见了宋明轩便开口道:“小赵,你哥来了。”如今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宋明轩天天回来接赵彩凤下班了,这样的大姑娘大半夜自己走回讨饭街那样的地方,确实不□□全。 赵彩凤收拾妥当了,出门走到宋明轩的跟前,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只开口问道:“今儿还拉了没有?” 宋明轩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一脸不好意思,那边赵彩凤只笑着道:“没事就好了,药有没有按时吃。” 宋明轩又点头道:“药吃了,饭也按时吃了。” 赵彩凤今天大姨妈第一天,又累了一整天,这时候浑身酸痛,宋明轩见了便开口道:“家里烧了热水,你回去可以泡个澡。” 赵彩凤只摇摇头道:“今儿不想泡了,有些累。” 宋明轩以为赵彩凤还在生气他吃坏肚子的事情,一路上都不敢再啃声。走着走着,赵彩凤忽然就停了下来,身子崩的紧紧的,这该死的姨妈,每次都在她最没有准备的时候,给她最致命的打击。 宋明轩见赵彩凤忽然不走了,也吓得停下了脚步,足足等了半晌,也没见前头赵彩凤有动静,一颗心一直就提心吊胆的。忽然就瞧见赵彩凤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往前迈出了一步,可下一秒却又僵住不动了。 “彩、彩凤,你这是怎么了?”饶是一向比较镇静的宋明轩见了赵彩凤这个模样,也忍不住就紧张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赵彩凤正面如死灰的接受着姨妈的折磨,方才她才觉得好一些了,谁知道一迈步子,顿时就觉得大腿上热热的东西就往下滑了。看来这毛边纸的吸水程度真的是没法和卫生巾相比的,赵彩凤狠下心又往前走了一步,又是咕噜一下,让她不得不又钉在了原地。 这时候面如死灰的赵彩凤已经心如死灰了,咬了咬唇瓣道:“宋大哥,你走过来一些,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宋明轩一脸茫然的走到赵彩凤跟前,赵彩凤才低着头,红着脸道:“我……我癸水来了。” 宋明轩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略带苍白的脸颊顿时也泛起了一丝红晕来,只开口道:“那……那你别动,我背你回去。” 赵彩凤看了一眼这两天拉稀拉的脸颊都凹进去的宋明轩,只一脸担忧道:“你自己走路都打飘呢,能背的动吗?” 宋明轩只觉得胸口一痛,莫名就收到了千万点的伤害,硬着头皮道:“那……那咱们慢慢走回去,你看行不?” 幸好这会儿是大晚上,照明全靠月光,且又没有行人,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到赵彩凤血染的屁股。又过了良久,等赵彩凤觉得下面潮湿的感觉略好了一些,两人这才又开始往小院进发。 赵彩凤一回家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再翻了一遍自己的包裹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忘记带了月经带。赵彩凤这会儿真是连脾气也没有了,只略略的洗干净了,问宋明轩借了几张毛边纸应急,找了面料和剪刀出来,跑到灶房去抠草木灰去了。 灶膛里头才烧过,里面的灰还热乎乎的,赵彩凤一边抠灰一边就觉得委屈极了,其实在古代怎样恶劣的生活条件都能忍,但唯独这一点不能忍啊! 她还记得她来这儿第一次来大姨妈,那时候刚穿越过来不久,就一直窝在家里头,月经带都是杨氏给她准备好的,自己都没经过手。 如今想起来,愿意为自己准备这些东西的人,除了自己的亲妈,还能有谁呢?赵彩凤想到这里,忽然就不难过了,只咬了咬牙,用小簸箕装了一些草木灰,放到一旁备用。 因为时辰不早了,所以赵彩凤只缝了两个就觉得眼睛睁不开了,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宋明轩知道这事情羞于启齿,所以也不好意思来打扰赵彩凤,只是在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往灶房这边听一听动静。直到听见赵彩凤起身去睡的声音,宋明轩这才站了起来。 赵彩凤累了一天,头沾了枕头就睡着了,虽然来了大姨妈,但是她身下垫了油布,也烦不了了。 宋明轩走进灶房,借着月光瞧见赵彩凤做剩下的布料和针线,还有小半簸箕的草木灰放在一旁。 他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许氏总告诉他,男人接触这些女人的东西是要沾晦气的,以至于以前如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背着自己的。 可这时候的宋明轩却执拗的想,就算沾了晦气那又怎样,他有彩凤在身边,天大的晦气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宋明轩想也没想,点上了油灯,只坐下来用剪刀把面料剪成了长方形的块状,缝成了一面开口的小袋子,将草木灰放进去,又用针线绞了起来,做成一个个小枕头一样的东西。他曾经偷偷的瞧见过如月,就是把这个小枕头一样的东西放在那月经带上垫着的。 宋明轩早上起的晚,这会儿倒是不困,只越做越来了精神,索性又凭借记忆中偷看见的晾在角落里的月经带的造型,做了几个出来,都折叠整齐的放在桌沿上。 做完这些,宋明轩也觉得头晕眼花的,只伸了一个懒腰,揉着眼睛进房间自己睡觉去了。 赵彩凤第二天一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一来是今天起要提前上工了,二来也是想着当着宋明轩洗那些鲜血淋漓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太好,可当她瞧见厨房里四脚桌上放着的那一排整齐的小枕头时,一向觉得自己很难被感动到的赵彩凤也顿时就红了眼眶。 这会儿天色刚亮,赵彩凤静静的听了听,房里传来宋明轩略带粗重的呼吸声,看来是睡得很熟,赵彩凤只撇嘴笑了笑,抱着这些东西,收到自己的房里头,泡上了中药,开始给宋明轩熬起药来了。 赵彩凤把宋明轩缝好的月经带展开来看了一下,居然尺寸和自己缝的差不多?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尺寸! ☆、第90章 赵彩凤熬好了药,做好了早饭,宋明轩也醒了。他昨晚睡的太晚了,这时候醒来还有些头昏脑胀的感觉,再加上前两日身子不适,就觉得浑身都有气无力的,只在床上坐了半刻,强撑着要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的。 宋明轩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只摸了摸额头,果真是**辣有些烫,他见到赵彩凤在门外忙里忙外的,也不好意思跟她说,又怕赵彩凤知道了会数落自己,索性就又躺了下来,只闭上眼睛装睡起来了。 赵彩凤知道平素宋明轩不是一个贪睡的人,若不是身子不好他也是属于闻鸡起舞的类型,见他这个时候还没醒,也以为是他昨晚替她熬夜做月经带给累着了,只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瞧着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便换了衣裳去八宝楼上工去了。 宋明轩听见外头赵彩凤关门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起床洗了一把脸,只觉得脚底心轻飘飘的,脸上烧的难受,他便绞了湿帕子在额头上稍微敷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就着咸菜吃了一口小米粥之后,把中药喝了下去。 这时候正是辰时初刻,天气还没热起来,外头葡萄架底下凉风习习的,宋明轩身上却有些发冷,只躲到了房里头,勉强静下心丝看书,只稍稍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头昏脑胀了起来。 宋明轩揉了揉眉心,只听见余奶奶在门外敲门道:“宋秀才,有人来你家找你来了。” 宋明轩起身迎出来,只见两个年轻男子正站在自家门口,一个穿着石青色的杭绸直裰、另一个穿着靓蓝色绫锻袍子,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兰芝少年;另一个则是二十出头模样,看着有些老气横秋。 宋明轩见了,只开口道:“原来是八顺兄弟和王兄,你们怎么来了,快请里头坐。”宋明轩见到他们过来,心情也好了不少,顿时就忘了病痛,只忙着去灶房倒水。 他和赵彩凤平常并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家中并没有茶水招待人,宋明轩找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白水出来,脸上原本就**辣的温度就更热了,只有些尴尬的笑着道:“寒舍没有茶水,两位稍微喝一口解解渴吧。” 刘八顺只把手里提着的几样东西往葡萄架下的石桌上面一放,笑着道:“正好我带了好茶来,是我姐前些天带回来孝敬我爹的,我爹说他喝不习惯这太平猴魁,说是太淡了,送给我喝了,我喝了几次,觉得这茶清淡可口,做文章的时候泡上一壶,倒是绝好的享受。” 一旁的王彬只笑着道:“先坐下来说吧,我们过来也不为了喝茶,就是来看看你,自从你不来县学之后,我们总有两年没见了。” 宋明轩闻言,只招待两人都坐下了,也高兴道:“可不是,一晃是得有两年了,也不知道这两年周夫子身子可好?” “夫子身子很好,只是很挂念你,我也是上个月才来的京城,当时夫子还念叨说,也不知道这一回你还考不考举人,我们县里头也就咱几个还有些希望能中举人。” 宋明轩听了,只觉得心下一热,又想起几位恩师对自己都期望颇高,顿时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这一着急,就越发觉得头晕脑胀了起来,心下又着急,只有些语无伦次开口道:“只怕这次要让夫子失望了。” 刘八顺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院子里有些奇怪的味道,这会儿听宋明轩这么说,又觉得他和几天前在玉山书院见到时候的自信的模样不太一样,便只开口问道:“宋兄,你是不是身上有些不舒服。” 刘八顺有一个开药铺的姐夫,又有一个开宝育堂的姐姐,不过片刻就分辨出来他进来是闻到的奇怪味道应该是中药的气息。宋明轩见刘八顺看出来了,只勉强点头,小声道:“前几日不慎吃坏了肚子,昨晚好像又着了一些风寒,这会儿确实有些乏力。” 宋明轩一边说,一边还觉得臊得慌,这要是让这两位知道自己是喝了状元泉的水才这样的,岂不是要被笑话死了。 第40节 刘八顺见宋明轩脸上烧的通红的,只伸手探过去摸了一把,被自己指尖的温度给吓到了,忙不迭道:“宋兄,你还好吗?” 宋明轩昨晚熬夜,今儿起来就一直迷迷瞪瞪的,刚才看见他们两人来拜访,一下子高兴了起来,难免打起了几分精神,这会儿却又萎了,只用手撑着额头,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打紧,今儿你们来了,我们正好在一起好好讨论讨论今年秋试的考题,看看都会有些什么题目……” 刘八顺瞧着宋明轩身子缓缓的往一边倒过去,眼看着就要载下去了,只忙不迭一把拉住了他,对一旁的王彬道:“王大哥,快去喊个大夫来,宋大哥好像病得不轻啊!” 王彬听了,只吓了一跳,也跟着伸手摸了一下宋明轩的额头,喊道:“宋贤弟?宋贤弟!” 宋明轩还在迷迷糊糊的说话,其实这时候他差不多就已经烧糊涂了,刘八顺一把将宋明轩背了起来,送到了房里去。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简陋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 宋明轩的书都放在角落里自己的书篓子中,不过几本快翻懒的四书五经,桌上放着一打的毛边纸,平常刘八顺都已经不用这些纸了,都给了喜儿瞄绣花样子了。 刘八顺只皱了皱眉头,看着宋明轩搁在砚台上那支只剩下半截笔杆的毛笔,忍不住摇了摇头,转头对王彬道:“王大哥,麻烦你去广济路上的宝善堂里请个大夫,顺便在隔壁的文房店里头买几沓上好的纸笺和几支一品小狼毫过来。” 王彬也瞧见了宋明轩如今家徒四壁的样子,只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一会儿就都给买回来,我就说宋兄弟最缺的就是这些文房四宝吧,你还不信。” 刘八顺也郁闷,上次虽然知道宋明轩住在讨饭街上,可他穿的好歹也是绸缎衣服,且又一表人才的样子。而且他还当着韩夫子的面,承认自己卖了一篇文章给萧一鸣,足足赚了一百两的银子,可有了一百两银子的宋明轩,怎么还活的这样狼狈呢? 刘八顺自己也不明白了,只把宋明轩安顿好了,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宋明轩这几日写的文章,发现里头夹着这样一篇“君之爱财,取之有道”,从头看到尾之后,刘八顺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宋明轩一早就存着把银子还给萧一鸣的想法了。 刘八顺只叹了一口气,这时候王彬已经找了大夫回来,手里还抱着乱七八糟各种的纸笔,只一股脑的放在了宋明轩那张简易的书桌上,问刘八顺道:“宋兄弟的媳妇呢?怎么我们来了这么就,没见到弟妹呢?” 刘八顺这下子也弄不明白了,只开口道:“也许是出去了?这个时辰应该是赶早市的时辰。” 王彬摇头道:“大夫都来了,她赶个早市怎么可能没回来,应该是有事不在吧?” 那大夫替宋明轩把完了脉搏,又把家里头原有的药材翻开来闻了闻,只开口回刘八顺道:“舅老爷,这位公子是脾胃虚弱、饮食失调导致的腹泻,兼又着了风寒,所以看着有些来势汹汹,这原先的药包上打着我们宝善堂的字号,应该也是出自宝善堂的大夫,我就不另外开了,只稍微添上几味解表的药材,等熬的时候放在里头,一起熬制就可以了。” 刘八顺听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再过一个半月就是秋试了,这会儿若是真刀实枪的病一场,到时候多半是不能坚持下来的。虽然如此,这时候生病也是一件让人很着急的事情。 王彬去药铺抓了药材回来,重新熬了一回,这时候宋明轩算是清醒了过来,见两人在自己家里忙来忙去的,也很是不好意思,刘八顺只笑着道:“宋兄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我是来告诉宋兄,过几日韩夫子要在书院做会讲,这应该是秋试钱最后一次了,过了那日,书院就要正式开始放大假,直到秋试放榜为止了,到时候我过来接了宋兄一起去。” 宋明轩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只忙不迭把王彬送上来的药一口闷了下去,问道:“先生可有交代要做什么题目?” 刘八顺只笑着道,“说起来还真是巧合,夫子这次出的题目,宋兄已经写好了,夫子出的题是:君之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宋明轩闻言,只觉得脸上**辣的,韩夫子故意出这样一个题目,并且让刘八顺转告自己,大约也是有着警示自己的意思。宋明轩只低头道:“之前的那一篇不过就是有感而发,夫子亲自取的题目,则自当重新认真揣摩。” 刘八顺闻言,只笑道:“夫子常说,文章有感而发才能言之有物,好文章就是要先感动自己,再感动他人的,依我看,师兄这一篇已是极好的,不如我先带给夫子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宋明轩虽然心带着几分羞涩,却也不好意思回绝刘八顺,只勉强答应了下来。两人又陪着宋明轩闲聊了几句,见灶房里头一应的吃食都准备好好的,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就约定了同去玉山书院的时间,起身告辞了。 宋明轩想起身送他们出门,被刘八顺给挡住了,只让他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在起来用功也不迟。宋明轩吃过了药,这会儿正发汗,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去,所以也就随他们去了。 刘八顺和王彬出了讨饭街,两人平常也都是窝在家里的书呆子,并没有什么娱乐节目,王彬来了京城这么久,早就慕名长乐巷的美名了,但苦于住在刘八顺家里,也不好随意外出,所以也只耳中听说有这个地方,并没有亲自来过。今儿难得出来,且又是光天化日的,王彬心里头便想着去那边参观参观。 其实长乐巷都是过了掌灯时分才开始热闹的,这个时辰压根一家店都还没有开呢,静悄悄的哪里有什么看头。不过刘八顺见王彬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致,便开口道:“也是时候要吃午饭了,听说长乐巷口的那家八宝楼不错,我小时候我姐夫带我去过,如今倒是挺想念那里头的八宝鸭的,不如我们去吃一顿,它里头的八宝鸭还是限量的,去迟了可就没有了。” 王彬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听了这话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那感情好,吃完了再看看有什么别的玩的,若是没有就早些回去温书,这样出来一整天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又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老二向来对刘八顺严厉,刘八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发怵,只急忙点头道:“对对,大不了吃完了就回去。” 赵彩凤毕竟是现代穿越过去的知识分子,虽然每次结账她都假模假样的打一会儿算盘,其实都是走心算的。不过就是几道菜的加减法,她脑子里一转悠就出来了。 小顺子自从知道了赵彩凤是姑娘,越发就殷勤了起来,只是说话没以前那么直来直去,倒是显得有些忸忸怩怩的。谢掌柜的不在,伙计干活都忍不住有些懒散,每当这时候,小顺子就充当大堂领班的角色,数落着一个个都稍微勤快点。 第二天是量最多的日子,赵彩凤压根就不敢坐下来,就算是客人不多的时候,她都笔直笔直的站在柜台里头。小顺子便趁着没人的时候,帮她看着点,让她去茅房里头替换草木灰的小枕头。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缝的小枕头,虽然这样的卫生条件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差,但人的身体似乎也因为条件的改变而改变着。不过赵彩凤觉得,这样的小枕头要是用上个几年,没有妇科疾病也要生出疾病来的。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只闭着眼睛换上了干净的月经带,从茅房出去。 也许古代女性没有办法成为有效劳动力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每个月的这几天。在没有卫生巾的古代,这样的日子只有在家里躺着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彩凤换好了月经带,从茅房里头出去,才在柜台里站好了,就瞧见刘八顺带着一个年轻公子哥往里头来,赵彩凤猝不及防,只和刘八顺看了个对眼,那边刘八顺差点儿一声嫂夫人要喊出来,见了赵彩凤身上的打扮,愣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赵彩凤见刘八顺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这才笑着招呼道:“这不是刘公子吗?来八宝楼吃饭吗?我是宋秀才的弟弟,您还记得吗?我们在玉山书院见过的。” 一旁不明真相的王彬便开口问道:“八顺,我怎么没听你说宋兄弟还带着一个弟弟来,再说了,宋家也没有弟弟啊!” 赵彩凤本来就不认识王彬,虽然两人是同村的,但是赵彩凤来的时候,王彬并不在。赵彩凤听了王彬这话,顿时就有些纳闷了,只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跟着再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赵彩凤,只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赵大叔家的彩……” 赵彩凤一看要穿帮,只急忙道:“这位兄台,你说的对,我是赵家的小武啊!你认识我吗?” 王彬如何不认识赵彩凤呢,不过他听赵彩凤这么一说,也知道赵彩凤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跟着点头尴尬笑道:“原来是小武啊,这么巧,那……”王彬往刘八顺那边看了一眼,见刘八顺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只笑道:“原来你就是宋兄弟的弟弟啊……” 王彬比赵彩凤年长个五六年,可以说是看和赵家村的那些孩子长大的,如今这几年他在外求学,也鲜少回赵家村去了,冷不防瞧见赵彩凤出落的这么好看了,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下。 只是前几个月恍惚间听说了一些关于赵彩凤不好的事情,如今瞧着她居然跟了宋明轩,倒也是意外的,他并不知道许如月死了,所以刘八顺说嫂夫人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说的是许如月。 刘八顺见赵彩凤似乎并不怎么认识王彬,便介绍道:“嫂……小赵,这是王彬王大哥,也是你们赵家村人,不过他这几年不在赵家村住,也许你不认得。” 赵彩凤听听刘八顺这么一介绍,顿时就想起来了,只开口道:“是王燕和王鹰的堂哥吧?听说在外头求学呢。” 王彬见赵彩凤认出了自己,只笑着道:“燕儿前几天从王府出来瞧我,还提起你来着,要是知道你来了京城一定很高兴,要不这样,改日约个时间,让你们见见?” 赵彩凤也有日子没见到王燕了,上回的事情虽然她没去,但还是要好好谢谢人家的,便答应道:“那感情好,等我忙过这几日,这几日我们东家家里有事情,掌柜的和东家都不在,我要看着店呢!” 王彬瞧赵彩凤精神奕奕的站在柜台里头,小毡帽带在脑袋上,一副掌柜学徒的样子,只高兴道:“瞧着有几分学徒样子,只是你这样在外头忙,可别疏忽了宋兄弟,他病得不轻啊!” 赵彩凤一听,只慌忙问道:“宋大哥他怎么了?你们今儿去过我们家?” 刘八顺只开口道:“我们刚从那边回来,他烧的厉害,一个人在家,不过你放心,我们重新请了大夫瞧过了,如今已喝过了药,睡下了。” 赵彩凤听刘八顺这么说,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只蹙眉道:“我今儿早上走的时候,瞧着他还没醒,就没进去喊他,想着他许是昨晚熬夜累了。” 刘八顺便道:“如今虽说没有到临考那几日,但也用不着天天熬夜,文章是看不完的。” 赵彩凤只觉得脸上**辣的,若是这跟前的两个人知道宋明轩熬夜是为了给她做那个东西,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是他偷偷的熬,我也不知道。”虽然这么说,可赵彩凤心里却觉得甜甜的,但一想到躺在家里病着的宋明轩,又觉得有些心疼。 赵彩凤给刘八顺和王彬安排了雅室,介绍了几个八宝楼的招牌菜给他们,忙完了午市之后,赵彩凤终是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宋明轩,只抽了一空往讨饭街串了一次。 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小院里头叽叽喳喳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原来是对门的那一对龙凤胎正在自家院子里呢。宋明轩正在葡萄架底下看书,两个小孩子蹲在葡萄架边上,一旁的小板凳上放着一篓子洗干净的葡萄,两个小孩你一个我一个吃的正欢。 宋明轩听见开门的声音,眼睛还盯在书上呢,只开口道:“余奶奶,小涵和小淼都很乖,并不吵着我看书。”宋明轩说完,只抬起头来,瞧见赵彩凤正站在门口,脸上还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看起来憔悴不堪的脸颊,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只夺过了他手里的书,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见上面还残留着烫人的温度,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躺着,你这样怎么去考举人,难道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吗?” 乡试特别考验体力,体力不好的学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遍地都是,赵彩凤这么说可不是吓唬宋明轩的。宋明轩见赵彩凤生气了,只开口道:“彩凤,我睡了一早上了,药也吃过了,方才余奶奶说有事要出去,请我看着两个孩子,我想着干坐着也是坐着,就随便翻了几页书。” 宋明轩因为生病,说话的口气软绵绵的,别有一种温柔的情态,让赵彩凤觉得入耳都是软软的,竟然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了,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还烫着呢,我去把里头的躺椅搬出来,你在这葡萄架下躺一会儿,这种天气热伤风最难过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生气了,心里也觉得暖暖的,见她转身要去搬椅子,只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红着脸问:“那个……那个我昨晚做的那个……能用吗?” ☆、第92章 赵彩凤一记刀眼横过去看了一眼宋明轩,明明是那么正经一句话,可宋明轩这样小心翼翼的问出来,真的让赵彩凤觉得有点绷不住了。赵彩凤只强忍着笑,慢悠悠道:“我听我娘说,男人是不能动女人的这些东西的,不然的话是会沾上晦气的,你怎么不听劝呢?” 宋明轩低下头,避过赵彩凤的视线,脸上越发觉得**辣的,只开口道:“那个……我是读圣贤书的,怎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呢?” 赵彩凤便撇嘴道:“谁说这是无稽之谈的?这不就应验了吗?原本你不过就是拉肚子而已,如今又拉肚子又发烧的,可不就是沾了晦气了,以后不准在弄这些。”赵彩凤说着,声音就越发低了起来,最后只如蚂蚁一样嗡嗡出声:“虽然,还挺好用的。” 赵彩凤才说完,就转身走了,宋明轩耳朵倒是很尖,偏生就听见了这一句,只觉得身子骨都轻飘飘了起来,病似乎都好了一大半了。 赵彩凤搬了躺椅出来,让宋明轩在葡萄架下纳凉,绞了湿帕子给敷在他额头上降温,直到余奶奶回来,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赵彩凤才赶着开夜市的点,急急忙忙的去八宝楼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宋明轩,今晚不准他再去八宝楼接自己。宋明轩瞧着自己如今这样子,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一转眼几天过去了,宋明轩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其实赵彩凤明白,宋明轩这病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自身的免疫系统薄弱而已,大多数穷人都是皮糙肉厚的,但也有很少一部分的穷人虽然很穷,可身体却不会因此而放低标准,这就是所谓的小姐身子丫鬟命。换到宋明轩的身上,那就是少爷的身子小厮的命。 赵彩凤得知宋明轩要去玉山书院听讲课,只帮他整理起了行囊来,昨儿谢掌柜回来,她早已把手中的账务给交了出去,还准了她一天的假,如今身上无事一身轻。当然,从这几天代理掌柜的工作中,赵彩凤还是得到了很多宝贵的资料,已经初步的了解了一个酒馆想要运作的各种数据。 赵彩凤私下里整理了一下那些进项和出项,方才觉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是要把杨老头的面摊扩展成为面馆,只怕投资下来还真的需要不少银子。 八宝楼这样的酒馆,光一天的流水下来就要上百两银子,而赵彩凤如今有的成本,也不过就这么多。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一下子开一间铺子,似乎有些激进,还是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便宜的门面,先从小商铺开始做起。 宋明轩这几天身子好了,但在赵彩凤坚持之下,还是不准他熬夜,不准他去八宝楼接她,好在小顺子知道赵彩凤是姑娘家之后,特别仗义,每次都是送了赵彩凤到长乐巷的门口才自己回去的。 难得今儿赵彩凤有个假期,所以她一早就去了讨饭街巷口的小集市上,买了一截莲藕,半个猪肚,打算回去给宋明轩熬制一道莲藕猪肚汤。这道菜还是八宝楼的首席大厨徐师傅亲自传授给赵彩凤的。 原来对门宝善堂的陈大夫平常喜欢研究一些药膳,以作养身只用,所以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一些药材来楼里,请徐师傅代为加工药膳。徐师傅瞧着这药膳虽然做出来有一股子药味,未必是最好吃的,可看着陈大夫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是很信服的,听说陈大夫前几个月才添了一个老来子,简直是乐坏了他老人家。 赵彩凤内心倒是很佩服这位会养身的陈大夫,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生活水平低下,老百姓追究的第一目标还是吃饱穿暖,至于精神领域上的其他追求,就相对落后了。 在灶房里头烧火太热,且京城里秸秆又少,赵彩凤和宋明轩也渐渐开始了用煤炉的生涯。赵彩凤把猪肚洗干净切好,焯水之后去掉浮沫之后,加入少许党参、当归、山药开始熬制这一道莲藕猪肚汤。 宋明轩这时候也早已经起来了,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几天他觉得身子好一些了,便开始越发用功了起来,况且今儿还要去一趟玉山书院,少不得要早起准备一下。 赵彩凤见宋明轩出来洗漱,便招呼他道:“桌上凉着薏仁小米粥,后头灶房锅里还蒸着窝窝头,你先吃,剩下的带着路上吃。我是用送大娘新送来的玉米面做的,可香了。” 宋明轩鼻子尖,才出来就问道一股子香味,便问道:“彩凤,你一早忙什么呢?” 赵彩凤也不瞒着他,只开口道:“你肠胃不好,陈大夫说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只能温补一下,这不吃什么补什么嘛!买了一个猪肚给你熬汤喝。” 宋明轩虽然不去集市,但也知道这些荤菜肯定不便宜,只开口道:“何必浪费这银子呢,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赵彩凤放下戳猪肚的筷子,站起来走到宋明轩的身边,伸手捏了捏宋明轩的脸皮,“这就叫好了?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心疼自己,脸上便不由红了起来,只听赵彩凤继续道:“你以为跟着你来京城是好差事吗?大家伙可都看着呢,这两个月你要是平平安安还能长几两肉也就算了,你要是回去的时候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她们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没准以为我在京城虐待你了!” 宋明轩闻言,只急忙道:“怎么会呢,你又要照顾我,又要上工,这么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下次等李叔出来,我就让李叔带话出来,就说你把我照顾的很好!” 宋明轩才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汉子的声音:“又要我带什么话呢?我今儿可是把人给你带来了。” 赵彩凤听了这声音,便知道李全来了,只忙不迭就上去开门,果然见杨氏怀里抱着赵彩蝶,跟在李全的身后呢。 赵彩凤心下一高兴,脱口而出:“娘,你怎么来了?” 杨氏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只开口道:“还不是你姥姥姥爷,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城里,让我过来看看,正好这几天你姥爷身子也硬朗些了,就非让我上城里来看看,我就带着小蝶一起来了,打算看一眼就回去。” 赵彩凤只高兴道:“既然来了就住几天吧,等下次李叔再过来的时候,带你们回去就是了。”赵彩凤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道:“正好这几天宋大哥身子也不太好,你来了他一日三餐都有热饭吃了。” 赵彩凤招呼杨氏和李全进了门,杨氏才瞧见宋明轩的样子,瞧着确实比刚出来的时候瘦了一些,杨氏便问道:“这倒是怎么啦,怎么好端端就病了起来。” 宋明轩哪里敢说是自己喝了那状元泉的水才病的,只忙开口道:“水土不服、水土不服!” 李全便纳闷了,“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几天,反倒水土不服了起来?” 赵彩凤只横了宋明轩一眼,抿着笑着不说话,过了片刻才道:“如今已经好了,娘你先坐下说话,我去给你们倒茶。” 杨氏把怀里睡着的赵彩蝶放进了赵彩凤房里,几个大人这才在葡萄架下围坐了下来。赵彩凤端了几碗茶上来,只问道:“你们都吃过早饭了吗?我这儿现成的窝窝头和小米粥。” 杨氏只说吃过了,又看了一眼这小院,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还当真有那么几分小家的样子,只欣慰道:“我还一个劲的担心,如今瞧着你比我还会过日子,就是后来听你李叔说你在酒馆里当伙计,有些不大放心。” “娘你放心,我就是去学学怎么做生意的,这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要把这店开起来,还当真是不太容易。”赵彩凤说到这里,只稍稍底下头,又继续道:“看来还是得从小本生意开始,明儿我就在附近广济路一带打探打探,看看有什么便宜的门面。” 杨氏听了只开口道:“我还是那句话,明轩考科举比较重要,你瞧瞧这不才一个分心,他就给病上了,咱办事得分个轻重缓急,明白不?” 第41节 宋明轩见杨氏还真数落上了赵彩凤,顿时就得一阵汗颜,只低着头小声道:“大婶,这事儿真不怪彩凤,是……是我自己……” 赵彩凤见宋明轩臊得不好意思说了,只笑着道:“咱不说这个了,对了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玉山书院的韩夫子收了宋大哥当学生了,今儿还有人要来接了宋大哥去书院里头听会讲呢!” 杨氏也不知道玉山书院是个啥地方,但听赵彩凤这样兴致勃勃的说出来,那必定是个好地方,只一个劲的点头道:“那感情好!这么说,明轩这一科是满打满算要中了吧?” 两人一听杨氏这话,顿时也觉得没有啥共同语言了,也对……不管什么年代的父母长辈,大概都是这样只重视结果不注重过程的吧…… ☆、第93章 宋明轩吃过早饭,在房里整理好的行装,外头刘八顺就来了。刘八顺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又不像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浑身上下自带发光的金毛一样的,所以杨氏见了只笑着上前招呼道:“哟,这睡觉的公子哥,长的可真好啊!” 宋明轩背着书篓子从房里出来,只笑着道:“大婶,这就是隔壁牛家庄刘老爷家的刘公子。” 杨氏一听是牛家庄刘家的,顿时眼睛就发亮了,只开口道:“原来是刘家的?可是那个家里有个姑奶奶嫁给京城宝善堂的那个刘家?” 刘八顺素来知道刘七巧在京城这一带的名声,就没有哪个中年妇女是不知道的,只笑着道:“回大婶的话,您说的那个正是我姐呢!” 杨氏只赞叹道:“真是好福份的孩子,摊上这样能干的姐姐,如今一家子都发达了。” 刘八顺也是被人羡慕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只笑着道:“赵家妹子不也很能干吗?这么小的年纪都在八宝楼当起掌柜的了,我姐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王府的一个丫鬟。” 杨氏见刘八顺这么会说话,越发就高兴了起来,“瞧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啊,我家彩凤能有啥能耐,不过就是脑子灵活些罢了,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不像你姐姐,会给人接生。” 赵彩凤见杨氏这样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颇是无语,谁叫自己确实没能耐呢,找人算命的时候怎么就没算出来自己会穿越呢!不然她一早就去蓝翔新东方学一身技术出来。 赵彩凤这会儿一回想,果然就想起前世她算命那档子的事儿了。那时候她二十七八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结婚,家里头长辈特着急,老妈就拉着她去庙里头算命,据说算命的老和尚是很准的,在那一带享誉盛名,所以老妈听了那和尚的话,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觉,那和尚说的是,赵彩凤不出三十岁,必定会找到一个文曲星下凡的乘龙快婿。 赵彩凤原本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可如今一下,却冷不防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就死在了三十周岁生日的前几天,浑浑噩噩来了古代,居然就遇上了一心要考状元的宋明轩。赵彩凤此时再看宋明轩的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文曲星下凡?说的会是他吗?赵彩凤睁大了眼睛目送宋明轩出去,还是没在他身上看见类似于光环一样的东西…… 杨氏一路把宋明轩和刘八顺送到了门口,这才关了门折回来,见赵彩凤傻愣愣的站在那边,只问道:“彩凤,你这是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赵彩凤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只蹲下来去戳那炖在煤炉上的猪肚。 李全把人送到后也走了,杨氏瞧见赵彩凤目送宋明轩离开时候的眼神不太对,就以为她有事情瞒着自己,心下又担心了起来,走到赵彩凤的跟前,在石桌边上的凳子上坐下了,开口道:“彩凤,你跟娘说实话,你和明轩有没有那个了?” 赵彩凤这时候正被这浓浓的猪肚香薰的直流口水,也没听明白杨氏这话的意思,只扭头问道:“娘你说哪个?” 杨氏虽然是过来人,但古代妇女对这种事情都是讳莫如深的,哪里敢直接说出来,就皱着眉头说:“就是那个那个……” 赵彩凤只一脸迷茫的看着杨氏,表示没有听明白,杨氏没办法,只好开口道:“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做那给我添外孙的事儿?” 赵彩凤只忍不住笑出声了,急忙就捂住了嘴,深怕自己的唾沫喷到底下的汤里头,笑着道:“娘,您瞧您说的,我倒是想呢,可你看宋大哥这身子,像是能干这事儿的样子吗?”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又只开口道:“那你可错了,男人在这方面和身子的壮实应该没啥关系,脑子一热不就成了嘛!我这次出来,主要也是放心不下这个,你如今还没过明路,身上又摊了那样的事情,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毕竟不好,由我这个老婆子来了,也少些别人的闲话。”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也是一阵感动,见杨氏眉梢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只开口道:“娘一点儿也不老,怎么会是老婆子呢!我瞧着也就看上去比我大几岁的样子,哪里老了!” 杨氏只伸手搂着赵彩凤的身子,一遍遍梳理着她的长发,感叹道:“老不老,我心里清楚,自从你爹去了之后,我就老了。” 赵彩凤知道杨氏是又想念起赵老大了,只劝慰道:“娘,等过了这一阵子艰难的日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就热闹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自己老了。” 杨氏便笑着道:“到时候又要给你带孩子,不老也老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也没话说了,杨氏抱着老年人的思维,想不老也难了。 杨氏趁着赵彩蝶睡觉的光景,把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就连赵彩凤种下的生姜、葱那一小块地都给翻了一遍,又烧了满满两锅的热水,让赵彩凤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 赵彩凤发现,其实有时候自己还真挺小的,比如在杨氏跟前,她就会忍不住多出几分依赖的情愫,大概是因为原本的这个赵彩凤也是这么依赖杨氏的。 赵彩凤洗完澡出来,杨氏已经帮赵彩凤改好了一件衣裳,只让赵彩凤穿上了道:“还是穿着姑娘家的衣服好看,我方才进城的时候,瞧见这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想着我家彩凤要是这么打扮一下,准把她们给比下去!” 赵彩凤就仍由杨氏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对着脸盆里的水照了一下,杨氏梳头的手艺确实比自己好上了很多。 赵彩凤才穿好了衣服,就听见外头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有人喊道:“八宝楼的小赵是住这边吗?我们是顺天府尹的人,来这边找你有事儿!” 杨氏一听顺天府尹,三魂早吓走了两魂半,倒是赵彩凤很是镇定,只一边往房里去换衣服,一边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去里头喊她。” 赵彩凤向杨氏做了个手势,杨氏往门口去开门,见院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又吓了一跳,只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们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那两个大汉见是个中年妇人,只开口道:“原来是赵家婶子,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请小赵去顺天府尹做的证人,昨晚南风馆的小马儿死了,有人瞧见说是八宝楼的小顺子杀的,那小顺子说昨晚和你儿子在一块儿呢,所以我们就过来,请你儿子去顺天府尹问个话。” 杨氏毕竟只是村妇,去过最大的公堂就是县衙,这会儿听说是顺天府尹的人来了,只抖活问道:“那……不会给我儿子用刑吧?” 两个捕快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道:“大婶你多虑了,不过就是问句话而已,哪里能用上型呢。” 杨氏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赵彩凤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衣服,戴着一顶毡帽出来了。粗略看了一眼两人的打扮,就知道是顺天府尹的捕快了。 “两位捕快大哥,我就是小赵,你们找我有事儿吗?” 杨氏忙迎上去道:“他们说是一个八宝楼的伙计惹上了人命官司,想请你去做个证人呢!” 两个捕快又把方才说给杨氏的话又说给赵彩凤听了一遍,赵彩凤心下也一愣,小顺子怎么会惹上这事情呢?不过小顺子素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对那个小马儿也是真好,昨天还在路上说,说是今儿赶早要去南风馆看看小马,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赵彩凤跟着两个大汉往外头去,穿过讨饭街的巷子,来到路口,就瞧见吕家老夫妻两正忙完了早市收摊回家呢!巷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挡着他们进来的路,吕大爷推着小车四处张望,只迷茫的问道:“这大白天哪里来的马车呢?” 讨饭街门口鲜少会有马车,这里住的都是穷人,也都是一些穷亲戚,所以平常十天半个月也难见到一次马车的。 赵彩凤正纳闷呢,其中一个捕快只开口道:“别急别急,那马车是我们的,你们靠边,等我们先过去!” 赵彩凤看了一眼那马车,虽说是普通的平头油布马车,可毕竟也是马车啊,没想到现代请人作证不过就是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到了古代反倒有专车接送了。 赵彩凤正觉得纳闷呢,身后那大汉却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把,开口道:“快上车吧,一会儿错过了开堂的时辰,你那好兄弟可就没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结束啦~~~么么哒~~~昨天你们慷慨浮出水面,真是非常感激,木有红包的时候也出来透透气吧~~~嘻嘻 ☆、第94章 却说杨氏送走赵彩凤之后,就关上门继续忙家务去了,只是没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杨氏便觉得有些纳闷,这一早上的,怎么就这么热闹呢? “来了来了,这又是谁呢?”杨氏只上前打开门一看,却是两个年轻一点的捕快,穿着和方才两个稍微年长一些的捕快一样的衣服,见了杨氏便开口问道:“这位大婶,请问八宝楼的小赵是住这儿吗?” 杨氏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回道:“是住这儿,你们这顺天府尹怎么出来找人怎么也不相互打个招呼,方才我闺……儿子才跟你们的人走了。” 那两个捕快听了,只疑惑道:“大婶,你说什么?跟我们的人走了?我们这才刚从顺天府尹出发,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这讨饭街,您说您儿子跟人走了,是跟谁走的?” 这下杨氏也奇怪了,只瞪着双眼,来回打量了一番门口这两个人,只开口道:“当然是跟你们顺天府尹的人走了呀?刚才不是你们的人说,小赵在八宝楼的一个朋友惹上了官司,让她去公堂上给那人作个认证的吗?” “这话是不假,可咱才刚来,你儿子到底是跟谁走了?”其中一个年轻捕快已经一脸严肃的看着杨氏,觉得杨氏没准是在妨碍公务了。 杨氏一听这话,再回头想了一想,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只哭了起来道:“什么?方才那两个彪形大汉不是你们顺天府尹的?那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两个明明也穿着这样的衣服,这下糟了!我的闺女被你们给弄丢了!” 杨氏心下着急,便顾不得人在门口,只扑通一下坐到地上哭了起来道:“完了,我的彩凤,我的彩凤被人给骗走了!”杨氏一边说,一边抱住了其中一个捕快的大腿,哭着道:“这位官爷,求您救救我家彩凤,我家彩凤被人给骗走了!” 那捕快见杨氏这急得哭天喊地的样子,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还是为难道:“大婶你别着急,我们是来找你儿子的,你女儿丢了不归我们管啊!” 杨氏这时候也顾不得隐瞒什么身份了,只开口道:“你们要找的小赵,就是我闺女彩凤,她刚才跟着两个和你们打扮一样的人走了!那两个人说自己是顺天府尹的,带着彩凤去公堂上给人作证呢!” 两个捕快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不好,有人把人证给带走了,难道是要毁尸灭迹?” 杨氏听了,只吓的眼皮一翻,顿时就要晕倒过去,另一个捕快忙把杨氏给扶住了道:“大婶,你别着急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出不了人命的。”又抬头埋怨另外一个捕快:“韦大哥,你吓唬这大婶做什么,咱还是快点去找人去!” 这时候东隔壁的吕大娘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也跟着出来看热闹,见一个没见过的妇人正在赵彩凤家门口哭闹,还以为是来找茬的,只开口道:“这位大婶,你在人家家门口哭什么呢?哪里有招来这么多官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两个捕快见了吕大娘,越发就糊涂了起来,心道怎么邻居反而不认识这租客的老娘,于是便问道:“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人吗?” 吕大娘只安分的点点头道:“怎么不认识,住了好一阵子了,是一对小夫妻。” “那你认识这位大婶吗?” 吕大娘看了杨氏一眼,只摇摇头:“没见过!” 两个捕快又不约而同的看了杨氏一样,只问道:“大婶,你究竟是谁?” 杨氏这会儿也愣住了,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吕老夫妇,开口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小赵的娘啊,今儿一早才出来找我闺女来的,你们还不去找我闺女吗?干嘛都看着我呀!我闺女呢!” 吕大娘见杨氏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只开口道:“原来你是彩凤她娘啊,彩凤没走丢啊,我们刚才才见到她的,她不是跟着……”吕大娘说着,只有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捕快,奇怪道:“她不是跟着你们走了吗?” 那两个捕快听闻,这才知道差点儿闹了乌龙,只问道:“这位大娘,你们说瞧见这小赵跟着我们走了?你们瞧清楚了没有,他到底跟着谁走了?” “反正跟你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这不还驾着马车来的呢,我回来的时候那马车正好就挡在巷口,其中一个还上去牵走了让路的。”吕大娘只又看着一眼这两个捕快,摇头道:“你们找人也不兴这么找的,还来两次!” 这时候杨氏只哭了起来道:“这位大娘,彩凤被人骗走了,这两个才是顺天府尹的捕快,刚才那两个是假的!” 吕大娘一听,顿时也懵了,只开口问:“不……不会吧……他们骗彩凤走要做什么?” 杨氏只拉着吕大娘的手哭的稀里哗啦的,两个捕快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问吕大娘道:“大娘,你看清楚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没有?” “看是看清了,可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好像其中有一个,鼻子有些歪一样的,其他也就没什么了。”吕大娘一边安慰杨氏,一边对两个捕快道。 这时候,忽然个声音从两个捕快的身后传了过来道:“除了鼻子有点歪,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皮肤是什么颜色的,头发多长?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身高大概是多少?” 吕大娘只抬眸一看,见两个捕快身后忽然就多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公子哥,虽然板着个脸,但看着还算面善。 “哟,这位小公子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这老太婆还真是要好好想一想了。”吕大娘拧着眉头想事情,那边两个捕快只一回头,见了那人顿时脸上便显出几分恭敬的神色来,只开口道:“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起来也是意外,萧一鸣被萧将军打了一顿,但萧夫人却还是不死心,依旧觉得他是块考科举的料子,所以只让丫鬟们好好照顾着,等好了还让他去书院念书去。萧一鸣虽然念书不行,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孝顺孩子,所以也就答应了。 再加上这一次韩夫子会讲,是秋试前的最后一次了,所以萧一鸣便也准备乖乖的去了,临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一样想起了赵彩凤来,所以也就顺带想起了赵彩凤带着的穷秀才。 想想穷秀才要考科举不容易,萧一鸣便打算做个好人,反正也是顺路,就带着宋明轩一起去听一听,至少经过那次事件之后,总也知道宋明轩是个文章写的好,且又人品贵重的人。 萧一鸣自己学习不好,所以特别敬重学习好的人,虽然害得自己得了一顿鞭子,却也对他恨不起来。 萧一鸣只知道赵彩凤他们住在讨饭街,至于是哪个地方也不清楚,所以一路走便一路问,这么问着问着就听见了方才那两个捕快和杨氏的话。 顺天府尹赵家是萧夫人的娘家,所以这两个捕快对萧一鸣自然是认识的,且萧一鸣虽然是不上不下的老三,却特别得赵夫人的喜欢,顺天府尹的捕快还不个个都拍他的马屁。 “韦老大,小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京城还除了拐卖姑娘的勾当?”萧一鸣只开口问那两个捕快。 韦老大算是捕快中的头头,见了萧一鸣也是点头哈腰的,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那萧一鸣一听,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了,赵彩凤这一去,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你的意思是,如今能证明那小顺子清白的,就只有八宝楼的小赵了?” “是啊,所以大人才让我们过来请了小赵去给那小顺子作证,可谁知道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你说邪门不邪门,我们接到大人的命令就出门了,居然还被别人给赶了先了!” 萧一鸣只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里却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只问道:“知道小赵能证明小顺子清白的人有几个?” “这可多了,今儿是公审,公堂外头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大人审出了这条线索,就急忙喊了我们过来请人,哪里知道这还能被别人给截胡了!” 这时候吕大娘也想出了刚才那个人具体的样子了,只开口道:“回这位公子,那个人大约四十来岁,麦色皮肤,头发有些自来卷,个子约莫和这位小兄弟差不多高。” 那韦老大听吕大娘这么一形容,顿时眼神一亮,只开口道:“我知道是谁了,那人一直都在人群里头听审呢,我和小松才进去接了这个命令,出来这两人就不见了!” 萧一鸣忙道:“赶紧找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这时候杨氏也已经哭的差不多了,见萧一鸣一表人才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个管事的,只抹了抹眼角的泪,跪在地上向萧一鸣磕头道:“这位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彩凤呀,她才十五岁,都还没嫁人呢!” 萧一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杨氏说赵彩凤还没嫁人的时候,心里头就像被戳了一下似的,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第42节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第95章 却说赵彩凤在跟着那两个大汉上车之后,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说她才刚来京城没几天,但是顺天府尹的捕快却也见过不少,有几个专门负责长乐巷这一个地段的捕快,平常也爱去他们八宝楼吃个便饭什么的,谢掌柜的和那几个人很熟悉。 赵彩凤低头看了一眼跟她一起上车的那个捕快握刀的动作,隐约觉得和平常见过的那几个人不太一样,脸上便堆着笑问道:“两位官爷,今儿怎么没瞧见左捕快和崔捕快呢?平常这一带的治安都是由他们两人负责的。” 那个脸上长满了青黑色胡渣的大汉听了,只随口道:“他们两个负责巡逻,我们是负责捉拿人犯的。” 赵彩凤虽然脸上还堆着笑,可心里却已经咯噔一下,心道这次完蛋了,遇上坏人了。原来她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左捕快和崔捕快,是刚才为了试探人现编的。 赵彩凤稍稍稳住情绪,一边自责一边想办法。果然是到了古代的时间太长了,接触的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村民百姓,居然忘了这世上也是有坏人的,连前世的一点基本的防范守则都忘的一干二净的了。遇上这样上门查问的人,第一就应该问问他们有没有证件才对。 赵彩凤收起脸上的笑,偷偷的看了一眼那捕快,正要伸手去挽马车的帘子,那人忽然瞪大了眼睛道:“你干什么?” 赵彩凤吓了一跳,只开口道:“我……我看看是不是快要到公堂了。” 那人瞧了一眼赵彩凤,冷冷道:“公堂那边轮不到你去了,你只要乖乖的跟着我们走一趟,等这案子判了下来,我们就放你回去。” 赵彩凤只装作不懂道:“官差大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案子不是等着我去给小顺子作证吗?怎么就不要我去了?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正这时候,外头传来另外一个歪鼻子大汉的话语道:“少跟他啰嗦,主子吩咐了,先关起来,等过两天直接送到码头,扔到船上运南边去,到时候就算他能回来,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案子早判了。” 赵彩凤这时候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看样子这两个人才是和杀害小马儿真正有关的人,而自己意外的成为了小顺子的时间证人,所以要被……灭口两个字还没想出来,赵彩凤只笑着道:“哎哟我说两位大哥,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这种事谁摊上了都是躲还来不及呢,你们一句话,我保证守口如瓶,啥都不说,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的呀?” “臭小子,算你脑子还算灵活,只不过,这种事情,我们却信不得你,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车里头的那大汉却开口道:“大哥,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关起来还浪费粮食,不如直接咔嚓了他算了。” “咔嚓了他,咱大摇大摆的过去讨饭街,谁没看见?下半辈子都当逃犯去?你个没脑子的!” 过了一段人多的路段,马车的速度忽然就提了上去,赵彩凤心中估摸着已经出城了,只开口道:“两位大哥,我发誓还不行吗?要是我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我就不得好死!” 那大汉看着赵彩凤一脸胆小怕事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松动了,只开口道:“大哥,瞧这小兄弟挺识时务的样子,不如咱就放他一条生路,他要是敢出尔反尔,就把他那秀才大哥的手打断了,看他还能不能去考科举。” 赵彩凤一听,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回真是遇到歹人了,居然连家里还有个宋明轩都知道,赵彩凤一听,只噗通一下就跪下了道:“两位大爷,两位好汉,你们说咋样就咋样吧,可千万别动我哥啊,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他呢!” 车外头的大汉听着赵彩凤这吓的魂不附体的口气,只想了想道:“瞧这小子的怂样,那爷爷就放你一马,只是这几天要委屈你在乡下住上几天,你若是不老实逃走,就别快我们不客气了,方才那院子里的人是你的老娘吧?我们兄弟可都看清楚了。” 赵彩凤心下又是一阵着急,杨氏这次可真是来错了时辰了,铁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两位爷放心,你们要咋样都行,只别动我的家里人。”赵彩凤嘴上一味的服软,心里头却也担心起小顺子。顺天府尹若是真的判下了罪行,这杀人的大罪,只怕不是要判个斩立决,也要判个发配边疆的。要是赵彩凤真的被他们关上几天,阎王爷也救不了他了。 赵彩凤咬了咬唇瓣,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外头一路上过去的绿树、田地。路过某一段路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一阵阵叮叮咚咚敲凿山石的声音。赵彩凤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忽然就想起了这就是通往玉山书院那条路上要经过的一处采石场! 宋明轩不过比她早出来一盏茶的时间,而自己坐的这马车又这么快,没准这时候都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马车。可这车里坐着一个汉子呢,她又不能掀开帘子看,赵彩凤越想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想不出办法来! 萧一鸣这时候也带着几个捕快,开始在全城搜索了起来,根据吕大娘提供的线索,最后锁定歹徒驾的马车从西城门出去了。 萧一鸣原本是坐着马车来的,可这时候事情紧急,他哪有心思坐马车,直接就征用了城门守军的马,一个翻身就上去了,两个捕快出门又没骑马,只好上了后头长胜的马车上,问道:“长胜,萧少爷这是怎么了?这一翻身上马咋还龇牙咧嘴的?” 长胜看了一眼萧一鸣飞奔在前头的背影,偷偷对两人道:“咱少爷几天前才吃了我们将军一顿鞭子,这会儿后背伤还没好呢!” “那他跑个啥呢,这事情应该先回顺天府尹,报告了大人再做定夺。”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能作得了我们少爷的主吗?”长胜看了一眼韦老大,问道:“韦大哥,你这是要回顺天府尹呢?还是跟着我们少爷?” 姓韦的想了想,“还是跟着你们少爷吧,万一遇上什么坏人,那可就不好办了!” 却说宋明轩和刘八顺一行人倒是早早的就出门了,但他们并不干时间,且刘八顺和周、田两人说好了,就在去往书院的路口和他们会合,所以到了岔路口的茶寮上,马车便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这时候已近巳时,天气已非常炎热,宋明轩站在茶寮的棚子里遮阳,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马车飞快的行驶过来,他便以为是周、田两人来了。刘八顺只看了一眼,开口道:“这只不过是一般的商用马车,不是恭王府的马车。” 宋明轩虽然也知道京城里头的马车也是有规制的,但还没弄明白到底是看什么地方分辨的,少不得请教了一番刘八顺。 马车从茶寮边上的官道上飞驰而过,带起一番尘土,宋明轩瞧见驾车的人是一个歪着鼻子的中年男子,颇为着急赶路的样子。 两人要了一壶茶,一边聊一边等人,过了片刻,没等来周、田两人,却看见萧一鸣正骑着马飞快的朝这边飞奔而来。 宋明轩对萧一鸣还有几分愧疚之情,如今见他骑在马上意气飞扬的样子,心道他的伤应该是好全了,心里也只好过了一点。 两人见萧一鸣的马骑得飞快,并没有想要下来打招呼的样子,所以也没迎出去。萧一鸣却在经过茶寮的时候,微微朝着茶寮里看了一眼,忽然间手上缰绳一紧,那马长啸一声,扬起前蹄,片刻间就停了下来。 萧一鸣从马上翻身而下,扯动了身后的伤口,疼得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见了宋明轩只劈头盖脸问道:“刚刚有没有看见有马车从这边经过?” 宋明轩被问了愣了一下,刚才经过的那马车之后,后面又来了好几辆马车了,况且这儿是官道,没马车经过可就奇怪了。 刘八顺素来知道萧一鸣和周、田两人有些不对盘,又怕上次的事情会牵连到宋明轩,便上前一步回道:“这儿是官道,过路的都是马车,萧公子这话问的奇怪?” 萧一鸣收了收掌心的马鞭,他一本正经的时候脸就跟秤砣一样僵硬,让人看着不敢接近,只瞪着宋明轩道:“你媳妇被两个坏人给抓走了,看城门的人说他们就从西门出来,赶车的是个歪鼻子卷毛的大汉,你最好想一想,见过这人没有?” 宋明轩一听这话,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只问道:“彩凤怎么会被坏人给抓走了?你怎么知道的?歪鼻子卷毛……”宋明轩这时候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哪里还能想起什么歪鼻子卷毛来!况且他们停下来是喝茶的,也不是来围观路人的! 宋明轩急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只闭着眼睛回想那歪鼻子卷毛,视线不停的在地上扫来扫去,看着眼前的两个岔路口,不知道装着赵彩凤的那辆马车往哪里走了! 忽然间,宋明轩脑中一闪,视线停留在马路中间的一小片黑灰色的痕迹上。 ☆、第96章 赵彩凤坐在飞驰的马车中,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她试想了很多种办法,比如突袭制胜,快速跳车,然后飞快的逃走。但是最后每一种想法都被自己给否定了。 赵彩凤如今只是十五岁的身体,就算能推开眼前挡着的大汉跳车,跳下去之后也未必就不受伤,万一要是扭伤个腿脚什么的,别说逃走,就是爬走都不容易了。这会儿这两个人还没起杀人灭口的心思,这要是一反抗,把他们激怒了直接来个咔嚓一刀,赵彩凤只怕连吭气都来不及。 思来想去,赵彩凤觉得不动声色,顺便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给人留下一些信号。赵彩凤摸了摸身上的东西,别无长物,只有一直随声带着的小背包里头,放着两个昨天用剩下来的小枕头。 她今儿一早去茅房的时候发现大姨妈已经走了,但出门的时候倒是忘了把这东西给拿出来。 赵彩凤想了想,悄悄的侧过身子,用手指死命在面料上抠出一个小洞来。马车的甲板上有一个大约一公分的裂缝,可以看见车下面枯萎的杂草。赵彩凤把那小枕头往缝隙里面塞了塞,伸手用力挤了挤,里头的草木灰就顺着马车行驶过的地方一路落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样脑洞大开的痕迹会不会被人发现,但目前赵彩凤可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草木灰越来越少,手中的小枕头只剩下两篇薄薄的面料,赵彩凤手腕一抖,那面料顺着马车地步的缝隙落到了地上。 对面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在闭目养神,外头歪鼻子大汉手里的马鞭扬得飞快,一下下的打在正在飞奔的马背上。 “你看什么呢你,问你话呢!”萧一鸣追到这里,也没辙了,这是出西门之后第一个拐弯口,这里一条通往京津码头,另外一条通往西北。萧一鸣朝着两边的路都看了一眼,两条路上都布满了马车车轮的痕迹。 萧一鸣见宋明轩还愣在那里呢,只开口道:“实在不行,就扔铜板吧,正面往左,反面往右!” 站在一旁的刘八顺听了,一脸恶寒,强忍着笑看了萧一鸣一眼,憋不住低下头去,抖了抖肩膀。 宋明轩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那一根细线一样的灰色粉末,一路顺着往前头走了几步,在左边的岔路口停了下来道:“我们往左边,那马车应该去了左边。” 萧一鸣只一脸不解,也跟着凑上来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左边,万一他们去了右边呢?” 宋明轩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要救出赵彩凤,时间紧迫,他必须让自己镇静下来:“感觉,如果你觉得是右边,那你去右边找,我去左边。” 宋明轩才说完,只急忙往马车上去,那边刘八顺也忙吩咐了茶寮里的老大爷道:“老大爷,一会儿要是遇见两位公子在这儿等人的,让他们不必等了,直接先去玉山书院吧,我和这位公子还有些事情要办。” 两人交代清楚,只急忙就上了马车,宋明轩见刘八顺二话不说就来帮他,只感激道:“刘兄弟,你把马车借给我就好,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还是跟着另外两位公子去书院听夫子会讲吧!” “宋兄快别这么说,嫂夫人出了事情,就算我去了书院,只怕也难以安下心来听书,还是跟宋兄一块儿先去把嫂夫人找回来吧!” 宋明轩闻言,更是感激不尽,两人遂上了马车,宋明轩只在车夫赶车的地方坐下了,一路上搜寻着那黑灰色的印记,见断断续续的,但的确是往左边的方向去的,马车只走到一个地方,宋明轩忽然就看见一片手绢一样的白布躺在地上。宋明轩急忙让车夫停了下来,只下了马车去捡起来一看,这不是他给赵彩凤缝的癸水枕又是什么? 这时候萧一鸣也翻身下马,见宋明轩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便凑过来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宋明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含糊其辞道:“这是彩凤的东西。” 萧一鸣只看见那白白的面料上沾着尘土,看着有点像手绢一样的,心里兀自感叹:穷人家真是可怜,连一块大一点的手绢都没有…… 赵彩凤手里的第二个小枕头刚刚洒光,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赵彩凤心下一紧,只急忙老老实实的坐好,那车里的大汉便从腰里抽了一根腰带出来,忽然间一把上前,就要去蒙赵彩凤的眼睛。 赵彩凤吓的往后让了让,小声求饶:“我自己闭着眼睛行吗?” 那大汉眼珠子一瞪,赵彩凤也不敢再反抗,只闭上眼睛,仍由他把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那人把赵彩凤的眼睛蒙了起来,在她后背推了一把,示意赵彩凤快点往里头走。赵彩凤只跌跌撞撞的往前头去,差点儿被门口的门槛给绊倒了,顺手就在墙上扶了一把。 从下马车到跨进一个院子,总共走了大约两百步的路,进了院子又是一层一层的,一共过了四道门,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听见有人跟着两个大汉搭起了讪来。 “老胡,生意不错嘛!又来一个新的?” “这不是店里要的,这是主子交代在这边关上几天,等过几天还要放出去的。” “这么好的货色还要放出去?”赵彩凤虽然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可听着那声音,总有一种青楼老鸨的感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最近风声紧,不想多惹事儿了。” “怎么?城里头又出事了?” “可不是,昨晚又弄死了一个。” 那人听了,连半点震惊的表情也没有,只麻木的哦了一声,又道:“死了就死了呗,那种地方死几个人不正常?” “这回可不正常,被人给告了。” “告了能有啥用,胳膊拧不过大腿,过几天还不是老样子。” 赵彩凤听了他们的对话,倒是依稀分辨出了一些门道,莫不是小顺子看见了什么,把那人给告上了公堂,然后那伙人恶人先告状,说是小顺子杀的人?赵彩凤这会儿心里也是又急又怕,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被人拉着,往一个房间里头推了进去。 这门一开,才听见里头一片呜呜咽咽的声音,赵彩凤跌跌撞撞的靠到了墙角,反手往上,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条,这一眼看过去,自己也吓了一跳。 阳光从大门的缝隙里挤进来,黑压压的房间角落里坐着十来个男那女女的孩子,大多都只有十二三岁出头的样子,见了赵彩凤只三五成群的抱在一起,用胆怯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赵彩凤咽了咽口水,这下她不止遇上了坏人,还进了贼窝了…… 外头又传来那几个人闲聊的声音,“主子的意思,是把这小子给送去南方,直接卖了,等过几日有船的时候,跟那几个一起送走吧!” “哥,你不是说不卖他吗?” “不卖他?你以为这小子简单?机灵着呢!被我们抓来的有几个不吓的屁滚尿流的?” “咋可能,他不顾他老娘和他哥死活了?” “还是卖了,卖了安心!咱做这一行,还慈悲个啥呀!” 赵彩凤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大概就是那群人在京郊的贼窝,至于这里头的人,只怕都是和她一样,马上就要发卖的。 赵彩凤认清了现实之后,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她迅速的扫了一圈这房间里的众人,见有一个人一直背对着自己,默默靠在墙角,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盖住了那人瘦削的身体。 “姑……姑娘?”赵彩凤试探的喊了她一声,那人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赵彩凤只好稍稍提高了一些声线,又问道:“姑娘?” 那人这下算是有了一点动静,只回过头来,眼神木讷的看着赵彩凤,薄薄的唇瓣微微抿着,虽然脸色憔悴,可依稀还能分辨出几分秀美的姿色来。那人见了赵彩凤这身打扮,只吓了一跳,身子连连往墙角退了两步,口中喃喃自语:“你……你别过来……” 赵彩凤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一身小厮的装扮,只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是女的,姑娘你别怕,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将信将疑的看着赵彩凤,眼底似乎还有一丝疑惑,在瞧见赵彩凤那双指尖纤细的手之后,才微微确定了几分,只放下了一丝丝的防备,小声道:“这是人伢子关人的地方,你是哪家的丫鬟,怎么也沦落到了这种田地?” 第43节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心下也微微猜测出了她的身份,看她身上的穿着打扮确实和其他几个人不同,通身都是绸子的面料,虽然头发乱糟糟的,可手腕上还带着一个小银镯子。见她手上好几处都是被捋伤的伤痕,想来是有人要夺她的东西,她拼死护住造成的。 “我不是丫鬟,我是八宝楼的小厮,姑娘你知道这地方怎么出去吗?” 那姑娘见赵彩凤这么说,只落寞的垂下眼睑,小声道:“我连这是在哪儿也不知道,哪里知道怎么出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好了~~~周末要出去浪去~~~ ☆、第97章 赵彩凤见她一脸颓丧的表情,心道只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也只跟着叹了一口气,只听那姑娘悠悠道:“我听说,他们要把我们这些人卖到南方去,南边有一条秦淮河,河边上都是勾栏妓院,京城里卖不出去的人都被送到了那里去了。” 赵彩凤心里咯噔一下,感情这一群人是专门给青楼贩卖人口的? “姑娘你别担心,这不还没把我们运走,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那姑娘看了赵彩凤一眼,只又摇摇头道:“哪里能逃出去,光这个院子,都有好几进,进来的时候虽然被蒙着眼睛,但跨过的那些门槛我还是记着的。” 赵彩凤眼睛一亮,又看了那姑娘一眼,却见她颓丧的眼底似乎透着几分倔强,倒不像是完全失去了希望一样。 赵彩凤只点头道:“进来的时候走的是角门,一共进了四道门,外面应该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蔷薇花。花园里应该有一座假山,因为有流水的声音。” 那姑娘听赵彩凤这么说,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亮色,只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惊讶看了赵彩凤一眼。 只听赵彩凤继续道:“出城的时候,走的是西城门,因为路边有个采石场,能听见工人凿石头的声音,按照我的推断,这里应该是京城某个大户人家在西郊的一处别院。” 那姑娘拧眉听着,脑子里也飞快的回想了起来,只咬着唇瓣道:“京西的余桥镇上,倒确实有几家公侯府邸的别院,只是我没进去过,并不知道哪家花园里是有假山的,一般大户人家的别院都修的极好,小桥流水无一不全。”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便料定了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只追问她道:“你再想一想,到底有哪几家在那镇上有别院的?” 那姑娘只咬牙想了片刻,开口道:“宣武侯府、精忠侯府、诚国公府、还有萧将军府上都有,还有几家不大认识,也可能是当地的富户。” 赵彩凤一听这里头居然有萧将军府,也是吓了一跳,这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两人连忙闭上了嘴巴,低着头躲到角落里头。 却说宋明轩一行人顺着那些草木灰一直往前头走,快到余桥镇镇口的时候,萧一鸣的小厮长胜也拉着身后的两个捕快到了,长胜见了余桥镇的镇口的大石头,只开口道:“少爷,咱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大少奶奶带着小少爷还在这边避暑呢,要不要去别院给她们请安?” “省省吧,咱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串门走亲戚的。”萧一鸣只一甩鞭子,骑着马又往前走了几步,和宋明轩的马车并辔而行,“你没搞错吧?追人追到这余桥镇上来了?” 宋明轩虽然不知道萧一鸣这句话的意思,但坐在后面的刘八顺却清楚的很,余桥镇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小镇,因为这边气候温和,且盛产温泉,所以很多京城的贵胄侯门都在这边建有别院,那马车若是一路往这边走,那么接下去要牵扯的人只怕不简单。 宋明轩手里拿着地上捡来的小枕头,一脸肯定道:“彩凤肯定就在这镇上,你瞧,地上的痕迹还在呢!” 萧一鸣弯腰看了一眼,果然见那条细黑的痕迹还在马路的中央,可是他用足了脑筋也没想明白,赵彩凤怎么随身会带着一兜子草木灰呢? 萧一鸣虽然表示很不理解,但见宋明轩这样坚持,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只开口道:“那就进去找一找吧,反正这地方是天子脚下,要是真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人,谁也庇护不了他们。” 萧一鸣一夹马肚子,顺着草木灰的痕迹继续往前搜寻。 两个捕快见萧一鸣继续往前走,也互相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有小半里路,忽然间听见后面韦老大喊了起来:“三少爷,那草木灰到这儿就没了!” 众人急忙就停下了马车,宋明轩闻言,只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地上仅剩的那一条草木灰来回看了几遍。 萧一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韦老大迅速巡视了四周一圈,开口道:“这儿是诚国公家别院的东门,宣武侯家别院的西门。” 萧一鸣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走,咱们绕到前头去,先去宣武侯家看看,你们两个,身上有搜查令没有?” 韦老大只一脸为难道:“我们出来是请人的,哪里带上那玩意儿。” 萧一鸣听了,只连连摇头道:“算了,闯进去得了,大不了被我爹知道了再吃一顿鞭子。”几个人商量妥当,正要上马往前面去,却被宋明轩给喊住了。 “萧公子留步,彩凤应该在这户人家里头!”宋明轩站在诚国公家东门的门口,抬眸看着门口白墙上面有几条黑色的斑痕,那正是方才赵彩凤进门时候假装绊了一跤,用手上残留的草木灰,在墙上做下的痕迹。 萧一鸣只跟这过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小赵在他家呢?”萧一鸣看了一眼这门口挂着的灯笼,着实不想进去,得罪宣武侯府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的权贵,可诚国公府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且不说诚国公如今还是位高权重,诚国公府和徐妃娘娘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现眼东宫未立,萧家和诚国公府还没有正式对立,这个时候得罪诚国公府,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萧一鸣虽然还未参政,但这些轻重缓急还是能分得清的。 可若是赵彩凤真的在里面,却由不得他不进去,萧一鸣只再次问道:“你确定小赵就在他们家?” 宋明轩只弯下腰,走到方才有草木灰的地方,在指尖沾了一点,走上前来,在白墙上划下一道痕迹。 “萧公子,你看,这墙上的痕迹和地上的草木灰画出来的痕迹是一样的,这很有可能是彩凤留给我们的线索。” 萧一鸣将信将疑的看着宋明轩,心里还有些不相信,只开口道:“这痕迹分明就是谁不小心绊了门槛,在墙上扶了一把的痕迹,碰巧手上有点脏而已,你看看这边上还有好几个呢?” 宋明轩只开口道:“边上是还有好几个相似的痕迹,但是你观察一下这高度,若是你我这样的男子被绊倒,这痕迹至少还要高出半尺,可如今这痕迹,分明是只有矮小的姑娘家才会弄出来的。” 那一旁的两个捕快听了宋明轩的分析,只连连点头道:“这位公子分析的太有道理了,萧少爷您瞧,这细细的,可不就只有姑娘家的手指才这么细吗?” 萧一鸣摸了摸下巴,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想了想道:“韦老大,你带着他们到前门去,我先从这边偷偷进去找一圈,要是一柱香之后我没去前头跟你们会合,你们就从前头进来。” 韦老大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萧一鸣,只拧眉道:“萧公子,我们没有搜查令在身上,到时候怎么进去呢?” 萧一鸣想了想,只开口道:“就说我们家养的八哥飞到了他们家院子里头,进去找一找呗。” 韦老大只郁闷道:“要是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怎么办?” “想办法呗,这有什么怎么办的!用脑子用脑子!”萧一鸣说着,一个跃身就蹦上了两丈高的围墙,几个人还正想说话,萧一鸣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只小声嘱咐:“萧公子,你小心些,当心里头有恶狗!” 萧一鸣摆摆手,一翻身就下了围墙,站在外头的宋明轩只急得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能瞧见围墙里头的光景,刘八顺只劝慰道:“宋兄,我们还是跟着这两位官爷去前头等消息吧!” 宋明轩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随着两个捕快,去前门等消息。 这边萧一鸣翻进了围墙,见着诚国公的别院里头下人倒是不多,只安安静静的,看着并不像是有主人住着的样子,他顿时也就放松了一些心情,顺着墙根往里头走。才走了几步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走,忙了一早上,咱哥俩还饿着肚子呢,去镇上喝一杯去!” 萧一鸣见声音越来越近,只忙往门后门一闪,那木门正好往外头一推,从里面出来两个穿着顺天府尹捕快衣服的大汉。 只听另外一个大汉开口道:“咱两要不然换一套衣服出去?” “换什么换,这套衣服可好使着呢!” 另一个人听了,只哈哈哈笑了起来,跟在另外一个人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却说赵彩凤和那姑娘在房里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两人吓的连连往角落里躲了一下,一旁那些几个成群的孩子也都缩成了一团,一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外头方才引了那两人进来的老婆子开口道:“娄管家,昨儿才送来一个小丫鬟,瞧着十五六岁的样子,听说是大户人家卖出来的通房丫鬟,应该不是个雏儿了,娄管家要不要松松筋骨啊?” 那方才和赵彩凤说话的姑娘听了,只全身颤抖了起来,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手脚早已吓的冰凉的。只听外头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是个什么模样儿,我先进去瞧瞧,省得跟上回一样,遇上一个太泼的,折腾的我这老腰都不行了。” 一旁的老嬷嬷只阴阴的笑了一声,上前替他开门。 这房间里本来阴暗,朝南的大门忽然间就打开,一股子刺眼的亮光穿进来,吓得墙根下一群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尖叫了起来。那娄管家便冷着一张脸道:“喊什么喊,明儿一早就放你们走!” 几个孩子抱在一起嘤嘤的哭了起来,赵彩凤把那姑娘挡在身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老管家,不是赵彩凤看不起他,就他那样子都快赶上谢掌柜的年纪了,那地方能不能起得来还是个问题,居然还想着这些,真是精虫上脑了。 那娄管家步步逼近,看见那姑娘跟前居然还挡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厮,只笑着问一旁的老嬷嬷:“汤妈妈,这小子是哪儿来的?瞧着倒是皮滑白净的。” “回娄管家,这是方才老胡才送来的,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也让明儿一起往南方送去。” 娄管家那一双三角眼阴阴的笑了笑,伸手捋了捋下巴上那几根山羊胡子,只开口道:“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没尝过小男孩的滋味呢,听说东家在城里开的南风馆生意可好了,就是没机会去试一把。” 赵彩凤听了这话,恶心的都想吐出来了,她一双眼睛滴流滴流的转着,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没瞧见一样可以拿来当工具的东西,这老东西看着年纪大了,按照赵彩凤前世的身手,只怕搞定他也是不难的,至于一旁的那个胖婆子,这儿这么多的小丫头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帮自己一把? 赵彩凤还在细细策划之中,那老头子已经一步步的逼近了过来,只听一旁的老妈子开口道:“娄管家,这小子还是个雏儿呢,卖出去也能卖个好价格,依我看做这种事情,还是女人比男人舒服些,不如还是找那个小丫鬟吧?” 那娄管家发白的眉毛抖了一下,只开口道:“你懂什么,这叫情趣,再说了,男的有什么雏儿不雏的,这不是瞎掰吗,就他了……” 赵彩凤瞧着娄管家那一双枯瘦的手往自己身上搭过来,扭头的时候忽然就瞧见那姑娘的发髻里还藏着一根银簪子,只伸手就夺过了那银簪子往娄管家的手掌划了过去。 虽说老人家的手掌有些粗糙,但这银簪却是锋利的很,赵彩凤一扭头,脸上便沾到了几滴血水,那老管家吃痛把手收了回去,只退后了两步,捂着手恶狠狠的看着赵彩凤,向外头喊道:“好暴脾气的小子!快来人,把这小子给我压到刑房去!” 赵彩凤一听还有什么刑房,只吓了一跳,慌忙就拉着那姑娘的手往外闯,原本是预料着外头会冲进来几个小厮把她们团团围住的,谁知道那几个小厮竟然像丢沙包一样给丢了进来,一路啊呀呀的喊着往里头爬。 赵彩凤抬头一看,却是萧一鸣手里提着今早把自己骗出来的捕快,从外头闯了进来。 那老管家一看陌生人闯了进来,只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擅闯别院了!” 萧一鸣一把将那大汉丢在地上,抬起头看见赵彩凤,也惊讶道:“你果然在这里,那穷书生还真是聪明!” 赵彩凤也没听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正想开口回话,却见自己身后的那个丫鬟忽然送来了手,姿态优雅的向萧一鸣跑了过去,扑在萧一鸣的怀里哭了起来道:“萧公子,是我家少爷让您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我家少爷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陷害的。” 这回连萧一鸣都没反应过来,只低下头看了一眼扑在自己怀里的姑娘,在瞧见她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颊之后,讶异道:“雪燕,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是我家夫人,说我是勾引少爷的狐媚子,把我卖到了妓院……” 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那郑玉房里的通房丫鬟,前些日子只说是被放出来嫁人了,却不想尽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方。 赵彩凤离他们远,如何能听见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就是瞧见一个哭的梨花带雨,一个神色又惊又喜,心里还兀自探道:果然又是一个多情公子美丫鬟的标配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顾不得同情他们,见外头越来越多的打手围了过来,只开口道:“你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眼下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萧一鸣这才回过神来,只连忙推开怀里的丫鬟,环视了一下周围,从门外涌进来不下十几个打手进来,个个看着都彪悍有力,脸上带着几分粗俗和狂野。萧一鸣平常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大多数都是和萧将军的那些部下一对一的较量,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一群人打过,看了这么多的人往自己面前围过来,一时也有些慌了…… 却说外头韦捕快等人,也正焦急的在门口等着消息,宋明轩更是坐立难安,伸着脖子往里头看,一旁的刘八顺看起来还算最镇定一些。 大中午的,天气炎热,这一条路上也没有什么人,难得有过路的人,也是几户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并没有什么爱看热闹的。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行驶过来,见了他们几个,只放慢速度,停了下来,从里头探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虽然是小厮打扮,但明眼人也能瞧出这是个姑娘。 那小姑娘只问道:“刘公子,我家公子问,你们大中午的在诚国公府门口坐什么,这么热的天,不如去我们家喝一口凉茶。” 刘八顺一开始并没看出这丫鬟是谁,但听她的声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脸上只挂着笑,想了想只开口道:“是这样的,今日我们几个在萧将军家做客,萧三公子的八哥飞到了诚国公家,我们正想进去找一找,只是不好意思进去。” 马车里的人听了,只笑着道:“这还不简单,叫门请他们放你们进去找找就是了。”说着,只吩咐那小丫鬟道:“你过去叫门,就说是我家的鸟飞过了进去。” 刘八顺一听,心下只微微一下,只见那马车的帘子一闪,从里面出来一个十五六岁长的珠圆玉润,白净俏皮的“公子”,这位公子,正是连八宝楼的小厮都认得的程将军家的四姑娘程兰芝。 平常这四姑娘最爱女扮男装,也从不刻意避嫌,所以刘八顺在恭王府的时候曾见过她一两次,故而有些印象。 刘八顺只上前,向她行礼道:“四少爷好。” 程兰芝见刘八顺没揭穿自己,也只朝着他拱了拱手,其他两位捕快却早已看出来了,两个人只行过了礼,跟在后面。 宋明轩素来是个眼拙的,哪里能看出什么女扮男装来,也只上前和这位四姑娘过礼,又因为心中着急,只多说了一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去吧!” 程兰芝见了,只笑道:“这位公子对那八哥倒是挺上心的呀!” 宋明轩见她打趣自己,只忍不住涨红了脸颊。一旁的小丫鬟早已经上去叫门,过了良久里头才出来一个应门的人,见了程兰芝只开口道:“原来是亲家小……小少爷,您有事儿吗?” 程兰芝只笑着道:“我陪着嫂子来这边别院避暑的,方才有一只八哥飞走了,正巧飞进你家这院子里了,我想进去找找。” 原来这诚国公家二房的姑奶奶正是将军府的大少奶奶,所以两家人是姻亲的关系,刘八顺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开口让程姑娘来开这个口的。 第44节 那看门的小厮听了,也很是为难,这西跨院里头正热闹着呢,要是让这些个人进来了,坏了事儿可怎么好,“四少爷大概是看错了吧,我们家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过,要是飞了一只鸟进来,如何不知道呢?” “有没有飞进来,让我们进去找找不就成了,难道要我把嫂子请过来,你猜肯开门吗?” “哪里……哪里的话……”那小厮正还要推脱,站在程兰芝身后的韦老大只上前一步道:“不好,里面动起手来了!” 那小厮猝不及防,被韦老大推到了一旁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入,小厮瞧见韦老大这一身顺天府尹的捕快衣服,只扯着嗓子喊:“不好了!顺天府尹的捕快来了!” ☆、第99章 程兰芝见状,也是一脸迷糊,只斥责了那小厮一句道:“喊什么?难道有人在里头做什么不法的勾当不成?” 刘八顺也跟着韦老大他们往里面走,见程兰芝还在门口,只回身拱了拱手道:“程姑娘,多谢帮忙,这事情以后再跟你细说!” 程兰芝见众人都急匆匆的往里头去,也没空跟着小厮较真,只跟上去道:“你们去哪儿……” 小院里萧一鸣已经又放倒了几个打手,站在院中累得直喘粗气,他平常不苟言笑,这时候又拼劲了权利和这一群人纠缠,脸上的神色就越发便的狠厉了起来,虽然被一群人围着,却没有几个敢先发制人冲上去的,生怕自己也被当成了沙包扔出去。 其实这时候萧一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赵彩凤依稀能瞧见他后背崩裂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赵彩凤实在也有些瞧不下去了,只伸手拿了一旁靠在墙上的笤帚,站在萧一鸣的身后,故意挑拨那些打手道:“什么叫做虎父无犬子,萧将军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敌百,萧公子在这小院里照样能以一敌十,你们要是不相信的,尽管上来。” 赵彩凤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砰砰跳,这激将法的作用也是双向的,要么把人吓唬住了,要么一箩筐全上了,也不知道这些个打手是怎么想的。萧一鸣也听,眉心紧了紧,悄悄往后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后的赵彩凤,埋怨道:“你这到底是帮忙呢,还是捣乱呢?” 赵彩凤只硬着头皮道:“吓唬吓唬他们,能唬住几个就几个!” 一旁的娄管家捂着流血的掌心,只开口道:“快上,快打,把他们抓住了,不要放他们出去!” 几个打手听了,顿时又重振旗鼓,凶神恶煞的冲上来,但大家都知道了萧一鸣的伸手,不约而同的往赵彩凤这边冲过来。赵彩凤挥舞着笤帚,扫开一两个人,一脚揣在第三个人的裤裆处,那人顿时一声惨叫,跌在地上打起了滚儿。萧一鸣一看,也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姑娘出手可真是快、准、狠啊! 赵彩凤回头道:“你愣着干嘛,打呀!”她不过在前世学了几招防狼术,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况且如今这身子,细胳膊细腿的,也禁不起她这样折腾。 萧一鸣回过神来,帮赵彩凤踢开了两个打手,这时候忽然就听见耳边一声惨叫,只听那娄管家开口道:“你们两个再反抗一次,我就把这丫头给杀了!” 赵彩凤一回头,见方才躲在萧一鸣怀里哭的姑娘却被娄管家给控制住了。 那姑娘吓得双腿发软,身子软绵绵靠在娄管家的身上,脸上一脸的泪痕,只情深意切道:“萧公子,谢谢你来救奴婢,麻烦你替奴婢带一句话给少爷,就说奴婢来世再服侍他。” 赵彩凤听了,心里直冒火,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琼瑶这一套。赵彩凤正想出口骂人呢,忽然只觉得左肩一紧,随之而来一阵剧痛,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让她有一种自己正在被解剖的错觉,一瞬间眼里就飙出了泪来,两个打手瞬间就把她给制服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做困兽之斗的萧一鸣,只开口道:“你走吧,喊了人再来!” 那边娄管家只大声喝道:“一个都不准走,都抓起来!” 萧一鸣看着被抓住的赵彩凤,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道:人在外面,怎么还没进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韦老大和另外一名捕快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的大刀一亮,便和院子里的人打了起来。 那韦老大是整个顺天府尹伸手最好的捕快,十几个大汉都没法近身的,这诚国公府的打手再厉害,毕竟也就是只有些蛮力。 萧一鸣见援军来了,顿时就又有了气力,三人联手,把这院子十几个打手都打的落花流水。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被两个打手给按住,心下一阵着急,只捡起了躺在地上的笤帚,奋力往两人的身上打过去,那两人急忙躲闪,松开赵彩凤给混入人群之中。 赵彩凤肩上的枷锁一松,可疼痛感却没有减少,只捂着肩旁勉强站起来,宋明轩急忙丢了扫把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可才接触到赵彩凤的胳膊,她就疼的差点儿跳起来。 “啊……啊……别动,胳膊好像脱臼了。”赵彩凤只拖着脱臼的胳膊站起来,这时候程兰芝也进来了,她素来喜欢拳脚功夫,见这里头干起来了,也只帮着萧一鸣他们打了起来。 娄管家一看形势不妙,只丢下了那丫鬟就要跑,被程兰芝眼明手快发现了,只牵着胡子把人给拽了回来,交给了韦老大道:“韦捕快,你们这是来抓人的吗?怎么就只你们两个捕快,下次可要吃亏的!” 韦捕快被说的黑脸一红,只押了娄管家道:“谢过四小姐仗义相助。” 这时候萧一鸣和里头的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早已经狼狈不堪,见韦捕快他们总算来了,也只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再不进来,我的命也要交代下来了。” 程兰芝扭头,看着黑脸的萧一鸣,只噗嗤笑道:“萧老三,你皮挺厚的呀,二十鞭子才吃几天,又跑出来打群架了!” 萧一鸣见是程兰芝,越发郁闷了,两人年岁相当,程将军又是萧将军的部下,所以两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小时候他挨的一半鞭子,基本上都是程兰芝告黑状酿成的……萧一鸣想起这些,还觉得后背有些疼。 经过赵彩凤的指认,韦老大将骗走赵彩凤的那两个人捆了起来,进门又瞧见十几个小孩子被关在里头,赵彩凤只开口道:“我听带我来的人说,这些孩子都是要卖去南方的,我以为这里只是一个人伢子专门贩卖人口的地方。” 韦老大听了,额头上也经不住冒出了冷汗,只开口道:“堂堂国公府,居然做这种生意!怪不得最近经常有人上顺天府尹报案,说是自己家的孩子丢了。” 方才那雪燕丫鬟这会儿也被解救出来了,只娇滴滴的跟在萧一鸣的身旁,仿佛马上就要晕倒一样,果然大家才走了一两步,那姑娘轻哼了一声,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往萧一鸣的身上靠了过去。 一旁的程兰芝见了,只开口道:“萧老三,怜香惜玉这几个字可会写?” 萧一鸣一听,一张冷脸拉得好长,只吩咐道:“长胜,上去扶着雪燕姑娘。” 那姑娘听了,只又挺直了脊背,一副柔弱坚强的口气道:“多谢萧公子关怀,奴婢自己能走。” 萧一鸣只嗯了一声,继续道:“能走,那就好好走。” 赵彩凤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只疼得又忍出了一身冷汗。 “彩凤,你怎么样,我们回去找大夫。”宋明轩见了赵彩凤疼成这个样子,也是心疼的要死,只忙不急停下来问她。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还能忍得了。”手臂脱臼只要找个会治跌打损伤的大夫看一下,把脱臼的地方再接上就行了,赵彩凤前世学解剖的时候,还学过这项技术,但是换到自己身上,就不太方面了。 前头的萧一鸣听了,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赵彩凤那挂在一旁的膀子,几步走过来,伸手摸了一把道:“脱臼了,哪只咸猪手下手这么狠?” 赵彩凤被他按得疼的要哭出来了,只是还没等自己哭出来,萧一鸣忽然就拉起了她那条脱臼的膀子,往外面一拉,紧接着往里面一推,只听见疙瘩一个声音,脱臼了的膀子又接上去了! 赵彩凤咬着嘴唇抓住宋明轩的手,把脸上的泪痕往宋明轩的衣服上蹭了蹭。 “行了,回去用红花油揉一揉就好了,在吃些猪蹄补一补。”萧一鸣抬起头看了一眼把赵彩凤护在怀里的宋明轩,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赵彩凤的手,她的手背上有一处铜钱一样大的粉色疤痕,看着有些碍眼。 萧一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转身对韦老大道:“证人也找回来了,咱们还早回去交差吧。” 把人带到顺天府尹的时候,赵大人早已经下堂了,听说证人被带了回来,只急忙又升堂审理了起来。那边小顺子带着脚镣手铐被拖上来,见了赵彩凤只急忙喊冤道:“小赵,你可要给我作证啊,昨天晚上亥时,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赵彩凤的肩膀还有些隐隐作痛,见了小顺子这个样子,只点头安抚道:“你放心吧,只要你是冤枉的,赵大人一定回还你一个清白的。” 这时候萧一鸣也站出来道:“姥爷,这事儿一定是诚国公家的人做的,这证人就是我们从诚国公家带出来的,他们家奴才还偷了顺天府尹捕快的衣服,冒充捕快,把证人给骗走了!” 赵大人见是自己的宝贝外孙站在下面呢,只急忙挥挥手道:“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回府上去陪你姥姥唠嗑去。” 萧一鸣这一路上也累了,拉起袍子往地上一坐道:“不走了,看你审完了案子,一起回去陪姥姥吃晚饭。” 赵大人实在拿他没办法,也不去管他,只命师爷准备好了口供册子,开始开堂审理。 “公堂之上,所跪何人?本官问你,六月二十二晚上亥时初刻至亥时三刻,你是否与案犯李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克服懒病有肉吃!!加油存稿为过年!!爱你们,要留言~~~么么 ☆、第100章 赵彩凤也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运,这才穿越来了几个月,就遇上了两桩人命官司。她在现代是做法医的,每天看死人也习惯了,可到了古代怎么也就那么倒霉呢?难道是前世沾在自己身上的阴魂还没有散去? 赵彩凤听了一把络腮胡子的赵大人的问话,只开口道:“回大人,六月二十二,也就是昨天晚上亥时初刻,我们店刚刚打烊,李顺送了我回到讨饭街上的住处,从八宝楼到讨饭街,大约有三里路,平常人走一个来回需要半个时辰,所以李顺把我送到家的时候,应该是亥时二刻,李顺就住在八宝楼后巷的民居里头,所以他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应该是亥时三刻。” 赵大人听了,只略略点头,示意师爷把口供记录下来,又开口道:“昨晚亥时三刻,有人瞧见李顺在长乐巷的南风馆里面出没,紧接着南风馆里的一名小倌小马儿,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死亡时间由我们顺天府的冯仵作查验后初步确定,应该在亥时二刻。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舌头外探,脸色发紫,是被人掐按脖颈,窒息而死的。听南风馆的老鸨说,这李顺经常会找小马儿借钱,且经常不还,本府有理由相信,李顺是因为小马向其要钱,而他无钱归还,所以才痛下杀手的。” 赵彩凤稍稍抬起头看了赵大人一眼,深深觉得赵大人的推理手法也真是简单粗暴的很。那边小顺子听了,只一个劲的喊冤道:“大人,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向小马儿借钱,那是……那是……” 赵彩凤见小顺子吞吞吐吐的,只开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小顺子只低下头,哭丧着脸道:“那是因为小马说南风馆的老鸨太凶了,每日只要他们有了客人的赏银,就会去房间里搜查,要是被查出来了就要没收,小马不想一辈子mai pi yan,所以偷偷藏了银子,让我假借借钱的名义,天天去找他要钱,这样老鸨就不会疑心他偷藏了银子,我也可以偷偷的把银子运出来,存钱替他赎*身了。”小顺子说完,只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道:“那些银子我一个字儿也没敢动,都在家存着呢,不信大人可以请人去找,就在家住的地方火炕下面的夹层里。” 赵彩凤听小顺子这么说,越发就肯定小顺子是无辜的,只听那赵大人又问:“那为什么昨天南风馆有人瞧见你慌慌张张的往外头来,跑的连鞋都掉了!” “我……我……我瞧见小马儿在jie客,那客人看着挺吓人的,我胆子小,就跑了。”小顺子只畏畏缩缩道。 众人都细心听着小顺子说话,这时候,一直在一旁听审的宋明轩忽然开口道:“赵大人,不知道那小马的尸体如今在何处,能不能让草民看上一眼?” 赵大人并不认识宋明轩,见他站在公堂之上,只开口问道:“你又是何人?公堂之上岂有你开口说话的地方。” 宋明轩向赵大人拱了拱手道:“草民是河桥镇宋明轩,这一届进京赶考的秀才,早就听说赵大人明察秋毫,是京城百姓眼里的大清官,草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仵作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大人听人这么夸奖自己,也觉得有几分沾沾自喜,一旁的萧一鸣也忍不住开口道:“姥爷,你让他去看,今儿要不是他,我们也找不回证人,没准他还能有一些新发现。” 赵彩凤听了,心里头验尸的瘾也上来了,只开口道:“大人,那小马草民也认得,没想到死的这么冤枉,大人容小的过去给他磕个头吧!” 赵大人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点头道:“刘师爷,你带着他们去边上的停尸房里面看一下,这大夏天的,早些破案早些让尸体入土为安,省得把衙门都弄的臭气熏天的。” 刘师爷带着宋明轩等人去了衙门里头的停尸房里,萧一鸣也跟着进来了。 那冯仵作还在那里研究尸体,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有些技痒,只把罩在尸体上头的白布给掀了下来,伸手露出了尸体颈子里的淤痕,对各位讲解道:“按照下官的判断,这小倌应该是死于窒*息,你们看他脖子下面这一道伤痕,左边短,右边长,应该是凶手用右手用力按下去所造成的;还有这何不拢的嘴,应该是强烈窒息之后,造成舌头僵硬外探,所以无法合拢。” 冯仵作说着,只把那尸体身上盖着的裹尸布一直往下拉,因为赵彩凤是小厮的打扮,所以他也没在意,这一拉之下,就露出了尸体并没有穿任何衣服的下ban shen,只见那尸体的yin jin还呈现出半*勃*起的状态。 赵彩凤前世见惯了各个年龄层的luo男,自然不觉得惊讶,她眼神又极好,顿时就发现了尸体后*庭滑落下来的几滴精*液。 按照现代的破案手法,只需要提取jing ye,排查一下jing ye的dna,然后选择可疑人群比照dna,不出半个月,凶手肯定可以落网,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应该算是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案子了。可在古代,这几滴白色的液体,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萧一鸣看了一眼尸体,只恶心的偏过头去,又瞧见赵彩凤居然盯着那尸体双*腿之间那个地方看,顿时就瘪红了双眼,只开口道:“你…你…” 话还没说出来呢,那边宋明轩只上前一步,伸手拿起尸体的手背看了起来,只疑惑道:“冯仵作,你看这尸体,只有面部有青紫,但是手指并没有发紫,这就证明他似乎没有用力抵抗过,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身上连别的伤口也没有?” 赵彩凤这时候也已经不去在意那几滴东西了,只闭上眼睛细细的思考了起来,忽然就脑中灵光一闪,抬起头问那仵作道:“冯仵作,验过有没有中毒吗?” 冯仵作这时候倒也是一愣,只开口道:“这倒是没有查过,从他脖子里的伤痕已经推断出了死因,嘴唇也没有明显中毒的痕迹,应该不会是中毒而亡的吧?” 宋明轩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只陷入了沉思,他的视线也跟着扫过了那尸体半挺着的阳*根,忽然问道:“银针验得出 yao来吗?” 在场的各人都脸上一红,冯仵作只拧了拧眉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不如验一下看看。”冯仵作被宋明轩这么一提醒,只命人去取他的银针过来。 宋明轩又对着尸体研究了片刻,见赵彩凤还在边上,只上前盖住了尸体的重要部位,开口道:“前朝谭仵作的《仵作实录》里有这么一个案子,有正室状告小妾谋杀亲夫的,死状和这小倌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小倌的脖子里多了一道掐痕,但是这也未必就是这小倌的真正死因。” 冯仵作听宋明轩一提醒,只又把宋明轩才盖上的白布又给掀开了,扶着那小倌半勃*起的阳*根凑上去闻了一闻,只惊讶道:“果然这阳*精里头有血腥味!”冯仵作眼珠子一亮,见自己的下手已经拿了银针过来,索性开口道:“去把刀剪也拿过来,这yyao未必能验得出来,索性抛开肚子看一眼就知道了。” 赵彩凤倒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用这一招查验尸体的,也只好奇的凑上去,那边宋明轩见了,只挡在她的面前不给她看。赵彩凤无奈,只好远远的瞧了一眼。 一旁萧一鸣听说要开腹,只好奇的凑过去,才看了一眼顿时就恶心的连连退后了几步。过了好一阵子,那冯仵作只从尸体的胃里头掏出了一样东西,眉宇中透着说不尽的惊喜,笑道:“果然是zong yu而亡的,这腹中的斑蝥还在呢!” 赵彩凤只松了一口气,见宋明轩挡在自己跟前,又不敢凑上去看,生怕宋明轩越发起疑心,只乖乖躲在他的身后。萧一鸣听冯仵作这么说,又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见冯仵作血肉模糊的手里躺着两只黑漆漆的东西,看着忍不住又咽了咽口说,压下恶心。 宋明轩只开口道:“斑蝥可是西域传过来的壮*阳之物,一般都是用于泡酒,因为有毒性,很少有人吞服,看来小马儿肯定是被逼吃下去的。” 这时候再看尸体脖颈上的伤痕,那伤痕似乎是靠着下颌的位置比较近,倒像是捏开了下颌要灌东西进去的样子。 冯仵作把手里的斑蝥放到了一旁下手端着的盘子里头,在边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点上了一支清香,对着尸体恭恭敬敬的拜了三下之后,开口道:“这位兄弟,一会儿我就让人帮你把肚子缝好,你若是沉冤得雪,千万别记恨我这个大老粗,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赵彩凤听了冯仵作这几句话,只抿唇笑了一下,又想起自己以前做法医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那些尸体在自己的手下不过就是一具供自己研究的死尸,却从来没有想过,再他们没有死之前,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赵彩凤从来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帮助他们找出真正的死因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却始终少了一些属于人性的怜悯。 想到这里,赵彩凤觉得莫名伤心了起来,只跪下来,对着小马的尸体,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 ☆、第101章 第45节 冯仵作上完了香,带着众人离开停尸房去大堂找赵大人,走出去的时候有一种正义凌然的感觉,让赵彩凤也觉得在古代当一个仵作,似乎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这时候宋明轩也松了一口气,跟着冯仵作出去,转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还抱着自己的胳膊,只开口道:“肩膀还疼吗?”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宋明轩便也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公堂上去。 冯仵作只把方才从死者腹中挖出来的两只斑蝥呈上去给赵大人道:“大人,下官根据这几位公子提出的疑问,再一次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尸体,在他的腹腔中发现了这个东西。” 赵大人看着黑乎乎的一团,如何知道这是啥,只疑惑道:“老冯,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是啥东西?” “这是一种西域的毒虫,叫斑蝥,有壮阳之用,长乐巷上有好几家青楼妓院里就有卖这个东西的,这东西泡酒之后,有壮阳之用,会让人精神兴奋,方才那尸体阳*根勃*起,我只当是临死前极度紧张引起的,后来经过这两位公子的提醒,才想起了《仵作实录》上的旧案,所以剖开了尸体的腹腔,取出了这样东西。所以……下官认为,死者应该是在被强灌了□□和斑蝥之后,被人奸*淫而亡的,这和李顺一开始的口供也是吻合的,他一开始就说,无意中撞见了有人正在和死者交*媾。” 赵大人见事情有了新的进展,连眼皮上的白眉毛都抖了一下,只开口道:“现在李顺有了时间证人,那么凶手肯定是另有其人,只怕就应该是李顺无意间撞见的那个人,李顺,你快说,你那天晚上撞见了谁?” 李顺这会子三魂已经回来了两魂半,瞧着这一圈人都在给自己壮胆,只一咬牙道:“那……那人草民也没看清楚,瞅着有点像诚国公府二房的六爷。” 赵大人还没发话呢,那边萧一鸣只开口道:“肯定是诚国公府的人,要不然怎么会把小赵给抓去诚国公府的别院呢?姥爷,他们家别院还管着十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呢,都是被骗过去要卖到南方的。” 赵大人平常和诚国公也有几分交情,听小顺子提起了诚国公家二房的事情,一时也觉得有些棘手,只想了片刻,吩咐道:“先去盘问一下你们抓回来那个管家,问问那别院的里的孩子都是什么来路?最近有不少丢孩子的人来顺天府尹报案,若真的是那些丢了的孩子,这件事只怕还要继续查下去。” 赵彩凤见赵大人那眉心拧出来一个川字,也知道这事情只怕是棘手了,不论古今,官官相护那都是常态,赵彩凤倒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伸张正义,于是只开口道:“赵大人,如今既然证明小顺子是无辜的,那可否请赵大人放小顺子回去吧?” 小顺子听了,也只一个劲的点头,那边萧一鸣却开口道:“姥爷,赶紧去抓人啊,这会儿若是小顺子回去了,那诚国公家的岂不是知道这案子没结,指不定就溜了能,趁着还没开溜,赶紧去抓去吧!” 赵大人只狠狠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外孙,还没开口呢,萧一鸣只转身,露出后背那被血染红的衣服,开口道:“姥爷您看,这就是今儿我被诚国公家的恶狗给打的!” 原来赵大人和赵夫人格外疼爱萧一鸣,所以萧将军打了萧一鸣之后,深怕两老动怒,勒令家中封锁消息,不让赵家人知道,因此赵大人并不知道萧一鸣被打的事情,如今瞧见外孙被打成这幅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惊堂木一响,下令道:“韦捕快,我现在就命你带上二十人,去诚国公府捉拿嫌犯,下跪李顺,无罪释放!” 萧一鸣见骗成功了,也上去给赵大人拍马屁去了,赵大人瞧着平常逗都逗不笑的外孙今儿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只高高兴兴的下了公堂,跟着自己外孙一起回府上去了。 萧一鸣跟着赵大人走了几步,转身看见正往门外去的宋明轩和赵彩凤,只吩咐道:“长胜,送宋公子他们回去。” 两人在讨饭街巷口的地方下了车,到一旁的药铺里面买了一瓶红花油,互相搀扶着回去,还没到自家门口呢,就从门里头听见了哭哭啼啼的声音,宋明轩上前推开门,见一群人正围着杨氏,安慰她呢! 众人听见开门的声音,只回头一看,见是宋明轩和赵彩凤回来了,只一个劲拉着还在哭的杨氏开口道:“彩凤她妈,你看谁回来了!” 杨氏泪人一样的从人群中抬起头来,见果真是宋明轩带着赵彩凤回来了,只越发哭的大声了起来,忙不迭爬起来迎过去道:“彩凤,你可回来了,真是担心死娘了,这京城真是人心险恶,改明儿我们还是回赵家村去。” 赵彩凤被杨氏拉了一把受伤的手,只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边杨氏忙松开了,问道:“怎么了这是?” 宋明轩便上前道:“被坏人捏脱臼了。” 那边吕大娘听了,只忙喊了吕大爷上来道:“老头子,快来给彩凤看看,这接上了没有?” 原来吕大爷年轻时候还学过一手治疗跌打损伤的本事,这讨饭街上寻常有人受伤了都请他看一眼。吕大爷只摸了摸赵彩凤的肩膀,开口道:“已经接上了,揉上红花油,休息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不过要还想着去酒馆打杂只怕不行了,这一两个月只怕是端不起盘子来了。” 宋明轩一听没有大碍,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只把手里的红花油拿了出来道:“那这会儿我就进去给她揉上。” 杨氏闻言,只开口道:“你一个大小伙子,懂个什么,瞧这一身灰的,进去洗洗,我来帮彩凤揉揉。” 大家伙见宋明轩和赵彩凤已经安然回来了,也都散开了。 杨氏打了热水,替赵彩凤热敷了一下伤处,开始为她揉红花油。揉了记下才想起来道:“对了,今儿有一个年轻公子哥来找过你,后来听说你被人骗走了,急匆匆的就走了,后来你们遇见了没有?” 赵彩凤一听,便知道杨氏说的是萧一鸣,只问道:“他来过家里吗?” “可不是,你刚走,又来两个自称顺天府尹的官爷,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急得哭了起来,幸好他过来,带着那两个人找你去了,怎么最后你倒是和明轩一起回来了。” 赵彩凤想了一下今天的遭遇,还觉得有些后怕,杨氏的手力道又重,揉得她疼的直抽冷气,只懒懒道:“我也懒得说,你要是真想知道,一会儿出去问宋大哥吧。” 杨氏见赵彩凤一脸疲惫的样子,也不忍心多问,只叹了一口气,安安心心的为她揉肩膀。 赵彩凤神经紧张了一整天,这会儿放松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杨氏心疼的替她盖好了被子,出来的时候发现宋明轩已经洗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站在门口候着呢。见杨氏从里面出来,只急忙迎上去道:“赵大婶,彩凤没事吧?” “没什么事儿,已经睡着了。”杨氏这会儿也是惊魂甫定,只开口问答:“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差点把我这老太婆都吓出个好歹来,这要是我没来的话,彩凤就这样没了没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宋明轩这时候也是后怕的很,一想到方才看见赵彩凤时她疼的发白的脸,心里就忍不住自责了起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乱走,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的。” 杨氏见他这么说,只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谁能预料的到呢,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宋明轩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门外,隔着窗户看了一眼赵彩凤的睡颜,终究还是觉得心有愧疚。 却说萧一鸣在赵家用过了晚膳才回了将军府,被萧夫人知道他并没有去玉山书院听会讲的时候又少不得一顿数落,幸好有赵家的人在跟前,她也没敢多说,省得明天老母亲又要请她过去聊一聊了。 谁知萧一鸣今儿跟着跑了这一趟之后,心里头却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只跪下来对萧夫人道:“母亲,这世上的道路万万条,儿子不想只在科举一条道上走到底,儿子今儿觉得,不管做什么,只要做的好,都一样可以帮到老百姓,儿子想去姥爷的顺天府尹当一名捕快,专门捉拿坏人,匡扶正义!” 萧夫人是一心不想要萧一鸣再舞刀弄枪的,听他这么说,只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马上就要科举了,你不在家里好好的看书,怎么竟想起什么捉犯人的事情来了。” 萧一鸣见萧夫人实在是说不通,只把脸一挂,跪得直挺挺道:“那母亲还是让父亲再给我一顿鞭子,把我打死了清静!” ☆、第102章 赵彩凤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幸好有杨氏在,她又有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宋明轩这几日也很是用功,基本上天还没亮就起来看书了。 杨氏知道之前宋明轩病了一场,饮食方面也多有改善,连从来没吃过白米饭的赵彩蝶吃了白米饭,也小声小气的说,要带点回去给宝哥儿一起吃。 这天下午赵彩凤还在里面午睡,就听见外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原来是谢掌柜的遣了八宝楼里的伙计来看自己来了。 赵彩凤这时候还穿着姑娘的衣服,这时候也来不及换了,只听外头杨氏迎过去道:“你们两个先坐一会儿,我去喊小赵出来。” 那两个伙计只笑着道:“大娘,您别忙了,我们站一站就走了,这是谢掌柜让我们带过来的东西,还有这里,是我们东家的一点儿心意。” 赵彩凤摸了一件小子的衣服穿好了出来,只见那两个伙计看她的眼神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赵彩凤只还跟以前一样招呼他们,那两人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赵彩凤便问道:“怎么没见小顺子来?” 站在前头和小顺子关系好一些的那人便开口道:“小顺子带着小马存下来的银子回老家去了,在这边得罪了人,东家让他先回去避一阵子。” 这几天赵彩凤在家里头也没出门,并不知道外头的光景,听他们这么说,便坐了下来,好奇问道:“那小马的事情究竟怎么说了?” 一旁的小伙计只开口道:“还能怎么说,一开始是抓住了那诚国公府二房的六少爷,可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下人,说是他弄死了小马,我瞧着是诚国公家推出来顶罪的,小顺子又胆小,说自己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如今连顺天府衙门也没辙了,没准过两日就要结案了。” 赵彩凤听了,也只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胳膊拧不过大腿,咱都是平头老百姓,他们都是当官的,这次我能捡一条命回来都不容易了。” 赵彩说到这里,还觉得肩膀有些隐隐作痛呢,只认命道:“小顺子回老家是对的,等这事儿谈一点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一旁那伙计只点头道:“我还听说,那南风馆背后就有诚国公家撑腰,兴许还就是诚国公家的生意呢!只是本朝有规定,豪门贵胄之家是不准碰这种生意的,反正一句话……咱老百姓就是吃亏。” 赵彩凤瞧两人无精打采的样子,也安慰了几句道:“你们回去吧,等过几天我的肩膀好了,再回去。” 两人只尴尬的笑了笑,两人不自然的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道:“那啥小赵,小顺子已经把你的事情和东家说了,东家说不能在留你在店里头了,他说等你好了,你若是愿意,就去他府上跟在太太跟前做个账房丫鬟,你又识文断字的,太太身边正缺这样的人呢。” 赵彩凤一听,郁闷的心情就更郁闷了几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女孩子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似乎除了丫鬟就是绣娘了……就连勾栏院里的妓*女,到了年纪还得提早退休呢! 不过这事情也不能怪别人,出了这档子的事情,杨氏早就哭得整个讨饭街都知道她是个闺女了,八宝楼里也迟早会知道的。 赵彩凤想了想,前几日在八宝楼做代理掌柜,该知道的流程她也知道了,一个饭馆每天的进项和出项也知道了,每一道菜的价格是怎么按照成本来定的她也摸索了出来,其实再去八宝楼打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两位替我谢谢东家的好意吧,这不再过一个多月,我大哥考完科举,兴许我们就回赵家村去了,所以八宝楼的活计也确实干不长,只是对不住东家和谢掌柜的一片好意了。” 两人听赵彩凤这么说,也知道她有心回绝,只笑着道:“你是要当举人太太的人,自然不会记挂着我们那坐小庙,那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多留了,还要回去准备夜市呢。” 赵彩凤送了两人出门,回来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正在房里埋头写东西,这个时候天气很热,宋明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褂子,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但看着心思却很静,似乎对周围的炎热完全没放在心上,完全聚精会神的样子。 赵彩凤看着倒是觉得有些心疼了,就走到后头灶房里头,给他倒了一碗绿豆汤送进去。 白天里门都是开着的,上头挂着布帘子,赵彩凤脚步又轻,宋明轩并没有听见,赵彩凤便好奇的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写的东西,只顺着才默念了两行,心下就吓了一跳,只开口问道:“你写这个做什么?” 宋明轩也被赵彩凤吓了一跳,手上的毛笔一抖,急忙放下了道:“我听说诚国公府杀人的案子没判下来,所以就想着动员一下那天我们找回来的那些孩子的爹娘,状告诚国公府拐卖孩童,这样数罪并罚,没准就可以告倒了他们。” 赵彩凤这时候已经不像初来古代时候那么天真了,在八宝楼打工的经历让她认识到这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像她们这样的草民要告倒权贵,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昏了头了,还真是做状师做上瘾了,京城是什么地方,也有你这穷秀才撒野的地方吗?你是来考举人的,别得罪了人到时候连考试的资格都没了。”赵彩凤这可不是吓唬宋明轩,那诚国公若真是一个手段通天的人,随便给宋明轩按上一个罪名,取消一个考试资格那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宋明轩见赵彩凤生气了,也只拧着一股劲,站起来倔强道:“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诚国公府继续坑害人吗?难道我念书考科举就真的只是为了谋一个官职,讨一份生活吗?难道我想为你讨回一段公道都不行吗?”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第一次这样的激动,只瞪大了眼睛道:“我差点以为你会死了,我的心到今天还是提心吊胆的,一想到那天的事情,我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连带着眼梢都带着几分湿润,见赵彩凤看着他不说话,又赌气的低下头去。过了良久似乎又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愤愤的伸手,拿起那张写好的状书,竟是伸手想要撕了。 赵彩凤见了,只急忙就按住了宋明轩的动作,抬起头,两人对视了一眼。 “等你考完科举,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这个事情人证都还在,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结案的。” 宋明轩眼神一软,只伸手抱住了赵彩凤,将她压在了身后的书桌上,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瓣。 赵彩凤的一只手臂还挂在胸口,压根使不出什么力气,只能半推半就的任由他为所欲为,宋明轩这次明显比上次进步了很多,熟练程度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过了良久,赵彩凤只觉得自己有些虚软的靠在宋明轩的怀里,眼角似乎还带着湿意,只抬眸瞪了宋明轩一眼道:“这次,我可没让你亲回来。” 宋明轩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搂着赵彩凤,将自己的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几分小无赖道:“那要不然……我让你亲回来?” 赵彩凤只又白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怀抱,扭头走了两步,转头看着他到:“大白天的,精*虫上脑。” 宋明轩被说的越发就脸红了起来,又想起那日在顺天府停尸房里头,赵彩凤还看过那男尸的那个地方,顿时越发就忍不住乱想了起来,才低下头,就发现自己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方才赵彩凤一定是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才会那么说他的。宋明轩这会儿再也淡定不能了,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里坐立不安了起来。 却说萧一鸣那日是铁了心要和自己老娘叫板的,萧夫人没辙,只好把这事情告诉了萧将军。萧将军其实也知道萧一鸣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他上次之所以会痛打萧一鸣一顿,是气他弄虚作假,失去了一个为人立本的原则。 这次见萧一鸣有心想当个捕快,反倒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只问他:“你既然断了从文的念头,那必定还是要走我这条老路的,不然就从御前侍卫做起,去宫里头历练两年,在皇上跟前混个眼熟,以后也好升迁。” 萧一鸣却拧脖子道:“儿子不想去宫里当御前侍卫,儿子只想当一个捕快,给老百姓办事。” 萧将军便道:“皇上也是老百姓的皇上,你给皇上办差和给老百姓办差有什么不一样?” 萧一鸣只回道:“儿子书读得不好,但是有句话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老百姓对朝廷和皇上有怨恨了,国家就会不稳,儿子就想在老百姓跟前办事。” 萧将军也不知道萧一鸣怎么忽然间有了这样有见地的想法,不过这一点却也让他欣赏,便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等你后背的伤好了,就去你姥爷的顺天府尹报道吧,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让我知道你染上那些捕快喝花酒赌钱的习性,回来还是要家法处置!” 萧一鸣只一脸严肃的向萧将军行了一个军礼,开口道:“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帮我想想看下面这道题目到底有木有最佳答案,每天都被这道题耽误时间我也是醉了…… 题目:大冬天如何才能不赖床快速的爬起来?????? ☆、第103章 晚上,萧夫人原本以为萧将军会劝服了萧一鸣的,便睡在枕头边上吹枕边风,只小声试探道:“也不知道老爷说通了那孩子没有,这书都读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要秋试了,这时候却说不想念了,那之前的努力不都已经白费了吗?” 萧将军知道萧夫人的意思,可他心里明白,萧一鸣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子,便开口劝慰道:“我已经同意他去当捕快了,等后背的伤好了就去岳父那边报道,原本我也没指望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让他读书认字,不过就是想让他多明白一些为人立本的道理,如今他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夫人切莫对他太严格了。” 萧夫人一听,心里顿时就有些小脾气了,只开口道:“我怎么对他严格了?老爷动不动就挥鞭子,难道不比我更严格?再说了,古人又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想让自己儿子做人上人,有什么错了?” 萧将军听了萧夫人这番话,顿时脸色一变,从床上给坐了起来,只看着躺在下面的萧夫人,带着几分怒气道:“既然你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请问夫人,你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身上的二品诰命是从哪儿来的?” 赵家原也是武将世家,萧家更是几辈子的行武之人,萧夫人说这些话,着实让萧将军生气。萧夫人见他动了气,也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只开口道:“我错了还不行,我头发长见识短,就想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最好,想起将军之前在阵前受伤,我又在法华寺难产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想让孩子们再行武了。” 萧将军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萧夫人操持家务,把这些孩子带大也确实不容易,只又躺下来道:“眼看着老大老二都已成家立业了,我也年纪大了,以后就在家多陪陪你了,至于老三,他现在有这种心思,让他去外面闯闯也不是坏事,等他身手再好些了,让他去考个武举人,若是考上了最好,考不上的话,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差他一人的俸禄。” 萧夫人只红着眼眶,将头埋到了萧将军的胸口,小声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我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这一天了,这些年也不知道拜了多少菩萨,总算盼到了天下太平。” 第46节 萧夫人一高兴,就放过了萧一鸣一马,随他去了,所以萧一鸣在几日之后,便去了顺天府尹报道,在衙门里当上了一名小捕快。 诚国公家的案子牵扯不小,又在天子脚下,这几天赵大人也是心烦意乱的很。诚国公亲自托人送了好多礼上门,这不年不节的,赵大人自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事情。又没有目击证人,除了那小顺子说见过的背影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提供任何信息,来证明那凶手就是诚国公家的六爷,如今又来了一个认罪的,所有证词也都没什么疑点,若是按照老惯例,这样的案子,似乎也真的可以结了。 赵大人看着师爷送上来的口供,只一个劲儿的摇头,明明知道如今的这个人犯是顶罪的,可拿不出证据,还是要结案的。 正巧萧一鸣今儿穿了一声捕快衣服,高高兴兴的上赵老爷这边来看看,见了那一份口供,只气的纳闷道:“姥爷,这事儿难道就真的那么结了?那些找回来的孩子,送回去就没事了吗?那些个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告诚国公家的吗?” “告?你想的容易,孩子能回来就不错了,命要紧还告呢?”赵大人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证词,只摇摇头,拿出蘸饱了红泥的官印,正打算盖上去呢,萧一鸣只抬手就拦住了道:“姥爷,这官印盖上去了,想要翻案可就难了。” 赵大人只拧眉道:“那你说说,这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萧一鸣拧眉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办法来,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便索性开口道:“姥爷你先别着急盖,我出去吃个中饭,没准吃过回来就想出办法来了。” 赵大人只喊道:“你去哪儿啊?你姥姥让你回我们家吃去!” “今儿第一天上值,我请兄弟们下馆子去!” 萧一鸣请客吃饭的馆子,自然是在八宝楼的,可这八宝楼明明不是离府衙最近的馆子。萧一鸣来了之后,才想起来赵彩凤的肩膀受伤了,想必这几天是不能来八宝楼上工了。 这时候正巧两个伙计从他身边经过,只听他们议论道:“小赵也真是的,东家请她去府上当女账房,她反倒不愿意了。” “可不是,小顺子也是为了她好才说出实情的,她一个大姑娘家在我们这楼里头当小二,也是够大胆的了,也不看看这是在哪条街上!” “你现在知道她是大姑娘了,这大半个月,也没见你瞧出来她是个姑娘啊!”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的吗?难道你瞧出来了?” 萧一鸣闻言,只稍稍愣了一下,看来赵彩凤姑娘的身份已被这楼里的人给知道的,只问道:“两位小哥,你们说小赵她不过来楼里上工了?” 那伙计见萧一鸣问起了赵彩凤,只笑着迎上去道:“哟,原来是萧公子呀,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别往外说。” 萧一鸣只假装点了点头,小声道:“你们说。” “那小赵是个姑娘家,我们东家知道了,想请她去府上做女账房的,她不愿意,说是等他那个兄长考完了科举,一家人就回赵家村去了。” 萧一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怎么都觉得少了一块似得,这饭也吃不下了,只丢下了银子,招呼韦老大众人道:“各位大哥,这饭在下请了,不过在下有些事儿,就不陪着你们一起吃了。” 韦老大他们只当萧一鸣是来闹着玩几天的,过几天没准就走了,所以也不跟他客气,就随他去了。 萧一鸣出了八宝楼,却在门口停住了,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出来想做什么,只呆呆的往讨饭街的方向看了几眼,忽然转身对立面的谢掌柜的道:“掌柜的,给我来一只八宝鸭、一份糖醋里脊、一份梅菜扣肉、再来半斤饺子,我打包走。” 谢掌柜的只忙吩咐小厮安排了下去,又见萧一鸣去了对面的宝善堂里头去了。萧一鸣在店堂里头看了一圈,店小二只忙上前招呼:“客官,您想要抓些什么药,要不把症状说给咱掌柜的听,让掌柜的告诉你要买些什么?” 萧一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只开口道:“不用了,给我来一些什么鹿筋、熊掌、三七之类补筋骨的,然后再来些何首乌、核桃、枸杞之类补脑的,就好了!” 那店小二一听,只糊涂道:“这位客官,你这病人看来伤得不轻啊,又是伤筋动骨又是伤脑筋的,不然还是请大夫上门看看?” 萧一鸣平常没什么好脸色给人,见这店小二话这么多,只冷着脸瞥了他一眼道:“傻子都知道这是给两个人吃的,快去称去,愣着干嘛!” 萧一鸣在宝善堂买好了药材,八宝楼的外卖也好了,他们捕快执勤不让骑马,所以萧一鸣便自己左右开弓的拎着这些东西往讨饭街去。 索性他脚程快,走到那里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萧一鸣到了巷口,却有些不好意思进去了,拎着东西在门口转了一圈,想一想又觉得没勇气,正打算转身离去呢,没想到遇上了杨氏和余奶奶从外头回来。 原来杨氏见赵彩凤最近也不出门上工了,所以和余奶奶一起,在外头接了洗衣服的工作,刚刚正好去把洗干净的衣服给人家送去,回来就遇见萧一鸣了。 今儿萧一鸣穿着捕快的衣服,杨氏见他这么一副打扮,便以为他原本就是个捕快,只笑着道:“这位公子,原来你也是捕快呀,到我们这儿有事吗?” 萧一鸣没料到居然遇上了杨氏,越发不好意思了,只有些吞吞吐吐道:“大婶,我……” 杨氏瞧着萧一鸣约莫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只当他来找宋明轩的,便开口道:“你是来找明轩的吧,他就在家里看书呢,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太阳底下怪热的,快随我进去!” 杨氏说着,只上前接过了萧一鸣手中的东西,这下萧一鸣想回头都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对对,我是来看宋……宋兄的,我们在玉山书院认识的。” 杨氏听了,只笑着道:“难得你们不嫌弃他家里穷,还能愿意跟他结交,不是我说,明轩虽然家里头困难,可这学问肯定是好的。” 萧一鸣心里兀自笑道:那是……学问真是一等一的好,不然我也不会挨鞭子了。 萧一鸣只笑了笑,跟着道:“宋兄的学问,确实不错。” 杨氏就越发高兴了,只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着他这一科能高中就好了,这样我家彩凤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当举人太太了。” 萧一鸣想起了赵彩凤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酸酸涩涩的,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药材,只上前几步跟上了杨氏,把东西往杨氏的怀里塞过去道:“大婶,我想起来,我衙门还有点事情,不然我还是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的早了!!!! ☆、第104章 杨氏也给萧一鸣的反应给弄蒙了,只抱着一手的东西道:“哎,这孩子,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呢?彩凤在家里头做了午饭,不进去一起吃一顿便饭吗?” 萧一鸣听了这话,心里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可想了想还是拧着头道:“不了,我真的有事儿。” 赵彩凤这几天在家里颇为清闲,这会儿已经做好了几个小菜,放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等着杨氏回来一起开饭呢,冷不丁听见外头杨氏的声音,便走到门口开门道:“娘,你回来了啊?快进来吃饭吧!” 赵彩凤抬起头,正好看见不远处跟杨氏说话的萧一鸣,只略略愣了一下,还没开口,那边杨氏便开口道:“彩凤,你认识这位公子不?他说是来看明轩的,这都到了门口了,却不肯进来。” 赵彩凤心里其实也是很感激萧一鸣的,上次若不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脱险,赵彩凤觉得很应该亲自谢谢他,便走出门道:“既然来了,那就屋里头坐坐吧,除非你是嫌弃我们家太简陋了。”赵彩凤对着些有中二病的男孩子拿捏的很好,知道要是不激他一句,没准萧一鸣还不肯进来呢! 果然,萧一鸣听了这话,只转身道:“这有什么好嫌弃的,进去坐坐就坐坐呗,反正我今儿是来看宋兄的。” 萧一鸣一本正经的开口,让赵彩凤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只侧身让了一条道给他,抬起头往里头喊了一声:“宋大哥,萧公子来看你来了。” 萧一鸣略略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一条胳膊还挂在脖子里头,就知道她的手臂还没好全,只蹙眉道:“那个,我带了些药材来,里头有什么鹿筋、三七之类的,小赵你要是胳膊没好,可以吃一些试试。” 赵彩凤从上次在萧府还银子的时候,就知道萧一鸣其实本性不坏,如今见他这么客气,也觉得自己以前对他有所误解,只笑着道:“你还真客气,快进来坐吧。正好今儿我炒了几个素菜,都是新鲜的,不过我们家没有珍珠米,只有糙米,你若是不嫌弃就一起吃一口吧。” 宋明轩这时候也从房里头出来了,他没什么好衣服,所以平常在家就穿着短打,头上随便扎着一个发髻,看起来很随便的样子,见萧一鸣来了,很是不好意思,忙上前打过了招呼,这才注意到萧一鸣身上的这一套捕快的衣服。 “萧公子这身衣服是……”宋明轩话还没说完,赵彩凤也发现了萧一鸣今儿穿的衣服不一样,只笑着道:“这顺天府尹捕快的制服也太好弄了吧,那天若不是因为这一身衣服,兴许我就不会被骗了。” 萧一鸣顿时觉得很冏,赵彩凤这伶牙俐齿的本事真是一点儿也没改。萧一鸣只绷着脸,严肃道:“我从那日之后就正式弃文从武了,如今在顺天府尹当一个小捕快,专门抓抓坏人,负责京城的治安。” 宋明轩听萧一鸣这么说,顿时对他钦佩的五体投地,只开口道:“没想到萧公子还有这样的气魄,真是让在下佩服,其实对于你们这样的世家子弟,科举并非是入仕的唯一途径,萧公子如今虽然只是一个捕快,但是心怀百姓,就是造福于民啊!” 萧一鸣被宋明轩夸奖的有些飘飘然了,一下子就忘记了尴尬,只笑着道:“我就是这样说服我父亲的,我们萧家都是行武之人,一样保家卫国,武将保家、文臣治国,本来就是缺一不可的,何必非要分的那么清楚。” 宋明轩没想到看着玩世不恭的萧一鸣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都就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只感叹:“看来从此大雍又要多一代名将了!” 萧一鸣这会儿被夸的心口汹涌澎湃的,只开口道:“静待宋兄高中,大雍就又多了一位治国良材了。” 赵彩凤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相互寒暄,见两人都沉浸在美好的白日梦之中,也没好意思打断两人,只回房取了一些碎银子,向杨氏交代了一声,到巷口的小酒馆里头打了一坛子黄酒回来。 这时候杨氏也把萧一鸣打包过来的菜装盘送了上来,赵彩凤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酒坛子,笑着道:“看你们难得聊的这么开怀,给你们打了一些小酒,你们慢慢聊,酒不多,刚够你们过把瘾的。” 萧一鸣一听有酒喝,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只把酒坛子拿去给宋明轩满上了道:“宋兄观察入微,真是让人佩服,比起顺天府尹的仵作都不差什么。” 宋明轩却谦虚的很,只开口道:“不过就是读的书多了些,照本宣科罢了,我平常不看四书五经的时候,也喜欢看一些杂书,看的多了,就入了脑了。” 萧一鸣只叹息道:“我家书房的书足有几个大柜子那么多,其中一大半都是我父亲的兵书,那些我倒是看了个齐全,可除了这些,其他的我都不爱看,你若是喜欢,改明儿我带你进去,你想看什么书自己拿去!” 宋明轩正要答应呢,赵彩凤在边上听了,只开口道:“秋闱之前,什么杂书都不能看,等考完了,随便怎么看都随你。” 萧一鸣看了一眼赵彩凤,又瞧了一眼一脸受教的宋明轩,心道这样的小媳妇也忒厉害了一点,忽然间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羡慕宋明轩了。 “那等宋兄考过了,来借也是一样的,反正书又不会跑了的。” 宋明轩只低下头,略带歉意道:“等考过了,大概就要回赵家村去了。 萧一鸣只疑惑道:“宋兄不是已经拜在了韩夫子的门下了吗?若是中了举人,应该在玉山书院听课才是,上一届玉山书院的一百来个学生中,有三十个都中了进士,那柳半塘更是以弱冠之龄就得了状元,如今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进去呢,宋兄这么好的资质,怎么不留下来呢?” 宋明轩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在京城的吃用都不是小钱,家里没有进项,根本就不可能供宋明轩在京城念书的。 “实在是囊中羞涩,只怕没有办法支付这求学的束脩。”宋明轩虽然穷,却穷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半点畏缩羞涩。 一旁的赵彩凤听在耳中,也只能跟着略略叹息,其实……她一心一意想在京城盘一下铺子,也是有这个想法,宋明轩若是这一科真的中了举人,按照许氏和杨氏的心态,肯定是砸锅卖铁也要继续供下去的,所以……这银子必须要有一个进项。 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我这几天在家里闲着无事,出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铺子可以盘下来的,到时候我们先在这儿住下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进项,只一点,你若是没中举人,那这些事情和你可没半点关系,你回你的赵家村,我可不拦着你。” 萧一鸣听了赵彩凤这话,内心就有些接受不了了,他所在的世界,都是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说一,女人不说二的,从来也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跟男人说话的,况且听赵彩凤这口气,感情她还真就是一心一意的想当举人太太,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伤人心呢?萧一鸣见宋明轩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只开口道:“宋兄学问这么好,这一次肯定能中的。” 赵彩凤见两人都有些尴尬,也不说话了,只自己躲到后面灶房里头吃午饭去了。 前头萧一鸣和宋明轩见赵彩凤走了,话又多了起来,这回换萧一鸣劝宋明轩道:“宋兄,小赵她是对你真好,她说那话兴许只是吓唬吓唬你的。” 宋明轩向来被赵彩凤给唬惯了,哪里会在意这些,只红着脸道:“不打紧,不打紧,早习惯了。” 萧一鸣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了,自己见他被个女人呵斥,好心安慰他几句,他本人反倒是当这个打情骂俏呢,哪里有点男人气概了?萧一鸣只拉长着脸道:“宋兄,你这样不行啊,将来小赵过门了,你夫纲不振啊!” 宋明轩听了萧一鸣这话,顿时脸颊红到了耳根,只急忙拦住了道:“萧公子快小声些,别让彩凤听见了,她不爱让人知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们出来之前有过约法三章。” 萧一鸣一听便觉得有些意思了,忍不住就起了一些八卦的心思,瞧着宋明轩红扑扑的脸颊,趁着彼此都有几分醉意,便故意问道:“宋兄,你别说这么长时间,你和小赵她都没有那个过?” 萧一鸣虽然尚未娶亲,但是跟郑玉又胡混了那么久,这些事情自然是懂几分的。 宋明轩听他这么一问,脸颊就越发涨的通红了起来,只忍不住开口道:“萧兄快别这么说,不能坏了彩凤的清誉,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呢!” ☆、第105章 萧一鸣这会儿又不太了解了,一个黄花闺女和一个成年男子住在一个院子里头,这种事情在那个年代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他只又忍不住多嘴道:“宋兄,这样可不行啊,你一个男的也无所谓了,可像小赵这样的……”萧一鸣说到这里,也再没往下说了,这里头的意思,宋明轩自己应该清楚。 宋明轩也跟着叹息道:“我发过誓的,等中了举人就迎娶她,只怕她不答应。” 萧一鸣看着宋明轩这患得患失的表情,只安慰道:“你这就别瞎想了,我看着,她上赶着还来不及呢,不然她这样累死累活的为了谁?” 萧一鸣说完这些话,心里面还多少带着些酸溜溜的情绪,可如今他已认清了赵彩凤和宋明轩只见的关系了,就算再有念想,也该放下了。关键是,这个处于恋爱朦胧期的孩子,压根就没弄明白,他对赵彩凤的那种感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宋明轩想起那日写出来的状书,见萧一鸣又有这份为国为民的心思,便进了房间,把这状书递给了萧一鸣道:“萧公子,这是我闲来无事写的状书出来,原本是打算联合着那几家被拐卖了孩子的穷人家,一起状告诚国公府的,可彩凤担心我得罪权贵,愣是不让我去,如今你倒是帮我瞧一瞧,这若是告上去了,能有几分胜算?” 萧一鸣正为中午赵大人要结案的事情心烦,听了宋明轩的话,只开口道:“不说起这事情也就罢了,说起了就郁闷了,那诚国公家六爷的案子,眼下就要结了,平白无故跑来一个认罪的,我姥爷也没办法了。” 这时候赵彩凤正吃过了午饭从灶房里头出来,听了他们的话,只停下脚步道:“这有什么好烦的,认罪也不是他自己说自己有罪就可以的,凡是都要讲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那人没有犯罪的条件,他就算认罪,这罪状也是不成立的。” 萧一鸣只拧眉想了想道:“人家自己都认了,那口供我也看了,作案手法和冯仵作验出来的也一模一样的,能找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他不是凶手呢?” 赵彩凤也只拧眉想了想,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宋明轩此时正低着头思考问题,视线忽然停留在了赵彩凤带着伤疤的手背上,只开口道:“有了!” 萧一鸣只连忙凑上去听了宋明轩的主意,一向太过严肃的表情也变的生动起来了,只连连道:“宋兄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姥爷!” 萧一鸣向来是要风要雨的个性,连饭也顾不得吃,只起身就走了,才走到门口,忽然间又回了过来,把宋明轩放在桌上的状书也拿走了,只开口道:“宋兄还是紧着看书吧,这些事儿就交给我办了!” 萧一鸣走后,赵彩凤这才从廊下走了过来,只问道:“你给他出了什么主意?瞧他那幅着急的样子。” 宋明轩在赵彩凤面前一向带着几分腼腆,见赵彩凤走过来,只低着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告诉他,可以耍一些小花招,让那认罪的凶手露馅而已。” 赵彩凤便坐了下来,这会儿宋明轩也吃的差不多了,因为喝了一些小酒,所以脸上红扑扑的。杨氏从房里出来,瞧见萧一鸣已经走了,只笑着道:“那萧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也没打一声招呼。” 杨氏过来收拾桌子,赵彩凤便问宋明轩:“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花招?” 宋明轩这时候酒有些上头,看着赵彩凤垂在衣襟上的手,越发觉得那一小块的疤痕碍眼了起来,只鬼使神差一样的把手伸过去,握住了赵彩凤那受伤的手背,开口道:“我就是告诉他,让他去问问那个凶手,死者的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一类的,如果对方说有,那就告诉他记错了,其实没有。如果对方说没有,那就吓唬他说有,总之把他弄迷糊了就好了。到时候不管有还是没有,那凶手也说不清,这罪也就定不下来了。” 第47节 赵彩凤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这是兵不厌诈啊!” “这你居然也知道!看来你掉了一次河里头,起来比我都博学多了?”宋明轩借着酒劲,也越发大胆了起来,只握住了赵彩凤的手背又紧了紧。 赵彩凤被宋明轩戳到了敏感之处,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好就忍着半口气,让他楷些油去算了。 且说萧一鸣回到了衙门,想到了宋明轩这办法的精妙之处,连一向患有笑容困难症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韦老大他们也早起在八宝楼吃过了饭回衙门了,头一次见萧一鸣这笑出来的模样,当真是吓的差点儿消化不良。 萧一鸣只笑着道:“韦老大,走我们在去一趟牢里审问一下那杀小马儿的凶手。” 韦老大听了这事情,也没几分精神,他做捕快十来年了,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也是没法办的事情,他也已经从一开始的一腔热血磨练到了现在可以随便捣糨糊的态度了,可这会子听了萧一鸣这话,还是忍不住叹息道:“萧老弟,还是别问了,问不出什么鸟来的,这都快结案了。这种事情你以后经历的多了,就看淡了!” 萧一鸣脸色一冷,只开口道:“那可不行,我来了这顺天府衙门,就不准再有这事情,你快跟我一起去,小松,快去把师爷叫来,让他再忙这最后一回!” 萧一鸣不愧是官二代,这么一吩咐下去,大家虽然没啥热情,但都老老实实的去办了。胡师爷这会儿刚刚吃了午饭,喝了一些小酒,在门房里打瞌睡呢,听说是萧一鸣请他,也只忙不迭就带着笔墨纸砚往牢里蹦过去了。 萧一鸣看了一眼蹲在牢房里头的犯人,大雍的律法算不算太严苛,况且这事情最后也只能判一个过失杀人,所以就算定案,这个犯人也不过就是发配边疆,要是遇上天下大赦的时候,还能回来也说不定。 萧一鸣见那人虎背熊腰的,看着倒像是一个汉子模样,只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道:“于老三,我这里还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想再问问你,你老实给我回答。” 那大汉扭头来看了萧一鸣一眼,露出一双布满血色眼睛,只开口道:“案子都结了,口供都画押了,这位官爷还有什么话要问啊?” 萧一鸣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问道:“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杀人就杀人,干什么把小马儿屁股上的一块胎记给挖了?” 于老三哪里知道胎记什么事情?可见萧一鸣说的真真的,自己也有些疑惑起来,只开口道:“那小马儿屁股上哪里有什么胎记,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萧一鸣故作疑问道:“不是,你找个小倌做那事情,连人屁*股都没瞧见,你是怎么玩的?” 原来那于老三是诚国公家隔了好几堂的远方亲戚,因为有一年他儿子在老家犯了事儿,是诚国公府的人给摆平的,所以这次出了这个事情,诚国公家便找上了他来顶罪。 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子,并不知道这诚国公家的六爷犯的是这种腌臜事情,可收下的银子也已经收了,又说好了会帮忙上下打点,等到了边关,打点过之后,偷偷的回来,反正这于老三在老家呆着,这事情也没有人知道,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了。 于老三原本就觉得这种事情面上无光,如今又听萧一鸣这么说,心里暗暗骂娘,心道那六爷就是个变态神经病啊,从来只听说有喜欢搞女人的,他偏喜欢搞男人就算了,怎么还割人家的胎记呢! 萧一鸣见于老三不回话,只又问道:“哎,问你话呢,那胎记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这派人把尸体送到人家乡下,那小马儿老娘哭着喊着说胎记没了,不是你挖掉的,还有谁?” 于老三忍不住的恶心,可又觉得自己收了别人的钱,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只开口道:“我瞧着新鲜,就割了,好玩不行吗?” 萧一鸣见他上钩了,只又忍不住问道:“怎么个新鲜法儿,是红的还是黑的?圆的还是扁的,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屁*股呢!你倒是给我说说?” 一旁的韦老大活了几十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问口供的,只扶着额头听不下去了,就连胡师爷都为难道:“表少爷,这……这口供……怎么写?” 萧一鸣只开口道:“照实写就是了。” 胡师爷没辙,只好刷刷的写了下来:“人犯于老三承认挖去了尸体臀部的一处胎记。” 萧一鸣看见了,只把那张纸递过去给于老三,于老三又不识字,也没看上面写了什么,只蘸上了印泥盖上了红手印。 萧一鸣把那口供叠起来往怀里一塞,高高兴兴的去找赵大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够了~~~~今天不呼呼了,开始码字~~~求鸡血鼓励~~~ ☆、第106章 赵彩凤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吕大娘收了豆花摊子回来,瞧见她们家院子里的灯还没熄灭,兴冲冲的就过来给他们报喜来了。 “我说彩凤啊!这回顺天府尹的赵大人可算做了一回实事了,愣是把诚国公家的六爷给抓了!” 赵彩凤这会儿刚洗了澡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安神的红豆汤送到宋明轩的跟前,见吕大娘笑得满脸开花一样在门口,只忙不迭喊了她进来道:“吕大娘快进来坐一会儿。”赵彩凤只说着,往里头喊了一声,让杨氏再送一碗红豆汤出来。 吕大娘便笑着过来坐了,先是看见了宋明轩放在石桌上写的字,只瞧了一眼便称赞道:“宋秀才这字可真好看啊,今年过年可得给我们家写上几幅春联贴上才好呢!” 宋明轩只笑着应了,那边杨氏已经端了红豆汤送出来:“吕嫂子你说啥呢刚才,瞧你这笑哈哈的。” 吕大娘只开口道:“好事情,说起来咱京城也许久没这样大快人心的事情发生了,就上回南风馆里头死了一个小倌那事情,害的彩凤差点儿被那些坏人害了,如今凶手抓住了,原来是诚国公府家的六爷,这个六爷无恶不作,还做拐卖孩子的生意,把京城里头走丢的孩子卖到南方去,你说这天高路远的,这辈子能找回来才怪呢!” 赵彩凤一听,便知道是宋明轩那办法奏效了,那替罪的人犯肯定是被他讹出了什么来,赵彩凤一时高兴,就往宋明轩那边看了一眼,却不想宋明轩这时候正好也抬头看她,两人便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吕大娘只接着道:“原来那顶罪的汉子是诚国公家的远房亲戚,听说诚国公家给钱就来了,并不知道却是这种腌臜的事情,自己都悔青了肠子,直说那六爷是个禽兽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吕大娘脸上的表情又丰富,说的越发生动了起来,赵彩凤只笑着道:“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旁的杨氏听了,也不知道这句话啥意思,只知道平常宋明轩念书的时候,大多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那必定这也是很有学问的几个字,只夸奖道:“咱家彩凤和明轩在一块儿才多久呢,就也学会了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了。” 赵彩凤一时就红了脸颊,往宋明轩那边递了一个眼色道:“娘,这些都是宋大哥教我的。” 杨氏听了,越发就高兴了起来。 第二天晌午,杨氏把赵彩蝶托付给了对门的余奶奶,带着赵彩凤一起去广济路上的几家富户家里送衣裳。赵彩凤也顺便往广济路那边看一看,研究一下那边铺子的行情。 广济路上住着的大多都是外地来的商贾,所以商业气氛比较浓厚,大街两边到处都是做各种生意的杂货店,有卖南北货的、有做糕点生意的、有开绸缎庄的、首饰店的、还有各地不同口味的菜馆。 杨氏和赵彩凤送完了衣服,两人便在广济路上逛了起来,杨氏也是才来京城不久,瞧着样样都很新鲜,每家店都想进去看看,可是到了门口,却又害怕了起来,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太过寒酸了,会不会被人给赶出来? 赵彩凤瞧着杨氏这模样,心里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是有钱了,一定要让杨氏尝一尝有钱随便花,有店随便逛的滋味。 杨氏在一家首饰店的门口停了下来,因为地段问题,所以里头摆着的主要商品都是银器,看来这一个路段上人群的消费能力还没有能达到随随便便买金子的地步。可是瞧着那些炸得亮晶晶泛着银光的首饰,杨氏倒是有些挪不动脚了。 杨氏只回过头,看着扎了一个总角在上头包着一块包头布的赵彩凤,又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这个闺女她是疼到了骨子里的,小时候就长的讨喜,长大了又是一个美人坯子,奈何生在了她们这样的穷人家,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金银首饰了。 赵彩凤以为杨氏自己喜欢这些,见她不走了,只上前看了一眼,见门口摊子挂着几个看上去似乎便宜一点的耳坠,便开口问那老板道:“掌柜的,这个怎么买?”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只笑着道:“姑娘好眼力,这一副耳坠子又便宜又好看,只要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都够他们一天的菜钱了,赵彩凤听了,也只皱了皱眉头,把东西放下了道:“算了,我还是不卖了,也没什么好的。” 杨氏见赵彩凤问了价格,以为她喜欢,见她又皱了眉头放下,当下更心疼了几分,只摸了摸刚才洗衣服换来的那一串钱,开口道:“掌柜的,这耳坠子,我买下了。” 赵彩凤以为杨氏真心喜欢,见她执意要买下来,便开口道:“既然娘喜欢就买下吧!” 杨氏听了这话,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只开口道:“你不喜欢吗?那你刚才还问价格?” 赵彩凤这才明白过来,只开口道:“我还没耳洞呢,要这些干什么,我以为娘您喜欢,所以才问的价格。” 母女两人都弄清了对方的心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杨氏这才把耳坠给放下了,对那掌柜的说:“掌柜的,那这耳坠我们先不买了,下次再来。” 两人从首饰店出来了,又到了隔壁的绸缎庄,这回赵彩凤并没有只看看而已,而是认真的选了几块面料,让掌柜的包了起来。 杨氏见了,只开口问道:“彩凤,你买这么多面料做什么,如今哪里还有闲钱买这些?” 赵彩凤只劝杨氏道:“彩蝶身上都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她是小姑娘,自然要穿的齐整一些,虽说隔壁余奶奶给了几件小淼的衣服给她,可如今穿着还嫌大,这会儿改了又不划算,不如留着明年穿,今年做几件新的吧。” 杨氏觉得赵彩凤说的很有道理,也不再推辞了,又听赵彩凤继续道:“还有小武,如今在私塾里头念书,要是穿的太寒酸,也会被同学欺负,少不得得让他穿的好一些。” 杨氏便感叹道:“别老想着你弟弟妹妹,还有你自己呢,也做一件新衣服吧?” “我要什么新衣服呢,上回你改的那几件,就够我穿的了,还是存着银子做冬衣吧,别到时候天气凉了,没钱做夹袄可就冻死了。”赵彩凤还没在古代过过冬天,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光景,在现代她是一入冬就躲在暖气房里不肯出门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过这没有暖气的冬天了,想到这里,赵彩凤只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两人从广济路回到讨饭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午时了,杨氏只急急忙忙的赶回去要做午饭呢,就听见门里头有哈哈大笑的声音,原来萧一鸣从八宝楼带了好酒好菜过来,特意来谢宋明轩来了。 两人见赵彩凤和杨氏回来了,只喊了两人一起上桌吃东西。杨氏是恪守妇道的人,家里有客人是绝对不会上桌吃饭的,所以只喊了赵彩凤两人一起又回灶房里头吃去了。 宋明轩只送了一些菜进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萧一鸣在那边抿酒,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如今接触下来,倒是觉得萧一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没有那些纨跨子弟的不良习性,还保留着一个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宋兄,你是不知道,那于老三被我唬的,上了公堂话都说不清楚了,后来我告诉他说,这尸体屁股上本来就没有那胎记,你为什么要认呢?他自己也傻眼了,只糊里糊涂道:‘这不都跟人说好了吗?有啥认啥!咋又不对了?’没把我给笑岔气了。” 宋明轩这时候也跟着笑了起来,再看看萧一鸣那张脸,似乎也没有以前那样严肃了,宋明轩只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萧公子,听说宫里头的贵人们有一些东西,用过之后可以去腐生肌,让皮肤光洁如新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来有一回赵彩凤不在家,宋明轩遇上了在宝育堂打工的余大嫂,便向她打听打听有没有去腐生肌的膏药,那余大嫂就暗中透露出来,说是听她们在宝育堂的人说,宫里头有这么一种东西,可以祛疤的。宋明轩再不清楚这些豪门关系,也从刘八顺的口中知道这萧家有一位在宫里头当贵妃的姑奶奶。 萧一鸣见宋明轩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又是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也想起了赵彩凤手背上的疤痕,其实……说来也是巧合,前几日萧贵妃托人给萧夫人送玉肤膏的时候,他还真是鬼使神差一样的,就要了两盒下来,萧夫人只当是他想去了背上的那些鞭痕,还笑话了他几句,也就给他了。原本他今天已经带在了身上,可是被宋明轩这么一提起来,他倒是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萧一鸣只尴尬的笑了笑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我可不知道,改日我去问问我姑姑,若是真的有,就要两盒过来,送给宋兄。” ☆、第107章 萧一鸣吃过了午饭就走了,这时候赵彩凤才上前头来收拾东西,如今她的肩膀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使不上力气,但给宋明轩磨墨这样的小事做起来还是挺轻松的。 杨氏见她们小两口有说有笑的,便去了对门的余奶奶家一起做针线,赵彩凤磨好了墨,只拧着眉头坐了下来。这会儿正是大夏天,虽说葡萄架底下阴凉,可终究还是热的,况且这时候又是正午,早上宋明轩天一亮就起了,这会儿又有些困劲,索性就放下了书,正巧就见着赵彩凤愁眉苦脸的样子。 “彩凤,你这是怎么了?”宋明轩原本想着赵彩凤以前每日都往八宝楼里头上工,这几日在家可能也是闷着了,所以才让她和杨氏一起出去的,可谁知道赵彩凤回来之后,越发就有了心事,便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彩凤只愣了一下,拧眉看了一眼宋明轩道:“真是不出门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今儿和我娘在广济路上走了一圈,发现那边倒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人多也热闹,只是那边铺子的租金实在是有些高,我粗略打听了几个门面小一点的,一个月也要四五两的银子,不过就是一间门面,比起我们这小院还要贵上一倍。” 赵彩凤算了算如今家里的银子,除去胡老爷资助宋明轩的五十两银子,就只有自己赚的梁大人那一百两银子的本钱了。若是开门做生意,房租大多都是半年一付的,就算是四两银子一个月,半年的房租就要二十四两银子,少不得还要抽二十银子装修门面,那就只剩下五十两。 还要买桌椅、瓢盆、七七八八的得还要花上十两银子,再加上那一带据说有堂口费,也不知道是怎么收的,这样一算下来,一百两的银子只怕到时候剩不下多少来,估计能勉强存下个二三十两流水,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赵彩凤越想就越觉得心急,虽说做生意没有不冒风险的,可银子不花下去,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坐吃山空的。 赵彩凤把这一笔账细细的算了算,那边宋明轩听了,也皱起了眉头来,只开口道:“店若是开起来了,到时候你又要去店里头帮忙了,只怕又要辛苦了。” 辛苦赵彩凤倒是不怕的,只摇头道:“再辛苦那也比种田强一些,种田不止辛苦,关键是我还不会。”看着自己这双虽然没怎么做过家务,最近也开始变的有些粗糙的手,赵彩凤觉得那还是开店更容易些。 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我那五十两银子,到我考完试,应该还有一二十两盈余,反正这银子一时间也还不了胡老爷,不如你们拿去用,就算是我入股的,等你们赚了银子,再分我利钱也是一样的。”宋明轩生怕赵彩凤不肯收他的银子,只委婉的开口道。 赵彩凤如何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也不戳穿他,只装作不满道:“我原本还想问你借的呢,没想到你却还要收利息,算了,我才不要你的银子呢!”赵彩凤如今小姑娘当的时间长了,也渐渐忘了她在现代不苟言笑的那一套,说起这话来,还当真有几分挖苦宋明轩的意思,那边宋明轩听了,顿时就红了脸颊,只忙不迭道:“哪里敢收你利息,只是……只是就这么一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赵彩凤见宋明轩果然是个不经逗的,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行了,要缺也缺不了你那十两银子,姥姥姥爷家总也会有些盈余的,再说了,店才刚起步,我们也不雇人了,先自己人在里头打打杂,节省些成本,只是……” 店若是开起来了,赵彩凤还有一件事情却是没安排好,也一下子不好安排了起来,“小武才在镇上上私塾,这会儿要是姥爷和姥姥都到了京城,那他一个人在镇上也不放心,少不得还要在京城给他找一个私塾念起来,这京城私塾里的束脩,我还当真不知道是个什么价钱。”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开口道:“等过几日,若是我遇见了八顺兄弟,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先生可以介绍的。” 赵彩凤便也点了点头,两人商量妥当了,赵彩凤决定从明天开始,正式去广济路上踩点,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要出租和转让的店铺。 第二天一早,杨氏去了菜场买菜,赵彩凤闲来无事,原本想在院子里做一会儿针线的,可谁知道肩膀上的伤没好全,连拔针线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赵彩凤这阵子已经充分体验到了作为一个废人的感受,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拿着个锅铲,在锅里来回铲几下了。 这厢赵彩凤才把针线给收了回去,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的声音,“彩凤、彩凤在家吗?” 赵彩凤一听这声音,顿时眼珠子一亮,只笑着就去门口开门,果然见是王燕和另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起站在门口。 王燕见了赵彩凤,只笑着道:“彩凤,你果真来了京城,怎么也不找我呢?害我才知道!”王燕走进门,见赵彩凤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只开口道:“我听我堂哥说你受伤了,如今可好了?” “早就全好了,快进来坐吧,在门口说什么呢!还没请教这位姐姐是……”赵彩凤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姑娘,只开口问道。 王燕这才反应了过来,只一边拉着那姑娘往里头来,一边开口道:“这是喜儿姐姐,是刘家兄长未过门的媳妇。” 赵彩凤只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那边王燕开口道:“我堂哥和刘家兄长去给宋二狗买东西去了,说是一会儿就过来,让我们先来跟你聊一会儿呢!” 赵彩凤听王燕直来直去的还喊宋明轩宋二狗,只笑着道:“以后可不准你在喊他宋二狗了,他有名字的,你要是不好意思喊,那就跟我一样喊他宋大哥好了。” 王燕见赵彩凤这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只笑着道:“宋大哥、宋大哥、我可不敢这么喊,他是你的宋大哥,又不是我的宋大哥!” 赵彩凤也拿她没辙,虽然说起来她自己是穿越过来了,和王燕也算不得很熟悉,但是从潜意识中,赵彩凤能感觉到之前的这个赵彩凤和王燕的关系是很好的,见了她和见了杨氏一样,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 “反正随便你怎么叫他,只不要叫他二狗就好了!” 第48节 这会儿钱喜儿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插嘴道:“燕儿以后可别这样喊宋秀才了,我家八顺平常里都不准人喊他八顺了,只嫌弃这名字太土了,只可惜他再没有别的名字了,也只能这样作罢了,人家好好的有个响亮的名字,是不能再叫二狗了。” 赵彩凤瞧着钱喜儿文文静静的,一张鹅蛋脸白皙圆润,身条子细长,一双手也是纤细柔软,看着倒是让人觉得很亲切,想来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家碧玉。 三人年岁相当,又都是差不多的身份,一下子就聊到了一块儿。 王燕只好奇的问了赵彩凤那天的事情,那边钱喜儿也听得入神,赵彩凤说起她被关起来那一段,王燕这才接了口,只问道:“你遇上的那个丫鬟,我倒是知道是哪家的,原是永昌侯府郑家二少爷的丫鬟,因为和我一样名字里有个燕字,所以我还特意打探了一下她的事情,你们要不要听听?” 姑娘家大多是八卦的,赵彩凤虽然没什么兴趣,可一想起那天那姑娘那天哭得梨花带雨,在萧一鸣胸口蹭来蹭去的样子,便也忍不住也多了一份好奇心你,“你快说来听听,我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丫鬟还有被这样卖掉的?” 王燕见大家都好奇了,只开口道:“听说是自己不检点,爬了少爷的床,结果被永昌侯夫人给知道了。她偏又是一个心大的,且又运气好,居然怀了孩子,只求着侯夫人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说是其他一概不要,只求留在二少爷跟前做牛做马,那侯夫人如何会准了,这样的骚狐狸放在少爷的跟前,少不得就把少爷给教坏了,因此就灌了一碗落胎药下去,直接把她卖到了青楼里头。” 钱喜儿听了,也是心惊胆颤的,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只低头道:“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严格的,这郑二少爷还没娶亲呢,若是就有了子嗣,传出去谁还愿意嫁给他,其实侯夫人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卖到青楼这种地方,到不如赏了她一碗毒酒的清静。” 王燕只笑着道:“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一些腌臜事情呢,前几日我在王府里头当差,还有人说六姑娘是世子爷的亲闺女呢,你说说看……这新续弦的世子妃才过门呢,这么不像话的风言风语就出来了。” 赵彩凤前世看了不少宅斗小说,也深深为这些在宅门里头翻滚的女人觉得劳心劳力,瞧着王燕这一脸懵懂的样子,只开口劝道:“这种闲话,你听听就得了,可千万别乱说啊!” ☆、第108章 宋明轩原本在房里头看书,听见外头有开门的声音,只以为是哪家的邻居又来串门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再过一个月就要下场子,他这几日已经没有怎么再看书了,而是把以前的题目都翻了出来,一道道的写起文章来,有时候翻阅起书来,外头有人说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这会儿他搁下了笔,才觉得外头的说话声似乎并不是往常邻居的声音。宋明轩便站起来,想到外面看一眼,就听见外头有人笑着道:“堂哥,你可来了!” 宋明轩走出客堂,才瞧见是王彬和刘八顺来了。上次出事之后,刘八顺也来过一趟,还给赵彩凤送了宝善堂最有名的跌打损伤膏,宋明轩心里头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如今见他们又拎着东西进来,只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来就来,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其实宋明轩知道他们是可怜自己贫寒,所以才有意资助自己的,这些宋明轩只都记在心上。 刘八顺瞧见钱喜儿在院子里坐着呢,只腼腆的朝着她笑了笑,宋明轩也看见了院子里的陌生姑娘,赵彩凤便介绍道:“这是刘公子未来的娘子。” 那边刘八顺听了,只觉得脸上**辣的,宋明轩便朝着钱喜儿也作了一揖,称她一声弟妹,钱喜儿顿时也红着脸起来还礼。 男女有别,众人也不好意思围着坐下,赵彩凤便把钱喜儿和王燕带到了自己房里,三个姑娘家反正有聊不完的话题。 宋明轩和刘八顺他们主要是切磋文章,几个人聊起天来,个个引经据典的,之乎者也脱口而出。 杨氏从外面回来,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只忙不迭就沏茶送上一些干果,好容易忙完了,才来到赵彩凤的房里,只纳闷道:“外头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没有一句是我听得懂的,怪道别人都说做学问难,原来是这个难法。” 众人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外头刘八顺等人便起身离去了,如今临近秋试,能这样出来一趟已是不容易的事情。 王燕头一次在京城里遇上赵彩凤,只觉得一肚子的话都还没说完呢,顿时就有些依依不舍了起来,只开口道:“啥时候你上恭王府来玩吧,我现在服侍六姑娘,她又懂事,为人又和蔼,我如今比在家里还享福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那你就好好享你的福吧,我胆小,那种人家总觉得不敢进去,就瞧着门口那石狮子,都觉得怪吓人的。” 王燕听了,只呵呵笑了起来,打趣道:“那改明儿等你家二狗中了举人,当了大官,就让他在自家门口也按上一对石狮子,到时候你看多了,就不觉得吓人了。” 赵彩凤只嗔怪着瞪了王燕一眼,那边杨氏倒是笑得何不拢嘴,只一个劲说好。 刘八顺他们送了很多吃食过来,还有各种南北干货,杨氏只舍不得吃,稍微取了一些出来炖上了菌菇汤,中午一家四口人围着吃起了饭来。赵彩凤想了想,把要开店的事情正式和杨氏说了一声。 杨氏瞧着赵彩凤主意已定,也知道很难再劝她回来,只开口道:“你既然想好了,那咱说办就办吧,争取年底之前生意能稳定下来,也好过一个安生年。” 赵彩凤也是这个意思,见杨氏同意了,只松了一口气,又瞧着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吃饭的宋明轩,只补充了一句道:“你好好念你的书,生意上的事情,我可不准你过问。” 宋明轩很自觉道:“这些我也不懂。” 赵彩凤见宋明轩倒是知趣的很,也只笑着扒自己的饭了。 却说顺天府尹破获了南风馆那个人命案子,啃了诚国公府这块硬骨头,这件事情让一向在京城地界上粉饰太平的赵大人顿时就扬眉吐气了一番,连几个铁骨铮铮的老御史都在皇帝勉强夸奖了赵大人几句。 赵大人一个高兴,狠狠的表扬了一顿萧一鸣,并命他把诚国公府拐卖儿童案子的证据也收集一下,打算把资料弄的齐全一些,直接交给老御史,这块硬骨头,他吃一些外围的肉就好了,那骨头边上的好肉虽然香,可他也不想贪这心了。 萧一鸣这几日便忙着取证工作,当日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当时放回去的时候虽然都有登记住处,但很多人家都穷的叮当响,这会儿再找过去,早已人去屋空了。偏偏做捕快是不给骑马的,这几天萧一鸣跑的腿都要断了,简直把京城所有的平民窟、流浪者聚集地都给跑遍了。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再一次受到了伤害了,好多人家把孩子要回去之后,转手又卖给了别的人伢子,这会儿已经连孩子人在哪儿都已经不知道了,一听说要他们作证,只先问一句有银子没有,若是没有银子,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幸好萧三少爷财大气粗,总算用银子搞定了几户人家,就是不知道这些银子,顺天府给不给报销。 萧一鸣在外头累了一整天,回家用过晚饭,忽然想起上次宋明轩提起的前朝崔仵作所著的《仵作实录》,顿时有了一些兴趣,只望书房里去找了一圈,在书桌的抽屉里头却看见那两盒躺着的玉肤膏。 萧一鸣脑子里率先闪过的就是赵彩凤手背上的那一块疤痕,想了想只把这两盒玉肤膏又带在了身上,想着明天上值的时候,去讨饭街跑一趟,把这东西送走了得了。 这时候正好有丫鬟过来请萧一鸣过去用晚膳,萧一鸣便去了萧夫人的院子里。 萧家老大、老二各有了家室,小夫妻直接在自己院子里吃,只有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是和萧夫人一起用膳的。萧一鸣过去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来,只听见萧夫人正在和里头的管事妈妈闲聊。 “太太,有一件事情倒是想和太太说一声,您还记的广济路上哪家卖南北货的铺子吗?” “怎么不记得,就是上回你说掌柜的想回乡下去的,还托您给我带话的那个是不?” 管事妈妈听了,只笑着道:“可不是,后来我让他把店盘了一下,看看剩下有多少东西,能卖就卖了,这两年生意不景气,银根紧,我昨天和掌柜的盘了一晚上,今年到如今不过才赚了百八十两的银子。把掌柜的月银和里头的伙计的银子结了一下,一共才留了几十两的盈余。” 萧夫人听了,只皱了皱眉头,她本来就不会经商这一块,这几家铺子都是她的嫁妆,嫁过来之后便交代了掌柜的看着,十几二十年做的都是一样的生意,能有什么气候? “依你看,如今倒是什么生意好做一些呢?眼下手里头盈利的铺子越来越少了,到底得想个法子的!” 管事妈妈只拧眉想了半晌,只开口道:“奴婢瞧着,如今也就吃食的生意最好一些,民以食为天嘛,我瞧着大街小巷,但凡人多的都是酒馆菜馆。” 萧夫人只笑道:“你脑子倒是灵活,我倒是想起了上次郑家老二给老三送的八宝鸭了,那鸭子确实做的好吃,寻常人家的厨子终究是做不出来的,只是……这饭馆,少不得还是得还得请大厨,雇掌柜,桩桩件件都要自己打点,当真也是繁琐的很。” 她们这些成天窝在后宅的妇人,能有多少生意头脑呢?不过就是请了掌柜的来替自己打工而已,遇上忠厚老实些的掌柜,那就多赚一些,遇上不老实的,被人坑了也未可知呢! 萧一鸣似乎隐约听说赵彩凤也想开店来着,只灵机一闪,上前道:“母亲若实在不想操这份心,孩儿倒是有个办法,不如把这房子租出去,干脆收取一些房租,随便他们做什么生意,岂不省心?” 萧夫人听萧一鸣这么说,只笑着道:“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铺子生意再不好,一年也有百把两银子进账,这若是只收房租,就那么大的门面,一个月不过就六七两银子的进账,一年下来也没有几两银子的。” 萧一鸣只想了想,拧眉开口道:“那不如这样,母亲这铺子不是要关吗?干脆孩儿介绍一个人来接手,不管她做什么生意,若是做好了,让她提百分之五十的利润给母亲当房租,母亲觉得如何?” 萧夫人心里暗暗好笑,世上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万一那人的生意没赚钱,那自己岂不是连房租都赔进去了?可是看着最近萧一鸣这样上进,虽然不念书了,但整个人瞧着比以前阳光多了,两那张脸也比以前多了几分笑容。 这俗话说,千金难买儿子的笑啊!萧夫人只心下一软,点了点头道:“行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等明儿店里的东西都清空了,这店面就交给你了,只一点,可别让你娘我亏到姥姥家去!” 萧一鸣摸着下巴想了想,上次向宋明轩买文章的银子他们给还了回来,不如这次拿这一百两银子入个股,这样赵彩凤大概就不会推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可能会加更,要是……天不下雨的话,哈哈哈哈 ☆、第109章 第二天一早,杨氏一早就起来去赶早市,院子里堆着洗好的衣服。赵彩凤最近没有干什么体力活,吃的又比乡下粗茶淡饭的好了不少,所以感觉自己腰里的肉明显多了起来,看见放在那井口的几盆衣服,便想着趁杨氏不在的时候,先给晾起来。 湿衣服又重又实,赵彩凤的手臂还没有完全好,所以用不出力道来,只靠着一条手臂往上甩,却怎么也甩不上去。外头的动静一大,房里头看书的宋明轩就听见了。 宋明轩抬起头,瞧着赵彩凤站在晾衣服的绳子跟前,垫着脚跟用一条手臂把湿衣服拉开,拍平,时不时抬起胳膊擦一把脸上的汗珠。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只是带着力不从心的无奈。 宋明轩看着看着就觉得心疼了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就来了赵彩凤的身后,伸手把赵彩凤好不容易甩到绳子上的衣服拉开。 赵彩凤直气身子的时候,就瞧见方才自己才晾上去的衣服已经拉开了。那是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看着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孔武有力,但让人觉得很踏实。 赵彩凤转身,身子被宋明轩笼在衣服晾出来的阴影底下,片刻之间彼此四目相对。 最近杨氏在这边,宋明轩原本就是一个恪守礼数的人,所以在杨氏的面前更是循规蹈矩,虽然彩凤的肩膀受伤了,除了寻常的问几声之外,两人还并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宋明轩的视线就落在赵彩凤看着已和常人无异的肩头,他放开晾衣服的手,轻轻搭在赵彩凤的肩头,带着几分心疼,不太确定的问:“还疼吗?” 赵彩凤忽然觉得挺享受这一刻被他关心的感觉,只低下头稍稍的点了点头,又抬起头看着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呢,现在虽然没有一开始疼了,但还是提不起胳膊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动自如。” 宋明轩听了这话,眉宇越发蹙的深了一些,手指在赵彩凤的肩头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问她:“上次刘兄弟带来的膏药好用吗?你贴了吗?” 赵彩凤只蹙眉道:“天气太热了,贴了膏药容易长痱子,一直没贴呢,如今就每日上一些红花油。” 宋明轩闭上眼睛,仿佛那红花油的味道越发浓烈了,心里却是心疼的很,等再张开双眼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了起来,只开口道:“人家有钱的公子哥,都给女孩子送玫瑰花油,等以后我手头也宽裕了,我也给你买玫瑰花油,到时候就能盖住这红花油的味道了。” 赵彩凤瞧着他眼底的水汽,心里头也觉得软绵绵的,只转身背对着他,单手整理着衣服,小声道:“到时候早就好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玫瑰花……” 赵彩凤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觉得身后一紧,宋明轩已经紧紧的把自己抱在了怀里,这种拥抱的姿势又与平常不一样,赵彩凤很清晰的贴着宋明轩起伏的胸口,两个身体完美无缺的贴合在了一起,包括那个异于平常、凸起的地方。 赵彩凤如何不知道这只是成年男子的正常反应,便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省得自己乱动,惹的宋明轩擦*枪*走火。 宋明轩也是没料到赵彩凤这一次居然没有将自己推开,只越发收紧了双手,在赵彩凤的耳边轻轻道:“彩凤,我想好了,若是这一次我没能高中,那咱们就回赵家村去,我在哪儿开一间私塾,教村里的孩子念书,我们两个在一起,就算穷一些,日子总能过的下去的。” 赵彩凤一听这话,就知道宋明轩自己又信心不足了,越是临考,越多的不安情绪就会增加,这个时候宋明轩的内心是很敏感的,赵彩凤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去刺激他一下,只想了良久,才开口道:“刚才你还说要给我买玫瑰花油呢,这若是回乡教书,等你买的起玫瑰花油的时候,只怕我已经一头白发了,你不好好用功就算了,还竟说这些让人丧气的话。” 赵彩凤第一次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娇软一点,不像以前一样对宋明轩横眉冷对的模样,宋明轩听了这话,果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把头贴在赵彩凤的脖颈处轻嗅了几下,仿佛被红花油的气息一下子给薰醒悟了过来,只开口道:“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太过悲观的,这一科我已经等了三年了,绝不能让自己再多等一科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又想明白了,越发觉得他内心其实就是一个孩子,这时候他的身体反应也小了,赵彩凤这才推开了他道:“一会儿把纸笔拿出来,我给你制定一个考前作息,从明天开始,要每天给你安排半个时辰的锻炼时间。” 赵彩凤前世工作忙碌,平常也没有什么时间健身,不过每周两次的瑜伽课倒是从来不落下。她选的瑜伽是那种比较安静舒缓的瑜伽,以修生养性、调整呼吸、调节内分泌为主,所以学起来比较轻松容易。 如今在宋明轩面前她已经露了大馅儿,反倒不必像以前那样拘谨,宋明轩听了赵彩凤的话,去房里拿了纸笔出来,按照赵彩凤的指示,写出一张时间表来。其他的时间大体不变,只是每日卯时空出了半个时辰锻炼身体。 在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其实城市和农村的空气质量是差不多的,顶多城市里人口多一些,多一点二氧化碳,而农村地广人稀,更为冷清一点。但是无论如何,古代的空气中,是没有pm2.5的。 两人一起晾完了衣裳,赵彩凤从房里找了两个蒲团出来,盘腿挺直了摇杆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思维。 十五岁的身子柔韧性很好,做起盘腿的动作来很轻而易举就好了。可怜宋明轩就没那么高的悟性了,他原本又高又瘦,有点细脚伶仃的感觉,所以左腿盘进去了,右腿又翘起来了,总是不能一次性盘好。 后来赵彩凤也没辙了,只笑着对宋明轩道:“你就这么盘腿坐着,放空思维,什么都不要去想,把科举、考试、赚钱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去,好好深呼吸,感受一下放松身体的状态就好了。” 宋明轩照着赵彩凤说的办法闭上眼睛,静静的呆了片刻,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兴奋的站起来道:“有了,有了,那个题目我知道怎么解了。”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这兴匆匆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没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闭着眼睛解题目呢! 赵彩凤练完一套独臂瑜伽,杨氏也从外面回来了,见了赵彩凤只迎上去道:“彩凤彩凤,昨儿我们在广济路看见的哪家关门的南北货店,今儿大甩卖,我听店里的掌柜的说,是东家要结业了,我瞧着那铺子不前不后的,正好在广济路的中间,若是能开上一个面馆,生意肯定不错的。” 赵彩凤一听,眼光也顿时一亮,昨天她和杨氏从那边走过的时候还纳闷,这么好的地段,开南北货的铺子实在太浪费了。广济路上都是商贾之家,光南北货铺子就不下五六家,这么好的铺面要是好好经营,虽然也可以不错,但毕竟竞争激烈,客源就有限的很了。 “娘,那你有没有打探打探,那铺子的东家是谁呢?” “这个倒是没有,我也没那么大的胆量,我今儿出门也没带什么银子,总不能问了不买东西吧!”杨氏老实腼腆惯了,并不敢多问什么,赵彩凤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想了想才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呢!” 杨氏听了,也是连连说好,又道:“这会儿还早,我去弄了早饭,你吃过了,换一身衣裳再出去。” 杨氏如今也知道赵彩凤能干,不拒着她在家,但还是放心不下,只又嘱咐道:“千万别和陌生人多说话,也不要跟陌生人去别的地方,京城这地方乱着呢!” 出了上次的事情,杨氏对京城的评价直线下降,要不是碍于宋明轩要靠科举,她带着赵彩凤会赵家村那都是有可能的。 赵彩凤只笑着道:“娘你放心好了,那不过就是一个意外,也怪我自己太疏忽大意了,以后我可没那么傻了,不管谁找我,先把他祖宗十八代盘问一遍才行。”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稍稍放了点心下来,又道:“你问完了早一些回来,别再外头逗留太久,省得我担心。” 赵彩凤只点头应了,去房里头换衣服,正巧见赵彩蝶也睡醒了,只抱着她从炕上起来,帮她穿上了新衣服。赵彩蝶这时候正是学讲话的时候,见了赵彩凤便问:“姐姐、姐姐,你什么时候和姐夫生个小弟弟出来给我玩玩呢?对门的小淼都有小涵,只有小蝶没有弟弟!” 赵彩凤知道这肯定又是周边的邻居老太太给教的,这种八卦的传统几千年从来没有变过,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赵彩凤见赵彩蝶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想让她失望,只笑着道:“我们彩蝶乖啊,姐姐和姐夫生的呢,不是小弟弟,是小侄儿,明白吗?以后谁要是在问你这个,你就别搭理她们!” 赵彩蝶虽然脸上还是一脸懵懂的表情,但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一切听从姐姐的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赐予我留言吧!!我是希瑞!!! 第49节 不知道上面那句话暴露年龄了木有= = ☆、第110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替换成功了 赵彩凤吃过了早饭,换好了小子的衣服,在平常背着的斜挎包里头放了几个铜板。这小背包回来之后她就挂在自己的房里,此时里面还沾了一些草木灰的痕迹,赵彩凤便把它反过来,朝着外面拍了几下。 宋明轩正好从房里头出来,看着那洋洋洒洒的灰尘,不觉脸颊就有些热了。赵彩凤只斜斜睨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便故意逗他道:“宋大哥,话说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里的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耳根便有些发烫,其实这个问题私下里刘八顺等人也请教过他很多次了,但都被他搪塞过去了,这时候赵彩凤又问他,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是赵彩凤故意的。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难以启齿。 “彩凤,你身上银子够吗?出门得要多带些银子!”宋明轩故意扯开话题。 那边赵彩凤只笑着道:“出门带那么多银子干什么,省得被别人劫财了。”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越发俏丽的脸庞,心里默默的想,其实我是比较担心你被劫色。 赵彩凤见宋明轩匆匆的看了自己一眼就低下头去,也不再去逗他了,只开口道:“好好在家看书,记得你说过要给我买玫瑰花油的,可不准你说话不算话。” 宋明轩闻言,脸上顿时漾起了笑来,只低着头小声道:“那你早去早回。” 从讨饭街到广济路的距离并不远,不过是三五条街的距离,这会儿天色尚早,路边的店铺不过也就才开门,街道上传来叫卖早饭的声音,混合着各种香味,赵彩凤虽然在家里吃了过了早饭,但是闻着各色的香气,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赵彩凤刚走出巷口,就被吕大娘给喊住了:“彩凤,出门呢这是?过来喝一碗热豆浆再走吧?” 赵彩凤只谢过了道:“不了,您两老慢慢忙,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 吕大娘便笑着道:“那感情好,你早些回来,一会儿我收摊了到你家唠嗑去。” 赵彩凤只点头说好,又跟这一条路上不少店家都打了招呼,往广济路去。 广济路算是京城比较繁华的路段之一了,除了朱雀大街以及附近那一带是商业圈之外,广济路是外来人从商人口的聚集地。 赵彩凤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去过朱雀大街,主要是几位邻居说,朱雀大街上的人都是穿绸缎衣服的,满条街也找不到几个穿着寒酸的人,虽然赵彩凤不觉得穿得不好有什么好丢人的,但也没有必要非要去那边不可。赵彩凤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满身绫罗绸缎的,在朱雀大街上的店铺里闲逛的! 广济路上最发达的产业还是饮食行业,有洛阳的水席、有江南的淮扬菜、有杭帮菜、川菜还有粤式菜系,面馆也有两家,做的是重庆小面和山西刀削面。赵彩凤前世吃过这两种面条,但她也不是什么美食家,也品不出太大的差距,就是觉得口感不太一样,反正和杨老头做的拉面比起来,还是很有区别的。 那家南北货铺子正好在广济路的中间路段,与这两家面馆都有一定的距离,位置是绝好的,用来开南北货铺子确实有一点浪费了。这种地方最适合开饭馆或者绸缎庄什么的,毕竟客流量很大。 赵彩凤往前头一看,果然门口挂着结业的招牌,门前还拥着一二十个买东西的中年妇女,大家都在看放在门口打算大清仓的货物。 “这个花菇不错,还有这个梅菜也挺好的。” “我瞧着这个红枣个头挺大的,那回去熬银耳汤最好了!” 赵彩凤只听那些个大婶一边买东西一边闲聊着。 “我说严掌柜,好好的店铺怎么就要结业了呢?我都在你家买了二十来年的南北货了,这条街上就属你们家的东西最好,价格还最公道!” “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算不清账务了,也是时候要回乡享清福了,原本是想把店还给东家,让她们请新的掌柜来管理的,可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我这里也没给东家赚上多少银子,所以……东家的意思索性就关门结业了。” 赵彩凤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老掌柜已经眉毛胡子一样白了,确实也该退休了,要不然只怕回了老家也抱不动自己的孙子了。 “如今像你这样老实做生意的还有几个,你这店一关门,只怕我再也买不到这样实惠的东西咯。”几个大婶都叹息道。 “那不打紧,今天是结业大酬宾,你们多买一些回去,也够吃一阵子的了!” “对对对,趁着今天多买一些!” 赵彩凤瞧着老掌柜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想必也是一个好相与的,正想上去和他聊上几句,忽然就瞧见有一个中年妇人撩起帘子,从里头探出头来,喊了那掌柜的道:“严掌柜,外头让伙计看着点,你进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这妇人正是将军府萧夫人身边的管事孙妈妈。 孙妈妈瞧了一眼外头的生意,喊了严掌柜的进去,两人在店铺后头的小会客厅里头坐了下来,只开门见山道:“您老的意思,我已经转告了太太了,太太也愿意放你回去,这边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的回老家安度晚年去吧,您都在城里忙了一辈子了,也是时候回去享享清福了。” 严掌柜的忙站起来,朝着孙妈妈拱了拱手道:“享清福不敢当啊,不过就是老了,做不动了,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孩子们也都还算争气,安居乐业的,也没给我闹出啥幺蛾子来。” 孙妈妈只慈祥的看着严掌柜,一味的点头,等他把话说完了,这才从一旁的茶几上,拿了一个青布包着的小包裹,放在严掌柜的跟前道:“太太说了,您从赵家时候就已经跟着亲家老太太,如今又在萧家跟了她二十来年,原本不该让你就这么走了的,如今你既坚持,那这些银子,就当是太太的一片心意,让你留着养老用呢。” 严掌柜这么多年的生意做下来,只一眼就能瞧出里头大约有五十两银子来,这两年生意不好做,他又是一个老实人,所以每年能给萧夫人的利钱也不过一二百两的银子,如今萧夫人一下子给了他这么多银子,他如何肯收下,只连忙起身推辞道:“孙妈妈,这可真是折煞我老头子了,原本就是我主动请辞的,惹得太太那边又麻烦,怎么好意思再拿太太的银子呢,请妈妈一定要替我还回去才好!” 孙妈妈只笑着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太太名下的店铺也不少,哪里就缺得了你这一家了。” 严掌柜听了,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又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这店将来会怎样,便开口道:“这几天这里的街坊听说这门面要结业,也有几个来问过的,说是想租下来做别的生意,我也不知道太太是个什么打算,若是太太也有这心思,孙妈妈倒是可以跟太太说一声,大不了我晚几日再走,也好把接下去的事情给安排好了。” 孙妈妈只摆手笑道:“不必了,昨儿正和太太商量这事儿呢,谁知给三少爷听见了,说是想弄一个店面玩玩,太太觉得他如今大了,也长进了,所以就应下了,你今儿把东西清了之后,只管回老家去,剩下的都交给三少爷打理就是了,太太也想瞧瞧三少爷到底能不能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呢!” 严掌柜听说可以直接回去了,心下越发高兴了几分,只陪笑道:“太太是个有福的,几位少爷都这样成才,这世上有几个人有太太这样的福分呢!” 孙妈妈听了,又想起以前的那些个艰苦的日子,也颇为感动,只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道:“是啊,如今老爷爷从边关回来了,一家人也总算团圆了,只盼着这样的好日子能再多过几年,那就好了。” 赵彩凤在店堂里面转了一圈,大约估计了一下这店面的面积,前半部分大约有三十个平米,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大,够不够做一个面馆的后场。 因为今日是大甩卖,所以店里的生意极好,伙计只忙着收账,也没有人在意到赵彩凤正在店里面四处观察。 过了好一会儿,严掌柜才从里面出来,赵彩凤并没有瞧见方才喊他进去的那位妇人,想来这店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后门。赵彩凤见掌柜的出来了,只笑着迎上去道:“掌柜的,我是这边的住家,刚才外地来,想在这条街上盘一个铺面,也不知道你这铺面是租还是卖的?” 赵彩凤知道,像这种势口比较好的地方,若是好好经营,少不得将来也是一个旺铺,所以赵彩凤断定这个铺面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转手的,出租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赵彩凤只满怀希望的等着掌柜的回话,只见那掌柜的皱了皱眉头,一脸歉意道:“小伙子,咱们东家说了,这铺子不租也不卖。” ☆、第111章 虽然赵彩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见这么残酷的实事,还是觉得心里头咯噔一下,有几分提不起精神来,赵彩凤只低头想了一想,开口道:“也不知道你们东家以后打算拿这铺子做个什么生意?” 严掌柜见他一脸失落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回道:“东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的,小伙子你若是住在这附近,以后倒是可以常上门来照顾生意的。” 赵彩凤只尴尬的笑了笑,勉强点头道:“说的是,以后少不得回来光顾的。”赵彩凤正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太甘心,只又回来问道:“掌柜的,方才那位妈妈是你们东家派来的吗?她还在不在,能不能让我和她说上几句话?” 赵彩凤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这广济路上的饭馆确实不少,生意也确实很好,且这条路上北方人居多,喜欢吃面条的应该不在少数,若是这个店面开一个面馆,生意肯定是不错的,哪怕租金稍微贵一点,赵彩凤一咬牙,兴许也能抗下来的。 “你说孙妈妈呀,她一早走了。”严掌柜说着,瞧着赵彩凤的表情还是有几分失落,只开口道:“小伙子,你要是想赚钱,这京城满地都是银子,单看你怎么赚,现在年轻人只要上进肯吃苦,将来都能有大出息的,不想我们这个年纪,半截腿入土的人了……” 赵彩凤见这掌柜的这么鼓励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道:“瞧掌柜的您说的,您这是回家享天伦之乐呢!” 严掌柜的一听,也乐了,又跟赵彩凤唠嗑了几句,赵彩凤知道这间铺子大概是没办法拿下来了,也就告辞走了。 走出店铺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这时候太阳**辣的,赵彩凤一看天色不早,就急忙往家里去了。 杨氏瞧着赵彩凤兴匆匆的出门,垂头丧气的回来,也知道那店面的事情没谈成功,只上前劝慰道:“做生意哪有一开始就顺顺当当的,还不得一点点的来,要是广济路那边没地方了,我们再瞧一瞧别的地方,我听吕大娘说除了广济路,这附近还有好几条街,生意都还不错的!” 赵彩凤也觉得自己是急了一点,可这事情由不得赵彩凤不着急,再过一个月宋明轩就要下场子了,这之前如果不能安顿下来,到时候很有可能面临的两个问题就是:第一,假设宋明轩考上了,回乡庆祝,到时候先不说会有多少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惦记上他?她赵彩凤着实不想凑这个热闹,肯定不愿意回赵家村;第二,假设宋明轩没有考上,落榜回乡,那到时候杨氏肯定会让赵彩凤陪着宋明轩一起回去的,赵彩凤也不愿意回去。 赵家村那个地方,是赵彩凤就算有手有脚也不可能干出一片事业的地方,所以赵彩凤特别想能在京城安顿下来。 “嗯,娘我知道了。”赵彩凤虽然点头应了,但是脸上多少还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杨氏瞧着赵彩凤着急的样子,也是心疼,正还想再劝说几句呢,就听见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 杨氏只好先到门口去开门,却见是李全身上扛着两麻袋的东西,站在门口。 “她叔,你这是又来京城了啊!”杨氏一边招呼李全进门,一边道:“彩凤最近都在家呢,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 李全进门开口道:“彩凤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是让我捏了一把汗,幸好她没事,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瞧着明轩这一科准能高中。” 赵彩凤这时候也从门里头迎了出来,听见李全这么说,也是没脾气了,她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也能被他们说的跟喜事一样的。 李全上前,见赵彩凤完好无损的样子,只问道:“身上都没事了不?今儿黄老板见到我,还数落我一通,说我怎么把这事儿瞒着他,不当他是朋友呢,黄老板还让我问你,不然还是去他府上做事吧?做生不如做熟?” 赵彩凤虽然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能为了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就答应了下来,只开口道:“李叔要是遇上了黄老板,替我谢谢他,可我如今也不想在给人打工了。” 杨氏见赵彩凤回的很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息道:“你大侄女就想着在京城里开个面馆呢,如今正在为店面犯愁呢!” 李全知道赵彩凤素来是一个有主见的姑娘,也只点头道:“彩凤想的也对,给人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全放下背上的东西,继续道:“这袋子里头是宋家嫂子让我给带出来的新鲜蔬菜,昨儿地里刚拔的,让你们腌着吃,家里头都挺好的,让明轩不必担忧,她们在家等着他的好消息。” 这时候宋明轩也从房里头出来,见了李全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又麻烦李叔来回的跑了。” “这算什么,你要是能中举人,那我就没白跑,对了,最近先生夸奖我家二虎有进步了!”李全憨实的笑了起来,端起杨氏送来的茶一饮而尽,只开口道:“今儿不能在这边耽搁了,我买了东西,也要早些回去了。” 杨氏便连忙回房拿了几件小衣服出来,用布包裹着道:“这两件是我做给宝哥儿的衣裳,许嫂子地里来回的忙,也没空做这些,你替我给她带回去。” 李全收好了东西,便告辞走了。 杨氏打了一大盆的水,在井口洗起了菜来,这青菜一年四季都有,腌好了在坛子里封装起来,随便什么时候时候想吃切一点下来,稍微炒一下子,就特别的下饭,要是在饭里头再搁上那么一点儿的荤腥,不用其他的菜直接就可以吃上一大碗了。 赵彩凤瞧着自己这时候没事情做,也觉得挺无聊的,就牵着赵彩蝶去对门余奶奶家串门去了。 正巧今儿余奶奶的儿媳妇在家,见赵彩凤过来,只给她搬了凳子坐下来,笑着往里头道:“娘,拿几个红鸡蛋出来给彩凤和彩蝶吃。” 余奶奶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两个染得红扑扑的鸡蛋,递给赵彩凤。赵彩凤原先在现代的时候,也知道生了孩子要发红鸡蛋这个习俗的,便笑着问道:“这是哪家又添丁了呢?” 余嫂子便笑着道:“是我东家,前儿才生了一个女娃出来,如今儿女成双了。”余嫂子只一边帮赵彩凤拨着鸡蛋壳,一边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了,我们东家家大业大的,就是不爱生孩子,这才生了两个,就说如今总算儿女双全了,以后也可以歇歇了,依我看,一个儿子哪里够啊,为了她宝善堂的招牌,少说也要生个五六个才行呢!” 赵彩凤听了,直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开口道:“人家好好养,一个孩子还金贵些,生多了,那样大的家业,将来几个儿子打起来可就不好了!” 余嫂子笑道:“怪不得呢!原来还有这一层道理,那倒是我们多生几个不打紧了,反正这么穷,拉扯大了就成了,将来我们老了,也没什么银子留给他们。”余嫂子说完,只望赵彩凤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他们也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赵彩凤丢了八宝楼的活计,所以只安慰道:“彩凤,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做那些抛头露面的活计终究不方便的,不如我替你打探打探,哪家要丫鬟的,临时去做上个几个月,稍微赚些银子也是好的。” 赵彩凤实在很感激这里住着的人,虽然都是穷人,还愿意相互扶持,赵彩凤只拨了鸡蛋一边味赵彩蝶,一边说:“我就是想在京城看看能不能做些小生意,如今发觉倒是什么都挺难的。” 余嫂子只垂下眸子,略略往门里头扫了一眼,只低声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你呀,也是太老实了,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那穷秀才,不是我说,这么多年住在这条街上的穷秀才我可见多了,除了那些个考死了都考不上的,但凡考上的,有几个是记挂着自己的糟糠妻的?依我看,你还不如赶紧搬出来,和这穷秀才划清界限,你年轻又漂亮的,哪里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如何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赵彩凤身上沾着望门寡这事情,京城里头的人并不知道,所以余嫂子这么想也有她的道理,赵彩凤微微垂下眼睑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徐嫂子的话,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觉得,就算宋明轩考中了举人,那也和自己没关系的,可如今心里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还真有些怕他考上了举人,就去做陈世美了! 赵彩凤只咬了咬牙,开口道:“他要是敢做陈世美,那也别快我不客气!”赵彩凤说完这句话,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只拧眉想了想,心道完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心里头开始有这个未来的陈世美的! ☆、第112章 却说赵彩凤在对门余奶奶家串门,自己家里头来了客人却还不知道。 萧一鸣昨儿从萧夫人那边回来,心下就止不住高兴了起来,今日上值,特意准备了一百两的银票外加两盒玉肤膏带在身上,趁着巡逻的空挡,上讨饭街这边来了一趟。 因为是大白天的,杨氏又在院子里腌咸菜,所以大门并没有关上,杨氏瞧见萧一鸣穿着顺天府尹捕快的制服过来,只笑着道:“哟,这不是萧公子吗?怎么今儿在我们这片巡逻呢?” 萧一鸣最近负责这一块的治安,且上次拐卖孩童的案子,大多数的受害家庭都在这一条街附近,所以杨氏也瞧见他几次,因此才有这么一说。萧一鸣见杨氏招呼了自己,便笑着进来道:“大婶好,我正巧走到这边来,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宋兄。” 宋明轩比他大上了一岁,萧一鸣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也少不得称他一声兄长。宋明轩刚刚做完了一篇文章,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就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萧一鸣来了,也只起身相迎。 宋明轩对萧一鸣的态度早已经改观,后来萧一鸣又接了宋明轩的状子,开始查起这拐卖儿童的案子来,宋明轩更是对他欣赏了几分。贫寒人家的孩子奋斗那不算什么,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可像萧一鸣这样家世这么好,还愿意从基层做起的公子哥已经不多了。所以宋明轩对他除了欣赏,更多了几分敬佩。 萧一鸣进门,两人在石桌前坐下,萧一鸣便假作无聊的扫了一眼这院子,见赵彩凤并不在家里,也没有吭声,只笑着和宋明轩聊了起来,拿出玉肤膏道:“这是上回你问我要的玉肤膏,我前次去宫里,问了我姑姑身边的宫女,还确实有这么一样东西,我先要了两个过来,你给小赵用一下试试。”萧一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赵彩凤喊不出嫂夫人这三个字,还是固执的喊她小赵。 宋明轩如今已对萧一鸣引为知己了,哪里会看得出他这小小的别有用心,见他拿出了玉肤膏,光那白瓷的盒子,看着都很精美,处处透着富贵的柔和,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宋明轩低下头,脸颊泛红,想起了那日玫瑰花油的事情来。总有一天,他要让赵彩凤也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 第50节 “多谢萧公子,在下感激不尽。”宋明轩收起了玉肤膏,心下还是感概万千,萧一鸣也不知道如何把下面的话说出口,所以两人之间便有些冷场。 正这时候杨氏从厨房里头端了茶盏出来,瞧了一眼天色道:“明轩,眼看着就要午时了,让萧公子留下来吃个便饭好了,我去巷口的摊子上切一块猪头肉回来,你俩少少的喝一杯。” 宋明轩知道如今家中拮据,可是有客人来了不留饭也说不过去,便勉强点了点头,那边萧一鸣只站起来道:“大婶别忙了,我一会儿还有应酬呢,不过顺路经过这里而已。”萧一鸣端着个茶盏,来来回回的喝了几口茶,直到杯子里的水都所剩无几了,这才把怀里的一百两银票又拿了出来,推到宋明轩的眼前道。 “宋兄,这是当日小赵来府上还给我的银票,我想下,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既然买了你的文章,这银子就合该是你的,至于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我父亲打我鞭子的时候,我也明白了。做人原本就不应该弄虚作假,不是我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如今我父亲也不逼着我考科举了,这一段日子我就做个小捕快,比起我之前念书的那几年,不知道要快活多少,所以我想了想,若不是宋兄这篇文章,也许我这会儿还在被科举折磨,所以这银子,就当是我答谢宋兄替我摆脱了受了这么久的罪!” 萧一鸣说的很诚恳,且他本来就不苟言笑的,所以脸色自然看上去越发严肃了几分。宋明轩听了这话,倒是又游移了几分,一时下不了决定。 这时候,只听赵彩凤从门外走进来道:“萧公子若实在不想把这银子收回去,那这银子就当是我们借你的,等一年之后,我们再把这银子还给萧公子,如何?”赵彩凤在门口听见了方才萧一鸣的说辞,也被他的诚恳感动了几分,这萧一鸣倒还真是根正苗红,看来虽然读书不好,但是萧将军的家教一定甚是严苛。 且如今赵彩凤也发现,做生意本金不足就容易束手束脚的,若是有这一百两银子在,心里也会觉得安稳很多。 萧一鸣回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脸上神色淡淡的,依旧是那种不卑不亢的隐隐的倔强,心里头便生出几分嫌弃来,只开口道:“这钱又不是给你的,你着什么急,从来没看见你们这种上赶着给钱你们花,还推出门的人!” 其实萧一鸣心里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赵彩凤和宋明轩,那么穷还能活的那么有骨气。萧一鸣从小到大身边接触的那些穷人,大多都是奴颜屈膝的奴才,再没有哪一个是像他们两个这样的。 萧一鸣想了想,发现馈赠这一条还是不容易做到,所以便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实话跟你们说了,我母亲在广济路上正好有个铺子结业了,正想找人合伙做生意,我瞧着小赵脑袋挺好使的,这一百两就当是我入的本金,你们找些生意做,若是能赚上银子,那明年我不光要这本金,连利钱也一起要了。” 站在一旁的杨氏几辈子也没摊上过这样的好事,听了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只一个劲道:“这下可巧了,我们家彩凤今儿才去广济路上找铺面,找了一早晨也没遇上合适的!萧公子,你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 赵彩凤原本并不想受萧一鸣的馈赠,可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赵彩凤只觉得自己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又有银子,又有铺子,等于就是做无本生意了,这真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了! 赵彩凤看了一眼萧一鸣总觉得不对劲,只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一鸣也不去理赵彩凤,只笑着对宋明轩道:“这和你无关,本来这次破了这么大的案子,我姥爷还想请宋兄去顺天府坐坐的,后来得知宋兄今科开考,怕影响了宋兄考试,这才作罢的,我这是欣赏宋兄的才华,闲杂人等,少胡思乱想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萧一鸣,再看看宋明轩,只小声问萧一鸣道:“萧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答有和没有就行了。” 萧一鸣见赵彩凤笑得奸诈,只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只听赵彩凤问萧一鸣道:“萧公子,你以前去过南风馆吗?” 萧一鸣只先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赵彩凤会冒出这样一个问题,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早已经面红耳赤了起来,只开口道:“没……没有!”萧一鸣连连退后几步,看着赵彩凤继续道:“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赵彩凤只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这时候宋明轩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顿时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一面向萧一鸣道歉,一面又生闷气,待把负手而去的萧一鸣送到了门口之后,扭头瞧见赵彩凤仍旧蹲在葡萄架底下,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 宋明轩这时候也火了,身为七尺男儿,居然被人如此误解,宋明轩看了一眼赵彩凤,心下忽然生出一丝悲凉来,赵彩凤肯定是对他没有感情,才会开这样的玩笑来。宋明轩走到赵彩凤的身边,分明想说几句重话,可见了赵彩凤那样子,又狠不下心来,只恨恨的叹了一口气,往房里去了。 赵彩凤这会儿笑也笑过了,这时候看着两个大男孩都被她一句玩笑话给弄生气了,也觉得似乎玩笑有些开过了。一旁的杨氏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问赵彩凤道:“彩凤,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眨眼萧公子就扭头走了呢!” 赵彩凤也不知道怎么跟杨氏解释,只让杨氏先把银票收好了,自己去房里找宋明轩。这样弄得他生气了,影响看书的心情可就不好了。 宋明轩这时候正坐在房里的床边上生闷气,见赵彩凤进来,只略略侧了侧身子,终究还是憋得满脸通红,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 赵彩凤便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只小声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成吗?”赵彩凤也不知道古人原来这么羞这个事情,他还以为古代搞基也是很普遍的事情,毕竟南风馆都开在京城了。 宋明轩只扭过头,定定的看着赵彩凤,几乎像是要把她钉到自己的眸子里一般,赵彩凤受不住宋明轩这样热烈的眼神,只低下头去。下一秒,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被人扑倒在床上,紧接而来是密密麻麻的吻,一波接着一波,卷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今天不下雨的话………………继续加更吧………… ☆、第113章 赵彩凤的左臂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宋明轩为所欲为,宋明轩低下头,隔着单薄的衣衫,用唇瓣轻轻的蹭过赵彩凤胸前的红豆,赵彩凤稍稍的颤栗了一下,忍不住咬唇轻哼了一声。 宋明轩停下动作,目光灼热的看着赵彩凤,一字一句道:“不管萧公子是怎么想的,我心里只有彩凤你一个人,你要是觉得那银子收的不合适,那咱还是把银子还给萧公子吧。” 赵彩凤一听又要还银子,只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留着吧!咱们现在确实也缺银子。”赵彩凤想起萧一鸣那张面瘫脸以及落荒而逃的样子,想来他也不是那种人,只低低笑道:“我不过就是一句玩笑,瞧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脸色瞧。”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了,他这会儿正居高临下的环着赵彩凤,和她的身子贴的极近。 赵彩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鼻息,却还是能感觉宋明轩越来越浓重的鼻息。赵彩凤这会儿也没辙了,下身大腿处被那个东西挤压着,有着灼人的温度,赵彩凤稍稍偏过头,避过宋明轩的眼神。 宋明轩只忍不住低下头来,在她的脖颈里又啄了几下,赵彩凤天生怕痒,只拧着脖子躲来躲去的,屈膝就碰到了宋明轩那个地方。宋明轩只一脸吃痛的哼了一声,耳朵上红的就想要滴出血珠一样。 赵彩凤见他吃痛,以为刚刚的那一下子重了,只反射性的就想伸手去揉一下,早忘了那里原本是那么敏感的地方,直到她的指尖接触到那个地方的的灼热时,才猛的回想了起来,可此时哪里还容得下她逃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另一只手,带着她的手背轻轻的揉*弄着那个滚*烫的地方。 赵彩凤用力的挣了一下,没挣脱开来,宋明轩喘着热气半靠在自己的身边,只嘶哑着声音道:“彩凤,别动,把手放在哪里就好。” 赵彩凤心里头暗笑,也不知道这宋明轩私下里有没有打*过*飞*机,不过……这些事情男人向来都是无师自通的,应该不需要自己教才好呢。赵彩凤看着宋明轩那一脸隐忍的表情,只恶作剧一样按住了哪里,隔着布料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 这下宋明轩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只哑着声线哼了一声,加重力道按住了赵彩凤的手背,用力揉了两下。赵彩凤抬起头,见宋明轩憋得满脸通红的,整的跟吃了春**药似得,便觉得有些舍不得了,只配合着又揉了哪里两下,宋明轩的身子便弓了起来,脸颊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赵彩凤这下可就玩过火了,宋明轩只一个翻身,压到了她的身上,低头咬开了赵彩凤一侧的衣襟,见到了那鲜艳欲滴的小樱桃,顿时两眼充血一样的含*住了。赵彩凤此时一只手还残废着呢,哪里推得开他,偏生他用舌尖这么一舔,这青涩的身子也有了反应。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些怕了,万一擦*枪*走*火,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正当自己纠结不定的时候,忽然间隔着裙摆的下身一热,赵彩凤反射性的底下头去,瞧见宋明轩把头埋在赵彩凤的臂弯里,上身微微的起伏着,只露出两只血红血红的耳朵来。 赵彩凤这下明白了,宋明轩太过激动,然后就……射了。这个毛病一般没有过经验的小处*男都会发生,倒不是身体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太过紧张了而已。 赵彩凤见宋明轩压在她身上没有动静,也知道他自己是怕羞了,这会儿跟死猪一样,哪里肯动弹?赵彩凤只稍稍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见他渐渐不像方才那样汹涌的起伏了,这才又摸到他的头上,顺着后脑勺轻轻的捋着他的头发,小声道:“你就预备这样在床上赖着了?还不起来洗一洗?” 宋明轩拽着床单摇了摇头,就是不啃吭声。 赵彩凤只忍俊不禁道:“明明是你先来逗我的,怎么这会儿子反倒像是我强了你一样,我一个大姑娘还没怕羞呢,你羞什么?” 宋明轩听了这话,越发想找个地方钻下去得了,只一个劲的摇头,赵彩凤只好有揉了揉他的发顶道,装作不懂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男人不都这样的吗?”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果然就抬起头来,看着赵彩凤问道:“你怎么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就要被唬住了,只继续装作一脸不懂的样子:“不是吗?我又不知道男人应该怎样?我也就只摸过你一个男人而已。”赵彩凤说着,只低下头去,很尽职的表现出一丝少女的羞涩来。 宋明轩这会儿已经感觉自己的自尊稍稍回来了一点,低下头看了一眼两人弄脏的裙子和裤子,顿时又红了脸颊。这时候杨氏已经做好了午饭,在后面灶房里头大声喊道:“彩凤,可以吃午饭了,去余奶奶家把小蝶抱回来吧!” 赵彩凤忙应了一声,只小心推开宋明轩,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快起来换一条裤子出来吧,记得裤子放房里,等晚上我娘睡了再拿出来洗!” 宋明轩只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看着赵彩凤离去的背影,终究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吃过午饭之后,这一整个下午宋明轩都觉得脚底轻飘飘的,脑子浑沌沌的,听说那事情是一件伤肾的事情,难不成就中午那片刻的功夫,就伤肾了不成? 赵彩凤在家里闲着无聊,听说有人去伍大娘家领了打络子的丝线,帮着朱雀大街上的店家打络子,一天也能赚上几十个铜板,赵彩凤便跟着余大嫂一起去了伍大娘家。 伍大娘家不在讨饭街上,是在离讨饭街很近的安贤路上,是一坐三进的大院子。因为有讨饭街上的那些祖产,所以日子过的颇为安逸,赵彩凤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伍大娘家,还遇上了熟人。 原来这打络子虽然不是很难,但像赵彩凤这样的人,很明显是不会的,所以伍大娘专门找了一个人来现教这些来接货的人,赵彩凤和余大嫂领了东西,便跟着伍大娘去后院里头学大络子,却正好瞧见袁姑娘正坐在几个姑娘中间,教人打络子呢。 伍大娘一边带着赵彩凤过去,一边招呼众人,袁姑娘抬起头,看见赵彩凤,只忍不住站起来,向她福了福身子道:“真是巧合,赵姑娘怎么也来打络子了?” 伍大娘瞧这两人认识的,也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如何又认识了?” 赵彩凤在这儿瞧见袁姑娘,倒也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上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羞涩的小姐,这会儿倒是大大方方的教人打络子,果真也是人不可貌相。 “姑妈,她就是我说的,上次来京城搭车时候遇上的朋友。”袁姑娘说着,又坐了下来,只笑着道:“你也来学打络子吗?其实这挺简单的,我小时候在家没事就玩这些,头一次听说这还能赚银子,姑妈说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正巧我这几天住在这儿,就顺便教她们一下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拿着络子来向袁姑娘请教了起来,袁姑娘只耐心的一步步的教了起来,赵彩凤虽说对这个不精通,奈何她的智商在这边,听了两遍,自己拿起来做一下,倒是会了。 袁姑娘见了只笑着道:“难怪将来是要当举人太太的人,这么快就学会了,要是人人向你这样学的快就好了。” 一旁一个年长一些的媳妇听了,只笑着道:“姑娘这是埋怨我们笨呢!其实我们就想着慢工出细活呢!” 袁姑娘听了,只笑道:“那你就慢慢的出细活,我和赵家姐姐进屋聊一会儿天。” 赵彩凤见袁姑娘请她进门,也不好意思推辞,只跟着她进去了,才到了里面,就瞧见袁姑娘叹了一口气道:“我娘要把我嫁给我们镇上的胡二爷当续弦,我不同意,偷偷的跑了出来,你要是最近回去看见了我娘,可别说我在我姑妈家呆着呢!”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拧眉想了想,河桥镇有些头脸的胡家,也就只有县太爷梁大人的岳父家了,他们家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二爷,只不过年纪似乎大了一些,胡老爷瞧着有五十岁出头,那胡二爷再年轻,也不可能只有十几二十,况且既是续弦,肯定前头死过了老婆了。袁姑娘这样年轻轻的姑娘嫁过去,那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赵彩凤只安慰道:“你放心,我要等宋大哥考完了才回去呢,肯定不会遇见你娘。”只是……赵彩凤的话没往下说,袁大奶奶那么精明的人,如何会不知道你往哪儿跑了?只怕这会儿只是让你安安稳稳的躲一阵子罢了,以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屁颠屁颠来加更= =,交留言不杀~~~~biubiubiubiu~~~ ☆、第114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赵彩凤领了络子回家,杨氏见了也很是稀奇,只央着赵彩凤教她。 杨氏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在城里又没有农活,她除了承包这里的一日三餐意外,每天天没亮就会把前一天拿回来的衣服洗干净,然后自己抱着干净的衣服送去广济路的富户家里头。起先是余奶奶带着她一起去的,去过两三次之后,她自己也便认识路了。对于杨氏来说,在这边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洗衣服这样的小事,压根就不能称作体力劳动。 如今杨氏见了打络子也能赚钱,也想着要来打络子,好容易学会了,可才打了三两下,杨氏便撒手不干了。 原来那打络子用的都是丝线,杨氏的手做惯了农活,早已经布满了老茧,每打一下络子,老茧就都会勾住丝线,这样下来络子还没打完呢,丝线早已经被她手上的老茧钩的七零八落的。 赵彩凤瞧了一眼杨氏的手掌,这双手如今显然是不美的,但是从她的形状还能看出她以前秀美的外形来,只是如今经过时间的积淀,和辛勤的劳作,早已不复往日的柔滑。赵彩凤见杨氏有些落寞的走到一旁,只笑着道:“娘,听说宝善堂里头有一种护手的软膏,涂起来特别舒服,冬天还能预防冻疮,改日我去买一些过来,您用了看看!” 杨氏只忙笑着道:“我这双树皮手,哪里还需要哪些,还是你自己用吧。”杨氏说着,只又想起了什么来,从房里拿了一个白瓷盒子出来,开口道:“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早上萧公子来的时候丢在外头桌上的,我瞧着也不像是吃的,怕放在外头丢了,就收了进来,你看看?” 赵彩凤只接过了杨氏手里的小盒子,揭开盖子闻了闻,见上面带着些药香,又带着一些花香,倒是及好闻的味道,应该是一种美容用品。 这时候宋明轩正好出来放松一下筋骨,听见了便道:“这是宫里头娘娘们用来祛疤的东西,我……我……”宋明轩越声音便越发小了,只开口道:“是我向萧公子要过来,让彩凤祛手背上的疤用的。” 其实赵彩凤这会儿手背上的疤痕已经不太明显了,只是旧皮脱落之后,有一层淡淡的新皮,赵彩凤知道这种新皮的生长需要一定的过程,按照她这样的年纪,只要不吃颜色过深的食物,造成色素沉积,那么这块疤痕在未来的一两年内,也会自动消失的。 但是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心里究竟还是高兴的,只收了下来道:“那我就留着了。”这种御用的东西,在古代算是可遇不可求的,赵彩凤可不想就这样浪费了,万一以后要是再有些什么不当心,没准这还能派上用处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高高兴兴的收了起来,心下也特别高兴,去外头院子里绕了两圈,又进来读书了。 入了夜时间过的特别快,杨氏忙碌了一天,早早的就带着赵彩蝶先睡了。 宋明轩这个时候才想起下午的那条裤子,从房间的角落里找了出来,正要偷偷出去去洗,瞧见赵彩凤也拿着早上的那条裙子,从房间里闪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面红耳赤了起来。 赵彩凤见宋明轩傻站着,只走上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裤子,往门外井口边上去。宋明轩便跟在了赵彩凤的身后,替她打了一桶井水。赵彩凤把裤子泡在水中,那水里只透着淡淡的腥膻的气息,让两个人忍不住又红了脸颊。 赵彩凤正要弯腰去洗,宋明轩只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自己搬着一个小板凳,弯腰在那边搓起了裤子。 宋明轩洗着发白的裤子,水盆里倒影着天上的月光,他便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些朦胧了起来。 “彩凤……”他低着头,声音柔柔的唤着赵彩凤。 赵彩凤只抬起头应了一声,见宋明轩低着头,脸上的轮廓忽明忽暗的,忽然也觉得他不真切了起来,“怎么了?”赵彩凤的声音也意外的柔和,只小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夜的月色真好……” 赵彩凤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光,上弦月,虽说没有满月那样让人觉得圆满,却也让人觉得很温馨,照的地上一片银光。 “嗯,月光是不错。”赵彩凤轻轻的跟着说了一句,又问宋明轩:“宋大哥,如果你考上了举人,你预备要做些什么呢?” 宋明轩只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当真还没有细细思考过,他只思考过如果没考上举人,那么就回到赵家村去当教书先生,至于如果考上了要干什么,他似乎真的还没有细想过…… 宋明轩只蹙起了眉头,手里的动作也变缓了速度,想了片刻只觉得脸颊上有些发热,撞着胆量开口道:“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自然是早些把你娶进门。” 赵彩凤一听这话,也没脾气了,只嗔了他一眼,又道:“除去这件事情呢?有没有别的想法?” 宋明轩抬起头想了半天,只开口道:“我如今也大了,既然中了举人,也不好意思再让我娘供着了,明年春闱若是不中,那就先看看有什么地方有缺的,先过去做几年小吏,等手上银子够了,再继续考进士看看。” 其实,从宋明轩吞吞吐吐的表情中,赵彩凤不难看出,其实宋明轩心里有着极度的想一直向上考的渴望,但是若是明年春闱不中,就意味着还要在等三年,这三年对于宋明轩来说,可是不好过啊! 眼见着宋大娘的年纪也一年年的大了上去,宋家没有经济支柱,早晚撑不下去的!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心里到底有些不舍得,她想起了自己发奋图强准备高考的那一段日子,仿佛若是考不中,人生就是灰暗的。那种感觉即便想起来,都觉得让人绝望,赵彩凤不想宋明轩绝望,只咬了咬牙道:“有句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宋明轩,如果你这次高中,我给你三年时间去考进士,这三年,我养你!” 宋明轩手中的动作猛然停滞了一下,只抬起头看着赵彩凤,见她抿着嘴看着自己,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盯着自己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偏过头道:“看什么看啊,洗你的衣服去!” 第51节 宋明轩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洗……洗,这就洗!”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低头洗衣服的样子,就觉得挺开心的,索性搬了一张小板凳,在宋明轩边上坐了下来,把头靠在宋明轩的肩膀上,两人一个低头洗衣服,一个抬头看月亮。 赵彩凤只喃喃道:“哎,今天去广济路看的铺子不出租,如今钱倒是有了,明儿还要继续出去看铺子去。” “萧公子不是说他家有个铺子,想请我们合伙做生意吗?” 赵彩凤只打了一个哈欠,低下头道:“萧公子是个好人,可咱有手有脚的,不能频频受别人的恩惠,况且……我为什么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呢?”赵彩凤在现代是个学霸,且没有吸引异性的外貌,从来不知道其实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外貌党,而她如今这长相,足以让大多数年轻的小伙子一见钟情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这一百两银子,明儿我写上一张欠条,等他来的时候把欠条给他,就当是我们借的吧。” 赵彩凤也只跟着点头道:“这办法好是好,只是,我瞧着那萧公子也挺别扭你,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生分了一些?”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一些生分了,他还想再说几句的时候,见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靠在他的肩膀上打起了瞌睡来。 宋明轩稍微耸了耸肩膀,见赵彩凤没有动静,只拉着她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扭头在赵彩凤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低着头,笑眯眯的继续搓着盆里的裤子。 杨氏这会儿正睡醒,从房里迷迷瞪的的出来,就瞧见赵彩凤抱着宋明轩的腰,两人肩靠着肩膀,头靠着头再看月亮呢!杨氏只捂着嘴偷偷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后面的茅房里去了。 宋明轩洗好了裤子,半边的肩膀都已经有些发麻了,见赵彩凤还没醒过来,只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少女的脸颊柔滑细腻,充满了弹性,宋明轩手指才触上去,就觉得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只又用力捏了一把,赵彩凤猛然就醒了过来,吓的宋明轩急忙就收回了手,装作低头洗衣服。 赵彩凤只打了一个哈欠,伸懒腰站起来,揉了揉脸颊凑过去问宋明轩:“我脸上有包吗?刚才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呢。” 宋明轩心虚的低着头稍稍的瞟了赵彩凤一眼,声音细如蚊蝇:“是吗……好……好像没有。” 赵彩凤捂嘴又是一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宋明轩扭头看着赵彩凤的背影,心里暗暗想:如果我是蚊子就好了…… ☆、第115章 却说第二天早上,赵彩凤却比宋明轩起的还早,赵彩凤才醒过来,就听见外头杨氏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声音,整个讨饭街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吕家老夫妇推着车出去开早市,余家大哥送了余嫂子去宝善堂上工。巷子里的狗汪汪的叫了起来,一直把天上的太阳都叫出了地平线。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起身,走到客堂里听了一下宋明轩房里的动静,这时候安安静静的,似乎还睡的挺熟的。赵彩凤先去了院子里洗漱,杨氏见她起来了,只笑道:“昨晚那么晚睡,今儿怎么一早就起了呢?” 赵彩凤低头滴溜了一下眼珠子,心道杨氏怎么就知道她昨晚晚睡了呢?不过赵彩凤也不爱纠结这些,只笑着道:“天气太热,天一亮就睡不着了,还有这外头的狗也叫的太欢实了点。” 杨氏为人和善,人缘很好,原本赵彩凤和宋明轩在这边住了大半个月也不认识几个街坊。杨氏一来,顿时大街小巷的人都认识了,她平素在赵家村的时候因为寡居深入简出,如今这儿也都是不认识的人,所以反倒没那么拘谨了。这一条街上的事情,倒是被她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这些是外头跑来的野狗,我们斜对门那户人家在巷口的菜场上有一个肉案子,每天都会带一些猪杂碎回来,所以引了那么多野狗在家门口呢。”平常赵彩凤出门都往西面走,所以并不熟悉巷子里面的人家,这会儿听杨氏这么说,倒也明白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儿住的都是穷人家,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养条狗有什么用呢!” 杨氏便笑着道:“也是,这年头人吃饱了也不容易,更别说养狗了。”杨氏说着,端起木盆倒水,赵彩凤只过去想搭把手,被杨氏拦住了道:“你的肩膀还没好,可千万别逞能,要是没恢复好,刮风下雨的天气,有你疼的时候。”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也不坚持,只往房里去喊宋明轩起来。 宋明轩昨晚目送赵彩凤睡觉之后,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起来,这几日天气虽然比前一阵子凉快了很多,奈何他身上心里却都比前一阵子燥热,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想起赵彩凤那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宋明轩便觉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他见自己反正睡不着,所以干脆就起来看起了书来,这一看又是两个时辰,等回过神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时候□□已消弭,困劲倒是上来了,于是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时候。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书桌上烛台里头残留的蜡油,就知道他昨晚又挑灯夜战了,再看看他熟睡的样子,也不忍心喊他了,只有出了房间,先去后头灶房里头烧热水。 杨氏洗完了衣服,被余奶奶喊了一起去菜场赶个早市,赵彩凤便抽空在葡萄架下面打络子。这打络子的技巧和赵彩凤小时候玩过的中国结有些相同,所以她学起来特别快,可那时候她打中国结是因为好玩,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靠着这个赚钱。 宋明轩没睡一小会儿就醒了,眼圈下面还带着一些乌青,赵彩凤见他从里面出来,只一边打络子一边道:“你洗一洗,一会儿帮我去街口买一碗豆浆回来。” 宋明轩用冷水擦了一把脸,稍微缓和一些困劲,只开口道:“怎么今儿想起和豆浆来了?” 赵彩凤只抿嘴笑了笑,其实喝豆浆不过就是借口,她不过是想让宋明轩大清早能出去走动走动。他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闷在家里,身体上也吃不消。既然宋明轩没有练习瑜伽的天赋,少不得从别的方面想想办法,让他的身体结实一些。 想想那萧一鸣,一顿鞭子下来也不过三五天就生龙活虎的了,宋明轩病了一场,脸上倒是越发显得清汤寡水了起来。 “我就是想吃了,自己懒得出去,你若是不愿意,那我自己出去买去了。”赵彩凤只停下手上的活计,装作要出门的样子,宋明轩便只拦住了道:“你坐着吧,我去给你买回来,除了豆浆,你还想吃些什么?” 赵彩凤只摇摇头道:“就豆浆好了,你拿着家里的竹筒打一桶回来,我和小蝶一起喝。”豆浆便宜,一碗也不过一文钱,若是再买一些其他的东西,就不止这个价了。 宋明轩便点了点头,去后面灶房里头拿了竹筒出门。 清早的讨饭街透着几分热闹,小巷里都是孩童们奔跑打闹的声音,家家户户开着大门,有的妇人则干脆坐在门口,一边洗衣服一边和对门的老太太唠嗑。大家的脸上都透着几分清晨的朝气,让人看着只觉得虽然贫苦,可生活却总是这样蒸蒸日上的。 宋明轩见了这群人,心里也越发敞亮了起来,仿佛不管自己的出身如何、经历如何、只要活着,就总会有新的希望。 到了巷口,宋明轩就瞧见吕大娘在巷口的豆浆摊,不过就是几张简易的交叉凳,路人坐在上头,一手端着豆浆碗,一手握着个烧饼,吃的正欢实。 宋明轩鲜少出门,吕大娘见了,只招呼道:“宋秀才,怎么今儿是你出门?倒是稀罕了。” 宋明轩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一旁几个吃早饭的媳妇汉子见了,也都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宋明轩虽称不上貌若潘安,但胜在白白净净,高高的个子,所以让人一见就觉得很有好感。 “大娘,我要一碗豆浆,给我装这竹筒里。”宋明轩小声的开口,拿出一文钱递给吕大娘, 吕大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了竹筒,却推开了他的钱,只笑着道:“咱隔壁的邻里,哪里还要你的钱呢,拿回去吃去吧!” 宋明轩哪里肯,只一个劲推让,最后把钱放在了摊子前头装零钱的匣子了。 吕大娘只笑着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怎么?怕以后你中了举人,我们找你拉家常去?” 宋明轩只红着脸道:“大娘您说哪里去了,就算我中了举人,也不会忘了这条街上的各位的。” 众人听了都有些感叹,有人摇了摇头,朝着一旁摆着烧饼摊的一位年轻媳妇看了一眼,也没在说什么了。 那媳妇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忙于生计,脸上颇有憔悴之色,她的摊位就在吕家老两口的边上,一般人上吕家来喝豆浆,都会顺手从她那边买上两个烧饼。 宋明轩见方才很祥和的气氛忽然间就有了些冷淡,便觉得有些尴尬,这时候吕大娘已经灌好了豆浆,宋明轩正打算回去,瞧见杨氏和余奶奶也从外面回来,三个人便一路同行。 “明轩,今儿你怎么出来了?”鉴于宋明轩是不折不扣的宅男,所以难得出来一次,大家都很好奇,余奶奶也这样问道。 宋明轩便笑着道:“彩凤说她想和豆浆了,让我出来买来着!” “哎哟,真是不赖,改明儿要是当了举人老爷,也能这样疼老婆就好了,可千万别像你家西隔壁的郭老四,中了举人,连家都不回了。” 宋明轩依稀也听说过这讨饭街上是有人中过举人的,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出了举人,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这里的百姓对这件事情似乎一点儿提不起精神来。 杨氏毕竟是女人,闲来也喜欢听一些八卦,便多问了一句:“余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说的这个郭老四,我倒是没瞧见过。” “你如何能瞧见,他一个月两个月才回来一次,早就不把这里当家了。”余奶奶说着,只凑到两人跟前,小声道:“这事儿我也是暗地里知道的,那巷口卖烧饼的翠芬,原本就是这郭老四的媳妇,郭老四三年中了举人,也不知道攀了什么关系,去玉山书院念书去了,那翠芬还替他生了一个孩子,结果他愣说翠芬是她表姐,来京城投靠自己的,那孩子也不是他自己的!” 杨氏听了,顿时怒意上涌,只开口道:“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他媳妇怎么不去顺天府尹告他呢?” “这怎么个告法?一来,他也没有停妻再娶;二来,这一告,这郭老四的前途岂不是悔了,这翠芬和孩子还指望着他能中进士呢!” “就这品行?就算中了进士也是个抛妻弃子的玩意儿!”杨氏平常不说重话,这会儿也实在是气不过了,什么话都往外头崩出来了:“这种人就应该出门被马踩死,一辈子考不上进士!” 宋明轩听了,暗暗觉得后背有些凉,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和赵彩凤的身上呢!他宋明轩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都要霸着赵彩凤才行呢! ☆、第116章 宋明轩和杨氏回家的时候,赵彩凤正在给赵彩蝶穿梳头。赵彩凤瞧见赵彩蝶之前被她减掉的那一小戳的头发又已经长长了,因为是从来没剪过的胎发,所以这一块的头发反而比其他地方的更密一些了。 赵彩凤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个习俗,小孩子过百日的时候要剃胎发庆祝,寓意着孩子长命百岁,所以百日宴也叫百岁宴。可是再看看坐在自己跟前的赵彩蝶,穷人家的孩子,连胎发也没有剃,更别说什么百岁宴了。 宋明轩把豆浆摆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喊了赵彩凤出来吃,杨氏从外面进来,笑着夸今儿集市上的菜新鲜还便宜,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道:“不过再便宜也没我们自家地里种出来的便宜。” 赵彩凤只牵着赵彩蝶的手出来,笑道:“那是当然了,自家种的,吃的还放心。” 杨氏瞧见赵彩蝶已经起来来,只迎上去一把抱了她在怀里,哄她道:“哦哟,我们家小四儿也起了呀,来,娘带你去洗个脸,一会儿和姐姐一起吃早饭。” 宋明轩两个人经了昨儿那事情,见面反倒有些尴尬了起来,赵彩凤把豆浆倒在碗里喝了两口,这古代的豆浆磨得很醇厚,充满了浓浓的豆香味,赵彩凤端在手里就能闻到十足的香气,真是醇正又健康的食品,如今赵彩凤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在古代,吃喝都是纯天然的。 宋明轩在赵彩凤的面前坐了下来,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着豆浆,不过只是一文钱一碗的豆浆,被赵彩凤喝出了十两银子一碗的感觉。瞧着她红嫩嫩的唇边沾着乳白色的汁液,宋明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一会儿,杨氏便从厨房端了窝窝头出来,赵彩凤把豆浆和大家都分了分,大家一起喝豆浆吃起了早饭。宋明轩吃东西很斯文,但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便吃好了。 赵彩凤还在慢慢的享用她手中的玉米面窝窝头,以前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生活节奏太快了,经常为了贪睡那么几分钟,闹的连早饭都吃不上。如今到了古代,有了大把的时间,赵彩凤便觉得吃早饭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若不是生活条件太过贫困,赵彩凤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还算不错。 大家吃完了早餐,杨氏便找了余奶奶一起送衣服去,所以今儿轮到赵彩凤带孩子。宋明轩在房里看书,外头赵彩凤带着几个孩子凉衣服、捉迷藏,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一向喜欢清静的宋明轩反而觉得,有着这样的欢声笑语在耳边,他才越发看得进去书了。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外头忽然传来了有人叫门的声音。京城民风淳朴,且这讨饭街上又都是穷人,所以家家户户也不长关着门,赵彩凤是怕外头的声音扰着宋明轩念书,这才把门掩了起来。 这声音听着不太像是杨氏,也不像这附近的邻居,这附近的邻居敲门都是咚咚咚的,让人听着就觉得充满了急迫感,可方才那个敲门声不急不慢的,声音又是这样的轻缓,赵彩凤也一时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人了。 赵彩凤擦了擦晾衣服的湿手,去门口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身后还停着一顶四人的宝蓝色缎面软轿,见了赵彩凤出来,只转身吩咐道:“你们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店里头看看,就不用轿子了。”那几个轿夫闻言,只躬身点了点头,抬起轿子走了。 赵彩凤见她停在自己家门口,估摸着就是来找自己的,便问道:“这位大娘,您是来找我的吗?” 孙妈妈上下打量了赵彩凤一眼,见还是一个姑娘家打扮,心下便有些疑惑。昨儿萧一鸣回去遇见她,便把开店的事情同她说了一说,孙妈妈是个妥当人,知道萧夫人并不放心就这样把店面交给萧一鸣,便想着亲自过来瞧一瞧这户人家,看看到底靠不靠谱,别让他们给骗了过去。 萧一鸣和孙妈妈讲的是讨饭街上的一对小夫妻,可如今孙妈妈瞧着,这赵彩凤分明就是没过门的打扮,心里便有些疑惑了。况且赵彩凤虽然穿着朴素,但言谈举止、以及容貌神态,倒是瞧着比起家里头的小丫鬟跟鲜活了几分。孙妈妈当下心里头就有些嘀咕,该不会是三少爷受了什么人的哄骗,被人给骗了吧? “是我家少爷让我过来瞧瞧的,他说他有两个朋友住在这儿,是一对小夫妻,要和他一起在广济路上开店面的,我今儿正好要去广济路,所以就顺道过来瞧一瞧,也好带着人一起去看看店面。”孙妈妈虽然心下狐疑,但面上还是笑容可掬的模样,言谈中透着一股大户人家管事妈妈的威严,倒是让赵彩凤品出一些红楼里头老奴才的感觉来。 “原来是萧公子府上的管事妈妈,那真是有失远迎了,若是不嫌弃我家里简陋,不如进来稍微坐一会儿,这会儿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呢,我进去交代一声,先跟你说上几句,再去瞧店面可好?”赵彩凤遇见这样的人可不敢大大咧咧的说话,便也学着红楼梦里头那些小丫鬟客客气气的说。 孙妈妈听说还有三个孩子,就越发狐疑了起来,这么大的姑娘,眼瞅着也不是三个孩子的娘啊,所以她只压制着狐疑,点头跟赵彩凤进去了。 杨氏来了之后,这小院就越发收拾的干净整洁,虽然处处透露着简陋和贫困,但一看就是一户会过日子的人家。赵彩凤瞧着三个孩子正在后院里头躲猫猫,便也没有去喊她们,只招待孙妈妈在石桌跟前坐下了,去厨房沏了一杯茶上来。 赵彩凤虽然觉得接受萧一鸣的好意有点过意不去,可想着如今正巧有这个难关,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少不得连本带利的还他,“上回我跟萧公子提过,想在京城找个地方做做小生意,没想到他还真往心里去了。” 孙妈妈便点了点头,往宋明轩房里瞧了一眼,果然瞧见一个年轻人在里头埋头看书,便假装不走心的开口问道:“那是你家相公吧?” 赵彩凤也知道若是让人知道她没过门就和一个男人住在一块儿,只怕又要引起她们的多心了,便只点了点头道:“正是呢,前两年我爹去了,正在孝里头,等过了孝就把事情给办了。” 孙妈妈听了,顿时就了然了,脸上的狐疑果然少了一半,顿时笑得也轻松了几分,“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了。”孙妈妈只顿了顿,又问道:“听我家少爷说,他跟你们是在玉山书院认识的?” 赵彩凤见孙妈妈又问起了这个,心下也有些好笑了,原来请她去看店面才是顺便的,过来查户口倒是真的。不过赵彩凤也不生气,毕竟这出钱做生意的事情,不论钱多钱少,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 “正是呢!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住三少爷。”赵彩凤心想,既然是来查户口的,索性就说的清清楚楚的,省得她再去外头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好的来,便直说道:“三少爷当日见我和宋大哥艰苦,便好心买了他的文章,不过就是想资助些我们,可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说了出去,听说是反倒讨了一顿打。” 看在萧一鸣这么帮自己和宋明轩的份上,赵彩凤也算是口下留情,稍稍把买文章的事情给美化了一下。孙妈妈闻言,只睁大眼睛道:“原来竟是这样?可怜我家少爷,为了这事情,还害了一顿打,早知是为了帮人,又何必讨一顿打呢,他也不说实情,倒是让我家太太心疼了好一阵子。” 赵彩凤只低下头略抿嘴笑了笑,抬起头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歉意,笑道:“这事情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只是我们乡下人家,实在受不起三少爷的恩情,原本是想原银奉还的,可三少爷说他正好有店面空下来,问我想不想做点小生意,我们原就穷苦,又见他是一片好心,就答应了下来。” 赵彩凤这一席话说的坦坦荡荡的,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成分在里头,反倒让孙妈妈听了心头觉得很是。且她如今也瞧在眼里,这确实是一户穷苦人家,既然萧一鸣有这个心思帮他们,她一个做奴才的,也不好说什么。 再说了,萧夫人素来欣赏读书人,这里头那位看上去还是一个很会读书的,萧一鸣和这样的人结交,只怕萧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多花几两银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这事情倒是清楚了,原本我还有些不放心,我们少爷年纪小,怕他只是瞎玩,如今我也放心了,姑娘,你这会儿若是有空,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铺子,正巧也研究研究,在那条街上,到底做些什么生意合适?” 赵彩凤听了,也知道自己总算打消了对方的心头疑虑,便笑着道:“我进去说一声,便随大娘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阳老大的,所以今天直接加更啦,下午三点不见不散!!还有亲们如果方便的话,能用电脑订阅我吗,我可以多分一分钱,嘤嘤嘤= =穷逼伤不起……,不方便就算了,可千万不要抛弃我…… ☆、第117章 第52节 赵彩凤进去和宋明轩交代了一声,让他看好几个孩子,自己则稍微梳理了一下,和孙妈妈一起出门了。 从讨饭街到广济路并不远,但要是两个人只走路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赵彩凤便和孙妈妈攀谈了起来。孙妈妈其实看着挺稳重威严,那都是在府上被不懂事的丫鬟小厮给逼出来的,如今瞧着赵彩凤那么懂礼又规矩,自然就健谈了起来。 所以这一路上说过去,赵彩凤基本上也把萧家的事情给摸清楚了。萧夫人是娘家是顺天府尹赵家,两家都是从武出生,萧夫人一口气生了半个足球队,早已经成为京城佳话了。赵彩凤看着孙妈妈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对萧夫人很佩服。 不过,让赵彩凤觉得奇怪的是,萧一鸣虽然排行老三,不上不下,但从孙妈妈的口气中,可以知道萧夫人是很疼爱萧一鸣的。 “我们家三少爷小时候可皮实了,后来上了私塾,就规矩多了,我们太太一心就想让家里出个读书人,如今好容易中了秀才,谁知道他却不愿意考了,赵姑娘,你若是有心,请你那相公劝劝我家少爷,好让他回心转意才好呢!”孙妈妈说起这话,又是眉头紧皱。 赵彩凤便心下暗笑,萧一鸣对考科举都深恶痛绝到了这个程度,只怕回心转意是比较难啦。不过好像听宋明轩说过,本朝似乎也是有武举的,既然萧一鸣从文不成,从武总也可以的吧? “我瞧着三少爷体格强健,身手不凡,且他又念过这么多年的书,比起那些莽夫壮汉,肯定是学问高多了,大娘您还不如劝劝夫人,让三少爷去考个武状元得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孙妈妈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便笑着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改明儿我就对太太说一说,也省得太太整理日长吁短叹的。” 赵彩凤见孙妈妈采纳了意见,便也笑着不说什么了,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广济路上,这会儿正是早市后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路上都是揣着菜篮子买菜的大娘大婶,还有拎着鸟笼子遛弯的大老爷们。 孙妈妈跟这条街上的人很熟,时不时有人跟她打招呼,见了赵彩凤这样标志的姑娘跟在身后,还有人打趣道:“孙大嫂,这难不成是你家新媳妇?真是好摸样呀!” 孙妈妈便笑着道:“哪里哪里,我家媳妇比不上她,她是盘我家太太那个南北货铺子的姑娘。” 那人听了,只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赵彩凤道:“哟,这么年轻轻的姑娘,可真能干啊!”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那家南北货铺子的门口,赵彩凤走到铺子门口,这才反应过来,只笑着道:“大娘,怪道我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呢,原来我前天见过你,我前天见这家店铺要关门歇业,才来问过租金,可惜掌柜的说他们东家不租!” 孙妈妈听了,也很意外,只笑道:“果真有这样的事情,那可真是缘分了,看来这铺子就等着你来了。” 两人进了店铺,严掌柜就迎了上来,见赵彩凤走在孙妈妈的身后,只笑着道:“哟,姑娘,你怎么又来了,我昨儿已经说了,这门面不租出去。” 孙妈妈只忙笑道:“老严,您误会了,这就是三少爷让把门面留下来的给她的姑娘,你今天店里头还有多少东西?几十能清得干净?” 严掌柜听了,只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块进来坐。” 严掌柜引了孙妈妈和赵彩凤到后面的小客厅坐了下来,只开口道:“东西都清得差不多了,还有几样干货,差不多也就是二三十两的成本了,姑娘若是不急着要铺子,我就再卖几天,姑娘若是着急要,我今儿找一家南北货铺子,平价卖了也就完了。” 孙妈妈听了便道:“就按你的意思卖了吧,这门面接手了也不能马上就开业,也不知道姑娘想做什么营生,少不得还要再装修一下的。” 赵彩凤之前就来瞧过这门面,门口足有两丈宽,很是敞亮,只要把那些放杂货的架子打掉,然后重新粉刷一下,做上几张桌子摆上,差不多也能用了。虽说如今资金不是很紧张了,但多留一些周转也是好的。 “我老家的姥姥姥爷开了几十年的面馆,我打算在这边也开一个面馆,我瞧着这条街上另外两家面馆生意都不错,北方人爱吃面食,开面馆应该比较好!” 孙妈妈经常来这条街上晃悠,所以也知道在这条街做吃食生意的那些店生意都特别好。这条街外来人口多,且大多数外地人能在京城扎根落户的,都不算穷人,所以这条街上有钱人也不少。可又因为社会地位关系,注定了这群人不可能和京城的达官贵人一样,整日里出入朱雀大街,做上等人只能做的事情,因此久而久之,这儿就形成了一个专属外地人的小型商业圈了。 “面馆?”孙妈妈只拧眉想了想,笑道:“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面馆?” 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热乎乎的鸡汤拉面,夏天的话,再多加几样凉面。”赵彩凤知道另外两家是做刀削面和小面的,所以故意和它们岔开,且杨老头做的鸡汤面的老卤当真是好喝,在没有一滴香的古代,能熬制出这样的汤底,确实有一定的真功夫。 “这倒是不错,大早上的起来吃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干活都有精神。” 严掌柜听了,只笑着道:“还是年轻人有干劲啊!不过这开面馆可就不比做南北货生意,迎来送往的客人就更多了,又要起早贪黑,也挺累人的。” 赵彩凤便笑着道:“世上哪儿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呢,若要享清福,那也得自己投胎投的好呢,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赚一些辛苦钱,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仅够了。” 孙妈妈听了这话,真是说到了心坎里一样,只忍不住赞叹:“你这丫头能说出这番话来,连我都信服了你几分,怪道我家三少爷这样信你们,是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该说的话呢!”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严掌柜只把她们往后院里带了进去,原来这门面的后面,还有一个天井,天井后头还有两间库房,一个小院。不过如今东西已经卖空了,这库房也就空出来了。赵彩凤想了想,这两个房间,倒是能让杨老头老两口住下来了。 孙妈妈见店铺也看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那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老严你今儿就把这店里的东西都清了,明儿还是这个时辰,我过来和你交账,小赵过来拿钥匙吧。” 赵彩凤这时候还觉得一颗心激动的停不下来,只笑着点头道:“那行,那我明儿可就来了!” “明儿来吧,店早些开起来,你们也好在京城早些安稳了。” 赵彩凤听了,只略略有些眼红,果然老刁奴什么的,还是在影视剧作品里出现的多一点,现实里哪里来这么多的极品呢! 赵彩凤送走了孙妈妈,又和严掌柜聊了一阵子,这才离开了店面往家里去。这一路上她都在思考怎么装修店面这个问题。京城的木工又贵,又不熟悉,倒不如喊了钱木匠过来,让他在这边住上几天,这一屋子的桌椅不就出来了吗?况且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赵文,赵彩凤其实也挺担心的。 赵彩凤想到这里,边打算托人回去稍个口信。只是前几天李全刚来过,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赵彩凤只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王燕说如今他哥给她二婶庄子上跑运输,每天都会把庄子上的新鲜蔬菜往恭王府送过来,这若是让他带个口信,只怕比等李全还快一些。 况且这广济路就在富康路的隔壁,不如顺路去刘家碰碰运气也是好的。赵彩凤这么一想,便定下了注意,只往富康路那边去了。 刘家在富康路上也算是大户了,赵彩凤只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摸到了,赵彩凤以前并不是串门好手,所以临到了门口,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正想敲门,忽然瞧见两顶轿子从远处过来,那轿子到了门口停下来,轿帘一掀开,就瞧见钱喜儿从里面出来。 钱喜儿见了赵彩凤,也是一愣,随即只笑着问道:“赵姑娘是来找八顺的吗?” 正这时候,从后头的轿子里出来一个月末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正是钱喜儿未来的婆婆李氏。赵彩凤在赵家村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刘家,说是傍上了恭王府,大女儿又嫁了好人家,早已经成了爆发户了,便不由多打量了一眼李氏。 只见她穿着一身普通的绸缎衣服,头上的发饰也算不得太招摇,倒是没有暴发户的样子。见了赵彩凤只问道:“喜儿,这位姑娘你认识吗?” 钱喜儿只上前扶了李氏,小声道:“大娘,这就是上回八顺说的,那个宋秀才的媳妇。” 李氏打量了赵彩凤一眼,见也是一个小小俏俏的姑娘,一双杏眼大大的,看着就讨人喜欢,只笑着道:“那还不请了人进来,八顺正在家里头温习呢,喜儿平常一个人也闲得很,你若是有空,多来玩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118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已替换么么哒~~ 赵彩凤跟着钱喜儿和李氏进了李家的院子,进门便是一个家和万事兴的影壁,绕过影壁是第一进的院子,三间正厅应该是平常待客用的。 这时候屋里的小丫鬟已经迎了出来,赵彩凤瞧了一眼,果真是人家小丫鬟身上穿的衣服,还比自己精致了几分,看来刘家也确实是殷实的。钱喜儿只邀了赵彩凤坐下,小丫鬟送了茶上来,李氏便笑着对钱喜儿道:“你去后头叫八顺出来吧,就说有人找。” 赵彩凤只忙拦住了道:“夫人,我不是来找八顺少爷的,我是想来问问王大哥,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给燕儿传一个口信,我想托她哥给家里带个口信。” 李氏闻言,只笑着道:“那你可来巧了,你也不用去王府找燕儿了,她哥每回送了菜去王府,都会来我们府上坐一坐的,这会儿也是时候到了,你只稍稍等一会儿罢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大抵也就明白了,估计刘家平日里吃的蔬菜,少不得也是他们从庄子上送过来的,赵彩凤只笑着道:“那就多谢夫人了,我等王大哥来了,稍一句话就走。” 李氏只笑道:“你这孩子,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也不过就是和乡野村妇,瞧你这年纪,既是家中长姐,那我应该比你娘大上几岁,你随喜儿喊我一声大娘就好了!” 赵彩凤便从善如流的喊了李氏一声大娘,李氏只让小丫鬟去拿一些吃食过来,招待赵彩凤。 赵彩凤端起茶盏和了一口茶,稍稍扫了一眼这厅里的摆设,瞧着也很是朴素,看来这位夫人也是一个持家有道的人。 果然等了片刻,外头有个老妈子进来回话道:“太太,鹰哥儿的菜送过来了,太太有什么话要让他带回去的吗?” 李氏便道:“你让他上这边来坐坐,有人正找他带话呢!” 原来王鹰是从后面的角门送的菜过来,平常也不上前头来,这时候听李氏喊他过去,也不知道是谁找自己,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来了,才走到门口,就瞧见赵彩凤在里面坐着呢,只笑着喊道:“彩凤!原来是你在这儿呀!” 王鹰对赵彩凤本来就有那么点意思,后来被宋明轩给捷足先登了,心里头也不太是滋味,这会儿在京城又见到了赵彩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吞吞吐吐道:“我……我一早听说你和二狗上京城了,我还想着去看你们来着,就是李叔他没告诉我地方。” 赵彩凤只笑着道:“上回燕儿来过了,我和她见过了,王大哥,也不知道你最近瞧见我二弟和钱木匠了没有,我在京城租了个店面,里头有些木工活想请他们来做,这京城的木匠又贵又不熟,所以我想请你给我带个信儿给他们,问问他们能不能来京城一趟?” 王鹰听了,只笑道:“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二狗画的那秀才舂,如今在我们河桥镇上可算是家家户户都有了,前几天钱木匠还带着你二弟上镇上地主家给人做呢,我回去帮你问问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帮你把话给带去。” 赵彩凤只谢过了王鹰,那边王鹰又问道:“不过彩凤,你可真有能耐啊,这才来京城几天,就租下门面来了,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生意?改日店开业了,我也好带着人去照顾生意啊!” “在广济路上,就是开一个普通的面馆而已,店面也是别人家的,如今租金还没付呢,只等赚了银子,连本带利分给人家呢,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赵彩凤只谦逊道。 “你要是没这本事,那还有谁有这本事!”王鹰只一味奉承她。 赵彩凤便问道:“你平常常来京城吗?那以后我要是想找你带信儿,就来这边找你行吗?” 王鹰只皱眉道:“一般性两三天总要来一回的,如今王府里头的吃食都是三叔庄子上供给的,勤来送货那才新鲜,若是哪天你来了我不在,就跟我堂哥说一声,让他给我带话就成了。” 李氏见两人交代完了事情,让丫鬟拿了好些果子和糕点给王鹰包上了,递给他道:“你留着路上吃,多下来的回去带给弟妹们吃。” 王鹰只笑着接过了,便跟李氏告辞了。赵彩凤见话已经带到了,也起身告辞,这边李氏也给她包了好大一包的东西,只笑着道:“这里头有些吃的,还有一些喜儿没穿过的衣服,她这两年个子拔的太快,新衣服做出来没等能穿,就已经穿不得了,我瞧着你的身量倒是比她小一些,兴许你穿着正合身,还有几件衣服,是我平日里没怎么穿过的,拿回去给你娘试试吧。” 李氏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知道接济人的时候,直接给银子反倒不好意思,所以便让下人准备了这些。 “多谢大娘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彩凤只谢过了,上辈子的她再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的衣服全靠人接济。不过赵彩凤想一想,她连死人的衣服也都穿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穿的。 李氏见赵彩凤听爽快就收下了,也松了一口气,越发就欢喜起她这豁达的性子来,“你平常有空常来,陪着喜儿说说话,做做针线都是好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笑道:“做针线我可不擅长,不过说话倒是容易,什么时候等燕儿有空出来,我们三个人再好好聊。” 钱喜儿送了赵彩凤到门口,赵彩凤才发现李氏还给她安排了一顶轿子,赵彩凤正想推辞呢,那边钱喜儿只笑着道:“这么多东西你也不好拿着,还是做轿子回去吧,这轿子也是我们外头雇的,今儿一天都归我们用,不坐白不坐的。” 赵彩凤头一次见钱喜儿这样俏皮的样子,又想着这些东西确实不好拿,便答应了。 不过赵彩凤并没有让轿子停到自家门口,这讨饭街鲜少有有钱人出没,要是自己坐着轿子回去,第二天只怕也要成为这边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赵彩凤从轿子上下来,就瞧见跟在身后的另一个轿子从自己身边经过,摇摇晃晃的往讨饭街里头走了进去。 赵彩凤回家的时候,杨氏已经做好了午饭,瞧见赵彩凤抱着一对东西进门,只忙不迭就迎了上去道:“明轩见你还没回来,还想说去广济路上找你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赵彩凤把东西递给杨氏,只开口道:“说起来也是巧合,店铺我看过了,就是前两天我们瞧见的那一家,和掌柜的约好了明天去拿钥匙,所以我就想着把钱大叔和二弟喊来,在里头住几天,和木工活也齐全呢。” 杨氏闻言,只笑道:“你倒是会指派人的,我也有阵子没瞧见你二弟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赵文脑子不灵光,长这么大都一直在杨氏的脚跟头,如今难得分开这么久,杨氏放心不下也是常理。 “所以我才去了一趟刘家,原本是想找人给燕儿捎信回去的,谁知道就遇上王二哥了,直接请他回去捎信了。” 杨氏一听,脸上也露出喜色来,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这么说来,眼看着我们就要可以一家团圆了。” 赵彩凤今儿心情也很好,走了一早上这会儿肚子也饿了,只笑着道:“娘,我们快吃中饭吧,一会儿下午我把这些络子给打了交回去,这店面要是开始装修起来,我以后可没时间弄这些了。” 四个人简简单单的吃了午饭,因为天气热,中午总有些困劲,宋明轩昨晚又没睡好,赵彩凤便让他去房里歇一会儿中觉,等过会儿去喊他。 宋明轩于是听话的去歇中觉去了,可才没躺下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来,赵彩凤走到门口四周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哪家闹出来的动静,正这时候,对门的余奶奶也打开门,瞧见赵彩凤正探着脑袋,便皱了皱眉道:“彩凤,准又是郭老四那个杀千刀回来了,每次回来都要闹一场。” 赵彩凤并不认识什么郭老四,可杨氏今儿听了八卦,已经知道这郭老四是个什么人,只恨恨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赵彩凤只扭头看了一眼房里的宋明轩,不知道他会不会有膝盖一痛的感觉。 不过过了一小会儿,那哭声就小了很多,只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喊了几声四儿,紧接着赵彩凤瞧见方才跟在她后面的那轿子在门口一晃一晃的过去了。 赵彩凤往门外看了一眼,见平常在巷口摆烧饼摊的翠芬只跌坐在路上,含泪看着那轿子慢慢远去。余奶奶跨过门槛出去,只走过去把翠芬扶了起来道:“你理那个畜生做什么,下次他要是再回来向你要钱,你就去顺天府衙告他去。” 那人只低头抽咽了几下,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声道:“余奶奶,我没事儿,他难得回来看我们娘两一回,我这是高兴的。” 赵彩凤这回也算是服了,只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苦笑:你这高兴个鬼啊! ☆、第119章 余奶奶听了这话,也只叹了一口气道:“脸上泪还没干呢,就说起胡话来着?你放心,这条街上的都知道,谁也不会笑话你的,要笑话也笑话那狗娘养的东西。” 余奶奶朝着那小轿过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把翠芬给扶起来,瞧见赵彩凤也在门口看呢,便开口道:“彩凤,过来搭把手。” 赵彩凤只出门走过去,弯腰在另一边扶起翠芬。翠芬站起来,看了赵彩凤一眼,脸上带着些歉意笑道:“早就听余奶奶说街上来了新邻居了,我一直忙,也没走动走动。”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们就临时住一阵子,等宋大哥考完了科举,没准就走了。” 第53节 谁知道这话却触动了翠芬心里的一根鱼刺,想当年那郭老四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只临时住一阵子,等中了举人就跟她回老家去,如今一晃竟然过去了三年多。 赵彩凤眼看着她又要落下泪来,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那边翠芬倒是自己缓过了劲儿来,只开口道:“你是个有福的,想必也不会跟我一样命苦。” 赵彩凤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觉得纳闷,那边余奶奶只开口道:“我扶你进去吧,你家小辉还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呢。” 翠芬只点了点头,由余奶奶搀扶着回了自己家院子,这边赵彩凤才要转身回去,余奶奶便从后面喊住了赵彩凤,往翠芬家门口指了指道:“彩凤,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也是一个苦命人。” 赵彩凤这时候倒是想听听这翠芬的故事了,便问道:“余奶奶,方才过去的那个是她相公吗?” 余奶奶只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们住过来的时候就成双成对的,孩子都有了,按理说应该是相公没错,可偏偏那郭老四从来没把她当成娘子看,对外还说她是自己的表姐,倒是让人看不懂了。” 赵彩凤在这方面的联想能力倒是不错,听余奶奶说到这儿,也恍然大悟了起来,只开口道:“我猜是应该没过过明路吧?不然的话怎么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回一趟老家去呢?难道家里的老人都没有了?” 余奶奶也蹙眉想了想,只道:“没准还真这样,刚来的时候这翠芬娇滴滴的,哪里是现在这个模样,其实她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而已。”余奶奶只又拧眉想了想,一拍大腿道:“说不准还是淫*奔出来的,这才没法回老家呢,若真是明媒正娶,就那郭老四的派头,还不得回去跪祠堂去?” 赵彩凤听余奶奶这么说,也觉得**不离十了。那余奶奶又嘀咕了几句,只劝赵彩凤道:“所以说彩凤啊,你和小宋的事情得早点办,这种事情都是女的吃亏的,你现在觉得小宋人模人样的,万一以后要是有个啥心思,你哭还来不及呢!”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是没脾气了,可她们也是真心为自己好,这一点她如何就不明白了。 “余奶奶你放心,等我们办事儿的时候,少不得给你发喜糖的!” 余奶奶听了这话,也乐呵了,只笑着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赵彩凤回了自己家院子,开始在葡萄架底下打络子,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又进去把宋明轩喊了起来,那人出来在井口边上洗了一把脸,回房继续看书。 赵彩凤手倒是灵巧,再加上昨晚打的那些络子,只到天色还没暗之前,就已经把前天拿回来的丝线都打完了,还留了一小戳的丝线。赵彩凤便打了一个小网袋,在里面放上了一小块生姜、一小片的大蒜。她之前看见杨氏给赵彩蝶弄过,说是这东西系在小孩子身上可以辟邪的。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去伍大娘家把络子给回了,换了八十文钱回来。然后又去了广济路上的店里头,找严掌柜把店面的钥匙取了回来。 赵彩凤头一次用自己的劳力换回了银子,也没预备着把这些钱存起来,瞧见路口有买布料的,就买了几块深色的布头回来,打算给宋明轩做一双靴子。 古代人穿鞋也都是搭配衣服的,穿长袍的时候要配上靴子才好看,平常宋明轩在家里的时候,都是穿那种平地僧鞋一样造型的鞋子。赵彩凤观察过了,宋明轩总共就只有一双靴子,且面料已经不新了。他穿衣服很小心,平常衣服就算是穿一整天那也是干干净净的,但鞋子毕竟是在地上走的,所以沾了灰尘就不好看了。 上回赵彩凤瞧见宋明轩偷偷的刷鞋子,晒出来的时候还瞧见大脚趾那边的布料也已经有点磨损了。 赵彩凤回到家里,找了顶针出来开始纳鞋底,廊下正晒着宋明轩的一双布鞋,她便不声不响的就拿了来,也不说什么,问宋明轩要了一张毛边纸,剪了两个底面子。 这几日她的肩膀已经不大疼了,只还用不出什么力道来,所以拔针的时候就用膝盖夹着那鞋底,表情都扭曲了几分。赵彩凤只纳了几针,额头上就热出了汗来。 里面宋明轩见赵彩凤忙来忙去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便走出来看了一眼,见小凳边上正放着自己的那双旧鞋,就知道赵彩凤想给自己做鞋呢,只上前心疼道:“你手还没好呢,快别忙这些,吕大爷怎么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事情你以后再做就是了。” 赵彩凤一边不紧不慢的扎着针线,一边道:“我是怕等钱大叔他们来了,我就没时间忙这些了,你马上要下场子,给你做一身新行头,也好讨个彩头。” 宋明轩没来由就感动了,只蹲下来,握住赵彩凤的双手,抬头凝着她道:“彩凤,我宋明轩何德何能,遇上了你。” 赵彩凤只嗔了他一眼道:“少酸了,我可受不住,我方才才从外头见了一个负心汉呢。” 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道:“人家负心是人家的事情,我宋明轩对你,只有一句话:永不相负。” 赵彩凤这颗老心脏似乎也被这句话给打动了,害的针线差点儿又戳到自己手指尖了。赵彩凤只放下针线,看着宋明轩道:“宋大哥,你最近都看什么书呢?说起甜言蜜语来都一套一套的?改明儿是不是还要来几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宋明轩这好好的跟赵彩凤倾诉一番呢,没想到又被她给取笑了起来,见赵彩凤居然脱口而出《上邪》,也忍不住愣了。 赵彩凤只觉得牙龈一酸,低着头蹙眉道:“宋大哥,我口渴,你去帮我去厨房倒一杯水去!” 宋明轩来不及纠结这事情,见赵彩凤指示他倒水,忙就屁颠屁颠的过去了。 当天晚上,杨氏回来见赵彩凤在忙着做鞋子,她心疼闺女,就大方的把这纳鞋底的事情给接了下来。赵彩凤一下子又闲了起来,杨氏只让赵彩凤去给宋明轩磨墨,说这才是她该干的事情。 赵彩凤磨好了墨,站在一旁看宋明轩写文章。她虽然在现代是学霸,但古汉语其实学的也一般,很多繁体字都是连蒙带猜的。 赵彩凤见中午露馅之后,宋明轩也再没追问她半点事情,便也觉得宋明轩是一个很深明大义的人,就渐渐的放下了心结,指着宋明轩写的几个字问道:“宋大哥,这是个字是念忧吗?” 宋明轩只抬眸扫了一眼赵彩凤,点头道:“正是,”又问她:“这几个字你都认识吗?”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道:“有几个字不认识,但是我能猜出来,这一句应该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这都能猜得出来?”宋明轩表示很不理解……,认字还能用猜的= =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掉到河里之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好像在别的地方生活了一阵子,那边人也有教女孩子认字的,这些都是我爱梦里学的。” 赵彩凤也不知道这理由能不能唬住宋明轩,但是……她想了一下午,觉得好像只有这么说,才最真实可信,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原来的赵彩凤已经死了,眼前这个是新来的…… 宋明轩拧眉想了想,只开口道:“真的有这种事情?我以前在前朝的野史杂谈上看见过类似的记载,说有人死而复生,不忆前缘的,谓之借尸还魂……”宋明轩说到这儿,看赵彩凤的眼神就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赵彩凤只眨了眨眼睛,瞪了宋明轩一眼,扭过头去,模样倒是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宋明轩一时就觉得心疼了起来,想起赵彩凤投河之后,是有那么五六天昏迷不醒的日子,只心疼道:“以后这事情别在和别人说了,我知道就好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般护着自己,只点了点头道:“嗯,宋大哥,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以后谁要是问我怎么识字的,我就说是你教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一脸得意的样子,深深觉得自己好像又背了黑锅,咳咳。 ☆、第120章 钱木匠那边还没有消息,这几天赵彩凤在家也没有闲着,去广济路上的店铺里头丈量了一下尺寸,把里面的地方按照自己的思路设计了一下,画成了图纸,等钱木匠一来,就可以开工了。 这日正好是十五,赵彩凤一早就起了,杨氏见赵彩凤醒了,便开口道:“彩凤,余奶奶说今儿梅影庵那边有庙会,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逛一逛?” 赵彩凤早听说城里的庙会热闹,不过只初一十五才有,今儿听杨氏说起来,便也有些兴趣,“好呀,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将来店里用得着的,一并买了,到时候也省得临时去买,手忙脚乱的。” 杨氏只点头称是,又道:“这会儿彩蝶还没醒呢,我估摸着她还要睡上一会儿,也就不带她去了,你进去和明轩说一声,一会儿要是彩蝶醒了,让他帮看着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回来。” 赵彩凤知道那梅影庵并不远,走过去也就几盏茶的时间,便答应了下来,只往房里看了一眼,见宋明轩也已经起来了,正在那边铺床叠被呢。 杨氏手脚快,昨晚就把宋明轩的鞋给做好了,便去房里拿了出来,递给赵彩凤道:“快进去吧!” 赵彩凤看了一眼手里针脚细密的靴子,暗暗觉得自己离有中国古代传统美德的劳动妇女这个称号,还有很长一段路的距离。 赵彩凤把靴子放在平常宋明轩看书的四角书桌上,宋明轩回过头,就瞧见赵彩凤正在靠在窗口看着自己,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色刚刚开始放亮,赵彩凤站在窗口,宋明轩便觉得她就像是那阳光一样,让他这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宋大哥,这是我娘替你做的靴子,一会儿我和我娘要去逛庙会,你想要些什么东西,我给你买回来。” “没……没什么需要的,我……我什么都不缺。”宋明轩看着赵彩凤,柔声道。 “我怎么看你什么都缺呢!”赵彩凤只四周打量了一下宋明轩这个房间,笑着道:“这样吧,今儿要是有好料子,我扯一段回来,再给你做一件新褂子,等你进场子的时候穿,讨个好彩头。” 宋明轩便低着头腼腆的笑着,瞧见赵彩凤脸颊上的梨涡,只越发想过去搂着她,亲上一口,他刚刚才起身,其实身上的反应还没有消去,所以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了。 赵彩凤倒是没想这么多,见宋明轩看自己的眼神脉脉含情,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见他不说话了,便笑着道:“那一会儿要是彩蝶醒了,你帮忙带她一下,我和我娘很快就回来。” 赵彩凤说完,只转身往外头去,才抬手想要去掀那挂在门上的青布帘子,忽然身子被人从后面给抱住了,猛烈的紧贴之下,就感觉到自己身后正有一个滚热的东西,蹭在自己的臀瓣上,赵彩凤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怪不得方才看宋明轩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呢,原来是……呃。赵彩凤被宋明轩抱在怀里,稍稍加重了力道,箍得紧紧的,厚重的鼻息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过了良久,宋明轩的呼吸总算平静了下来,身后那梗在两人中间的东西似乎也收敛了很多。 “彩凤……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了。”宋明轩稍稍叹了一口气,声音中透着□□的沙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过这般强烈的欲*望,这样的自己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可是这种欲*望却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无法克制。 赵彩凤听了这话,脸颊也微微发红,其实就在方才,宋明轩抱住她,抵着她、蹭着她的那一刻,赵彩凤的身上也跟闪过了一道电流一样,身体有了异样的反应。赵彩凤当然知道,这就是久违的情*欲,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可就在刚才,心跳加速,身子发软,恨不得自己能靠在他的怀里好好温*存一番。 “宋大哥,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日方长……”赵彩凤在心里又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原本自己刚来京城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可怎么住着住着,就不对劲了呢?赵彩凤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宋明轩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轻声笑了一下,这时候杨氏已经在外头喊了赵彩凤一声,赵彩凤便推开了宋明轩,伸手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颊,走了两步转身道:“你好好看书,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明轩把赵彩凤送到了门口,这才折回自己房里看书。 说起来这梅影庵庙会的规模还挺大的,余奶奶带着杨氏和赵彩凤穿梭在人群中,指着前头的庵堂开口道:“前面就是梅影庵,是京城里头我们老百姓来的最多的庵堂了,我们先进去拜过了菩萨,再出来慢慢逛庙会。” 杨氏对这儿不熟,一切都听余奶奶的,余奶奶便对赵彩凤道:“你也进去拜拜,下个月小宋就要下场子了,好歹给他求一求!” 赵彩凤虽然不太信这个,但是为了讨个彩头,她还是和杨氏一起,虔诚的请了一柱香,进庵堂里头为宋明轩求了求。没想到就在这庵堂里头,赵彩凤还遇上了熟人,原来钱喜儿和李氏今儿也正好过来,两人也是为了给刘八顺求一求来的。 钱喜儿眼睛尖,瞧见了赵彩凤等人,便拉着李氏往这边看了一眼,李氏见赵彩凤身边的那位中年妇人和赵彩凤有几分相似,想必她就是赵彩凤的母亲。 李氏便喊了小丫鬟过去打个招呼,赵彩凤这才发现了钱喜儿等人,便引着杨氏去给李氏请安。 杨氏是典型的村妇,赵家村那一带又长听说牛家庄刘家的事情,听着这位就是刘家的当家太太,只一个劲的赞叹,又瞧着她身边钱喜儿,想一想自己身边的赵彩凤,越发觉得自己亏待了女儿。 众人不过招呼了一声,因为各有事情在身,就分开了。余奶奶带着杨氏和赵彩凤去外头逛庙会,杨氏瞧见那些色彩鲜艳的面料,连脚步都挪不动了,只叹道:“这么好看的面料,若是穿在彩凤的身上,肯定比方才那姑娘还俊俏几分。” 赵彩凤只拉着杨氏往前头走,笑着道:“娘你又要胡思乱想了,这衣服再好也是给人穿的,穿什么不能穿呢,等以后咱银子充裕了再穿也是一样的,不然就算是穿上了这么体面的衣服,骨子里还是穷光蛋一个。” 杨氏素来知道赵彩凤懂事,便也没坚持,赵彩凤正欲拉着杨氏离去,忽然却瞧见摊子的角落里头挂着一匹月白暗纹团花面料,看着质地轻盈,颜色清雅,若是做成了直裰,穿在宋明轩的身上,没准还真是人模人样呢。 赵彩凤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只问那摊主道:“老板,那块料子怎么卖?” 那老板顺着赵彩凤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只笑着道:“姑娘好眼光呀,这料子是今年新款的杭绸料子,最是凉快了,价格也公道,才二十文银子一尺。” 赵彩凤掐着手指算了算,一尺二十文,宋明轩这个个头少说也得买上七尺,那就是一四十文钱。相当于现代的人名币,也要八十多了,还不算人工成本。 赵彩凤又看了一眼那面料,心里叹息道:刚来京城时候给宋明轩扯的那块面料,一尺只有十文钱,怎么才一个月就贵了那么多,这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 那老板见赵彩凤神色有些犹豫,便走过去,伸手把那一匹料子给拿了下来,递到赵彩凤的跟前道:“姑娘你摸摸,这跟一般的府绸料子是不一样的,滑滴滴的,这个天穿透气着呢!我这儿总共就只剩下这么一匹了。” 赵彩凤伸手摸了摸,心想终究是一份价格一分货,这料子果然不能跟自己之前买的相比。 这时候杨氏见赵彩凤没跟上,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赵彩凤手里摸着的面料,便明白了几分,只跟旁边的欲奶奶叹道:“我家彩凤也是个实心思的人,自个儿舍不得花银子做新衣裳,这会儿倒是给明轩看起面料来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那边余奶奶只笑着道:“我看你是心里偷着乐呢,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你不最高兴吗?对了,彩凤那铺子如今怎么说了?我家老大听说彩凤要开铺子了,还说要介绍人过去照顾生意呢!” 杨氏只笑道:“正等着人装修呢,里头的桌椅家伙都要做起来,还要请瓦工砌一个灶台,这几天正打听有没有愿意接这种小活的短工呢!” “你不早说,我一会儿就帮你去找去,这讨饭接上住着形形□□的人,只怕三百六十行都齐全了呢!” 赵彩凤这时候也不纠结了,想着宋明轩连件好衣服都没有,便一咬牙,把那快面料给买下了。杨氏瞧见赵彩凤最终还是把面料给买下来,只笑着道:“可算是会疼男人了,不容易,就是手工活还差了点,回家再练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明越来越勤快了,为什么留言越来越少了呢~~~~这不合理呀!!嘤嘤 今天没太阳,不过下雨应该也不可能了,还是加更吧= =谁让我喜欢太阳公公呢~~下午老时间见,么么哒 ☆、第121章 却说钱木匠收到了王鹰带回去的口信,便带着赵武结束了庄子上的活计,回赵家村整理了工具,等着李全上京城送菜的时候搭车过去。可巧今儿十五,李全正好要去八宝楼送菜,便把他们两人给捎上了。 钱木匠大约四十左右,络腮胡子,虽然和赵家村里的人不算很热络,但他又会做木工又会打猎,大家对他也都很敬佩。李全一边赶车一边和钱木匠聊了起来。 “我说老钱,你到我们村里住也有十几年了吧?你以前什么地方人,怎么没见你回乡探过亲呢?”李全和钱木匠算是比较熟的,才敢问出这样的话来。 钱木匠听了这话,眼神便有些迷茫的看着远方,瞧着那一排排村落慢慢从眼前过去,只开口道:“我以前也是在京郊的,余桥镇上的,后来爹娘都死了,也没什么亲戚,就带着媳妇去赵家村住下了。” 李全见钱木匠说完,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沉痛的表情,便劝慰道:“又想嫂子了吧?都这么些年了,你也应该给自己找个续弦了,家里头没个女人,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咱们一天到晚在外头跑,回来还不是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吗?” 钱木匠低头苦笑了一声,只叹息道:“一把年纪了,还想这些做什么,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何必拖累人呢。” “你这话说的,咱还是正当盛年的汉子呢!” 钱木匠便笑道:“你确实是个汉子,我听说弟妹这又怀上了?感情以后你家小子和孙子一样大了?” 第54节 李全听了,只连连摇头道:“哎哟你别说了这事情真是臊死我了,这一把年纪的,还老树开花了呢!这不我这回去城里,还得去宝育堂给她抓安胎药呢!” 李全虽然话里听着谦逊,可脸上却盖不住的笑了起来,钱木匠便笑着道:“我听说赵地主家又卖地了?这回你打算买上几亩?” “我已经跟赵婶子说好了,这回我全要下了,赵地主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家抽大烟,这会儿把命都糟蹋没了。我瞧着是一个村子的,银子也给的利索了些。” 钱木匠只笑着道:“我们村如今就你最能干些了,其他人都不行,一个个好吃懒做的。” 李全便叹息道:“哎,说起勤快,那时候赵大哥在才是真勤快,只可惜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李全说着,只又问道:“我听说前一阵子下大雨,方庙村那个煤窟窿里又埋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钱木匠听了,只皱了皱眉头,并没说话。 李全又道:“官府也不管管这事情,还不如填起来算了,一个个都想着去发横财,最后都搞得家破人亡了。赵大哥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丢了性命。” 钱木匠听了,头就低得更下了,只茫然的看着远处道:“大家看着有利可图,自然就想去捞银子,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在路上摇了几个时辰,总算是到了京城,李全在八宝楼卸了东西,便载着钱木匠往讨饭街去。 讨饭街巷子里窄,车子就停在外头,钱木匠和赵文就背着行头,跟着李全往里头去。 杨氏这会儿正坐在门口一边做针线一边跟余奶奶唠嗑,忽然间就抬起头瞧着几人往这边过来,先瞧见的就是钱木匠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只唬了一跳,见他们果然来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迎了过去道:“老二,你可来了!她叔,老二师父,你们快进来坐!” 杨氏平常和钱木匠从来没什么交际,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幸而想起如今他收了赵文当学徒,所以才迸出一句老二师父来。钱木匠也微微愣了一下,只笑着应了。他们一个鳏夫,一个寡妇,这样当着人前哥儿啊妹啊的,确实不太合适。 几个人才进去,杨氏便冲着里头喊道:“彩凤,快倒茶出来,你李叔带着钱大叔和老二来了。” 赵彩凤正在里头给宋明轩裁衣服,听着这话也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往厨房里去倒上了一壶茶,拿了几个茶碗出去。 一个月没见赵文,他的脸更黑了,这大夏天在太阳底下干活,如何能不黑呢。 钱木匠坐下来,只喝了一杯茶,抬起头问道:“我听李全说你手受伤了,如今可好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使不上什么力气,养一阵子就好了。” 杨氏眼神中带着几分歉意的热切,只不好意思道:“她叔,让你们大老远的来,真是过意不去,原本我们是想着,在京城请个木匠的……” 杨氏的话还没说完,钱木匠倒是先开口道:“不打紧,庄子上的事正好做的差不多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在京城有活干,出来也是一样的。” 赵彩凤瞧见院子里放着两篓子的木工工具,只开口道:“店铺那边有地方,可以在哪儿住,一日三餐的话,我给你们送过去。”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宋明轩也从房里出来了,上前先见过了几人,又问了一下家里的事情,得知家里一切都好,这才放下了心来。 李全拍了拍宋明轩的肩膀道:“明轩,还有十几天就要下场子了,村里头的人可都盼着呢!我家里养的猪也肥了,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一刀宰了它。” 宋明轩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这几日他对考试的信心又增进了几分,倒是很自信的点了点头道:“虽然说不准,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宋明轩说完,只偷偷的瞧了一眼赵彩凤,心下满满的甜蜜,只要有赵彩凤在身边,他就觉得自己精神百倍。 杨氏出门买了一些小菜,打了一些小酒,留李全和钱木匠在家里吃了一顿便饭,到了下午,赵彩凤便带着他们往广济路上去看门面去了。 钱木匠看了一眼这铺子,只点头道:“不错不错,这里人多也热闹,生意应该不差。”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有一天在这边悄悄的数了数,就一个中午,往隔壁那家饭馆里头就进去了百来人,还有人在外头等位置的呢,姥爷拉面的手艺这么好,生意铁定错不了的。” 赵彩凤把自己画好的图纸拿了出来,向钱木匠一一讲解了一下,又带着他和赵文去了后面的小房间,赵彩凤早两天就已经将这里收拾干净了,原本这儿有一张给小厮值夜用的木板床,赵彩凤也擦干净在上头铺好了草席子。 “钱大叔,您就和老二在这边将就将就了,这京城地方小,也只能这样了。” 钱木匠只笑着道:“这地方已经够宽敞了,我以前也在京城住过,就这一个铺子,租下来一个月少说也要四五两银子吧,彩凤你可真有办法。” 赵彩凤只笑着道:“说起来也是遇到了贵人,倒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这里头的故事。” 钱木匠看了赵彩凤给的图纸,又指出了几个不合理的地方,两人一起修改好了,这边赵彩凤留了十两银子下来,只告诉钱木匠这附近就有一家卖木料的铺子,价格也都询问过了,算不上太贵,所有东西只从他们家买就够了。 钱木匠接过了赵彩凤手里的钥匙,把东西收拾好了,打算和赵彩凤一起看看这边的木料,只嘱咐赵文在店里头看家。 两人一路到了木料铺子,因为资金有限,所以选择了最普通的杉木作为桌椅的材料,钱木匠只敲了敲那木料,开口道:“这一块不错,估计的有二十年。” 那老板见了,只开口道:“果然是个识货的,你数数这年轮,可不要二十年了,这木头不管是打家具还是做桌椅,都是一等一的好呢!” 那老板见钱木匠是和赵彩凤一起来了,瞧着年纪倒像是父女俩,便笑着道:“你这是要给闺女打嫁妆呢?这若是打嫁妆,还是榉木的好一些,上色也好看些,就看您怎么选了!” 钱木匠笑的憨厚,倒是赵彩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正打算解释几句,只听钱木匠笑着道:“被他这么一提醒,你的嫁妆倒真的要打起来了,这明轩要是真中了举人,你们俩的事情,还不是说办就办?” 赵彩凤冏里个冏,只笑着道:“我才不要嫁妆呢,他要是真心里头有我,就算我没有一文钱的嫁妆,他也照样会娶我的。” 钱木匠听了这话,只觉得喉头发紧,仿佛依稀很多年前,有人靠在他的怀里道:我这样跟了你,你可是一文钱的嫁妆也没拿到,你还预备要娶我吗? 钱木匠的视线顿时就有些模糊了起来,只尴尬笑道:“说的是……明轩怎么会嫌弃你呢。”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这句话终究是自己也说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更章留言都没5个……今天还没有我会伤心的!!! ☆、第12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两人选好了木料,付了定金,跟掌柜的交代了送货的地址,赵彩凤和钱木匠便分道扬镳了。赵彩凤只回了讨饭街的小院,钱木匠去了广济路的铺子里头。 赵彩凤回家的时候就瞧见杨氏在那边忙针线活,瞧着是一块石青色的棉布面料,做成短打的式样,杨氏见赵彩凤回来,只把针线给放下了,迎上去道:“怎么样,事情都安顿好了吗?” “都安顿好了,也给钱大叔他们留了银子,一会儿晚上我只让他过来吃晚饭,等明儿正式开工了,我们再送菜去吧,这个天热,一天送个一次就够了,他那边后院里头有一个煤炉,我瞧着能用。” 杨氏只点了点头,又道:“这次多亏你钱大叔肯帮忙,我今儿瞧着他和你二弟的衣服都磨破了,就去扯了一块面料,给他们一人做一件衣裳,到时候你带过去,就说是你做的。” 杨氏从来都恪守妇道,寡妇又最怕沾上不好的名声,但是在自己的闺女前头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所以就实话实说了。 赵彩凤也明白杨氏的心意,只开口道:“娘你放心吧,做好了交给我就得了,只是我说是我做的,要是钱大叔不相信那也没办法,毕竟我做衣服那针脚,蚊子都飞得过去。” 杨氏听了只嗔笑道:“你又胡说,对了,你给明轩裁的衣服我已经帮你裁好了,上回纳鞋底是因为你手上力气不够,这回你总该自己做了,离他下场子还有大半个月时间,也够你做的了。” 赵彩凤一听可就郁闷了,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上次我做的衣服,他也穿的好好的,想来应该不嫌弃的吧……” 杨氏便笑道:“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就算做得再不好看,只怕在他眼里也是一件宝呢。”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也有些脸红了,她深切的觉得自己这几天有些不正常,似乎陷入了一种所谓的春心萌动的境界,这种滋味似乎在前世只有初中时代暗恋学长的时候有过,以至于赵彩凤都有些记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总觉得心里甜甜的,又酸酸的,想着无时不刻看见他,却又怕他也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不尊重了。赵彩凤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太掉架子了。只叹了一口气,回自己房里给宋明轩做起了衣服来。 到了晚膳时分,赵文一个人回了小院来吃饭,杨氏去开门时候只看见赵文一个人,便问道:“你师父呢?” 赵文指了指巷口,那边已经没有人影了,杨氏也探着头看了一圈,黑漆漆的,便也没往外寻,只放了赵文进来,问他:“你师父没跟你一起来吗?” “师父说他来这里不方便。”赵文只老老实实回答。 “那他人在哪儿?” “就在巷口呢。” 杨氏忍不住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只问道:“那他晚上吃什么?” 这时候赵彩凤已经端了饭上来,赵文一看是糙米饭,只忍不住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了几口,等自己嘴里的东西吃干净了,才想起来方才杨氏问他的话,只开口道:“师父说外头的烧饼一文钱一个,他吃两个烧饼就好了。” 杨氏便蹙眉道:“烧饼有什么好吃的,一会儿我给你装些饭菜回去,你带回去给你师父吃。” 杨氏说完,又瞧着天色暗了,问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这大京城里头,只怕你还不认识路吧?” 这时候赵文又已经吃了好几口饭下去,只打了一个饱嗝道:“师父说他就在外头巷子里等我,我吃完了出去找他就好了。” 杨氏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喉头一紧,脸皮都有些发麻,眼眶热热的,“那行,一会儿你自己出去找你师父,我就不送你了,你把东西带给你师父就好。” 杨氏这会儿自己也还没吃饭,只转身进了厨房,赵彩凤在外头等了半天不见杨氏出来吃饭,只回厨房看了一眼,见杨氏正在那边揉着玉米面,赵彩凤只稍稍拧眉想了想,便明白了,只笑着道:“娘啊,这窝窝头是要做好了让老二带走的吗?” 杨氏哪里知道赵彩凤居然这样聪明,一猜就中了,便点头道:“你钱大叔大老远来帮忙也不容易,虽说是收了银子的,可他帮我们带着老二这么久了,我们也没意思意思,做人总要知恩图报的,他如今为了避嫌,连饭都不敢进来吃上一碗,我总不能让他在外头饿肚子吧?” 赵彩凤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且她想的其实比杨氏还更远,杨氏如今才三十五六的样子,放在现代也不过就是一个大龄剩女,可是在古代居然已经是快要当婆婆的人了,这让赵彩凤很是不理解,这样的年纪,明明还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的。 不过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杨氏心里头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这会儿还一点都看不出来。 杨氏做好了窝窝头,在灶上蒸了起来,这才端了饭碗到外头吃饭,瞧见那黄瓜炒鸡蛋里头还剩下几大块的鸡蛋,只悄悄的拨到了一旁。等大家都吃完了,杨氏才盛了慢慢一碗饭,把方才没动过的鸡蛋都盖在了碗上,用食盒装了起来,又把窝窝头放在里头,吩咐赵温道:“这盒子里的饭是给你师父吃的,你不准偷吃,里面的窝窝头是明儿你们的早饭,中午的时候我会过去给你们送饭,不准花你师父的银子买东西吃!” 赵文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杨氏见他比起以前来反应已经快了很多,只笑着道:“行了,你快走把,省得一会儿你师父等急了,天晚了走夜路总归是不方便的。” 赵文只点点头,杨氏把他送到了门口,便没有再往外头送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要是和钱木匠多见几面,只怕闲言碎语就要传出来了。杨氏叹了一口气,回院子里收拾东西。 夜静悄悄的,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赵彩凤就在这月光下缝起了衣服来,宋明轩在一旁看书,看着看着视线就到了赵彩凤的身上,赵彩凤便像是有了感觉一样,只抬起眼皮瞪他一眼,宋明轩便又老老实实的开始看书了。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七八天,杨氏每天雷打不动的给广济路送两顿饭,刚开始的时候半个时辰就能回来,后来时间就越来越长了,一两个时辰都不见回来。广济路上小院里晒满了洗干净的衣服,钱木匠看着洗得干净清爽的衣服,打心眼里觉得,有个女人真好。 这事情虽然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个人都有所察觉,但两个人都守口如瓶,毕竟赵老大去世还没到三年,要是真闹出一些事情来,对杨氏和钱木匠都不好。不过赵彩凤是打心眼里相信杨氏的,她其实是太过习惯了要对身边的人好罢了。 赵彩凤在宋明轩房里的一面墙上写下了科举倒计时,每过一天就换一个数字,宋明轩瞧着上面的字数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心里到底是有些慌了。 越到这个时候,越发就觉得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会了,自己就像是一个真空的人一样,脑子里读的书就更一瞬间蒸发了一样。 宋明轩这种其实是典型的考前综合症,赵彩凤在考高前夕就曾经患上过,不过赵彩凤解决的办法很独特,约了几个朋友去ktv唱歌,在恶狠狠的吼了一晚上之后,脑子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赵彩凤觉得,宋明轩是压力太大了,他需要轻松一下,不然的话只怕还没进场子,宋明轩的身体就会先扛不住。 赵彩凤在京城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就只有和王燕还有钱喜儿熟悉一些,上次王鹰给捎了信回去,正好还没谢谢人家呢,赵彩凤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刘家一趟,顺便探听一下刘八顺有没有这种症状。 没想到赵彩凤这次还真的给跑对了,刘八顺非但有这种情况,而且还比宋明轩严重的多。刘八顺十一岁中的童生,到现在整整六年没考过试,那种考试的紧迫感都已经不记得了,如今一想到要下场子,便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所以就病了起来。 赵彩凤在大厅里等了一小会儿,才见到心情有些不好的钱喜儿从后院出来,见了赵彩凤便蹙眉道:“我这几日原本是想去找你玩的,可谁知道八顺他病了,这会儿杜太医正在给他施针呢,希望他能好好的睡一个觉,这几日晚上他都睡不着。” 赵彩凤看着钱喜儿那精气神,便知道钱喜儿估摸着也没睡着,不然那黑眼圈怎么肿的跟熊猫眼一样。一想起他们家和宝善堂杜家是姻亲,刘八顺虽然病了,却有当朝太医给他施针问诊,而宋明轩病了,只能随便找个大夫开几贴药,这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第123章 赵彩凤见钱喜儿说话间还透露着不安和心疼,便只笑着劝慰道:“我今儿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呢,宋大哥也病了,这几日都看不进去书,晚上睡的也不踏实,我瞧着他神情都憔悴了起来。” 钱喜儿正郁闷没人懂她的心思,这会子赵彩凤也这么说,顿时就跟找到了知音一样,只问道:“那如何是好?眼看着就要下场子了,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啊。”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原本是想来找刘公子,让他带着宋大哥出去走的,这京城的风景名胜,宋大哥都还没有好好游历过,这时候出去散散心,精神就自然放松下来了。” 钱喜儿闻言,便笑道:“你这办法倒是和我家姑奶奶想的如出一辙,只说是要放松放松,不管吃什么药也是没用的,不过八顺他有时候会想的比较多,总觉得这都临考了,还出去游玩,似乎不太好。” 赵彩凤心里知道,钱喜儿口中的大姑奶奶应该就是那位开宝育堂的专业对口的穿越者,只笑着道:“我也觉得这个办法好,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刘公子愿不愿意?” 钱喜儿这会子只想着刘八顺能快一些好,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只忙不迭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说给我听听吧。” 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依我看,这几天也临近秋闱了,之前都埋头苦读了这么多年,要靠这几日提高,只怕也是不可能的,不如就丢下了功课,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摆上一桌酒菜,请夫子过来,聊天天,让夫子开解他们一下。我私下想着,那些学院里的夫子,哪个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哪个没有下过几次场子,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肯定是司空见惯的,让他们来开解一下,岂不是比我们苦口婆心更强上许多?” 钱喜儿一听,这果然是一个好办法啊,这几日因为秋闱接近,玉山书院已经放了假,几个夫子都是京城人士,这几天也正在家里头赋闲,只怕也无聊的很。 “这办法当真是好,一会儿我就去问问八顺,若是他也同意,那明儿就送了帖子,请了夫子聚一聚,赵姑娘只管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钱喜儿虽然还未过门,但从小在刘家做童养媳,因为家境殷实,所以行为举止也都教养的落落大方,颇有当家儿媳妇的气场。 赵彩凤见事情也说了,便也打算起身告辞,正这时候瞧见有两个人一边攀谈,一边从后院出来,正是李氏和她的女婿杜太医。 钱喜儿忙上去福身行礼,扶着李氏坐下,赵彩凤也恭恭敬敬的向两人行过礼数。李氏见是赵彩凤来了,脸上也稍稍透出一些欢喜来,只笑道:“方才小丫头进去说有女客来,我还想着会是谁呢,原来是你。” 第55节 赵彩凤只低头笑笑,视线瞧瞧的瞥过在一旁落座的杜太医,顿时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原是许如月去世之前,曾经去过宋明轩家里看诊的那个帅得不能再帅的太医。 “大娘,赵姑娘说宋公子也和八顺得了一样的病症,晚上睡不着觉,白天看不进书,我们两正商议着,看看有什么办法给他们两个开解开解呢!”钱喜儿温温婉婉的开口。 “方才你姐夫还劝八顺呢,实在不行先把书丢下了,好好出去玩玩,心情放松了,什么病痛都没了,八顺还不肯,只心里别扭呢!” 赵彩凤一听,便知道刘八顺的心理压力那还不是一般的大,只忍不住开口道:“若是刘公子不愿意去,那就说是宋秀才请他出门的,我听说京城的碧月湖上这几日合*欢花开的正好,不如让他们去那里散散心好了。” 碧月湖曾是前朝皇室的别宫所在之处,风景秀丽、庭院错落,本朝皇帝嫌弃这里太过奢靡,所以并没有据为己有,反倒开放了供百姓观赏游玩,久而久之就成了京城的一处名胜。 赵彩凤也是在八宝楼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地方,据说京城文人最爱光的两个地方,一个是花街长乐巷,另一个就是城南碧月湖了。 李氏是个很宠溺孩子的人,只要是为刘八顺好的,她说什么都是愿意的,于是便开口道:“喜儿,这件事情你去和八顺说说,只要他同意出门散心,一应的花费就我们来好了。” 赵彩凤见李氏这么说,也很是感激,毕竟出门玩都是要钱的,总不能让宋明轩包上两个窝窝头,跟在这一群富贵公子的后面。 钱喜儿只忙应了道:“大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我这就去跟八顺说去。” 赵彩凤这时候也起身告辞,那边杜太医却开口了,只吩咐跟在他一旁的小厮道:“你去房里拿几贴安神补脑的中药过来,给这位姑娘带回去,舅少爷这边,一会儿再去店里取了送来。” 赵彩凤这下越发不好意思了,只忙不迭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宋大哥他其实也没什么的。” 杜太医听了,只笑着道:“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喝一副能让他睡得安稳些罢了,这位姑娘就不要客气了,我听八顺说起过这位宋秀才,说来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赵彩凤见杜太医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推辞了,便只笑盈盈的答应了。 当天晚上,刘家那边就派了下人送了帖子过来,只说刘八顺请了玉山书院的韩夫子后天在碧月湖的湖心亭茶香居品茗清谈。赵彩凤见只请了韩夫子一人,也知道刘八顺并不是一个爱热闹的,正巧宋明轩和其他人也不熟,两个书呆子外加一个老学究,这个组合也是不错的。 赵彩凤把帖子给宋明轩看了,宋明轩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只站在房里踱来踱去,自己兀自自言自语道:“不行,后天就要见先生,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要磨一篇好文章来,让他好好指点指点。” 赵彩凤见他那热锅上蚂蚁的样子,只笑着道:“这是让你们去品茗清谈的,你作什么文章,韩夫子好容易才有这么几天假期,你们非这样盘剥他,真的好吗?”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也只反问道:“不好吗?夫子上回只夸我文章清明,我这次若是能更上一层楼,只怕他还要更高兴几分的。”宋明轩越说越兴奋,便顺口道:“彩凤,帮我磨墨,我已经有题目了。” 赵彩凤只瞪了他一眼,见他已经顺势坐了下来,伸手拿了宣纸铺在桌子上,只气呼呼的就拧了他一边的耳朵道:“宋明轩,你好呀!居然把我当丫鬟使唤了?” 宋明轩刚才也是一时高兴过头了,没曾想居然还真的把赵彩凤当丫鬟使了,主要关键问题是赵彩凤最近经常给他磨墨,所以宋明轩自然而然就觉得,这磨墨就成了赵彩凤的事情。 宋明轩吃痛,只拧着眉头道:“哎呀呀,我错了,彩凤你快松开。” 赵彩凤便松了手,扑哧笑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头道:“果然男人是不能惯的,今儿你自己磨墨,记得不能太晚,亥时之前要睡觉,明儿一早给我出门买豆浆去。” 宋明轩只笑着点头应了,倒了几滴清水在砚台里面,兴致勃勃的磨起了磨来。抬起头的时候,正瞧见赵彩凤在外头水井边上洗东西。 不一会儿,赵彩凤端着一个碗从门外进来,里面放着十几粒晶莹通透的红葡萄,赵彩凤只笑着道:“它们看着你念书也看了一整个夏天了,没准这会儿比你还有学问,你把它们吃了,就更聪明了。” 宋明轩捻了一颗葡萄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忽然就蹙起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赵彩凤见了,只忙不迭问道:“怎么了这是?这葡萄明明熟了,我刚刚还尝过一个呢,可甜了。” 宋明轩还是蹙着眉头,一脸无辜的看着赵彩凤,把手里吃了半口的葡萄递过去,赵彩凤便没什么戒心的咬了一口,那葡萄经过了整个夏天,早已经饱满多汁,正是最甜的时候,赵彩凤一口咬下去,才知道宋明轩是在骗她呢,只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头嘟囔道:“就不学好,越来越不老实了!” 宋明轩只伸手揽住赵彩凤的腰,用力往怀里头一带,低着头在她耳垂边上蹭来蹭去的,微微有些动情。 “就想着你在这儿多呆片刻,这样我写文章也更有思路了。” 赵彩凤撇撇嘴问道:“我还有这种功能?” 宋明轩便点了点头:“只要看着你,我就思如泉涌了。” 赵彩凤又剜了他一眼,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那……改明儿等下场子的时候,我跟监考的官员说一声,看看他能不能把我也放进去?” 宋明轩这下也没话说了,和赵彩凤拌嘴他就从来没赢过!瞧着赵彩凤烛光下红扑扑的脸颊和嘴唇,宋明轩只忍不住,重重的吻了上去。 ☆、第124章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和杨氏一起出的门,先是去把广济路上富户家的衣服给还了,然后在去店里看一下钱木匠的装修进度。 杨氏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虽然赵彩凤一早就让她把洗衣服这活计给辞退了,但杨氏还是舍不得那几十文钱,每日必定都要打包好些衣服回来洗。这几日钱木匠和赵文来了,杨氏也越发觉得自己忙不开了,在赵彩凤的一再劝说下,杨氏也决定把这洗衣服的事情给辞退了。 请杨氏洗衣服的那户人家是在广济路上开川菜馆的,平常杨氏洗的衣服里就有不少是店里头伙计的衣服。杨氏和赵彩凤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见里头老妈子数了铜板,拿绳子串好了递给杨氏,听杨氏说以后不洗了,只蹙眉道:“我前两日才说余奶奶给介绍了一个勤快的,怎么就做了没几天就不做了呢!” 杨氏只略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边赵彩凤便笑着道:“大娘,我家在这条路上也开了铺子,过几日就要开业了,我娘只怕忙不过来,误了你的事,所以才辞了这活的。” 那老妈子听了,只拧眉想了想道:“最近这条街上也没听说哪家关门歇业的呀,难不成……”那人顿了顿,只抬眼道:“是原先哪家鼎旺南北杂货铺?” “正是那个门面呢,不过我家没打算开杂货铺,开的是面馆。” 那老妈子只拧眉道:“哇,那可是萧将军家的门面,姑娘你是怎么给弄到那门面的?这一条街上好几家店背后的东家都牛着呢,平日里连堂口费都省了,一听是将军家的铺子,谁敢过去闹事,不像我们,隔三叉五的还会遇上几个吃霸王餐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顿时对萧一鸣又感激了几分,当时钥匙也就这样从严掌柜的手里接了过来,房租也一分钱没付,这便宜也当真是占得有点打发了。 杨氏一听这街上还要有堂口费,只吓了一跳,问道:“这堂口费都怎么付?要是不给会怎么样?” 那老妈子见杨氏人老实,便跟她多说了几句:“其实不过就是多遇上几个吃霸王餐的,时不时会有人在店里打个群架闹个事情,虽然顺天府尹的捕快也会管一管,但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总是我们店家吃亏,这一打架,客人都吓跑了,要是弄坏个桌椅板凳的,钱倒是小事,就是耽误时间和生意,交了堂口费就不一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也就会少很多,总之为了安稳做生意,给些银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里终究是有些叹息的,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在现代都屡见不鲜了,更何况在古代,老百姓永远都是受压迫的人群。 赵彩凤和杨氏告别了川菜馆,往西再走上两百米,就是自家的铺子了。只是还没到门口呢,就瞧见一群人正围在门口看热闹。赵彩凤远远见了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这面馆还没开张呢,门口从哪儿来这么多人呢? 杨氏也跟着伸直了脖子望过去,这时候忽然有两个人被重重的摔出了人群,在地上惨叫翻滚。门口一群看热闹的人连连叫好,赵彩凤只急忙跑过去,挤入人群,钱木匠正在店里头和两个人打斗,不难猜测出来,方才从店堂里被甩出去的那两个人,也是出自钱木匠之手。 赵彩凤虽然前世并没有看多少武侠片,但是对于钱木匠的身手还是表示很惊讶,萧一鸣算是身手不错的了,但当一群人围着他的时候,脸上还忍不住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没想到钱木匠却表现的异常冷静,每一个动作都不慌不忙,虽然看着似乎不是很灵活,但实打实的让人觉得浑厚有力。 不过就是几招几式之后,另外两个小喽啰也被丢出了店堂,前头被丢出来的小喽啰已经爬了起来,睁大着惊恐的双眼开口道骂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广济路是什么地方吗?你……你等着瞧!” 赵彩凤听他这个口气,倒是和方才川菜馆老妈子说的专门找茬收堂口费的人有些像,只上前一步站出来道:“这广济路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在我看来,这儿就是天子脚下,百姓居所,我们开店做的是正经生意,你们又是哪路来的不正经的鬼怪?” 这几人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小混混,专门靠收堂口费过活,这种事情虽然顺天府尹知道,但是屡禁不止,且又不是什么大罪,关进牢里还得负责他们一日三餐,当真是不划算,顶多就是没人赏几个板子,撵走了算了。可时间长了,连衙门也渐渐不管了,况且一件事情既成了老例了,老百姓似乎也接受了,这条街上除了几家背后有人的店铺,大多数店面都老老实实的交着堂口费。 自从那南北货铺子关门之后,这几个小喽啰就密切注意着这个店面的动向呢,虽然他们以前知道这店铺是将军府的,所以不敢来手堂口费,可如今瞧着里面掌柜也走了,装潢也改了,在里面做装修的两个人,一个看着像大老粗,一个又是个呆子,料想这店铺估计已经被别人给买下了,所以才打算来试试运气。 可谁知道进来自己还没开始犯横呢,就觉得那木匠看着有些吓人,但这几个人也不是被吓大的,通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就看谁比谁胆子更大。所以这话还没说几句呢,就动起了手来,原本这四个人在这条街上也有个绰号叫四大金刚,可谁知道这木匠居然深藏不露,一下子把他们四大金刚打得都滚到地上叠起罗汉来了。 这会儿又瞧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站出来说话,几个人原本再想狠上一回,可瞧见后面那手里扛着一把斧头正恶狠狠看着自己的木匠,也顿时就没了骨气了。 为首的那人只气呼呼的开口道:“兄弟们,咱们走。” 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纷纷散去,有几个好心的百姓还替赵彩凤他们担心,只小声劝道:“姑娘,你想在这条街上做安稳生意,最好还是别得罪这几个人的好,都不是些好东西,二流子一样。” 赵彩凤只点头谢过了他们的好意,又问道:“他们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这条街上那么多店铺,难道家家都交堂口费吗?” 方才从川菜馆老妈子那边也不过打探得一知半解,这会儿见有热心人提醒他们,赵彩凤便觉得这位大娘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就又多追问了一句。 那大娘是隔壁茶叶店的老板娘,四十出头的样子,看着有些清瘦,平常因不常来店里,所以赵彩凤并不怎么认识。 “我们这条街,以前有半条街是宣武侯府家的祖业,后来宣武侯府日渐衰落,就把这条街上的产业卖的卖,租的租,你今儿看见的这几个找茬的小伙子,也是宣武侯家的奴才,若是没有侯府罩着,他们难道敢这样不成?”那大娘只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平民百姓谁愿意去得罪权贵,那些真正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们也不敢欺负,还不都是柿子拣软的捏。” 赵彩凤听了她这一席话,终于也明白了,怪不得顺天府尹对这事情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涉及到权贵的事情,又是这种那些达官贵人们心中所认为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处理起来自然就不给力。拖个三五日的,也就淡了,拖个三五月的,也就忘了。老百姓想安稳过日子,就只能乖乖的交堂口费。 赵彩凤谢过了隔壁这位大娘,蹲下来和杨氏他们一起整理东西,幸好那些桌脚凳腿还是半成品,所以损失不算严重。赵文向来胆小,刚才被吓得躲到了柜台后面去,整个人都还打着哆嗦,赵彩凤只蹲下来去安慰他,从手里抓了一把出门时候余奶奶抓给她的瓜子。 后院的小天井里到处都是散落的刨花,杨氏拿笤帚扫成了一堆,装到大麻袋里面。这种刨花生煤炉最好用,晒干了蓬松的很,一点就烧起一堆火来。杨氏抬起头,看见钱木匠又在那边刨木头,木刨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挠得心里痒痒的。 “她叔,你脸上好像被划破了,我去打一盆水来,你洗洗吧。” 钱木匠只低着头,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掌心里果然沾了一些血迹,应该是刚才跟那几个小喽啰过招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听见杨氏这么说,只沉这声音道:“不用麻烦嫂子了,这些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这院子里没有井,要从后门出去,到巷口的地方有一口弄堂里几户人家合用的井,大家都在那里取水,走过去大约也要一盏茶的时辰,平常他都是赶着杨氏中午过来送菜之前去挑水回来的,今儿时辰尚早,正好还没过去挑水,所以院子里的水缸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继续加更,加更章数以苏苏收到的留言为准,要是有20条就加双更~~~~咳咳咳,必须开始激励起来了~~~ ☆、第125章 杨氏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刨花,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墙根边上的水缸前看了一眼,果然见里头的水已经见底了。平常杨氏中午送菜过来,这水缸里的水都是满的,所以杨氏就顺手把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洗了,也从来没考虑过这水缸里水的问题。这会儿瞧见缸里没水,杨氏才想起这院子里是没有井的,唯一的一口井,从这后院出去,一直要走到弄堂口呢。 杨氏盖上水缸上的木盖头,提起放在边上的水桶和扁担,开口道:“她叔,我出去打水,你跟彩凤说一声,让她等我一会儿。” 杨氏只把水桶在扁担上挂好了,正预备弯腰挑起来,却见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拉住了扁担一头的绳子,只从杨氏的手中把扁担给抽了过去道:“这些事情哪里是女人干的,你歇着吧。” 杨氏微微一怔,就瞧见钱木匠已经挑了水桶往外头去了。杨氏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双布满老茧的手,自从赵老大死后,这两年里她又当爹又当娘的,早已经忘了这种被人关怀的感觉。如今却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人来,倒是让她自己都有些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杨氏想到这里,只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那还不如不想的好。 这时候赵彩凤从前面过来,喊了杨氏回去,她们也出来一早晨了,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再不回去就要赶不及做午饭了。杨氏只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弯腰把装满了刨花的麻袋背了起来,只开口道:“你钱大叔去挑水去了,我们先回去吧。” 一路上杨氏都很沉默,但赵彩凤知道杨氏素来就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巳时三刻了,杨氏急急忙忙的就进灶房张罗起午饭来了。 赵彩凤想去宋明轩的房里头借一张纸,算一下迄今为止的装修费用,却瞧见宋明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幸好这家里头家徒四壁的,连半点值钱东西也没有,不然的话,他睡成这样,只怕家里遭贼了都不知道呢。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靠在桌面上的脸颊,那眼睑下也是一片乌青,显然是昨晚并没有听自己的话,早早睡觉。看着书桌上几张团成一团的废纸,就知道宋明轩这文章写的只怕是用脑过度了。 幸好这几日天气算不得太热,赵彩凤也就随他这样睡了,只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了一件大袍子给他盖上了,便转身出去了灶房给杨氏打下手。 赵彩凤才走进去,便闻到一股肉香味,反射性的就咽了咽口水。 因为身边的银子有限,所以全家每日的开销都是有定例的,生怕到时候银子不凑手,闹的真需要宋明轩出去卖字为生就丢人了。 而厨房里挂着的这几条咸肉,是上回李全送杨氏她们出来的时候,杨老头给塞上的,杨氏来了这将近一个月了,也就只见她切过几次。每回都是用这咸肉的汤底来烧上一窝青菜汤,又好吃又解馋。 所以,赵彩凤见杨氏这一口气切这么大块下来,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娘,今天有喜事吗?都切肉庆祝了?” 杨氏只一面烧火一面道:“店铺都被砸了,能有什么好事,我不过就是觉得这几天没吃什么荤腥,嘴里有点淡罢了。” 赵彩凤见杨氏这么说,也不追问了,刚穿越来的时候赵彩凤看见肉都两眼发光,但后来吃了几回,发现也就这样,她前世就不是一个肉食爱好者,对于肉的热衷度,大约也是因为到了这里实在吃不着而已。 “这咸肉看着不错,不如蒸一蒸,切成片给钱大叔送过去吧,宋大哥过几日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两天还是吃一些清单好克化的,这些鱼肉的,我觉得还是少吃点,喝些汤倒是不错。” 杨氏见赵彩凤这么说,竟是正中下怀的话,心里头也舒坦了不少:“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会儿下午我送了菜过去,去买一只鸡回来,熬一些鸡汤给明轩补一补。” 赵彩凤见杨氏故意没提咸肉的事情,只又说起了鸡汤来,便知道她方才那些话是说对了,只笑着道:“那就买一只瘦一些的,大热天的,鸡汤太肥腻了容易坏。” 杨氏只点头应了,把焯过水的咸肉捞起来,放在蒸笼里面蒸了起来。 当天晚上,被赵彩凤折腾了半个月的那件新衣服也终于给做完了,赵彩凤低头咬断最后一根线,伸手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额头,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杨氏正飞速的缝着衣服。赵彩凤只努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拿起衣服凑上去看了一眼针脚,只开口道:“娘啊……这针脚真能飞得过蚊子,咋办?” 杨氏停下手边的活计,拿过去看了一眼,又丢给了赵彩凤道:“做的还行,比以前强一些了,不凑过去看也看不见针脚,明儿洗一洗,等明轩下场子的时候就能穿上了。” 杨氏说着,只忽然站起来,走到房间里仅有的一个小柜子前头,打开柜子拿出压在最底下的一张折成方块装的红字,走过来递给赵彩凤道:“这是我上去在朝山村的土地庙求的,听说还挺灵验的,等明儿衣服洗干净了,你把它缝到这衣服里面,一定能保佑明轩高中的!” 赵彩凤听了,只急忙摆摆手道:“那怎么行呢,进去考试可严格了,身上一张纸片都不能有的,我把这缝到衣服上,万一监考的人以为这是小抄,宋大哥可就连考试的资格都没了!” 杨氏听了,只下了一跳,急忙把这东西丢在一旁,口里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道:“竟还有这么一说,那老和尚居然骗我,我瞧着那里香火挺好的,还以为很灵验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菩萨若真是有求必应,那咱也别忙活了,只每天拜菩萨就够了。” 杨氏本就虔诚,听了赵彩凤这话,只数落道:“你又胡说,不能对菩萨不敬!阿弥陀佛,百无禁忌啊!” 赵彩凤头一次做成一件连杨氏也说不错的衣服,心里头还是有些得意的,毕竟这些技术在现代可都是专业技能呢,不学上几个月如何会?如今她也不过才两三个月的光景,能缝出一件男人穿的像样的衣服,也算不愧对于她学霸的称号了。 第56节 赵彩凤只笑着把衣服抱在怀中,去找宋明轩去了。 为了能让宋明轩更加专心的看书,赵彩凤还去药铺买了驱蚊的熏香,点在宋明轩的书桌子底下。不过这熏香不便宜,所以赵彩凤和杨氏在隔壁喂蚊子,这种待遇只有宋明轩一人享受到了。 赵彩凤挽了帘子进门,一股淡淡的香味便沁入鼻息,宋明轩这时候正埋头看着手里的文章,打算明儿拿过去给刘八顺和韩夫子过目。 赵彩凤这会儿也玩性大发了起来,把衣服往自己肩膀上一挂,上前用手捂住了宋明轩的双眼,笑着问道:“猜猜我是谁?” 说起来这种幼稚的游戏,以前赵彩凤在电视里看见了都要换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脑抽的一天。 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无聊了……顿时觉得羞的无地自容了起来,正要把手指松开,却被宋明轩给按住了。 “我来猜猜看。”宋明轩说话的声音总是这样轻轻柔柔的,比少年人沉稳,比中年人清脆,是赵彩凤最爱的带着磁性的声音。 只见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仿佛在很努力的思考着,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这么一双灵巧的手,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那就是我的媳妇。” 对于宋明轩最近越来越甜的嘴赵彩凤也是无语了,明明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连烧菜时候用的配料砂糖都没有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甜死人不偿命的? 赵彩凤只把手从他脸上手回来,却被他给牢牢的握住了。宋明轩摊开赵彩凤的手掌,瞧见指尖上还依稀可见几个深深浅浅的小针眼。赵彩凤本来就不善于女红,一见衣服做下来,十个指头还在她都觉得可以去烧高香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的手指果然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只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含在嘴里舔了几下。赵彩凤被宋明轩这样带着挑逗的举动弄的心里痒痒的,只红着脸把手藏到后背,小声嘟囔:“你脏不脏啊!” 宋明轩平常几乎是被赵彩凤牵着鼻子走的,每每都被她强悍的气氛给镇住,所以难得瞧见她这个样子,便有些得寸进尺了起来,只脱口而出:“不脏,你身上每一个地方,我都觉得喜欢,哪里还会觉得脏呢!” 赵彩凤只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像话了,唬着脸假装生气道:“行了,看完书早点洗洗睡吧,把这衣服试一下,明儿一早我还要洗呢!”赵彩凤说完,只把手从宋明轩的掌心抽了出来,伸手出手指在他脑瓜上点了一下,却是没用什么力气,转身就闪了出去。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怎么忽然变脸了,也只吓得不敢开口了,暗暗恨自己太过得意了,赵彩凤哪里有那么好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错别字,下面还有一章= = ☆、第126章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应约要去碧月湖游玩。杨氏见赵彩凤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便推了她和宋明轩一起出门。两人其实谁也不认识那碧月湖的具体方位,便打算去巷口问一问街坊,慢慢的游荡过去,反正这会儿离邀约的时间还早着呢。 还没出巷口,就瞧见门口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来,见了两人便开口道:“我家少爷和姑娘正在外头车上等着两位呢。” 赵彩凤细细瞧了一眼,见是刘家的下人,上回她去刘家的时候见到过。两人跟着小厮到了巷口,才瞧见门口停着两架马车,果然稍微有些银子的人家,就都很忌讳男女避嫌的问题。 刘八顺见宋明轩出来,已经从马车上探出了头来,只开口道:“宋兄,这边请,一会儿我们先去箍桶巷接先生,然后再一起过去吧。” 宋明轩对京城不太熟悉,记忆中箍桶巷似乎住着不少老翰林,古代皇帝其实也有分配房子一说,翰林院的大臣们就基本被分配在箍桶巷这一带。 但是这些房子不是白给住的,一旦致仕了,房子都要一起归还朝廷,等着下一任的官员入住。韩夫子因为受广大学子爱戴,在为朝廷输送人才方面着出了巨大贡献,所以他的宅子皇帝并没有收回,直接就送给他颐养天年了。 马车一路行驶在行人稀稀朗朗的大街上,刘八顺只稍稍挑来帘子,看着外头白墙青瓦的围墙,笑着道:“每个读书人都渴望着能在这边有一栋宅子,这大概是作为一个读书人最大的荣誉了。” 刘八顺所说的宅子,大概就应该是皇帝赏下来的私有财产了,这是莫大的荣誉,大雍开国以来享受到这个待遇的,也没有几个人。不过宋明轩虽然学问很好,可他的目标却不是想当一个老翰林,读书人能一直研究学问固然是好的,但他更向往能得到百姓的爱戴,做一个好官,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大概就是寒门学子和那些豪门子弟之见的差别,豪门子弟看见的永远是自己家族的荣誉,他们的心里不说彻底没有百姓吧,至少对于老百姓这种群体的理解是不够的。可宋明轩生于田埂之间,吃着粗茶淡饭长大,深知一个好官关系到一方百姓的疾苦。 两人在车上坐着无聊,就聊起了秋闱以后的事情。刘八顺只发问道:“宋兄,秋闱之后第二年就有春试,宋兄是打算再接再厉,直接就去参加春试呢?还是打算休息个一阵子,准备三年后的那一场?” 对于科举来说,两人的年纪都算小的,就算再等个三年,也不过就是刚及弱冠的年纪,比起那些考了好几十年的老秀才,都是属于小弟弟的级别了。 宋明轩原本对这次秋闱都算不上很有信心,幸好有赵彩凤一路支持,前几日赵彩凤甚至已经许诺,就算他再念三年,她也会再供他三年,只是……要让赵彩凤赚钱养家,宋明轩心里还是多有不舍。宋明轩只拧了拧眉,肃然道:“若是这一次侥幸得中,那就再接再厉,直接准备明年的春试。” 刘八顺听了,只佩服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的,只不过,从现在到明年春天,那才几个月的时间,宋兄这样劳神,可要注意身体才好。” 宋明轩听了刘八顺这话,只问道:“难道八顺兄弟不打算去考?” 刘八顺想了想,只拧眉道:“我一时还没想好,且要等这次中了再说,若是这次都没中,那还谈什么春闱呢!” 宋明轩算是见了比自己还没信心的人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年磨一剑,况且你我从开蒙到现在,只怕也不止十年了,你又是做足了准备,韩夫子又对你如此看重,这次肯定能榜上有名!” 刘八顺只叹了一口气,心下还是有些担忧,又道:“今儿我娘去紫卢寺给我求状元泉去了,我一向不信这些神佛之说,到时候若是不喝倒是枉费了她的一番好意了,既然大家都觉得那状元泉很灵验,不如我和宋兄你一人一半,也算是求个安心。” 宋明轩一听这状元泉脸色都变了,又见刘八顺一片好意,只游戏为难道:“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喝,还是烧开了喝比较好一些。” 刘八顺见宋明轩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以为他是笑话自己这样迷信,只锁着眉头狠心道:“不喝了,若是真的喝了这泉水就能高中,那京城的状元都满街跑了。” 宋明轩终究觉得自己比不上刘八顺,他能下这样的决心,可自己却还是喝了那状元泉的……虽然最后的结果……不提也罢了。 却说赵彩凤出来之后,才看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刘八顺坐着的,还有另外一辆里面坐的是钱喜儿。 送走了刘八顺和宋明轩,钱喜儿只让小丫鬟把赵彩凤迎上了马车,只笑着道:“前一阵子大姑奶奶给我和大娘在珍宝坊里头定了一套首饰,她如今正在坐月子,没空过去取,只让我自己先去看一眼,若是觉得哪里不好看,当场就让那边的工匠给改一改,正好今儿我有空,你陪我一起去好不?” 钱喜儿无父无母,从小被刘家收养当的童养媳,虽然日子过的不错,可她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如今认识了王燕和赵彩凤,早已引为知己。可惜王燕如今在王府里头当丫鬟,并不容易出门一趟,所以钱喜儿便想到赵彩凤。 赵彩凤也不知道那珍宝坊在什么地方,不过既然是定做首饰的地方,想来不是她这种人合适去的。赵彩凤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幸好这几天天气太热,她穿的是杨氏给她改的死去的舅妈的那几件衣服,瞧着还挺鲜亮的。 钱喜儿穿得也不算华丽,就是普通小户人家姑娘的打扮,身边的小丫鬟就更朴素一些,这样也不至于衬得自己太土掉渣了。 钱喜儿见赵彩凤看打量自己的衣裳,只开口道:“我上回给你那几件衣裳,你怎么没穿呢,你长的这么好看,穿起来肯定比我好看多了。” 姑娘家能比较的也就是容貌和衣服的,不过钱喜儿这么说,没有半点攀比的意思,纯粹是夸赵彩凤呢。 “我回去试了一下,你身量比我高,裙子有点长,我觉得改着也挺浪费的,不如等明年穿,也不知道我这个子还会不会长了……”说到这里赵彩凤自己也有些忧伤了,前世她虽然不是美女吧,但好歹一米七的个子,平常就算不穿高跟鞋也可以秒杀一群三等残废,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这赵彩凤的身高却跟打了矮壮素一样,就是不见长…… 虽然她每天和宋明轩吃的是一样的粮食,可宋明轩却跟吃了激素一样,身高拼命的往上窜,不过才几个月而已,赵彩凤只觉得她和宋明轩只见的差距似乎又拉高了。 钱喜儿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我觉得女孩子个子小一些也好,像我这么高,八顺还经常笑话我,说我站着就跟细脚伶仃的筷子一样。” 赵彩凤回想了一下刘八顺的身高,忽然觉得他有这样的抱怨也不奇怪了,不过男孩子一般都比女孩子晚熟一些,刘八顺的身高应该还有发育的机会。 赵彩凤才想劝她两句呢,就听钱喜儿拧着眉毛道:“原先他一直说自己是念书念多了所以才不长个头的,我也信了这么多年,谁让我认识的那些男的,都不是念书的料子呢,直到我瞧见了你家宋秀才,才发现原来八顺他一直骗我呢!” 赵彩凤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刘八顺居然这么可爱,这样看来宋明轩倒是比他木讷很多,不过宋明轩最近似乎也有些开窍的迹象,总时不时也撞着胆子逗她几句,看来她是最近没发威,让宋明轩给得意的。 从讨饭街到朱雀大街的路就有些远了,平常钱喜儿也不是经常出门,去的最多的地方是自己学刺绣的绣坊,偶尔会陪着李氏出来逛逛。 李氏是个勤俭的人,虽然家里如今过的殷实,却也不喜欢那些有钱人的奢华,还一向坚持着艰苦朴素的传统,这次若不是刘七巧在珍宝坊定了首饰,她也不耐烦去这种满屋子都是金银闪瞎眼的地方,李氏总觉得自己就算再有钱,也变不成那种可以挥金如土的人,所以只让钱喜儿过来瞧了,把东西带回去就好了。 马车停在珍宝坊的门口,这时候时辰尚早,客人也不多,店里头招呼客人的年轻媳妇迎了出来,见是两个穿着很朴素,却坐着马车来的姑娘,心下也觉得有些疑惑。 不过她们做了几十年的生意,除了看穿着打扮,也练就了一副看面相的本事,等那媳妇瞧清楚了这两人的长相,脸上便堆着笑迎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觉得自己有一些虚脱了,要去躺一会儿,一会儿起来写明天的更新…… ☆、第127章 这位招呼人的媳妇尤记当年她第一次招呼宝善堂大少奶奶进店的时候,那时候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可如今才没几年,已经成了名动京城的送子观音了。而她如今瞧着这里头一位,虽然穿戴的过于朴素,但脸上的神色表情,和当初杜家大少奶奶是如出一辙的,没有半点小丫鬟的畏缩怯懦,虽然看似寒酸,可站在这样堆金铺银的地方却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店家招呼了两位进去后,才知道这其中的一人是杜家大少奶奶娘家的姑娘,遂请了丫鬟去里头把她们定的东西拿了出来。 姑娘家都爱这些亮铮铮的首饰,钱喜儿身边的丫鬟见了,只开口道:“姑娘快看,这次比上次做的还好看呢,听说上头的珍珠是杜家二爷去南方的时候带回来的,怪不得有这么一大颗,还这么亮。” 赵彩凤也瞧了一眼那简直快有龙眼那么大的珍珠,心道这东西要是在现代大概也能称上是无价之宝了,也不知道在古代卖多少钱?不过她虽然好奇,但是鉴于问过价格之后,未必还能保持这样淡然的表情,所以她还是放弃了。 钱喜儿虽然这几年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但是这东西一年比一年好,她也看着有些惊叹了,只笑着道:“我家大姑奶奶就是这样,每次都这么阔气,这样的东西我们小门小户的人也不方便带,每年也就带个一两回,拿回去过不了多久又要沾灰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以后等你当了举人太太,有的是时候带,出门应酬啊,接待客人,总要把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这样才不丢你家男人的脸面呢!” 钱喜儿听了,脸上顿时就红了起来,只娇嗔道:“你还不是一样?”钱喜儿说着,视线就停留在赵彩凤没有半点装饰的发髻上,只拉着她的手走到店里头的一排柜台前头。赵彩凤顺着那柜台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大多摆满了赤金的簪子,并没有几样是自己喜欢的,只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放着一枚银色梅花簪,看着倒是精致的很。 钱喜儿见赵彩凤把视线落在了那簪子上,只让那待客的媳妇把一根银色的梅花簪取了出来,问道:“这个看着倒是别致,上回来还没有,怎么卖?” 那媳妇见了,只笑着道:“这几样都是我家姑娘闲来无事自己做的,平常她做的东西,都是赏给丫鬟的,可这银子又不值什么钱,这次据说连丫鬟也看不上了,所以就摆到店里来,说是谁要是看上了,就免费送给她了。” 赵彩凤听了,倒是觉得那位小姐的性情真是有意思的很,不过再看一眼那根簪子,确实和这周围金碧辉煌的装潢有些格格不入,倒和自己的遭遇有些相同,来了一个不属于它的地方。 “我倒是觉得这簪子做的很别致呢,梅花花瓣上的细纹和花心里的花蕊都清晰可见,这手工还当真不错!”赵彩凤只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那媳妇只笑着道:“可不是,我瞧着也觉得好,可毕竟用料太不讲究了,这要弄一根金簪,只怕就更多人喜欢了。” 赵彩凤只连连摇头道:“要是金簪就更不好了,梅花高洁,金子俗气,这两样配到了一起,那就是俗不可耐了。” 那媳妇只一脸纳闷的看着赵彩凤,一拍大腿道:“姑娘你说这话,怎么和我家姑娘的如出一辙呢!看来这簪子是非你莫属了,我先帮你包好,也让我家姑娘高兴高兴,她做的簪子总算有人要了。” 赵彩凤看了一眼那簪子,用料确实不考究,不过一两钱银子的样子,价格大抵也不会太贵,便问道:“这多少银子?” “刚说了不要银子,姑娘您忘了?”那媳妇把簪子拿出来,用一块绒布包着,放入了一个简单的首饰盒中,递给赵彩凤。 赵彩凤这会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只看了一眼钱喜儿,钱喜儿便笑着道:“店家这么好意,那你就收下吧。” 赵彩凤只思量了片刻,开口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实在不好意思接受馈赠,况且我和那位小姐,虽然想法一样,但毕竟没有见过,不过是两个陌生人,如何能接受馈赠?所以这簪子我不能收,还请店家收回去吧!” 那媳妇听了这话,见赵彩凤回绝的很彻底,只叹了一口气道:“那也不知道这簪子,要何年何念才能送得出去了。” 这里头正忙着,外面又来了新客人,钱喜儿拿了东西,又在这边定做了一个赤金璎珞项圈,说是要给杜家大少奶奶新生的那个闺女百岁宴的时候送过去的。赵彩凤便在店里头等了一会儿,抬头就见到了新来的那位客人。 那人见赵彩凤穿的朴素,一开始以为是这店里头新招的小丫鬟,可再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月前在诚国公府别院救下的那位姑娘。 “赵姑娘,怎么会是你?”程兰芝瞧见熟人,便高高兴兴的迎了过来。 赵彩凤只抬起头看了她几眼,一时没认出来,只拧眉想了片刻,才开口道:“哦……你是程姑娘?”赵彩凤见程兰芝今儿穿着一身女装,也不好意思再喊他公子了。 钱喜儿正在里面和工匠商量璎珞圈的事情,赵彩凤便和程兰芝攀谈了起来,程兰芝只问道:“你今儿怎么有空出来,在过四天,不就是你家相公下场子的日子了吗?” 赵彩凤也懒得去解释她和宋明轩只见的关系了,只开口道:“他今儿跟刘公子一起去找韩夫子品茗去了,所以我就和喜儿姑娘来这里逛逛。” 程兰芝见赵彩凤不卑不亢的,坐在这金碧辉煌的首饰店里头一点儿都不觉得别扭,也深深的为她的淡然所感叹。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见了这么些好看的东西,哪一个不流着口水一样样的看一眼,就算不能全买回家,好歹也要一饱眼福的。 程兰芝想到这里,边想买一样东西送给她,可这话还没到嘴边呢,又觉得赵彩凤未必会接受自己的馈赠,只小心试探道:“有没有看上什么喜欢的?这里东西虽然做的都很精美,其实我看着也就一般般。”因为怕打击到赵彩凤,程兰芝后面两句就改了语气,谁知被一旁招呼人的店家给看见了,只笑着凑过来道:“程姑娘,我们珍宝坊的东西也就一般般,那你的眼光也太高了些吧,只怕这满京城也找不到不一般般的东西了。” 程兰芝无奈的瞥了一眼那店家,只开口道:“行了少废话了,快把我上次在这儿定的长命锁拿出来,明儿就是萧将军家长孙的百日宴了,我等着要呢!” 那店家只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程姑娘你每次都这样,明儿就要的东西,今儿才来取,这要是我们这东西做的让您不满意了,连改都没时间改。” “这不是相信你们嘛,每次都能让我满意,快去拿出来吧,我母亲还在外头马车里等着呢!” 那店家忙道:“怎么将军夫人也在吗?为何不进来坐坐?” “不了,拿了东西就走。” 程兰芝在店堂里稍稍等了一会儿,店家去里头取了东西出来,她只打开来看了一眼,便让店家包了起来,临走时只回身看了一眼赵彩凤,转身道:“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情,萧老三去查案子,被恶狗追了一路,差点儿掉到人家的粪坑里头,又怕被萧夫人知道了心疼,偷偷跑到我家找我二哥换衣服,把我家都搞得臭死了!他一个公子哥,不好好念科举也就算了,还非要去当什么捕快,对了,这事儿我就偷偷告诉你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呀!” 赵彩凤听了也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见程姑娘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料定了自己会对这事情感兴趣一样。赵彩凤只一脸茫然的开口道:“程姑娘,我和萧公子不熟哎!” 程兰芝只好奇道:“不熟吗?我瞧着那天他那样不要命的救你,还以为你们很熟的呢,不过他人是不错啦,就是平常不爱笑,看着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怪不得他会掉茅坑了!”程兰芝说着,只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早已出了店门。 赵彩凤听程兰芝说完这些话,钱喜儿也从里头出来了,见赵彩凤在外面等着,只先上来致歉,又道:“最近忙着八顺赶考的事情,差点儿把正事忘了,满月酒上送过去只怕是赶不及了,只好推辞到百岁宴了。” 赵彩凤拧眉想了想,大概所有女的有了心上人,就会不自觉的把那个人的名字挂在嘴边,那么如此一来,那程姑娘对萧一鸣不就是?赵彩凤只微微一笑,看来有人要被盯上了呢! 此时萧一鸣正在京城的大马路上巡逻,冷不防就打了几个喷嚏,一旁的韦老大只关切问道:“萧老弟,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打起喷嚏来了?要不要先回衙门休息休息?” 萧一鸣只捏了捏鼻梁,左右看看,见路上行人都安稳的很,只开口道:“回什么衙门,去八宝楼,明儿我家里有喜事,今天这一顿我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第57节 ☆、第128章 且说刘八顺和宋明轩去了箍桶巷韩夫子家,韩夫人是头一次见到宋明轩,见他谈吐不凡,一表人才,顿时就喜欢了起来,只非要让他们留在家中吃午饭,说是要亲自下厨露一手。 韩夫子虽然为官多年,但两袖清风,对家里的这个糟糠之妻也很是敬重,又瞧着今天天气颇热,便开口道:“去那碧月湖上喝茶,虽然湖景不错,但还要花银子,不如就到我府中的后花园里头的水榭里坐一坐,虽然比不上碧月湖水波浩渺,但好歹也是一个水潭子。” 刘八顺听了这话,只笑道:“京城的人谁家不知道先生家里头的这个后花园修建的好看呢,就连梁相家的那个园子,也是仿造了此处的设计。” 韩夫子闻言只笑了起来道:“梁相家的那个园子,可比我这边大了不止一两倍,我这一块清静地方,还是托了皇上的福分,念在我年老体弱,才让我在这里颐养天年的。” 宋明轩见韩夫子这么说,也知道他必定是自谦之语,方才刘八顺在马车里都已经说过了,这栋房子朝廷已经给了韩夫子,如今算是他的私产了。 “先生仙风道骨,哪里来的年老体弱,倒是我等因为科举之事,这几日惶惶不安,倒是让先生担心了。”宋明轩想到这里,又不由叹息了一声。 韩夫子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论科举。” 刘八顺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道:“宋兄听说要来见夫子,还连夜写了几篇文章,想要夫子品鉴呢!” 韩夫子素来喜欢品读文章,听了这话,又觉得有些心痒,只又笑着道:“先不看,先不看,走跟我去后花园里头坐坐。” 韩夫子引了两人入后花园,丫鬟们送来了清茗茶点,韩夫子看了一眼这园中的风光,只叹息道:“我原以为自己和世俗之人不同,致仕之后定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和老伴过着粗茶淡饭的布衣生活,可谁知道如今,却还是贪恋这京城中的这片风月之地。” 韩夫子的话中分明透露着几分自嘲之意,可宋明轩听来,却半点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何不妥,宋明轩也扫了一眼这院子,见园中绿树郁郁葱葱,花木扶疏,影影绰绰,真是一派安逸,只笑着道:“先生这样有何不好呢,人既生在了世俗,那便是个俗人,如何能逃得掉呢?古往今来,那些真正可以做到一己超凡脱俗的人,却常常是世人眼中离经叛道之人。依我看,也不必追寻那些虚的,只对得起不悔二字足以。” 刘八顺听了宋明轩的话,也暗暗吟诵着这两个字,抬眸看着韩夫子道:“先生,宋兄这两个字看似轻巧,实则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呢?依我看这两个字倒是醍醐灌顶的很,待我回家写下来,时时自省。” “不过就是两个字,还要回家去写,难道我这里没有笔墨吗?”韩夫子毕竟疼爱自己这个小徒弟,只命丫鬟把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搬了过来,将宣纸陈铺在长条桌案上,只蘸饱了墨水,写下了不悔两个大字来。 韩夫子写完,搁下了毛笔,只笑着走到一旁道:“许久没有写大字了,腕力都不够了。” 宋明轩只站在边上细细看着那两个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大字,暗暗赞叹。那边韩夫子便招呼两个人又过去坐了,只开口道:“你们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何事?难道不是为了几日后的秋闱吗?” 宋明轩和刘八顺都低下头来,小声回道:“学生还想请先生指点一二。” “还剩下四天就要下场子了,这时候就算是神仙下凡,只怕也没法办让你们的功课有大的精进了,若要想考出好的成绩,只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背水一战,对得起方才我写的那两个字而已。” 两人闻言,便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那边韩夫子只又开口道:“其实虽说读书科举是仕途正道,但古往今来的那些名臣良相,又有多少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呢?所以你们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好像考不上举人,就跟天塌下来了一样,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即便这一科没有中举人,还有下一次,就算下一次没中,那还有下下次,顶多年纪大了点,被别人说一句大器晚成而已,那大器晚成又怎么样呢?总比那些一辈子不成的强一些,对不?” 两人听着韩夫子循循善诱的话语,心绪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也忍不住略略溢出一丝笑来,宋明轩只开口道:“听先生一席话,胜过我念的十年书。” 韩夫子只摆摆手道:“那还是你读书有用些,行了,听说你写了新文章过来,我今儿正好性质高,拿出来看一眼!” 两人闻言,只都兴高采烈的从袖中拿出各自做的文章来,呈道韩夫子的面前,韩夫子见刘八顺也从袖中拿出了文章来,只笑着道:“还以为你老实,原来你也写了。” 刘八顺只笑着道:“本来以为先生不想看的,所以就藏了起来,先生既然要看,那就连学生的一起看看吧!” 三人只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晚上,宋明轩和刘八顺在韩府吃了便饭才告辞,韩夫人在后宅等着韩夫子回去,见他喝了几杯小酒,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只上前扶着他,问道:“今儿来的那一位,就是你前几日说的新收的学生?” 韩夫子只捋着山羊胡子点点头道:“正是,难得学问又好,心术又正,真是少年英才,他今日带过来的文章我看过了,若是发挥正常,中个解元只怕也是不在话下的。” 韩夫人听了,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只问道:“不知道他婚配了没有,方才老大媳妇悄悄过来,让我问你一声呢,咱家君钰过年了可就十五了。” 韩夫子听了,只蹙眉想了想道:“这我倒是没想到,不过我依稀听说他似乎是有了媳妇的,改日等八顺来,你再问问他,这几天就算了,孩子们正准备秋闱呢!” 韩夫人听了,也不着急,只笑眯眯的扶着韩夫子进房,“那是,这会儿着急什么呢,我们家钰儿怎么说也要嫁个有功名在身的人,等他这一科考了出来,我再派人去好好打探打探。” 韩夫子听了也颇觉得有道理,只点头道:“你暗地里打探,可别让人知道了。” “行了,你就放心吧,知道你丢不下这张老脸的。”韩夫人只笑着,吩咐丫鬟去净房打水来,服侍韩夫子洗漱。 却说宋明轩回家的时候,赵彩凤正在院子里看着煤炉的火,上头炖着专门为宋明轩准备的鸡汤。杨氏抱着赵彩蝶在对门余奶奶家闲唠嗑,家里只有赵彩凤一个人。 平常宋明轩不看书的时候,家里是连蜡烛和油盏都不点的,因为这些照明的东西都要留着给宋明轩用。这会儿赵彩凤便蹲在黑压压的院子里,只有煤炉上闪着微弱的火红的灯光。 赵彩凤听见门口咯吱一下的声音,还以为是杨氏回来了,只随口道:“娘你别着急,宋大哥是跟刘公子出去的,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 宋明轩听了,便知道肯定是自己回来晚了,所以杨氏和赵彩凤已经着急了,只忙不迭开口道:“彩凤,是我回来了,先生非要留了吃晚饭,我稍稍喝了几口酒,八顺兄弟把我送到了巷口。” 赵彩凤见是宋明轩的声音,便起身迎了上去,果然见一股酒气涌上来。不过既然是和韩夫子一起喝的,必定是没有让他们喝多,只不过稍稍有些上头了而已,不然宋明轩也没本事从巷口自己走回来。 赵彩凤只上前扶着宋明轩,小声道:“怎么样,和夫子都聊了些什么?这会子还怕不怕科举了?还紧张不紧张了?” 宋明轩低头看了赵彩凤一眼,见她长睫卷翘,双眸剪剪,正是说不出的动人,一时间早已经忘了赵彩凤问自己的话,只开口道:“彩凤,你让我靠一会儿,就这样靠一会儿。” 宋明轩说着,拿他那竹竿一样的身子歪在赵彩凤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舒缓着酒气。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宋明轩也真是够不胜酒力的,难道这么一些酒就让他醉了吗? 赵彩凤只无奈的扶着宋明轩往房里去,两人并排坐在床沿上,宋明轩依旧闭着眼睛靠在自己的肩头,呼吸中似乎都带着淡淡的满足,只听他小声道:“今儿韩夫子说,他最想要过的日子,是和老伴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粗茶淡饭的过剩下的日子,我虽然嘴上没有赞好,可心里却也是羡慕的紧,但一想到彩凤你连一件像样的好衣服都没有,我就难受的很,我宋明轩这辈子,总要为你赚上一副诰命来。” 宋明轩说完,只忽然间就抱住了赵彩凤,趴在她肩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伤心的像个孩子。 赵彩凤只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在宋明轩的后背拍了几下,心里虽心疼,却忍不住数落了一句:“不能喝酒就别喝,回来撒什么酒疯!” ☆、第129章 接下去的几天,宋明轩便开始了足不出户的日子,每日只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头,也不再去钻研那些四书五经,想睡的时候睡一会儿,想出来透气的时候就来到院子里的头葡萄架下纳凉,看着倒像是轻松的很,完全没把秋闱放在心上的样子。 杨氏见了,也忍不住问赵彩凤道:“明轩这是怎么了,这几日竟然这样闲散,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后天就要下场子了,咋都不着急的呢!” 其实赵彩凤知道,宋明轩心里比谁都着急,这几日光整理下场子的东西,都整理了五六回了,来来回回的翻那几样东西,深怕就把东西给落下了。 赵彩凤只笑着劝杨氏道:“娘你放心吧,宋大哥自有他的想法。” 却说这几天赵彩凤和杨氏却也没有闲着,赵彩凤之前并不清楚秋闱到底是个什么考法,只知道是要考三场的,后来听了隔壁的翠芬说了,才知道一场秋试要考九天七夜,从初九开始,一直要到十七才考完。 赵彩凤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高考也才考三天而已,这个要考九天,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赵彩凤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去外头买了一个小型的简易煤炉,宋明轩那肠胃堪忧啊,要是吃了没烧开的水,直接挂在里面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接着就开始为宋明轩准备干粮了,九天七夜的干粮,就算是现代有冰箱,那放上九天也都过期了!!!况且这才刚入秋,天气还这么热,是个吃的过不了两天都会变质,还要吃九天……赵彩凤想到这里,都觉得自己有些快晕菜了。 这哪里是去考状元的,分明是去抢投胎的…… 翠芬毕竟是过来人,见赵彩凤着急的额头上冒汗,只开口道:“你也别太着急,一般的窝窝头、饽饽是放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但是你要是蒸上一块桂花糕,太阳底下晒干了,让他带进去之后,放在号子的门口用油布摊开晒着,就不会坏,要吃的时候,就烧开了水,一块块的掰开丢进去,就是一碗面糊汤了,若是不喜欢吃面糊汤,那就带一个蒸笼进去,放在里头蒸一蒸,也好充饥的。” 赵彩凤看着翠芬,别提有多感激了,她原本还以为考个三天也就差不多了,带上几个窝窝头、白面馒头,对付一下也就行了,谁能预料这考试时间竟然会是九天!!! 赵彩凤听翠芬说完,只千恩万谢了一番,急忙回到自己家里,在灶房放玉米面的大缸里头看了一眼,见那玉米面也都快见底了。赵彩凤只风风火火的就拿了银子出门,杨氏见了,只慌忙喊道:“彩凤你去哪儿去?这会儿都不早了!” 赵彩凤没顾上杨氏,只急匆匆的就往外头去了。 粮食铺这会儿正好还没到打样的时候,瞧见有客人来,便迎了出来,赵彩凤这一路小跑的过来,到了门口还喘着粗气呢,那掌柜的见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过来,只笑着问道:“姑娘,您要买什么呀,瞧您这一路跑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赵彩凤拧眉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蒸糕是要买面粉还是糯米粉还是玉米粉?只拧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便深呼一口气,皱着眉头问掌柜的:“老板,哪种粉是用来蒸糕用的?” 掌柜的听了她这问话,也有点迷糊了,只蹙眉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想蒸哪种糕啊?” 赵彩凤这下是真的糊涂了,只拍着脑门道:“哎哟,我、我也不知道,忘了问了!” 掌柜的见她着急上火的样子,也不忍心了,只问道:“你先告诉我,是派什么用处的吧?这糕得种类可多了,有发糕、桂花糕、云片糕、还有切糕……” 赵彩凤一听切糕,原本那着急的不得了的心情顿时就跟气球被扎通了一样,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就她现在这个收入,做切糕只怕还做不起……那是土豪吃的…… 那掌柜的见了赵彩凤这个样子,也只摇了摇头,心道:看着长得挺可爱一个姑娘,原来竟是脑子有毛病的,顿时脸上就没有了好气色,只开口道:“你要买就买,不买别再门口影响我生意。” 赵彩凤这会儿也笑够了,只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本正经的开口道:“老板您别误会,我是真的来买东西的,我大哥后天就要进场子考科举了,家里连他的干粮还没准全齐全,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的。” 那掌柜的听了,顿时也明白了,只摇摇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你早说好了,要下场子考科举,那是得好好备着点干粮了,除了要背着干粮,像这种天气,还得背上藿香正气水、参片、止泻散、最好再去宝善堂买一个驱蚊的香囊,那号子里可不好待,谁进去都是要脱一层皮的。” 赵彩凤听这掌柜娓娓道来,倒像是很有经验一样,便忍不住开口道:“掌柜的,还有哪些注意事项?你一起跟我说说,我好都准备齐全。” 那掌柜的只拧眉想了想,继续道:“干粮最好是带桂花糕,这个天气太阳好,太阳一晒就不容易发霉了,别的都不好,若是馒头和窝窝头一类,才过两三天就硬得跟石头一样,基本上啃不下去。等九天后出场子的时候,记得带上一辆推车,因为那个时候,十个人有九个都是里头的侍卫架出来的,还能自己走出来的那都是奇人了。” 赵彩凤只专心点头听着,好奇问道:“掌柜的,你说的这样详细,肯定自己也进去考过是不是?” 那掌柜的只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提了,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我兄弟一起进去考的,结果那一年号房失火,我兄弟就这样在里头被活活烧死了,正巧那年我也落地了,爹娘就再不忍心让我继续考了,一家人守着这份祖业过日子,好歹也落得个平平安安的。” 赵彩凤见他这么说,心下也有些戚戚然,只开口问道:“失火了怎么就不逃出来呢?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了。” “姑娘你不懂,上头为了防止作弊,每一条的号房都上锁的,进去了就出不来了,除非等换场的时候才能出来,就算是失火了,也没人给你开锁啊。我就和我兄弟隔开了三五条的号房,远远的还能听见他在里头惨叫呢!”掌柜的说着,只老泪纵横了起来,继续道:“这事儿都过了三十多年了,可我没回提起来就忍不住,按说姑娘你家有人要去考科举,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可这考科举当真不是人干的事情啊,你说干哪行不好呢,非要去糟这罪。” 赵彩凤看着老掌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自己都有些发愣了,方才这位掌柜的说的这些话已经超出了她的三观承受能力,居然还能有人为了防止作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兴许是以后国家栋梁的读书人,就这样被烧死在里头…… 这种残酷的考试制度简直让赵彩凤闻所未闻,相比起古代的科举,高考?那算什么?赵彩凤都忍不住要自嘲起来了。 掌柜的见赵彩凤一时愣了,也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可能吓到她了,只劝慰道:“我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听说最近这几年都没发生什么意外,每年死的考生也没有几个了。” 死的也没有几个……那不就代表还是年年都有死的么!!!!这真是快让人抓狂的逻辑啊…… 赵彩凤想到这里,便觉得冷汗涔涔的。按照宋明轩这样的身体条件,这么考一场,只怕没有个一年半载都养不回来了!怪不得以前很少听说有连着中了举人第二年就中进士的。感情考完了举人大家都回家养身去了,实在没精力第二年春天再来这么一次了…… 赵彩凤微微叹了一口气,考还是要考的!但是如何能将意外降低到最小值,这是一个让人值得深思的话题。 赵彩凤只抬起头,对掌柜的道:“给我来一些做桂花糕的面粉吧,要够做九天分量的!” 掌柜的只笑着道:“一看你这小姑娘就知道不怎么下厨,做桂花糕哪里用得着面粉,都是糯米粉和大米粉,你稍等一会儿,我去里头给你取去。” 赵彩凤只目送掌柜的进后面去取米粉,自己还呆立在原地,看来上次去梅影庵,保佑宋明轩高中那都是后话,首先还得保佑他能活着出来罢了。 赵彩凤只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古代的读书人,当真不是一般人,怪不得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愿意读书的也少,像萧夫人这样使劲折腾自己儿子的,只怕也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老规矩,20个留言加双更~~~~ ☆、第130章 赵彩凤背着两袋米粉往家里去,一路上只越想越感叹!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那些下过场子的读书人,还能好端端的从里面出来就已经够让人佩服的了。想当初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也赶了一回时髦,跟着驴友去了一次四姑娘山,结果没两天功夫,就被那艰苦的条件折磨的回了老家。想一想宋明轩马上就要经历一场历时九天的智力、脑力、心力折磨,赵彩凤还当真觉得有些心疼了呢。 杨氏在家里做好了晚饭,见赵彩凤从门外背着两个袋子回家,只忙不迭就迎上去接了下来道:“你这肩膀还没好呢,怎么能背重东西呢!” 赵彩凤歇了一口气,笑道:“不打紧,我用另一边背的。” 这时候天已经暗了,赵彩凤瞧见宋明轩屋里头如豆一样的烛光,忽闪忽闪的,赵彩凤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气了起来。 她这厢为了他的事情忙里忙外的跑,那人还当真像个没事人一样呢!自己考试要考几天不知道吗?居然也不跟她说一声,万一明儿干粮没准备齐全,难道割要自己的肉来吃? 赵彩凤想到这里,只气呼呼的走到宋明轩房间门口,伸手一挽帘子,胳膊叉腰道:“宋明轩,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秋闱要考几天啊?后天就要进考场了,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着急了呢?你吃喝的东西都不预备准备了吗?” 宋明轩见赵彩凤莫名其妙的就发起火来了,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这几天两人相处的很是和谐,红*袖添香的,让他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怎么今儿就变脸了呢? 宋明轩一时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赵彩凤,可看她那张脸,当真是不太好看,只拧着眉头道:“贡院外头有专门卖馍的摊子,两文钱一个馍,买上二十几个,一顿吃一个也就够了。”宋明轩越说声音就越低,还真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肠顿时就软了一半了,只开口道:“于是你就打算着,等后天一早,就在门口买上三十个馍,然后就进去考试去了?”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道:“上回因为没有多少盘缠,我在家里带了干粮过来,结果那几天偏偏一直在下雨,到后面几天干粮都发霉了,我实在饿得不行了,所以……” 第58节 宋明轩说到这里便没继续往下说,只略过了道:“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省那几十文钱,还是买上馍好一些,我听上回吃过馍的人说,只要用开水泡一泡就行了,还不容易坏,不然太硬了,只怕就吃不下去了。” 赵彩凤听了宋明轩这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旋即只冷笑了三声道:“宋明轩,你还真看得起你这胃啊!吃九天的馍你人只怕也变成馍了吧?” 宋明轩见赵彩凤的表情似乎还是带着几分怒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开口道:“大家都这么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么热的天气,能放得住的干粮也不多,这个馍其实已经不错了。”显然宋明轩对于有馍吃,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赵彩凤瞧他那一脸坦诚的乖孩子的模样,也是不忍心再说他了,只往里头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低着头赌气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只知道秋闱考三场,一直以为就三天而已,哪里知道是九天三场呢!要是早知道,一早就给你列一个饮食清单了。我以为三天嘛,好将就的,买上几个烧饼,都能对付过去了……谁知道是要九天,这种天气,九天人死在里头,也都长蛆了呢!更何况是吃的!能有几样是不坏的?” 赵彩凤说着,眼眶就有些泛红了,最近她忙于装修店铺,确实没想到这些事情,今儿若不是和隔壁的翠芬闲聊了起来,只怕到去的那一天,她才知道宋明轩这一进去就是九天呢!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红了眼眶,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了,只靠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小声道:“彩凤,真的没什么的,这苦我已经吃过一回了,第二回还是能熬过去的,你要相信我才是。” 赵彩凤只扭头,悄悄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说话,想了想只开口道:“要是号子里失火了,你记得要跑啊!” 宋明轩见赵彩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也觉得有些奇怪,只笑着道:“你没下过场子,不知道,号子里头光秃秃的,就算失火了,也烧不起来,就三面墙一个屋顶,哪儿能烧起来呢,你肯定是在外头听别人瞎唠叨了吧?” 赵彩凤只白了宋明轩一眼,略翘着嘴唇道:“才没有呢,这叫未雨绸缪!”赵彩凤摸了摸额头,只郁闷道:“怪我没经验,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明天一早我就去给你准备赶考包去,保证里头什么都有。” 宋明轩便开口道:“场子里查的严格,不准带那么多东西,带些吃的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够了,别的我都能忍,只是九天不洗不换的,这一点确实有点不能忍。” 赵彩凤只点头笑了笑,外头杨氏已经喊了他们出去吃晚饭。夏天太热,所以杨氏把菜都端到了前院的石桌上头,四个人围着石桌吃了起来。杨氏便问赵彩凤:“彩凤,你好好端端的,买这么多米粉回来做什么呢?” 这时候赵彩凤已经和宋明轩从房里出来了,见杨氏问了起来,便回道:“是给宋大哥做了桂花糕带进考场里头吃的,我听隔壁的翠芬姐说,这桂花糕放得起,不会坏,太阳底下晒晒就不会发霉了,当初她家郭老四考举人的时候,就是吃的这个。” 杨氏听了,只放下碗筷道:“哎哟,怎么差点儿把这事情给忘了,这次可都亏了翠芬了,咱今晚晚些睡觉,今儿就把这糕给蒸出来,若是明天天气好,还能晒上一天。”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贡院门口有卖馍馍的……” 宋明轩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赵彩凤只白了他一眼道:“看你再提馍馍,馍馍好吃还是桂花糕好吃?我今儿还在杂货铺里买了一些白糖回来呢,白糖那么贵,我可心疼银子了!” 杨氏只笑着道:“那馍馍有什么好吃的,硬得跟锅底一样,还是吃桂花糕吧,带上一个蒸笼进去,饿了蒸上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 宋明轩听着,只低头道:“又要麻烦婶子你了。” 杨氏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上了,“这有啥麻烦的,再过不了多久,你早晚得改口了。” 赵彩凤这会儿也含羞嗒嗒的看了宋明轩一眼,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快吃吧,吃完了早些睡觉,明儿最后一天了,在家里好好养养神。” 宋明轩睡了之后,杨氏和赵彩凤就没闲着了,只把米粉都加上水都拌好了,里面拌上白糖,放在蒸笼上蒸了起来。赵彩凤坐在灶膛后面烧火,杨氏则又拿一双鞋底,就坐在赵彩凤身边,借着灶膛里火苗的那些光亮,做起了针线。 赵彩凤只扭头看了一眼,见那鞋底明显就不是属于她们几个人的尺寸,只比宋明轩的鞋底还大了那么一点,赵彩凤顿时就明白,杨氏这是在给钱木匠做鞋子呢! 杨氏和钱木匠这一阵子的发展,赵彩凤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之前她一直只当不知道,可如今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娘,你说钱婶子也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钱大叔就一直不续弦呢?一个男人过日子其实也挺不方便的,况且钱大叔的年纪也不算太大,若是找个年轻一点的,没准还能再生几个儿子呢?” 杨氏见赵彩凤问起这事情来,脸上只衬着淡淡的笑,稍稍回忆了一下,开口道:“我估摸着是你钱大叔看不上别人吧?你没见过你钱婶子,自然不知道她的好,我那时候虽然年轻,可也看出来,你钱婶子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虽然表面看着挺豪气的,可骨子里倒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那时候村子里还有人传出闲言碎语的,只说钱婶子是和你钱大叔偷偷跑出来的。”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上回在广济路门面打架的时候,赵彩凤就觉得钱木匠像是个练家子,颇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感觉,如今听杨氏这么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准是真的,只问道:“娘你知道钱嫂子姓什么吗?钱木匠不是还有一个闺女吗?送到哪儿了你知道吗?” “这些我哪里知道,女人都是出嫁从夫的,再说她在赵家村住的日子也不长,这些我是当真不知道了,不过那孩子据说是送给了钱婶子的娘家去了,如今大约也要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了。” 杨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只忽然抬起头问道:“彩凤,你今儿怎么跟我说起这些来了?” 赵彩凤只低头笑笑,往杨氏手里的鞋底看了一眼,继续道:“娘,这鞋子是给钱大叔做的吗?等做好了,我替你给他吧,省得让人误会了。” 杨氏闻言,只觉得脸上**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灶膛里的火给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样更直观一点~~~~,那个马桶应该是自带的,资料上说最顶头一间是粪号= =,这位考生应该怕跑厕所浪费时间……但是九天马桶估计也会漫出来的,咳咳 ☆、第131章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醒过来的时候,院里头已经晒着切成块的桂花糕了。宋明轩揉了揉眼睛,瞧见赵彩凤正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写写划划的,只起身穿了衣服出门去看去。 只见赵彩凤列了满满一页的条款,格式各样的,那字迹和宋明轩写的不太一样,有的字只有一个边旁,不过宋明轩哪里知道这是现代的简体字呢,只当是赵彩凤在梦里的时候没好好学习,所以只学了一个三脚猫的本事。 赵彩凤见宋明轩过来,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过来看看,还缺什么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给你买齐全了。” 宋明轩只拧眉凑过去问道:“你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赵彩凤瞧了一眼自己写的简体字,只扑哧笑了起来道:“好多字我不会写,就记得一个大体的样子,你若是不认识我念给你听。” “第一条:饮食,桂花糕切成小块,用干净的棉布包好,进了号子请解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防止发霉,除了桂花糕之外,还有若干腌肉条,也切成了小块,可蒸熟了吃,可熬汤。” “第二条:洗漱的棉布、洁口的盐巴各若干,换洗衣服四套,ps:太多了怕你背不动;第三条:小煤炉一个,煤炭已用油纸包好,每天一袋,请筹量使用,别好心借给别人,到时候苦了自己;第四条:毛笔六支、砚台两盏、墨四块,初步应该够使用,主要怕你背不动……” 宋明轩听到这里,也不让赵彩凤再念下去了,只抢了那单子过来,一二三四的往下念过去,一共念了十五条出来,这才抬起头道:“这么多东西都要背进去吗?” “你可以不背,可是万一要用呢?比如这止泻丸,我就觉得你特别需要,万一你又闹起了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这藿香正气丸,也要买,这两天天气热,听说号子里空气都不流通,只怕会中暑!”赵彩凤只一本正经的回道。 宋明轩又指了指下头两个字,问道:“那这耳塞又是什么东西?” 赵彩凤只眨了眨眼道:“你不是说别人打呼噜会吵着你吗?这耳塞睡觉的时候带上,就不会被别人吵着了。我本来还想给你带上一个垫子睡觉用,不过按照道理垫子应该不让带进去,所以也就算了。” 宋明轩看着这张单子,顿时觉得明儿从家里走到贡院门口这段路应该也挺受罪的,那么远的路,背上这么多的东西……不过一想到这些都是赵彩凤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就算再苦再累,也都值得了。 赵彩凤列好了清单,确认再也没有任何东西遗漏之后,揣上了银子就往街上去了。幸好前一阵子她持家有道,如今还有不少盈余。且广济路装修那边也没有超支,这几天正请了瓦工重新建几个土灶头。钱木匠的桌椅菜架子也做的差不多了,如今已稍微粉刷了一下,开始做烧火用的风箱了。 赵彩凤走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头一次觉得对这个世界似乎也已经有了一些归属感了。 说起来经营宝善堂的人也真是有商业头脑的,赵彩凤本来是进去买止泻丸、藿香正气丸还有驱蚊香囊的,谁知道他们店里头居然推出了一个秋闱考生福袋,那福袋里头不光有这几样药材,还有安睡丸、艾草薄荷香囊、速效救心丸、清心解毒丸、健胃消食丸…… 赵彩凤看着这福袋里的清单,也是真的醉了,只谦虚的请教道:“掌柜的,这艾草安睡丸、薄荷香囊和速效救心丸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安睡丸可以让人睡安稳些,艾草薄荷可以提神醒脑,那速效救心丸没准也会有用,难免会有几个考生进去之后太紧张晕倒的,但是这个清心解毒丸和健胃消食丸到底是个什么用处呢?” 那掌柜的见赵彩凤问起这个来,只笑着道:“一看就知道姑娘并不是专门服侍你家少爷科举的吧?清心解毒丸和健胃消食丸可重要了。这天气热,吃喝容易变质,万一吃了洁净的东西,引起食物中毒怎么办?少不得的要清心解毒丸上啊!” 赵彩凤听了这解释,倒也觉得有道理,只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只是那健胃消食丸,我看没用吧?大家都是吃干粮的,能吃饱就不容易了,哪里还需要健胃消食丸?”赵彩凤也实在想不出这健胃消食丸有什么用的了?难道是等科举完了之后,生怕考生们回家大吃大喝,所以才提前准备的? “我说姑娘没经验吧!这健胃消食丸最不能省了,你也知道,那进去吃的都是干粮,这硬邦邦的干粮不好吃吧?少不得得在水里泡一下,这些干粮都是面食,水里头一泡能涨出老大来,一口气吃下去岂不是要涨着了?所以这健胃消食丸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都是我们东家在调研了很多下过场子之后的考生,才琢磨出来的药单,姑娘你就放心买吧,我还能坑你不成?” 赵彩凤这下也是对这想出来福袋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做生意做到这份上,可也真是贼精了。 那掌柜的见赵彩凤有些动容了,便笑着道:“这里头除了这些常用的药丸,还有一小罐紫卢寺状元泉里头求来的状元水,很多考生都是外地来了,并不知道京城有个状元泉,所以我们家东家就派人去求了水,回来烧开了分装好,你今儿买回去的这一份,那水是昨晚烧开了才灌进去的。” 赵彩凤一听这个,只吓了连连后退了几步,警惕道:“其他的东西你都帮我收在这里头吧,只那个状元泉还是不要了。” 掌柜的见赵彩凤这么说,只劝说道:“姑娘何必这么坚持呢,不过就是买个心安而已,你要是不要,日后若是没考中,肯定是要后悔的!” 赵彩凤只斩钉截铁道:“谢掌柜的了,我就是后悔我也不怨您,您放心吧!” 赵彩凤买齐了东西,大包小包的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午时了,宋明轩这时候又在房里清点他那几样东西,见赵彩凤领着这么多东西回来了,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赵彩凤又把方才买福袋的事情说给了宋明轩听,惹得宋明轩也笑了起来,只一个劲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要多背几样东西进去了……” 赵彩凤只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不过就是几个小瓶子而已,让你带你就带着吧,就算你用不着,没准你身边的人有用呢。” 宋明轩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只点头道:“那我就带着吧,反正都这么多东西,我也不怕再多几样。” 赵彩凤瞧宋明轩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只叹了一口气道:“九天啊,想一想都觉得挺可怕的,就那么窄的巷子里头,那么小的号房,我觉得让我呆上一天就要疯掉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只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低头轻蹭着她的耳垂,小声道:“这些都不能让我疯掉,唯一能让我疯掉的只是见不到你。” 赵彩凤眨眨眼睛,扭头在宋明轩的脸颊上亲一口:“你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么说来,等你九天后出来,我就成了一个四十几岁的老婆婆了?” 宋明轩一把将赵彩凤搂在怀里,借力翻滚到床上,只低下头一遍遍的亲吻着赵彩凤红润的唇瓣,大掌在她的身上不安分的来回移动着,恨不得将掌心的娇软含到口中。 赵彩凤轻哼了一声,并没有阻止宋明轩的动作,任由他缓缓向下移动,来到那处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索的湿*软之处。隔着薄薄的布料,宋明轩能感受到赵彩凤的动情,越发就喉头发紧了起来,只咽了咽口水,扯开一片衣襟含*住了那一颗饱*满的红豆。 赵彩凤喘着粗气承受着宋明轩带着点力道的舔吻,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那深谷的源头撩拨着。 “宋……宋大哥……”赵彩凤克制住自己的情*欲,按住宋明轩乱动却不敢贸然进攻的手指,细声细气道:“等你下了场子回来,不管中没中,等出了我爹的孝,你都娶我过门吧。” 其实这件事情赵彩凤最近想了很多,她一开始觉得穿越女就应该特立独行、干出一番事业、恨不得雄赳赳气昂昂到称霸古代。 可如今真正安顿了下来,才知道她要是真的那么想,那可真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能有一碗安稳饭,能把日子过好,能一家人在一块儿,这都已经不容易了。别的那些有的没得,还是当成做了个白日梦吧…… 况且,如今这讨饭街上人人都知道她赵彩凤是宋明轩的媳妇,就算自己不愿意,以后让杨氏他们出门怎么解释?再说了……她既然已经到了古代,入乡随俗也是免不了的,终身不嫁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杨氏为了她的望门寡已经背负了很大的心理负担了,总不能一直让她被人戳脊梁骨。 既然总要嫁人……那还不如嫁了宋明轩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朋友的新文,大家喜欢可以去看看,也是古代日常文: ☆、第13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宋明轩的动作猛然就顿了一下,紧接着是越发狂风暴雨一样的吻,只把赵彩凤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点燃了。赵彩凤只伸手按住宋明轩的手,略略娇喘了一声,“我娘还在外面呢,少□□了,一会儿钱大叔和小文都要过来呢,你让我怎么见人?”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涨红的脸颊,只克制着自己的欲*望,轻轻的啄了一口,笑道:“一切听娘子的。” 赵彩凤被宋明轩这句娘子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勉强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道:“快把东西收拾好吧,别明儿少了什么,我可送不进去。” 宋明轩这时候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只牵着赵彩凤的手,在掌心摩挲了片刻,有些不舍道:“我不在家的日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赵彩凤越发觉得有些忸怩不安起来,只觉得掌心都被宋明轩揉得痒痒的,她前世忙于学业和工作,基本上没有这种春心萌动的感觉,偶尔有些生理反应,也都是无聊时候看小黄书的时候才会有,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人的手掌,对女人的身体真的会有这样的魔力。赵彩凤只把手从宋明轩的掌心里头抽了出来,站起来道:“我出去给我娘烧火去。” 明天宋明轩就要下场子了,杨氏也兴奋的很,对门的余奶奶家里养着几只老母鸡,也送了一篓子的鸡蛋过来,只笑着道:“明儿一早煮熟了,让小宋带到里头吃去。” 杨氏只推辞道:“这白煮蛋也放不长时间,只能吃个一两天,用不着这么多,五六个就够了,您还是拿回去给小涵和小淼吃吧。” 余奶奶只笑着道:“哪能少的了他们吃的,横竖你留着,给小蝶吃也是一样的。” 杨氏只谢过了余奶奶,送她出门。对面的吕大娘也过来,送了一碗晒干的笋豆,只笑着道:“这是我们家乡的小吃,让宋秀才带上,可以当零嘴吃,也可以当下饭的菜,我一早就晒干了,便是下几天雨也不会坏的。” 杨氏只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堆满了笑道:“可真是多谢你们了,等我们家明轩高中了,我一定请各位乡邻过来聚一聚,咱这天南地北的,能住到一块儿也不容易呢!” 这时候住在吕大娘家隔壁的翠芬也从她那小院子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脚步中虽然带着几分迟疑,但还是走到了杨氏的跟前,只开口道:“婶子,这是我们家老四以前用过的油布,我在上面缝上了绳结,正好可以挂在号房的门口,白天挡着太阳,晚上挡着风,你收着,给你们家宋秀才用吧。” 杨氏如今也知道了翠芬的遭遇,见她还能这样过来送东西,更是感激了几分,只开口道:“这油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家明轩也有一块,够用,再说了,你家老四明年春天不也还要下场子吗?总还要用上的。” 翠芬只勉强笑了笑,开口道:“他用不用的上,我也不知道了,他整日里不回家,也许根本就看不上这里的东西了。” 吕大娘听了,也叹了一口气,只拧眉道:“翠芬,大娘说一句你不中听的话,你和那个郭老四,到底有没有过过明路?若是过了明路,他这样对你不闻不问的,你回了老家跟你家里的长辈们说一声,就跪祠堂也够他受的了,让你爹娘做主,早早的和离了,就算找不到好的,你带着孩子两个人过,也好过被这人渣坑害啊?” 翠芬听了,只垂下眉头,眼神中虽然带着几分伤感,神态却也比之前郭老四回来时候淡然了几分,只开口道:“我这是自作孽呢,还有什么脸面回老家,如今只盼望着把这孩子拉扯大了,也就够了。”翠芬说着,只忍不住低头咳了几声,嗓音中尤然带着几分沙哑,见杨氏不肯收下油布,只望杨氏的怀里塞了过去道:“婶子你就收下吧,我留着也只是让我瞧见了更伤心而已。” 杨氏见她这么说,便也不推辞了,只点头接下了。 到了旁晚时分,钱木匠和赵文就一起过来了,钱木匠带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板凳过来,赵彩凤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钱木匠只笑着道:“这是一个小木枕,听说号子里极小,像明轩这样的身高只怕睡不舒坦,所以我给他做了一个木枕头枕着。” 赵彩凤只略略的清点了一下宋明轩要拿的东西,发现那书篓子里要放的东西果真是越来越多了,只笑着道:“这回好了,他竟不是去赶考的,竟像是做苦力的去了,这么一篓子的东西,从这儿背到贡院门口,只怕都要喘死了。” 钱木匠听了,只憨厚的笑了两声,开口道:“我明儿一早天不亮就在这门口等着,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宋明轩推辞道:“不用了,钱大叔,贡院的路我还认识。” “那正好,我不认识路,你给我带路。”钱木匠只一锤定音道。 那边杨氏听了,也只点头道:“傻孩子,还是让你叔送你过去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背着也不容易,听说那贡院里头就很大,你还不是一样要背的,到了里面可没人给你背了,明儿我们一家人都早早起来,去给你送考去。” 赵彩凤坐在一旁,美滋滋的吃着饭碗里的回锅肉,听见杨氏说要去送考,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既温馨又熟悉,只笑着道:“那好,我们一家人都过去,顺便给你买几个馍。” “买馍做什么?”宋明轩只不解问道。 第59节 “你不是想吃馍吗?二文钱一个买三十个,够吃十天,可不是你说的?”赵彩凤眨着眼睛问宋明轩。 宋明轩只低下头道:“那不是因为没有的吃才想的嘛,如今你都给我装好了吃的,我哪里还用得着吃馍了。” “那也要买!” “为什么?” “因为可以换着口味吃啊,九天都吃一样的东西,肯定会腻味的,再说了,这馍那么便宜,难得你也可以土豪一把,吃一个扔一个呗!”赵彩凤越说越不着调了起来。 杨氏只笑着道:“你别听她胡咧咧,馍哪有那白米粉做得糕好吃,我给你带得管够,你真想吃,就买上一两个,头一两天吃一下,明儿早上我再煮上十个鸡蛋,你路上带着。” 赵彩凤只笑着道:“行了,这回可真的是背不动了。” 吃过了晚饭,钱木匠要带着赵文要回店里去住了,赵彩凤主动收拾起了桌子,把东西拿到后院里头洗去了。 杨氏瞧见钱木匠去了宋明轩的房里,赵彩凤也不在前院,便从房里拿了衣服和鞋子出来,递给赵文道:“老二,你跟了你师父那么久,也没什么好孝敬你师父的,这是娘给你们两人做的衣服,你和你师父一人一件,还有这鞋子,也一人一双,你先自己拿着,等回去那边了,再给你师父,明白吗?” 赵文智力发育没完全,基本属于百分百听话的类型,只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娘,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乖乖的听师父的话,师父还说要教我功夫,以后我就再也不怕坏人欺负我了。” 杨氏想起上回在广济路店面门口瞧见的那一瞬,只越发觉得钱木匠孔武有力,瞧着赵文已经赶上自己的个子,只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道:“你以后要好好服侍你师父,知道吗?这世上只怕除了我们家里人,就只有你师父对你最好了。” 赵文皱着眉头点头,又问道:“娘,啥叫续弦呀?” 杨氏一听,只吓了一跳,忙问道:“这话你听谁说的?” 赵文只皱眉道:“我们在庄子上干活的时候,有个老婆婆整日里来找我师父,说是要给我师父介绍续弦呢,我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杨氏听明白了赵文的意思,略略松了一口气道:“那老婆婆大抵是想给你师父介绍一个师娘呢。” 赵文闻言,只郁闷道:“我不要师娘,我只要娘!” 杨氏虽然知道赵文这不过就是童言无忌,可到底还是红了脸颊,只小声斥责道:“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师父找师娘那也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当你的学徒就好了。” 杨氏对赵文很是宠溺,从来都不曾这样唬过他,赵文见了,只吓了一跳,嘴唇抖了抖,竟是要哭出来一样,杨氏见了又觉得不忍心,只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是娘不对,娘不应该凶你,你早些和你师父回去吧。” 这时候宋明轩正好送了钱木匠出门,钱木匠瞧见杨氏站在院里,只尴尬的笑了笑道:“嫂子,那我和老二就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我就在巷口等着,里头就不进来了,省得大家看见了,误会。” 杨氏也只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明儿就麻烦他叔了,明儿一早我**蛋煎饼,你别在外头吃东西,到时候我让彩凤带给你。” 钱木匠只低头应了,领着赵文出了院门,杨氏在后头跟了几步,只等他们出门了,这才把门关上,只背靠着门板,略略叹了一口气。 ☆、第133章 赵彩凤在后院洗完了东西,习惯性检查了一下灶膛里的火,确认没有明火隐患了,才关上了门往前院来,只招呼杨氏道:“娘,后面锅里水是热的,你先给彩蝶洗一洗,一会儿我自己再烧一窝开水。” 杨氏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从门口走回来,见了赵彩凤只开口道:“今儿我和彩蝶随便洗一洗,你让明轩好好泡个澡,明儿好神清气爽的进去考试,在里面□□天不能洗,这么热的天只怕他熬不下去。” 赵彩凤一听倒是有点道理,只开口道:“那行,我们把房里的木桶搬到他房里去,让他好好泡一下。” 宋明轩这时候还在房里准备他最后的几样东西,见杨氏和赵彩凤忽然搬了一个木桶进来,一时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这木桶原是他顾及赵彩凤不能泡澡,所以让李全出去买回来,他自己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天气热,宋明轩平常都是大白天趁着太阳大的时候,把井里的水打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一晒,然后直接冲凉的,如今见她们两人把木桶搬进来,倒是有些奇怪了。 宋明轩才想开口问呢,那边赵彩凤只开口道:“宋大哥,今儿好好泡一个热水澡,放松放松,明儿好下场子啊。” 宋明轩听了这话便觉得耳边一热,他这辈子还当真没享受过泡热水澡的滋味呢。杨氏没来之前,宋明轩经常在小院外头听着赵彩凤在房里传出来的洗澡的水声,杨氏来了之后,因为赵彩凤的手不方便,似乎也有一段日子没有泡澡了。 “不用了,我打一盆热水洗一洗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宋明轩一边推辞一边道。 赵彩凤见他推辞,故意道:“我的肩膀才好一些,就给你把木桶搬回来了,你也好意思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还当真不好意思了起来,杨氏也开口道:“洗一洗吧,就当是讨个好彩头。” 宋明轩见杨氏也这么说,便点头答应了。 赵彩凤去厨房打了热水进来,因为木桶比较大,所以杨氏又去后面烧起了热水来。赵彩凤站在灶头打水,杨氏坐在灶膛前烧水,见了赵彩凤只开口道:“彩凤,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回明轩下场子,不管他中不中,等他回来,你们都把事情办一下吧,你们的事情一天不着落,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心。” 赵彩凤听了杨氏的话,只笑道:“娘,你这是听隔壁余奶奶说了郭老四的事情吧?其实我也听说了,可我私下里想着,宋大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咱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虽然赵彩凤也已经决定要嫁给宋明轩了,可她要嫁给宋明轩的原因,却不是怕他中了举人后改变心意,而是真心的想就这样和宋明轩走一辈子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样的事情听多了,未免也让人有些心寒,我是瞧着明轩长大没错,可到了这京城,见的人多了之后,我才发觉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我听翠芬说,郭老四没中举人之前,对她也是很好的,不然的话,她一个大姑娘,如何会千里迢迢的陪她到京城来,你听娘一句话,早些把事情搬了,也让我们两老早安心。”杨氏只苦口婆心的劝着赵彩凤。 赵彩凤悠悠叹了一口气,这年头书生发达以后的人品可信度还真是低,不然杨氏如何能如此担心?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就算是在现代也是屡见不鲜的,更何况是古代,宋明轩若真是一个有运到的人,被京城的大官选中了当乘龙快婿,那他以后若是中了进士,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二十年对于寿命短暂的古代人来说,相当于半辈子了。 赵彩凤想到这里,反倒是打消了一些想要嫁给宋明轩的念头了,毕竟挡人财路,那也是不道德的……可瞧见杨氏那一脸期盼的样子,还是笑着道:“行吧,那到时候这事情你和宋大娘商量一下,只要宋大哥愿意娶我,那我就嫁他好了。” 杨氏瞧见赵彩凤终于应下了,只笑着道:“瞧你这小样,好像还不愿意似的,你宋大哥难道还配不上你了?” 赵彩凤见杨氏打趣自己,只撇嘴道:“是我觉得我自己配不上宋大哥还不行吗?他都马上要是举人老爷了,我不过就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姑而已。” 杨氏听了赵彩凤这话,以为赵彩凤嫌弃自己的出身,只叹息道:“是我不好,让你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平白要受这么多的苦。” 赵彩凤见杨氏自怨自艾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只忙不急就打了水往外头去了,转身笑道:“我去给宋大哥送水去。” 浴桶里放满了热水,赵彩凤伸手在里头试了一下,正是合适的温度。穷人家也没有屏风挡着,赵彩凤便瞧见宋明轩在床铺上放好了换洗的衣服,只开口道:“宋大哥,水好了,你先洗洗吧。”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瞧见赵彩凤被热水薰得红扑扑的脸颊,便想起当时买浴桶的时候,李全问他双人单人时候的那种尴尬劲儿,脸上就忍不住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赵彩凤见宋明轩忽然就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又想到哪些不该想的地方了,只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口道:“你快洗吧,我先出去了。” 宋明轩目送着赵彩凤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了勾,脱下衣服在浴桶里泡起了澡来。 温热的水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浸泡在里头,怪不得赵彩凤喜欢泡澡呢,这真是一个驱除疲劳的好办法。宋明轩只稍稍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放松的一刻。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宋明轩这才泡好了澡,神清气爽的从房里出来,赵彩凤这会儿正安安静静的在葡萄架下头做针线,瞧见宋明轩出来,只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 宋明轩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在赵彩凤的身边坐了下来,静悄悄的看她缝着衣服,她缝衣服的姿态也从一开始的假装娴熟,到现在真正的娴熟了起来。 赵彩凤见宋明轩没说话,便扭头跟他聊了起来。 “宋大哥,明日就要下场子了,你紧张吗?”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可若是说很紧张,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紧张了。当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有些事情,紧张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今夜只如峨眉一样的月色,摇了摇头道:“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虽然成败在此一举,但古人还有一句老话:不以成败论英雄。这一科等了三年,所以不论结果如何,我大概也可以做到不悔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又恢复了他那种惯有的老成的说话口气,也是拿他没办法了,不过这时候的宋明轩,总是充满了一种让人觉得很睿智的感觉,仿佛很多事情他早已洞察清晰,根本不需要赵彩凤再担心了。 赵彩凤只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宋明轩,终究也再没说什么话,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语仿佛都是多余的,她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而已。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在月色下坐了良久,直到石桌上的蜡烛灭了,杨氏出来喊了两人睡觉。 宋明轩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往房里走了几步,忽然转头看着赵彩凤道:“彩凤,等着我!” 赵彩凤只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等着你金榜题名!” 宋明轩只在内心少少的哀怨了一下,以前赵彩凤瞧着听灵活的,怎么这会儿就一点心有灵犀的感觉也没有了呢?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脸期盼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是说,让你等着我回来娶你!” 赵彩凤这才弄明白他那句等你的意思,原本还想来一句:没考上的话没门儿。可转头想想,这样一来免不了增加他的心里压力,便还是忍了下来。只用稍稍软一点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道:“等你先考出来了再说!” 宋明轩闻言,只微微皱眉,但眸中似乎又有了更加坚定的神色,拢在袖中的拳头也跟着紧了紧,只朝着赵彩凤的方向点了点头。 赵彩凤见宋明轩进了房间,也略略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等宋明轩出了场子她就要嫁了,这还真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情啊…… 十五岁的新娘,月经来潮没两年,身体发育才刚刚开始。赵彩凤只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发顶,心道杨氏不会让她那么早生孩子的吧?不然的话,这次可就真的进了贼窝了。 但让赵彩凤万万没想到的是,杨氏竟然真的有这种想法,杨氏最近发觉自己对钱木匠有些异样,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可一想到自己和钱木匠这样的身份,若是在一起只怕也会惹来不少的闲言碎语。杨氏心里头便觉得,一定是最近在京城太过清闲了才闲出来的,等赵彩凤和宋明轩一成婚,再生一个孩子出来,她当上了姥姥,日子过的忙碌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只怕也就绝了。 ☆、第134章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了。 这讨饭街里头有几户人家养了几只鸡,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打鸣了,平常赵彩凤这个时候是很难醒过来的,总是用被子捂着耳朵再睡一会儿,可今儿一听见鸡叫的声音,就从床上给蹦了起来。赵彩凤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果然见宋明轩早已经整理妥当了,都打算出门了。 赵彩凤心里便不由有些生气,虽然知道宋明轩是一片好意,不想让她跟着自己跑这么一趟,可一想到这么重要的日子,要是自己不亲自送宋明轩过去的话,一定成为一生的遗憾的!宋明轩如何知道,作为一个参加过高考的现代人,对于送考这件事的执着呢! 杨氏从灶房里出来,见赵彩凤也起来了,只开口道:“彩凤你也起来啦,正好正好,喝一碗热小米粥,我做了鸡蛋饼,我们一起送明轩过去。”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去院外洗漱,杨氏这时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往外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瞧见钱木匠的人影,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这时候吕家老两口正好推着豆浆摊子往外头去,见杨氏开了门,只招呼道:“彩凤她娘,今儿宋秀才是要去下场子去了吧?” 杨氏只点头道:“正是呢,才起来,吃过东西就要出发了,也不知道今儿贡院门口会是个什么光景,少不得早一点去才行了。” 赵彩凤这时候已经洗好了脸,坐下来喝起了小米粥,宋明轩也坐在那边安安静静的吃东西,放满了东西的书篓搁在一旁的地上,里面的东西装得满满当当的,倒是像极了要外出多日的人。 吃过了早餐,宋明轩便背起了东西,打算出门了,杨氏只把围裙下了,急忙跟上了道:“我跟你们一起去,这一路上我不放心。” 赵彩凤只开口道:“娘你还是在家呆着吧,小蝶还没睡醒,一会儿醒了见不着你,又该哭了。” 杨氏只还是不放心,又道:“我把小蝶抱去余奶奶家去,让余奶奶照看半日吧。” 赵彩凤见杨氏坚持,便也应了下来,杨氏只把还没睡醒的赵彩蝶抱去交代给了余奶奶。正巧余奶奶家那两个孩子也没睡醒呢,三个孩子就一同在炕上睡着。 余奶奶瞧着赵彩蝶那可爱的样子,心里只忍不住的喜欢,只想要了过来给涵哥儿做媳妇,可就怕杨氏不答应,所以一直都忍着呢!见杨氏把赵彩凤送来照看,心中只欢喜还来不及,只巴望着几个孩子玩熟悉了,从小自己就看对眼了,也就省得他们当长辈的多口舌了。 宋明轩背着书篓,杨氏帮他拎着烧火的小煤炉,赵彩凤把宋明轩带着换洗衣服的包裹背在身上,三人一行出了巷口。 这时候时辰尚早,几家摊子都刚出来开早市,客人都还没来呢,见杨氏他们出来,只纷纷拿了自家的东西送他们,有送烧饼的、送包子的、还有送窝窝头的。 杨氏一路谢着收了好些东西,等过了摊子的时候,才瞧见有一个魁梧健硕的身影,正站在巷子的背面,瞧见宋明轩他们过来,才稍稍露出半个身子,正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的钱木匠。 杨氏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一阵感激。钱木匠见他们来了,只从墙后面闪了出来,迎上去对宋明轩道:“来,身上的东西我先给你背着。” 宋明轩只不好意思的推脱了几句,钱木匠便笑着道:“你要逞能那我可不管了,一会儿要是背累了,考不上举人,连累彩凤当不成举人太太,那我可不饶你!” 宋明轩听了这句打趣的话,只就乖乖的把背后的东西让给钱木匠背了。 钱木匠身材魁梧,以前又是习惯了背着自己那些做木工的行头到处走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只伸手在后背掂了掂道:“还行,算不上太重!” 赵彩凤想起方才宋明轩蹲下把这些东西背起来时候那面部扭曲的表情,只低头笑了笑,宋明轩便觉得脸上**辣的。 从讨饭街到贡院的路并不远,但走路还是要小半个时辰,一路上到处都有送考的人群,动不动就是全家出动的。 不过姑娘家出来送考的还在少数,京城大多数的姑娘都是不抛头露面的。况且也没有多少姑娘会来送考,这若是送自己的兄弟来考试,也犯不着。送自己未来的相公,这还没过门呢,也轮不到。 所以像赵彩凤这样没过门的姑娘出来送考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过了门的小媳妇,条件好的坐着马车来,条件不好的,便只像赵彩凤他们一样,踏着自家十一路来了。 越靠近贡院,人群就越多。宋明轩自认今天起的很早,就是为了能早些过来,省得和上次一样,人都快被挤成肉饼一样,可万万没想到,时隔三年,秋试的盛况更比三年前还厉害了几分。 杨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只小心翼翼的跟在赵彩凤的身边,瞧见身旁有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人家过去,只小声问道:“彩凤,那人挑着担子往里头去是做什么的?难道这贡院里头还可以做生意不成?” 宋明轩见了,只开口道:“大婶,他也是这一届的考生,上次赶考我遇上过,平常在京城做卖泥人的生意,我去年听说,他这都在京城考了五六届了。” 杨氏一听,顿时都吓傻了,只盯着那挑担子的佝偻身形又看了几眼,开口道:“他这把年纪,便是考中了,朝廷还会让他做官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宋明轩给难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这个时候,忽然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的声音,宋明轩只回过头,瞧见刘八顺和王彬身后各跟着一个书童,也一路往这边来,见了宋明轩只先作了揖,开口道:“外头的路都堵住了,车子进不来,我便让我娘他们在外面等着,让这两个书童跟着进来了。” 第60节 宋明轩只邀了刘八顺他们一起往里头走,“这会儿人多,是进不来,每年因为送考挤丢的人都不是少数,你们大家都跟紧一点。” 赵彩凤垫着脚跟四处张望了一圈,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头,各处的角落里也站着送考的人群,三五个一群的,年轻的小媳妇偷偷拿帕子压着眼角,只劝着自己的相公进去后好好加油,争取一举高中,让她也有个举人太太当当。 赵彩凤这时候心情倒是淡定了几分,这会儿说再多的话,似乎也没什么用了。宋明轩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一科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完全清楚。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给收回了,继续跟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人群一路往贡院那边挤进去。 现代高考的时候,考点门口都要搞车辆管制,古代虽然没有车辆管制这一说,但也差不多了,送考的马车都在外面,里头基本就进不来了。 赵彩凤又不死心的踮起脚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宋明轩说的卖馍的小摊贩了。只见那个小贩挑着两箩筐的馍馍,站在马路对面的一小块地方,周围挤满了贫寒的学子,几个人正争相递钱进去。 小贩用绳子把馍串成十个一串,二十文一串,一般的穷秀才只过来买上三串,就够吃上九天的了。 赵彩凤见了,只忙不迭也挤了过去,虽然他们准备了足够的东西让宋明轩在里头吃,可想起宋明轩对这个馍的执着,赵彩凤就忍不住再宠他一回了,反正也算什么贵东西,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赵彩凤伸手拉着宋明轩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那边卖馍馍的小贩,笑着道:“宋大哥,咱过去买几个去!” 宋明轩一看别人一买就是一串,只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要不了这么多的。” 赵彩凤哪里肯听他的,从荷包里数了二十个铜板,正要递过去买呢,宋明轩只伸手拉住了她道:“别买了,这么多我吃不下的,一会儿还耽误进场子的时间,这么大的馍馍都不让进的,都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可不耽误人。” 赵彩凤这才想起来,怪不得昨天下午,宋明轩一个人拿着个刀子在院子里切着糕打包呢,原来他是进过一回场子,知道这里头的规矩了。 赵彩凤瞧了一眼那摊子上的馍馍,看着好像也挺容易做的样子,只笑着道:“那等你出来,我做给你吃好了!”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拉着赵彩凤又走到杨氏和钱木匠的身边。赵彩凤这才发现,宋明轩握这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赵彩凤的手指在宋明轩的掌心轻轻的挠了两下,宋明轩只扭头看了她一眼,赵彩凤扬了扬下巴,指着不远处贡院门口高悬着的“贡院”两个赤金大字,开口道:“宋大哥,考场到了,我们就送你到这里了。” 宋明轩顺着赵彩凤的视线往那两个大字看过去,三年前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般人山人海,可这里头却没有一个人是来送自己的,他孤零零的走进人头济济的考场,那次考试对于宋明轩来说,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磨难,可是这一次,他却有着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仿佛里面等着他的,是鲜花铺就的青云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完了,加更个一章吧…………咳咳咳,来不及写了 ☆、第135章 三人目送着宋明轩,背着书篓走到查验的侍卫跟前,忽然排在宋明轩前面的那个考生被人用手一推,从队伍中被驱赶了出来。 几个人见了,顿时都吓出一声冷汗来。外头考生还排着队,大家伸着脖子看热闹,只听那个考生哭着求饶道:“官爷,求您放我进去吧,这不是作弊的东西,这是东大街当铺的当票,我前两天银子不凑手,才去当了点东西,忘了把当票收起来了。” 那查验的侍卫黑着一张脸,正眼都不瞧那人一眼,只接着开始查下一个人的东西,冷冷道:“我们不识字,只是上头交代了,只要有字的东西,一律都不准带进去,谁要是身上有有字的东西,直接取消进场子的资格,你们后面的都听着点,别一会儿搜出什么来,那可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听了这话,后面排队的考生也急忙就开始翻自己的书篓子,生怕留下什么纸条来,断送了这三年一次的资格。 那穿着布衣的考生听那侍卫说概不通融,只急的出汗如浆,一个劲跪在地上磕头,但哪里有什么用处,站在里头监考的人早已经看着不耐烦了,只吩咐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卫道:“把他拉远一点儿,省得影响他人。” 那两个侍卫便奉命前去拉人,只是还没弯下腰拉住那人,那人居然就爬了起来,只不顾门口拦着的几个侍卫,狠下心往考场里头冲了进去。 几个侍卫瞧见这个光景,也都紧张了起来,握着手中的长矛在跟前一挡住,那锋利的刀刃就戳进了那书生的腹中,一瞬间血流如注。 人群中顿时爆出几声尖叫来。杨氏吓得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拉着赵彩凤的手道:“彩凤……那……那书生会死吗?” □□从那书生的腹中拔了出来,贡院门口血流如注,赵彩凤只稍稍瞥了一眼,以自己的专业知识判断,他是必死无疑了。 宋明轩蹙着眉头看着那人圆瞪着的死不瞑目的双眼,只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里面看门的那人只开口道:“那位考生,你要做什么?” 宋明轩只拱了拱手,坦诚开口道:“晚生上一届赶考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位仁兄,想他把当票放在身上也是一时糊涂,虽然冲撞考场,可毕竟也是一时情急晚生想送他一程,也好让他死后瞑目。” 方才那一幕事出突然,可对于侍卫来说,也是职责所在,那守门官心里也对那考生有几分亏欠,只开口道:“你去吧!” 宋明轩上前,跪下来向那死去的书生磕了几个响头,郑重其事的开口道:“这位仁兄,今生无缘金榜题名,愿你来世能蟾宫折桂!” 宋明轩说完,只伸手按住了那人圆瞪的双眼,轻轻的抚了下去,等他的手拿开时,那人已经安静的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刚才的痛苦已经与他无关。 赵彩凤只略略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这宋明轩也是大胆,这时候还充什么好人,遇到这种事情得远远的躲着才行啊!没瞧见别人都一脸麻木的往里头去了,就他老实! 赵彩凤一边暗骂宋明轩,可心里头却还是忍不住想到,若是这宋明轩就真的和其他人一样,这般麻木不仁,那他又如何配得上自己的喜欢呢?赵彩凤想到这里,脸上就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时候前面的侍卫已经查好了宋明轩的东西,宋明轩重新背起了书篓子,转身正瞧见赵彩凤对他微笑的表情,两人隔着攒动的人头对视了一眼,赵彩凤只伸出手,朝着宋明轩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宋明轩只觉得心头一热,拢在袖中的拳头又紧了紧,朝着赵彩凤深深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考场。 赵彩凤一直目送宋明轩离开自己的视线,心里却莫名涌起了一种失落感,带着几分不安和后怕。 就在刚才,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虽然她没有经历过科举考试,可以前看古人写过的书,多少也记载着科举的残酷,但那些书里的记载,却远远没有站在当场,身临其境的感受真切。 杨氏这会儿还没有会过神来,见宋明轩终于进去了,口中只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来来回回的,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 钱木匠瞧着她们母女俩呆呆傻傻的样子,只忍不住劝慰道:“彩凤,明轩他已经进去了,我们回去吧,等九天后再来好了。” 赵彩凤这会儿才算回过了神,只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去吧,只怕九天后,店铺都装修的差不多了,要是能赶在宋大哥出场子的时候把店开起来,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赵彩凤一这么想,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只跟着杨氏和钱木匠往贡院外头的街上去了。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人太多,赵彩凤也没太在意,这时候忽然就瞧见路的两边居然等着不少推板车的人,一个个坐在自己的板车上,有的还挂起了油布,像极了驴友要就地驻扎的样子。 赵彩凤这下也有些好奇了,才想过去问几句呢,就瞧见不远处钱喜儿身边的小丫鬟只向她招手道:“赵姑娘,我家姑娘请你过去呢!” 赵彩凤抬起头,才瞧见远处坐在马车里的钱喜儿撩起了帘子往外探头探脑的样子,赵彩凤只和杨氏说了一声,往钱喜儿那边走了过去。 因为这边人多,在外面说话不方便,所以钱喜儿只拉了彩凤上去,问她:“他们都进去了吗?八顺说这边人多,不让我下车送他。” “都进去了。”赵彩凤只回道。 那边李氏又问道:“我方才听见外头有人尖叫,到底是什么事情,吓得我一颗心噗噗的直跳。” 赵彩凤知道李氏和钱喜儿估计也是胆小的,便也不把事情告诉她们了,只淡淡道:“方才有人因为带了一张当票,所以被侍卫拦住,起了一些冲突,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李氏听了,只阖眸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稍稍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我们回去吧,让两个小厮带着车在这边等着吧。” 赵彩凤听了便觉得有些奇怪,只问道:“今儿才开考,怎么就等着了?还得好几天了。” 李氏只蹙眉道:“我也是听别人家说的,说里头赶考的人,未必人人能熬得过去,有些人考了一两天就扛不住了,便会有人把你送出来,若是没有家里人接着,在路边病死的都有,你没瞧见这路两边都等着的人吗?都是在门口等那些考生出来的。当然这九日之中没有出来是最好的,可是等到第九日的时候,能走出来的人就没有几个了,少不得要让人搀扶着出来,可不得赶紧拉着车迎上去。” 赵彩凤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心道原来那些人是做这个的,那这样的话,还当真也要九天不离开这地方守着了,不然你要是刚走开一会儿,自己等着的人被送了出来,岂不是郁闷了? 赵彩凤想了想,觉得李氏说的这很有道理,她们家最好也派一个人过来等着才好呢!不是她不相信宋明轩,只是宋明轩的身体素质,确实还有待提高,万一到了最后几天扛不住,也未必没这个可能。 这边钱喜儿问完了话,赵彩凤便下车去找李氏和钱木匠,把这马路两边等着的人和推车解释了一下,杨氏听了,果然开口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即便没有车,好歹也要派个人等在这边才好,万一明轩这要是提前出来了,没有个人照应怎么办?” 钱木匠立即开口道:“我在这边等着吧,白天人多还好些,以后每天晚上,我就过来这边打个地铺睡下,这要是有什么动静,我也就知道了。” 杨氏听了,越发不好意思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如今这天气已经往秋天走了,这外头打地铺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叔,不然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赵彩凤也觉得钱木匠不合适,他每天店里头干那么多活,晚上还来这边候着,也确实太累了。 赵彩凤只想了想道:“不然这样吧,我一会儿随便找一个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多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帮忙再多照管一个人,反正他们等着也不过就是以防万一,谁都想着能平平安安的考完这九天,大家伙从里面清清醒醒的走出来!” 杨氏见赵彩凤想得这个办法不错,便也答应了下来。赵彩凤走去路边,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有几个人,是广济路上几个秀才合起来请的专门在门口等人的,不拘那几个人谁先倒下了,他就先送了谁回去,然后回来这边继续等着,一直到秋闱结束。 赵彩凤便软磨硬泡的给那人塞了两百文钱,只交代道:若是里头有人喊宋明轩这个名字,务必过去看看,只把人送到讨饭街的巷口,到时候再重谢。 那人觉得自己等一个也是等,等十个也是等,还能多赚银子,便爽快的答应了。赵彩凤又去街边上的馍馍摊子,卖了一串馍馍送给那人当干粮,自己拿了一个下来,打算回去研究到底怎么个做法……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果然加双更可以刺激留言,今天加单更留言就少了一半……你们这群小坏蛋啊~~~ ☆、第136章 送完宋明轩去贡院,几人回家的路上才发现其实这会儿时间还早着呢。赵彩凤想起这有几日没去广济路看看了,便拉着杨氏一起去店里头看一下。 钱木匠做手工活很快,店里需要的桌椅都已经做好了,打磨了一边,上了清漆在后面的小院子里阴干,最近天气好,大中午的太阳大,若是把东西放在外头,就会晒坏,可若是只放在里头,又不容易干,所以钱木匠每天都要把这些东西搬一个来回。 今儿因为送了宋明轩走,他也没时间搞这些,这会子都快日上三竿了,钱木匠便忙不急的就把东西往里头搬去。 杨氏见了,也只上去帮忙,两人在天井里来来回回的走,两人都低着头干活,一副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兴许是两人走路都只看着自己跟前的道儿了,所以冷不防两人手里的长凳就撞到一起了。杨氏只吓得抬起头来,见钱木匠也抬起头憨实的看着自己,似乎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杨氏伸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挽到了耳后,半垂着,带着几分成□□人特有的温婉。杨氏本就生的好看,只是这些年的劳碌已经把她磨砺成了一个操劳的妇人,以前赵老大在的时候,她虽然辛苦,终究还是有着男人的滋润的。可如今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这身上的重担也足以压弯了她细嫩的腰肢,显出几分老态来。 “大嫂,您做的衣服和鞋子都很合适,只是,以后不用给我做了,我一个大老粗的,也穿不惯这细布做的鞋。”钱木匠说着这话,只低下头,把杨氏手里的长凳给拿了过来,自己一个人左右开工的往里头搬过去了。 钱木匠说这话,其实倒不是不喜欢杨氏,只是两个人的身份当真是尴尬的,他虽然当了十几年的鳏夫,可杨氏却也只能算上新寡。他若是这时候就和杨氏有了些什么,难保那些村民还能说出一些更难听的来。所以钱木匠想来想去,这个事情还是算了,他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能因此连累了杨氏。 杨氏手里的长凳被钱木匠抢了过去,只当场就愣了下来,原本面带微笑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起来,过了良久,杨氏才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只委屈的不行,捂着脸颊就从后院里哭着出去了。 杨氏顺着弄堂走了几步,又想起这时候自己从这儿走出去,要是遇见了嘴碎的见自己在哭,越发要添油加醋起来,便只好又回过头去,强忍难受,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折了回去。这时候钱木匠只又从里头出来搬凳子,看见了杨氏红红的眼眶,也愣了一下,随即蹙眉低下头去。 杨氏也是一个爱面子有骨气的,惯做不出热恋贴冷屁股的事情,想着以后两人少不得还是要见面的,若是总这样岂不尴尬,所以只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道:“她叔,你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一双鞋、一件衣服而已,你收了我家老二当徒弟,这谢师的银子,我们还一分没给呢,你若是不嫌弃,就只当是我谢谢你照顾我们老二这么长时间了。” 钱木匠听杨氏这么说,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有些多心了,原本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偏偏自己自作多情了,虽然听了心里头略略有些失落,只还是点头道:“话虽这么说,但要麻烦嫂子,我也过意不去,嫂子你一天到晚也忙的很。” 钱木匠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这院里的东西,只继续道:“不过好在这里的活计我也快做完了,过几天大概就可以回赵家村去了。” 杨氏一听顿时就急了,只开口道:“那怎么行,明轩今儿才进考场,万一中间要是出什么事情,我和彩凤两个女人家要怎么办好呢?”杨氏这话虽然说的不假,可还是透露出几分把钱木匠当当家人的意思,赵彩凤在外头正巧听见了这句话,对杨氏心里头想的事情便一清二楚了。 像杨氏这样的女人,只有把一个男人当成当家人,才会越发的依靠他,指望他。赵彩凤心想,杨氏只怕也没有料到,自己终究是没守住这颗心了。 钱木匠听了,只推脱道:“彩凤这么能干,这边的事情有彩凤在就行了。” 钱木匠这话说的不假,他一个做木工的,既然这店里头的木工都做完了,那当然要回去了,不然他这不明不白的,呆在这儿算什么呢?赵彩凤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这回她当真是想帮杨氏一把,只开口道:“钱大叔,这不活还没做完吗,你就多留几天,俗话说慢工出细活,我方才看了一下,我们这店里头大多数东西都好,只还有一样,只怕你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出来。” 钱木匠听了这话,便问道:“是什么东西?我昨天还对着你给的清单清点过,好像已经不缺什么东西了。”别看钱木匠大老粗一样的人,在这方面他还真是算细心的。 赵彩凤只笑着道:“别的东西是不差什么了,可单单有一样我给忘了,且那样东西,非得等宋大哥考完了,才能让你做出来,这会儿告诉你了,你也做不出来!” 杨氏早就好奇了,只问道:“还有什么东西没做?” 那边钱木匠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了,这店要开起来自然是要一个招牌的,如今名字还没取,我当然做不出这招牌来。” 赵彩凤没料到钱木匠居然猜到了,只笑着道:“正是呢!不过这店是给姥姥和姥爷开的,店名也要让姥姥和姥爷取。” 赵彩凤只想了想,对杨氏道:“娘,这几日宋大哥在里头考试,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你带着彩蝶回一次河桥镇,让姥姥和姥爷收拾收拾,过几天出来开店吧!” 杨氏听了,只点头称是,见钱木匠不坚持走了,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来,只开口道:“那我今儿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儿去驿站看看有没有车回河桥镇去。” 赵彩凤只道:“不用麻烦,我一会儿去一趟刘家,让他们给王二哥留个口信,哪天他回去的时候来我们家带你一程,我也还放心些呢!” 在店里头看过之后,赵彩凤和杨氏回了讨饭街。在讨饭街街口的时候,却看见萧一鸣正和另外一个捕快在追一个抢了东西的小偷。眼看着那个小偷就要跑到赵彩凤跟前了,赵彩凤连忙拉着杨氏往边上闪了一闪,只等那小偷过来的时候,忽然一伸腿,自己绊了一个狗□□。 萧一鸣飞一样的杀过来,拿着绳子娴熟的捆住了那小偷的手,丢给一旁的同伴,这才抬起了头来。 却说离那日从小院里落荒而逃到今天,大约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萧一鸣抓小偷,打坏人,维护京城治安,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每次打算去小院找宋明轩的时候,一想到那人必定是在悬梁苦读,便也就作罢了。今儿正是开考第一天,他们顺天府尹还抽调了不少人去贡院门口维持治安,萧一鸣因为对科举深恶痛绝,所以主动要求不去,只跟着另外几个人在街上闲逛。 时隔半个多月,萧一鸣再抬起头来看见赵彩凤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跟漏了一拍一样,连捆小偷的力气仿佛都比往日小了一些。 “小赵,好巧啊,你这是送你相公去考场?”萧一鸣站起来,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萧一鸣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是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还没过明路,就越想着要提及这件事情,仿佛是故意要把这事情坐实了,自己就能好受些了。 若是放在以前,赵彩凤肯定先会撇清一下自己和宋明轩的关系,然后在切入正题,可自从赵彩凤已经答应了宋明轩娶亲的事情,便也不开始纠结这些了,只点了点头道:“是呢,刚刚送去贡院了,回来的时候还去店里头瞧了一眼,我一直想谢谢你来着,可最近太忙,就耽误了,听说前几日是你家大侄儿的百岁宴,一定很热闹吧?”赵彩凤觉得这样站着挺尴尬的,所以只随便扯了些事情闲聊了起来。 萧一鸣没想到赵彩凤居然默默的关注着自己家的事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脸上不由就笑了一下,“原来你还知道我家的事情啊?” 萧一鸣长的严肃,笑起来的时候颇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看着有几分滑稽,赵彩凤便忍不住笑了下,只开口道:“我听程姑娘说的。” 第61节 萧一鸣听了这话,顿时一双眉毛又拧了起来,表情只凝固到了冰点。 原来这几日,因为萧一鸣不考科举了,萧夫人也拿他没辙了,就开始给他张罗起了终身大事来,萧夫人亲自选了几个自己满意的闺秀名单,让萧一鸣瞧一瞧,而那程兰芝正好就是这名单中的一人。那天自己差点掉茅坑的事情,就是被这个大嘴巴弄的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了,一想到要跟这样的大嘴巴过一辈子,萧一鸣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搞定了…… ☆、第137章 杨氏对萧一鸣一直很有好感,可她也单纯的以为,萧一鸣不过就是宋明轩在书院里面认识的同学而已,所以对萧一鸣的慷慨相助,也很是感激,见他已经把小偷抓到手了,便好客道:“萧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到家里坐一会儿,顺便喝一口凉茶吧,这大太阳底下,晒得怪热的。” 赵彩凤瞧着萧一鸣那张原本称得上白皙的脸颊也变成了小麦色,见杨氏既然请了他上门,自己倒是不好意思推他出去,便只跟着道:“萧公子如果不客气,就进来坐坐吧。” 萧一鸣原本是打算客气一下的,可见赵彩凤也这么说,顿时就有些害羞了起来,只开口道:“那要不然,就进去坐一会儿,走了一早上了,也确实累了。” 赵彩凤只稍稍的瞥了萧一鸣一眼,心道我们都贡院走了一个来回了,也没喊累呢。 进了小院,杨氏从灶房里倒了一碗凉茶出来,然后去隔壁接了赵彩蝶回来。 正巧今儿余嫂子上晚班,这会儿还在家里头没出门,就坐在门口洗衣服,见杨氏带着萧一鸣进去了,便喊住了杨氏,略带着好奇问道:“大嫂子,方才进去的那小爷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瞧见过?” 杨氏知道余家媳妇在宝育堂打工,眼界也比一般人高一些,见她问起这个,也没瞒着,只开口道:“说起来他可是有些来头的,是萧将军家的三少爷,还是明轩有能耐,认识这样的朋友,我家广济路上的那个门面,就是他帮忙弄的。这位萧公子真是人又和气,性情又好!” 余家媳妇只稍稍往里头瞅了一眼,拉着杨氏坐下道:“那今天宋秀才下场子去了,他到你们家来做什么?” 杨氏便笑道:“他正好在门口巡逻,我就喊他进来喝一口茶罢了,还能有什么!”杨氏说完,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边余家媳妇只朝着杨氏使了一个眼色,凑上去小声道:“大嫂,你家彩凤可是个好模样啊,如今她和宋秀才还没过明路了,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冲着你们彩凤来的?” 余家媳妇在宝育堂上班,见惯了那些各式各样的八卦,大户人家好看的小丫鬟,没几个能逃得出少爷们的手掌心,便是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公子哥,谁心里不惦记着一两个俏丫鬟呢? 她方才冷眼瞧着萧一鸣跟在赵彩凤身后那热络的眼神,早就猜测出了一二,见杨氏还没反应过来,只接着道:“这萧公子若是真的和宋秀才关系好,直接给了银子资助宋秀才考科举也就得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还给你们弄一间店面出来,嫂子你不在京城不知道,广济路上的那么大的门面,一个月少说也要五六两银子的,他收你们多少钱?” 杨氏只暗暗思考了片刻,才想起来这门面非但没付银子,萧一鸣还反过来给了他们一百两作为本钱,她们实在是做了一趟无本生意。杨氏停到这里,也有些慌了,也不着急进去抱赵彩蝶,只往自己家小院里瞧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便蹲下来请教余家媳妇。 “大妹子,你这么说我可真有些慌了,上次我家彩凤出事的时候,还是他帮我把人给找回来的,后来又来来回回送了几次东西,我原本只当他是看在明轩的面子上,难道不是吗?” 余家媳妇只急得叹气:“大嫂子,这世上去哪里找你这么实诚的人啊?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人吗?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再说你家那秀才,就算这次考中了,那也不过就是个举人而已,值得一个将军将的少爷对他这样上心吗?依我看,这萧公子八成是在打你们家彩凤的主意!” 杨氏一听,只一拍大腿道:“哎呀,那可不行,那我把他带回家,岂不是把彩凤往贼窝里头推了。” 杨氏说完,只忙就站了起来,连赵彩蝶也顾不着去抱回家了,只先回自己家去看去了。 余家媳妇只喊了她一声,见杨氏已经走远了,这才嘀咕道:“这赵大嫂也真够有意思的,她家彩凤都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什么往贼窝里推?那将军府能是贼窝吗?那可是一个黄金屋啊……” 却说萧一鸣跟着赵彩凤进了小院,一口气把杨氏送上去的凉茶喝了一个底朝天。赵彩凤并没有打算搭理他,可也不能把他当空气,况且萧一鸣对他们确实也多有帮助,这些待人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不然杨氏一会儿见了,准又要数落自己不懂礼数看。 赵彩凤见萧一鸣一碗茶已经见底,便上前问道:“我再去给你沏一壶茶吧,我家也没有什么好茶,上回刘公子带过来的茶,宋大哥说是挺好喝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喝那个吧。” 萧一鸣心道刘八顺也挺会献殷勤的,茶叶都送给了过来,便点头道:“那就喝那个茶吧,其实我什么茶都喝的。” 赵彩凤进去沏了茶出来,萧一鸣就着喝了一口,只开口道:“这太平猴魁,确实新鲜的很,不过若论味道,就有些淡了,还是西湖龙井上呈。” 赵彩凤听他这两句话,就知道方才他说的那句:其实我什么茶都喝,多半是在骗人!口味明明很刁钻的。 赵彩凤只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萧一鸣抬起头瞧见赵彩凤那不咸不淡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尴尬了,只又没话找话道:“啊……那个……这……宋兄今天不在家啊!” 赵彩凤低头睨了宋明轩一眼,笑道:“萧公子,您没事吧,今儿是秋闱第一天,宋大哥当然不在家了,你不能因为自己不考科举了,就连考科举的日子也给忘了吧。” 萧一鸣听了这话,只觉得牙龈都酸了起来,他是究竟脑子有多笨,居然还问这个。萧一鸣只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问:“广济路上那铺子,装修的如何了?前几天我路过那边,瞧见里面有木匠正在做木工,瞧着应该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开业,我好去捧场。” 赵彩凤听了这话,还觉得靠谱一些,只想了想道:“三十文钱一碗的面条,你捧不捧场倒也无所谓的,不过你要是穿着这身捕快的衣服进去,那那条路上的小混混应该也不敢去我们店里头捣乱了,所以,你还是来吧!” 萧一鸣闻言,只瞪大了眸子问道:“谁敢去咱们的店捣乱,我拧了他脖子!”萧一鸣这话才说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虽然这店确实是两家一起投资开的,但用上了咱们,就觉得有些变味了。萧一鸣见赵彩凤又用带着几分戒备的神情看着自己,越发就觉得有些尴尬了,只站起来道:“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先告辞了!” 赵彩凤听他说要走了,也只开口道:“那我就不送了,你路上慢走,下次追小偷用不着跑这么快的,小心再掉茅坑!” 赵彩凤其实也就是好心提醒一句,可谁知道偏又触及了萧一鸣的痛处,只声色俱厉、咬牙切齿恨恨道:“那程四到底死不是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乱说呢!” 赵彩凤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只连忙捂住了道:“哎,你别生气,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再说了,女孩子才喜欢八卦吗,男孩子谁会说这些,你快别生气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为了芝麻大一点的事情生气呢?” 萧一鸣原本在气头上,恨不得马上就跑去程家把程兰芝给教训一顿,反正他和程兰芝从小玩到大,小时候从来都没想过她会是个姑娘的,如今也是长大了以后,才渐渐疏远的,可这程兰芝这张大嘴巴,小时候专门打小报告!长大了还这么八卦,这让他如何招架的住啊! 萧一鸣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决定今天晚上回去之后,首先要把程兰芝的名字从他娘的脑子里去掉,他这辈子就是娶不上老婆,也绝对不能娶这样一个姑娘进门的。 萧一鸣想到这里,只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彩凤,见她穿着素色的杭州裙子,很显然今儿为了送宋明轩去考场,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只是她的头上却简单了连最朴素的簪子都没有一根,着实让人看着很心疼。 萧一鸣家中虽然没有妹子,可赵家却有几个小侄女,几个丫头只要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攀比谁的衣服好看,就是攀比谁的发簪精致,从来都是这样。就连自己府上的小丫鬟,手上就算没几个银子,也都把自己弄的漂漂亮亮的,哪里有一个是像赵彩凤这样,真正的荆钗布裙的。 一想起这些,萧一鸣便又忍不住多看了赵彩凤一眼,这时候杨氏正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回来,差点儿和萧一鸣撞了个正着,杨氏见萧一鸣这是要走的样子,也一改方才对他热络的表情,只尴尬笑道:“萧公子这是要走啦,那我们就不送了啊。” 萧一鸣见杨氏这忽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样的态度,就越发郁闷了。 杨氏瞧着萧一鸣走了,只往外头看了一眼,稍稍把门关上了,这才进来。 ☆、第138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好了,下一章是加更章节,然后最后两章为明天的防盗章,可以明天买,么么哒~~~ 赵彩凤倒了方才沏给萧一鸣的茶喝了一口,赵彩凤虽然前世也不喝绿茶,但是茶得好坏也是喝得出来的。再说,刘八顺特意带过来送人的茶,怎么可能差到哪儿去呢。 赵彩凤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口齿留香,连自己这个不爱喝茶的人都觉得好喝的茶,萧一鸣还觉得一般般,看来即便他有一颗怜贫之心,可这身体上娇养出来的习惯,也是改不掉的,这大概就是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别吧。 赵彩凤想到这里,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边杨氏见了,只神色匆匆的上前问道:“彩凤,你没事吧?” 赵彩凤哪里有什么事,不过瞧着杨氏这个模样,倒像是有事的模样,便问道:“我没事啊,娘你有事吗?不是说去抱彩蝶回来吗?怎么没回来?” 杨氏瞧着赵彩凤似乎真的没什么事情,只松了一口气,尴尬道:“我能有啥事儿呢,这不彩蝶还在里头跟涵哥儿他们玩,我就先回来做个午饭,省得带着她也忙不开。” 杨氏说着,只觉得有几分心虚,往后头灶房里去了。 赵彩凤见杨氏走了,也没喊着她,她今儿起的太早了,这会儿太阳底下一晒就觉得困的很,便打算回房补个觉。 赵彩凤睡到了床上,却又睡不着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宋明轩,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了?这么大的太阳,要是晒上一天,第二天也得脱一层皮了,更别说连着晒上九天。赵彩凤想着想着,就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却说宋明轩进了号子,也是跟以前一样,两眼一抹黑,只跟着人群一味往里头走,他身上带着不少东西,人多又挤,不一会儿就挤出一身汗来。一开始他还跟着刘八顺一起,到后来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领试卷,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往发试卷的地方挤了过去。 宋明轩这还算是有点经验的,上一次赶考他也是听了这喊声就挤过去领试卷,可那时候他才十五岁,细胳膊细腿的,在人群中被挤来压去的,这大热天一股子的汗味混在在一起,加上他早上吃的不好,顿时就恶心的想要吐了。 所以这次他故意不挤进去,等着人群稍微散开一些了,顺着人流往里头去。第一场考的是八股文,不过就是一千来字,若是发挥好,不消一夜也能写好的,所以宋明轩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他在人群中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被挤在前头的刘八顺,只向他招了招手。刘八顺见宋明轩在后面,便停下来等他,一个不留神,和自己一起进来的王彬又走散了。 考棚里的号舍是按照每个每个考生的生源地来分的,宋明轩和刘八顺他们都是河桥镇来的,只都分在差不多的地方。宋明轩只领了考卷,背着身上的书篓子,带着刘八顺和王彬一起去找号舍。 进了号舍刘八顺也开始傻眼了,这长长的巷子,一眼看不到边的号舍,让人心里直发怵,还当真和宋明轩那日在玉山书院说的一样,但凡是胖一点的人,都要横着从巷子里走进去。 宋明轩带着刘八顺和王彬到了他们的号排前,刘八顺看了一眼自己的谍谱,并不在宋明轩一起,倒是王彬和宋明轩是同村人,因此在一条号舍里头。 宋明轩便先送了刘八顺过去,只把一应的东西都替他打点好了,这才小声嘱咐道:“刘兄弟,我和王兄就在你前面一排,若是出什么事情,只管喊一声,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刘八顺这时候早已经紧张的脚底打飘了,他头一回下场子,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场面,可还是应验了那句话:想象太丰满,现实太骨干。 刘八顺把考题板架好了,宋明轩在外头替他遮起了雨布,挡着头上**辣的太阳,刘八顺扫了一眼那号子里头乱七八糟的蜘蛛网和半个废弃的鸟巢,呆愣愣的坐了下来。他一辈子没想到,原来秋闱会是这样的! 刘八顺见宋明轩帮他打理好了,便只起身送他出去,宋明轩这才背上了自己的书篓子,急急忙忙回到了自己的号舍,待刚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安顿下来,看管这一条号舍的考官就在号子的巷口敲起了锣鼓,正式锁上了号门,开始了长达两天一夜的考试。 宋明轩这次运气不错,号子的位置在最门口的地方,并不是在最顶头。上回考科举的时候,宋明轩的号舍在巷子的最里头,边上就是粪号,虽然他肚子不舒服倒是方便了他去里面出恭,可那臭气熏天的气味,当真是把他所有做题的思路都薰的丁点儿也不剩。更郁闷的是,但凡有人去他隔壁出恭,宋明轩只要听见了那些噗噜噜,酷啦啦的声音,自己的肚子就忍不住又疼了起来,足足折腾了几天几夜! 宋明轩想起上一次的遭遇,还有些后怕的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卷子一早就领了过来,可他这时候倒是不着急答题,时间还早,他只把放在书篓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安置好了,这才把考题板隔上了,打开卷子看了起来。 不过这次宋明轩再来考试,却也有不如上次的地方,比如上次他才年方十五,个字很矮,压根就碰不到这号舍的顶头,可这一次宋明轩却只能弯腰答题了。稍稍弓了一会儿身子,宋明轩便觉得脖子酸得厉害,只蹲下来,上下左右的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太阳从东边一直绕到西边。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是吃饱喝足的过来的,并没有多少人生火做饭。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大家伙都拿着家伙开始做起饭来了,宋明轩把早上吃剩下的煮鸡蛋热了热,又蒸上了一块香喷喷的桂花糕,美美的吃上了一顿。 也就几个考生懒的生火做饭,就直接拿起挂在脖子里的馍馍,咬上了几口,就着水囊里的水,梗着脖子硬是把馍馍给咽了下去。 宋明轩见了,就有一种似乎快要被噎死的错觉,只觉得连自己的胃都隐隐作痛了起来…… 大家吃过了晚饭,各自点起了蜡烛,因为宋明轩在最外头,所以门口有一盏很明亮的号灯,他都不需要点蜡烛,就可以看清楚自己写下的字。这个时候也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埋头用功了起来。 第一天基本上都是在审题,很少有人开始往卷子上誊写,宋明轩只把细细的把这么多年学过的东西都想了一遍,觉得已经有些胸有沉竹了,这才阖上了卷子。 这时候考场里已经响起了打更的声音,都已经不早了,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宋明轩翻开书篓子,把赵彩凤为他整理的耳塞和眼罩拿了出来,把东西往地上角落里放好了,只侧身坐上了答题板,靠在墙上睡起了觉来。 这样睡觉其实并不怎么能睡着,但宋明轩一想起过后几日还要熬下去,便觉得不睡又不行,只站起来,点了火折子,去书篓子里头找了那个福袋出来,从里头拿了安睡丸出来,吃了一颗。 不过半盏茶的时候,宋明轩果然就睡着了。 不过赵彩凤在家里,虽然睡着床,却并没有比宋明轩睡得安稳几分。这两天虽然白天很热,但是毕竟入了秋,晚上还是有些凉意,也不知道宋明轩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找一件衣服自己盖一下? 赵彩凤想到这里,越发就睡不着了起来,便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气,走到客堂里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原来住的房间里布帘挽着,里头黑漆漆一片,空无一人。 赵彩凤只点了一个油盏,往里头走了进去,在宋明轩的书桌前坐了下来。 宋明轩虽然穷苦,但是个人习惯却很好,书桌上整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赵彩凤便手拿起一本书来,瞧见里头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虽然是繁体的,可赵彩凤却还是认得。 彩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赵彩凤微微一笑,把纸条又夹到书里,翻了两页又看见一张纸条,上头写的是一首五言短诗歌:“此去名利场,但求青云路;只恐天弄人,不待及第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赵彩凤看着手里这薄薄的纸片,饶是自己古文学的不好,但这几句简单直白的诗句,她还是看得懂的。 这是宋明轩留给她的诗,告诉她,自己去求青云之路,就是怕天意弄人,没办法等到及第这一天,如果自己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如果自己死了,必定生生世世想着赵彩凤,只要能活着回来,那必定要娶你为妻! 赵彩凤一时已是泪如雨下,眼泪滴到这染墨的宣纸上头,片刻间就染出了一团黑色的墨迹来。赵彩凤只慌忙就擦了擦眼泪,手指微微颤抖着,把这纸条又夹回到书里头。 ☆、第139章 其实宋明轩在写这首是的时候,心里却是也是充满了忐忑的。对于别人来说,科举之路虽然残酷,但大不了就不考了,在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大多数的考生都是以保命为先的。可宋明轩这次却是卯足了劲,非要一雪前耻,打算交出一张让人满意的答卷。他迫切希望自己能中举人,因为他迫切想改变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他想担负起一个男人应该担负的,而这一切,只能靠他手中的这支笔。 赵彩凤将宋明轩读过的书抱在手中,抬起头看着窗外那一轮峨眉弯月,脸上的泪痕已干,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宋明轩大概是从来没想过要亲手把这些交给赵彩凤的吧,他可想的真周密啊!若是宋明轩真的在考场里头真的出了些什么事情,她们整理他东西的时候,必然也会看见这里头的纸条,只是现在,赵彩凤早看见了几日而已。 赵彩凤想到这里,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宋明轩迂腐!不过就是去考个试而已嘛,用得着这样像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的,还偷偷写个遗言。不过这样闷骚的性格,才是真正的宋明轩吧! 赵彩凤只又把那纸条从书中拿了出来,出门打了水,碾了一点儿墨,拿笔蘸饱了墨水,在这小诗的下方,写了已阅两个字。赵彩凤倒是很想看看,宋明轩回来时候发见这东西已经被赵彩凤看见了,会是什么样一个表情? 却说宋明轩吃了一颗安神丸,倒是一夜睡的安稳。到了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巷子里生活做早餐了。很多考生在家里头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为了出来考试,可能现学了一下生火,可是技术不过关,弄的整个巷子里烟熏火燎的。幸好宋明轩这次的号舍在门口,倒是没有被薰到。 考试的时候考生之间不能交谈,因为每条巷子里都会有巡考人员监督,但是允许考生自说自话,所以有的考生一边答题,一边还在嘴里唧唧歪歪的,这时候赵彩凤给宋明轩准备的耳塞就起了大作用。 昨天花了一天的时间审题,到了今日下午就可以开始写起来,入夜写完一遍草稿,第二天白天誊写好了,就可以交卷,剩下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的考试。 宋明轩不紧不慢磨着墨水,伸手往笔筒里面摸出几支毛笔,摊开掌心的时候就瞧见了赵彩凤给她做的那支胎发笔。说实话这笔的做工真是的够粗糙的,宋明轩在家里写过几次,墨水一蘸多,上面的胎发笔头就会掉下来,实用性真的是有待改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明轩还是把这支笔给带了进来,好像只要多看几眼,自己就会跟着交好运一般。 宋明轩拿起这支笔,蘸饱了墨水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写的是彩凤两个字。宋明轩只忍不住笑了笑,收起笔来,重新拿了一支小号狼嚎笔,略略弓背,低着头开始答卷。 约莫写了有大半个时辰,太阳也越来越拉了,宋明轩出门把油布挂起来,就瞧见已有巡考的兵丁拖着口吐白沫的人从巷子里出来。因为巷子太窄,三个人根本无法并排走路,所以只有一个人先背着,另一个人从后面推着往前,等过一段,两人再轮换一下。 第62节 上一次他的考舍在最里头的粪号边上,倒是没见到什么人从他眼前这样过去,这会儿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宋明轩努力不去想那人苍白的脸色,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写了起来。 这一写简直就是浑然忘我,等宋明轩放下笔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午时,这时候巷子里到处都是烧饭的香味,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不知道带了多少的研制好的鸡鸭鱼肉,炖成肉汤真的是让人口水直咽。宋明轩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道这要是一个穷秀才在边上,光被这香味薰的怕就只会咽口水了,连答题都不会了。 幸好宋明轩的行李里头并不缺这些,赵彩凤给他放了一大块的腌肉条的,进来的时候被兵丁们戳出了好多窟窿,看着有些难看,但还是能吃的。宋明轩从上面切了一条肉下来,放在蒸笼里头蒸着,下面的窝里烧上热水,把桂花糕碾碎放进去,做成一碗迷糊。他向来不挑食,觉得这样就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了。 第一天和第二天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宋明轩这条巷子里连续被拉出去了三个人。宋明轩这时候再看看赵彩凤给他准备的福袋,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福袋了。睡不着可以吃安神丸,有蚊虫蛇蚁可以薰香囊,胃了难受可以吃健胃消食丸,太热头昏的时候来一颗提神醒脑丸。 宋明轩觉得自己犹如神助一样,直到第三天还是精神奕奕的,除了下巴颏上的胡渣有些长了一往外,他用洗脸盆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第三天就发现自己成了牛鬼蛇神的样子。 且说赵彩凤这两日也没有闲着,第二天下午靠晚的时候还去了一次贡院,给那在外面守着的汉子送了一些吃的,只嘱咐他好好盯着,千万别睡过去了。 那汉子见赵彩凤这精明健谈的样子,只跟她聊了起来道:“小媳妇,我告诉你,你找我那可真是你有眼光了,上一科我等的那几个人里头,就有一个中了解元的,就因为我有这名声,所以这次广济路上着几个人都专门送银子过来,请我守着,说我是个有运道的。” 那汉子在这边守了两夜,也不知道那一顿吃了韭菜盒子,一开口一股子味道把赵彩凤薰得都有些晕了,只笑着道:“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了,回头我家这个若是也中了,那你的名声就更响亮了!” 那汉子只嘿嘿笑了几声,紧接着小声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考科举哪里有这么容易,我在这儿收了十几年了,也才上一科守到一个解元,之前那些年,连个举人都没中过,我守春闱也守了那么多年了,连个进士也没中过。”那汉子说完,只叹了一口气道:“还没我给送过宗的人多呢……” 赵彩凤一听,只觉得背后冷冷的,警戒着问道:“你手里死过几个?” 那汉子听赵彩凤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只急忙陪笑道:“也……也没几个,就是两个而已,大多数都是病死的,送到住处大夫还没来得及请,就咽气了。” 赵彩凤看着那汉子嘿嘿的脸,小声问道:“都是怎么死的?” “有一个据说是被里头的毒蛇给咬的,还有一个是食物中毒,还有一个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拖出来就没气了,其他的我也记不得了……”那大汉只挠了挠后脑勺,皱眉说道。 赵彩凤默默的听着,忽然抬起眼皮,问道:“大叔啊,你刚才说死你手里的才两个,你一连串就说了三个,还说有其他的记不得了?” 那大汉闻言,只狠狠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郁闷道:“姑娘你贼精啊!把我诈的什么都说了,你这让我怎么好好的做生意啊……我的招牌都要被你砸了。” 赵彩凤只哈哈大笑了起来,挥挥手道:“算了,我都选了你了,难道还会后悔,你在这儿好好看着点吧,没准一会儿就有人要出来了。” 赵彩凤远远的看着那些侍卫守着的门口,果然有几个人被人拖着从里头出来,那些人脸上都是冷冷的神色,拖着面如死灰的书生,就更拖着尸体一样,扯着冰凉的嗓音喊道:“王彬,河桥镇王彬的家里人在吗?” 赵彩凤一听,王彬可不就是王鹰的表哥,只急急忙忙的就站起来迎了过去,果然瞧见李家的下人也迎了上来,上前将他从侍卫的手里搀扶了过来,问道:“堂少爷,你怎么样了?怎么样?” 王彬这时候面如土灰,连话基本都说不出来,一双眼虽然勉强睁着,却好像时不时要翻白眼一样,赵彩凤见几个小厮都吓得没了主意,只急忙上前道:“去药铺吧,这儿离哪个药铺近一点?救人要紧!” 那小厮在刘家见过赵彩凤一眼,也无暇辨认她是谁,见她这么说,只开口道:“快抬上车去,到朱雀大街找姑爷去!” 一旁的小书童见了,只急得抹泪道:“少爷,您可千万别有事啊!不然回去夫人可要打死我的,您快睁眼看我一眼啊!” 赵彩凤见那孩子不过十一二岁样子,只拍拍他的脑门道:“别哭了,你吵得你们少爷不安生,他回头醒了也该骂你了。” 这时候几个人已经把王彬给抬上了车,小书童去侍卫那边背了王彬的书篓子,方才那个年长一些的小厮见赵彩凤还有点主见的样子,只开口道:“姑娘,要不然您跟我们走一趟吧,万一……” 赵彩凤明白他们的意思,这王彬没事最好,万一有事他们几个在外面守着的,少不了就遭到连累的,她是唯一一个目击证人,到时候好歹能帮他们说上几句好话的,看来这小厮的脑子还算灵活,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到这些。 王彬毕竟是一个村的,赵彩凤也不想他出意外,便点头道:“行,我跟你们一起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错别字没改,赶车出门吃饭去了~~~捉虫有红包,么么哒,回来就修改~~~ ☆、第140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弥补一下你们受伤的心灵,我今天就再加更一章了…………然后下面一章还是没通过审核,修改不了新内容,所以是重复内容,请明天早上十点再来刷新!今天我已经把晋江的电话都给打爆了………… 却说王彬是和宋明轩在一条巷子里的,可王彬被拖出去的时候,宋明轩正好在闭目养神。宋明轩还没练就出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方才看见几个被拖出的人,也隐隐觉得后背发冷,手臂发抖。他是吃过苦头的人,当然知道这九天不好过,所以只能尽量多关注自己,不去想别人的事情。 到下午的时候答完了卷子,正好有一晚上等着换场子,宋明轩便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书篓子里,烧了一窝咸肉汤,一边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一边想一下明天会遇上什么考题。 前两天巷子里众人意气奋发的感觉已经渐渐消失了,耳边逐渐出现的是考生们的长吁短叹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声、哭声、甚至还有用脑袋撞墙的声音。宋明轩靠在墙上,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太阳从西边慢慢落下去,这时候锅里的咸肉汤已经好了。 宋明轩出去把锅端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分在他隔壁的那个考生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怨恨的看着宋明轩,然后很不甘心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硬得可以砸死人的馍馍,塞到嘴里咬了一口,那种感觉就像是要咬死一个人一样。 宋明轩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必定是闻了这肉香难熬的很,只用手指了指那人放在考板上的碗,又用筷子敲了一下自己的碗,示意他想吃自己过来取。那人却是一个有骨气的,见宋明轩这样,只扭着他高傲的脖子,转头不去看那一锅咸肉汤了。 宋明轩盛了一碗汤,躲到号舍里头喝了起来,热乎乎的汤喝到嘴里发出呼啦啦的声音,真是让闻者流口水!站在隔壁的考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只卸了考题板走出来,居然端着锅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宋明轩就听见隔壁传出呼啦啦的喝汤声音,好像这一碗咸肉汤,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宋明轩只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喝汤。一盏茶之后,那考生把锅放回了炉子上头,里面已经连一口肉渣也不剩了。 宋明轩笑着去水缸里面重新舀了水,把锅洗干净之后,烧上了开水。 赵彩凤跟着李家的下人一起去了朱雀大街的宝善堂,正巧杜太医从宫里下值了回来,见李家人把王彬松了过来,只忙不急就让人抬上了二楼自己的看诊的诊室里头。 杜太医按住了脉搏诊治了半天,几个小厮都站的笔直的,大气都不敢出,赵彩凤也只皱着眉头看着王彬的症状。 虽说她是法医不是医生,但一些基本的科学常识都是一样的。赵彩凤方才在马车里的时候,就觉得这王彬应该是中暑了。 因为口吐白沫的症状并不算是太常见的,一般来说都是癫痫或者中毒居多。如果王彬有癫痫,那说什么赵彩凤也不信他们家会让他来考科举;但是如果是中毒的话,嘴唇和指甲也没有明显的紫绀,所以也不应该是中毒。 “放心好了,没什么大碍,大概是这几天太阳太大,中暑了,我先给他施针,一会儿等他醒了,你们送他回去,我会派店里的伙计把药送去府上的。” 那小厮见杜太医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擦了擦额头道:“姑爷,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们几个小的可真是要被吓死了。” 杜太医只安慰了他们几句,又问:“那现在贡院外头还有人候着吗?” “见王少爷出来,大家都过来了,对了!咱家少爷还在里头呢,我得回去!”那人想起刘八顺还在里面,急得直拍大腿。 杜太医便笑着道:“放心吧,这只是意外而已,要是每个考生都这样,那还有谁敢去考状元,你们先把王少爷送回去,然后换一些人过去守着,这都第三天了,明天里头也要换场子。” 那几个小厮见杜太医这么说,也都放下了心来,转身见赵彩凤还在这边,只开口道:“姑娘,那一会儿你先跟我们会刘府,等我们把堂少爷送回去,小的再送你回去。”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若是让赵彩凤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只怕也不□□全,所以那小厮便这样提议。 赵彩凤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太阳下山和天黑那还要大半个时辰,朱雀大街虽然离讨饭街是有些远了,但是这一带很是繁华,到处都是街灯,就算是天黑了也不至于看不见路。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她要是回去晚了,只怕杨氏又要担心罢了。 “没关系,我自己走回去就好,路也不远。” 那小厮闻言,就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开口道:“那怎么行,回头让我们太太知道了,又要骂小的做事不经过脑子了。” 那边杜太医见了,便开口道:“你们送堂少爷先回去,我派宝善堂的车送这位姑娘回去吧。” 赵彩凤原本也是要推辞的,可想想坐车怎么滴也比走路舒服,再说她要是一个劲的推辞,也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便笑着应了道:“那就多谢杜太医了。” 赵彩凤回讨饭街的时候,果然见杨氏已经在巷口探头探脑的了,见赵彩凤从马车上下去,只急忙迎了过来道:“彩凤,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去哪儿了?刚才你坐的谁家的马车?” 杨氏因为听了余家媳妇的话,越发觉得萧一鸣没安好心,可眼下自己一家人在京城还没个着落,胳膊也拧不过大腿,用着人家的店面,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虽然心里担心,却还是没有办法把这天大的好事给推出去。况且这店面眼看就要装修好了开业了,在这个时候要是出一些事情,那投下去的银子就全都打水漂了。 “娘你别着急,我刚才去贡院外头走了一趟,正好遇上王大哥从里面中暑了出来,所以跟着李家的下人跑了一趟医馆而已,送我回来的是医馆的马车。”赵彩凤只说完,又问杨氏道:“今儿刘家有人来递消息吗?有没有说王大哥什么时候过来?” 杨氏听赵彩凤问起这话,只开口道:“正要跟你说呢,刘家的下人来说了,明儿王鹰要到城里来送菜,让我在家里等着,他过来接我走,我现在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边行不行?” 赵彩凤只笑着道:“有什么不行的?你不在的时候我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这几日宋大哥都是里面,我一个人顾好自己就行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不行的呢?” 可杨氏担心的哪里是赵彩凤的一日三餐问题,而是那萧一鸣的问题,杨氏又不敢直说,只拧着眉头道:“那你可别乱跑了,京城里不安生,要是再发生向之前那样的事情,我可去哪儿找你呢?” 赵彩凤只拍了拍杨氏的肩膀,安抚道:“娘,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哪能天天有这样的事情,这儿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啊!” 杨氏瞧着赵彩凤一脸无知的样子,也只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进了房里。 到了第二天一早,到了里面换场子的时候,宋明轩早已经把东西都给整理好了,只等着外头的人开了号房门口的锁,重新领了卷子找自己地方。 这时候在号舍里头呆了三天两夜的人纷纷都出来了,因为交了卷子,彼此也可以攀谈上几句。昨天那个吃了宋明轩一锅肉汤的人便上前,向宋明轩拱了拱道:“这位兄台,一汤之恩,没齿难忘,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若是他日小生得中,一定备了厚礼去谢兄台!” 宋明轩只回礼道:“免贵姓宋,河桥镇人,暂寄居在京城世康街,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只谦逊道:“在下怀柔高逸清,只因穷困,目前住在怀柔驿站里头,家里的人都等着我高中,好衣锦还乡!”那人说着,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看兄台一表人才、气宇不凡,能在这里头呆上三天还有这番仪态的,那都是久经考场的高手啦!” 宋明轩见他健谈的很,便问道:“瞧高兄的年纪,应该比我虚长几岁,不知这次第几次应考?” 高逸清只叹息道:“说来惭愧,高某我十四岁中秀才,如今已经是二十有八,考了四届,却还是没考中,也不知道这一回有没有这运气了!” 宋明轩见了,心里便有些发怵,他也是十四岁中的秀才,可千万不能像这位,二十八岁还没中举人。 这时候外头已经有人来开锁了,考生们排队站在巷口,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哪里有进来时候意气奋发的样子,宋明轩瞧着大家伙顶着熊猫眼眼神呆滞的样子,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长达九天的考验,这才刚刚过去三天而已。 领了第二场考试的卷子,宋明轩在巷子里遇上了刘八顺,刘八顺只着急道:“宋大哥,我没找到王大哥,他不是和你在一条巷子吗?” 宋明轩只细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刚才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王彬,难道他没出来?” 刘八顺毕竟经验不足,听了这话,只着急道:“那怎么办,快回去找一找?” 宋明轩急忙拉住了刘八顺道:“你别着急,一会儿会有巡考去清场,要是他在里面,总会出来的。” 其实宋明轩这时候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了,如果王彬在自己的巷子里,方才排队时就应该来找自己才是。宋明轩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后怕,只一味安慰刘八顺道:“还有六天,我瞧你眼里头都是红血丝,晚上没睡好吗?” ☆、第141章 刘八顺想起这个事情来,眼睛就更红了,恨不得哭出来一样,只拉着宋明轩诉苦道:“我号舍边上是一个十四多岁的大爷,睡起来那声音比打雷还厉害,我哪里能睡一会儿,只能等他白天做卷子的时候,稍稍眯一会儿。” 宋明轩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书篓子里掏出一副耳塞子,递给刘八顺道:“这个你拿去用,稍微还能盖住一点声响的。” 刘八顺瞧见那小软木做成的耳塞,只开口道:“这是嫂子给你准备的吧?你给了我,你怎么办呢?” 宋明轩只笑着道:“你嫂子人可细心了,给我准备了两副,深怕我在里头弄丢了。” 刘八顺这时候对宋明轩的羡慕简直是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只一个劲道:“回头出去,可得好好谢谢嫂子,我要是中了,我请你们到我家来,好好喝一杯!” 宋明轩瞧着这才两三天,刘八顺那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就尖了起来,只笑着道:“回头再说回头的事情,还有六天呢,快去吧!” 两人领了卷子,重新找了自己的号舍安顿后,等外头的锣鼓声响起来,巷口上的大锁就锁上了。 宋明轩没着急做卷子,只先打了一盆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然后把油布挂起来,遮着外头的太阳。这号舍是统一朝南的,要是不带着遮雨布,这种日子晒上一天,确实很容易中暑。 第二场考的是官场应用文,包括上下往来的公文和案件的司法判文,这一项对于大多数读书人都算不上很难,不需要别出心裁,只要中规中矩,一般都没有大问题。 宋明轩之所以能写一手好的状书,其实也是得益于对这一向的研究,所以很多秀才考了多少次都没考上举人的,就干脆回老家当状师了。 宋明轩只不急不慢的审核了题目之后,磨了墨开始练笔。 这次分到宋明轩隔壁的又换了人,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者,大概是这几日被这巷子里的烟火气给薰坏了,嗓子里总是齁着一口痰,每隔一会儿就用力的咳嗽,直咳的感觉心和肺都要被吐出来了一样。尽管宋明轩带上了耳塞子,但还是没办法阻挡这声音的穿透力。 越是心急,越是容易烦躁,宋明轩这时候也忍不住叹起了气来。 那老爷子边上大约是一个年轻的后生,也忍受不住这老爷子要死要活的咳嗽,每次老爷子咳嗽声一起来,他就拿起锅铲在墙上砰砰砰的敲起来,一时间整个巷子都吵得要冒烟了。 巡考的人听见了动静,往这边过来,便问那考生道:“你在这儿敲什么敲?大家都在答卷,不想考就出去!” 那人只笑着道:“官爷,我可不是为我自己敲的,您看看我隔壁这位老爷爷,这再咳下去,命都没有了……” 说是迟那是巧,那老爷子见巡考的人过来,一时惊吓,竟然把一口痰给憋了出来,这噗一口的吐在地上,痰里头还夹着好些血丝呢! 那考生眼睛尖,见了那血丝只急忙开口道:“你们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他都吐血啦!弄不好是痨病,我们一整条的学生都要遭殃的呀!” 那两个巡考的果真见那血中带痰,只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上前左右开工的把那个老头子给驾着往外走。 可怜那老爷子身子瘦弱,嗓子又哑得说不出话来,只扯着撒呀的嗓音大声喊:“我……我没病啊……我要考……考……考……” 这话还没说完了,外头大锁一开,老头子就被那两个巡考给丢了出去。 第63节 宋明轩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挺同情那老爷子的遭遇的,可他如今走了,果真是整个世界又都清静了。宋明轩只拿起一旁的汗巾擦了一把脸,继续开始答卷。 却说讨饭街巷口,杨氏正抱着赵彩蝶和赵彩凤告别。 赵彩凤把她们送到了巷口,见了杨氏还有些不舍,只开口道:“娘,你回去吧,我这几天找伍大娘打听打听,这附近还有没有大一点的院子,看看咱能不能换一间大一点的。” 杨氏只蹙眉道:“这么大就够了,你姥姥姥爷到时候可以住在店里头,那店里头的小客厅改成了后厨,后面两间库房都可以住人的,不用再换地方。” 赵彩凤只想了想道:“这不店还没装修好呢,总不能让让钱大叔睡店堂里头吧,我还是先打探打探吧。” 杨氏听赵彩凤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接话,只上了马车,又撩开了帘子道:“我早些出来,争取在明轩出考场之前赶回来。” 赵彩凤只朝着她挥挥手道:“还有五六天呢,早呢,娘你别着急,安顿好了家里的事情再说,还有小武的事情,你看看怎么办?他这会子要是来京城,我还当真没给他找到念书的地方呢。” 杨氏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事情,听赵彩凤提了起来,这才拧眉道:“实在不行就先别念了,等你店铺赚了银子,到时候再城里找个私塾让他继续念也不迟。” 赵彩凤见杨氏那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就知道她其实是不想耽误赵武的功课的,便笑着道:“娘,你不如问问先生,能不能先让小武在他家寄宿一段时间,等我们在京城安顿好了,再回去接他?” 杨氏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点了点头道:“那我听你的,先问问看吧。” 赵彩凤送走了杨氏,就往安贤街上的集市上去看看。杨氏因为这几日要回去,就把给钱木匠和赵文送饭的事情交给了赵彩凤,并且嘱咐赵彩凤,干活的男人饭量都很大的,不能拿宋明轩的标准对待钱木匠和赵文。 赵彩凤虽然很少操劳家务,但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之间的区别自然是明显的。 就赵文那样虽然看着呆呆愣愣的,饭可是一口也没少吃的。再想想宋明轩,平常也不过就吃一小碗的糙米饭,从来也不见添上一些,这次怕他饿着,赵彩凤特意多准备了一些吃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 古代的菜场俗称菜市口,一般犯了事儿要杀头的都在这些地方。 自从杨氏来了之后,赵彩凤有阵子没有来逛菜市口了。今儿杨氏走的早,这会子正好是菜市口人最多的时候,赵彩凤看着肉案子上的肉新鲜的很,本想切了一块,回家包饺子吃的,可一想到宋明轩还在考场里头没出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饺子还是等他出来了,一家人一起吃才好。 赵彩凤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自己脑中会想起一家人这个词,只觉得微微有些脸红,急忙就回过了神来,打算随便买上一些青菜,切上一块肥肉自己熬成油渣,烧一个油渣青菜汤,又香又下饭。 正这个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招呼自己,赵彩凤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房东伍大娘。 伍大娘见了赵彩凤,只笑着道:“彩凤,好久没见你亲自出来买菜了,这几天你家小宋不在家,一个人该冷清了吧?” 赵彩凤方才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听了这话就越发脸红了,只开口道:“大娘您说笑了,这有什么好冷清的。” 伍大娘瞧着赵彩凤这羞涩的模样,只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走到路边问她:“听你娘说你家在广济路上要开面条铺子了?真是不得了,那广济路可不比我们讨饭街,那边住的可都是各地来的商贩子,兜里有的是银子。” 赵彩凤只笑道:“店还没开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银子呢,倒是有件事想跟大娘您说一说,我家住的那房子,原本就只给了您两个月的房租,如今我弟弟妹妹都要出来住,只怕一家人就住不下了,我想问问您,您家还有没有大一点的院子,要租出去的?” 伍大娘听了,只蹙眉道:“这倒是没有了,我家的房子都在那一条路上,就租给你那个院子,也不小了,前两年倒是打算在前院那地方再盖上一间倒座房的,但后来一直没时间,就耽误了下来。” 赵彩凤听了这话,倒是眼睛一亮,只问道:“大娘,您要是同意,那可不可以准了我在里面盖上一间倒座房?这房子盖好之后,不收您一分钱,等我们搬走了,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赵彩凤算了算,换一个大院子,少不得还得每个月添一两银子,这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两,但是要是在前院左边靠墙的地方盖一间倒座房,那院墙是原本就有的,只要四面墙,再弄一个房顶,就能隔出一间屋子来,肯定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到时候只要整理干净了,清清爽爽的,便是自己住进去,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只不过院子没以前宽大了而已。 伍大娘只拧眉想了想,倒是没想明白,只开口道:“听着倒是有些可行,这样吧,一会儿等我回去问过了我男人,再告诉你行不行,我听着倒是不错,白白得了一间房子,等下回租出去还能再提些租金。” 赵彩凤只笑着道:“那您回去问问伍保长,他要是答应了,我也正好让木匠直接开工了,正巧我店里的活快忙完了。” ☆、第142章 赵彩凤说干就干了起来,回到家里头就拿了一根绳子,把廊下到院门口的那段距离给量了一下,发现足足有三丈远,这里头别说一间倒座房,就是两间也能隔得出来了! 赵彩凤只兴奋的不行,去宋明轩房里拿了笔墨,开始画起了房子的造型。不过这边上的围墙不够高,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补上几层砖头的。 赵彩凤画完了图纸,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就急急忙忙去灶房里头准备中饭了。 青菜洗干净切好,剁上两块咸肉,肥油熬成油渣,多下来的猪油可以下次做菜继续用,油渣可以直接和咸肉一起烧青菜吃,最下饭不过了。 赵彩凤做好了饭菜,自己只稍微拨了一口饭,便拎上了食盒,去给钱木匠他们送饭了。 店里头的桌椅凳子都已经做好了,如今还剩下灶头上的一些小东西,比如说蒸笼啊、碗橱啊、上菜用的托盘和锅盖等。 别看钱木匠大老粗一样的人,可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好,什么样精细的小东西都能做出来,赵彩凤打心眼里觉得,这要是杨氏和钱木匠真的能成了,没准还是真是自己家里头捡到了一个宝呢! 钱木匠吃过了饭,问赵彩凤道:“彩凤,你娘回去啦?” “嗯,今儿早上刚走,还说过几天就来,让我好好照顾你和老二呢!”赵彩凤只装作随口说了一句,偷偷观察钱木匠的表情,钱木匠便低下头,他的脸太黑,于是乎赵彩凤也没瞧出来他是脸红了还是没脸红。 赵彩凤便又继续试探道:“钱大叔,我听老二说,你在庄子上的时候,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你啥时候找一个婶子呢?” 果然钱木匠的脸色只稍稍僵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老二怎么什么都说,我还以为他挺老实的呢。”看似责怪的一句话,可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语气,钱木匠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都一个人过这么多年了,觉得有没有女人,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了。” 钱木匠把话说完了,才意识到坐在自己跟前的不过是个小姑娘,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可赵彩凤又怎么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只开口道:“怎么就能一样呢?我瞧着你也不过才四十出头,要是找个年轻媳妇,没准还能再生好几个儿子呢!”赵彩凤只玩笑道。 这下钱木匠也笑了起来,只叹道:“儿子我是没打算了,再说年轻的,也未必愿意跟我这么一个大老粗。” 赵彩凤只趁胜追击道:“那就年纪稍微大一点,三十五六的,您看行不?” 这下钱木匠再也绷不住了,只拧眉道:“彩凤,今儿你是怎么了,竟和我说这些?”钱木匠只皱着眉头,放下饭碗,显得有几分尴尬了起来。 赵彩凤见钱木匠这样,觉得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了,便没接着往下说,只开口道:“叔,有件事情我倒是想请叔帮忙呢,你说我爹虽然去了吧,可我娘如今也算不得年纪大,这么年轻轻的守着,我这个当女儿的也不舍得,我的意思呢,叔要是认识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人好又老实,又能干又肯吃苦的,就给我娘说说媒吧,你看行不行?” 钱木匠听了,只一个劲的咳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左右瞧了瞧,见赵文不在,便只叹了一口气对赵彩凤道:“彩凤,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这一辈子当真没想过要再娶了,嫂子对我好,我也明白;我对她好,也是真心的,我看不惯一个女人这样辛苦,这世道不应该这样,可若是愣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也觉得不应该,虽然过了年你爹也去了三年了,可这世道对改嫁的女人,总免不了要低看一眼的,你娘在赵家村那么好的人品,我怎么能污了她呢!” 赵彩凤听了前头两句,原本以为这次是没希望了,可再接着听下去,好像又不是那么会事儿了,这钱木匠看来对杨氏还真有那么点上心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为她的名声考虑。 赵彩凤听了这话,反倒比刚才更放了一些心下来,只笑着道:“叔,一辈子长着呢,你现在不想,未必以后不想,村里那些人都是一样的,喜欢看人笑话罢了,我瞧那熊大嫂改嫁了之后,她们不还是羡慕的紧吗?” 钱木匠听了,只皱眉道:“那怎么一样,人家熊大胆嫁的是王府里的庄头,我就是一个穷木匠。” “如今我们都到京城过活了,只要这店开起来,以后日子总会过的好起来的,至于你和我娘的事情,今儿我也只说这一遍,往后你们俩怎样,我也管不着,只是我娘这个人实诚,叔你要是真没这个心思,我还当真不敢再留你了。” 钱木匠又叹了一口气,只想了想,才开口道:“等过两天,这边的活完了,我就带着老二回赵家村吧,门头的事情,你再请别的工匠弄一弄吧。” 赵彩凤这下也糊涂了,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钱木匠还是提出了要走,只怕也是心意已决了,便也开口道:“那行,到时候我来跟我娘说好了。” 却说宋明轩在考场里头,自从那咳嗽的老爷子被人抬走之后,他倒是真的按下心来答卷了。 到第四天入夜的时候,宋明轩已经写好了一遍草稿了。外头的月亮从上弦月都已经快变成圆月了。宋明轩只掐指算了算,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了,只可惜今年中秋,却是不能陪着赵彩凤一起过了。 宋明轩想到这里,还觉得微微有些失落,再看看天上那一轮月光,也越发觉得没以前那样让人暖心了。想起那些和赵彩凤一起月下看书做针线的日子,宋明轩便恨不得明天就把试卷交了,回去陪着她好好过一个中秋。 然而想象终究只是想象,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带上了眼罩,靠在墙角又开始闭幕养神了起来。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头顶上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也不像是有人在打呼噜,倒像是有鸟飞了过来,在巷子里头找食吃。 这几天巷子里到处都是扔着吃剩下的干粮,一些麻雀在这边找食吃也是正常的,宋明轩便没在意,只翻了一个身正要继续睡去,却瞧见有人从号舍里头出来,垫着脚把停在墙头上的一只鸟给抓了下来,只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人在,就偷偷的把手里的一张纸条塞到了那鸟足上的卷筒里头。 紧接着就是扑哧一声,那灰色的鸟飞入夜空中,顿时消失不见了。宋明轩直到现在才明白,刚才那个人是用信鸽往外头送考题呢!早就听说过着科举作弊的办法是各式各样的,但如今自己亲见到了,也不得不感叹于人类的智慧。 不过事不关己,自然是要高高挂起的。宋明轩只又翻了一个身,把眼罩带了起来,继续睡了。到清晨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漂泊大雨,考生们忙不迭把雨布盖在上面,整个巷子都被围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外头时不时响起几声猛雷,大家都着急的做着考题,只有某一个人却看着天空发呆——因为雨太大了,信鸽大抵飞不回来了…… 后来雨实在是太大了,再大就要弄湿考卷,那人也只好郁闷的要死的把雨布给挂上了。宋明轩心见他那人捶胸顿足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这雨一直下到天黑,才算停了下来,众人拉开雨布,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的人因为避雨,一天都没吃上东西,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宋明轩这时候也饥肠辘辘的,且又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着时候最需要喝上一口热汤。 宋明轩越想就越觉得饿得厉害,只急忙去巷口取了水,熬上一锅咸肉汤,美美的喝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宋明轩只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顿时吓的被汤给烫了一下。那人穿着月白色长袍,从宋明轩面前晃荡过去的,可不就是在玉山书院见过的郑玉吗? 郑玉这时候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好容易把题目给抄了出去,结果遇上下雨,连鸽子都飞不进来了。郑玉看了一眼悠然自得还喝着热汤的宋明轩,一想起自己这会儿文章还没写完,就气的冒烟了。 宋明轩只连忙就低下头去,当作不认识他一样,冷着脸让他从自己跟前过去。心里暗暗道:原先还当他也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原来也只是这般鸡鸣狗盗之辈了。宋明轩想到这里,只摇了摇头,心想比起郑玉,萧一鸣还当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之人了。 ☆、第143章 七八月份京城的天气其实是干燥的,赵彩凤和宋明轩他们在这儿住了两个月了,也没遇上这么大的一场雨。幸好这京城的房子修建的比赵家村的好一些,只有几个地方稍微有些漏水,也漏不到炕上去。 赵彩凤从后院拿了几个水桶接着水,看着外头漂泊的大雨,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今儿只怕是钱木匠和老二要饿肚子了。不过赵彩凤虽然担心,但她其实也知道,钱木匠自己孤身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生活经验总是有的,广济路上到处都是吃饭的地方,要混一顿饭也是容易事情。 赵彩凤正打算收了自己的担心,把自己的午饭给张罗一下,门外忽然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就听见赵文在外头喊:“大姐,姐,不好了,我师父被人给抓走了!” 赵彩凤忙不急就从墙角拿了一把老黄伞冲到雨里头,看赵文浑身湿透的站在外头,脸上雨水泪水混成了一片,看见赵彩凤就急得哭了起来道:“我师父被人抓走了。” 赵彩凤见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只把他拉到了屋檐下,好生问道:“到底怎么了?钱大叔被什么人抓走了?” 赵文平常说话就不是很利索,跟着钱木匠在外头这么长时间之后,好容易觉得他有些开窍了,这会子一吓,又感觉吓回去了一样,只愣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才冒出几个字来:“打架、打架、抓走了?”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在京城地界上敢抓打架的人,大概也就是顺天府尹了,便知问赵文道:“是穿藏青色衣服,带高帽子的人吗?” 赵文也跟着很努力的想了想,最后只点点头道:“他们说,他们是官。” 有赵文这句话,赵彩凤也明白了一二,可是钱木匠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随便跟人打架的人,如今被人抓走了,只怕是一场误会。 赵彩凤只见赵文浑身都湿透了,可这时候外头还下着大雨,就算换上一套干衣服,雨里头跑上几步,还不是一样遭殃。 赵彩凤只往里头又跑了一趟,拿了一顶伞递给赵文道:“走,咱们去找他去!” 这时候雨那么大,路上都没有几个人,黄伞底下也是风雨交加的,时不时还有两个响雷。这样的天气,按照赵彩凤前世的习性,必定是窝在家里的沙发上,闲看云卷云舒,任他风吹雨打的。 赵彩凤只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回头冲着赵文喊道:“老二你跟好了,风大别跟丢了。”冷雨夹杂着冷风,这种思维着实不好受。 过了好一会儿,雨才算是小了一些,可赵彩凤已经浑身湿透,顺天府尹的大门还开着,门口站着几个守门的捕快,赵彩凤便丢下了雨伞,上去拿了鼓槌击鼓鸣冤了起来。 这刮风下雨的日子,便是告状的人也少了,几个守门的捕快见有人在门口击鼓,也懒懒散散的打着伞出来,只一把抢下了赵彩凤手里的鼓捶,抡起来就要往赵彩凤的身上砸下去,嘴里骂骂咧咧道:“大雨天的还不让人安生,我操*你老娘了,有什么冤情,明儿天晴了再来。” 赵彩凤见那人长的就一副瘪三模样,瞧见自己寒酸,肯定是死命欺负,也不敢跟他硬碰硬的,只忙不迭就闭上眼睛躲了一下。只听那人忽然就嗷嗷嗷的喊了起来,手里的鼓槌嘭嗵一声,落在地上的雨水之中。 赵彩凤方才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才稍稍抬起头睁开眼睛,只瞧见萧一鸣打着伞站在雨里头,问她:“你上这儿来做什么呢?” 赵彩凤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拉着站在一旁的赵文,走到萧一鸣的跟前道:“你们顺天府尹乱抓人做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把人抓起来,是个什么道理呢?” 萧一鸣平常巡逻也是很尽忠职守的,但是今天下雨,捕快们怎么可能让这位大少爷出去巡逻呢?所以他一天都在衙门里头没出门,陪着赵大人下棋呢。 萧一鸣念书不行,下棋也不是好手,这不几盘败下阵来,赵大人就已经开始嫌弃他了,所以他乐得自在,就偷偷溜出来,原本是想出去买一点糕团,一会儿带回府上哄一哄萧夫人的,确没想到正巧看见了门口的这一幕。 “顺天府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抓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击鼓鸣冤也是有规程的,像你这样乱击鼓,那是要挨板子的。”萧一鸣知道赵彩凤嘴巴可厉害了,在她面前他可从来没讨到半点好处,今儿终于有了发言权了,一定要找回一些自己的尊严。 赵彩凤一路跑的气喘吁吁的,见萧一鸣还跟她来这一套官话,听着也有些心烦了,只瞪了他一眼,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道:“萧公子,我弟弟说看见你们顺天府尹的人把我请的在铺子里做装修的木匠师父给抓了,麻烦您能帮我问一问,为什么要抓他吗?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平头百姓,做的都是辛苦营生,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赵彩凤一边说,一边重重的喘息着,身体在雨中微微颤抖。浑身上下哪里有一处干的地方,只都往下滴着水,本就单薄的衣服整个贴在了她娇小的身躯上,让人看着越发觉得纤瘦可怜。 萧一鸣见她红着脸颊,眸中似乎有泪光闪烁,也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便只开口道:“你先跟我进去,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抓的人,我今儿还没出过这衙门呢,外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赵彩凤心道这萧一鸣终究还不是个坏人,便顺从的点了点头。她平素在萧一鸣跟前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气模样,萧一鸣哪里见过她这样做低服小的乖巧样子,顿时看着她就有些愣怔了。 赵彩凤往里走了两步,这时候雨小了,但是风还是很大,身上湿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冻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赵彩凤只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萧一鸣见她走里没有伞,便把自己手中的伞塞到了她的手里,也不管他们能不能跟上,用手挡着头就往里头跑了进去。 衙门会客的厅里头只有两个打杂的小厮,瞧见赵彩凤浑身湿透的样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娇小的身材下隐藏着玲珑的身段,湿了的衣服裹在胸口,看着确实让人有些尴尬。 古代也没有文胸这一类东西,赵彩凤平常穿衣服就很注意,都选一些宽松的,今儿一下雨,全露馅了。赵彩凤低着头,双手抱胸站在大厅了,身上的雨水流到鞋底,在青石板上汪起了一小摊的积水。 这个时候萧一鸣抬起头,却正好瞧见赵彩凤抱着双臂打抖的模样,她的脸上没有那种小丫头故意装可怜的表情,只是带着几分被冻僵的麻木,努力的深呼吸,想让自己身上暖和一些。萧一鸣的心在这一瞬忽然就抽痛了一下,这种痛在他的心口蔓延了开,顿时充斥了他整个心房,让他无缘无故觉得烦躁了起来。 第64节 “来人!”他大吼一声,门口几个候着的小厮忙迎了进来。 萧一鸣指着外面开口:“去捕快房问一下,今天有谁去广济路抓了一个木匠,让他们马上把人给放了。” “啊?”那小厮哪里瞧见过萧一鸣震怒的模样,只忍不住问道:“表少爷,这抓了人还没过堂就能放了吗?” “我让放了就放了,不放就来抓我!”萧一鸣只又吼了一声,见那小厮还愣在原地,只又大吼道:“还不快去!” 赵彩凤也从来没剪过萧一鸣发这样大的火,被这加大的音量吓的抖了一抖,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只开口道:“问清楚了就行,我不是来求你放人的,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顺天府的捕快,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难道就是因为我们是小老百姓吗?我们没有靠山吗?连街头那些小混混都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吗?” 赵彩凤这会儿又冷又郁闷,说话就难免有些激动,只继续道:“谁愿意生来就当穷人,如果我有的选择,我也想当大家小姐,每天锦衣玉食,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如何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然后想着怎么继续当她的富贵夫人,一辈子呼奴唤婢,享受人生,这些谁不想呢?” 萧一鸣被赵彩凤说的哑口无言,除却那些服侍他的丫鬟,他身边的那些姑娘,他认识的那些闺秀,好像都是和赵彩凤说的一样的,她们整日里躲在闺房,什么都不用想,只等着一顶花轿把她们加入另外一户豪门,一辈子风风光光,似乎这人间的疾苦和她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可同样是个姑娘,赵彩凤却为什么和她们不一样呢? 萧一鸣愣怔了良久,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心里却明明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想要告诉赵彩凤,若是你也想一辈子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啊!!! 萧一鸣看着浑身湿透的,颤抖着的赵彩凤,终是没有敢把这句话给说出来,只叹了一口气道:“小赵,你先别生气,顺天府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地方,我去帮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你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第144章 赵彩凤吹了一路的冷风,淋了一路的冷雨,方才又被那人吓了一跳,这时候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耳朵里轰隆隆的,哪里能听见萧一鸣说什么,虽然瞧见他那张嘴唇一开一合的,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嗡的响了起来,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了。 萧一鸣见赵彩凤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不对了,这哪里有她平常那神气活现的模样,只忙不急就按住她那一截细细的膀子,问道:“小赵,你怎么……” 然而萧一鸣的话还没问完,赵彩凤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眼皮稍稍的抬了抬,往后倒过去。萧一鸣眼疾手快,只急忙就把赵彩凤给揽住了,这一握之下,隔着潮湿的衣服,就隐隐透出滚热的肌肤来。 萧一鸣只觉得脑仁跳个不停,抱着赵彩凤紧张的喊了几声,见赵彩凤全然没有反应,只着急道:“快,去找个大夫来,找宝善堂的大夫来!” 谁都知道萧一鸣是赵大人的宝贝外孙,这衙门里的人还不是任他使唤,一个个也顾不得风雨,就出去找大夫了。 萧一鸣把赵彩凤安置在客房里头,伸手摸了摸赵彩凤额头上的温度,只觉得烫得吓人,回头时候才见到赵文一直跟在身后。萧一鸣没见过赵文,可依稀觉得两人似乎有些相像,便问道:“她是你姐吗?” 赵文只点了点头,问道:“我姐不会死吧?” 萧一鸣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么聪明的赵彩凤怎么会有一个蠢弟弟呢? “当然不会死,发烧了而已。”萧一鸣见赵文浑身湿透,只从外头喊了一个下人进来,吩咐道:“去找卫妈妈,找一身衣服给她换上,别一会儿冻也病了。” 这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萧一鸣看着床上躺着的赵彩凤,心里火急火燎的,伸手想起给她解身上的衣服,可手一抬起头,就又想起了宋明轩那张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脸。 萧一鸣心里只默默念叨:“宋兄,我不是故意要对小赵无理的,可这会儿她发烧了,我得给她还一身衣服,不然她病得更严重了,那可怎么好,你如今在里头考科举,我作为你的兄弟,有义务有责任帮你照顾好小赵的,你说对不?” 萧一鸣念完这一串话,只闭着眼睛伸出手,正要解开赵彩凤的衣服,只听外头传来老妈子的声音道:“表少爷,表少爷?要老奴帮忙吗?听说你刚刚抱回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我带了干净衣服过来,不然让老奴给她先换一身衣服吧?” 萧一鸣闻言,脸上顿时一片悲悯的神色,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泛着潮红的赵彩凤,只转身迎了出去。 “那就多谢卫妈妈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萧一鸣还是谢谢这位好心的妈妈了。 那卫妈妈虽然瞧着萧一鸣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谢的样子,不过萧一鸣本身就是面瘫脸,大家也都知道,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只还笑着道:“不客气不客气,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我们做奴才的来的。” 卫妈妈拿着衣服进门,摸了摸赵彩凤的额头,也只吓了一跳,只开口道:“刚才那场雨来得急,这位姑娘只怕是着凉了。”卫妈妈把带进来的衣服放在了一旁,见萧一鸣还杵在那儿没走,只转身稍稍看了他一眼道:“表少爷?你这还在房里站着,我不好动手啊?” 萧一鸣听卫妈妈这么说,只笑着摸了摸下巴,尴尬道:“哦……那您忙,我先出去,一会儿再过来看她。” 卫妈妈只笑眯眯的送萧一鸣走了,走上前去给赵彩凤换衣服,先用干的毛巾擦了擦赵彩凤的脸,盯着看了几眼,只笑着道:“怪道表少爷这么上心呢,原来是个美人坯子。”卫妈妈想起萧一鸣那张不苟言笑冷冰冰的脸,只笑道:“原来表少爷也是会怜香惜玉的。” 萧一鸣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便着急的在廊下走来走去,这时候方才的小厮也冒雨赶了过来,见萧一鸣还是铁青了一张脸,只缩着脖子道:“胡老大他们今儿确实在广济路那边抓了几个人,都是那边的小喽啰,有几个是宣武侯府上的下人,没事就爱闹事的,抓回来问了几句话,吓唬了一顿,都已经放走了。” “那有没有一个木匠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胡老大说都放走了,关起来还要给牢饭,不划算啊!”那小厮一脸为难的说。 “行了,你走吧,一会儿让胡老大过来,我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会事儿。”萧一鸣说完,只又开口问道:“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那小厮又被他吓了一跳,只小心翼翼回道:“小六子已经在去请的路上了,这不天下雨吗?路上走的慢,兴许一会儿就到了。” 萧一鸣没好脸色的点了点头,那小厮才算松了一口气,平常就知道这位爷看着好相与,其实就凭他那长相,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子,如今可算是见识到老虎发威了。 这时候赵文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过来,萧一鸣一看,居然是顺天府尹的捕快服,赵文虽然长得挺魁梧的,但是个字还不够高,穿着有点像矮冬瓜一样,看着让人觉得很滑稽。 萧一鸣便问道:“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吗?”这样子穿了出去,别人要真以为赵文是顺天府尹的捕快,那就真的拉低了顺天府尹捕快们的整体素质了。 跟在赵文后面的小厮只开口道:“实在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衣服了,就只有这个了。” 萧一鸣摆摆手,让他们走远点,这是赵文又一本正经的盯着萧一鸣看,只开口问道:“我姐会死吗?” “说了不会死,就是发烧而已。”卫妈妈这会儿还没出来,大夫也没有来,萧一鸣等的也觉得有些担忧,说话的口气便有些重了。 赵文瞧着这人似乎不好处,便也低着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卫妈妈替赵彩凤换好了衣服出来,萧一鸣只急忙就进房去看了一眼,见赵彩凤仍旧安然的躺在那边,心里还是有几分着急。这时候只听外面有小厮一边往里头跑一边喊道:“表少爷,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萧一鸣亲自迎了出去,见是宝善堂的陈大夫,只拱了拱手,引了他进门。说来也是凑巧,因为天气下了大雨,所以陈大夫今儿就没出去看诊,原本瞧着雨小了要出门的,结果又被衙门里的小厮给截胡了。 陈大夫收了雨伞,开口问道:“萧公子,不知道是哪位病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萧一鸣推门请了陈大夫进去,指着床上的赵彩凤道:“是这位姑娘。” 陈大夫心想,这衙门里头哪里会有姑娘,估摸着也不知道又是那家被拐卖的丫鬟罢了,不过这萧公子,倒也是怜香惜玉的很呢,上回才救过一个姑娘,这回又换了另一个。 陈大夫只翻看了一下赵彩凤的眼皮,接着又切了切脉搏,开口道:“萧公子放心,这位姑娘只是感染了风寒,高烧晕厥,我开几副药吃下去,要是今晚能退烧,估摸着问题就不大了,这几日天气阴晴不定,这位姑娘身体孱弱得很,可不能再淋雨了。” 萧一鸣只一味的点头,又问道:“那要是今晚她没退烧怎么办?” “萧公子不用着急,退烧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退的,只要温度越来越低,不要再烧上去就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到外头开药方去了。” 萧一鸣只点了点头,开口道:“多谢陈大夫了,先开几贴药吃吃看吧,明儿再请你过来看一眼。” 陈大夫瞧着萧一鸣这态度,还真够上心的,便也笑着道:“那是那是,萧公子明日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小厮来店里头请我就好了。” 萧一鸣命小厮送了陈大夫出门,自己和赵文在房里看着赵彩凤,萧一鸣瞧着赵文那一张脸,便觉得并不像是一个聪明人,只开口问道:“那啥?小赵他弟弟,你饿吗?” 赵文天生食量大,且方才钱木匠就是带着他去吃中饭的,可惜中饭没吃到就打起了人来,他这会儿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 萧一鸣见他一味点头,只吩咐下人道:“你带他出去,让马老太下一碗面条给他吃。” 赵文一听有面条吃,只馋得都咽起了口水,但是见到赵彩凤还躺在床上,就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只低头摇了摇头。 萧一鸣这下就郁闷了,感情赵彩凤这个傻弟弟还信不过自己呢,居然不肯走?萧一鸣想了想,只开口道:“饿了就吃去,我跟你姐夫宋明轩是好兄弟,一定会好好照看你姐姐的,你放心好了。” 赵文听了这话,才稍稍有些动摇,只又多看了赵彩凤几眼,跟着小厮出去了。 萧一鸣撵走了赵文,这才稍稍送了一口气,看着赵彩凤小巧的尖下巴,只不解道:“你说你怎么那么倒霉呢?遇上一个穷秀才,家里还有个傻弟弟,老娘又是守寡的,这世上的难事儿怎么就都被你给摊上了呢?” 萧一鸣说着,只忍不住一个劲的摇头,瞧见方才卫妈妈留下的脸盆,只把盖在赵彩凤额头上的汗巾取了下来,重新绞了一块新的,放在她的额头上。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掌推开了萧一鸣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样吧,心太累,写不出文来……被晋江折腾的欲*仙*欲*死,我要出去哭一会儿…… ☆、第145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已替换,么么哒~~ 赵彩凤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可身体却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受伤的肩膀还有些隐隐作痛,这样下雨的天气,最容易牵扯到旧伤。赵彩凤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萧一鸣手足无措的站在她的面前,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带着几分火气。 赵彩凤稍稍阖上眸子,能感觉出这时候自己的眼皮都是烫的,只又重新用力撑起身子来,才要起来却被萧一鸣的大手轻轻一按,又按在了床上。 “消停点吧,赵姑娘,发着高烧你这是想去哪儿?” 赵彩凤这会儿头昏昏沉沉的,被萧一鸣问的倒是有些愣了,只按着脑门揉了半天,这才反应了过来:“对了,钱大叔人呢?在不在你们衙门,我要起来找他。” 萧一鸣见了她那副不要命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开口道:“那木匠一早就被放出去了,我们顺天府也不是随便抓人的地方,就是吓唬吓唬那群小喽啰而已,你先好好躺着吧,一会儿药抓回来了,吃了药等退烧了再说。” 赵彩凤也没力气和萧一鸣争辩,这会儿身子没力气,嗓子也有些疼,这种感觉就是重感冒家扁桃体发炎的症状,要是在现代,挂一晚上消炎药,第二天她都可以坚持着正常上班的,只是这古代药到底灵不灵,赵彩凤自己也不知道了。 赵彩凤扫了一下这房间,里头没有什么衣橱柜子的,应该是他们衙门里头的客房,她稍稍放下了一些警戒,正想睡一会儿呢,忽然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干了? 赵彩凤只急忙低头看了一眼,见身上穿的老早就不是原来的衣服了,只又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她和宋明轩虽然有婚约在身,可也没有看过彼此的身体,这萧一鸣还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居然…… 赵彩凤这会儿急得脸都白了,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那不是自己的名节就完了?她身上还沾着一个望门寡呢,这下好了,彻底污黑了。 赵彩凤只勉强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明,睁眼看着萧一鸣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你要是敢出去乱说话,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赵彩凤身上实在没有啥可以威胁萧一鸣的筹码,可看在萧一鸣屡次帮助自己的份上,赵彩凤也不想和他计较太多了,反正这件事只要不让别人知道就行了。 萧一鸣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道:“我怎么又成狗了?我哪里咬你了?”萧一鸣见赵彩凤吓得煞白的脸色,低着头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你的衣服是衙门的老妈子给你换的,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萧一鸣说到这里,脸颊只烧的通红的,一想起方才抱着赵彩凤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就觉得浑身发热。 赵彩凤抬起头,见萧一鸣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就越发生气了起来,只拧眉瞪着他道:“你还说你什么都没看见,那你脸红个什么呢?” 萧一鸣这会儿也急了,他没看见是真的,可脸红也是真的,恨不得找一个地方钻了下去才好,只蹙眉道:“我……我有脸红吗?”萧一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滚烫滚烫的,越发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了起来,只郁闷道:“我说了没看见就没看见,不信你问你弟弟去。” 赵彩凤这时候头疼得快要炸开一样,也不想和萧一鸣再争辩了,只开口道:“我弟弟要是懂事,我也就不急成这样了,对了,我弟弟去哪儿了?”萧一鸣提起了赵文,赵彩凤才想起来赵文是和她一起来的,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我看他饿了,让他去厨房吃面去了,你饿不饿,我也让她们给你下一碗?” 赵彩凤见萧一鸣不提那个事情了,自己便也不提了,两人只当没发生过一样,赵彩凤只摇摇头道:“吃不下,我想回去了,等我弟弟吃完了东西,你把他喊过来,我带他回家。” 萧一鸣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油盐不进的姑娘,以前家里的丫鬟,但凡给点好处,恨不得就软绵绵贴到你身上来。郑玉家里的那些丫鬟更是本事,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水蛇腰、杏花腮,说起话都是娇滴滴的,哪一个像赵彩凤这样的,半点怜香惜玉的机会都不给的! “你先躺一会儿吧,等他吃完了我喊你?”萧一鸣这会儿也犯难了,强扭的瓜不甜,他倒是没想着赵彩凤现在对自己怎么样,只是心疼她的身子而已。 赵彩凤见他答应了,便闭上眼睛休息,只稍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萧一鸣道:“我睡觉你呆在这里,我睡不着。” 萧一鸣气的嘴角都抽了起来,可想想赵彩凤说的也没错,哪个姑娘跟前站个男人,还能安稳睡觉的呢?萧一鸣只叹了一口气,往门外去,才出来就瞧见卫妈妈的人送了熬好的汤药过来。 “表少爷,药熬好了,是我给这姑娘送进去,还是你给送进去?”经过刚才还衣服的事情,卫妈妈已经稍微有些看明白了,只怕是萧一鸣对里头这姑娘还有些心思,所以这次她也不抢着进去了,反正送药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如就让给萧一鸣在人家跟前表现表现得了。 萧一鸣往房里看了一眼,见赵彩凤的脸色似乎还不是很好,只想了想开口道:“卫妈妈,药还是你送进去吧,然后……”萧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然后麻烦你跟这位姑娘说一声,方才那衣服是你给她换的,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卫妈妈听了这话,只往里头看了一眼,见赵彩凤微微侧着身子,往床里头靠着,就知道是小姑娘误会了萧一鸣,两人没准正闹别扭呢。卫妈妈只笑着道:“表少爷放心,我一定帮您解释清楚,保准那姑娘不生你的气。” 其实赵彩凤也没真生气,就像她自己说的,当成被狗咬了呗。再说看过一眼,也不少块肉,不就是怕被外人知道了名声不好吗?她这身上的名声都已经够污的了,这要再多一些坏名声,倒是她受人指点也没什么,少不了有人会连带着家里人一起骂了。 卫妈妈端了药碗进去,见赵彩凤睁着眼珠子,知道她没睡着,只笑着开口道:“姑娘若是醒了,起来把药喝了吧,这发烧最磨人,烧得人一点力气也没有,等退烧了人就轻快了。” 赵彩凤听见是女人的声音,这才转过了身子,只稍稍支撑着起来,接过卫妈妈端过来的药碗,把那苦涩的药汁一口闷了进去。 那药汁的味道苦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两辈子头一次喝中药的赵彩凤差一点没能憋住,好容易才皱着眉头把药给喝了下去,只呛得一个劲的咳了起来。 那边卫妈妈见了,忙上前帮她顺了顺背道:“姑娘吃药怎么喝那么猛呢,这中药的味道可不好受,来喝口水漱漱口吧。” 赵彩凤感激的接过卫妈妈送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漱口,“谢谢您。” “谢我啥呢?不过是个下人罢了,都是听主子吩咐的。”卫妈妈说着,还不忘方才萧一鸣交代的事情,只笑着道:“姑娘方才身上淋湿了,又发起了高烧,是我家表少爷吩咐我拿了衣服过来给姑娘您换上的,不过这衣服是我媳妇的,旧了些,你将就着穿吧。” 赵彩凤低头看了一眼洗的发白的衣服,心道自己大概是误会萧一鸣了,他那样的人要是去找衣服过来,只怕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第65节 “谢谢大娘,也替我谢谢萧公子。”赵彩凤只低着头道了一声谢,这会儿实在是精神不济,且刚刚喝下了药,药效很快就起了,越发觉得昏昏欲睡了起来。 卫妈妈只扶着赵彩凤躺下,往窗外看了一眼道:“雨停了,看来是不会下了,你先睡一会儿吧。” 赵彩凤心里想着事情,一开始并睡不着,可这药效实在来的厉害,她也扛不过去,过了没多久,只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卫妈妈从房里出来,见萧一鸣双手负背正站在那儿,只笑着道:“表少爷,那姑娘是个明理的,听我说了之后,还让我谢谢您呢,这会儿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卫妈妈话还没说完呢,就瞧见萧一鸣的眼神已经绕过了自己溜进身后的房里了,只略略笑了,便没往下说,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萧一鸣瞧着卫妈妈走了,心痒着要进去看赵彩凤,想了想只回身吩咐道:“卫妈妈,一会儿出去买些菜回来,今儿我要在衙门值夜,晚上添几个菜。” 卫妈妈当下就知道这萧一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从他进顺天府尹衙门到现在,他就从来没轮值过晚班。那些捕快谁敢让赵大人的外孙、萧将军的儿子值夜呢!可今儿这姑娘一来,萧一鸣却破天荒要值夜了,如何不让人怀疑? 不过作为下人,她们除了私下里聊聊八卦,自然是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的。卫妈妈揣着这么大一个八卦,真是急于跟人分享啊!眼见着又有一位穷人家的姑娘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是多么励志的一件事情啊! ☆、第146章 卫妈妈端着一个空药碗回到厨房,正巧遇上了厨房里头烧火的马老太从里头出来,脸上带着几分鄙夷的神色,见了卫妈妈只开口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饭量也忒大了点,这都两碗面条下去了,一会儿老胡他们值夜可就不够吃了,还得出去再买一趟。” 卫妈妈往里头瞅了一眼,见那孩子就是跟在赵彩凤身后一起来的,只悄悄的给马老太使了一个眼色,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少在这儿废话了,他爱吃多少吃多少,没准过两天,人家还是将军府的舅爷呢!” 马老太听了,顿时也就来劲了,只睁大了眼睛问道:“卫嫂子,这是什么话,萧家哪位少爷又要娶亲了?” 卫妈妈只笑道:“娶亲那倒不至于,看着那个姑娘的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怕也只够纳个妾的,可就算是个妾,那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马老太也跟着点头,又问:“对了,之前你说你家孙女想上将军府当丫鬟的,孙妈妈给搞定了没有?实在不行,不如还是进赵家吧。”因为萧家男孩子多,且还有几个是未成年的,几家的老奴才都想把自己家的姑娘送去赵家,将来若是有运气,没准还能混上一个姨娘当当。 卫妈妈只摇了摇头道:“进了赵家,如今姑娘都小,以后也当不成陪嫁,将来无非就是出来配人,或者主子给指个小厮,如何比去将军府有前途了,那几个小少爷和我家孙女的年纪也差不多,若是能从小就服侍在身边,以后留在房里的机会也大许多。”卫妈妈说到这里,便想起了方才躺在客房里头的赵彩凤,只叹息道:“我家孙女要是有那姑娘的好模样,也就不愁了。” 马老太还想再问几句,卫妈妈只吩咐道:“你喊个小厮,再砍三堆柴出来,一会儿我要出去买个菜,今儿表少爷说要在衙门里值夜,只怕我们今儿还不能早些回去了。” 马老太听了,只郁闷道:“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表少爷值什么夜啊?他难道还差值夜那几串钱?” 卫妈妈忍不住又瞥了马老太一眼,摇头道:“你懂什么,方才那姑娘还在客房里躺着呢,表少爷舍得走吗?” 马老太恍然大悟了起来,一个劲笑道:“那您出去给得买些好菜回来,少不得要做一道韭菜炒河虾。” 卫妈妈只听马老太说的这般不能入耳,只笑骂了一句道:“你这老东西,表少爷年纪轻轻的,难道要吃这些,你也不害臊了!” 卫妈妈说着,只整了整衣服,去外头买菜去了。 萧一鸣进屋瞧赵彩凤睡的安稳,便只厚着脸皮留了下来,绞了湿汗巾贴在赵彩凤的额头上。动作间就摸到了赵彩凤那弹指可破的脸颊,烧得彤彤红的,还散着烫人的温度。 萧一鸣只自言自语道:“下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不要命了真是。”才数落了赵彩凤两句,那人却像是听见了一样,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萧一鸣见了,只慌忙就闭上了嘴巴。 这时候赵文吃过了面条,饱饱的来到客房这边,瞧见赵彩凤还没有醒来,只拿着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眼神看着萧一鸣,萧一鸣见了也有些头疼,只蹙眉道:“你姐还没醒呢,不然这样,我先送你回去,等你姐醒了,我再把她也给送回去。” 赵文略略蹙眉,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我要看着我姐。” 萧一鸣心道这傻子你觉得他傻的时候,怎么就反倒不傻了起来呢?于是便笑道:“刚才你姐说要找的人已经放回去了,他要是瞧见你们都不在,肯定会担心的,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赵文想起了钱木匠,这才一个劲的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赵彩凤。 萧一鸣喊了小厮送赵文回去,只吩咐道:“先把他送回讨饭街,然后你回将军府传个话,就说我今儿要在衙门值夜,让他们不用等我了,也不用给我留门,我明儿一早再回去。” 小厮只应了一声,出门去送赵文,萧一鸣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彩凤,心里头却没头没脑的乐了起来,虽然知道自己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就算这样看着她睡觉,却也高兴的找不着北一样了。 萧府那边,听了萧一鸣要值夜的消息,萧夫人可就没怎么高兴了,只亲自把那传话的小厮喊到了跟前,问他:“三少爷有没有说今儿为什么要值夜,衙门里头那么多人,怎么偏偏他要值夜?” 那小厮原本以为传话是个轻巧活,哪知道萧夫人这么难缠。再说了,这衙门里值夜的捕快多了去了,萧公子一直没值夜,还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呗。 不过至于今儿他为什么值夜,只怕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客房里躺着的那个姑娘。也不知道萧公子要对那姑娘做些什么,万一自己说了出来,坏了他的好事,那以后他可没办法再在衙门混了, 那小厮纠结了良久,这才开口道:“回太太,就是例行值夜而已,以前没值夜是因为大家想着萧公子年纪轻,怕他累着,这不如今萧公子自己也知道了,就主动提出要值夜,这也是衙门的老规矩了。” 萧夫人瞧着这小厮老老实实的样子,看着也不像骗人,只略略点了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又对身边的丫鬟道:“赏他一串钱,让他走吧。” 小厮出了将军府,只捏了一把汗,心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还真是口味独特,这好好的学不上,要去衙门当捕快;家里好好的那么多神仙一样的姐姐不喜欢,偏就喜欢外头的野丫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野丫头也当真长得好看,方才进衙门的时候浑身湿透,那玲珑的身段如今他想一想,还觉得身上某个地方就忍不住热了起来。就这样,萧公子要是能忍住了才怪呢! 萧夫人见那小厮走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命丫鬟喊了孙妈妈过来,开口道:“孙妈妈,一会儿你去顺天府衙走一趟,给三少爷送一床干净的被褥过去,那府衙的被褥,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这要一场秋雨一场凉的,要是冻病了,可就不值当了。” 孙妈妈知道萧夫人心疼萧一鸣,只笑着道:“除了被褥,再让厨房准备几样上好的点心带过去当宵夜吧,府衙里的宵夜可不好吃,听说也就是一碗白汤阳春面,那有什么吃头的。” 萧夫人只点点头,忽然就想了起来道:“我差点儿忘了,你的表嫂老丁家的,不就在府衙里头当值吗?怪不得你知道这些。”萧夫人只笑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带一床干净被褥,再准备几样宵夜,可以多一些,给他那些同僚什么的一起吃一些,这样他们以后也好照顾着三少爷。” 孙妈妈笑道:“有亲家老爷在呢,谁敢不照顾咱家三少爷呢!” 孙妈妈接了萧夫人的指示,便高高兴兴的去准备铺盖和宵夜,衙门有厨房,所以宵夜也不必是熟的送过去,只做个半成品,到了那边用蒸笼蒸一下,反倒吃起来跟热乎。孙妈妈带足了东西,便带着个小丫鬟一起去了顺天府衙。 萧一鸣在赵彩凤的房里呆了半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温度,见有些退下去了,便只站了起来,走到门外松了松筋骨。 这时候却听见外头孙妈妈的声音,萧一鸣只吓的三魂掉了两魂半,急忙就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果然瞧见厨房的马老太领着孙妈妈往客房这边来呢! 原来卫妈妈出门买菜去了,所以孙妈妈一过来就把那些东西给送去了厨房。马老太平常就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且她家也有个孙女,也很想着要进将军府,只是孙妈妈一直没有发话,所以这次见孙妈妈来了,便可劲溜须拍马的贴了上去,只把萧一鸣如何抱了赵彩凤进来,如何请了大夫,如何亲自照料,又如何说要值夜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还笑着道:“这下可要恭喜表少爷了,少不得府上过几日还要有个纳妾之喜了!” 最近萧夫人正在给萧一鸣物色媳妇,要是在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对将军府来说绝对是丑闻。孙妈妈一开始听了也没啥反应,只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不住就竖起了眉头,斥责道:“这算什么喜事?你的眼界也未免太低了一点?难道人家好好的姑娘在顺天府衙住了一晚上,失了清白,这就是天大的喜事吗?怪不得你们一个个想着把姑娘送进府里来,原来都是预备着给人当小老婆的?” 孙妈妈年轻时候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赵老爷看中了她当姨娘,她也不肯,只跟着萧夫人去了萧家,如今混出这么个管事媳妇的人样子出来,大家都敬重她几分,所以她也越发不屑那种动不动就想当人小老婆的姑娘,见了马老太这种德行,只觉得恶心的很呢! 马老太见拍马拍在了马腿上,顿时也尴尬的很,只连连道:“孙妈妈,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如今是将军府的管事,太太身边的第一红人,自然看不起那些卖色的姨娘,可她们也没得罪你,她们没你能干,能做个姨娘,享一享荣华富贵也没什么错。” 孙妈妈瞧着马老太那张嘴脸,只气的没话说,见前头就是衙门的客房了,便索性开口道:“你忙你的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第147章 孙妈妈和萧夫人年岁相当,当年萧夫人刚生下萧一鸣的时候,孙妈妈也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如今萧一鸣的书童长胜,因为长胜一直跟在萧一鸣的身边,所以孙妈妈对萧一鸣的感情,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孙妈妈素来知道萧一鸣虽然有时候瞧着有几分玩世不恭,但和郑玉那起子的纨绔公子比起来,还是正派很多的,更不相信萧一鸣会霸占了良家姑娘。必定是那姑娘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本事,把萧一鸣给勾引了去。 孙妈妈想到了这里,只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大户人家管家媳妇的样子,挺直了胸膛,往前走了几步,让身边的小丫鬟上去推门。 这时候萧一鸣早已经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见孙妈妈推门进去,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探头探脑的又不敢过去。 那客房的门被打开,孙妈妈只跨步进去,原本想直接开口教训几句,却见房中寂寂无声,那跟在后头进去的小丫鬟只探头往床上看了一眼,小声道:“妈妈,床上果真躺着个姑娘呢!” 孙妈妈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怎么就没看见呢?她只上前两步,待看清楚了赵彩凤的容貌,心下只突突跳了几下,兀自嘀咕:“怎么会是赵姑娘呢!”孙妈妈对赵彩凤的印象不错,又见她这会子脸颊烧得通红的,只怕是病了,便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是病了,怪不得会被抱着进来!” 正这时候,一直潜伏在外的萧一鸣见孙妈妈进去了一会儿还没出来,也有些憋不住了,只偷偷的走到门口瞄了一眼,却被那小丫鬟给看见了,小声道:“妈妈,三少爷来了。” 萧一鸣还想着要躲呢,这会儿哪里来得及,只望窗口一闪,就被孙妈妈给瞧见了。孙妈妈只拧着眉头道:“三少爷,你进来说话,这小媳妇怎么会在顺天府衙里头,你好歹跟老奴说一声,老奴也好回去禀报了太太。” 萧一鸣听说孙妈妈要告诉萧夫人,顿时就腿软了,只垂头丧气的进来。孙妈妈便喊了那小丫鬟去门外守着,细细的问起萧一鸣这件事情来。 萧一鸣本心就是想帮赵彩凤一把,倒也没有安什么坏心思,所以就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告诉了孙妈妈。 孙妈妈听了,只叹息道:“三少爷,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当真是不妥的呀!” “这有什么不妥?她病了,她男人又不在家,我瞧着她在我跟前晕过去,难道要见死不救?”萧一鸣很努力的找了理由说服自己,让这件事情看起来似乎更寻常一些。 孙妈妈只摇头道:“你救她自然没错,可这衙门里人多嘴杂的,你把她救回来,请了下人来照顾她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动起了手呢?你不知道刚才厨房那个马老太说得有多难听,你一个公子哥也就罢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让小赵以后怎么做人?她可是已经有了人家的姑娘!” 萧一鸣听完孙妈妈这一席话,也有些呆了,他从没有想过做好人好事还这么有讲究的,可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赵彩凤,萧一鸣也实在不舍得把她送回去。 “孙妈妈,那你说怎么办呢?人还晕着呢,怎么送走呢?” 孙妈妈看了一眼萧一鸣,能瞧出他眼中的几分担忧来,又见赵彩凤这病中清秀的脸颊上透着几分疲惫,更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就觉得这萧一鸣只怕是要走邪路了。 孙妈妈只叹了一口气道:“三少爷,夫人正打算给你物色少奶奶呢,横竖也不过就这几个月的事情,府上也不是没有小丫鬟,你看上了谁,只管跟老奴说,我去帮你求着太太,便是先放在房里当个通房那也使得,反正你年纪也大了,也是该有一两个通房了。” 萧一鸣听了这话,顿时脸颊涨得通红,斩钉截铁道:“我不要什么通房,家里的丫鬟有什么好的,一点儿也没有意思。” 萧一鸣这话一出口,孙妈妈就越发明白了,只怕这次是真的看上眼了!她第一次瞧见赵彩凤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嘀咕,那时候瞧着她家果真有个读书人,也就没往这头想去了,如今这下,可倒是真的不好办了。 孙妈妈看着萧一鸣,终究还是心疼他多一些的,只叹了一口气道:“你喜欢赵姑娘,就更要为她考虑考虑,她这个身份,便是进了将军府也是顶多就是个姨娘,只怕连贵妾都抬不上去的,她会放着好端端的举人太太不做,做你的小妾吗? 萧一鸣虽然觉得孙妈妈说的有理,可终究还是不死心,只开口道:“她跟着那个穷秀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头,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有什么错?” 孙妈妈只摇了摇头,叹道:“三少爷,这世上有许多人看中的并不是银子,你喜欢她,难道就不是因为她这一点?” 萧一鸣顿时被孙妈妈说的哑口无言了起来,只拧着眉头,视线落在赵彩凤的脸上。 孙妈妈只看了萧一鸣一眼,终究还是摇头:“你今晚也别值夜了,先回府上去吧,我留下来,一会儿等赵姑娘醒了,我送她回去。” 萧一鸣知道孙妈妈素来是萧夫人最倚重的人,也怕她在萧夫人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便知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赵彩凤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时候却瞧见孙妈妈正坐在床前,也很是疑惑,只开口道:“孙妈妈,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彩凤这时候忽然就有些警觉,深怕萧一鸣头脑一热把自己弄进了将军府,那可就死定了,只急忙支起身子左右瞧了一眼,才听孙妈妈道:“这儿还是顺天府衙,三少爷已经回去了,让我在这边照顾姑娘,等姑娘醒了就送姑娘回去。” 赵彩凤听了这话,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只小声道:“那就麻烦孙妈妈了。” 赵彩凤方才发了一身汗,这会子身上已经轻快了很多,只还是没什么力气,瞧见自己原先穿来的衣服还是潮的,便也只好穿着卫妈妈给她换上的衣服起身。孙妈妈瞧她嘴唇苍白,脸上没多少血色,也只上前扶了她一把,问道:“赵姑娘你还可以自己走吗?” 赵彩凤点了点头,弯腰趿了鞋子,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那边孙妈妈便扶着她出门。 外头早已经备好了马车,赵彩凤挣扎的上了车,下过雨的秋风凉阴阴的吹过来,赵彩凤只忍不住抱紧了胳膊,蜷缩在马车的一隅。 瞧着马车远远的离开了顺天府衙,一直躲在暗处的萧一鸣才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郁闷,对身后的跟班道:“行了,我们也回将军府吧。” 病中的女子总透着几分不自举的较弱,孙妈妈瞧着赵彩凤微蹙的秀眉,心里头也嘀咕:这么好的姑娘,这要是没许人家,三少爷若是喜欢,她自己也愿意的话,接进府上只怕也不是不行。虽说做姨娘不是体面事儿,但好歹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有了,要是还能生个一子半女的,老了也有依靠,其实这也是一种活法,只不过人跟人的追求不一样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孙妈妈瞧着气氛停尴尬的,便开口道:“姑娘,你家男人这几天可是下场子去了?” 赵彩凤这会儿没什么精神,被马车摇得又有些昏昏欲睡,听孙妈妈问自己,只先愣了片刻,才开口道:“是,他进去好几天了,再几天就要出来了。”说到这里,赵彩凤倒是有些心急了,今儿这一场雨实在来的太猛,也不知道宋明轩在里头怎么样了。因为进去考试不准带有夹层的衣服,所以赵彩凤给宋明轩准备的都是单衣,这要是晚上再冷一些,可不得冻出病来? 孙妈妈瞧着她思绪有些远了,只又问道:“那要是等他这回中了,你们回家好办喜事去了呀。” 赵彩凤勉强笑了笑道:“我爹要过了年才满三年,也许就在年后办吧。” 孙妈妈便陪笑点了点头,心道终究是定了下来的,也没啥好说的了,只是苦了自家少爷而已,热脸贴了冷屁股。 幸好这姑娘是个好的,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想着要去勾引三少爷,不然的话,那还了得,岂不是一勾一个准了。孙妈妈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对赵彩凤高看了一眼,这年头还能守着自己的骨气,愿意过穷日子的姑娘真是越来越少了。将军府里的那些姑娘,为了爬上几位爷的床,也的确是煞费苦心了。 “那可先要恭喜姑娘了,回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的喜糖。”孙妈妈笑容可掬的看着赵彩凤,一脸诚恳的说到。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道:“那自然是有的,再过几日广济路那边的铺子也要开了,孙妈妈记得过来捧场,我姥爷做的鸡汤面,那可是一绝呢!” 孙妈妈只笑着说好,又道:“马上天就冷了,到时候生意会更好些,我有空就过去瞧瞧,虽说我们没出啥力气,也算是半个东家。” 赵彩凤想起这事情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只低眉想了想道:“最近这段日子,又要装修又要准备开铺子,手上的银子也确实不太凑手,萧公子当时说好的是利润分成,可我想着,这铺子毕竟是将军府的,房租该付的还是要付,到时候等有了银子,我再补上。” 孙妈妈听了,越发就觉得这赵彩凤有她年轻时候那股子干劲,只摆摆手道:“我不过是个奴才,三少爷才是主子,既是他要做生意,自然是他说了算,他说不收租子,自然不收,不然岂不是我这个奴才坑了主子的银子,那我可是要吃排头的。你还是先好好的把身子养好了,咱一步步的,慢慢来。”想起当初自己辅佐萧夫人,把一个将军府撑起来的事情,孙妈妈如今还觉得艰难,所以更对赵彩凤感同身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末,苏苏要休息休息,所以今天不加更啦,嘤嘤嘤,周一开始继续加更走起吧~~~ ☆、第148章 第66节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已替换,么么哒~~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讨饭街巷口,孙妈妈扶着赵彩凤从马车上下来,正巧遇见钱木匠带着赵文出来找人,见赵彩凤回来只忙迎了上去问道:“彩凤你没事吧?” 孙妈妈瞧着钱木匠这年岁,一开始以为他是彩凤的继父,可一想赵彩凤才说还没过孝期呢,她娘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找了人家,便笑道:“这位是……” 赵彩凤只解释道:“这是钱大叔,在店里帮忙的木匠,是我二弟的师父。” 孙妈妈只了然点头,又见他们似乎很熟悉的样子,便开口道:“赵姑娘淋雨受了凉,这会儿已经退烧了,药也带回来了,一会儿睡觉前再熬了喝一碗下去,在家休息两日就好了,既然家里有人在,那我就不送了。” 孙妈妈上了马车离去,赵文才上前扶着赵彩凤,一脸关心问道:“姐,你没事吗?你方才躺在那儿可真是吓死人了。” 赵彩凤知道赵文胆小,只摇摇头道:“没事了,老二不怕,姐就是病了而已。” 赵彩凤只稍稍叹了一口气,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她之前忙来忙去的,早忘了自己也会生病这回事了,这会子真的病了起来,才觉得这生病的滋味不好受,浑身上下都没力气。 好容易挨到了家里,赵彩凤也没力气招呼人,只告诉赵文吃的东西在后面的灶房里头,自己便蒙头睡了过去。 钱木匠看着漏得满地雨水的屋子,也只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赵文道:“老二,今儿我不走了,在这儿陪着你和你姐,你先去把药泡一下,一会儿好熬给你姐喝下去。” 赵文如今已经可以干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听钱木匠吩咐下来,便只拎着药往后面灶房里去了。 钱木匠抬起头瞧了一眼屋顶漏水的地方,在地上做了记号,拿着簸箕把水给灌出去。 赵彩凤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中又喝了一碗苦药,紧接着又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似乎有小丫鬟在说话的声音。 “姑娘,赵姑娘的烧还没退,不然还是去请了大姑爷来瞧瞧吧,别把人给烧糊涂了。” 一旁钱喜儿正拿着赵彩凤做了一半的针线,听了这话便开口道:“我听大姑爷说过,这退烧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退下去的,这会子我看着赵姑娘在发汗呢,没准等这阵汗过了,烧就退了,要是没退,我们再去请大夫来,别一天到晚的想着大姑爷,人家是太医院的太医,又不是我们家里的郎中。” 那小丫鬟听了,只撇撇嘴道:“我就喜欢看大姑爷瞧病,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夫,看病就眉毛胡子一把撸的,一点儿也没意思。” 钱喜儿闻言,只笑着道:“那感情好,等大姑奶奶回来了,我跟她说一声,让你跟了她去杜家做丫鬟,就可以天天瞧见大姑爷了。” 小丫鬟顿时就红了脸颊,只郁闷道:“姑娘你又笑我,我这不也是担心赵姑娘吗?” 钱喜儿只微微一笑,扭头瞧见床上的赵彩凤有了一些动静,便迎上去问道:“彩凤,你好些了没有?” 赵彩凤睁开眼睛,只稍稍点了点头,就觉得喉咙里干涩的很,话都说不出来。钱喜儿忙让小丫鬟递了水过来,赵彩凤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喜儿,你怎么来了。” 钱喜儿只笑道:“明儿不是中秋吗?我想你一个人在家过中秋也挺无聊的,就让小厮来跟你说一声,只让你明天去我们家去,谁知道小厮回去说你病了,所以我就过来了。” 赵彩凤只按着脑仁想了想,“明儿是中秋,那就是最后一场了,再过三天,宋大哥他们就能出来了。” 钱喜儿听赵彩凤说起他们,也只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八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听王大哥说的里面可吓人了,我的一颗心到现在还颤着呢!” 赵彩凤瞧见钱喜儿那担忧的模样,只劝慰道:“你放心好了,都这么多天了,他们也该适应了,我们还是想一想,等他们出来了,到底怎么犒劳他们的好。” 钱喜儿嘴角微微一笑,想了想道:“我给他做了一双新鞋,他说等到了重阳带我出去登高望远,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那就说定了!” 却说赵彩凤这一回也确实病得不轻,好好的一个中秋,原本钱喜儿是要请了她去刘家的,可因为赵彩凤生病了,所以只好呆在家里头了。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彩凤才觉得好一些了,大姨妈又找上门了。没有了宋明轩的爱心小枕头,赵彩凤只觉得自己浑身没力气。 钱木匠去了店里头忙装修,幸好如今赵文懂事些了,在家里头照顾自己,虽然一日三餐都是小米粥,但赵彩凤也实在没有什么精气神起来给他做别的。 到了午后的时候,刘家派了下人送了两盒月饼过来,赵彩凤瞧见赵文那饿着肚子没吃饱的样子,递了给他,让他吃去,只交代了一声,记得要留几个给杨氏还有钱木匠他们。 每到这样的日子就犯懒,赵彩凤在床上躺了半日,虽然外头太阳还算不错,可她还是不想起来,只一味躲在床上。 赵文以为赵彩凤还病得厉害,去对面喊了余奶奶过来,余奶奶过来跟赵彩凤闲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身上来了亲戚,不利索,只笑着道:“姑娘家每次来癸水是有些难受的,等生过了娃,身子都打通了,就好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没办法反驳,老人家的思想有时候就是这样固执,倒也没有必要跟她反驳。余奶奶才跟刘七巧聊了几句,余家媳妇也带着孩子过来了。今儿是中秋,宝育堂一早就关门,让她们下人早些回来过节的。 余家媳妇瞧着赵彩凤那一脸菜色的样子,只叹息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你娘也回去有几天了,什么时候出来,你瞧瞧你一个姑娘家的,没个人照应怎么是好呢?” 赵彩凤知道余家媳妇在宝育堂上工,平常服侍的也都是有些脸面的人,那些人家的小媳妇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可自己如何跟她们比呢?赵彩凤只笑着道:“我就是泥地里长大的野丫头,还要什么人照应,不都习惯了吗?” 余家媳妇见赵彩凤这么说,心里只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模样是长的挺好看的,可惜脑子还是不够灵光,明明是个靠脸就能吃饭的美人胚子,何必还要那么折腾呢? 余家媳妇正想打开话匣子劝赵彩凤几句,只听外头赵文进来道:“姐,有人来看你了。” 话才说完,赵文已经领着萧一鸣从外面进来了。今儿是过节,萧一鸣也没有去衙门,只穿了一身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头上戴着玉冠,虽然不苟言笑,但看上去那通身豪门弟子的气派简直逼人而来。 没怎么见过如此英俊少年的余奶奶顿时就有些呆滞了,倒是一旁的余家媳妇见多识广,只笑着道:“哎哟这不是萧三少爷吗?这一身衣裳可比那捕快服气派多了。”余家媳妇说完,只稍稍给余奶奶使了一个眼色,往门外指了指,开口道:“彩凤,我们家里头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余奶奶这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就已经被她儿媳妇给拉了出去,两人一直走到了门口,余奶奶才问自己媳妇道:“刚才那公子什么人啊?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余家媳妇只凑过去跟余奶奶道:“他就是萧将军府上的三少爷,彩凤被坏人抓的时候,就是他给救回来的,如今彩凤家在广济路的铺子,也是他家的。”余家媳妇说着,往门里头看了一眼,只小声凑到余奶奶耳边道:“我瞧着他有□□成是看上彩凤了,可赵大嫂愣是没想明白这一点。” 余奶奶听了,也惊讶的往里头看了一眼,蹙眉道:“那怎么行,彩凤不是已经配了宋秀才了吗?这不等着过了家孝就要进门的。” 余家媳妇见余奶奶这番大惊小怪的样子,只开口道:“娘,你这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你方才也看见那三少爷了,那模样可是没得说的,彩凤要是跟了他,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能跟那个穷秀才比吗?” “宋秀才这一科要是中了,那他也是个举人了。”余奶奶中肯道。 “举人在别的地方或许很吃香,可在这遍地都是豪门权贵的京城,算个什么玩意儿?那郭老四还是举人呢?不照样抛妻弃子的。依我看这宋秀才能不能是个好的还两说呢,我倒觉得彩凤还不如跟了这萧公子,少说现成的便宜也能占上不少呢!” 余奶奶听了自家媳妇的话,只一个劲的摇头道:“你如今怎么越发这样嫌贫爱富了起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去了那种地方,看到的有钱人多了,所以嫌弃起了你男人和我们来了?这话说的这么难听,人家宋秀才得罪你了嘛?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余家媳妇见自己婆婆这么数落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只郁闷道:“我说的也没有什么错啊,我想让彩凤过好日子,我有什么错吗?这世上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余奶奶只气呼呼道:“这句话你算是说对了,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我看最想过好日子的是你自己吧?一把年纪了还搔首弄姿的,你别真以为我家水根老实,他就什么都不跟我说了,你等着好了,看看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有钱人能看上你,也让你去过一把当小老婆的瘾。” 余家媳妇被余奶奶说中了心思,顿时就恼羞成怒了起来,只哭着道:“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你何苦这样作践我了?我横竖生是你们余家人,死是你们余家的鬼。” 余奶奶也是一时气上了心头,才说出那些话来,这会子也觉得心口疼得很,这儿媳妇虽然有些小家子气,可这些年来还算是安生,有给家里生了一对龙凤胎,按说她也够辛苦的了。余奶奶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是我家水根没本事,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了,这大过节的,何苦呢!” ☆、第149章 却说萧一鸣进了房间,瞧见赵彩凤脸色苍白,依旧是一副病容蔫蔫的样子,不由就觉得心头一紧,只开口问道:“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赵彩凤这会儿正处于失血过多的状态,脸色自然是苍白的,听了这话也只有气无力道:“不用了,昨儿瞧过大夫了,说是吃几贴药就好了。”赵彩凤看了一眼萧一鸣今儿的穿着,果然是应了人靠衣装这句老话,心里便悄悄的想,若是宋明轩有朝一日也穿上这样的锦衣华服,必定也是风度翩翩的人物。 萧一鸣见赵彩凤说完了话就不开口,一时间就有些尴尬,只开口道:“今儿是中秋,我给你带了一些月饼来,顺便也来看你一眼,如今宋兄还在里面应考,你也要自己保重身体。”萧一鸣怕赵彩凤要和自己撇清关系,急忙把宋明轩给拉了出来。赵彩凤听了这话果真就玩笑道:“他在里面考试,你还不忘来慰问家属,难道你真的对他有意思?” 萧一鸣闻言,顿时脸颊红了一片,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只蹙眉道:“那……那是自然的,向宋兄这样有才华的人,多少人都想着结交呢。” 赵彩凤身上没精神,自然也不去理会这话的真假,只靠在床头道:“那你现在也慰问好了,可以走了,我家里又没别人,你呆着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萧一鸣这下也是没脾气了,只上前一步,握着拳头看着赵彩凤,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彩凤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萧一鸣瞧见她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又觉得这时候不能惹了她不开心,只忍住了道:“没……没什么事了,我就是想说,以后在京城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来找我,在京城这个地头上,我还能摆得平一些事情。” 赵彩凤便想起了钱木匠的事情,只抬头道:“不说还真忘了,钱大叔的事情,多谢你了,广济路上那几个小混混,你要是闲着的话,就去教训教训,别让他们那样无法无天,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做个生意也都不容易的。” 萧一鸣只一个劲的点头答应,又道:“你说的对,那些人我一早就看不顺眼了,趁早把他们给收拾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觉得萧一鸣似乎有些太听话了,只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萧一鸣,瞧着他那略带着粉色的耳根,赵彩凤似乎有些觉悟了,只张嘴问道:“萧一鸣,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下可把萧一鸣给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只瞪着双眼看了赵彩凤半天,才尴尬的笑着道:“你……你说啥呢,最近……我娘倒是真的想给我张罗亲事了,可是,还没有我看上眼的,等我看上了,我带过来也给你和宋兄看一眼。” 赵彩凤方才只是觉得萧一鸣见她似乎有些不自然,这会儿听了他这话,越发觉得不自然了起来,不过既然萧一鸣推脱了,那至少说明自己的担忧是多余了。没准人家萧一鸣他就是一个这样古道热肠喜欢帮助人的人,他们只不过是真的遇上了好人而已,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彩凤只低眉笑了笑道:“那感情好,等萧夫人为你选好了,也让我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觉得程姑娘人不错,你觉得呢?” 萧一鸣一听这话,顿时又拧了两股眉毛道:“她那张嘴巴,简直不饶人一样的,什么话都会往外说去,还叫人好,我看你是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吧。” 赵彩凤见萧一鸣反应这么激烈,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又道:“这都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 萧一鸣虽然不想走,可这是赵彩凤第二回下逐客令了,他也不好意思赖着了,只好站起来道:“那我走了,晚上你病了就别开火了,我让八宝楼给你送菜过来,虽然就你们两个人,可过节还是要过的!” 赵彩凤只点头谢过了萧一鸣,让赵文送他出去。 萧一鸣出了赵彩凤家,却没有直接回萧家,而是去广济路上逛了一圈,想去把那几个小混混打一顿给赵彩凤出气的。可他今天偏生运气不好,小混混也回家吃团圆饭去了,所以逛了一圈没见到人,这才回了萧家。 家里要摆中秋宴,萧夫人忙的不可开交的,幸好还有两个媳妇帮衬着,她才有空在自己的房里稍微歇一会儿。 这时候正巧孙妈妈来回话,萧夫人便请她坐了坐,孙妈妈知道今儿萧一鸣不用去衙门当值,便问道:“三少爷怎么不在?今儿过节也不在家陪着太太,真是太不应该了。” 萧夫人只笑着道:“方才才过来请了安出去,说是有位朋友在京城病了,过去看看顺便给人送些月饼过去。” 孙妈妈一听生病两个字,就知道萧一鸣肯定是跑去看赵彩凤去了,她只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三少爷的魂儿可真是被那赵彩凤给勾走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太太上回说要给三少爷挑一个通情达理的少奶奶,不知道如今可有了人选没有?如今三少爷越发懂事沉稳了,是时候要娶妻生子了。” 平常孙妈妈忙着里里外外的琐事,萧一鸣成亲这回事她倒还是头一次问起,萧夫人便也笑着道:“我这几天正在看呢,冷眼瞧着程家的四姑娘不错,她和一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比不过永昌侯二房的嫡小姐,可我瞧着那姑娘忒瘦弱了些,唯恐不好生养。” 孙妈妈听了,只笑着道:“程夫人四十岁上头才生了程姑娘出来,这么看来,这程姑娘将来,必定是个好生养的。” 萧夫人见孙妈妈说的正中下怀,只笑着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女人嘛,无非就这几件事情,再能干也不需要了,要说让她在我跟前服侍吧,老大老二哪个媳妇不是好的,我也不缺她这一个,只要好生养,给我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那就够了。” 孙妈妈便笑着道:“夫人才抱了孙子,又想抱孙子了,只怕到时候孙子太多,抱不过来呢!” 萧夫人只哈哈笑了起来:“抱不过来才好呢,孙子多的抱不过来,这也是福分啊!只怕到时候满京城只有我们萧家头一份了!” 孙妈妈也跟着陪笑,可心里却还是隐隐担心萧一鸣跟赵彩凤这事儿,但她也清楚萧夫人的性情,对儿子都是宠得没边的,这要是知道萧一鸣喜欢上这样一个有了人家的姑娘,到时候送个几两银子,把人家一顶小轿给抬了回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 孙妈妈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犯难了,只巴望着萧一鸣能早些娶亲,这样也好断了他对赵彩凤的念想。 赵彩凤在被窝里一呆就是大半日,靠晌午要吃午饭的时候,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正打算先烧上一窝热水,就听见前门那边有人敲门的声音。 赵彩凤喊了赵文去应门,赵文把门打开,就瞧见杨氏抱着赵彩蝶带着杨老头杨老太身上背着乱七八糟的家伙来了京城。 赵彩凤也忙迎了出去,杨氏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只吓了一跳,怎么才几日不见,赵彩凤原本有些肉的脸颊就消瘦了一圈,又见赵文也在家里,只问道:“彩凤,你这是怎么了?” 赵彩凤软绵绵的开口道:“前两天下雨,淋着了,所以就病倒了。” 杨氏只忙拉着赵彩凤坐下,心疼的上下打量着,只开口道:“好好的怎么会淋雨了呢?你也太不小心了,如今可好些了?” 赵彩凤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瞧见石桌上放着几个月饼,知道是刘家和萧一鸣送过来的,只开口道:“娘,这是别人家送的月饼,你收起来吃吧。” 杨氏伸手摸了摸赵彩凤的额头,见已经不烫了,这才放下心来道:“我们原本是预备明天过来,可想起来今天是中秋,一家人要团圆才好,所以才特意喊了驿站上的车,带着你姥姥和姥爷一起赶了过来。” 赵彩凤瞧见杨氏来了,也安心了不少,只没瞧见赵武,便问道:“娘,小武怎么没有跟过来?” 杨氏见赵彩凤问了起来,只叹息道:“我去问了那私塾的先生,他说你弟弟是个聪明娃,这会儿正是念书的时候,若是耽误了这一两年,只怕以后就荒废了,他愿意让你弟弟住在他家里头,只是要多收些银子,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就答应了下来,今儿送他去上学的时候,他还哭鼻子了呢!”杨氏说着,也忍不住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这是好事呢,得先生器重,就说明小武是个聪明孩子,我听说宋大哥那时候念私塾,也是住在先生家的、” 杨氏听赵彩凤提起了宋明轩,只问道:“这几天你去贡院那边瞧过了没有,明轩没什么消息吧?” 赵彩凤只摇摇头,心想那个在那边等人的大汉应该不会掉链子才对,只笑着道:“娘您放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杨氏又是一叹,这时候杨老头他们已经放好了东西,瞧着这三间房,虽说挤是挤了点,但在京城有这么一个遮雨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 ☆、第150章 第67节 一家人坐下来聊了片刻,杨氏便去灶房里头张罗午饭去了。四个人只简单的吃了午饭,杨老太瞧见杨氏在灶房里头另外分了一份饭菜出来,便上前问道:“这是要送给钱木匠去的吗?” 杨氏只点点头,小声道:“这两天我不在,彩凤又病了,也不知道他平常都吃些什么。” 所谓知女不莫若母,听了杨氏这话,杨老太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了,只问道:“听说这钱木匠的女人都死了十几年了,他就一直没续弦吗?” 杨氏依旧只是点头,怕杨老太看出什么来,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开口道:“正巧我要出去送东西,娘你若是不觉得累,咱叫上爹,一起过去瞧瞧?” 杨老太便笑着道:“瞧瞧,当然要瞧瞧。”不过杨老太的话语中,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含义。 杨氏拎了食盒,跟赵彩凤说了一声,便带着杨老头夫妇去广济路上去了。走在路上杨老太才问起了杨氏道:“闺女,你在京城这么久,有没有找过你大姐去?” 杨氏闻言,只摇了摇头道:“大姐也不容易,我如今自己的日子能过起来,何必去找她呢!” 杨老太便道:“自家姐妹,你说这种话就太过了,不过就是相互走动走动。” 杨老头听了,只沉着嗓音道:“你还提那个不孝女做什么?亲弟弟死了都不来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老太见杨老太还在生气,便解释道:“后来不是又捎了话来,说是那时候正好主人家有事情,不方便来吗?前几天不还托人给咱带了几件衣服吗?” 杨老头只梗着脖子道:“那几件算什么衣服?不过是侯府里头下等小厮的穿的罢了,你也不是没当过奴才的人,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她要真的有孝心,怎么就一年到头不来看一眼我们两老呢!” 杨老太这会子也不知道那什么反驳杨老头了,只叹息道:“当时还不是因为你,说嫁到京城来好,结果还不是一样给人当奴才吗?哪里有什么自由,我们好容易自己脱了籍,又搭一个闺女进去。” 杨老头听了这话,才开口道:“我那是看着我们儿子不成器了,才想给她找一门稳当饭碗的,她倒好,还觉得我们坑了她,你让她看看二姐过的日子,她愿意吗?” 杨老太这下又没话说了,只叹息道:“说来说去,大姐怎么也不如二姐孝顺的,她那几个孩子,我也不常见,也不亲近,如今只怕还记不记得我们老两口也难说了。” 原来当年杨老头夫妇在永昌侯上当下人,虽然脱籍了之后,和永昌侯家的家生奴才还有些联系,后来就把大女儿嫁了过去,如今就在永昌侯府上当管事的,也算是混的体面的。 可当初因为大女儿觉得父母为了弟弟克扣了自己的嫁妆,所以到现在都对杨老头夫妇冷冷淡淡的,偶尔稍微有些走动,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而已。 杨氏听老两口争来争去的,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只开口道:“如今你们俩都来了京城,于情于理也是该告诉大姐一声,这样吧,等我们这里都安顿好了,我在去大姐家走一趟,跟大姐说说这事情。” 杨老头直接道:“别说了,等店开了,我就不信她听不到半点风声?” 杨老太听了,只嗔怪道:“你这老头子,跟谁赌气呢,那怎么说也是你亲闺女。二姐,等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一趟好了。” 杨氏见杨老太应了,便也点了点头。 且说杨氏他们刚走,家里头却又来了人了。原来赵彩凤那日跟伍大娘提议要盖倒座房的事情,后来因为有事情,一时给忘了。今儿伍保长正好在家,伍大娘就把这事情跟他说了说,伍保长可是人精一样的人,听了这话只开口道:“那你怎么没应呢?这要是多上一两间房,还能多租半吊钱呢!” 伍大娘见自己男人答应了,便高高兴兴的来给赵彩凤报信,正好又逢了中秋,就从家里带了几个月饼过来。 赵彩凤请了伍大娘院子里坐,亲自沏了茶过来,把上回自己话的图纸拿出来给伍大娘看了一眼道:“大娘,你瞧这院子足有三丈深,就算是盖两间倒座房都绰绰有余,我寻思着不如就盖两间好了。” 伍大娘拿起赵彩凤画的平面图看了一眼,用手指指着那两个画圈的地方,问道:“这么大一个院子,能盖上两间?” 赵彩凤只笑着道:“怎么不行,只要能放下一张床而已,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如今我姥姥和姥爷也过来了,店面那边还没装修好,这几日只能先挤一挤了,以后要是这倒座房建好了,倒是可以住的松散些了。” 伍大娘瞧着赵彩凤脸色不大好,也只关心道:“彩凤,看着你脸色不好,怎么病了吗?” “前两天淋雨了,身上稍微有些不舒服。” 伍大娘便道:“前儿那场雨也是忒大了点,你家秀才还在里面考试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担心起了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道:“再过两日他就出来了,希望没事就好。” “要是中了举人,那就更好了!” 到了这么时候,赵彩凤反倒释然了几分,心想不管是个什么结果,只要宋明轩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那就最好了,读书考功名虽然重要,若是命没了,那也是白搭的。可惜这会子她自己身子没好,不然肯定是忍不住要去贡院外头看看的。 伍大娘瞧着没什么事情了,便笑嘻嘻的起身离去,又道:“等你家宋秀才高中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啊!也好让我们这些邻里乐呵乐呵,没准下回我这房子还能租的好价钱,举人老爷住过的房子,那可是不一样的!” 赵彩凤只笑着应了,把伍大娘送到了门口。 面条铺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里头桌椅碗柜、灶台风箱都做好了,上过了一遍清漆。钱木匠见杨氏带了老两口过来,只忙起身招呼。他原本只当今儿赵彩凤病了,必定没有人来送饭,所以打算做完了事情,就去外头喝上一碗胡辣汤的。这会儿见杨氏拎了饭过来,也觉得肚子有几分饿了。 杨老太瞧着钱木匠憨厚老实的样子,只笑着道:“你去吃你的,我跟老头子随便看看。” 钱木匠听了这话,这才拿了食盒,去后头的两间库房里头吃了起来。 这边杨老头一边抽着旱烟一边问:“闺女,这市口可不赖啊,这一带我们早年在京城的时候就热闹着呢!如今只比往年更热闹了,这样的铺子能弄到一间,简直就是造化了。” 杨氏心里还记挂着上回余家媳妇那些话,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可一想到这么好的铺子,错过了可没有下一家了,只还是忍住了,没往那边说去,只希望那余家媳妇说的都是假的,人家萧公子就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她们的,并不是要对彩凤有所图的。 “这是明轩在书院里认识的萧公子家的店铺,原本是卖杂货铺的,后来结业了,正巧萧公子说要做小生意,彩凤就提了这么一个意思,然后他就把店面给我们用了。”杨氏只含糊其辞道。 杨老头没听出这其中的含糊来,只问道:“那他收你们多少房租,我瞧着不便宜吧?” 杨氏知道这事情也是瞒不过杨老太他们的,便笑着道:“没收租金,只说安利润的百分之五十分成,我们赚多少,他都提百分之五十。” 这提议听着好像是自己亏大了,可做过生意的杨老头知道,这种生意头一年赚不了多少钱的,因为刚开业的时候客人肯定少,得要等一段时间,客源稳定了,才会有银子赚。 杨老头只叹息道:“那这头一年,只怕他连租金钱都要亏了的,这银子哪里就有那么好赚了。” 杨氏便笑着道:“这我就不懂了,这些都是彩凤和他谈的,我也就在边上随便听了几句。” 杨老头只点点头,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就斗志昂扬了起来,感叹道:“老太婆,想当年我们存了那么多年银子,想在京城弄一间门面都没弄成,这彩凤才到京城两个月,她就把门面给搞定了,看来我们真的是老了,没用了。” 杨老太听了,只笑道:“你少得意了,彩凤这能只是为了我们吗?还不是为了小宋?这以后面店开了起来,有了进账,小宋也可以安心念书考进士了,也不用担心那几个束脩钱了。” 杨老头一个劲说是,又道:“我家里那几两银子也带了出来,明儿咱就把这店里要买的东西买了,等着我外孙女婿从考场里头回来,我让他吃这店里拉出来的第一碗面条。” 杨老太笑道:“你少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九天能熬下来可不是好玩的,还吃面条呢,还不得先回家饱饱的睡上一觉,我们还是早些把生意做起来,早些有进账了才好。” 杨老头觉得这次杨老太说的有道理,只点了点头道:“这回我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很准时了有木有啊~~~~求表扬~~~嘤嘤嘤 ☆、第151章 赵彩凤送走伍大娘之后,把盖房子的成本略略算了算,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似乎又要烧起来。 赵彩凤实在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便回了房里又睡了,这种日子不冷不热的,捂着被子又觉得热,不盖上又觉得冷,赵彩凤想着让自己快点好,所以只把自己往被子里头裹紧了,心想如果捂出一身汗来,没准明天就全好了。 杨氏带着杨老头他们看过了店面,稍微整理了一下,也往讨饭街这边来了,因为今儿是中秋节,杨氏心里头想着请钱木匠去家里头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的,可爹娘如今都在跟前,杨氏也不好意思开口,站在门口看这钱木匠在天井里头刨木头,最终只小声道:“他叔,一会儿晚上让老二给你送吃的来,你一个人不要在外面随便将就了。” 杨氏这话才说完,杨老头只从她身后冒了出来道:“二姐你说这什么话啊,这样的日子,钱木匠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情才一个人京城的,你怎么一顿团圆饭也不留人家?”杨老头哪里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只当她是不懂事呢! “大叔您说笑了,就算我不在京城,这中秋节也都是一个人过的,都习惯了。”钱木匠只低着头一边干活一边道。 “这都是一个村的,有什么好客气的呢,再说以前我女婿在的时候,和你不还是好兄弟吗?”杨老头只笑着道:“就一块儿过去吃一顿团圆饭吧,没那么多讲究的。” 杨氏听杨老头坚持让钱木匠过去,只低下头不做声,这时候杨老太也过来了,瞧见杨氏略带着几分羞涩的样子,便开口道:“就过去吧,这一年才过一个团圆节,你若是这样,就太见外了。” 钱木匠见老两口都这么说,一时也不好意思推辞了,便只憨实的点了点头。杨氏见了,唇角就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来,忙道:“那你们先在店里看一会儿,我去这广济路上的菜市口买一些菜回去,讨饭街那边这个时辰只怕已经没东西卖了。” 杨老太便喊住了杨氏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买了就直接回去了,你们两个忙完了,也早些回去,这大团圆的日子,没必要那么辛苦。” 杨氏和杨老太出了店里,杨老太才追过来道:“你这孩子,脸皮也太薄了点吧?这种日子不趁机请他家去坐坐,以后还能有什么机会,正巧也让我和你爹看看人品。” 却说那日下了一天的冷雨,到晚又起了秋风,考生们进门都带的单衣,到了晚上只都冻得不行了。宋明轩因为是第二次考,有了一些经验,知道这身体对于一个人能不能正常发挥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也顾不着难看,只把带来的衣服一件叠一件的穿在身上,看着别提有多滑稽。 但这样一来,身上果然就暖和了很多,到了第二天虽然天气没放晴,也没有晚上那么冷了。但是左邻右舍着了风寒的人倒是不少,一个个咳嗽的咳嗽,打喷嚏的打喷嚏,原本安安静静的号舍都热闹了起来。 因为是第二场的最后一天,宋明轩前两日早就写过了一遍,今儿便起早开始誊到卷子上。昨晚太冷,他怕自己睡沉了容易着凉,所以这会儿倒是有些困劲上来,只稍稍打了几个哈欠,揉着太阳穴坚持下去。 这时候就听见外头有兵丁的喊声:“快来快来,席字号里头又死了一个!” “怎么死的?” “大概是昨晚冻死的?身上衣服还潮着呢,人都僵了!” “行了,这回好去阴间接着考了!”另一个人只接话道。 “这人昨儿就病了,我劝他下次再来,他死活不肯,我原还好心想救他一命的,结果他自己是个不要命的。” 宋明轩听着两人一路闲聊的慢慢远去,只忍不住摇了摇头,继续誊抄手里的卷子,写了一会儿忽然就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道:“也不知道那阴间有没有考科举这一说?” 宋明轩想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只叹了一口气,继续抄了下去。 交了卷子,就等明儿一早最后一场考试了,宋明轩见天上出了太阳,便把桂花糕拿出来晒了起来,不过这桂花糕的确是耐的住,前两日下雨居然也没有发霉。 这个时候巷子里头可热闹了,到处都挂着晒出来的食物。有风干的鸡鸭、有潮湿的馍馍,还有硬得跟铁块一样的窝窝头。各式各样奇奇怪怪能塞进肚子里充饥的东西都有。 偏生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最后几天,大家带的东西都不多了,有些人带得少了,就开始想办法顺手牵羊了,这时候你不光得做卷子,还得留神自己吃的东西不能被别人给顺走了,不然自己饿上三天,出去怕是只剩下一层皮了。 宋明轩提前交了卷子,这时候没有这样的难处,便搬了钱木匠做的矮凳子出来,就坐在过道里边晒太阳边晒吃的。他头上还挂着几块咸肉条,几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去的时候,都留下了羡慕的口水。 宋明轩这个时候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从来就没像现在这么富余过,他决定今天炖一锅咸肉汤吃。 隔壁的考生见了宋明轩的咸肉,也是离不开眼,只想了半天,从自己面前的油布上里抓了两把干面皮出来,放到宋明轩晒着桂花糕的油布上头,朝着宋明轩笑了笑。 宋明轩知道他的意思,只站起来,拿小刀切了一小条的咸肉下来,放到了对方的油布上头。 那人顿时给宋明轩竖起了大拇指来,所以两人今儿都改善了一下伙食,吃的是咸肉面皮汤。 到了晚上,天气是没前几日热了,可晚上却已经冻得厉害了,宋明轩还是老办法,把自己带的衣服都往身上套,一想到明儿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宋明轩也松了一口气,只迷迷糊糊的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宋明轩便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还是小看入秋以后晚上的寒气,没想到稍一不留神就中招了。宋明轩只清了清嗓子,烧了一窝热水喝下去,才觉得似乎是好了一些。 没过多久兵丁就放了卷子下来,第三次考的是时政策论,这方面像宋明轩和刘八顺这样的年轻人其实都不是很擅长。治国之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说出来了,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学子,如果一味高谈阔论,等文章落到了那些经世大儒手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幼稚可笑呢。 所以宋明轩写的策论,从来都是走中庸路线,只引古人圣贤之语,很少发出自己的论调,目的只在于少被挑刺。但是这样的文章也有一个不好,就是过于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处,自然也找不到长处,所以过关可以,想得高分,却也不太可能。 这次的题目出的是世袭权贵,大雍开国之时,□□爷曾钦封了十几位开国良将位列公侯之位,有的甚至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如今过去了几代,这些公侯之家的后人却少有建树,皇上便动了降爵的年头,朝中也争论的很激烈,如今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诚国公为代表的保爵派;另一派则是以梁相为代表的降爵派。 宋明轩虽然对这件事情也有所听闻,但也没有料到,礼部会直接出了这样的题目下来,倒是太看得起他们这一帮小秀才了。 宋明轩看着这题目好半天,也没想出什么两全之策来。这关键还是在于,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阅卷大臣,是属于哪一个阵营的?只要坚持一种想法,那就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宋明轩想来想去,觉得到这个时候还要用赌来决定自己的前程,真是一件让人纠结的事情。 眼看着天色又要暗了下来,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悄悄过去了,宋明轩放下笔墨,闭目养神了起来。既然两者都不能得罪,那还不如和以前一样,做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这样总不至于出错。 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他如今已是孤注一掷了,若是这次不中,只怕就没有下一次了。宋明轩终究还是蒙蔽了自己的本心,只拿起一旁的墨块,轻轻的碾磨了起来。 蘸饱了墨水的毛笔落到宣纸上的时候,宋明轩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就在他要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却想起了赵彩凤来。 宋明轩又放下了笔墨,这时候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东方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升了起来,宋明轩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五。可惜今年的八月十五,他只能独自一个人,在号舍里面过了。 银色的月光照耀着一望无际的贡院考棚,宋明轩浑浑噩噩了一整天的思路终于又清明了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团圆之夜在这边应考,而不是在家中和家人团聚,不就是因为要考上功名,封侯拜相吗?如果他身份高贵,一出生就等着世袭封荫,那他今日又如何会在这里呢? 爵位本就是一种荣耀,可若是世袭罔替,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袭得爵位,那这样的话只会毁了一个兴旺的家族,让一个世家越来越沉沦落魄起来。 宋明轩的眉梢略略松动了一下,又想到了赵彩凤被诚国公府的下人掳走的事情,顿时就跟被人痛打了一拳一样,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若不是权贵欺人,赵彩凤又如何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呢?枉费自己还口口声声的要给她讨回公道,居然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为了自己的仕途,做一次屈服! 宋明轩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这样的自己,和那些只想着当官贪银子,丝毫不把百姓疾苦放在心里的读书人有什么两样?宋明轩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一拳打在考板上,拧眉道:“彩凤,我刚刚差点儿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 宋明轩说完,心中早已经定下了主意,只提起笔来,奋笔疾书,只觉得思如潮涌一般,停都停不下来,洋洋洒洒、一蹴而成。 宋明轩揉了揉发胀的脑仁,丢来了毛笔,伸手捏了捏自己算账的手腕,只低下头诵读了一遍方才说写的文章,越发觉得豪情万丈,恨不得马上就能将那些作威作福的权贵们都推下台来。 宋明轩读完一遍,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没料到自己能写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来,只又觉得有几处措辞实在是不妥的很,便稍稍修改了一下。 第68节 号舍外是潇潇夜风,头顶上是一轮十五满月,宋明轩只看了一眼那明月,心道也不知道这会儿赵彩凤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看着月亮,想着对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不会说,昨晚放了防盗居然没有设置时间……………………于是= =咳咳 ☆、第152章 赵彩凤这时候可没心思想宋明轩呢,一家人都围坐在客堂里头的方桌前头,堆着八宝楼送来的这一桌子菜,表情复杂的看着赵彩凤。 原来萧一鸣果真去八宝楼订了一桌的团圆宴,送到了赵彩凤家,可他又是一个不走心的人,也没具体考虑赵彩凤家有几个人,听说八宝楼推出了全家团圆套餐,就订了一个豪华版的过来,结果这一桌子的菜简直吓坏了从乡下出来的杨老太夫妇。 杨氏之前只觉得萧一鸣可能动机不纯良,如今见了这样的阵势,越发就确定了起来,她怕自己说什么说漏嘴了,便只笑着道:“早知道今儿萧公子会送这么多东西过来,我和你姥姥也不用买那么多菜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是一脑门的黑线,总有一种自己被土豪给傍上了的错觉,可一想起早上萧一鸣说的那些话,他分明是已经快要成亲的人,而自己也算半个有家室的人了,古代规矩森严,料想一定是自己又多想了。赵彩凤只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撵出去了,笑着道:“姥姥、姥爷,钱大叔,你们快吃呀,这么多好吃的,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杨老太平常就是一个想得多的人,见了这满桌子的菜,也是一肚子的心思了,哪里还吃得下去,只笑着道:“这送菜的人也太客气了,明轩又不在家,只有彩凤一个还送这么多的菜过来,这要是我们没过来,彩凤一个人还不得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杨氏听了这话,也觉得脑门上汗涔涔的,只笑着道:“娘,你不懂那些有钱人家公子哥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的很,既然菜已经送来了,那咱就吃吧。” 这时候只有赵文一个人不表发意见,坐在赵彩凤的边上一个劲的吃了起来。赵彩凤看着赵文开开心心不心烦的样子,也受到了感染,只笑着道:“对对,吃吧吃吧,都送来了,那咱只有把这些吃光了,才不辜负萧公子的一片心意了。” 众人见大家都举起了筷子,便也开始吃了起来。杨氏怀着心事,便没多话。钱木匠又是一个闷葫芦,自然也是闷头吃饭的。倒是杨老头今儿心情不错,拿着酒碗和钱木匠喝了几杯,打开了话匣子,所以这一顿饭吃下来,倒也显得热闹了。 大家吃完了晚饭,送走了钱木匠和赵文,杨老太夫妇累了一天了,杨氏只安顿他们先睡了。赵彩凤在客堂里头收拾东西,杨氏瞧她脸上的气色不好,只让她坐到一旁歇着,自己打了一盆水,在外面院子里洗起了碗来。 杨氏瞧了一眼赵彩凤,很想把心里的话吐露一下,可是又觉得以赵彩凤这脾气,若是知道了萧一鸣的心思,只怕那个店面是死活不肯要的,这时候杨老头他们已经来了京城,若是店又开不起来,那可怎么是好?杨氏在心里头悄悄的哀叹了一句,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只小声道:“彩凤,你先进去睡去吧,明儿一早姥爷说要去集市上买店里的东西,你要是身子好了,就跟着一起去吧。” 赵彩凤这会儿正看着药炉子,打算等喝过了药就去睡觉,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也想着快些好呢,不然宋大哥回来了,瞧见我这个样子,只怕也要啰嗦起来了呢!” 赵彩凤这时候想起了宋明轩来,便越发带着几分期盼,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天际那一轮圆月,蹙眉道:“这秋闱也真是有意思,别的时候不能定吗?非要挑在这中秋佳节,让那些在里头考试,好好的一个团圆节,就这样给破坏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知道她是想宋明轩了,一想起赵彩凤和宋明轩这会儿感情这么好,她心里也高兴,只又把萧一鸣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去,笑着道:“再熬过明天一天,后天明轩就可以出来了,明儿我去借一辆小推车,后天一早就去贡院门口等他。”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笑着道:“喊上钱大叔一起去吧,从贡院回来的路还挺远的呢!” 杨氏心里虽然也有这个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朝赵彩凤嗔了一眼道:“做苦力的事情,你就想到你钱大叔了。” 赵彩凤只眨了眨眼睛道:“哪有,我这不就顺口一说,娘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不喊他就是了。” 杨氏听赵彩凤忽然又改了,只摇头道:“说不过你,喊就喊吧,你钱大叔也不是什么外人。” 杨氏说完这句话,才稍稍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能说这种话出来呢!杨氏顿时脸颊涨得通红,在女儿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应该的很。 赵彩凤瞧见杨氏那涨红的脸颊,知道她正为方才的失言懊恼呢,也不去揭穿她,见炉子上的药滚了,只笑着道:“娘,我喝完药就进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明儿还要早起呢!” 杨氏见赵彩凤没戳穿自己,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女儿毕竟是知心的,只笑着道:“那你先睡,我把碗洗好了,锁上院门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的身子就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毕竟病了两天,脚底下还有些打飘的感觉,走起路来总觉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杨氏瞧见她这模样,便心疼道:“你还是在家呆着吧,买东西这些事情,你姥姥姥爷有经验,让他们办去了,再说了,他们两个在京城混的时候,咱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赵彩凤觉得也有道理,毕竟这是古代,并不是专门挑老年人骗钱的现代,况且杨老头夫妇又是生意人,这些事情自然是能办好的。赵彩凤身上没力气,便想着在家多养一养,等明天去接宋明轩去。 晌午时分,钱喜儿只带了几样糕点过来看赵彩凤来了,原来刘家昨天的团圆宴,也因为刘八顺不在所以显得意兴阑珊得很,越到了最后这几天,大家的心情就都越发紧张了起来。 赵彩凤请钱喜儿屋里坐了,只问道:“守在贡院门口的人有消息回来吗?” 钱喜儿知道赵彩凤也关心这里头的人,便没来得及喝茶,只先开口道:“昨儿派人去送了月饼,说是虽然出来的人比前两天多了,但是并没有瞧见八顺和宋秀才,他们两个应该还在里头应考呢,只是我想起昨晚那天气,还是不由就有些担心了,里头又不准带夹衣,全是单衫,这要是冻一宿,也够他们受的了。” 赵彩凤听了也只能叹息,这八月份的天气也当真是奇怪,前几天还秋老虎一个劲的热,自从下过了那一场雨,整个就冷得跟什么似得了。赵彩凤也不记得那福袋里头有没有治风寒的药,只能祈求宋明轩没给冻着了。 赵彩凤虽然心里也担心,可是看见钱喜儿那一双紧蹙的眉宇,也只能笑着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明儿我们早一些过去,若是最后一科不难,没准他们还会提早出来,就算是着凉了,坚持个半天总也行的,回来再好好养着呗。” 钱喜儿听了这话,才算是放下了一些心,只叹了一口气,又跟赵彩凤闲聊起了别的事情来了。 却说宋明轩一晚上就把卷子给答完了,反复修改了几遍之后,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添加的东西了,见外头太阳不错,便放松了心情,坐在考板上,往外头晒着太阳。 昨晚虽然没有下雨,可晚上还是冷得很,宋明轩这会儿身上还穿着两件单衣,看着抖抖索索的样子。下巴上的胡渣都熬得黑乎乎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儒雅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流落街头的乞丐了。 宋明轩只晒着太阳睡了一会儿,透过耳塞还能听见一片擤鼻涕和打喷嚏的声音,好容易挨到了中午,这才起来去巷口打了水,打算把自己清洗一下。 宋明轩往那木盆里头一看,自己这蓬头垢面的模样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一双眼圈整个都是乌黑的,就跟从大烟馆里出来的一样,宋明轩自己都看不过去了,只连忙找了一把梳子,把头发重新给梳了梳整齐,烧上了热水开始煮中饭。 考试到了第八天,大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脸上的神色也渐渐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到了现在的一脸麻木。宋明轩看着墙头上挂着的剩下的两块咸肉,只狠下了心思,把肉都丢到了锅里头去了。到了这个时候,考生们都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了,有的人更是几天没闻到肉味了,这咸肉在锅里煮出来的味道,简直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简直勾引的人都没办法专心考试了。 宋明轩这时候已经做完了题目,轻松惬意的很,也懒得顾及别人的死活了,只抱着锅,在自己的号舍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没过多久,忽然就有两个巡考的走到了宋明轩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考板开口道:“喂,你吃快一点,有人投诉你影响他人考试。” 宋明轩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这会儿可正好是吃中饭的时辰,哪里有什么好影响的呢?宋明轩瞧见那两个巡考盯着自己锅里的肉看了一眼,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一个劲的点头哈腰,小声道:“我马上吃完,马上吃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还没写完,目标12点之前写完发出来,请大家稍等一下下~~~么么哒 ☆、第153章 杨老头和杨老太有十几年没来过京城了,想着两人年轻时候的梦想终于在几十年后实现了,杨老太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买的碗筷都已经送到了店里头,杨老太打了一大盆的水,坐在后面的天井里头洗碗,瞧着头顶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就想起了以前在永昌侯府做丫鬟的日子。 杨氏基因不错,就是随了杨老太。古时候选丫鬟大多是为了给少爷们当通房、给姑娘们当陪嫁丫鬟的,所以丫鬟们的长相大多都是又秀气又端庄的。但小厮却不同了,只要力气大,谁管长得好不好看。杨老太嫁给杨老头的时候,也没少人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了,可当时杨老太的想法很明确,瞧惯了那些姨娘争风吃醋的样子,她就只想和杨老头在一起过安安稳稳的老百姓日子。 在爱情浓厚的年代,所有的物质困难都不是困难,杨老太毅然回绝了侯府老太太想让她给老侯爷当通房的想法,跟了那时候只是在厨房当帮厨的杨老头。后来杨老头也确实是争气的,没几年就当上了主厨,家里头又存够了银子,所以听说可以赎身的时候,就拿着银子,帮一家人都脱了籍。 这事情也确实让杨老太的一帮小姐妹羡慕的很,一想到再也不用看主人家的脸色,自己出门过日子,那是一件多么诱惑人的事情啊!但是……想象永远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虽然没有遇上天灾,可生了杨振国这样的儿子,也算是**了。 杨老太看着自己一双操劳成了鸡爪的手指,心里头的苦涩就隐隐约约的冒了出来。如今,儿子没了,两个老人奋斗了一辈子,最后还要靠着外孙女过活。 杨老太想到这里,就越发的伤心了起来,想起之前自己有几个小姐妹,最后没能守得住,嫁给了老侯爷,如今庶子们分了家,带着老姨娘一起过,这一辈子倒算是熬了过来,如今还瞧着儿女成群的样子呢!可自己这一辈子,忙忙碌碌,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杨老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 杨老头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儿子是自己生的,出了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己认,幸好二闺女是个靠得住的,如今一家人能把日子过下去,也就好了。二闺女还有这几个小的要养,小武将来要是出息了,好歹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老杨家算是绝后了,可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杨老头在前头看了一圈,进来时候就瞧见杨老太在那儿抹泪,心里便有些嘀咕,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店都要开起来了,这会儿哭个什么劲儿。” 杨老太哪里敢说,只忙伸手摸了摸泪道:“谁哭了,我这是高兴的,这不等了一辈子,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杨老头听她这么说,也很高兴,只笑着道:“那你还哭,快把眼泪擦一擦,方才钱木匠还问我这个店要叫个什么名字呢,说是彩凤让我们想的,我想了想我也不是读书人,能取出什么好名字来,不如等明儿小宋回来了,我们问问他得了?” 杨老太听了这话,只点头道:“这店名得喜庆点,读书人主意多,还是他取比较好。” 赵彩凤送走了钱喜儿,替杨氏打下手烧火,杨氏把昨晚吃剩下的菜热了热,装好了盘子去广济路上送饭,只嘱咐赵彩凤在家里好好带着赵彩蝶。 赵彩凤这几天因为生病也鲜少出门,可耐不住赵彩蝶想去对门找余奶奶家的两个孩子玩耍,便只带着赵彩蝶一起过去了。 余奶奶是个热心人,也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之间的关系,奈何昨晚八宝楼的人来送菜的时候动静太大了,被这巷子里不少人给瞧见了。这巷子里住得都是苦哈哈的穷人,平常也就指望着几个八卦让她们给笑一笑,昨儿瞧见了那送菜的阵势,早有人已经开始说起了闲话来了。 余奶奶听了她儿媳妇的话,也觉得那萧一鸣是有所图的,便拐弯抹角的问赵彩凤:“彩凤啊,昨儿八宝楼那么多菜,都是你们家自己买的?” 赵彩凤见余奶奶特意来问这个事情,便知道肯定有什么情况。她细细的算了一下昨天那些菜的价格,估摸着得有一吊钱。她们家这个生活水平,怎么可能为了过一个中秋就花一吊钱吃一顿饭呢?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呢,那些菜都是宋大哥的朋友送的,他瞧着我病了,宋大哥又在里头考试,所以替宋大哥照顾我一下。” 余奶奶听了,只开口道:“该不会是昨儿早上那个将军家的小少爷吧?” 赵彩凤听余奶奶这说话的口气,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忙问她:“就是他,这有什么不对吗?” 余奶奶见赵彩凤这还没弄明白呢,心里便有些着急了,只开口道:“彩凤,不是余奶奶信不过你啊,这京城可满地都是权贵,你虽然长的好看些,可也不能为了荣华富贵做出对不起小宋的事情来,我瞧着小宋和郭老四不是一样的人,他是真心对你好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里头只咯噔一下,没来由就觉得后背冷了起来,再想一想这几日萧一鸣不正常的那些反应,整个人就已经呆了。 她虽然前世恋爱的经验不丰富,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反应慢一拍的人,她昨天就是因为觉得萧一鸣不对劲,才特意问了他一句,可对方已经说自己要娶媳妇了,那还有啥好说的呢?总不能再继续追着问下去…… 赵彩凤只定了定神,开口道:“余奶奶,您想多了,我和宋大哥都定好了等过完年就要成亲了,至于那个萧公子,他是真心佩服宋大哥的文章写的好,才跟我们结交的,况且听他的口气,将军夫人已经开始给他物色媳妇了,您这想的……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我以后可就没脸见他了。” 赵彩凤说完,还稍稍装作怕羞的模样,余奶奶见赵彩凤这么说,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可被我那整日里想着攀高枝的儿媳妇给骗了,还说什么那萧公子是看上了你,才对你家这么上心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一想可不是真的了?我心里还担心呢,这几天宋秀才在里头考试,那萧公子可别趁着这几天来撬墙脚,把你给骗了过去,这可大事不好了!” 赵彩凤听了余奶奶的话,心里虽笑不出来,也只勉强陪笑道:“奶奶你多心了,我不是那样的人。”赵彩凤说到这里,也警觉了起来,只正色道:“奶奶,这些话你私下里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和我娘说起,她要是听了这话,只怕是要吃不下睡不着的。我们都是老实人,谁也没想着攀附权贵,这话传出去了不好。” 余奶奶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我就说你不是这种人。” 赵彩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道:“奶奶,那余婶子那边,你看看能不能去说一声,让她千万也别吱声了,她在宝育堂里头上工,可能看多了这种纨绔少爷小丫鬟的戏码,可我从没那个心思,让她误解了,可就不好了。” 其实赵彩凤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估摸出一二来了。余奶奶平常也不是话太多的人,今儿跟她说出这些来,只怕也是在心里憋了一阵子了。毕竟这讨饭街住的都是一穷二白的穷人,赵彩凤他们来了没两个月,就要去广济路上开店了,这事情落在了这一群穷人的眼里,终究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他们的想法也简单的很,就想着一定是傍上了什么人了…… 赵彩凤只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心里也纠结了起来,店面已经装修好了,东西也买齐了,眼看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时候要是和萧一鸣撇清关系,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这些流言蜚语一旦起来了,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压下去。赵彩凤拧眉想了想,流言止于智者,这讨饭街里头可没住几个智者,少不得还得再传一阵子,如今可以撇清留言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和宋明轩马上完婚;第二个就是萧一鸣马上找个人娶了…… 赵彩凤想来想去,让别人先成亲似乎比让自己成亲还要不可靠几分,可要是宋明轩中了她就赶不及要送上门去,似乎也太掉架子了。况且赵老大的孝期毕竟还没过,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些。赵彩凤这会子倒是有几分担心了起来,这次她生病晕过去的时候,心里还隐隐担忧,这要是睡醒了发现自己回到了现代,也不知道到底是喜还是忧呢? 余奶奶瞧见赵彩凤的脸色不太好,只当是刚才说的话触怒了她,见她这样,忙陪笑道:“彩凤,你快别跟我那儿媳妇一般见识,她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见了钱就晕了,这事情我一定跟她说,不准她随便乱说,这世上的人也不是个个像她那样见钱眼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第四更,吃个午饭继续码字~~~~大家伙等着~~么么哒~~ 改了几个错别字,顺便推荐一下我基友的现言,喜欢现言的可以去看看~~ ☆、第154章 赵彩凤回到自己家,一整天都觉得心情不太爽。自己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情,萧一鸣虽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但自己也确实受了他不少的恩惠,更何况这恩惠也不是受了一天两天的,虽说定下了规矩,可终究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的。 这时候店已经等着开张了,也容不得有什么变化,赵彩凤便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心里头却早已经盘算好了,等宋明轩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把一百两银子的欠条给打上,还有这店铺的租金,该是多少就多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到了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晚饭。杨老头一想到今天把店里的东西都安置的差不多了,就觉得心情愉快的很,只笑着对杨老太道:“明儿我们一起去集市上,把面粉摊子、鸡鸭摊子还有肉案子都定一下,谈好了价格,以后每天让他们送货,也省得麻烦了。” 杨老太只跟着点头,又想起明儿宋明轩最后一天,只开口道:“明儿小宋从里头出来,我跟你带着老二去就行了,让钱木匠和彩凤她们娘两去接宋秀才,在里面熬了九天,出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个人样了。” 赵彩凤努力回想了一下宋明轩的样子,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想象了一下宋明轩若是这脸颊上的两片肉再瘪进去一点,会是什么模样,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杨氏瞧见赵彩凤傻笑的样子,便笑道:“这会子还知道傻笑,别明儿见了,心疼还来不及呢。”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只忙就忍住了笑,可脑子里宋明轩的样子却赶不出去,一想到,就又笑了起来。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九天下来,赵彩凤还当真是对宋明轩挂念的很呢!这不为了明儿去接他,赵彩凤特意躲在房里,缝着自己明儿出门要用的超大号的姨妈巾。 杨氏从外头进来,见赵彩凤还在灯下做针线,只关上了门,转身道:“你先去睡去吧,一会儿我帮你弄。” 赵彩凤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在杨氏跟前她也撒起了娇来:“娘,那你可得塞多一些草木灰进去,明儿要出门呢,我可不想走到半道上就血流成河的。” 杨氏听了这话,只忍不住瞪了赵彩凤一眼,笑着道:“我借了小车,你病才好呢,我推你过去就好了。” “那怎么成呢,这要是让宋大哥瞧见了,又该说我不孝了。”赵彩凤解开包头布,拿梳子梳了梳自己的长发,这家里连个镜子也没有,平常赵彩凤梳头都很简单,跟现代扎辫子一样把头发拢到后面去,然后包上了包头布,两边垂下一些碎发来,越发让人觉得娇俏。 杨氏瞧见赵彩凤梳头,只放下了针线,在房子里唯一的柜子里头翻了翻,找出一根雕刻成玉兰花模样的银簪出来,递给赵彩凤道:“这是你姥姥给我的嫁妆,那时候你爹刚过去,家里困难的时候我当了几个,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根了,你给带上吧!” 赵彩凤虽然知道银子不值钱,可杨氏这样郑重其事的那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赵彩凤这会子又想起了珍宝坊里头那一根银色梅花簪,若是有钱,她是一定会把它买下来的。 “娘,这个你先留着吧,我也不喜欢这些。”赵彩凤把东西推回了杨氏的手中,依旧拿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这时候杨氏只忍不住叹息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偷偷戴过我的簪子呢,这会儿又说不喜欢了,哪个姑娘是不喜欢这些的?那时候不给你戴,是因为你年纪小,怕你只想着打扮给学坏了,如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确实要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了。” 赵彩凤听了杨氏这话,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忙不迭就笑着道:“你也说了那时候我还小,没准只是觉得好玩,如今我大了,反倒觉得这些也没什么了。” 第69节 杨氏瞧赵彩凤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也确实觉得她似乎对这些不在意,只叹了一口气道:“你如今大了,我越发不懂你了。”杨氏如何知道,如今的赵彩凤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偷戴她簪子的闺女了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赵彩凤只先睡了。杨氏去灶房找了草木灰出来,给赵彩凤做好了姨妈巾,心事重重的也睡下了。 她今儿拿出这簪子来,其实也是想试一试赵彩凤,看看她是不是对这些金银手饰有念想。杨氏尤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些东西,赵老大头一次送她的东西,就是一只银镯子。虽然银器不值钱,可在乡下上能有盈余的银子买这些的,也是不容易的了,自己还高兴了很久。 如今见了那个萧公子,简直就是挥金如土的性子,就昨晚那一顿饭钱,可不得够他们几天的开销了。银子这样的砸下来,这赵彩凤但凡是一个没有定性的人,如何能不被银子给勾得心动了? 杨氏见这会子赵彩凤还没悟出萧一鸣的意思,所以才故意拿了簪子出来试试她,她哪里知道,这时候的赵彩凤早已经一门清了! 杨氏瞧着赵彩凤的睡颜,只叹了一口气,把那簪子又重新放到了压箱底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杨氏就起了一个大早。外头的公鸡叫个不停,赵彩凤在床上翻了一下,睁开眼的时候见天已经亮了,只吓得从床上竖起来,紧接着就感觉到身下一股股的热流往涌出来。 那每一次起身时候的潮涌,总是让赵彩凤尴尬到无地自容。赵彩凤在床上坐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的起床,拿着昨晚杨氏做好的小枕头,去后面的茅房里头解决问题。 赵彩凤才出来,杨氏便开口道:“你家姥姥和姥爷估计一早就出门去了,我起来就没瞧见人影。” 赵彩凤素来也知道他们两个老人以前摆摊时候养成的生活习惯,只开口道:“娘,我们两个吃一些早饭再过去吧,太早了只怕也没有人出来,听说很多考生都要考到最后一刻才肯交卷的。” 杨氏只点了点头,进灶房张罗早饭,又想起宋明轩在里头吃了那么多天的干粮,一定也腻味了,只又做了几个新鲜的花卷放在锅上蒸了起来。 这一忙就忙到了卯时二刻,杨氏瞧见赵彩蝶还没睡醒,便抱了孩子又去余家去了,赵彩凤如今知道了那余家媳妇的心思,只在门口等着,生怕那余家媳妇跟杨氏瞎说些什么,见杨氏很快就出来了,这才放下了心来。 杨氏和赵彩凤推着小车到讨饭街巷口的时候,就瞧见钱木匠远远地就在拐角处等着两人呢。这巷口一排都是讨饭街上摆着的早饭摊子,钱木匠是从来不敢往这边半步的。瞧见赵彩凤母女从里头出来了,只稍稍露了一下面,两人便推着车往那边去了。 吕家夫妇瞧见杨氏她们出来,只笑着道:“今儿宋秀才可是要回来了?看来用不着多久,咱讨饭街又要办喜事了呢!” 赵彩凤只笑着跟街坊们打过了招呼,拐过了街角去和钱木匠回合。 过了讨饭街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们几个了,杨氏知道赵彩凤身上不利索,只忙开口道:“彩凤,你在车上坐会儿吧。” 赵彩凤想了想自己这一路走过去,大腿两边只怕也要磨烂掉了,于是就听了杨氏的话,乖乖的上车了,那边钱木匠已经迎了上来,从杨氏手里接过了车推着,倒是显得很有默契,只是这一路上,原本还算是健谈的钱木匠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氏好几次想开口说几句,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便在车子后头三五步外跟着,倒是有几分小媳妇的模样。 赵彩凤已经探明了钱木匠的心思,瞧见杨氏这样,心里只稍稍的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她身体不好,倒是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回头等宋明轩回来了,只怕是时候把这个事情给了结一下,不能让杨氏这样陷下去了。 赵彩凤看了一眼钱木匠,作为男人,钱木匠确实有值得女人依靠的地方,杨氏就算心里有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既然人家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赵彩凤也没有办法,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很多事情还是当断则断的好。 “钱大叔,店里的活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明天我跟你把工钱结了,你就可以带着二老回河桥镇去了。” 杨氏冷不防听见赵彩凤说这话,顿时就愣住了,只冷不丁就停下了脚步,见前头两人还一个劲的往前,只忙不迭的跟上去,想听个清楚。 只听钱木匠憨笑着开口道:“我正打算和你提这个事情呢,今儿小宋出来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也好背着我那些家伙回乡下去了。说实话这城里头我也住不惯,现在年纪大了,脾气也暴,遇见不顺眼的小混混就想教训一顿,连累你为了这事情还淋雨生病,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杨氏也听赵彩凤说起了自己生病的原因,又听钱木匠这么说,心下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脸上就越发悲戚了几分。但一想到要是钱木匠真的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她心里肯定也过意不去,便没好意思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会把宋美人给接出来啦~~~~~于是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少不了牵牵小手啥的啦~~~~ ☆、第155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因为今儿是散考的日子,所以大街小巷都有人推着小车去贡院门口接人,等赵彩凤他们到贡院门口的时候,门口的地方早已经围满了人。 带着车的人都不准往里头去,赵彩凤便从车上下来,只让杨氏和钱木匠在外围等着,自己则一个人想从边上挤进去。 看着前头挤着的那一个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赵彩凤只伸长了脖子,一时间没有用武之地。只听里头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开门了开门了,有人出来了!” 赵彩凤听见这个声音,精神头一下子就足了,只忙不急就踮起脚跟往里头看了几眼,果然看见几个守门的捕快正拽着门上的铜环往外头拉那个大门。 赵彩凤只看了一眼,见里头也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头,那些个意气风发的考生在坚持了九天七夜之后,终于解放了! 他们个个瞪着一双充满了红血丝的麻木的双眼,行尸走肉一样的往外头来,赵彩凤顿时想起生化危机里头,大门一打开的时候,从门后面涌出来的那一大群丧尸…… 赵彩凤只把挤在第一排的那几个人脸迅速扫了一下,发现宋明轩并不在里头,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再一想,宋明轩可是聪明人呢,怎么可能会去和这些人挤呢,没准他这会儿正站在队伍的最后头,等着这些人挤出来了,自己再云淡风轻的、慢悠悠的走出来。 那些考生们能熬到这最后一天的,就算是在学问上并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在毅力上也是值得表扬的。宋明轩原本是打算一早就交了卷子走的,可是他去取水的时候瞧见刘八顺还在那边埋头答卷。刘八顺年纪小,这几天没睡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顶着一双熊猫眼,看见宋明轩气定神闲的从自己跟前走过去,就更急了。 宋明轩不能跟他说话,只悄悄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刘八顺先安定下来。 眼看着交卷子的人越来越多了,刘八顺这会子脑子里也乱得很,只强忍着慌乱点了点头,继续硬着头皮写下去。 宋明轩回到自己的号舍里头,看着自己两边的人都走光了,心里倒是也有些着急了。 这个时候赵彩凤她们该等急了,可是自己要是丢下了刘八顺先出去,终究太不够义气。宋明轩想起一会儿要出去见赵彩凤,便有些紧张,又怕自己这胡子邋遢的样子被赵彩凤笑话,便索性打了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又把头发梳了梳整齐,然后换上了一件看上去最干净一些的衣服,把剩下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在书篓子里。 宋明轩做完这些,只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听见巡考的人在外头喊:“还有没有没交卷的?时辰到了,交卷了交卷了!” 这时候宋明轩才背起了书篓子,拿上卷子往外头来。带来的干粮全吃光了,这书篓子本应该很轻松就背起来的,可谁知道宋明轩背上来的时候,脚底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晃。 宋明轩只急忙深呼了一口气,勉强把书篓子被起来,走到刘八顺的号舍前头,看见刘八顺居然趴在那边不动了。这下可把宋明轩给急的,原本还觉得有些疲软的身子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只急忙晃了刘八顺两下,见他没有动静,便忙开口喊了巡考的过来:“这边有人晕了过去!” 这时候考棚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巡考的听见了声音,便往这边来,瞧见刘八顺晕在考题板上,便开口问道:“卷子交了没有?” 宋明轩这时候也着急,只看了一眼压在刘八顺身子底下的试卷,恳求道:“这位官爷,他的卷子已经答完了,麻烦官爷替他交一下,要是因为这最后一门,还要再等三年,那就可惜了。”考生之间是不可以代交试卷的,宋明轩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只好求助于那个巡考。 那巡考只看了一眼刘八顺身上的衣服,瞧着倒是像有钱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可再看一眼宋明轩的衣服,又觉得不过是个穷秀才,何必帮他这个忙? 宋明轩见那人心思还有游移,只忙不迭开口道:“他是杜太医的小舅子,宝善堂杜家你可知道?那可是京城里头的富户啊!” 那巡考一听,果然眼珠子就亮了起来,顿时脸上堆着笑道:“那感情好,这样吧,你俩的卷子我帮你们交了,你带着他先出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宋明轩也没料到宝善堂的名号这么好用,只千恩万谢,扶着刘八顺从号舍里头出来,瞧了一眼他带的那些东西,实在是背不下了,只好把自己的东西也都丢了下来。 宋明轩刚想背起刘八顺出去,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只在书篓子里翻了一阵子,才把赵彩凤做的那支毛笔给翻了出来,放在靴筒里头,这才背起了刘八顺往外头去了。 这时候贡院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一大半了,赵彩凤从早上辰时一直等到了午时,要是宋明轩再不出来,就算赵彩凤熬得住,她裤裆里头夹着的姨妈巾也熬不住了! 赵彩凤只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看见里头出来一个人,心口就紧一下,如此这般折磨了小半个时辰,她也快没有精神了。 看着那些接考的人扶着自己家未来的举人老爷一个个的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赵彩凤伸得脖子都要僵硬了,心里一个劲的埋怨:你个死秀才,平常不好好看书吧,闹到现在还不交卷子,这一个时辰你能写出啥玩意儿来? 赵彩凤心里虽然这样骂着,可终究还是不忍心,只稍稍歇了一会儿,又踮起了脚尖,继续往门里头看过去了。 却说萧一鸣知道今儿贡院散考,顺天府尹的捕快也接了要过来维持秩序的任务,所以一早就过来帮忙了。 可他来了才知道,原来这接考生的场面是这般宏大的,整个贡院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大多数考生能够勉强直着眼皮、僵着身子从号舍里头走出来,但不乏有人多人在看见亲人之后,扑通一声就直接栽倒在地上。 萧一鸣被安排在里头维持考生秩序,在门口忙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瞧见宋明轩从里头出来。他心里头也奇怪,便往大门外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了正在大门外望眼欲穿的赵彩凤。 萧一鸣看了一眼病得下巴都尖了的赵彩凤,只拨开人群走到她跟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小赵,宋兄还没出来吗?” 赵彩凤冷不丁瞧见萧一鸣站在自己跟前,也是吓了一跳,又瞧见他穿着顺天府尹的衣服,这才反应了过来,萧一鸣今儿应该是来这边当差的。 赵彩凤只稍稍蹙眉道:“还没呢,我一直在门口盯着,没瞧见他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呢!都开门这么久了,就算生孩子,几包胎都该出来了……” 萧一鸣瞧见赵彩凤对着他似乎有些一些警备的神色,可说起宋明轩来却还是这般带着亲昵的打趣,心里就冒出一些酸水来,只幽幽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进去帮你找找吧,里头人也不多了,没准正在出来的路上。” 赵彩凤听萧一鸣这么说,心下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可她自己也知道方才对萧一鸣的态度有些冷,如今他还这样热心,反倒让自己觉得不太好意思了。 赵彩凤只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对待萧一鸣的态度,平和的开口道:“那就谢谢萧公子了。”赵彩凤说着,只像着古代的姑娘一样,低下头去,稍稍福了福身子,给萧一鸣行了一个礼数。 赵彩凤低垂着头,颔首屈膝的向萧一鸣福了福身子,萧一鸣顿时就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傲气如赵彩凤这样的姑娘,还会有这样小女人的样子,那微垂的睫羽微微颤抖着,两人虽然只离了两尺元,可萧一鸣却觉得,他认识的,以前那样活泼伶俐,娇俏傲气的赵彩凤似乎已经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变了呢?萧一鸣自己也说不出来,但他知道赵彩凤肯定是知道什么了,这不是他认识的赵彩凤。萧一鸣转过身子,进考场去寻宋明轩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涩涩的。 走光的考场里头空空荡荡的,只留下这九天来满地的垃圾。宋明轩背着刘八顺举步维艰的往外头去,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到地上。 “八顺兄弟,你可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出去了!”宋明轩一边说话一边喘,脚底下还一阵阵的发软。 这会子正好是正午的天气,明晃晃的太阳晒得脚底下的路面都发白了。宋明轩只觉得眼前似乎有无数的星光闪过,他努力的眨了几下眼睛,却发现星光并没有散去,可原本白亮的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紧接着整个天空都黑了,黑暗中偶尔还闪过点点的星光。 宋明轩背着身后的刘八顺,在黑暗的星光中又往前挪了几步,终于也一头扎到了地上。 ☆、第156章 萧一鸣心情抑郁的往贡院里头去了,一想到刚才赵彩凤那带着戒备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动作,萧一鸣只还觉得心口抽抽的疼。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帮自己的心上人寻回她的心上人。 萧一鸣想到这里,只又对宋明轩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赵彩凤就这么喜欢他呢? 萧一鸣从门口进去,和里头的巡考打过了招呼,见礼部的堂官已经拿了交卷的盒子往礼部衙门去了,也只有些着急了。 礼部的官员拿走试卷之后,里头就要清场,清过场之后,这边就要锁起来了,以前就有考生在号子里头睡过头,结果忘了出去,最后被活活饿死的例子。 萧一鸣一边找着宋明轩,一边心里暗暗想道:“这要是宋明轩真的不见了,赵彩凤会不会喜欢上自己呢?” 胡思乱想终究是胡思乱想,萧一鸣只摇了摇头,心下又坦然了几分。他虽然羡慕嫉妒宋明轩,可却也是真心佩服他的才华,若是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朝廷的损失。 萧一鸣这么想之后,心情就觉得好了很多,只顺着考棚,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着。 这时候巡考的人都已经不耐烦想回家了,瞧见萧一鸣还在里头找人,便开口道:“别进去了,人都走光了。” 萧一鸣只挥了挥手,那人见他是萧将军家的公子哥,也不好意思再催了,只随他去了。 却说外头除了赵彩凤等的着急,连刘家的下人都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一旁的小厮见刘八顺还没出来,只问那稍微年长一些的小厮道:“陆哥,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少爷还没出来,要不要先回去给太太通报一声?” 那人也是急得满脑门的汗,只开口道:“人还没出来呢!这会子通报个什么?要是把太太急出个好歹,看你怎么办好?” 那小厮瞧着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门口已经萧条的不见几个人出来了,只拧眉道:“那可怎么办呀?不然陆哥你去问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找找少爷,可千万别在里头出什么事儿了!” 大家伙这会子也都没了主意,瞧见那边赵彩凤也在等着,忙迎了过来问道:“赵姑娘,你家宋秀才也没出来吗?我家少爷也还没出来呢,你说他们俩会不会在一起呢?” 赵彩凤知道宋明轩仗义,且他和刘八顺都是韩夫子的入室弟子,两人交情深厚,必定是不会留了他一个人在里头。这会子瞧见刘八顺也还没出来,便料定了这两人大概是在一起了。 赵彩凤只拧着眉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口道:“方才萧公子进去找去了,我们再耐心等一等,没准过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众小厮听了这话,也才稍稍安下心来,只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往那大门里头看过去。 这时候出来的考生已经少了很多,除了几个穿着好一点的人,一个都跟落魄乞丐一样,赵彩凤实在耐不住了,只上前随便抓住了一个人问道:“这位兄台,你在里头遇见过一个叫宋明轩的考生没有?” 赵彩凤拉住的这个人正是那日吃了宋明轩一锅肉汤的高秀才,那人听见宋明轩这个名字,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顿时就闪了一下,只转头看了赵彩凤一眼,稍稍辨认了片刻,才开口道:“原来这是弟妹吗?考第一场的时候,宋兄弟就在我的隔壁,怎么他如今还没出来吗?” 赵彩凤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只又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瞧见他了没有?他还没出来呢,里头还有人吗?” 那人经历了这么一场烧脑的考试,这会子反应还有些迟钝,只想了想才开口道:“里面……里面好像没什么人了,人都走光了。” 赵彩凤一听,心里头只咯噔一下,顿时三魂吓掉了两魂半,可她知道宋明轩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们这么担心呢!钱木匠这时候已经推了小车进来了,见到赵彩凤还在门口等着呢,只忙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到现在还没见明轩出来?” 赵彩凤着急的点了点头,那边钱木匠看了一眼这门口拦着的侍卫捕快,左右瞄了一下,见这贡院的围墙足足有两丈高,也只有些着急了,这若是低一点,他倒是可以跳进去找一圈的。 萧一鸣顺着一条条的巷子找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宋明轩再哪条巷子里考,便扯着嗓子喊道:“宋兄,你在哪儿呢!宋兄,小赵还在外头等着你出去呢!” 萧一鸣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考场里头,一阵阵的回音从考场里一直传到考场外头。 赵彩凤听了只觉得心里一颤,这么大的考场找一圈下来,少不得还要大半个时辰。这时候又从里面走出几个考生来,赵彩凤只着急的冲上去问道:“两位大哥,里面还有人吗?” “有个毛人啊,谁愿意在里头呆谁呆着去,我这最后一次了,再考不上,回家种地去。”那人像是在回答赵彩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第70节 萧一鸣找了一大圈,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间就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两个人叠罗汉一样的滚在地上,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太脏了,瞧着和地上的灰土垃圾都差不多了,且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走了,压根就没有人瞧见这里还有两个人在地上躺着。 萧一鸣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压在宋明轩身上的刘八顺,把宋明轩扶起来,拍了拍他脸上的泥灰,只开口道:“宋兄,你快醒醒,秋闱结束了,大家都回家去了。” 宋明轩前天夜里受了凉,这会子脑袋烧的滚热的,又背了一路刘八顺,这一跤早已经摔懵了,虽然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再喊自己,可怎么用力却也睁不开眼睛来。 萧一鸣见宋明轩实在没有半点反应,只又狠狠的掐了一把宋明轩,见他是没反应,索性放开了宋明轩,去掐刘八顺的人中去了。 没想到这人中刚刚才掐下去,刘八顺便哎哟一声醒了过来。原来刘八顺方才不是晕了,而是看见自己文章终于写完了,一时放松,便困意来袭,没熬到交卷就睡着了…… 他几日没睡好,早已疲累到了极点,便是有人喊他也醒不过来,所以宋明轩便以为他晕了,一路把他给背到了这里,谁知道自己体力不支就晕倒了。 刘八顺又正好摔在宋明轩的身上,只觉得软绵绵的,像是逮到了垫子,越发就睡得沉了。刘八顺这时候他正做着春秋大梦呢,忽然间就被萧一鸣掐上了人中,便只疼得醒了过来。 刘八顺醒过来,瞧见萧一鸣正看着自己,只急忙抹了一把脸,抬头问:“萧兄,这是哪儿呢?” 萧一鸣瞧刘八顺那睡成了懵逼一样的眼神,恨不得给他来一拳,只急忙把躺在地上的宋明轩给扶了起来,挖苦道:“我问你呢,你在宋兄身上睡觉睡得还舒服不?” 刘八顺闻言,顿时就脸红到了耳根,只爬起来摸了一把宋明轩的额头,吓得连连道:“宋兄发烧了,这可怎么是好,快点送他出去。” 萧一鸣见刘八顺终于回神了,也不去骂他了,只一把把宋明轩给抗到了背上,一边背着往外头去,一边侧着头小声对他道:“宋兄,你可千万别有事儿,你要是有事儿了小赵那就得守寡了。” 萧一鸣说到这儿就顿了顿,只瞧见刘八顺跟在自己身后四五步之外,估摸着也听不见自己说话,这才小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不想醒过来也没事儿,我替你娶了小赵,好好疼她行不?” 萧一鸣说完这话只觉得心虚的不行,可一想到宋明轩还晕着,他不过就是过一把嘴瘾也就释然了,可谁知道过了约莫片刻功夫,萧一鸣忽然觉得后背的人动了动,然后他就听见宋明轩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对萧一鸣道:“彩凤是我的,你少打她的主意。” 萧一鸣顿时就瘪得脸红脖子粗了起来,可再想回话,背后的人却又没了动静,萧一鸣只觉得宋明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忽然间往下滑了滑,吓的他大气也不敢出,只连忙道:“行了行了,我不要小赵了,你好好的就成,她还等着你娶她当举人太太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忽然间就跟释怀了一样,原本粗重的呼吸也都平静了几分下来,只靠在萧一鸣的后背,安安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萧一鸣扭头看了一眼宋明轩惨白的脸色,心下却忍不住泛着无止境的酸水,他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欠了他们两人夫妻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倒霉?这么这么的倒霉! ☆、第157章 贡院的门口,除了赵彩凤一家和刘八顺家的奴才,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只见一辆马车从马路的尽头疾驰而来。马车在贡院门口停了下来,帘子一掀,却是杜太医从里面下来了,见了门口刘家的下人,只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少爷怎么还没有出来?家里头都等急了。” 那小厮见了杜太医,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只忙不迭迎上去道:“姑爷,里头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少爷出来,他们又不让人进去,这都快等得急死了!” 杜太医这时候神色也凝重了几分,只拧眉上前,向里头巡考的人打听了起来,那方才替宋明轩他们交考卷的人见果真是杜太医来了,只笑着道:“咦?杜太医还没接到您小舅子吗?方才他在号舍里晕了,有个考生背着他出来的,难道这会子还没出来吗?” 那人说着,只往自己方才巡过的地方看了一眼,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顺天府尹捕快制服的人背着一个人往门口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大男孩。 刘家的下人眼睛尖,只伸着脖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开口道:“姑爷,是少爷,是少爷他们出来了!” 赵彩凤闻言,也急急忙忙的就往里头瞧了一眼,这才看见萧一鸣红着一张脸,身上背着一个人往外头来。赵彩凤仔细一辨认,萧一鸣背上背着的那个人不是宋明轩却又是谁呢! 赵彩凤这时候也是没话说了,纵使做了万全的准备,最后宋明轩还是倒在了考场里头! 可越是这个时候,心里头的心疼就越发胜过了责怪,见那两人越来越近了,里头巡考的人只给萧一鸣让出一条道。 那巡考的人看了一眼趴在萧一鸣背上的宋明轩和跟在后头的刘八顺,只糊涂道:“咦,刚刚晕着的明明是你,背着你的明明是他,怎么这会儿换了一个个儿?” 刘八顺听了这话,越发面红耳赤了起来,见杜太医就在门口,忙不迭就招呼道:“姐夫,快来给宋兄看一看,到底有没有大碍?” 杜若见宋明轩面色苍白,只忙不迭拉开马车的门让他靠坐在里头,伸手在他的脉搏上探了片刻,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碍,有些低热,又劳累过度了,这会儿只是在昏睡,等他睡够了就会醒过来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一颗心才算是定了下来。杨氏和钱木匠也都围了过来,杨氏瞧见宋明轩那苍白的脸色,也是说不出的心疼,只一味道:“这傻孩子,便是坚持不住了,早些出来也是一样的,何苦这样熬坏了自己,倘若没人进去找,丢了性命都没人知道呢!” 刘八顺听了,越发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对着赵彩凤鞠了一躬道:“嫂子,是我不好,宋大哥是为了等我才晚出来的,可是我不留神给睡着了,他一路背着我出来,体力不支才晕了过去。” 见众人都围着宋明轩团团转,站在一旁喘着粗气的萧一鸣很是郁闷,听了这话只插嘴道:“这儿还有个体力不支的呢!” 赵彩凤回头看了一眼萧一鸣,只又低头想了片刻,这才走到萧一鸣的跟前,只福了福身子道:“多谢萧公子救命之恩。” 萧一鸣原本累得大喘气,可听了赵彩凤这看似真诚却总感觉透着几分冷淡的道谢声之后,萧一鸣觉得整个人都跟在冰窖里走了一遭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冷的。他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神色越发就坚硬了起来,只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必了。” 萧一鸣转过身子,瞧见门口还站着一群和自己一起来的同僚,只冲着他们笑哈哈的大喊了一声道:“今天的差事总算办完了,走,八宝楼,我请客!” 一群人见萧公子又要请客吃饭,只闹哄哄的都迎了上来,一转眼看似落寞的萧一鸣早已经被众人包围在了其中,赵彩凤往宋明轩那边走了两步,转身看见萧一鸣阳光下的背影,心中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刘八顺坚持要用马车把宋明轩送回讨饭街,赵彩凤和杨氏只好都坐在马车里头陪着赵彩凤。宋明轩靠坐在赵彩凤的边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下巴上青黑的胡渣蹭的赵彩凤的肩头都觉得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 赵彩凤只扭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见他睡得天昏地暗的,明明心疼的很,却还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三人回到讨饭街,幸好对门的余大叔在家,把宋明轩给背进了屋里。赵彩凤只弯腰脱下宋明轩的靴子,忽然间一支半截的毛笔从靴管里头掉了出来,正是当初赵彩凤做给他的那一根。赵彩凤只觉得心口一热,叹了一口气,将那毛笔收了起来。 杨氏去药铺抓药回来的时候,钱木匠已经把小推车送到了门口,杨氏想起今儿去贡院时候钱木匠和赵彩凤说的那些话,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见了钱木匠也只尴尬了几分。 钱木匠见杨氏不说话,也没说什么,只把小推车放在了门口道:“嫂子,既然明轩没事了,那我就先回那边店里了。” 杨氏听钱木匠这么说,只欲言又止,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便只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一会儿就做好了饭菜送过去。” 钱木匠忙开口道:“不必了。” 杨氏却不听他的,只低着头道:“就算你不吃,我爹娘和老二总也要吃的。” 钱木匠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杨氏看着钱木匠的背影好半天,这才缓过神来,提着手中的药进了门。 法医也是半个医,赵彩凤自己也提宋明轩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终究还是放下了心来,只凑到宋明轩的面前,隔开大约一寸的距离看着宋明轩的睡颜。 乌黑的眼圈有些深陷,脸颊已经瘦得凹陷了下去,手背上瘦得一把骨头,青筋毕露,下巴上更是黑压压的一片胡渣,看着邋里邋遢的样子。 再玉树临风的人,经历这九天下来,出来也都枯树临风了…… 赵彩凤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到门外打了一盆水进来,替宋明轩擦了一把脸,汗巾在水盆里洗了一把,结果绞出了一水盆的泥水来。 赵彩凤又替宋明轩把手心手背都擦得干干净净,对着还在睡觉的宋明轩撇了撇嘴道:“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要是不中个举人,这些全都给我伺候回来。” 这会儿杨氏已经熬好了药送了进来,见宋明轩还没有醒过来,只担忧道:“彩凤,咱要不要掐一把明轩的人中试试?没准他就醒了呢?” 赵彩凤瞧见杨氏这紧张的模样,心想她还真是宝贝女婿啊,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殷勤的。 “娘,杜太医说宋大哥就是睡着了,等他好好的睡一觉之后就会醒的,这药先外头放着吧,等他醒了喝也不迟的。” 杨氏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明轩,嘴里默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这才端着药碗出去。 赵彩凤昨晚大姨妈来,所以一晚上睡的都不怎么安稳,这会儿见宋明轩回来了,心里头一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这会子见宋明轩睡得熟,自己也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趴在宋明轩的床边上睡着了。 杨氏瞧见赵彩凤睡着了,原本想让她挪个地方,可又瞧她那样子实在是累了,所以也没再去喊她,只急急忙忙做了一些吃食,便往广济路那边的店里头送过去。 宋明轩这一觉睡得及其舒坦,身体仿佛躺在软绵绵的白云上一样,他在里头考试的时候虽然很遵守作息规律,奈何里面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差,这九天下来依旧是睡眠不足。这时候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莫过于人世间最享受的事情。 宋明轩着实舍不得睁开眼睛,可是他稍稍动了动眼皮,却好像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在自己的眼前。宋明轩瞧着那张脸熟悉的很,似乎就是他未来媳妇赵彩凤的模样,他很想把她看清楚,所以用尽了力气睁开了双眼。 果然是赵彩凤睡在了他的床前,宋明轩低下头的时候,才看见赵彩凤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掌,那纤纤玉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顿时又一种想要紧紧包裹住她的感觉,宋明轩只忍不住用力抓住了赵彩凤的手,只撑起了身子,却在看见了赵彩凤身下的一片血红之后大惊失色得又跌倒在床上。 “彩凤……彩凤……”宋明轩嘶哑着嗓子喊了赵彩凤几声,赵彩凤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只揉了揉眼睛,见宋明轩醒了过来,便笑着道:“宋大哥,你醒了啊!” 宋明轩这时候见赵彩凤好端端的就坐在他床前的脚踏上,正对着自己笑呢,一颗心也只放了下来。随即,他伸出手指了指赵彩凤的下身,一脸悲悯的看着赵彩凤的反应。如果可以的话,宋明轩只希望这一刻他没有醒过来,那样他就不会听见赵彩凤悲惨到极致的尖叫声了。 原来赵彩凤回家实在太累,居然就忘了换姨妈巾了……然后,承受不住再多的小枕头毫无悬念的罢工了,造就了这满裙子血染的风采。 赵彩凤无语凝噎,只拎着裙子就想往外头跑,宋明轩见她想要开溜的样子,便忍不住就拉住了她的手,赵彩凤一时腿软,就跌坐在了宋明轩的床上,宋明轩只低下头,封住了赵彩凤小巧的唇瓣。 这突如其来疯狂到几乎透着几分占有欲的吻,让赵彩凤下身的姨妈如潮涌一样疯狂的涌动了起来。赵彩凤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是软的,只用力推开了宋明轩,病中的人没有几分力气,很快就被赵彩凤给推开了,赵彩凤慌忙提着裙子往外头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来着姨妈一边写这样的章节真是…………感觉爽歪歪= = 忘了说,下午应该会有加更哒~~~么么哒 ☆、第158章 京城八月的天气秋高气爽,赵彩凤从房中出来,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蔚蓝的天空,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怪不得这个时候中举人,也有蟾宫折桂这个说法。 葡萄架上的葡萄叶子都落了,几只喜鹊正在那边修筑着鸟巢,赵彩凤只高高兴兴的从灶房里头,抓了一把小米出来,撒在小院里,让它们吃了起来。 弄完这些,赵彩凤才打了水,打算把自己好好的拾掇拾掇,看来身为一个古代女性,在这特殊的几天里,还是要遵循一下古代的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最好。 却说萧一鸣今儿却是难得的伤心了起来,虽然他对赵彩凤的那层意思他自己心里也不明白,可每每瞧见她那伶俐活泼的样子,萧一鸣便打心眼里觉得开心,但今天的赵彩凤却一改她往日的风格,和平常的小丫鬟一样,对他福身行礼,小心道谢。 萧一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迟钝如他似乎也明白了,他和赵彩凤只见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而她也不可能再给他一个在身边保护她的机会。 可怜的萧一鸣,还没有真正开始恋爱,却已经失恋了。 萧一鸣灌下一杯杯的酒,喝得烂醉如泥,几个捕快也拉不住他,见他这总模样,原本喝酒的兴致也都给吓没了,只一味的劝他少喝几杯。 萧一鸣喝到一半,忽然就呜呜咽咽了起来,有点像是在撒酒疯一样,更是弄的胡老大几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一个劲问道:“萧老弟,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错过了这次科举,所以伤心难过了?” 小松听了这话,很不赞同:“怎么可能呢?萧公子就是因为不想考科举才来当捕快的,这事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胡老大这下也奇怪了,只拍了拍萧一鸣的肩膀道:“行了,萧老弟,你真要是不甘心,三年后还有呢,你年纪轻,有的是机会!” 萧一鸣听了这话,只抬起头来,伸手把桌上的酒杯给掳到了地上,嘴里破口大骂道:“去他妈的科举,读书人了不起啊?老子就不爱念书,谁爱考谁考去,老子除了念书没他好,有啥比不过他的……”萧一鸣说完,只又捂着脸嚎了起来。 胡老大一听这话里头似乎有些内容了,却也不敢贸然揣测,只跟一旁的小松商量道:“听说萧夫人最近正在为萧公子物色媳妇,你说会不会是他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呢?” 小松并不笨,听胡老大这么一提示,只恍然大悟道:“老大,我明白了!你还记得前几天赵姑娘在衙门晕倒的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啊?听说那天他发了一场大火,把衙门的小厮给唬得不行了……”胡老大说到这里,猛然就停了下来,只睁大了眼睛,扭头向小松确认道:“你是说?萧公子他喜欢赵姑娘?” 小松一脸确信的点了点头,那边胡老大却有些不信,只开口道:“这不可能,就赵姑娘那身份,就是去将军府给萧公子当丫鬟那都不一定够呢。” “所以萧公子才伤心啊,今儿带着我们来借酒浇愁了呢,老大你想想,他今天把谁从贡院里头给背出来的?” 胡老大想了想,拧眉道:“不就是那个穷书生吗?” “那穷书生什么人你知道不?” 胡老大只又想了想,张嘴道:“那穷书生不就是赵姑娘的相公吗?” “这不就得了!”小松一拍桌子,一脸同情的看着在桌上烂醉如泥的萧一鸣,只啧啧道:“老大,让你背一个情敌背这么一大段儿,你心塞不心塞!” “我何止心塞,我已经塞死了!”胡老大只拍着胸脯道。 两人顿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萧一鸣,小松拍了拍萧一鸣的后背,为他出谋划策道:“萧老弟,你喜欢人家有没有问过人家的意思呢?你也瞧见那秀才有多寒酸了,没准赵姑娘就不打算跟他在一起,只等着你八抬大轿的接她进门呢!不然,老弟你找个人去提亲试试?” “提什么亲啊!赵姑娘那身份,能进将军府都难,顶多就是个通房姨娘的了,弄不好还只能做外室,我倒是觉得赵姑娘未必愿意,那穷秀才万一这一科高中了,她以后少不得也是举人太太,运气好再中个进士,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了,有人放着官太太不做,要去当别人小妾的吗?”胡老大对这些事情倒是明白的很,只给小松分析了起来。 偏生这时候萧一鸣正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前头一句话没听见,后头这句却听到了,只越发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捶着桌子继续大哭。 老胡见了,也是叹息:“行了,萧老弟,节哀顺变吧,这种事情强扭的瓜不甜,你要真放不下,也不能在明面上帮着他们了,不然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萧一鸣哭了一阵,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愣愣的抬起头,忽然把腰间的大刀往肩膀上一抗,站起来道:“对了!还有几个小喽啰没有收拾,瞧我这就去帮她给收拾了!” 两个人见萧一鸣扛着大刀迈着醉步往外头去,只急忙就拉住了他,生怕他出事儿。 宋明轩在和赵彩凤温存过一段之后,就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及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了。 第71节 宋明轩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的,稍稍走了几步还觉得脚底下有些打飘,他梳好了头,穿好衣服,挽了布帘子出去,就瞧见杨老太正从厨房里头端菜过来,瞧见宋明轩只招呼道:“小宋醒了啊,原本就打算喊你吃晚饭了,又怕扰着你休息了。” 宋明轩只开口随着赵彩凤喊了一声姥姥,杨老太乐得何不拢嘴,只笑道:“早该这么喊了。” 宋明轩微微脸红,杨老太只拉着他在桌边坐下了,“今儿菜都挺清淡的,彩凤说你刚从里面清汤寡水的出来,怕一下子吃多了肠胃受不住。” 杨老太说完,赵彩凤从后面端了一碗菜秧汤过来,递到宋明轩的面前道:“你先喝一碗暖暖胃,我们再吃饭。” 宋明轩瞧着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心里只觉得暖融融的,又问道:“小武怎么没有来。” 赵彩凤便向他解释了几句,杨老头难得高兴,就倒了一点点酒,见宋明轩身体不好,也不让他陪着,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又问道:“小宋啊,这秋闱是考过了,你自己心里觉得,这次能中不能中?” 说实话这问题还真是让宋明轩犯难,问题就出在最后一场时政题上面,若是运气好,遇上了降爵派的评卷人,高中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问题不好,遇上了保爵派的,名落孙山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了。 宋明轩脸上便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赵彩凤瞧着就有些不对劲,在学习上很有天分的宋明轩其实是很自信的,甚至有些时候还有些自负,可这样的神色,却和他平常的做派有些不符。 “姥爷,考试都考完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呢?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了,说这些多扫兴呢!”赵彩凤只替他解围,夹了一小块炒鸡蛋放入宋明轩的碗中。 宋明轩便感激的看了一眼赵彩凤,低着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杨氏和杨老太见了宋明轩这个反应,两人心里都微微有些担忧。 杨氏则似乎已经认定了,宋明轩这次考试只怕是凶多吉少。人都是别人背着出来的,这卷子到底有没有做完还两说呢!一想到赵彩凤有可能当不成举人太太了,杨氏心里还是掩盖不了失落。 原本热热闹闹的饭桌一下子就沉寂了起来,杨氏又觉得这时候最伤心的人肯定是宋明轩,便又强笑着站起来道:“我外头炉子上还炖着鸡汤呢,我出门去瞧一瞧。” 杨老太见了,只忙跟着出去了,见杨氏去炉子上看鸡汤,便跟在后面道:“二姐,我瞧着明轩这一科,怎么看着凶多吉少的很呢?你说说着要是真没中了,咱彩凤还嫁他吗?他家里可还有一个拖油瓶呢!” 杨氏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毕竟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都是抱着希望的,如今眼看着希望要落空了,失望自然是难免的。 “嫁是肯定要嫁的,原本我和许嫂子说的也是不管明轩中没中,咱们过了秋闱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杨老太忍不住又往屋子里瞧了一眼,见宋明轩那弱不经风的模样,只开口道:“我原本瞧着小宋也是好的,可他要是不中举人,又是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那咱彩凤以后可不得养着他了?更何况他家还有一个小的,这以后的苦日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呐!” 杨氏听杨老太这么说,心里头越发矛盾了起来,瞧着那煤炉上的鸡汤翻滚的厉害,只垫着抹布连砂锅一起端了起来,小声道:“明轩的身体确实该养一养的,这不现在还没放榜,娘我们先不提这个,没准他这一科就中了呢?” 杨老太听杨氏这么说,只无奈的摇摇头道:“你看他那模样,老头子才问了一句脸就挂下来了,像是个能中的样子吗?” 杨氏听了,越发就慌了神了,只硬着头皮端着汤往里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苏苏写的有点现实啊……不过也只有现实才最真实,对不对?但是你们要坚信,小秀才是文曲星下凡~~~嘤嘤嘤 ☆、第159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微睡过头了一点…………不好意思= = 杨氏是一个很不会掩盖心情的人,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赵彩凤从她出去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这会儿进来的时候,明显就感觉脸又拉长了一寸的样子。 杨老太就不一样了,这么些年做生意招呼客人,什么事情都能放在肚子里,才跟着杨氏进来,就笑嘻嘻的开口道:“快喝鸡汤喝鸡汤,这只鸡我特意选的,一点儿也不肥,用来补身体正好!” 赵彩凤瞧杨老太掩饰的好,便也笑着站起来,拿起大勺子为宋明轩满上了一碗鸡汤,递到他的跟前道:“好好补一补,慢点喝。” 对于赵彩凤来说,既然喜欢上一个人,那么不管他是举人,还是秀才,是一辈子穷困潦倒,还是金榜题名飞黄腾达,那他都是自己喜欢的人。当然赵彩凤也不会让一辈子穷困潦倒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宋明轩的身上。 而且,以赵彩凤从现代的高考经验来总结,其实这次宋明轩考不上也是情有可原的,首先第一点,他作为一个考生没有系统的复习,都是在家里头靠自己自学有什么用呢?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宋明轩再聪明,没有同窗一起探讨,可有名师指导,他的发挥也是有限的。 第二点,宋明轩的身体条件差,虽然九天七夜对于每一个赶考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但是在这之前宋明轩才病过一场,他身体本来就弱,自然是弱上加弱。 还有第三点,那就不是宋明轩自己可以左右的了,很多事情其实除了实力之外,运气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功的助力,如果宋明轩真的没有考试运,天下学子这么多,能让他考中的几率也确实不大的。 不过……在赵彩凤想到这三点之后,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前世那个给她算命的老和尚,要是那个老和尚真的有通天的本事,那他口中的文曲星下凡的人,会不会就是宋明轩呢? 赵彩凤想到这里,只忍不住摇了摇头,命令自己快醒醒,过于的迷信那就是神经病了…… 杨氏见宋明轩低头喝汤,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只稍稍放下了心来,脸色也比刚才好看了很多,便笑着开口道:“明轩,姥爷说你是读书人,字又写的好,你看看给我们家的铺子取一个什么样的招牌呢?” 一家人谈起了开铺子的事情,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一旁的赵文听说要取名字,也只插嘴道:“叫面好吃!姥爷做的面条就是好吃!” 杨氏听了,捂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可一想起今儿请钱木匠来吃晚饭被拒绝的事情,杨氏心里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赵彩凤听了赵文的话,也只笑了起来,那筷子敲敲他的脑门道:“老二,你说说是面好吃,还是鸡腿好吃呢?” 赵文一本正经的想了半天,只开口道:“那还是鸡腿好吃些!” 两个老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宋明轩端着鸡汤,脸上笑的有些清淡,赵彩凤瞧见他那个样子,便觉得有几分心疼,只悄悄的从桌子底下把手伸过去,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宋明轩疼得直了直身子,放下鸡汤,把手放到桌子底下,按住赵彩凤的手背不让她抽走。赵彩凤只低下头笑了,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宋明轩,慢慢开口道:“我们既然要做好面条,那自然要打一个招牌,出来,姥爷的鸡汤面在河桥镇那是远近闻名的,不如我们就叫‘杨记鸡汤面’又响亮又容易记住!” 杨老头听了这话,只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铺子是你盘的,如今是我和你姥姥来投奔你来着,你怎么还叫这名字呢,不如叫赵记鸡汤面吧?” 赵彩凤听了,只笑着道:“姥爷,难道这店铺叫什么名字,这家店就是谁的了吗?我现在是借你的名声给我招揽生意呢,说起来还是你亏了,你又有名声,又有技术,我啥都不会,要是不叫杨记鸡汤面,能有几个客人来吃呀?” 杨老太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很有道理,只点头道:“老爷子,彩凤说的有道理,咱两在河桥镇卖面条卖了有三十多年了,镇上什么人不认识啊,谁不知道你杨老头的名号,虽然京城没来过,可要是有人一打听,说河桥镇真的有这么个杨老头,那客人不就上门了吗?” 杨氏也劝道:“爹,我也觉得这名字响亮,听着又接地气。” 杨老头想了想,只点头道:“既然都这么说,那就叫这个名字好了,没想到我杨老头到了这把年纪,还真的能开一家杨记鸡汤面出来,真是祖上积德了。” 杨老太听杨老头这么说,只笑着道:“什么祖上积德,那都是彩凤能干,又有贵人帮衬着,不然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赵彩凤闻言,只低下头略略笑了笑,想起今日萧一鸣落寞的背影,心下倒有些不是滋味了,虽然萧一鸣从来没向自己表白过,可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萧一鸣对她的这种态度,已经远远不是用一句他是好心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赵彩凤才低下头,却发现宋明轩按着她手背的掌心微微带着几分力道,只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他的大掌之中,带着几分霸道的占有欲。赵彩凤只抬起头瞪了宋明轩一眼,稍稍用力把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一顿饭吃完,杨氏和杨老太在后面灶房里头整理东西,杨老头带着赵文去店里头睡觉去了。赵彩凤见宋明轩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只从宋明轩的房里拿了一件袍子,上去披在他的身上道:“宋大哥,你有心事?” 宋明轩垂下眉宇,带着病气的脸上似乎还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嘴角的弧度却有几分倔强,只开口道:“彩凤,若是这次我没有高中,我就回赵家村去了。” 赵彩凤在宋明轩的面前坐下,只怔怔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好了,若是没有高中,就带着我一起回赵家村的吗?”虽然赵彩凤从来没有打算过回赵家村,可是哄人的时候,偶尔扯个谎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的眼神蓦然就有些模糊了起来,他只撇过头道:“铺子已经装修好了,眼看着就要开业了,你怎么有空回去呢?”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这带着酸意的话语,心里便暗暗笑道:还跟我装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说的跟生离死别的一样。 “我不回去可以,你也别回去了!”赵彩凤只一本正经的看着宋明轩,追问道:“你忘了我说过考完了你要娶的事了吗?你想一个人回赵家村去,难不成是要甩了我?” 宋明轩哪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听赵彩凤这么说,眼眶里温热的液体只忍不住要溢出来一样,赵彩凤却不等他要爆发,站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往自己的胸口靠了靠道:“男子汉能屈能伸的,考试没考好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三年考一次而已嘛!又不是三十年,咱等得起!” 赵彩凤知道,这个时候宋明轩的小心脏脆弱的很,得好好哄哄才行,她最近带孩子带的也挺多的,哄孩子的本事也是一套套的,所以就大言不惭的哄了起来。可她哪里知道,宋明轩之所以会向她说这一席话,除了觉得自己考试失利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临昏过去之前,听见的萧一鸣说的那些话…… 一开始宋明轩以为自己只是做梦而已,所以在醒来之后,看见赵彩凤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抱着她,拥着她,感觉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可渐渐的,宋明轩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一切都不是梦……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 一百两银子、广济路的铺子、诚国公府的舍命相助、一次次的探望。他一开始当真以为萧一鸣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可谁知道,他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宋明轩想明白了这些,也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起来。如果他这次侥幸能中举人,兴许还可以和萧一鸣一较高低,可若是他连一个举人都考不上,他又拿什么娶赵彩凤呢?他给不了她荣华富贵,给不了她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而这一切,萧一鸣都能做到! 宋明轩的心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自己抬不起头来。韩夫子告诫他,作为一个文人,应该要有文人的气节,可他现在已经全然失去这些东西了,没有功名、没有地位、只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拱手相让。 宋明轩心里憋着的苦闷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在赵彩凤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抱着赵彩凤的纤细柔若无骨的腰肢,曾经多少次,他都想狠狠的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然而从此以后,这一副美妙的身体,将不会再是自己的了。 赵彩凤抱着宋明轩,很平淡的让他发泄着,她没有经历过九天的考试,不知道这种压力是怎样的,但是从宋明轩的哭声中,她能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绝望。 赵彩凤觉得不能让宋明轩在这样下去了,她蹲下来,双手托着宋明轩热泪纵横的脸颊,只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第160章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宋明轩顿时就惊呆了,他只微微张开嘴巴,赵彩凤的灵舌却在这个时候探入了宋明轩的唇瓣中。赵彩凤只跨坐到宋明轩的双腿之上,热切的卷弄着宋明轩的舌尖,搂着他微微发颤的身子,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忠贞一样,带着几分力道彼此卷舔、吮吸着。 过了良久,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赵彩凤这才松开了宋明轩,捏着袖子擦了擦他脸上残留的泪痕,红着脸颊靠到他的怀中道:“我喜欢的人,只要我不嫌弃你,你也不准嫌弃你自己!” 宋明轩微微一愣,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在赵彩凤的额头上轻蹭着吻了几下,喉中却哽咽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只一个劲的抱紧了赵彩凤,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 赵彩凤便任由他这样紧紧的抱着自己,这总被抱着的感觉让自己彻底的按下心来,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下巴上还没处理掉的胡渣,只尖着手指捏起一根来,用力的拔了一下,疼的宋明轩哎哟的叫了一声。 赵彩凤笑着在他脸颊上蹭了蹭,用柔柔的嗓音继续道:“宋明轩,别胡思乱想了,我既然已经选了你,那你这辈子是好是坏都是我的人了,哪里是你自己说得算了呢?你要是再胡思乱想,我可就不高兴了。” 宋明轩这时候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眶里只忍不住落下泪来,只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只听赵彩凤继续道:“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过的日子,你看这讨饭街上满大姐的穷人,有几个是天天想着死啊活啊的?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想以后怎么把日子过的好一些,就比如你吧?你觉得这次没考好,那就总结总结经验,这次没考好不打紧,没准下次咱能考上个解元呢!”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说话的口气,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感动,也只被她神气活现的样子给逗笑了,只叹息道:“其实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一道题,解得有些偏。” 赵彩凤听了,也略略有些明白,听说考科举要写八股文,有什么审题破题的,要是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这后面的文章你就是写出一朵花来,也未必能考上,宋明轩大概就是遇上了这样的问题。 赵彩凤只想了想道:“算了,考都考过了,咱就别再多想了,你看看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都心疼了。”赵彩凤说这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说出来了之后,反倒觉得好多了。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一番又是说好话,又是投怀送抱的安慰了一回,心情也好了很多,只伸着手指,在赵彩凤的胸口上点了点道:“是不是这里疼?” 赵彩凤见他又闷骚了起来,也就少担心一点了,只红着脸点头,那人却又握住了赵彩凤的手,引着她的手来到一处邪恶的地方,小声在她耳边道:“我这里也很疼。” 赵彩凤唰一下从宋明轩的大腿上站了起来,只瞪了他一眼道:“没正经的,不理你了。” 赵彩凤说着,只往房里走去,忽然间一片瓦落到自己脚尖前头,屋顶上传来一声野猫叫。 第二天一早,杨老太和杨氏一早就去了店里头帮忙,如今那边炉灶都已经安置了齐全,完全可以开火了,杨氏也不需要两边跑来跑去的麻烦。两人出门前只交代了赵彩凤,把昨儿吃剩下来的东西热一热,就够赵彩凤和宋明轩吃一天的了。 宋明轩身子没复原,早上就没醒得过来,赵彩凤只起了一个大早,瞧见灶上的东西都是冷的,便拿了几个铜板,打算去外头买一桶豆浆回来喝一下。正好这时候赵彩蝶也没睡醒,等她睡醒了,肯定也是饿着肚子要吃的了。 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的讨饭街总是朝气蓬勃的样子,大家伙都精神奕奕的做着生意,巷口的小摊前弥漫着各种早餐的香味,吕大娘见赵彩凤拎着竹筒出来,便笑着道:“怎么今儿是你出来打豆浆了,不是你家小宋了。” 一旁摊子上的翠芬听了,只笑道:“宋秀才怕是要休息一阵子了,考完秋闱可是要脱一层皮的,只怕还得在床上养几天呢!” 吕大娘只惊叹道:“怪不得听说昨天是背着回家的,好些了没有?其实依我看,人好好的就行了,没必要为了个功名糟蹋身子。”吕大娘失去儿子之后,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了,总觉得只有人活着,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而事实也是如此,在赵彩凤的心里,宋明轩中不中举人都是其次的,只要他活着,上进,那么总会有他的用武之地。 “大娘你放心吧,他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有些低热,谁能想到这几天突然就变了天呢!”赵彩凤只笑着道:“我也觉得大娘您说的有道理,这些功名利禄都是空的,只要人好好的就行,有人在,就有希望。” 吕大娘听赵彩凤这么说,只一个劲点头说是,那边翠芬听了,也只略略的笑了笑,伸手打包了两个烧饼,递给赵彩凤道:“彩凤,拿回去和宋秀才一起吃吧。” 赵彩凤还要推脱呢,翠芬已经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赵彩凤只好笑着接过了,在她摊子跟前的钱罐子里丢了两文钱下去。 赵彩凤正打算打道回府,忽然就瞧见几个顺天府尹的捕快往这边走过来,见了这摊子前的人便急吼吼的问道:“问你们一个事情,昨儿晚上,有没有人瞧见一个穿顺天府衙捕快制服的人在这边经过?” 那几个摆摊的人只拧着眉毛道:“官爷,你们每天都要往这边来几次呢,来来回回的,我哪里记得了!” 赵彩凤只抬眸看了一眼,见来巡查的人中正巧有她认识的胡老大,便索性走过去打探道:“胡捕快,衙门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一大早就出来了?” 胡老大见是赵彩凤,只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两根眉毛都飞了起来,忙不迭问道:“赵姑娘,你昨晚见到萧公子了没有,他说他昨晚来过这讨饭街的,我问他有没有人见到他,他又不肯说,我估摸着他是来见你的!” 赵彩凤昨晚吃了晚饭就没出过院门,自然没有看见过萧一鸣,只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他,我昨天见他还是在贡院门口,后来他不是跟着你们喝酒去了吗?” 胡老大只哀叹了一声,开口道:“是啊!喝酒误事啊!” 赵彩凤见他一脸悲戚的表情,只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萧公子出事了吗?” 胡老大火急火燎道:“出大事儿了!萧公子这次弄不好要没命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有些纳闷了,萧一鸣虽然表面看着不大正经,其实做人很正派的,也没有那些纨绔公子的坏习惯,应该不会惹什么祸事才好的!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彩凤只焦急问道。 “就是昨儿喝酒喝点多了,闹着要去广济路抓小混混,哥几个扭不过他就跟着去了,然后把那几个小混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以为这事情就了结了,可谁知道今儿天没亮,就有人跑来顺天府衙告状,说是昨天其中一个被打的小混混死了!”胡老大说着,也是觉得日了狗了,平常拿那群小混混练手,不过就是打个皮外伤,顶多伤筋动骨让他们老实一段时日,再没有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赵彩凤一听,顿时也吓了一跳,只又问道:“就算死了,那也不能赖到萧公子的身上啊!” 第72节 “哎!萧公子昨儿不是喝醉了吗,嘴里没有一句好话,指着那小混混骂道:你不给我老实些,今晚我就把你收拾了……这不一群围观的百姓都听着呢!如今人真的死了,那家人第一个就是告的萧公子啊!”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些心烦意乱,那几个小喽啰还是她前几天开玩笑的时候让萧一鸣去收拾的呢,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自责了起来,只继续问道:“那仵作呢?验尸结果如何?” “验尸结果说死者是昨晚亥时的时候咽气的,应该是被利器捅上了脾脏失血过多而亡,死亡地点是死者家后门的小巷子里。” “凶器找到了没有?” “哪里去找凶器啊,发现死人的时候,都已经留了满地血不成样子了。”胡老大是叹息道:“如今那死者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睛的老奶奶,告状的人是他婶子,其实原本我瞧着那家人就是想讹几两银子的,可谁知道萧公子一口咬定了说没干这事儿,死活不肯认,萧将军一生气,就亲自帮着他交给顺天府尹了,让我们按规矩查,若是查出来真的是萧公子干的,也按规矩判,这不我们顺天府尹,算是倾巢出动了……” 萧一鸣那个性子,要是敢杀人,赵彩凤也不相信,他既然这样铁骨铮铮的不认,相比肯定是冤枉的,于是只开口道:“那就赶紧查一下,昨晚亥时萧公子到底在哪儿呢!” 胡老大只看着赵彩凤,又忍不住问道:“赵姑娘,你昨晚真的没看见萧公子,他说他昨晚那个时辰,就在这讨饭街上来着。”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自己昨晚亥时都做了些什么,忽然就想起想起来昨晚宋明轩正哭成了狗,她只在那边一个劲的安慰,压根没在意外头有什么动静。 ☆、第161章 胡老大见赵彩凤当真不知道,心下也不想在这边耽误时间了,只急忙就带着人在去别处问问。 赵彩凤在原地愣了半天,心不在焉的提着豆浆回去,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已经起来了,正在井边取了水洗脸。赵彩凤只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上前对宋明轩道:“宋大哥,我刚刚在外头听说一件事情。” 宋明轩见赵彩凤脸色不太好,也只担心道:“彩凤,这是怎么了?你快坐下说。” 赵彩凤这时候心里却有些乱,她是一个现代人,只知道杀人要偿命这规矩,一想到这萧一鸣若是当真被判做了杀人犯,那岂不是就要没命了?她不想自己一句戏言,就造成萧一鸣这样的悲剧,心里就越发慌乱了起来,只抬起头看着宋明轩道:“宋大哥,刚才外面有捕快来问话,说是有人告萧公子昨天晚上行凶杀人,杀了广济路上的一个小混混……”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只一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萧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萧一鸣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情敌,萧一鸣都可以这样真挚对待,更何况是一个小混混呢?萧一鸣就算要杀人,那也是要杀他宋明轩,更不可能是一个小混混! “我也觉得萧公子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打算去衙门看看他,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帮的。”赵彩凤这会儿病不知道宋明轩已经知道了萧一鸣对她的心思,所以便毫不犹豫的说了这句话出来。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心里多少有些纠结,可转念一想,萧公子可以这样不计前嫌的帮自己,自己却为什么还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宋明轩只跟着点了点头道:“好,彩凤,我跟你一起去!” 顺天府衙门,赵大人这会儿子正头大如斗,萧一鸣被反绑在公堂之上,后背上还有斑驳的鞭痕。萧家是武将之家,嘴上说不通的道理,从来都是用鞭子说的。 赵大人虽然贵为老丈人,可他也管不着萧将军教训自己儿子,公堂审到一半,但凡萧一鸣不肯认错据理力争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萧将军就站起来啪啪来几鞭子解决问题。到最后连赵大人都不敢开口了,这生怕还没审完呢,自己宝贝外孙就要被女婿给打死了! 赵大人只又耐着心思,小声问道:“老三,你就老实交代了吧,你昨晚亥时到底去了哪儿?有什么人瞧见你了没有?只要那个人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脱罪了啦,这杀人可不是小事情,你快点把脑子给放清楚吧!” 萧一鸣跪在堂下的青石板上,梗着脖子,背挺得笔直,只依旧一言不发。 萧将军见他这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气的牙根都痒了,只恨不得又要站起来伦鞭子,被赵大人给喊住了道:“萧将军,我这是顺天府衙门,不是你家祠堂,你要教训孩子,回去教训去!” 萧将军见老丈人终于发威了,只忙不迭低下头道:“岳父息怒,这小崽子越发离谱了,沾染上杀人的官司,要是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只怕以后越发不学好了!” 赵大人只瞪大了眼睛反驳道:“他说了人是他杀的吗?你就不能信你儿子一回?你是觉得你自己儿子多,随便打死一个也无所谓是不?那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打他,你先打我!” 这公堂原本是审案子的地方,如今扯了这些家事进来,越发就让人觉得好笑起来,几个拿着棍子的捕快都忍不住憋着笑。萧将军见赵大人实在护得紧,也只没话说了,顿了片刻开口道:“只要他能说出昨天晚上他都干了些什么,有什么人可以证明他的清白,我就饶了他!” 赵大人听萧将军这句还像些人话,只又忍不住开口问萧一鸣:“老三,你倒是说啊,有没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萧一鸣双眸通红,憋着一股倔强之气,心里也郁闷,讨饭街上的野狗算不算人证? 他昨晚酒醒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看看赵彩凤,所以吃了晚饭就溜出了家门,鬼使神差一样的去了讨饭街。原本他就是打算悄悄的看一眼赵彩凤就走的,所以自然就没有让闲杂人等瞧见自己,只偷偷的蹲在赵彩凤家的屋顶上,看着赵彩凤家的院子。 原本瞧了半天也没见赵彩凤出来,都要走了,可偏生那个时候,赵彩凤却从里面出来了。再后来他看见的那些,即便是让他回忆一下,都要痛苦的哭出来的,他又如何能跟别人说呢。 他看见赵彩凤抱着宋明轩,狠狠的亲吻着。而且……最关键的是……赵彩凤是主动的……她喜欢宋明轩,无关于他是不是能考上举人,只因为他是宋明轩而已。 萧一鸣回想起赵彩凤的那些话,只觉得悲从中来,又狠狠的忍住了眼泪。赵大人瞧见萧一鸣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是心疼的很,只一个劲安慰道:“老三,是不是你爹把你给打疼了,我让师爷给你取些金疮药来。” 萧一鸣只呜咽了一声,抬起头把眼中的泪水给憋了回去,依旧板着一张脸,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萧将军见他这副死人模样,就又忍不住怒从中来,绕着手里的鞭子又摆起了架势。 这时候胡老大和其他几个捕快也正好回来了,瞧见赵大人那伸长脖子的模样,只唉声叹气道:“大人,讨饭街那一条街都问过了,没人说见过萧公子啊,况且那个时辰,大多数人家都睡了,只有巷子里的野狗还在乱叫,难不成我去问巷子里的野狗去!” 赵大人听了,只拍着惊堂木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老三你快说句话呢!你昨晚跑去讨饭街都干了些啥呢?” 萧一鸣情场失意,这时候正是人生最灰暗的时候,见真的没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淡淡道:“姥爷,你就按正常审案的来,若是真的认定我是那凶手的话,那我也没话说。” 萧将军闻言,胸口一团怒火爆炸,只挥着鞭子又往萧一鸣的身上甩过去道:“你要是真的杀人了,我就自己把你给了结了,省得丢人现眼!” 萧将军的鞭子还没打下去,只听公堂外有人开口道:“萧将军息怒,我有办法证明萧公子不是凶手!” 宋明轩昨天才从考场里头出来,虽说睡足了觉,可身子还没完全好,这一路走过来还有些心跳气喘脚下打飘。见萧将军终于放下了鞭子,这才由赵彩凤扶着,慢慢走上了公堂,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一鸣道:“要证明萧公子不是凶手,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出人证可以证明萧公子不在现场;第二就是直接找出杀人凶手,那就可以直接洗脱萧公子的杀人嫌疑。” 这时候一直跪在一旁的死者家属也开口道:“怎么可能不是他呢,他昨天就把我家小二子打了一顿,还亲口说要收拾了我家小二,可怜我家小二从小无父无母,我一个瞎眼老太婆把他拉扯成这么大不容易,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赵彩凤只上下打量了一眼这瞎眼老婆婆,倒没有长一脸的刻薄相貌,就是跟她在一起跪在一旁扶着她的那个中年媳妇,看着有些不面善。 上回诚国公府的案子,宋明轩没少出力,所以这次赵大人见是宋明轩来了,只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忙不急就迎了过去,开口道:“宋秀才,你和老三是好朋友,你来劝劝他,他说他昨晚去了讨饭街,是不是去找你了?我问他究竟去干了什么,他却死活不肯说,真是要急死我这老头子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低头往萧一鸣那边看了一眼,见方才还昂着脖子一脸骨气的萧一鸣不知道何时已经底下了头,微微侧着身子,仿佛是不想看见他们两人一般。 赵彩凤只微微拧眉想了想,忽然就想起那夜她回屋时候从屋檐上掉下来的一片瓦,心下顿时就恍然大悟了起来,只扯了一把宋明轩的袖子,忽然间当着满大堂的捕快,外头看热闹的百姓,吻上了宋明轩的唇瓣。 宋明轩这时候正在想事情,哪里知道赵彩凤会这样,只略略一惊,便被赵彩凤给含住了舌尖,垫着脚跟吻了起来。 顷刻间外头的老百姓都尖叫了起来,一直低着头的萧一鸣听见声音,也忍不住就抬起头,当看见赵彩凤这样忘我的吻着宋明轩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思考。 赵彩凤忽然就睁开了眼睛,推开宋明轩扭头问还在震惊中的萧一鸣:“萧公子,你昨天晚上亥时左右,在我家屋顶上,是不是就看见了我和宋秀才这一幕?” 萧一鸣顿时涨红了脸颊,支支吾吾了片刻,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却跟无数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一样,一个劲咆哮:赵彩凤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谁知道赵彩凤只微微一笑,坦然对赵大人道:“赵大人,我可以作证昨天晚上萧公子亥时的时候,就在我家屋顶上,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宋秀才就在做刚才那件事情,方才萧公子的表情你们也看见了,他大概是怕说了出来,对我的名声不好,所以才会隐瞒不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应该还有一更的,但是起得这么晚了,万一写不完咋办啊………… ☆、第162章 方才赵彩凤的举动,其实不光是让萧一鸣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赵大人听赵彩凤这么说,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愣了片刻才开口道:“老三,你快说,赵姑娘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萧一鸣这时候早已经涨的脸红脖子粗了,没听见赵大人的发问,反倒对着赵彩凤道:“你还是不是女人啊,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这儿那么多人你就……”后面的话萧一鸣自己臊得都没法说出口了。 若是古代的女人被这么说一句,只怕不是悬梁也要投井的,可赵彩凤才没有这种自觉性,只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要脸的,他是我未来相公,我跟他做什么都不为过,但是像萧公子一样做梁上君子,在屋顶上偷看别人家做什么的,那才是真不要脸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只隐隐也明白了一些,一时间只觉得心口热热的,赵彩凤她明明知道萧一鸣对她的心思,却还那样对自己,她一定是真心的! 萧将军只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堂上的姑娘,见她长相甜美,形容秀气,顿时就明白了三四分,他也是在赵家的墙头上潜伏过的人,如何不知道这种情窦初开夜夜难眠的感觉?看来自己的儿子这次是得了相思病了! 萧一鸣听赵彩凤这么说,一时间脸红的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只郁闷的低着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赵彩凤见萧一鸣果然就承认了,这才微微一笑,转身对赵大人道:“赵大人,昨天萧公子在我家屋顶上的时候,离开的时候不慎踩碎了我家屋顶上的一块瓦片,其中有一半摔了下来,那半块瓦片被我扔在了墙脚,赵大人不防派人去查看一下,看看我家屋檐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块瓦片?” 萧一鸣见赵彩凤有心帮他,这时候也不犟了,只无奈的垂着脑袋。 那边一直跪在堂上的两个原告听了,那瞎眼的婆婆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另外一个年轻媳妇开口道:“赵大人,你可不能只听她一个人信口雌黄,她说萧公子在她们家屋顶那萧公子就在了吗?你也瞧见这姑娘有多不检点了吧?当着这么多人公然和人卿卿我我,我瞧着没准她和萧公子有一腿儿,故意来给他做伪证的。”这年轻媳妇说完,还往宋明轩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位小爷,你头上都被你女人带绿帽子了只怕都不知道吧?还傻傻的过来给萧公子作证!你们是亲眼瞧见他在你们家屋顶上了?不过就是推断而已,那谁要说我杀人,我也可以说我那天正好在谁谁谁家的屋顶上了。” 赵彩凤见那妇人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只恨自己没有她那种泼妇骂街的能力,胡搅蛮缠的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片刻,那边宋明轩却开口道:“这位大婶,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我们确实没瞧见萧公子在我家屋檐上呢,可是我家的猫瞧见了,它可以证明萧公子昨天晚上就在我家屋顶。” 宋明轩这话一说,大家都好奇了起来,只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宋明轩,宋明轩只走到萧一鸣的跟前,小声道:“萧公子,你昨天身上什么地方被猫抓伤了,拿出来给他们看一眼。” 萧一鸣这下也奇怪了,宋明轩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猫抓上的呢?他昨天潜伏在赵家的屋顶上,看着两人温存了半天,气的自己牙痒痒,正要忍痛想要离开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一只猫上屋顶跟自己抢地盘。萧一鸣瞧见赵彩凤放开了宋明轩往房里走,一时紧张便急忙低下头,谁知道那猫以为他要去打它,只亮出爪子像自己脸上招呼过来。 萧一鸣一紧张,就急忙伸手去挡住脸,谁知道那猫爪子锋利的很,尽然一下子抓破了萧一鸣的手掌心,萧一鸣疼的哀嚎了一声,就踩碎了赵家的房顶,掉了一片瓦下去。 可这事情宋明轩是如何知道的呢?萧一鸣自己都觉得纳闷,不过宋明轩既然这么说了,萧一鸣也只乖乖的摊开了右手掌心,果然见萧一鸣的掌心里头有四道猫爪印子,中间的那一条还很深。 这时候赵大人也只伸着头过去看了一眼,果然见萧一鸣掌心几道伤痕,只开口道:“叫你学人家听壁角,连猫都不放过你吧!” 萧将军见了萧一鸣掌心的伤痕,只越发佩服起了宋明轩,开口道:“你连一鸣的脸都没有瞧见,就知道他被猫抓伤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明轩见他们大家都一脸疑惑的样子,只笑着道:“昨天我睡的晚,进门的时候瞧见有一片瓦落在院子里,也没怎么在意,但上面依稀有红色的血迹,方才听彩凤这么一说,这血迹必定是萧公子留下的,昨晚屋顶上除了猫叫也没有别的动静,那必定是猫把萧公子给抓伤的。” 赵彩凤听宋明轩说完这些,也只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本来赵彩凤觉得她能从萧一鸣提供的自己的去向推断出他昨晚再自家屋顶上那已经很不容易了,谁知道宋明轩居然更厉害,还能拿出这样的证据来! 只听宋明轩接着道:“我是本届秋闱的考生,昨天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考场中,是萧公子背着我出来的,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昏迷不醒,从那以后,我便没有见过萧公子一面,所以更不可能和他串通什么,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只是因为萧公子确确实实,昨天晚上曾经在我家的房顶上出现过。” 赵大人听了这话,只点头称赞道:“宋秀才果然是心思缜密啊,本官自愧不如。” 宋明轩熬了九天,本应该好好休息,可为了这事情又劳心劳力了一把,这会儿早觉得脚底有些发飘了。赵彩凤扭头的时候就瞧见他的脸色不太好,只急忙上前把宋明轩一把给扶住了。 宋明轩看着萧一鸣,在他心里萧一鸣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也是一个值得相交的兄弟,可是他对赵彩凤的心思,注定了以后他们两个人无法再成为好兄弟。宋明轩只定了定神色,开口道:“赵大人,请给草民三天时间,草民一定找出真凶,还萧公子一个清白,也给死者一个清白。” 萧一鸣帮了他们这么多,他无以回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找出真凶,帮萧一鸣洗清冤屈。 赵大人只点了点头道:“根据宋秀才你方才的推断和老三掌心的猫爪印,本官现在可以确认,老三昨天确实应该是在你家房顶。至于要抓人犯,本官身为顺天府尹,自是要以为死者洗清冤屈为己任,不过如果宋秀才你愿意帮忙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赵大人说完,看了一眼萧一鸣,又看了一眼萧将军道:“萧将军,本官说了,这里是顺天府衙,不是你家祠堂,还不快帮我的好外孙松绑?” 萧将军如今也知道萧一鸣是被冤枉的,只亲自上前,为萧一鸣解开了绳索。萧一鸣在老爹跟前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倔样子,只揉了揉背捆得生疼的手腕,跪下来道:“姥爷,这事情是顺天府的事情,我身为衙门的捕快,也应当出一份力,我请求和宋兄一起找出真凶。” 宋明轩原本是想还一个人情给萧一鸣的,可谁知道萧一鸣还眼巴巴的凑过来。 赵大人听了方才那故事,也知道萧一鸣心里头再想些什么,见萧一鸣还要去查案,只担忧道:“老三,你和宋秀才两个人,呆在一起不会打架吧?” 萧一鸣看了一眼宋明轩,拉长着脸道:“他打不过我。” 宋明轩也板着脸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赵彩凤站在一旁,瞧着这别扭的两人,也只觉得有些无奈了。不过赵彩凤心里却觉得,经过刚才她在堂上主动献吻宋明轩的事情,萧一鸣对自己的这一份执念可能也会就此消弭了吧? 赵彩凤见两人这个模样,便笑着上前道:“那好,等你们两个合作破了这案子,我请你来喝我和宋大哥的喜酒。” 赵彩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既然要萧一鸣快速成婚有些困难,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和宋明轩早些过明路。反正现在已经住一起了,和成亲也差不了多少了,顶多到时候让宋明轩严格做好计划生育工作,别在事业的奋斗阶段弄出一些不该有的小插曲,那就好了。 萧一鸣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终究还是不舍的,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道:“那……那……那你说话算话,到时候我要闹洞房的。” 宋明轩见萧一鸣终于也坦然的接受了,心里只松了一口气,一旁的赵大人听了这话,只笑嘻嘻道:“老三,赶紧的,让你娘也给你找个姑娘娶了吧!”赵大人说完,才想起萧将军还站在这边呢,只又瞪了萧将军一眼道:“你怎么当人家爹的啊?好的不学学坏的,跟你一样爬墙头……” 萧将军一听老丈人要抖他老底了,只吓的脸都变色了,急忙道:“岳父大人放心,老三的婚事已经在准备了,等过些时日定下了人选,就给您两老过目。” 萧一鸣听着长辈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看了一眼扶着宋明轩缓缓离开的赵彩凤,只还是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加更就这些啦= =于是明天又要努力了= =每天都在欠债系列~~~ ☆、第163章 赵彩凤扶着宋明轩来到门口,才发现这看热闹的老百姓的视线都有些不对劲呢!怎么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就跟射暴雨梨花针一样的。饶是像赵彩凤这样厚脸皮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了,只往宋明轩的身边靠了,踮起脚跟咬着他的耳朵道:“他们的眼神看着好怕人,会不会把我抓去浸猪笼啊?” 宋明轩难得见赵彩凤这样忐忑不安的表情,只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揽住了她的腰,低头小声在她耳边道:“他们是在羡慕我呢,羡慕我有这样的大胆又贴心的媳妇。” 赵彩凤见宋明轩还逗起了自己,只稍稍松开手要走,被宋明轩给一把拉住了,脸上透着点无奈道:“彩凤,我腿软。” 第73节 赵彩凤听了这话,脸颊就越发红了,只拧着眉头扶着宋明轩,小声道:“还腿软,被别人听见了多不好,还以为昨晚我们干什么了呢!” 宋明轩其实就是体力不支随便说一句,他可是纯洁的半点儿联想也没有的,可被赵彩凤这么一说,也品出这话中的不对劲来,只见他那苍白的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越想就越觉得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有多不堪。 宋明轩这下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这种事情总是越描越黑的,况且方才赵彩凤那一提示,自己都已经觉得脸烫了起来,这会儿再去解释,也确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两人一路从衙门口走了两三步,就受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宋明轩便有些心疼起赵彩凤了,只伸手在她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背上拍了拍。赵彩凤知道宋明轩故意安慰自己,只笑着道:“宋大哥,这算什么,我在赵家村的时候,出门也都是这样被行注目礼的,早就习惯了,如今在京城情景了这一阵子,反倒有些不习惯,今儿就当是我重温一下以前的感觉吧。”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宋明轩一眼,两人只默契一笑,再不去顾及周着百姓们的指点。这时候衙门里忽然有人跑了出来,走到两人跟前道:“宋秀才请留步,赵大人安排了车送两位回去,两位请稍等一下。” 赵彩凤知道方才一路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宋明轩已经很累了,况且他自己都已经坦言自己腿发软了,自然是要照顾一下的。于是便笑着道:“那就劳烦捕快大哥了。” 两人在路边等了一小会儿,老百姓们看完了热闹,也陆陆续续的散开。马车行驶了过来,两人上了马车,赵彩凤和宋明轩这才松了一口气。赵彩凤坐在马车里,往宋明轩的肩膀上靠了靠,只小声道:“宋大哥,咱的面条店到底还开不开呢?” 之前宋明轩和赵彩凤两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两人心知肚明萧一鸣帮他们的原因,这时候再装聋作哑的接受对方的恩惠,好像确实有些说不过了。可是一想到杨老头和杨老太期盼的眼神,宋明轩和赵彩凤都有些下不了决心。 其实赵彩凤倒也觉得没啥关系,毕竟做生意牵扯的是经济利益,只要把钱算清楚了就好了。可她也知道宋明轩的脾气,都说文人酸腐,他虽然没那么酸腐,却也总喜欢把气节挂在嘴边,要不然那一百两银子,也不可能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次。如今又让他知道这萧一鸣动机不纯良,当真还是让赵彩凤为难的很。 但其实赵彩凤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早在今天之前,宋明轩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宋明轩瞧见赵彩凤小心翼翼顾及自己感受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又生出几分疼惜来。只伸手把赵彩凤揽入了怀中道:“店铺的事情,咱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把欠条写了,把租金定了,就按正常做生意的来,这些我都没有意见。”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里虽然高兴,却又忍不住往宋明轩的怀里多靠了几分,只抱着他的腰道:“我知道,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让你眼睁睁的接受萧公子的帮助,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其实除了自尊心,你可比萧公子幸运几分,我都一心一意的想跟着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赵彩凤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小小的,和平常在自己跟前颐指气使的模样很不一样,宋明轩就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将赵彩凤抱得更紧了些,赵彩凤只抬起头,用唇瓣蹭着宋明轩的胡渣,缓缓的蹭到他的唇角,然后小声道:“这会儿没有人偷看呢。” 宋明轩低下头,抱住看赵彩凤,让她分腿坐在自己的身上,只托着她的脸颊,一遍遍的反复亲吻着她的唇瓣。赵彩凤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跟冒火了一样,细细的□□了起来。宋明轩空出一只手,按照赵彩凤的胸口轻轻的揉捏了两下。 赵彩凤被她弄的身子软成一滩流水一样,只靠在他的肩头,小声道:“都说腿软了,还这样乱动。”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红扑扑的脸颊,轻轻的蹭了蹭,只笑着道:“手并不软。”宋明轩说完,只低下头含住赵彩凤胸口早已挺立的蓓蕾,用力的吸了两下,赵彩凤按住宋明轩的头顶,身子微微打颤,宋明轩停下动作,欣赏着赵彩凤略带急促的娇喘,咬住她的耳垂道:“嘴也并不软。” 赵彩凤闻言,只越发脸红起来,心道这宋明轩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敢在老娘跟前刷花招了。赵彩凤只微微调整了呼吸,一手拉着自己的衣服穿起来,一手探到了宋明轩下身的某个变化颇为巨大的地方,小声道:“那这里软不软?” 宋明轩原本就憋的难受,被赵彩凤那纤细的手指紧紧一握,只觉得浑身都酥软了起来,忙求饶道:“彩……彩凤……这是在马车上。” 赵彩凤见宋明轩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也决心放过他了,只松开了手道:“以后再这样油嘴滑舌的,看我能饶了你。” 宋明轩知道自己只怕是玩不过赵彩凤的,只好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两人回到讨饭街后,送两人回来的捕快只开口道:“赵大人说,今儿让宋秀才在家先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在开始查案,至于三日之期就不必了,只要这案子能破,就好了。” 宋明轩送走了捕快,和赵彩凤一起进了小院,赵彩凤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墙脚找那半块瓦片。赵彩凤只把那瓦片捡起来,反复看了一眼,只开口道:“宋大哥,这瓦片上哪里有血迹,你……居然在公堂上骗人?” 宋明轩见赵彩凤发现了,只笑着道:“世上哪里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正巧有沾了萧公子血迹的瓦片从屋顶上掉下来,我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让萧公子多一件物证而已,至于萧公子掌心的伤口,是我进公堂的时候,偷偷的看见的。那伤口不深,应该就是昨晚才弄上的,所以我才推断出,是被猫抓伤的。” 宋明轩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彩凤手中的瓦片,只拧眉道:“不过既然我说了这瓦片上有血迹,还是得弄得像一点才是,万一顺天府尹的捕快要来提取证物,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赵彩凤见宋明轩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顿时也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只拧眉想了想,这才想到今天自己身上来着大姨妈呢……这伪造证据的工作,自然是要交给她来办了! 赵彩凤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不过说起来这宋明轩脑子的反应也确实是快。信号这是科学技术落后的古代,并没有dna提取技术,不然的话……鉴证工作者发现这瓦片上的血迹其实是……经血,这种感觉真的是……。 赵彩凤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件趣事,小时候学校要检查寄生虫,会让每个孩子带一份大便的标本来学校,结果她们班一位同学因为怕羞,所以弄了狗屎来充数,最后被检测出有十几种寄生虫,通知家长把他带回家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了。这件事情当时被班里的人知道了,因为那人姓黄,所以他的绰号一度就是“黄狗屎”。 想起这个事情赵彩凤还忍不住笑的要岔气,只拿着瓦片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宋明轩如何知道赵彩凤在笑些什么呢,心道我这下面要做的事情还没说呢,怎么她就先笑了起来呢?宋明轩这时候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拧眉看着蹲在地上笑得喘不过气的赵彩凤,一脸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第164章 赵彩凤从后面茅房回来,伪造好了证据,顺便换了一个小枕头,只把瓦片又丢在了墙根下,开口道:“下次我可不帮你做这种事情了。” 这种事情在古代也不知道是不是犯法的,但是在现代那就是妨碍司法公正,没查出来了是要吃牢饭的呢。不过赵彩凤心里也知道萧一鸣是无辜的,这次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的脸色不大好看,只上前扶了他进屋休息,自己去灶房拿了中药泡起来,顺便弄一些午饭吃。方才因为事出突然,两人走的都挺着急的,所以早饭也没吃几口,这时候肚子里倒是真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宋明轩回到房间躺了下来,虽然身体疲惫的很,可脑子却也一下子安静不下来。他既然说了要在三天之内找出真凶来,这事情自然不是随便睡一觉就能解决的。可惜今天体力不支,不然的话应该先去停尸房看一下尸体的,毕竟从尸体的身上,总能找出蛛丝马迹,能看出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 宋明轩想来想去,总觉得对于这种市井小混混来说,其实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按照捕快说的是被人用利器捅死的,那么现在首先要做的,其实应该是寻找凶器。宋明轩只拧着眉头想了半日,越发觉得脑仁突突的疼了起来,便强忍着不适,只闭上眼睛让自己睡一会儿。 赵彩凤在炉子上熬上了药,去灶房里头把昨天的剩菜热了热,等进屋的时候,就发现宋明轩已经睡着了。赵彩凤只挽了帘子往房里头来,见宋明轩虽然睡着了,可眉宇还微微蹙起,分明是思虑过多的样子。他本就清瘦,这熬油一样的九天熬下来,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赵彩凤只伸手在他的眉心揉了揉,揉开了他眉心的皱纹,笑着道:“小样,年纪小小的睡觉还皱个眉头,改明儿可不就长皱纹了?” 宋明轩似乎听见了赵彩凤的话一样,只松开了眉头,略略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 赵彩凤知道宋明轩这会子只怕是睡得香呢,也没喊他起来吃饭,只自己回灶房里头稍微将就着吃了一些,进自己房间缝起了小枕头来。说起来这古代的卫生巾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是绝对是最新出品的,这不这草木灰还是刚刚烧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到了午后这讨饭街里头便安静了很多,偶尔又行人走过,巷子里的野狗稍微的嚎上几声。赵彩凤缝了七八个小枕头,也觉得有些困倦了,只听外头传来了焦急的敲门声。 赵彩凤怕声音太大弄醒了正在睡觉的宋明轩,便只急忙放下了针线,去外头开门。 只见杨氏一脸惊慌的站在门外,看赵彩凤过来应门,只急着哭道:“彩凤,你钱大叔被顺天府尹的捕快给抓走了,说他昨晚杀了人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也糊涂了,心下却也实在为钱木匠捏了一把汗,看来他是真的跟京城八字不合呢!才来京城这个把月,架打了两场,连顺天府衙门都被请去了两次了。 赵彩凤见杨氏急得上起不接下气的样子,只忙去灶房给她倒了一碗水,让她进了院子好好说,杨氏心里又担心又害怕的,见赵彩凤这样淡定,也稍缓了缓,只先喝了一口水,稍稍稳住了呼吸。 赵彩凤见她稍微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问道:“娘,你刚才说什么钱大叔昨晚杀人了?你慢慢讲。” 杨氏只丢下碗,略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两个捕快说的话,只开口道:“方才有两个顺天府尹的捕快,说昨晚广济路附近出了人命,这会儿正在找凶手呢,把你钱大叔喊过去问话了,说什么那个死了的小混混,就是前几天和你钱大叔打架的那一个,现在有人说是你钱大叔为了报仇,所以就把那小混混给杀了!” 赵彩凤听杨氏说完,心下倒是暗暗冷笑了两声,果然说的和一早上萧一鸣的是同一个案子。只是宋明轩才说了要在三天之内找到真凶,怎么这会子才刚过半天,顺天府的人又去找钱木匠了呢? 赵彩凤一时也没想明白,就是觉得这顺天府的工作效率似乎还挺高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想偷懒也确实不那么容易。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安慰杨氏道:“昨晚姥爷和老二从我们家走的时候才刚过戌时,从我们家到广济路的店铺,顶多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事情,那就说明就算姥爷和老二走的再慢,亥时的时候也都到了店里。而那个小混混的死亡时间就在昨晚亥时,只要证明那个时候钱大叔在店里头没有出门,那就可以证明钱大叔是无辜的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只拍着胸脯道:“我当时都吓傻了,什么都想不到,你姥姥又是个胆小的,只慌忙让我回来拿主意,这么说我们现在应该叫上你姥爷和老二,去顺天府尹给你叔作证去?” 赵彩凤见杨氏总算缓了过来,只笑着道:“娘你别着急,这个取证工作也是要一步步来的,等他们问过了钱大叔之后,自然会来找姥爷和老二作证的。” 杨氏听完这些,只稍稍的叹了一口气,见小院里静悄悄的,便随口问道:“明轩呢?怎么还没起来吗?” 赵彩凤往宋明轩的房里看了一眼,只笑道:“起来过了,只不过又睡了,估计是在里头没睡好,得好好的补一补觉。” 杨氏听了,只蹙起眉宇,想起昨晚杨老太对她说的那些话,脸上又多忧虑了几分。赵彩凤昨天晚上就觉得杨氏不对劲了,这会儿见杨氏拉着个脸,便也开口道:“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趁着宋大哥这会儿还睡着。” 赵彩凤直觉就感到这事情肯定和宋明轩有关,便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杨氏抬起头看了一眼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赵彩凤,只伸手把她鬓边垂下来的碎发理了理,开口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有福的,当初在赵家村的时候,娘是怕你嫁不出去,才偷偷的应了许嫂子,想把你给了明轩,当时也是巴望着明轩有朝一日能高中,这样你也好跟着他过好日子的。” 杨氏说道这里,只顿了顿,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红,又接着道:“可如今见你来了京城,越发就比以前出落的好了,又觉得当初这婚事似乎定的有些草率了,万一明轩这一科若是没中,你跟着他,家里还有一个宝哥儿,娘这不又是把你往火坑里头推了吗?” 赵彩凤一听杨氏这话,心下就觉得有些奇怪,杨氏之前对宋明轩那可是真心疼爱啊,可宋明轩昨天才从考场出来,今儿杨氏就说了这么一大痛的话,倒是让赵彩凤也始料不及的。赵彩凤原本以为,杨氏只是担心宋明轩这一科没有中而已,没想到她已经顺带着连自己和宋明轩的婚事都怀疑了起来,这转变也确实有些太快了些。 赵彩凤只低下头想了片刻,杨氏平常就是一个耳根软的人,只怕是听了别人的闲话也是有的。 “娘,说句实话,当初你和许婶子定下了我和宋大哥的事情,我心里头确实是不情愿的,虽说我身上沾了望门寡这名号,可我有胳膊有腿,人也长的周正,就算一辈子不嫁人,难道我就活不下去了吗?”赵彩凤说着,只略略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你们筹谋这要让我陪着宋大哥到京城赶考,你们是个什么心思,我心里也清楚,我虽然也是不愿意的,可我相信宋大哥的人品,也希望他能高中。” 赵彩凤说着,渐渐就有些激动了起来;“可如今我已经和他两情相愉、私定终身了,你又来说这些,这回我可不依你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辈子就只嫁给宋大哥一个人了,因为我喜欢他。”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心下也是一惊,她虽然知道赵彩凤自投水醒来之后就转了性子,但也没想到赵彩凤能这样坦诚的在自己跟前承认,说自己就喜欢宋明轩。杨氏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不好说了:“这……我也不是觉得明轩不好,只是……万一他这次要是没中,那你跟了他,可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的苦日子呢,彩凤,你还年轻啊,娘这辈子算是苦过来的,可还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啊!” 赵彩凤听杨氏这话中有话的样子,也觉得有忍不住了,只开口道:“娘,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算是好归宿呢?难不成嫁给萧公子当小妾,这就算是个好归宿了吗?” 杨氏听了,只吓了一大跳,张大了嘴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萧公子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赵彩凤只低头一笑,撇撇嘴道:“他能对我怎么样呢,我又不喜欢他,娘啊……宋大哥是你给我选的,如今我喜欢上他了,你就算后悔了,那也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呀,再说了……这都还没放榜呢,你怎么知道宋大哥这一次就中不了了呢?”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是叹了一口气,又见赵彩凤对宋明轩这一心一意的样子,心里倒也安慰,只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明轩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就算享不了大富贵,但他至少不会亏待你的,这事情,我以后不提了。” ☆、第165章 赵彩凤送了杨氏出去,又回到自己房里头做针线,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见外头天色暗了下来,赵彩凤这才放下了针线,打算去灶房里头烧开水张罗晚饭。经过宋明轩房间的时候,只稍稍往里头看了一眼,见宋明轩还在里面闷头大睡,赵彩凤只无奈笑了笑,心道这要是再不起来,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赵彩凤正想进去把宋明轩给喊起来,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赵彩凤便顿住了脚步,只先去外头开门。只见杨氏、杨老头和杨老太都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钱木匠和赵文。 看来赵彩凤推测的不错,顺天府衙在问过钱木匠话之后,就把他放了回来。杨氏只开口道:“还是彩凤你猜的准,后来顺天府衙真的也把你姥爷和二弟给喊过去问话了,幸好你姥爷和二弟都能证明你钱大叔昨天晚上亥时就在店了,衙门那边才肯放人。” 杨氏说到这里,只顿了顿,往钱木匠那边看了一眼,继续道:“只是,你钱大叔说京城这地方跟他八字不合,他想着要早点回赵家村去,我寻思着既然他不肯留下,那我们也不好强求,就请他过来,吃一顿便饭,顺便把工钱给结了。”杨氏说这些的时候,眼神中多少还是有些没落的,可她是那种要脸面的人,所以心里再不痛快,脸上摆着呢,话语中也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倔强。 赵彩凤听了也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请了他们进来,开口道:“我看天黑了,正打算去后面烧水呢,宋大哥还没起来,我先去把他叫醒了才好。” 赵彩凤说完,只往里头去喊宋明轩起来,宋明轩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睁眼看见是赵彩凤在自己跟前,便拉住了她的手腕,只放到了唇瓣下亲了一口。赵彩凤撅嘴从他的手中把手给抽了出来,小声道:“钱大叔也在呢,你好歹老实点。” 宋明轩听说钱木匠在,也只急忙起了身,梳好了头迎了出去。 钱木匠瞧见宋明轩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袍子,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渣,眼窝深陷,看着就像是病人一样,原本很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可一见他这个模样,这手就在半空中给收了回来,深怕这一巴掌下去,把宋明轩给拍趴下了。 两人在屋外的石桌前坐了下来,钱木匠只问宋明轩道:“小宋,明儿我就要回赵家村去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的没有?” 宋明轩自认为前两场考的都算不错,只有这最后一场很是心悬,所以对于这次是否能高中,宋明轩心里也很没数,只蹙着眉头道:“放榜的时间大约是在九月初,钱大叔你替我带一句话给我娘,就说等我放榜了,就回去看她们。” 钱木匠瞧宋明轩这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有些担忧,只开口问道:“怎么,这次考得不如意吗?” 宋明轩只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也不是不如意,总之一言难尽,不过就是为难我们这些读书人罢了,不过这世道本就是这样,那些个当官的大老爷,有不少也是被这么为难过的,如今为难为难我们这些后生晚辈,也没什么。” 钱木匠见宋明轩这么说,也略略低眉思索了片刻,只开口道:“莫非是考题涉及了党争?” 宋明轩闻言,倒是微微一惊,他哪里料到,一向看着憨厚老实的钱木匠居然还有这样的政治敏感度,只一句话就说到了这结症上面。 钱木匠见宋明轩脸色变了变,知道自己大抵猜测的没错,只开口道:“那些当权者就是这样,也不知道出这样一道题目,要断送多少读书人的将来,不说多,这三年又是白读了,若是有一两个出挑的入了他们的眼,只怕再过三年,也未必会手下留情,这一辈子就算这么完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的就下来了,一时间也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当时只是一时气愤,所以文章在遣词造句上面确实有些激烈,虽然后来经过几番润色觉得已经圆滑了很多,可如今钱木匠说的这些话,却句句敲打在他的心头。若是这一科投错了门,且降爵这件事情当真搁置了下来,那不就是说三年后的自己,也未必有翻身的机会? 宋明轩想到这里人已经浑浑噩噩了起来,面色也越发苍白,钱木匠见他这样,顿时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只慌忙安慰道:“不过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准你就赌对了,若是真的对了,那高中之时就指日可待了。” 听钱木匠这么说,宋明轩只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心下还是有些戚戚然,只叹气道:“终究还是那读书人玩笑,听天由命罢了。” 钱木匠闻言,也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遇上这些事情,至少还能有一半的胜算,可若是遇上了科考舞弊之事,那任凭你才高八斗,只怕最后也只能抱憾终生。”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略略有些感慨,心里却也暗暗惊叹,钱木匠的见识哪里像是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木匠,分明倒像是一个仕途受挫的退隐官差? 钱木匠见宋明轩这样看着自己,也略略有些尴尬,只开口道:“这京城看来真的不是我的福地,才过来没多久,就已经进了两次衙门,像我这样的乡下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赵家村去的好。” 宋明轩见钱木匠故意转开了话题,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赵彩凤拿着一一小包的碎银子从房里出来,赵彩凤虽然很欣赏钱木匠的人品,也觉得钱木匠若是能和杨氏一起过日子也是一件好事,可既然人家不愿意,这事情自然还是强求不得,没准距离产生美,等下次杨氏再回赵家村的时候,钱木匠会改变心意也未可知。 “钱大叔,这一包是你的工钱。”赵彩凤说着,只把手中布包着的碎银子推到钱木匠的面前,继续道:“这京城里头木工的价格我也问过,比这个自然是多一些的,但是如今我们家也不富足,所以这银子只能按着你在赵家村时候的给,另外多出来的半吊钱,是你的出差补贴,让你大老远的从赵家村过来,我们也过意不去。” 赵彩凤这个算账的方法完全是按照现代的思路,连出差补贴都算在里头了。这钱木匠听了顿时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拧眉问道:“这出差补贴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要半吊钱那么多?这也太多了点吧?彩凤,其他的我手下,这银子我真的不能收。” 赵彩凤只笑着道:“你就收下吧,银子结清了,我也好放心,不过我寻思着你也别着急走,跟王大哥的车一起回去吧,反正他三天两头来京城,还能剩一趟车前,我明儿就上刘家帮你问问,也耽误不了你一两天时间的。” 钱木匠听赵彩凤这么说,又想着去驿站搭车另外又要花银子,便也点头应了,只开口道:“那我就等上一两天,正好趁着这两天功夫,把店铺的招牌也给做出来。” 赵彩凤听了直点头道好,给宋明轩使了一个眼色道:“快去房里,把杨记鸡汤面这几个大字给写出来,一会儿好让钱大叔带过去刻字去。” 宋明轩只笑着站起来,赵彩凤便取了水,高高兴兴的跟在他身后,进房间替他磨墨去了。 钱木匠瞧着她两柔情蜜意的模样,心里头也替他们两人高兴,这时候杨氏从灶房里头沏了一壶茶水出来,低着头送到了钱木匠的跟前。钱木匠便也低着头,没去瞧杨氏一眼,杨氏放下了茶盏,转身就要离去,钱木匠见她那一副温婉小媳妇的模样,心下又有几分不忍,只开口道:“嫂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托人给我带话。” 杨氏只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那边钱木匠又开口道:“如今你们的面条店也开起来了,到时候店里少不得要人手帮忙,你若是舍不得老二跟着我,那就让他留下来,不过我的意思呢,觉得男孩子还是得学一门手艺的,就算他不跟着我学木工了,少不得也要学个拉面什么的,以后得靠着手艺养活家里人。” 第74节 杨氏听钱木匠这么说,眼眶就又有些热了,只想了想道:“你若是不嫌弃老二笨,你就带着他吧,他虽然不伶俐,却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你以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也能照顾你几分,我身边还有彩凤他们,倒是不觉得冷清。” 钱木匠听杨氏这么说,心口也有些涩涩的,他这个人最看下女人落眼泪,上次杨氏红着眼眶进门,他就难受了一阵子,如今见杨氏又要哭出来,只急忙站起来,扯开了话题道:“嫂子,明轩在里头写大字呢,我进去瞧瞧。” 杨氏瞧着钱木匠落荒而逃的背影,只偷偷擦了擦眼泪,又觉得自己也挺不争气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该死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6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众人吃过了晚饭,赵彩凤只点了灯,让宋明轩把没写完的几个大字也写好,钱木匠坐在宋明轩的房间里头等着。赵彩凤想起今日下午的事情,便开口问道:“钱大叔,今儿下午你去顺天府尹,他们都问了你什么话?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喊了你过去呢?” 钱木匠听赵彩凤问起这个事来,也有些不屑道:“前几天和我动手的小混混死了一个,因为没抓到凶手,就把他的仇家都喊过去问了话,我也算其中一个吧,这种小混混,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觉得钱木匠说的也有道理,只又问道:“像这种小混混,只怕仇家满街跑,现在出事了就随便拉人做替死鬼,倒是想的美呢。” 钱木匠托着腮帮子想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不过今儿有件事情,我倒是纳闷的很,真要是那一群小混混的仇家,那死了一个,其他三个估计都吓得不轻,但是我从广济路上回来的时候,却瞧见那三个人真在街口的川菜馆里头大吃大喝呢,怎么死了个兄弟,他们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呢!” “这种人哪里会有人性,没准还会觉得少了一个人和他们分一杯羹,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彩凤只随口道。 这时候宋明轩已经写完了字,只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发呆,见两人都不开口继续说话了,才开口道:“字已经写好了,等墨干了,钱大叔就拿回去吧,又要麻烦钱大叔了。” “哪里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可不是麻烦,工钱都结过了,这会儿又要加活,我们可就占你的便宜了。” 钱木匠只笑的憨厚,又道:“你新店开张,我也没有什么好贺喜的,就做一个牌匾送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赵彩凤见钱木匠这么说,也只笑着应了。 不一会儿,钱木匠便和杨老头等人回广济路上住了。宋明轩白天睡得多了,这会儿倒是不困,赵彩凤把外头熬得药给端了进来,见宋明轩正在房里找东西,只问道:“你找什么呢?翻箱倒柜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问起,只红着脸颊不说话,昨日从贡院出来,虽然多余的东西拿不不了,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带上了赵彩凤做的那支胎发笔的,为什么现在不见了呢?难道是在回来的路上给弄丢了? 宋明轩脸皮薄,只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没找什么……”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只笑着道:“让我猜猜,你是在找什么?” 赵彩凤说着,只放下了药碗,转身去翻宋明轩书桌上的那几本书。宋明轩想起那书里还夹着字条呢,只急忙道:“没没……,我真的没有在找什么!” 赵彩凤一早就知道那张字条的地方,伸手就把那一本书拿了起来,正要翻开的时候,只听宋明轩喊了一声道:“彩凤,我……我在找你送我的那支胎发笔,应该不会在书里的。” 赵彩凤只忍住了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哦,原来你是在找那个啊,你回来时候放在靴管里了,我帮你收起来了。”赵彩凤见宋明轩还是很紧张的看着她手中的书本,心里越发想笑出来,只努力憋住了,假装漫不经心的把书放到了桌子上,笑道:“你先把药喝了吧,我过去把胎发笔给你拿过来。”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如释重负一样的松了一口,表情带着点尴尬笑着目送她出门。等赵彩凤才转身出来,宋明轩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桌子前头去,只伸手就翻开了那本书,把夹在里头的纸片给拿了出来。 宋明轩只稍稍叹了一口气,打开折合的纸片,却见纸片的右下方歪歪扭扭的写着“已阅”两个!宋明轩顿时就吓出一身冷汗,紧接着脸上就快速的充血涨红了起来。 他握着手中的纸片,手指轻轻拂过那两个字,上面还残留着斑驳的泪痕,宋明轩的眼睛也忍不住红了,他似乎能想象到,当时赵彩凤看见这张纸的时候,泪眼潸然的样子。 宋明轩折好了纸片,重新夹在了书中,只稍稍眨了眨眼,藏住了眼中的湿意。这个时候布帘子一闪,赵彩凤只带着几分玩味的笑,从门外进来,把手中的胎发笔放到宋明轩的桌上。 “喏,还给你好了,你也真是的,居然还带着这个去考场,万一写一半坏了怎么办?” 宋明轩伸手拿起笔,放在指腹见摸索了几下,只柔声道:“带着它进去,我就觉得安心了,就像是你在身边一样。” 赵彩凤只撇了撇嘴,笑道:“少酸了,早些洗洗睡吧,明儿说好了还要去衙门的。” 宋明轩这时候倒是蹙起了眉宇,见赵彩凤要出门,只伸手拉住了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从身后抱着她道:“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也不困,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若是不困的话,那咱们聊聊?” 赵彩凤只觉得耳后痒痒的,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你搂得这么紧,像是要让我去睡觉的样子吗?” 宋明轩只微微一笑,低头在她的脖颈的嫩肉上蹭了蹭:“其实我是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杀了那小混混,按说这样的杀人案简单的很,顺天府的推测应该也没错,寻仇的可能性的确是很大,但是我私下里想了想,钱大叔说的那话不错,这四个小混混从来都是一起行动的,就算有什么私仇,也不可能单单找他一个人,所以我的凶手的仇家可能不是这四个人的,而只是死了的这一个小混混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脑子又开始精密的运转了起来,也只靠在宋明轩的胸口,拧眉想了想道:“如果凶手是这四个人的仇家,那其他三个人可能会成为受害者,可如果凶手只是那一个人的仇家,那这跟死者接触最紧密的三个人,可能也脱不了关系。”赵彩凤只顿了顿,继续道:“钱木匠说死者死后,那三个人还高高兴兴的下馆子喝酒,这哪里有半点朋友死了的样子,看来这几个人和这死者的关系,只怕也未必很好。” 宋明轩只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今天在公堂之上,我虽然没有见到那三个人,但是按照我的推测,跪在地上的两个原告如何能知道萧公子和那死者在生前有过过节呢?无非就是听别人说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三个人说的。后来钱大叔去衙门的事情,肯定也是那三个人说的,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哪些仇家,但如果这些仇家一个都不是杀人凶手的话,只能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赵彩凤咬着唇瓣想了片刻,眯着眼睛道:“也许衙门一开始的目标就已经错了,他们不应该把目光放在这一群人的仇家上面,而是应该只关注死者一个人的仇家?” 宋明轩见赵彩凤的脑子这么灵光,只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家娘子真是聪慧,一点就通了。” 赵彩凤只横了宋明轩一眼,扭头道:“谁是你家娘子了?” 宋明轩蹙眉:“这不是你说的吗?等放榜了以后,咱两就把事情给办了。” 赵彩凤低下头,心里微微一笑,小声道:“我这不是将计就计,想当着大家伙的面,宣告一下自己的持有人嘛,省得萧公子再胡思乱想的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起这个,心下一热,只越发用力的抱紧了赵彩凤,在她耳边乱蹭乱吻了起来。赵彩凤一边躲着,一边道:“你发什么疯呢,胡子也不刮刮干净,蹭得我脸都疼了。” 宋明轩哪里肯停下,只低下头,寻上了赵彩凤扭过来的脖子,将那一双翘起的红唇含在了口中。 却说萧一鸣回了将军府之后,也没得到好果子吃。萧将军虽然也有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可他心中爱慕的是身为大家闺秀的萧夫人,眼里也从来没有别的搞七廿三的小丫鬟,所以他虽然理解萧一鸣的情窦初开,但对萧一鸣喜欢像赵彩凤这样身份的人,还是不能接受的。 萧将军亲自捆了萧一鸣去顺天府衙,萧夫人已经在家哭了几缸泪出来,要不是又老大老二拦着,只怕萧夫人也是要去大闹公堂的。如今瞧见萧将军又亲自拖着萧一鸣回来,一颗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可瞧着萧一鸣后背的那些鞭痕,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道:“你何苦要这样对他,不如打死我算了,都怨我把他给生了下来。” 萧将军只冷冷看了萧夫人一眼,叹息道:“是怨你,没事让他考什么科举,不然这个年纪早就娶了媳妇抱了娃了,哪里还会整日在外头乱跑?” 萧夫人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萧将军还真的责怪起了自己,只擦了擦眼泪道:“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我想让儿子平平安安的做个文官怎么就不对了?非要跟你一样去冲锋陷阵那才算是出息吗?儿子被人陷害了,你不帮他也就算了,还打他,哪里有你这样狠心的亲爹!” 萧夫人说着,只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萧将军听了心烦,只转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萧一鸣,开口道:“去跪祠堂,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明天早上再去衙门,把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了结了!” ☆、第167章 萧一鸣这会儿内心充满了失恋的情绪,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听说萧将军让他去祠堂,只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一张脸黑的跟关公一样。 萧将军看着萧一鸣那带着倔强的背影,只摇头叹了一口气,见萧夫人还在那边哭哭啼啼呢,只开口道:“还哭什么,赶紧把前几天媒婆说的那几家姑娘的情况跟我说一下,随便找个姑娘娶进门了拉倒!” 萧夫人听了这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萧将军对儿子的婚事从来没过问过,前头两个儿媳妇都是萧夫人选好了,他不过就是看一眼点了个头而已,如今见萧将军居然要亲自过问萧一鸣的婚事了,只忍不住道:“这几日还在物色呢,我瞧着程老将军家的四姑娘不错,你和程将军又是故交,两个孩子小时候也一起玩过,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萧将军听了,只一锤定音道:“好,那就程家四姑娘吧,过两日你就去派人上门去提亲,务必越快越好,赶在年底之前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萧夫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小心翼翼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这给儿子娶媳妇总也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再说这急,也急不来好的。” 萧将军只气得吹胡子瞪眼道:“问他自己的意思?问他自己的意思只怕他还不知道要给你娶什么儿媳妇进门呢!你自己去问问看他,他昨晚出门后去干了什么?躲在人家房顶上,偷看人家小夫妻……”萧将军说到这里,自己也说不出口了,想想看自己当年也干过这样的事情,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可自己当年好歹是只看萧夫人一人的,如今萧一鸣倒是好,喜欢了人家有对象的姑娘了! 萧夫人听了这话,只越发纳闷了起来,问道:“你说老三偷看人家小夫妻?这……他看人家小夫妻做什么……?”萧夫人说完,忽然就茅塞顿开了起来,只惊讶道:“他不会是喜欢上了别人的媳妇了吧?” 萧将军觉得这些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只哼了一声,开口道:“你明天就开始筹备老三的亲事,越快越好,等他有了自己的媳妇,没准就能断了这念想。” 萧夫人这一回真是被吓得不轻,见萧将军气得拂袖而去了,只揉着脑仁想了片刻,命人把孙妈妈给喊了过来。 孙妈妈并不知道衙门里头发生的事情,不过这个点儿萧夫人请她进去,准没什么好事儿。孙妈妈进了房间,见萧夫人的脸色果然不大好,只上前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听说三少爷已经回来了,人并不是三少爷杀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夫人也好放下心来了。” 萧夫人只抬眸看了孙妈妈一眼,遣退了左右丫鬟,拉着孙妈妈的手小声道:“方才老爷回来,大发雷霆,说老三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我这心里头吓得跟什么似得,你平常常在外头走动,有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孙妈妈闻言,心下只暗暗一惊,这事情怎么就传到了萧夫人的耳中。不过既然做主子的问了起来,她一个奴才也不好瞒着,只开口道:“三少爷喜欢不喜欢,我倒是不清楚,夫人还记得广济路上那个南北货铺子吗?三少爷自己说要做生意的,后来找了我,给了一对小夫妻开面馆去了,好像这几日就要开业了。我瞧着那一对小夫妻很是老实可靠的样子,并不像什么坏人,男的是这一届乡试的秀才,女的是来陪读的,两人虽然没过明路,但是已经定了下来,就等着女方家里过了孝,这就要过门的。” 孙妈妈说的很慢,透着一股子笃定的语气,萧夫人听了也稍稍觉得平静了几分,只开口问道:“难道老爷口中老三喜欢的小媳妇?会是这位姑娘吗?” 孙妈妈知道这事情瞒不住,也只笑着道:“怎么可能呢,人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我瞧着那小媳妇和她男人感情可好的很呢,三少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热脸贴个冷屁股,我一开始也是担心,后来知道那秀才和三少爷是在书院里头认识的,也就放心了。太太不是一直希望三少爷结交一些学问好的朋友吗?那秀才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萧夫人见孙妈妈说的这样确定,也只稍稍定了定神,只开口道:“难道是老爷弄错了,可老爷说老三昨晚躲他们家房顶偷看他们来着,又好像是真的,这倒是让我糊涂了起来。” 孙妈妈也没料到萧一鸣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她这巧舌如簧也圆不过去了,不过好在自己经验老道,只立马就换了脸笑道:“不过说句实在话,那小媳妇长的可是真俊,我瞧着比起我们家那几个丫鬟瞧着还要好,三少爷年纪大了,太太眨眼就要给他物色媳妇了,不如找几个模样好的,先在房里头放着,也让三少爷多留些心思在家里,外头的那些就想得少了。” 萧夫人听孙妈妈这么说,倒是只一个劲点头称是,孙妈妈又接着道:“如今想一想,还倒是真的又那么几分意思了,不然怎么又帮他们开店铺,又去房顶偷看,不过我瞧着那姑娘到底是个老实的,三少爷都做到这份上了,换了别的丫鬟,只怕早就贴上来了,她倒是还一心一意的对那穷秀才。”孙妈妈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心里想着赵彩凤是个好姑娘,别让萧夫人觉得她是个狐媚子,那倒是冤枉了人家了。 谁知道萧夫人却是一个爱子心切的人,听孙妈妈说赵彩凤老实,人又长的好看,且还没跟宋明轩过明路,便有了别的想法,只小声问孙妈妈道:“孙妈妈,不如你改明儿去替我问一问,这姑娘当真和那秀才定下了?若是没定下来,老三又喜欢,我雇一顶轿子把她从后门台进来,当个姨娘也不亏待她?” 孙妈妈一听真是气的一股子老血都要吐出来了,萧夫人样样都挺好,能生儿子这一点自然是最好的,可盖不住和赵夫人一样,见到好的都想往自己家里抬!孙妈妈这时候有些后悔了,方才不应该夸赵彩凤的,应该就让萧夫人以为她是个狐媚子,那才好呢!这样萧夫人才会一辈子把赵彩凤给丢在后脑勺…… 孙妈妈只在心里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一次真是马失前蹄了,服侍了这么久萧夫人,怎么就忘了她这个老习性了。 “太太别着急,这纳妾的事儿,总也要等三少爷娶了正房奶奶再说的,不然让人家瞧着也不合适,奴婢只私下里先打探打探,看看是个什么光景,不能若让别人家以为我们仗着将军府,就夺了人家的妻室。” 萧夫人听了,只笑着道:“你办事,我放心,咱就悄悄的,先问问那姑娘的意思,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爱荣华富贵的姑娘。” 孙妈妈听了只觉得牙疼,心道这才过去几年呢,就忘了当年赵老夫人亲了媒婆去刘家提亲,想纳人家闺女当贵妾的事情了…… 不过这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她也不能不办,便也只好硬着头皮,陪笑道:“太太放心,奴婢知道太太这是心疼三少爷呢,奴婢方才瞧见三少爷后背又伤着了,只怕是老爷又动家法了吧?” 萧夫人听孙妈妈提起了这事情,想起萧一鸣还在祠堂孤零零的跪着,只扶着额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老爷不给他吃饭,只怕这会儿他还饿着,我得去祠堂看看他去。” 孙妈妈瞧着萧夫人这样,也是替萧一鸣可怜,宠是宠,爱是爱,可以前逼着他考科举的也是她,这世上当爹娘的,有时候当真得好好反思一下! 却说到了,宋明轩很早就醒了过来,赵彩凤癸水到了最后两天,行动也利索了很多。两人才吃过了早餐,就听见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原来是顺天府尹的捕快来接人了。 赵彩凤因为想去看看那死者的尸体,所以坚持要跟着宋明轩一起过去。宋明轩想起前几次赵彩凤每次都能在无意中给自己一些提示,便也同意他跟着一起去了。 两人上了马车,那捕快才开口道:“两位先跟我去衙门吧,萧公子已经在哪儿等着你们了。” 那捕快瞧着赵彩凤上车,只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里也默默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愿意跟个穷秀才呢!还是这样火辣辣的性子,当着那么多人说亲就亲上了,这要是在炕上,还不知道要有多热情呢!” 那捕快想到这儿,只觉得鼠膝一跳,竟然有了些感觉,只忙就底下了头,又送了宋明轩上马车,只觉得宋明轩瘦得皮包骨头一样,弱不经风的很,心里头就更纳闷了:可惜啊可惜,这样火辣辣的姑娘,居然偏偏喜欢这个款的,弱鸡一样的,在床上能行不? ☆、第168章 两人来到顺天府衙的时候,萧一鸣已经在那边等着他们了。 经过昨天的那让萧一鸣愤怒的、失落的、痛苦的、郁闷的公堂之吻以后,萧一鸣其实自己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看着别人幸福,最不幸的确实自己。 与其说那个吻是吻在了宋明轩的唇上,不如说是烙在了萧一鸣的心口,赵彩凤已经向所有人宣告了主权,她喜欢的是宋明轩,没他萧一鸣啥事儿了。 不过其实萧一鸣好像从一开始也确实没他啥事儿,不过就是偷偷的暗恋了一阵子,可谁能想到……当暗恋被发现,顷刻间他就失恋了! 萧一鸣看着宋明轩把赵彩凤从马车上扶下来,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双眉不要皱起来,僵持了片刻之后,觉得脸有些僵硬。 赵彩凤只抬起头看了萧一鸣一眼,很自然的就垂下了脑袋,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们三个人见面确实也尴尬了一点。赵彩凤只拧了拧眉头,开口道:“我忽然想起来要去一趟刘家,给钱大叔打听一下王大哥啥时候京城的事情,就不去了。” 宋明轩也瞧见萧一鸣远远的站在那边,原本一直精神奕奕的他看着有几分颓然,黑眼圈跟熊猫一样,见他们两人看过去,只低头躲闪着他们两人的目光。 宋明轩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萧一鸣毕竟什么都没有做,要怪只能怪自己没用,不能给彩凤过好日子。 “那你去吧,我今天办完了事情,就早些回去,你放心好了。”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又往萧一鸣那边看了一眼,凑到宋明轩的耳边道:“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赵彩凤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萧一鸣会把宋明轩打一顿的错觉。男孩子之前争东西有时候跟禽兽也差不了多少,大不了就打一顿呗,可宋明轩在这一点上明显就不是萧一鸣的对手。 宋明轩只笑着道:“你放心吧,萧公子不是这样的。” 第75节 赵彩凤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萧一鸣的人品其实还是有保证的,就冲着……冲着那天她晕过去,他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来说。其实说来说去,总是自己欠萧一鸣的。 “那我走了,一会儿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回家去了。” 宋明轩只目送赵彩凤离开,这才走到衙门口跟萧一鸣会和。萧一鸣见赵彩凤走了,思想包袱也轻了一些,但也没跟宋明轩说什么,两个人只一前一后的往停尸房里头去了。 冯仵作知道今儿宋明轩要来,也一早就赶了过来,见萧一鸣带着宋明轩进来了,只大手一掀,就把那尸体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宋明轩在验尸方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不过就是心思比较细腻些,他还没凑过去看呢,那边冯仵作已经开始侃侃道:“这一次的死因绝对不会有错了,就是被人一刀捅破了脾脏,失血过多而死的,可惜在尸体的周围并没有发现凶器,不然凶手还能更好找一些。” 宋明轩听完冯仵作的话,只点了点头,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死者身体的其他部位,见有好几处的皮外伤,额头上还有一块很明显的淤血,但是他身上的致命伤却只有这一处刀伤。 宋明轩只抬起头,支着下巴拧眉细细的思考了起来,又转头问冯仵作道:“他身上的其他伤口,都是老伤吗?” 冯仵作只开口道:“这些小混混三天两头打架,身上天天都挂彩,我瞧着除了额头上那一处瘀伤应该是新的,身上的好些青紫伤痕,都有了几日了。” 萧一鸣听了这话,只挠了挠头顶道:“听胡老大说,这人头上的伤是我昨天喝多了,拎着他的脖子往墙上砸给砸出来的,可我已经记不得了。” 宋明轩听了,只略略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下手可真狠啊,自己还记不得了,活该被人诬陷成凶手呢!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吐槽了两句,脸上还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这么看来,凶手可以能让死者一刀致命,且是从正前方下手的,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凶手动作及快,死者压根没有机会反应;第二,死者认识凶手,所以根本毫无防范。” 萧一鸣听了顿时也茅塞顿开了起来,只开口道:“第一种可能性极小,那个傻瓜看见有人拎着刀去找自己不逃走的?只要稍稍有些反应,这一刀也能跑偏。”他没捅过人,但是小时候也跟着兄弟们打过群架,逃跑的觉悟还是挺高的。 冯仵作听了,也只蹙起了眉宇道:“前卷宗上的确记载了不少这样的杀人案,有很多都是熟人做的,一般故意杀人的人从身后下手的比较多,能从前面得手的,大多有两个可能,两人在挣扎的过程中,忽然有人抽出了刀,对方躲闪不及,然后一刀下去。但是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尸体曾有过强烈的挣扎行为。” “那就是说,死者可能是毫无防范的。”宋明轩总结性的说了一句,想了想只又开口道:“听说昨天把这几个人的仇家都问了一圈,有没有谁比较可疑?” “看着都可疑,但是都有时间证人,晚上亥时大家都在被窝里呢,能有几个人在外头跑的?”萧一鸣只拧眉道。 宋明轩只想了想,开口道:“有没有问过这三个人的同伙,他们晚上亥时都在干些什么呢?” “问他们?自从这小二字死了,他们都吓得要死了,昨天咬出来的几个嫌疑犯都是他们招工的,还说要去乡下避一阵子,等凶手抓到了才敢回来呢!” 宋明轩只心下一惊,急忙开口道:“萧公子,赶紧派人把这三个人抓起来,若是他们三个跑了,只怕这案子就破不了了。” 萧一鸣一时没弄清宋明轩的意思,只应了一口,往外头走了两步才开口道:“什么?宋兄你说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了?” 宋明轩见萧一鸣这一脸疑惑的表情,只笑着道:“谁说自己人不能杀自己人的?请来问问总是对的,再把昨天死者家瞎眼的奶奶也请来。” 不得不说宋明轩在这方面有着很强的敏锐度,且宋明轩觉得,这几个小混混虽然在广济路上臭名昭著,但是老百姓都是想过安稳日子的,会有几个人因为这些事情而去杀人放火的呢?所以对他们几个人仇杀的可能性实在很小,既然目标只有死者一个,那就要从死者的身上顺藤摸瓜。 尸体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冯仵作只又老习惯给尸体上了一柱香,陪着宋明轩到了大堂里头。没过多久,出去抓人的捕快都回来了,只带着两个这小混混的同伙回来了。 宋明轩见还有一个没回来,也不急着等,就先问起了这两人来。 “前天晚上亥时,你们两个各自在干什么?” 那两个人哪里知道自己成了嫌疑犯了,听宋明轩这么问,只小心翼翼的回道:“前……前天晚上亥时,我,我正好当值,跟着我们世子爷在长乐巷春风楼里喝花酒,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去,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小二子死了。” 另外一个也小声道:“我……我前天晚上亥时……亥时……”那人说着,只越发脸红了起来,额头上的汗也忍不住冒了出来,一旁的同伴见了,只开口道:“你倒是快说啊,憋着干嘛呢,难不成是你把小二子给杀了?” 那人听了,只越发郁闷了起来,只咬牙道:“杀你个大头啊!前天晚上亥时,我知道你去世子爷身边当值去了,所以就……所以就……” 那人虽然不敢说,可一想到这杀人的事情要是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怕越发说不清楚了,狠了心咬牙道:“所以就……就去你家看望了一下嫂子……” 那跪在一旁的人先是没听明白,宋明轩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只忍不住捂着嘴低头笑了起来,那人才恍然大悟,只一拳朝着另一个人的胸口打上去道:“你这兔崽子!你你你……你他妈的还有没有人性!连你嫂子你也敢动!” 那人只吓得往边上躲了躲,小声对宋明轩道:“官爷,我可都实话实说了,你不信去问他老婆去,前天晚上亥时,我真没出去过。” 宋明轩心道能把这事说出来也确实需要勇气,看来他确实没说谎,只笑着道:“你没出去过,那小二子的死自然跟你们没关系,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小二子不是你们的好兄弟吗?为什么他刚死,你们就下馆子庆祝去了?” 边上带绿帽子的还被捕快们拉着不让发作,那人只缩着脖子道:“那是钱五请客的,钱五以前就觉得小二子这家伙不老实,如今他死了,他可不就高兴了。”那人说完话,只四处找了找,问道:“钱五怎么还没来呢?说起来他还是小二子的叔伯兄弟呢,这小子最不够意思。” 宋明轩只哦了一声,问道:“原来他们还是亲戚?” “可不是亲戚,昨天小二子的尸体就是他娘发现的,她是小二子的大伯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啦- -我继续码字去了= =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古言,特萌~~~大家喜欢收藏下哦~~ ☆、第169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已替换,错字已改~~么么哒 宋明轩回想了一下昨儿公堂上那面相略带刻薄的中年妇女,只开口问一旁的捕快道:“尸体是她发现的吗?那她当时有没有说看没看见凶器?” 那捕快只摇摇头道:“没听她说起过。” 宋明轩便也没继续问,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那两个小混混在地上跪的腿都麻了,其中一人便开口问道:“官爷,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啊,我们都是无辜的。” “等去春风楼还有去他媳妇那儿求证的人回来了,就放你们两个人走!” 那给对方带绿帽子听了,只郁闷道:“嫂子怎么可能认呢!这回我死定了。” 那人听了这话,只又梗着脖子从捕快的手里挣扎了两下,伸着两条腿要往这边踢过来。 这时候去抓钱五的捕快也回来,正好是萧一鸣和老胡,宋明轩见他们两人空手回来,只开口问道:“人呢?怎么不见了?” “说是乡下的姥姥病了,今儿一早就回去探病去了。”萧一鸣只叹息道:“不过还好,也没有完全白跑一趟,我把小二子瞎眼的奶奶给请来了。” 正说着,宋明轩就瞧见衙门的卫妈妈扶着那瞎眼的老太太进来。 宋明轩只忙让捕快搬了座位过去,让那老太太给坐下了。那老太太摸索了一番只坐了下来,卫妈妈便开口道:“钱奶奶,咱到公堂上了,我们这里师爷、捕快都在呢,一定可以还你孙子一个清白的。” 钱奶奶听了这话,双手握着拐杖一味的点头,只一个劲道:“我家小二子死的冤枉,他最孝顺了,怎么就死了呢!” 宋明轩听钱奶奶说小二子孝顺,倒也是有些奇怪了,这小混混能孝顺到哪儿呢? 只见钱奶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继续道:“我家老二和老二媳妇去的早,小二子是我亲手带大的,这些年我眼睛瞎了,全靠小二子养着我。他知道跟着他堂哥钱五瞎混不好,可他又没个本事,也只能这样混一口饭吃,谁知道竟然会连命都搭进去了。” 宋明轩见她絮絮叨叨的也说不到重点上去,便只开口道:“奶奶,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您现在好好想一想,你家小二子平常有什么仇家没有?” “小二子能有什么仇家,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都是钱五挑的头,他不过就是去凑个数的。” 宋明轩闻言,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两人,那两人只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只听钱老太又继续哭哭啼啼道:“去年钱五还赌输了银子,闹的赌坊里的人都追到家里来了,小二子怕吓着我,就拿了钱出来替钱五给换上了,虽说是打了欠条的,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能换上,如今小二子又死了,这银子也打水漂了。” 宋明轩听到这儿,眉毛就不动声色的挑了挑,只问道:“奶奶,这欠条还在吗?” “在,怎么不在,小二子说钱五不地道,怕放在我这个瞎眼老太婆的跟前被他拿走了也不知道,所以他的欠条都一直随身带着的呢!” 冯仵作一听这话,只上前一步道:“怎么可能,昨儿发现尸体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欠条!” 话问到这里,在场的捕快也都明白了,只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萧一鸣的反应又慢了一拍,只开口道:“快去吧钱五的老娘给抓起来,问她钱五跑到哪儿去了!” 底下跪着的两个人这会子也听出了一点门道来,只拍打着地面道:“好你个钱五,哄着我们想了那么多的仇敌,感情都是给他当替死鬼的!我我……” 这会儿子大家觉得那钱五基本上大差不差就是杀人凶手了,也都松了一口气,底下跪着的两人又问道:“官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呢?”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捕快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进来,见了宋明轩只开口道:“宋,宋秀才,派去这徐老三家的人回来说,他媳妇听了这话,二话没说,拿了一把菜刀抹脖子了,人没救下来!” 那徐老三听了这话,只气得从地上站起来,抡起拳头就往他那哥们头上招呼,只哭着道:“我□□个畜*生,你今儿就废了你我……” 那人听了这事情,也万万没想到徐老三媳妇竟这样刚烈,只抱着头道:“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不成,你饶了我把,下回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你好歹让我回去给嫂子磕个头啊!” “你死远点!”那人大哭着,只望家里去了。 却说赵彩凤去刘家打听王鹰啥时候来京城的事情,倒是在刘家遇上了程姑娘。 原来程家也有和萧家结亲的意思,这几日程夫人正让程姑娘准备出阁时候要用的针线绣品。程姑娘平素就不大喜欢那些豪门贵女,倒是和钱喜儿的关系不错,且钱喜儿的针线又好,索性便来了刘家请教起了钱喜儿针线来了。 两人见赵彩凤来了,自是将她迎了进去。程姑娘瞧见赵彩凤,一想到她是认识萧一鸣的,脸上便多少露出一丝羞怯来。 赵彩凤心里却是暗暗庆幸,幸好昨儿公堂上的事情还没传出去,不然的话,只怕这程姑娘见了自己,不是怕羞,而是先要亮拳头了。 赵彩凤本来也对这些女红针线没啥兴趣,只是瞧见她们两个人在做,便多看了一眼,发现钱喜儿的手艺那可是当真的好,又想起自己给宋明轩缝的那蚊子都能飞得过的衣裳,顿时觉得自己作为人家未来的老婆,似乎确实很不合格。 “喜儿,你这竹子绣得可真好看啊!”简直比现代的电脑刺绣还精细…… 钱喜儿见了,只笑着道:“这是要送给兰芝的,她非说自己绣得拿不出手,我怎么劝她都没用,其实……若真是要送给心上人的东西,手工好坏也不打紧,不过就是一个心意而已。” 赵彩凤见钱喜儿这么说,也只笑着道:“可不是,我的针线那可是说有多差就有多差的,可我家宋大哥还不照样穿吗?他都不嫌丢人了,我嫌什么丢人。” 赵彩凤说到这里,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宋明轩自从科举回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显然是在考场中遇到了什么难题,可偏生赵彩凤也没好意思直接问,今儿瞧见了钱喜儿,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对了,刘公子有没有跟你提起这次乡试的考题来?” 钱喜儿恪守妇道,从来不会去打听这些事情,自然对这些事情也是不上心的。不过听赵彩凤说了起来,倒也只低下头想了片刻,只沉吟道:“考了什么题目我倒是不清楚,就听见有一回大姑爷和八顺说话,说什么听天由命啊,还有什么依着圣上的意思,总归是不错的,这也是大势所趋。”钱喜儿说完,只顿了顿道:“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了倒是有点像打哑谜呢。” 赵彩凤见钱喜儿说的含含糊糊的,也是没听明白,不过这里头既然是有圣上的意思,难道还有别人的意思?莫非是选择阵营问题? 赵彩凤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头疼,只揉了揉眉心道:“我也不想了,我们女孩子家家的,操这些闲心也没用。我倒是有一件喜事要说,我家在广济路上的铺子就快开业了,到时候你们过来捧场!我请你们吃全京城最好吃的鸡汤面!” 钱喜儿听了这话,只蹙眉道:“想出门一趟都难,那里还能出去吃面。” 程兰芝听了,倒是很来劲道:“这有什么难的,换上一件小子的衣服,谁能看出来我们是女的。”程兰芝说完,只往钱喜儿那高挺的胸脯上看了一眼,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和赵彩凤对视一眼,笑着道:“我和彩凤的确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喜儿你……” 钱喜儿见两人拿她开涮,只刷一下就红了脸,把手里的针线往程兰芝的手中一推,挑眉道:“哎呀,这东西我可不会绣,还是兰芝你自己慢慢绣吧。” 程兰芝只忙就求饶道:“好喜儿,你就帮我这个忙吧,那人老是我没个姑娘家的样子,等我这荷包送过去,我也让他见识见识,其实我也很有姑娘家的样子的。”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只觉得那人定是萧一鸣无疑,便只小心开口道:“我听说昨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萧公子被萧将军给打了一顿,程姑娘不妨借机去安慰一番?” 谁知道程兰芝听了这话,只哈哈笑道:“他怎么又被打了,他这皮痒毛病只怕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我才不去看他呢,没准还又以为,我在外面乱说了他什么坏话,害得他回去遭殃了。” 赵彩凤只戚戚然的看了程姑娘一眼,心道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虽说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好歹也要给自己争取一些好感度啊,你还是真是不怕嫁不出去啊! ☆、第170章 却说赵彩凤去刘家传了口信,还没到晌午就把事情给办好了,钱喜儿非要留了她在刘家吃午饭,赵彩凤只推说店里头有事情,便辞别了钱喜儿,往广济路上来了。 赵彩凤只两天没往这店里头来,这店里就已经大变样了。那些桌子凳子早就粉刷一新了。门口的灶台上熬着老卤,杨老头正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吸着旱烟,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客人,眉梢都笑的翘起来了。 杨老太瞧见赵彩凤来了,只站起来问道:“丫头,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来跟钱大叔说一声,王大哥后天回来京城,我已经让刘家的人给他捎信儿了,到时候让他来这边带他一程。” 杨老头只点了点头,跟着赵彩凤进了店堂,两人坐在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还不是有人往里头问一句:“店家,做生意不?” 杨老太便笑着道:“不好意思,这不还没开业呢,过几天等开业了,客官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赵彩凤见店里头已经不缺什么东西,只要等钱木匠的招牌做好了挂起来,这个店就算是真的齐全了,便只问杨老头道:“姥爷,您说我们什么时候开业呢?您看您这汤熬得这么香,人家过路人闻着都要流口水了。” 杨老头只嘿嘿笑道:“要不然,咱明天就试营业一把?我也有几天没拉面了,手痒的很!” 赵彩凤只连连点头,这时候杨氏和杨老太也从后院打扫了卫生出来,杨氏瞧见赵彩凤也来了,便急忙道:“彩凤你也来了啊,今儿迟了,我去买一些烧饼回来,咱们凑合着吃一点算了。” 杨老头听了,只站起来道:“吃什么干粮,这现成的老卤还熬着呢,老太婆,你去给我活个面,我今儿拉面给你们吃!” 杨氏见赵彩凤是一个人来的,只上前问道:“你来了这儿,明轩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 第76节 赵彩凤只撇撇嘴道:“他老大一个人,难道一顿饭自己也搞不定吗?再说了,今儿他去衙门帮人审案了,这会儿也不在家。” 杨氏听了赵彩凤这话,只担忧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在那边跟着他,他这身子还没好呢,万一又累着了怎么办?”杨氏把话说完了,才想起来萧一鸣也在顺天府尹上值的,便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索性赵彩凤跟着杨老太去后头活面去了,便也没接她的话。 却说宋明轩在衙门忙乎了半天,总算是定下了嫌疑犯来,但是因为那人犯潜逃了,一时半会儿也追捕不回来,所以赵大人只吩咐了下去,让顺天府尹的捕快们全力追捕,只让萧一鸣带上了宋明轩,好好出去犒劳犒劳,萧一鸣便带着宋明轩去了他常去的八宝楼。 因为昨天萧一鸣喝多了差点儿闯下祸事,所以他今天特别自觉,一杯酒都没有喝。宋明轩又推说身子不好,也并没有要酒,两个男人便点了一桌子的菜,在雅室里头静悄悄的吃了起来。 萧一鸣抬起头看了一眼瘦得两眼凹陷的宋明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站起来,伸手拧了一个鸭腿塞到了宋明轩的碗中,开口道:“宋兄,你好歹多吃一点,这么瘦哪有个男人样儿!” 宋明轩脸色一僵,只略略清了清嗓子,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递到萧一鸣的跟前,开口道:“萧公子,这是一百两银子的欠条,请您一定要收下。” 萧一鸣见宋明轩拉长了一张脸,一副要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也很是郁闷,可他毕竟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光明磊落的很,只开口道:“宋兄既然非要把这欠条给我,那我就收下了,可还有一句话我也要对宋兄明说,我是真心仰慕宋兄的才华和人品的,这一点和小赵没有关系,我是喜欢小赵没错,可我从来都没透露半分,若不是前日怕你死在了贡院之中,只怕我萧一鸣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的。” 萧一鸣说到这里,只把杯中的茶水当成了酒水一饮而尽,叹息道:“我喜欢小赵,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不该过得这样辛苦,可如今我也明白了,她是情愿跟着你过苦日子,也不要我所能给她的荣华富贵。” 萧一鸣把茶水一口给闷了,才想起来他们压根就没上酒,便扯着嗓子道:“小二,拿酒来!” 店小二昨儿是看着萧一鸣扛着刀出去的,这会儿又听说他要酒,只小声道:“萧公子,前几日中秋,咱们店里头酿了一些桂花酒,要不要试试,甜……” 那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一鸣给一眼瞪了回去,只吓得急忙道:“酒、酒、这就给你上来。” 没过多久,店小二上了酒来,两人各执一壶,不动声色的喝了起来。 宋明轩苦闷于科举最后一场的失意,这几日一直都郁郁寡欢,在家中也没碰过酒,这时候便忍不住借酒浇愁了起来。 酒过三巡,话却还没有说上半句,萧一鸣见宋明轩手中的酒杯又空了,只帮宋明轩给满上了,开口道:“宋兄,喝了这杯酒,以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咱俩还是好兄弟,小赵是我的嫂子,我也只一辈子把她当嫂子。” 宋明轩本就不胜酒力,这时候已喝得有四五分的醉意,前两日的担忧又忍不住涌上了心头来,越想越觉得人生失意了起来,只闭上眸子,将那一杯酒缓缓的喝下了肚中,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早已带着几分酸涩。 “萧公子,不瞒你说,这次乡试我未必能中,若是我真的名落孙山,只怕以后也没有办法照顾彩凤,若是你真心对她好,若是你……”宋明轩只咬了咬牙道:“若是你能让她风风光光的进将军府,当你的夫人,宋某感激不尽!” 萧一鸣闻言,顿时两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只不可置信道:“宋兄,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若是不中,那这世上还有别人会中吗?” 宋明轩这时候已垂下了头,只叹息道:“我不中,自然还是会有别人人中的。正如我若是照顾不了彩凤,也自然会有别人照顾她。”宋明轩说完这句话,心里只越发酸涩了起来,昨夜的柔情蜜意还在脑中,可宋明轩昨晚只想了整整一夜,若是这一科没有高中,等待他和赵彩凤的将来,似乎真的是一片黑暗。 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要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他不能让家中的老娘再如此操劳,更不能一直躲在赵彩凤的关怀和羽翼之下。平生第一次,宋明轩参透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 “宋兄,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你这样想,彩凤她知道吗?” 宋明轩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良久才道:“你若是能让她做正室奶奶,就算她不同意,她家里人也不会不同意的。古来男女大婚,不过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她过上了好日子,心里自然就会明白了。” 萧一鸣虽然觉得宋明轩这提议很不靠谱,却还是在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可正当他要说服自己,想要答应下来的时候,萧一鸣却又幡然醒悟了过来。 “宋兄,彩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衙门里亲了你,你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一句话,就把她拱手相让了呢?”萧一鸣说着,只摇摇头道:“我原本以为宋兄和那些迂腐书生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彩凤倒是喜欢错了人了。” 宋明轩依旧还是低着头,杯中的酒却早已一杯杯下肚了,说出那一番话来,他着实心痛万分,可比起让赵彩凤跟着自己受苦,他也不得不狠下了心肠。宋明轩只红着眼睛,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萧一鸣的衣领,定定的看着他道:“她确实是喜欢错了人,我宋明轩如何跟你相比?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家的少爷,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我……” 宋明轩的话没说完,只松开了萧一鸣,趴在桌上毫无顾忌的呜咽了起来。 外头经过包间的店小二听了,只又吓出一身冷汗来,心道这萧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每天都到他们八宝楼里来哭一场啊! 萧一鸣瞧见宋明轩哭的厉害,也忍不住灌起了自己酒,一边喝一边道:“你以为就你能借酒装疯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彩凤要是喜欢我,我能等你让我吗?我早自己抢去了!” 萧一鸣说着,只一把抓着宋明轩的后领,把他拎起来道:“宋明轩,你这个懦夫!”萧一鸣差点儿又控制不住,用宋明轩的头去撞桌子,待看清了他这手里拎着的是宋明轩的脑袋,也是吓得后背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只轻轻把宋明轩给丢下了道:“怎么比我还不经喝。” 萧一鸣说完,只噗通一声,也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外头的店小二见里面又消停了,只稍稍松了一口气,从门缝里头看了一眼,见两人都烂醉如泥的躺着,只凑到一旁伙计耳边道:“一会儿忙完了午市,去讨饭街小赵家说一声,让她把自己男人给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只确实都挺好的~~~哈哈 ☆、第171章 却说赵彩凤在广济路吃完了拉面,瞧着那边也没有什么事情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便先回了讨饭街去了。 她前脚到家,后脚八宝楼的伙计就到了。那伙计一瞧见以前朝夕相处的赵彩凤如今出落的越发好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挠着后脑勺笑着道:“小赵,好久不见。” 赵彩凤也纳闷他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只笑着问道:“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 那伙计只看着赵彩凤傻笑呢,这会儿被赵彩凤这么一问,才想起了跑这边来的正事,只开口道:“这不你家相公和萧公子在店里头喝得烂醉如泥的,我来找你把他给领回去呢!” 赵彩凤只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关上了大门,跟着他一起出来,笑道:“你这特意跑一趟的,把他给我背回来不就得了,还白跑那么一趟。” 那伙计闻言,果然觉得很有道理,只郁闷道:“这都是那小毛子出的主意,我还真白跑了一趟了这是!” 赵彩凤跟着伙计到八宝楼的时候,正是下午店里头最冷清的时候,那伙计领着她去了二楼的包间,正是平常萧一鸣常来的那一间。 酒桌上早已经杯盘狼藉,两人各自趴在桌上,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萧一鸣更是呼噜声一声赛过一声,倒是宋明轩还和往常一样,睡得安安静静的,只是脸颊红成了一片。 赵彩凤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吓了一跳,大前天他从贡院出来的时候,本就有一些低烧的,吃了两日的药才好了起来,今儿就跑来喝酒,真是不要命了嘛! 赵彩凤见萧一鸣睡的熟,只推了推他的肩膀,那人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 跟在赵彩凤后面的两个伙计见了,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彩凤这也是头一次遇上男人喝醉酒的无赖样,只气的叹了一口气,一拳就砸在两人中间,桌上的盘子跟着震动了一下,萧一鸣一个机灵就吓醒了,屁股后面的凳子没坐稳,往后摆了一下,一屁股就跌坐到地上了。 萧一鸣吃痛的喊了一声,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揉着屁股,睁开眼看见是赵彩凤站在那边,顿时又吓出一身冷汗来,只开口道:“嫂……嫂夫人怎么来了?” 赵彩凤听萧一鸣这么喊她,也没计较什么,这时候两个伙计只进来把萧一鸣给扶了起来。赵彩凤瞧了一眼萧一鸣那布满血丝的红眼睛,也不想再责怪他什么,说起来他和宋明轩两个人,也不过就是高中生的年纪,自己这么一颗老草,还跟他们计较些什么呢? “你倒是喝醉了,睡一觉就醒了,宋大哥还病着呢,这两日他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概是乡试没考好,你还带他来这儿喝酒。”赵彩凤其实也不是想责怪萧一鸣,可话到了嘴边,就有那么一股责怪的意思了。 萧一鸣听了,心里就又不是滋味了起来,只撇了撇嘴,看了一眼仍旧醉酒不醒的宋明轩,只开口道:“我……我这不是案子快破了,我高兴的嘛!” 赵彩凤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这事情不怪他,这几日宋明轩白日里魂不守舍,有时候拿着书又不像是在看,必定是有心事的。但家里人只关心中或不中,也没有人会去追问这个原因,赵彩凤又深怕宋明轩以为她自己也看中结果,所以从来没有直接问过他,生怕他又敏感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宋明轩,宋明轩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这醉酒的人身子又特别重,赵彩凤只拉着宋明轩往身子上一压,差点儿就被压完了腰。 一旁的伙计忙开口道:“小赵,你慢着点,我帮你一把。” 赵彩凤只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萧一鸣见了又是一阵不忍心,越发就自责了起来,每次都是想为了她好,可每次都能好心办了坏事。萧一鸣只一步上前,把宋明轩拉倒了自己的肩头,背着往前走了两步道:“没事逞什么能,还真当自己是女汉子。” 赵彩凤被萧一鸣这句话噎了不少,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的,也只能老实的跟在他后面。两人出了八宝楼,一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萧一鸣只偷偷的扭头看了一眼赵彩凤,方才宋明轩对他说的那一席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是喜欢赵彩凤不假,但赵彩凤心里却只有宋明轩一个,自己也早已经认清了这个事实,如今还能在她身边说上几句话也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彩凤,你是一个好姑娘。”萧一鸣背着宋明轩,心里头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可很多东西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一样,不然为什么他萧一鸣就这么倒霉会遇上他们两人呢? 赵彩凤听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反倒松了一口气,通常男人对女人说出这样一个开头的时候,后面的话也基本上可以猜得**不离十了。 赵彩凤只没打断萧一鸣,让他继续说下去。只听萧一鸣叹了一口气道:“你和宋兄真的很般配,你那么能干,宋兄是这样的才高八斗,你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他也处处为你着想,你们两个要是不在一起,老天爷也不同意啊。” 赵彩凤闻言,忍不住笑了,只开口道:“你今儿倒是也奇怪了,我们两个在不在一起,和老天爷也没有什么关系,再说感情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会有的,日子长了,就算是养一条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的。萧公子,你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仔细想想,你身边有没有哪些人,是值得你自己留意的。” 萧一鸣只摇了摇头,见离讨饭街也近了,只扭头看了一眼还在他后背睡着的宋明轩,只郁闷道:“下次请宋兄喝酒,还得给他准备一顶轿子。” 赵彩凤只扑哧笑了一声,开口道:“谁让你带他去喝酒了,现在知道自作自受了?” 赵彩凤往里头开了门,两人把宋明轩给放在了床上,萧一鸣才把怀里的那一份借条给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彩凤道:“彩凤,我也不知道这是你们俩谁的意思,可这银子是我入股用的,你若是将来不打算给我股份了,那我就收下了这欠条,你若是当我朋友,想我也跟着你赚些银子的,那就把这欠条拿回去,我们还做能做个朋友。” 赵彩凤瞧着欠条上宋明轩那一笔秀丽的蝇头小楷,只把那欠条从萧一鸣的手里拿了过来,藏在了自己的袖中,抬起头看着萧一鸣道:“萧公子,我赵彩凤永远都当你是好朋友。” 萧一鸣听了这话,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高兴,只看了一眼床上的宋明轩,挠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宋兄。” 赵彩凤送走了萧一鸣,只又回到了宋明轩的房里,看着他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只狠狠的鄙视了他一番。宋明轩终究是没有萧一鸣这样豁达啊,可赵彩凤心里却也明白,像萧一鸣这样有家世有背景的人,宋明轩如何能比得上呢?宋明轩唯一能翻身的机会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根笔管子而已。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去外头给宋明轩熬药去了。 且说宋明轩原本就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这几日心里又受了不少的打击,先是科举结果未定,继而是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这两项打击下来,宋明轩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分裂的矛盾中。 一方面他极度渴望自己高中,可以早些把赵彩凤娶进门;另一方面,他又极度惧怕自己落榜,到时候有萧一鸣这样的情敌再前,他那什么保证给彩凤幸福呢? 宋明轩酒醒睁开眼睛,又开始矛盾了起来,只不过他翻了一个身,却发现这里已经是讨饭街自己的家了。赵彩凤在门外收衣服,听见房里头的动静,只抱着衣服走到了门口,见宋明轩的脸色好看了些,也没责怪他,只开口道:“你醒了啊,现在觉得怎么样?” 宋明轩每每看到赵彩凤这种不苟言笑的样子,就反射性的后背发冷,只忙低下头道:“没……没什么,可能中午喝得有些多了。” 赵彩凤只冷冷道:“以后喝多了就别回来了,酒醒了再回来。”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越发担心了起来,只忙小鸡啄米一样道:“衙门那边的案子,已经有新的线索了,如今正等着把嫌犯捉拿归案,萧公子一高兴,就请了我去八宝楼喝两杯。” 赵彩凤走进去,把手上的衣服往床上一丢,慢悠悠的问:“那你是不是只喝了两杯呢?” 宋明轩这下子脸又红了起来,自己喝了几杯哪里能记得,他这会儿才刚醒过来,人还是懵的…… “这……那……” 赵彩凤见宋明轩支支吾吾的样子,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宋明轩,不想好好过日子了,你就跟我说一声,你爱怎样怎样,不就是一个破考试没考好吗?你至于这样患得患失的吗?天还没塌下来呢!我赵彩凤说过你若是没考上,我就不嫁你的话吗?我说过吗?” 宋明轩被赵彩凤逼问的越发语无伦次了起来,低着头不吭声,手指拽着自己的衣襟,眸中已然有了泪光。 赵彩凤只会儿骂也骂爽了,见他那副样子,只站起来道:“我们家不养吃白食的,从明天开始,你去店里头跟着姥爷学拉面去!”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祝小宋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拉面师傅~~~ps:此处应有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第172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已替换,么么哒~~ 赵彩凤说完这些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到了院子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家伙这会儿指不定还在房里头伤心呢!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谁让自己喜欢的是一根嫩草呢……少不得还要帮他上一些心理强化课程。 一想到明儿要让宋明轩去店里头学拉面,赵彩凤便忍不住想笑。其实让他学拉面不过就是借口,只是从今儿起到秋闱放榜,少不得还要十几天的时间,这宋明轩要是天天胡思乱想的,可不得想出病来,还是得要找一些事情,让他先把科举的事情给放下来。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走了,心里也只略略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常只拿过笔管子的双手,暗暗下定决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就算真的考不上举人,凭着这双手,难道就养活不成赵彩凤了吗?宋明轩想到这里就燃起了一丝斗志来,只站起来,把桌上堆着的那些书都收到了角落里,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当天晚上,一家人回到了讨饭街上来吃晚饭,因为店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杨老头便宣布道:“我今天回来之前,已经把明儿开早市的东西给准备好了,明天我们就先开始试营业,这几天我广济路上的其他几家的面馆附近打听过了,阳春面的价格大约是一碗十二文钱,若是鸡汤带浇头的,基本上在一碗三十到三十五文钱。我私下里想了想,咱这初来乍到的,一开始还是便宜些的好,带大肉和鸡腿的,就按照一碗三十文定价,彩凤你觉得如何?” 赵彩凤其实对这里的物价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过按照她对现代物价的比例来看,这三十文折合人名币大约是在十六元左右,按照现代一线城市的物价,十六元吃一碗带鸡汤的大肉面,那绝对算不上贵的,“就按姥爷您的意思吧,反正是试营业,到时候不行再调整就是了。”赵彩凤说着,只又开口道:“姥爷,除了这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情姥爷帮忙,不知道姥爷肯不肯?”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只忍不住低下低头,那边杨氏也好奇道:“彩凤,都是一家人,你还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这不是见外嘛!” 赵彩凤只继续开口道:“是这样的,这几天明轩在家里头等放榜,也没有什么事情,我想让他去店里头看看,顺便和姥爷学一学拉面。” 杨氏一听,只睁大了眼睛道:“让明轩学拉面,你没搞错吧?明轩可是个读书人,再说了,他这才出来几天,身子也没养好。” 赵彩凤倒是没预料到杨氏这么大的反应,只撇撇嘴道:“读书人怎么就不能学拉面了,再说了,有一门技术傍身也是好事,宋大哥身体不好,其实也是因为念书念的太多,不注重运动才造成的,姥爷每天都要拉十几斤的面,身子骨不照样好的很呢?就当是让宋大哥去锻炼身子好了。” 杨老太听了这话,心里越发咯噔一下,心道这一次宋明轩只怕是真的没希望了,怎么连想学拉面这主意都出来了,杨老太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瘦弱的样子,心里暗暗摇头,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下赵彩凤可真的吃亏了。 杨老头听了赵彩凤的话,倒是没像其他两人一样震惊。他作为一个男人,也知道若是科举之路行不通,宋明轩改行是迟早的事情。 杨老头只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开口道:“彩凤这么打算,也有道理,要是明轩自己同意,那学就学吧,这天底下考科举的人多了去了,能当官的最后不过也就那么几个,考得上那是福气,考不上也只能怪自己没那运气。不过既然想了要学了,这事情也不急在一时,等明轩在家里头把身子养好了,我再慢慢教他。” 赵彩凤听杨老头说的这话有些道理,终究是年纪大阅历深,也比杨氏她们眼界开阔很多,只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谢姥爷了。”赵彩凤说着,只从桌子底下捅了捅宋明轩,宋明轩便只尴尬的开口道:“谢……谢谢姥爷。” 众人吃完了饭,都各怀心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赵彩凤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事情,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今儿在刘家问过钱喜儿的那些关于这次乡试的事情。 赵彩凤只又往宋明轩的房间看了一眼,见里头静悄悄的,如今听不见宋明轩读书的声音,赵彩凤自己的心里也觉得慌慌的,心道宋明轩心里头这个症结若是不解决了,只怕是会憋出病来,便下了碗筷跑去房里找宋明轩。 第77节 宋明轩这时候正在房里头磨墨,见赵彩凤进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开口道:“我、我想趁着现在还记得,把最后一场的答卷默下来,就算到时候没有中,也好歹留下个证据,没准过几年时局不同了,还会再有机会。”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心道莫非还真是被自己给猜中了,这考题中必定涉及了党争,才会让宋明轩如此惴惴不安。 赵彩凤只上前,从宋明轩的手中接过了墨块,只开口道:“你快写,明儿你也不着急去学什么拉面,只带着你的文章,去找刘公子,我今儿去刘家的时候,听喜儿说,杜太医跟刘公子说的是,只要随着圣上的意思,大约捅不了什么篓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与其在家里整日的魂不守舍,不如去刘家打听打听,杜太医毕竟是朝中的人,兴许会给刘公子带些消息出来。” 宋明轩一听,那眉梢都快飞到额头上了,只睁大了眼睛问道:“当真?” 赵彩凤见他那模样,似乎又看见了希望一样,只笑着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快些写下来,明儿我陪着你一起去。” 宋明轩听了这话,顿时就兴奋的两眼冒光,握着笔的手只颤抖了起来,一个劲道:“好好好,我这就默下来。” 赵彩凤最喜欢宋明轩这种自信满满的样子,只笑着道:“自从你从考场出来,这会儿子才算有些人样了。” 宋明轩抬头看着赵彩凤,一时间只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见赵彩凤已经低着头为自己磨起了墨来,只暗暗咬牙,蘸饱了墨水开始刷刷的写了起来。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那一气呵成的样子,几乎连思考都没怎么思考,就把一整篇的文章给默了出来,只奇怪道:“你这写的也太快了,这都过好几天了,你怎么还能记那么清楚?” 宋明轩默完了文章,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的,笑着道:“这卷子我头一天晚上就已经写好了,细细修改了两日,读了不下百遍,早已经刻在了脑中。” 赵彩凤只拿了过来瞧了一眼,发现这样的文章实在不是她这水平能看懂的,只摇了摇头道:“还是还给你吧,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她。” 宋明轩接过文章,一行行的看了下去,看到出色之处,还忍不住又点了点头,只兴奋道:“你没有上过私塾,自然是看不懂这些的,科举应试都有专门的格局,不是一般人就能看明白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脸上又透出了自信的光彩,只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抵在宋明轩的肩头道:“我家相公怎么就那么有才华呢,字又写的好,文章也写的好。”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尖上微微的抽动了一下,一把拉着赵彩凤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只搂着她,阖上了眸子,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彩凤,我想明白了,就算是让我拉一辈子的拉面,也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赵彩凤闻言,只扑哧笑了出来道:“嗯嗯,孺子可教也,你要是拉面拉的好,我就赏你个拉面状元当一当。” 宋明轩听了便觉得面红耳赤了起来,只低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赵彩凤的胸口,嗅着赵彩凤身上少女的馨香,宋明轩只觉得鼻腔里头一热,急忙用手捂住了鼻子,把头扭到了一旁。 赵彩凤见了宋明轩那个样子,越发就笑了起来,只拉着他的手问道:“宋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呢?” 宋明轩捂着鼻子,嗓音沙哑道:“我……我这两天有些发热,身子还没好。” 赵彩凤便又笑着道:“我有独门退热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只是还没等宋明轩回到要不要试试,赵彩凤的手已经摸到了他身下被亵裤勒的滚热变形的地方。 宋明轩只轻哼了一声,红着眼睛闭上了眸子,伸手握住赵彩凤的手腕,也不知道是要把她的手拿开开始按上去。 赵彩凤便耐着性子,轻轻的用掌心在那上面摩挲了一下,又引得宋明轩的身体轻轻的颤栗了起来,连声音都变了。 赵彩凤这时候却有了一丝玩兴致,前世作为一个科学研究者,没少看男人的尸体,可是这样活着的,有反应的身体,她也没瞧见几回,如今好容易有这么一个年轻鲜活的身体,赵彩凤觉得自己有点要变色女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的手指还在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只弓着身子,把头埋在赵彩凤的胸口轻轻蹭了起来,嘴里还带着几分呜咽,却让他蹭到了赵彩凤胸口的一处突起,宋明轩这时候眼看着自己处在下风,被赵彩凤逗弄的浑身发软,便狠下心,带着一丝力道,一口咬上了赵彩凤的胸口。 赵彩凤猝不及防,只呜咽了一声,急忙松开了手,推开宋明轩从他的身上起来,郁闷道:“你居然偷袭我!” 宋明轩见赵彩凤跑了,也只松了一口气道:“这叫兵不厌诈。” 赵彩凤轻哼了一声,看见自己胸口被宋明轩给蹭上的鼻血,只咬着唇瓣道:“不跟你玩了。”说着,便转身出门去了。 宋明轩看了一眼他身上饥渴的昂着小蘑菇头的老二,对着赵彩凤的背影叹息了起来,再不把赵彩凤娶过门,他只怕真的要憋不出了。 ☆、第173章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起来的时候,杨氏她们一早就去了店里头。赵彩凤因为要出门,只好把赵彩蝶托付给了对门的余奶奶,只和宋明轩随便吃了一点早饭,便往刘家去了。 去刘家的路上,宋明轩心里却还是百般的忐忑,见赵彩凤在一旁淡定的很的神色,也只稍稍的定了定神,让自己把那些多余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去。 赵彩凤只偷偷的瞥了宋明轩一眼,心下也暗暗叹息,宋明轩越是计较得失,就越发淡定不起来,如今也只有来和刘八顺说说话,两人设或在一起互相探讨个几句,没准就都豁然开朗了。 李氏深居简出,虽然在京城住了十来年了,但和这边的人交往也不是很深,难得赵彩凤来刘家玩,只忙请了小丫鬟又是送茶又是送果子的。李氏也是头一次瞧见宋明轩,见他长的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礼的,又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刘八顺,只笑着道:“这回可是有人把你给比下去了。” 刘八顺也习惯了,反正他在这个家也是最没地位的了,长的没有姐夫帅,个子如今还不及钱喜儿高,他也是没话说了。 李氏瞧见宋明轩这模样,只笑着道:“可算是被我遇到了,我家八顺太挑嘴了,什么都不爱吃,如今都十六了,个子也没见长,还愣说是我让他读书读多了,这才长不高的,你看看人家宋秀才,怎么就比你高出这许多呢!” 刘八顺听了这话,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只郁闷道:“宋兄比我年长两岁,等两年之后,没准我比宋兄还高一些呢!” 李氏只宠溺道:“都说了吃饭不要挑嘴,你这都是挑嘴的毛病,正好今儿你宋大哥也在,留下来一起用吃个午饭在走吧,我也有段时间没亲自下厨了。” 宋明轩听说李氏要亲自下厨,只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倒是赵彩凤大大方方的答应了,李氏便高高兴兴的出去张罗去了。 刘八顺把宋明轩请进了自己的书房,问道:“宋兄,这次乡试若不是有宋兄的帮忙,只怕我这时候都已经撞墙了。” 宋明轩见平常看着一本正经的刘八顺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举手之劳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第一次下场子难免经验不足,但是谁也不想多下几次场子,在那里头当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刘八顺想起那日自己在宋明轩背上睡着的事情还觉得有些羞愧,只略带了歉意道:“原本是想过几日去看看宋兄的,没想到宋兄今日倒是先过来了,不知宋兄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宋明轩那日着了风寒,略略有些低烧,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今儿一早又喝了药出来,虽然精神不济,可一想到自己心里悬着的事情,也只开口道:“身子已经无碍了,只是这几日每每想到那最后一场的考题,总是睡不着觉。” “原来宋兄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找我的!”刘八顺只拍案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去他书桌上的一堆书里头翻了起来,这才从那最低下头拉出一页纸来,只递给宋明轩道:“这是我写的,只给我姐夫一人看过,被我姐夫给骂了一顿,说我言辞过于激烈,你说说我怎么激烈了?现在那些个公侯世家,有几家不仗势欺人的,老百姓的日子越发过的艰难了,他们却享朝廷俸禄,可以世袭爵位,若长此以往,天下必乱啊!” 宋明轩只略略扫了一眼刘八顺的答卷,心道他这写的,可真是和自己第一遍写的可以媲美了,只可惜自己胆子太小了,前后修改了七八回,等最后一遍成型的时候,都已经是四平八稳的话了,偶尔有几句针砭时弊的,也不像刘八顺这样锋芒毕露。 宋明轩看完了刘八顺的卷子,只把自己默出来的卷子递给了刘八顺道:“这是我的卷子,原来你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可惜我一交这卷子,心里头就后悔了起来,我们苦读十几年,说好听些是为了天下苍生,说难听些,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但是这样的卷子一旦交上去,得罪了那些当权派,只怕一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了。还不如做一次缩头乌龟的好,就算这一科失利,下一科至少还能继续考。” 刘八顺这时候也没仔细听宋明轩的话,只拿着宋明轩的卷子看了起来,看到精彩之处便忍不住拍手叫好,只笑着道:“宋兄、宋兄,你是如何把这一样一篇战斗檄文,写的如此幽默风趣的?只怕我若是那阅卷的考官,看完了得要细细思索,才能悟出这其中的道理来。” 宋明轩这听了刘八顺的表扬,心中也有些暗暗自得,他的文章一向写得不错,韩夫子都夸奖了他几次,若是出一道正常点的题目,这一科就算不得夺得头筹,中个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摊到了这些事情,真是让人糟心啊! 刘八顺看完了宋明轩的卷子,只开口道:“前两天我姐夫来给我传了消息来,说是这一届乡试阅卷大臣的名单还在确定之中,不过如今礼部尚书汤大人是清流名士,虽然在降爵一事上并没有表态,但其实他所忠之人,也是当今圣上,所以我姐夫让我先不必担忧,静待结果便好。” 宋明轩听这了这一番话,心头的大石头陡然落了下来,一时间只轻松的脚底心都觉得打飘了起来,只扶着桌案道:“若真是如此,那就谢天谢地了!” 刘八顺听宋明轩这么说,只又拿起宋明轩的卷子看了一遍,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宋兄怎么就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如今读了宋兄的文章,我那文章看着着实幼稚可笑!” 宋明轩只笑着道:“我若是还是三年前的我,必定是喜欢你这样的文章的,可如今年纪大了,反倒少了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我若是阅卷的大臣,只怕还更喜欢你的文章一些,我这里头难免参杂了一些世故圆滑在里头,让人看着不纯粹了。” 两人互相寒暄了半日,外头的午膳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赵彩凤在房里和钱喜儿学了好一会儿针线,手指上都扎了一串针眼了,如今听说要吃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了,看来我还真不是做针线这块料子。” 钱喜儿只凑过去看了一眼赵彩凤绣得四不像的鸳鸯,只捂着笑道:“你比起程姑娘也好多了,至少你还能看出这是一只鸭子,她绣的鸳鸯,我瞧着就是一只黄狗……” 赵彩凤这会儿也沾沾自喜了起来,只笑着道:“当真?那我要是再练个十年八年的,没准也能跟你绣的一样好了!” 钱喜儿只点头笑了笑,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赵彩凤便忍不住好些好奇,只开口问道:“喜儿,你和八顺打算什么时候过明路呢?” 赵彩凤如今是真心把钱喜儿当成了闺蜜,所以知道钱喜儿是刘家的童养媳之后,便也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些好奇。只见钱喜儿脸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只小声道:“八顺说,要等考上了进士再谈终身大事,我听他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越发就佩服起了钱喜儿,只问道:“你心里不着急吗?刘公子和你同岁,他今年虽然年轻,可是你要是在等三年,那就不年轻了。” 古时候女孩子都很早嫁人,再过三年钱喜儿都十九了,在古人的眼中,那都是超大龄剩女了。 钱喜儿只放下了针线,抬起头想了想道:“大姑奶奶说,女人到二十五六生孩子才最好,那个时候生就不伤身了,再说我相信八顺不会变心的,让我等那就等着吧。” 钱喜儿说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完全不为这件事情担忧一样。赵彩凤看在眼里,也不得不在内心暗暗佩服道:这才是真爱啊!赵彩凤想到这里,也略略有些释怀了,只点头暗暗道:真爱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经得起考验才是。 从刘家吃过了午饭,两人便谢过了李氏,起身告辞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从刘八顺的房里出来后,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就知道他心里头的担忧只怕已经开解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宋明轩的确还是一个孩子啊!赵彩凤瞧着他那眉宇间又流露出了惯有的自信的笑来,只忍不住撇了撇嘴皮子,从身后跟了上去问道:“喂,这会儿还早着呢,我们去店里头帮忙吧?你不是说了要学拉面的吗?” 宋明轩只点头道:“好啊,今儿店里试营业,是要去帮忙才好,学拉面,学拉面去!”宋明轩说着,脸上也只笑着加快了脚步,那边赵彩凤便跟上了道:“你跑那么快干嘛,腿不软了吗?你当真要去学拉面吗?” 宋明轩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学!就算考不上科举,我还能拉面养活你!” ☆、第174章 接下去的这几日,宋明轩果然跟换了一个人似得,再不去想那科举的事情,只一心一意的跟着杨老头学起了拉面来。赵彩凤瞧着他穿着短打在杨老头身旁打下手的模样,心下倒也安慰了几分。这等待放榜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些,若不给宋明轩找一些事情做,也确实难熬的很。 顺天府尹的捕快们也把那杀人的小混混给抓了回来,一经审问,那钱五只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原来那日小二子又问他追债,他一时拿不出银子来,就想着把小二子身上的欠条给抢了,没了欠条看他还敢不敢三天两头的问自己要债。谁知道那小二子死活不肯把欠条拿出来,钱五便想起了中午他们和萧一鸣起的争执,索性就来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一刀杀了小二子,想着借此推到萧一鸣的身上。 钱五觉得这些纨绔子弟,身上就算是沾了人命也不过就是花几个银子了事的事情,况且全京城谁不知道这顺天府尹赵大人是萧一鸣的亲姥爷,哪里还会真的抓了自己的亲外孙?钱五一想到这些,便觉得自己的计策是万无一失,只高兴的和另外两位同伴小馆子庆祝去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拉了一堆垫背的,最后没有一个能定罪的,自己抢了小二子的欠条,这反而成了最大的疑点,把自己给出卖了。 顺天府因此又破获了一起杀人重案,赵大人亲自表彰了捕快们,命胡老大请了宋明轩去参加他们的庆功宴,却被宋明轩给谢绝了。 钱木匠已经带着赵文走了几日,杨氏的心思也淡了下来,且这几日新店试营业,生意也确实很好,一时间倒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了。 吃面条的客人有时候见了宋明轩,便难免多嘴问道:“这打杂的小伙计倒是看着挺秀气的,是你家儿子不?” 杨氏听了这话,心里头难免有些尴尬,只迟疑了片刻,笑着道:“是我女婿。” 那人听了,只又从头到尾的打量了宋明轩一眼,脸上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来。 怪只怪平常赵彩凤也常来这店里头帮忙,她模样又好,待客又殷勤,且不像其他的姑娘家忸忸怩怩的,大方得体说话又甜,平常来吃面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还有人偷偷的找了杨老太,说是要给赵彩凤介绍对象呢! 杨老太听见杨氏这么说,只偷偷的把杨氏给拉倒了一旁,只左右瞧了瞧,见宋明轩和赵彩凤都不在跟前,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前两日隔壁首饰店的老板娘还说要给彩凤介绍对象呢,你这会子跟人说自己有女婿了做什么!” 杨氏听了杨老太这话,心下越发尴尬了起来,只蹙眉道:“娘,我若是不说明轩是我女婿,那他到底算个啥呢?” “你就说他是店里的伙计呗,总之,我细细的想了想,咱不能就这样把彩凤给搭进去! ”之前杨老太一直觉得宋明轩不错,是因为她实在没料到赵彩凤这样能干,且身上沾了望门寡的名声,怕在乡下不好找婆家。 如今瞧着不过进城两个月的光景,果然就弄下一间门面来,就知道赵彩凤只怕是比自己想的还要有能耐的多。再想一想赵彩凤这容貌,哪里就输了人了?这自家闺女的条件一上升,再去看宋明轩,就觉得条件似乎有点差了。 况且看宋明轩如今这光景,都低声下气的学起了拉面来,这一科多半是没中的,等下一科又要等三年,到时候赵彩凤可就不年轻了。 杨氏听杨老太这样说,莫名又想起了余家媳妇的那一席话,脑子里又没来由打了一个机灵,只尴尬的笑了笑道:“娘,这不还没放榜吗?没准明轩就中了呢,这要是再接再厉,明年春天再考一场,没准还中状元了呢!” 杨老太听了这话,只看着杨氏冷冷的笑了笑道:“考状元要真那么容易,这满大街都是状元了。”杨老太虽然这么说,可毕竟不是想拆散赵彩凤和宋明轩,只想着赵彩凤或许能有更好的归宿而已,所以便接着道:“这话我也就和你讲一讲,不过是为了彩凤好,你当初跟着赵老大的时候,虽然过的也穷苦,但赵老大毕竟疼你,若不是他去的早,你也不会受这些苦。可彩凤还年轻呢,这要养一个男人,还不知道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杨氏见杨老太说的也有些道理,只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小两口商量过这事情没有,说实在话,宋家是真的没有银子再供明轩了,他这科若真的中了,彩凤也只能认命了。” 杨老太听杨氏这么说,只啐了一口气道:“认命认命、这两个字我都听了一辈子了,可认了命,也没见落着什么好的,还不是一样吃苦受累嘛!我如今是瞧出来了,虽说你姐如今过的好,也不常想起我们两老,可我当真不怨她,把自己的日子过红火了,那才是最好的。” 杨氏听了杨老太的话,一时间也思绪万千,这会儿正好前头喊了端面条,杨氏也只好心思散乱的去了,可见了宋明轩到底还是有些尴尬。 且说宋明轩跟着杨老头学了几日的拉面,这读书人学东西也快,宋明轩又是聪明人,白天看杨老头拉面之后,晚上还回去做一个记录,把拉面的每一个步骤都记录了下来,里头还包括着各种面条粗细需要拉的次数。 赵彩凤见他蹙眉研究的样子,还当真是有几分做学问的架势,只笑着问道:“你都在姥爷边上看了几天了,什么时候打算亲自上去试一把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倒有了几分紧张,只蹙眉道:“不然明儿拿一些面条回来,在家里试试看,在那边大庭广众之下,万一拉不好,给客人看见了也不好,影响生意怎么办?” 这几天虽然只是试营业,但是店里头的生意还算不错,天气越发凉了起来,早餐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寒意,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确实让人感觉身心舒畅。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踌躇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头没底,只笑着道:“算了吧,我还怕你糟蹋面粉呢,这面粉可贵了,可不能被你给拜拜糟蹋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那不如,还是让我再打几日下手的好。” 因为店面开了起来,京城也没有宵禁,所以现在晚上还要做晚市,杨氏就没有办法顾着家里头了,只让赵彩凤和宋明轩先回来带赵彩蝶了,也不能让人家余奶奶一天到晚给自己家带孩子。 赵彩凤随便准备了一些晚饭,吃过之后就哄了赵彩蝶先睡了。钱木匠几天前就带着赵文走了,如今杨氏和杨老头他们就住在广济路的店里头。 第78节 前天一家人趁着空闲的时候,还讨论了一下具体开业的时间,杨老太翻了一下从河桥镇带过来的老黄历,说是八月底都没有好日子了,最好的日子是下个月初六。赵彩凤掐指算了算,也不过就还十来天的样子,到时候只怕秋闱也快放榜了。 赵彩凤瞧着如今宋明轩的状态倒是不错的,便只笑着道:“得了,让你学拉面都学那么长时间了,就瞧见你记下来的东西都可以写一本拉面攻略了,也没瞧见你真的上去拉一回,不然你还是帮我写几个牌子吧,如今每个人进门都要问价格,你帮我把价格写好了,到时候客人在店门口就能看见了,多方便。” 宋明轩只笑着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我就说我们店里头似乎少了一些东西,只不过这要是要写价格,还得先做几个竹牌子出来!” 赵彩凤只笑着道:“竹牌子早就有了,钱大叔走之前就做好了,只不过那几日你恍恍惚惚的,我就没提起这事情来。”赵彩凤垂下头,看着宋明轩写下来的拉面攻略,他的小楷玲珑秀气,隽秀的不像是一个男子的字迹。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也只略略低下头来,这几日他跟着杨老头学拉面,虽说没有亲自上去拉过,只不过打打下手,但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宋明轩也算是熟悉了。这世上无论做那一行,只要精通了,就必然也有一番成就。就比如杨老太,现在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好吃劲道的拉面来,让客人们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目光中带了几分澄澈,只开口道:“彩凤,前一阵子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 赵彩凤见他难得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撇撇嘴道:“算你还知道错。”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笑眯眯的样子,只越发就脸红了起来,又想起如今赵彩蝶已经睡了,杨氏又都不回来睡觉,脑子里头便冒出了一些不好的想法来,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起来。 赵彩凤见他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就知道他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也故意不在他跟前站着了,只笑着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明儿一早还要过去店里帮忙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走就走,只哀怨的看着赵彩凤的背影,万般不舍的目送她离去,又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低头在她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才肯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放榜啦……可怜的小宋要解放了~~ ☆、第175章 第二天一早,两人特意起了一个早,把赵彩蝶穿戴了起来,索性一起带到店里头去。 早上向来是面条店生意最好的时候,赵彩凤他们过去的时候,店里头早已经坐满了人,就连门口都摆着两张桌子,一群人已经围在那边吃了起来。 杨氏见赵彩凤把还在睡觉的赵彩蝶也抱了过来,只开口道:“怎么把她也带来了,这儿人多,可得看好了。”杨氏说着,只把赵彩蝶从赵彩凤的身上给接了过去,抱着送到了后头的房里,让她继续再睡一会儿。 宋明轩带了笔墨过来,赵彩凤去后面房里头找了找,把之前钱木匠做的竹牌都拿了出来,只对宋明轩道:“好好写,写好了才给你饭吃。”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忍不住抬起头瞟了赵彩凤一眼,拿毛笔就要往赵彩凤的额头上点。 赵彩凤只急忙就往后躲了一下,一时没站稳,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宋明轩见这回可闯祸了,只忙不迭的就站起来要去拉赵彩凤,结果反被赵彩凤给一把拉住了,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赵彩凤只趴在了宋明轩的身上,瞧见他羞涩的样子,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垂着眸子,只忍不住就吻了上去。 宋明轩先是吓了一跳,待身上渐渐有了反应,这才反应过来,只伸手在边上撑了一下,一翻身又把赵彩凤给压在了下面,哑着嗓子道:“这……这种事情,还是我主动些好。” 赵彩凤这下也忍不住红了脸颊,只往宋明轩身上推了两下道:“行了,我认输好不,快起来写你的牌子,明儿就可以挂起来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哐当哐当的锣鼓声。这时候杨氏只急忙忙的从前头走了进来,瞧见两人坐在地上,只开口道:“明轩,秋闱……秋闱放榜了!” 原来方才的声音正是秋闱放榜的锣鼓声,杨氏才听见外头人议论,就忙不迭进来和宋明轩说道:“我方才问了过路的,说是富康路上刘家的少爷中了,这会子一群人正都往那边去呢!” 宋明轩闻言,也只激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道:“什么?八顺中了!” 刘八顺写的文章大意是和宋明轩一样的,所以刘八顺中了,就意味着自己也有可能中。这下宋明轩可就淡定不下来了,只急忙跑了出去,见那敲着锣鼓的放榜的官差正好从门口过,只冲上去问道:“这位官差,敢问河桥镇的宋明轩有没有中?” 宋明轩今儿穿了一件短打,头上扎了一个鬏儿,看着就像是一个寻常小厮,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那人见了只摆摆手道:“我哪知道,上头说谁中了,那就谁中了,没消息就在家里头等着!”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一痛,忍不住就退后了两步,看着那一群人敲锣打鼓的离开,只怔怔的没有个反应。赵彩凤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他终究还是放不下的,又想起小时候读过一篇叫《范进中举》的文章,那范进中了举人都疯了……宋明轩这会儿没疯没傻就愣了一点,好像还算是正常的了。 这会儿面铺里面还有好些客人在,杨老头拉完了面条,也拿着旱烟走到门口来,看着那一群官差远远的走远了,只开口道:“明轩啊,你这学拉面也有些时日了,今儿你就拉给我看一眼,看看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宋明轩冷不防听杨老头说让他拉面,这才从方才的失落中给回过了神来,只扭头问道:“姥……姥爷,您是要我拉面吗?” 杨老太只点点头道:“你不拉,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正巧我忙了一早上了,早饭也没吃上一口,你拉的这第一碗面条,就给我这个当师父的吃吧!” 赵彩凤闻言,只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也不去看那走远的报喜队伍,拉着宋明轩往铺子里头走过去,只笑着道:“快拉快来,我早上也没吃饱呢,我也要吃你拉的面。” 宋明轩这下算是真正回过神来了,只硬着头皮,担忧道:“那我要是拉得不好,你们可别怪我啊!” 杨老太只蹙眉道:“拉吧拉吧,能吃下肚都是好的。” 宋明轩闻言,也只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举人没中,那索性好好的拉面得了,他只在一旁的水盆里头洗了一下手,擦干之后,拿着面团揉了起来。这几天他虽然没上手拉过面,但杨老头的这些动作,他都牢牢的记在了脑中,这会儿动起了手来,倒也有木有样的很。 这时候就连杨氏和杨老太都过来看宋明轩拉面来了,一家人围成了一圈,人人都带着几分期望,看着宋明轩拉面,一如当日把他送进考场一样。 宋明轩这下反倒有些紧张了起来,正打算要开始拉面条呢,忽然有人在门口笑着道:“我当你们一家人围着干什么呢!原来在看举人老爷拉面啊!” 赵彩凤一听这声音,可不就是对门的余奶奶,只扭头笑道:“余奶奶,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是专程过来照顾生意的?” 余奶奶只笑着道:“我可没福分吃举人老爷的拉面,我这是来报喜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下微微一动,正要开口问话,那边杨氏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只问道:“你方才喊谁举人老爷?” 余奶奶瞧杨氏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只笑着道:“这里有谁是举人老爷,您这个举人丈母娘还不清楚吗?”余奶奶只说着,往店里头走了两步,继续道:“你们赶紧拾掇拾掇,生意别做了,回家办喜事去吧,这报喜的官差还在你家门口等着呢,我说让他们上这儿来报喜,人家嫌路远不高兴,我只好急吼吼的来给你们传话来了。” 宋明轩听了,抓着面团的手还习惯性的在案板上揉了两下,那边杨氏听了,只忙道:“明轩,你还拿着个面团做啥?还不快赶紧洗洗回去!” 赵彩凤这时候也是高兴,可她的喜悦没杨氏她们表现的明显,见宋明轩还在那边愣着呢,只笑着道:“娘你们别着急,我和明轩先洗洗手回去,这店里头还有好些客人呢,人家没吃完我们怎么好关门呢!” 杨氏一听果然如此,只点头道:“那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快跟着余奶奶回去,别让官差等久了了,记得要给赏银,别舍不得银子!” 赵彩凤只笑着点头,这时候店里头的客人也都听见了这个喜事,只起哄道:“店家,原来这瘦的萝卜头一样的小伙计,真的是你家女婿啊?” 杨老头只眉开眼笑道:“可不是,我外孙婿,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 众客人都一脸意想不到的说:“还真没看出来,我瞧着还以就是一打杂的小厮。” 杨老头知道这几日宋明轩打杂很是卖力,在人前也殷勤,听这些客人这么说,只开口道:“今儿我家有喜事,面条一律半价,做完了早市,我就关门歇业一日。” 且说赵彩凤和宋明轩正跟着余奶奶往讨饭街去,走到了一半宋明轩又忍不住问道:“余奶奶,那些官差没弄错吧?确实是给我报喜的?” 余奶奶见宋明轩那模样,只笑着道:“我说宋举人,我们讨饭街住着几个要考举人的?这要是能弄错了,我也白活这一辈子了。”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那患得患失的模样,只上前一步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宋明轩只疼的龇牙咧嘴的,问道:“彩凤,你拧我干嘛呢?” 赵彩凤撇了宋明轩一眼,笑道:“还知道疼啊?那就说明这不是在做梦,你这举人中定了。” 两人才走到讨饭街的巷口,就瞧见巷口做生意的一排摊子上的人都探着个脑袋,见余奶奶带了两人回来了,只笑着道:“哟,余奶奶,举人老爷喊回来了呀!” 余奶奶只笑着道:“可不是,回来了,他还不信,瞧我像是唬他的吗?” 宋明轩才走过去,就听见里头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砰砰砰的好不热闹。宋明轩原本不安忐忑的心情在听了这锣鼓声之后,似乎反倒平静了几分下来。 宋明轩只紧了紧握住赵彩凤的手指,拉着她一起慢慢的往箱子里头去,只听余奶奶笑着道:“你俩等等,我先进屋寻一串鞭炮放一放,也好热闹些。” 宋明轩和赵彩凤便等在了门外,余奶奶去自己家里寻了一串鞭炮来,这时候几个官差也从余奶奶家跟着出来,瞧见了宋明轩,只开口问道:“这位就是宋秀才吗?” 宋明轩忙上前和几位官差作揖,只点头称是道:“在下正是京城河桥镇人乙未年秀才案首宋明轩。” 那为首的两位官差见宋明轩自报了家门,只托着手里的喜报呈上前去,开口道:“河桥镇人宋明轩 ,应本科京城乡试,高中第一名解元。”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已经替换啦~~~大家来看吧= = ☆、第176章 余奶奶正从屋里头拿了鞭炮出来,见那官差这么说,只惊讶问道:“解元是什么东西,不是说中了举人吗?怎么变成了解元?” 一旁看热闹的人听了,只笑着道:“解元是第一名啊!举人的头头才叫解元呢!余奶奶,你瞧你这大惊小怪的!” 这一回饶是赵彩凤,也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了起来,只抓着宋明轩手,小声凑到他耳边道:“你捏我一把试试,看疼不疼?” 宋明轩这时候也呆愣了片刻,见那官差把喜报送到了自己的跟前,才忙伸手接了过来,只打开来自己又一字一句的念了一遍,见那上头泥金的墨迹清晰可见,这正是预报解元用的喜报。宋明轩只又忍不住拉住了赵彩凤的手,把这喜报送到的赵彩凤的手中道:“彩凤,你看看,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我真的中了解元了。” 赵彩凤手中拿着那轻飘飘的喜报,只低下头打开了看了一眼,上头的繁体字不算难认识,她一句句的念了下来,便知道这不是假的。一旁的邻居们还打趣道:“彩凤这是乐傻了吧,眼看着要做举人太太了,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候余奶奶已经在门口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赵彩凤被吓了一跳,只往边上躲了一下,抱着宋明轩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举动又被那些邻居们给看到了,一群大婶大娘只笑着道:“瞧彩凤那样,真是乐坏了。” 宋明轩红着脸颊站在一旁,平身第一次,他觉得他给赵彩凤带来了无尽的荣耀,他紧了紧抱在赵彩凤腰间的手指,让她靠在自己的身边。 赵彩凤这会儿是确实高兴坏了,想当初她拼死拼活的,最后高考也就拿了一个全市第五,放到省里头也不过就在十几名左右。可宋明轩这个就不一样了,实打实的全省高考第一啊!九天七夜的奋斗,看来终究是没有白费的。 赵彩凤只激动得又打开了喜报,在上头亲了一口,这时候才想起了要打赏的事情,只忙不急就先进了房间,从钱匣子里头拿了两块碎银子和一串铜钱出来,只将那碎银子给了领头来报喜的官差,又将铜钱洒在门口,让那些来看热闹的孩子们捡去。 报喜的官差带到了喜讯,又领了赏银,虽然这银子不多,也只高高兴兴的走了,赶着下一趟报喜,没准能遇上一家富户,可以多讨一些赏银。 看热闹的人见官差走了,也都散去了,余奶奶也忙着回家里头带两个小孩,这时候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赵彩凤坐在石桌跟前,只将那喜报又摊开来,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的笑就越发甜蜜了几分。 这时候结果已经定了下来,宋明轩反倒是比之前更平静了几分,见赵彩凤看着那喜报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心中也越发安慰了起来,只坐在她的正对面,看着赵彩凤的笑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彩凤抬起头,才瞧见宋明轩正看着自己傻笑呢,只板起了脸颊,一本正经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春闱、殿试,哪一项是不要努力的,你可千万不能因为现在取得的小小成绩而自满,明白吗?”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又见她顿时一本正经的表情,顿时脸色也严肃了几分,只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再创佳绩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倒觉得宋明轩说的有点跟运动场的宣誓一样,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道:“你呀,只要考完了试不要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七上八下患得患失我就谢天谢地了!瞧瞧这一阵子把人给折腾的。”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低下头道:“彩凤,是我不好。” 赵彩凤见他一副乖顺认错的样子,也不想苛责他了,人家现在可是有头有脸的举人老爷了,可不得给人家一些面子了! “行了,也没什么,至少你学会拉面了,可惜啊可惜,余奶奶若是晚一点过来,没准我还真的能吃到举人老爷做的拉面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只忙站起来道:“那我现在就给你去拉拉面去,你等着。” 赵彩凤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只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抬起头悄悄的看了他一样,脸上显出几分羞涩来,低下头道:“人家现在不想吃拉面,人家现在就想和你在这儿呆一会儿。” 宋明轩哪里能长见到赵彩凤这样含羞带怯的样子,只觉得心跳突突的就加快了几下,一想到方才赵彩凤在门口亲了自己那一下,就觉得脸上**辣的,他想了想,只忽然就转身,一把就把赵彩凤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只两三步往房里走了进去。赵彩凤一时来不及躲闪,就被宋明轩抱着往房里头去了! 赵彩凤只心中郁闷道:“明明就是想坐下来跟你好好说会儿话,你怎么就想到了别处去了呢?这大白天的……” 赵彩凤的思维还没有理清楚,宋明轩已把她放在了床上,紧接着只伸手按住了她胸口小巧挺拔的蓓*蕾,低头狠狠的吻上了赵彩凤的唇瓣。赵彩凤只嘤*咛了一声,半推半就的长开唇瓣,就被宋明轩的灵舌长*驱*直*入的闯了进来。 赵彩凤身手抱着宋明轩,身体的欲*望也在慢慢蒸腾着,只觉得下身那个地方似乎已经湿漉漉的一片了,宋明轩的手指忽然间就探了上去,赵彩凤轻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甚至不去挣扎了。 在现代这种婚前*性*行为虽然也不被提倡,但也越来越不受到道德的谴责,毕竟这种事情关系到一身的性*福,谁也不想结婚之后才知道对方是个唇膏男……赵彩凤抱着检查宋明轩生理配置的心理,决定放任自己一次的时候,宋明轩忽然就停下了动作。 他的指尖还在那片温热的禁地,但动作却已经停止了下来,矛盾的心理占据着宋明轩的内心,讲他头脑中最后一点清明拉了回来。 宋明轩停止了动作,低下头在赵彩凤的唇角轻轻的蹭了两下,沙哑着嗓音道:“彩凤,这种事情,我们还是留在洞*房花烛夜吧。” 赵彩凤这时候被他弄的全身虚软,身子底下湿成了一片,听宋明轩说这样的话,真是恨不得就一脚把他踹飞了,只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宋明轩道:“快走快走,我要静静。” 宋明轩下*身早已经有了反应,此时正硬挺挺的顶在赵彩凤的大腿上,听了这话也只不甘情愿的起身离开。 赵彩凤见宋明轩走了,只翻身平常在床上,闭上眼睛稍稍的深呼吸了几口。方才只是宋明轩指尖的逗弄,已经让赵彩凤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赵彩凤只红着脸颊,把头埋在了被子里头。 正这时候,杨氏和杨老头他们招待完了那一波客人,也从广济路赶了回来。赵彩凤听见门外动静,只忙不迭就从宋明轩的房里头起来,跑到自己的房里,随手拿了了篓子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开始做起了针线。见杨氏他们还在门口跟着邻里们闲聊,这才让自己的思绪稍稍平静了下来,站起来到门口道:“娘、姥姥姥爷,你们怎么也回来了啊?” 杨氏进了院子,见宋明轩并不在院中,只开口问道:“明轩怎么不在呢?” 赵彩凤脸色稍稍一变,心想方才宋明轩操着自家雄赳赳气昂昂的老二就这样跑了,难道是去了后头的茅房里头?赵彩凤一想到这个便觉得有几分面红耳赤,只咽了咽口水道:“他方才说肚子疼,这会儿大概在茅房。” 杨氏一听,顿时就蹙眉关切道:“是不是又着凉了,明轩这肠胃也确实不好,是要好好调养调养的好。” 这时候杨老头和杨老太也已经进来了,见了杨氏只开口道:“二姐,方才听门口的邻居们说,这讨饭街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如今我们新店也还没正式开张,不如趁着开张之前,在家里头摆上两桌,请了各位邻里热闹热闹?” 杨氏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是眼下面铺才刚刚开张,家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银子。赵彩凤听了这话,只蹙眉想了想道:“姥爷,这事情我瞧着倒是可以免了,这边的邻里,等我和宋大哥成亲的时候再请也不迟,宋大哥这次中举,赵家村的人没少帮忙,由其是李大叔、钱大叔他们,我瞧着,我们还是过几日回一趟赵家村,在村里头办一场热闹一下!” 第79节 杨氏闻言也只觉得不错,只点头道:“彩凤说的对,咱在这儿毕竟只是客居,这正事儿还是得留着在赵家村办的好,这一趟出来都几个月了,宋大嫂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想明轩呢!” 杨老头见杨氏和赵彩凤都这么说,也只点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还是先回河桥镇办一场的好,这边到时候做些个喜饼,左邻右里的发一些,也算个意思了。” 赵彩凤这会儿想起要回赵家村的事情来,还真的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只觉得心情也越发美妙了起来,就是不知道这举人朝廷发不发俸禄?这要是还这么穷,她可越发要努力赚钱养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下面一章还没有写完,大约一个小时后更新,请稍等啊………… ☆、第177章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替换了,一会儿可能还要修改一下错别字~~么么哒,你们先看= = 却所宋明轩方才和赵彩凤在床上那一番耳鬓厮磨,早已撩拨的自己欲罢不能,可他偏生念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如何敢做出这种悖德之事。每次和赵彩凤腻在一起,也总是小心谨慎,从不敢真的擦枪走火。方才那一番又是让他涨得只觉得那个地方都疼了起来,遂着急就去了一趟茅房,稍稍的舒缓了一下。 这时候他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便知道是杨氏他们回来了,只是如今他涨红着脸,如何敢出去,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在茅房里头多呆了片刻。 杨氏见宋明轩这好长时间也不出来,便对赵彩凤道:“彩凤,你去看看明轩怎么还没出来,别是真的吃坏了肚子吧?” 赵彩凤如何不知道宋明轩在里头干什么,只撇嘴笑道:“就算是吃坏了,那也是他活该,怎么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偏生他一个人就吃坏了呢?” 杨氏听了这话,只叹息道:“明轩身子弱,你快过去瞧一瞧!” 这古代的茅厕都是开放式的,虽然在后头的角落里头,可这臭味还是让人有些忍不住作呕,赵彩凤平常不方面的时候是绝对不靠近这里的。如今既然杨氏吩咐了,赵彩凤也不能不来,只捏着鼻子走到边上,见茅厕的门还关着呢,便小声问道:“你好了没有?我娘还有姥爷姥姥都回来了。” 宋明轩坐在茅厕里头,还在回味方才那一瞬间的余韵,忽然听见外头赵彩凤这么问了一句,只又涨得脸红脖子粗的,忙小声道:“就……就好了。” 赵彩凤见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只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出来的时候洗一把脸,把火气压一压。” 宋明轩听了这话,越发就脸红了起来,只一个劲点头应下了。 这时候杨老头从外头和邻居门闲聊了回来,抽着自己的烟杆道:“不容易啊,这讨饭街也算是出了个举人了!” 杨氏听了这话,只凑上去道:“爹,明轩这还不是头一个呢,西边翠芬她男人也是举人。”杨氏说了这话,倒是有些后悔了,人家是中了举人不错,可才中举人就抛妻弃子的,这要是让杨老头知道了也糟心,便只忙笑着道:“不过他哪能跟我们家明轩比,我们家明轩这是解元,举人爷里头的头一名呢!” 杨老头听了,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杨氏瞧见杨老太不在,只问道:“娘去哪儿了?” 杨老头只笑着道:“我让她出去买些好菜回来,今儿不开店,好好在家里乐呵乐呵,我和明轩好好的喝一杯!” 杨氏见自己爹娘这样高兴,心里也安慰了几分,心道杨老太这下该不嫌弃宋明轩了,宋明轩再穷,如今也是举人老爷了,这俗话说的好:“一世中举,三世为爷”,宋明轩中了举人,那就是官身了。 杨氏想到这里,也觉得轻松了几分。这时候宋明轩正巧已经平静的差不多了,从茅房里头出来了,他本就肤色白皙,且方才还偷偷的洗了一把冷水脸,把脸红给压了下去,杨氏见了只忙不迭关心道:“明轩,你没事吧?这大喜的日子,可别病了。” 赵彩凤只偷偷瞥了宋明轩一眼,低头暗笑,那边杨老头已经招呼了宋明轩坐下。 杨老头毕竟是在京城长大的,虽然去河桥镇摆了一辈子的面摊,但是他的思想还是很进步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给自家人脱籍,如今宋明轩既然已经考中了,这后面的事情,他倒是想和宋明轩议论议论了。 “小宋,你坐下。” 虽然宋明轩如今是举人老爷,但是在杨老太跟前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见杨老头拿着烟杆那明显就是要教育自己的样子,只乖乖的坐了下来。 杨老头抬起头,见赵彩凤还在一旁站着呢,只用烟杆敲了敲一旁的位置道:“彩凤你也坐下。”赵彩凤便也顺势坐在了宋明轩的边上。 杨老头拿起烟杆子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只开口道:“前些日子没放榜,我看着你整日魂不守色的样子,你们说要学拉面,我想这拉面虽然简单,其实也考验人的心性,就答应了。但我心里头有一句话一直没说出来,如今我也就直说了:明轩是个读书人,若是因为一两次没考中,就轻易的放弃了,去做拉面师傅,那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当拉面师傅了。彩凤啊,你心疼明轩是好的,可你也得知道,你要嫁得这个人,他到底能干什么!” 赵彩凤只撇了撇嘴,低头笑着道:“姥爷,我让他拉面是怕他在家闲着胡思乱想,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拿笔还差不多,去拉拉面,只怕膀子还抬不起来呢!” 杨老头听赵彩凤这么说,也笑了起来:“我还真当你想让明轩学拉面了,心里头还估摸着,这要是明轩没学会,还是我这个师父没教好呢!” 赵彩凤听了只哈哈笑了起来,宋明轩忍不住有红了脸颊,这时候杨老头只收了笑,一本正经的问宋明轩道:“明轩啊,这举人你是中了,后面是个什么打算,你想过了没有?” 一旁的杨氏听了,只忙不急凑过来道:“先跟彩凤把正事儿办了吧!”如今宋明轩中了举人,杨氏一下子觉得宋明轩抢手了起来,只恨不得明儿就让两人拜堂成亲。 杨老头听了,只皱眉道:“这事情你着急什么,明轩难不成还会黄了咱家彩凤不成。”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忙表态道:“当……当然不成,若是大婶同意,等我回了赵家村,我让我娘马上来你家提亲。” 杨老头见宋明轩也这么着急,心下也只摇了摇头,笑道:“彩凤也不会跟别人跑了,你们这一个个着急的,这叫啥事儿啊?” 赵彩凤见宋明轩也凑起了热闹,只一把拉住了宋明轩的手道:“你少说两句,先听姥爷怎么说。” 杨老头只点了点头,抽了一口旱烟开口:“我是想问问你,你这中了进士之后,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念下去呢,还是先打算先谋个营生?” 宋家的形势现在大家也都知道,宋明轩要继续往下念,没有经济来源是不行的,就靠县学分发给贡生的那几两银子,远远不够宋明轩在京城的花销。况且若是要考进士了,那就不能在家中自学了,上书院进学是必须的,远得不说,近的书院是有几家,可哪一家也没有玉山书院好。这就像是明明知道有重点高中却还去读普通高中,如何能做到呢? 宋明轩听了杨老头这一席话,又想起了赵彩凤之前说的愿意养着她三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口一热。可他是堂堂男子汉,如何能让赵彩凤养着呢,便是当时答应了,可如今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其他人又怎么会同意呢。 宋明轩只蹙了蹙眉头,正想开口回话,手背上却忽然传来赵彩凤掌心温热的温度。赵彩凤只轻轻的握了握了他的手指,开口道:“姥爷,让宋大哥继续念下去吧,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大家,怕说了没人相信,如今宋大哥既然高中了,我也不怕说出来,让你们也高兴高兴。”赵彩凤说着,只故作玄虚的眨了眨眼,见杨老头和杨氏走凑了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上回我和宋大哥一起去紫卢寺上香,我偷偷的算了一卦,那和尚说我这辈子能嫁状元郎呢!” 赵彩凤虽然从来不骗人,可一想到这古代的人迷信的很呢,况且宋明轩确实中了解元,这时候要是哄一哄他们,肯定没人不信,所以便说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其实赵彩凤想了想,她这也不算说谎吧,毕竟再没穿越过来之前,确实有一个老和尚给她算命,说她这辈子是要嫁给文曲星下凡的人的…… 虽然似乎弄错了年代,可好歹看宋明轩这势头,没准还真的是文曲星下凡了! 杨老头和杨氏一听,果然都睁大了眼睛,杨氏一个劲的追问赵彩凤:“彩凤,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赵彩凤只尴尬的笑了笑,偷偷朝宋明轩那边使了一个眼色,笑着道:“这种事情,我原本只当是那和尚随便说说的,我哪里敢相信了,谁知道宋大哥这么给力,居然还真的中了,我这不是也才相信嘛!” 杨老头见赵彩凤说的头头是道的,只一个劲的点头,“紫卢寺居然准的很呢,念,看来还是要念下去!” 赵彩凤从杨老头那握着烟杆敲桌子的样子中看了出来,这下只怕是就算砸锅卖铁的,也是要让宋明轩接着念下去了。 宋明轩见杨老头和杨氏这么兴奋的表情,只略略皱眉看了一眼赵彩凤,赵彩凤便偏过头,嘴角微微的笑了笑,只大大方方开口道:“宋大哥,那你可得加倍努力呀!” 宋明轩顿时觉得压力山大,想到日后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中举人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就吓去了一大半,只蹙眉点头道:“我,我会好生努力的。” 杨老头见宋明轩这小鸡啄米的样子,只嫌弃道:“这才中举人,又开始念紧箍咒了,彩凤你这还没过门呢!这样我可不喜欢,咱今儿不谈念书的事情,明轩你好好陪我喝两杯,商量商量回乡办酒席的事情吧!” ☆、第178章 河桥镇有年头没有人中过举人了,这些年朝廷在培养人才这一方面也很看重,但凡是县城里头有人中了举人,礼部都会下发文书嘉奖,这虽然不是什么真金白银,但是对于那些地方官来说却是少有的荣誉。 这次宋明轩中了解元,这可是河桥镇开天辟地的第一回,这会儿虽然不知道县衙那边有没有得到礼部的通知,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让人振奋人心。 杨老头的旱烟抽的吧嗒吧嗒的,只拧着眉头问赵彩凤:“丫头,咱这店铺开下来,还剩下多少银两?” 赵彩凤在银子这方面管得挺严的,平常隔三差五也都会去数一数,心里自然清楚,只开口道:“还有七八十两的样子,若是摆酒席肯定是够的,只是不能大办,还要留五十两银子当店里的流水,好些东西当初谈的都是月底结账,别到了月底没银子复航,倒是不好意思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忙开口道:“怎么好用你们家的银子呢,其实办不办酒席都无所谓,只要我是真的中了就好,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去我爹坟山上一柱香就够了。” 杨老头听了,两条眉毛都扬了起来道:“那怎么行呢?这是喜事儿它就得办,现在还说什么你家我家的,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小宋啊,彩凤这可照顾你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这会子还说这话,可不是伤人心!” 杨氏老早就想着把赵彩凤和宋明轩的事情给办了,这会儿听杨老头这么说,只笑着开口道:“爹,不如咱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彩凤和明轩的事情一起办了得了,这样也省得办两次酒水了!这不正好双喜临门吗?” 赵彩凤这下也是没话说了,只忍不住看了杨氏一眼,心道娘啊……你这是多恨嫁啊!我就真的那么难嫁出去,你这一天两天的就想着这些事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心下一阵雀跃,几乎就要举双手双脚赞成了,可一扭头瞧见赵彩凤这意味不明的表情,顿时就跟一盆冷水浇了上来一样,心下只一味的祈祷道:彩凤你就答应了吧,你就答应了吧! 赵彩凤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倒是那边杨老头只挑眉道:“咦,这想法好!赵老大今年也已经是第三年了,我掐指算算,你们娘俩也守了有二十七个月了,这个时候办喜事,算不得冲撞了,就按你的意思,选个好日子,让彩凤嫁过去吧!” 赵彩凤这次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父母之命了,感情她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完全没开口,就已经被杨氏和杨老头在几句话之间给定下了!赵彩凤只郁闷的鼓起了脸颊,这也太让自己这个当事人憋屈了,没有求婚,甚至连意见都不问一句,这就……这么定下了? 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头早有雀跃的小鸟唱着歌谣,连眼神都满溢着笑容,可当他一回头看见赵彩凤的脸色时,顿时又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只觉得后背忽然间就凉飕飕的,忙小心翼翼的问道:“姥爷、赵婶子,这事儿还是问问彩凤的意思吧!” 赵彩凤心想,总算有人想到自己了,正要开口表态呢,那边杨氏早已经抢先了道:“你问她做什么,她难道还会不同意吗?她除了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呢,这整条街的都知道了,你俩是一对儿。” 赵彩凤只气的撅起了嘴,心道我愿意是一回事,可也没让你替我说我,这到底是我要嫁人还是你要嫁人?赵彩凤一生气,便有了一些小脾气,只站起来道:“你们谁爱嫁谁嫁娶,我就这么不值钱吗?上赶着要嫁给他去?我不嫁了!” 赵彩凤说完,只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外头去了,留下这高高兴兴的三人一下子就给傻眼了! 杨氏再也没有想到,赵彩凤会忽然间说出这些话来,在她眼里赵彩凤是出了名的懂事乖巧、通情达理,且对宋明轩的情意,她也看在眼里,怎么临到了这节骨眼上,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给大家伙心里添堵吗? 赵彩凤才往外走了几步,就瞧见杨老太拎着菜篮子回来了,杨老太见赵彩凤往外头去,只忙喊道:“彩凤,你这去哪儿去呢?这都要吃午饭了。” 杨老太见赵彩凤没搭理自己,只自顾自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叫她还不答应,这是乐坏了?” 且说这三人瞧见赵彩凤跑了,一时都愣了,这会儿听见杨老太唠唠叨叨的回来,杨氏才醒了过来道:“明轩,还不快出去追彩凤去!这事儿我们可帮不了你!” 宋明轩闻言,只急忙就站了起来,飞快的往门外去了。 杨老太瞧这几人都不太自然的样子,只疑惑道:“这都怎么了?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喜事,你俩咋还愁眉苦脸的呢?” 杨氏见杨老头问起,只把方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杨老太听了,只哈哈笑了起来道:“我说二姐,你这娘当的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彩凤这和明轩这小两口怎么个亲热你是不知道还是咋滴?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彩凤心里愿意,可她是个姑娘家,总是有些娇气的,你们两人当着人家的面就把事情定下了,也不问人一声,这事儿搁我身上,我也生气。” 杨氏听杨老太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过来了,都怪自己是个怕羞的人,以前杨老头和赵老大谈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一早就躲开了,时候也是杨老太悄悄的问了自己,自己才点头的。可如今赵彩凤就在当场,虽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彩凤虽然大方,可毕竟还是姑娘家,总有一些自己的小脾气。 杨氏想到这里,彻底想明白了,只郁闷道:“娘啊,这回我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你说彩凤会不会跟明轩置气啊?” 杨老太只想了想道:“这我可就说不准了,明轩考科举那本事咱是见识过了,这哄女孩子应该也不差吧?” 且说赵彩凤一生气跑出了门,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只走着走着就遇上了伍大娘。伍大娘瞧见赵彩凤,两个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只上前拐着她道:“彩凤,你可真是好命啊!听说宋秀才中了?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赵彩凤见人人都这么问,也是无语了,只叹了一口气,脸上戚戚然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也快了吧。” 伍大娘听了,只笑着道:“那感情好,这讨饭街上又有喜事了。”伍大娘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只开口道:“彩凤啊,你家宋秀才,不不……宋举人,有没有认识一些这一科高中的举人,若是家里头离这里近一点的话,就给我那侄女说个亲事呗?” 赵彩凤听伍大娘这么说,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古代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这要是做错了媒,可是要被念叨一辈子的。况且那个袁奶奶看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要是好也就算了,这要是介绍了一个不好的,以后还不得吵破了天了。 赵彩凤只想了想,叹息道:“就我家那个书呆子,能认识几个人?在京城这么久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总共就认识两三个人,一个是富康路刘家的少爷,还有一个我们赵家村的老乡,刘少爷这一科倒是中了,只可惜人家一早就有了媳妇了,还有赵家村那老乡,这一科可就没中了,考了两天就从那里头出来了。” 伍大娘听了,只一个劲的可惜:“我就说这考科举不容易吧,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就好,想当举人太太,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呢。” 赵彩凤听伍大娘这么说,还对袁姑娘有几分同情,说起来袁姑娘还真不是那种心大的人,这大概都是袁奶奶给闹的。见别人家有了糟心事,这再回想一下自己家,宋明轩好歹还中了解元呢,她这样闹脾气跑出来,好像有那么点作了?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作就作吧,一辈子就嫁这一回,难道还不能自己点个头吗? 赵彩凤见伍大娘这一脸郁闷的表情,只劝慰道:“伍大娘,这事儿还得您劝劝袁奶奶,这可是袁姑娘一辈子的幸福,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 伍大娘只跟着点了点头,拉着赵彩凤继续往去前头去,拐弯的时候忽然就瞧见一个人影往后面给躲了一下。伍大娘正觉得奇怪,便拉着赵彩凤的手,凑到她耳边道:“彩凤,你瞧瞧,你家宋举人,是不是跟在咱们后面呢?” 赵彩凤闻言,只扭头稍稍瞥了一眼,果然见宋明轩正侧身低头站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后头,那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好笑,赵彩凤刚还想着生气呢,见了他这幅模样,顿时就忍不住笑场了,只连忙回头拉着伍大娘道:“大娘别理他,瞧他那怂样儿!” 伍大娘这时候也瞧出两人之间有些奇怪了,只笑着道:“这是怎么了这是?难不成还闹别扭了?这才中了举人,还能闹啥别扭?” 赵彩凤只支支吾吾道:“一家人商量着要双喜临门呢,也不问问我的意思,难道我一个当姑娘的,就不能矜持一下吗?” ☆、第179章 伍大娘见了赵彩凤这小媳妇模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尴尬的无地自容的宋明轩,只笑着道:“你这丫头,心里头还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就嘴上不肯,瞎拿乔!” 赵彩凤只撅着嘴道:“这哪里是瞎拿乔了,一家人坐在哪儿谈婚事,我就没事人一样坐着呢,谁也不问我一生,还不许我不高兴吗?” 伍大娘脸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上去了,只一个劲道:“瞧瞧瞧瞧,这是又害臊了?脸都红了!”伍大娘说着,也不拉着赵彩凤往前头走了,只一转身,对着宋明轩招呼道:“宋举人,你预备在我们后头跟多久呢?这自己的媳妇自己不追,这叫啥事儿呢?” 宋明轩本来就脸皮薄,这下子被伍大娘这一吆喝,脸红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偏生这时候又到了晌午,外头的人只陆陆续续的就回家吃饭来了,听见伍大娘这么一声吼,大家都迎了过来看热闹来了。 宋明轩瞧着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过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了得了。便听见有街坊邻居问伍大娘道:“大嫂子,你在这儿做啥子呢?又赶着来收房租?就不能少来几趟吗?” 伍大娘这时候也玩性大发,且中年妇女的通病就是做媒,这会子瞧赵彩凤脸红娇羞的样子,只笑着道:“我做啥子,我今儿走的巧,正好遇见举人老爷要求亲呢!” 第80节 宋明轩一听,一双眼珠子顿时就瞪了三厘来,又瞧见赵彩凤在哪儿站着,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心下只郁闷的要死了!这要是在自家院子里问一声多好啊,这会子那么多人看着,可是要下不来台了! 这讨饭街上都是苦哈哈的人,难得有个喜事,大家就都忍不住凑趣了起来,只笑着道:“头一次见当街求亲的,也让咱们一起开开眼吧!” 赵彩凤见宋明轩还处在那边愣着一张猪肝脸,顿时就又郁闷了起来!这古代的人也忒闷骚了点吧,她连在公堂上亲嘴都做过了,让他当街求婚又怎么了?赵彩凤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郁闷,一定是宋明轩不够爱自己,所以才不愿意的! 伍大娘见宋明轩这还愣着呢,也是急的牙痒痒,她又不熟悉宋明轩的习性,这万一人家脸皮薄,一回头给走了,她这可好心办坏事,丢不起这人了! “我说宋举人,你有啥话你就说啊,这样憋着有啥意思?彩凤不够漂亮?配不上你还是咋滴?” 宋明轩这时候又紧张又怕羞的,后背的冷汗是一层层的往外头冒,听了伍大娘的话,那着急的欲言又止的样子都快把自己给急死了! 赵彩凤见了他那模样,也知道他这会子只怕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装作生气道:“大娘,我们别理他,他爱谁嫁他谁嫁他,反正他现在中举人了,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我才不冷脸贴他的热屁股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一痛,他最怕赵彩凤这么看他,也怕外头人这样看他,他宋明轩就算一辈子中不了举人,也绝对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宋明轩只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拉住了赵彩凤的袖子,着急上火道:“走……咱们回去!” 赵彩凤只忍着笑道:“回去干嘛?我才不回去呢!” 宋明轩握着赵彩凤的手都微微的发抖了起来,张着嘴巴半天没挤出一句话来,赵彩凤见了他这副样子,真怕他给一口气憋过去了,正要说话让他平静一下,只听宋明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道:“我……我……回去拜堂去!” 众人原本都在等着宋明轩求婚呢,听了这句话也只都起哄道:“快拜堂快拜堂,拜了堂今晚就可以入洞房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一样,赵彩凤瞧着这么多人起哄,也知道宋明轩脸皮薄,便也没在挣扎,只随他拉着往自己家里去。 两人走了片刻,见围观的群众并没有跟来,这才放慢了脚步,赵彩凤只把宋明轩拽着自己的手给甩开了,小声嘀咕:“平常在房里不老实动手动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怕羞的,就只会在人前装蒜!” 宋明轩只低着头,弱弱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见她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只鼓足了勇气,转身将她抱在怀中,狠狠的亲了上去。赵彩凤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又想起人群还在不愿处,只半推半就让他稍微占了点便宜,就把人给推开了。 “我也不是不答应,只是……这好歹也是跟我有关的事情,你们几个大大咧咧的在哪儿谈呢,我算什么?”赵彩凤虽然芯子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但并不代表她没脾气,尤其是这种关乎终身大事的事情,怎么好不让她自己点头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还有些生气,只再一次不放弃的牵上了她的手道:“别生气了,你娘也是为了我们好,若是真的分开两次办,又要多一次的开销了。” 赵彩凤只无语凝凝,抬起头看着朗朗乾坤,穷啊!穷人就连好好结一个婚都不成,还美其名曰双喜临门,哎…… “哼,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娶我呢?”赵彩凤这时候还没完全解气,想了想只开口问道。现代结婚别说有房有车无贷款把,总也要有个稳定的工作,又能偿还房贷和养活孩子的能力。宋明轩这会儿虽然是中了举人,可他毕竟不是中了□□,一下子就能变成有钱人,就算是成亲,只怕也是没有半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问,顿时也哑口无言了。宋家如今还真是一穷二白,拿什么娶赵彩凤呢?他能给赵彩凤什么呢?自己脑子一热就想着要把赵彩凤娶进门?聘礼呢?彩礼呢!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的脸色又有些变了,只叹息道:“算了,别胡思乱想的啦,你家没钱娶,我家也没钱嫁,就这样两清算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却是不依不饶道:“那怎么行,从来没听说过有两清这习俗的,我就是借银子,也要让你风风光光的过门的!” 宋明轩说的这话倒是不假,他如今中了举人,诚信度一下子就上升了不少,别说去借银子,没准还有人上门送银子的,只是宋明轩自己不知道而已。 赵彩凤这会儿气也气过了,听宋明轩这么说,只笑着道:“你还真是,以为自己中了举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借银子娶媳妇,那你怎么不直接问人借个媳妇,岂不是更省事儿。”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郁闷的低下头,赵彩凤见他那样子可怜巴巴的,又觉得有些不忍心,只望他怀里靠了靠道:“行啦,想什么呢,不就是拜个堂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扯到银子上头去,咱俩回去给宋大娘磕个头就好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一时也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拉着赵彩凤的手,激动的看着她道:“彩凤,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答应嫁给我了?” 赵彩凤这时候想一想,好像自己确实答应了,这还没好好折磨他一番呢,都怪自己心太软了! 赵彩凤只装作不甘心道:“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也没有别人愿意娶我的,少不得只能委屈你一下,收了我这望门寡的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这话,只气呼呼道:“谁再敢说你是望门寡,我就跟谁理论去,你还没过门呢,人家生老病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宋明轩就要你赵彩凤了,我还要活的长长久久的,和你过上一辈子!” 赵彩凤只开口道:“就克你就克你就克你了!” 宋明轩只一把搂住了赵彩凤,两人高高兴兴的往家里去了。 那边杨氏心里头还着急呢,见宋明轩搂着赵彩凤两人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也只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吭声,只笑着道:“回来了呀,这饭菜也快好了,正好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赵彩凤瞧见杨氏,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拉着宋明轩,两人一起到井边上洗手。宋明轩只打了一盆水,拉着赵彩凤的手,小心翼翼的把那双尚且还柔嫩的手捏在自己的掌心里头,怜惜的洗了起来。 赵彩凤瞧见杨老头还在那边坐着呢,只脸颊一红,从宋明轩的手中把手抽了出来,自顾自的跑到后头去端饭菜去了。 宋明轩红着脸在翻桌前坐下,杨老头只笑着道:“彩凤这脾气随她姥姥,拿乔得很呢,你以后可要惯着她点儿,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宋明轩只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最后才忍不住笑着道:“姥爷,彩凤答应嫁给我了。” “你小子,也算是个有福的,彩凤是个好姑娘,让他跟着你,我还真舍不得呢!你瞧瞧,她少不得还得吃苦吃到你中进士。” 宋明轩咬着牙想了想,只开口道:“姥爷,我打算回乡办完了喜事,明年春天就参加春闱,没准还让我中了呢!” 杨老头抽着旱烟,只打量了宋明轩一眼,伸手敲了敲他胸口的肌肉,摇头道:“还没准呢!这连着考,你这小身板能成不?” ☆、第180章 却说一家人定好了回乡办酒席的事情,便开始选起了黄道吉日来了。 赵彩凤心道幸好这面铺还没正是开业呢,不然才开业就要回乡下办喜事去,少不得还要耽误个两三天的生意。 杨老头只拧眉想了想道:“就九月初六是好日子,这事情既然定下来了,那就得趁热打铁,家里头的事情安排好了,才能一心一意的忙店里的事情,明轩也好静下心来继续看书啊!” 赵彩凤只点头道:“姥爷说的有道理,如今还是起步阶段,生意当真是耽误不起的,不然咱就这几天回去把事情办了吧。”赵彩凤虽然觉得自己这婚结的忒随便了点,可这跑来跑去的,又要路费,这店铺关门,又没银子赚,真是想想都心疼,还不如一口气把事情给办了,然后安安心心的做生意呢! 杨老头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发话道:“二姐,你就跟着彩凤他们一起回去,这店里的事情我和你娘还张罗的来,顶多这两日少做一些生意,等初五那天,我再和她搭车往赵家村跑一趟,两个孩子的大喜日子,我们也不能不去啊。” 杨氏见杨老头都想的好好的,也只点了点头道:“爹、娘,你们两个年纪也大了,这几日我回去了,别光顾着生意,要是累坏了可就不值当了。” 杨老太如今见事情定了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一心一意希望赵彩凤是个命好的,宋明轩早一些考中进士才好。 “你放心吧,我和你爹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再说了,这是在城里,找个伙计也方便,真要忙不过来了,就喊个短工,给他几个银子罢了。” 杨氏听杨老太这样说,也只放心了下来,想起赵彩凤这就要和宋明轩成婚了,只郁闷道:“明儿一早还不能马上就走呢,好些东西还得从城里买回去,家里头连一尺红布都没有,没有嫁妆,好歹要给彩凤准备一套红嫁衣的,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她呢!” 杨老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我看你现在做未必来得及,不如就用你之前嫁给赵老大那一身吧,只穿过一回,还是新的呢!” 杨氏听了只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我是个寡妇,命不好,怎么能让彩凤穿我的嫁衣呢!万万使不得!” 杨老太一听,也确实觉得不太好,只开口道:“那明儿还是买了料子干劲裁剪了做吧,别耽误了亲事才好。” 赵彩凤见那两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只笑着道:“娘,有红盖头就好了,嫁衣那么繁琐,咱别做了,要不然扯一块面料身上裹一下,意思意思得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心下却酸涩了起来,如今自己虽然已经是举人了,可一朝一夕之前,还不能给赵彩凤优渥的生活,瞧着赵彩凤的嫁衣都还没着落,宋明轩只觉得郁闷难当,只低着头不说话。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嫁人这事情,一辈子才一次,眼下离初六还有七八天的光景,我能做完!”杨氏只斩钉截铁道。 赵彩凤见杨氏那急吼吼的样子,也不忍心给她泼凉水,但事实放在眼前,杨氏回去之后,少不得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呢,哪里还有空坐下来坐针线?到时候只怕又要熬夜起来,只是这晚上做针线实在光线不好,杨氏的年纪也一年年上去了,要是伤了眼神,就不好了。 “娘啊,你回去之后,家里的亲戚得一个个上门请吧?那几间茅草房的栅栏都烂了,少不得换一个新的吧?小武还在私塾先生家住着,少不得要去接他回来吧?还有家里头压根就没有请客吃饭的地方,这酒席往哪儿摆?你倒是想过了没有?” 杨氏被赵彩凤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头大的很,只拧着眉毛道:“这桩桩件件到处都是事情,我还真没想清楚,看来这事情还是等回去跟你婆婆商量一下的好。” 赵彩凤见杨氏直接管许氏叫你婆婆了,也是没话说了,她自己还没改口呢,杨氏倒是先改口了。 宋明轩只想了想,心里也是郁闷,按说这么大的喜事,一定是要进祠堂拜祖先的,可宋明轩有个娶了二房的爷爷,宋老爹一气之下,早已经不和那群人来往了,只带着沈阿婆自己住。后来一直到宋老爹意外去世,除了入祖坟的时候见过那些人一面,这都两年多了,还没照过面呢! 如今他自己中了举人,也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他自己想想也觉得头疼。 赵彩凤对这些事情,也是略知一二的,但宋明轩从来没提,她也没有问过,不过眼下这架势,只怕想要做一件像样的嫁衣出来,确实来不及了,去买一件吧?这一辈子才穿一次的东西,何必花这些冤枉钱? “行了,娘,干脆你买一块布回来吧,我看看若是我有时间,自己给自己做得了。”赵彩凤见别人都脱不开身,好像也只有自己最清闲一点,便提议道。 杨氏虽然觉得赵彩凤那个针线活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买了面料回来,你自己留心做,可别到时候客人进门了,你还在做针线赶嫁衣,那可就丢人了。” 赵彩凤心道,没准这样的事情还真能发生呢,不过瞧着杨氏那一脸期望的模样,也只开口道:“我尽量,尽量做成行不行?” 第二日一早,杨氏只拉着赵彩凤上街买东西去了,要办酒席就得请厨子,要请厨子这些烟油酱醋的都得自己买回去,河桥镇那边东西少,价格反倒比京城贵,所以杨氏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在京城买回去的,都从京城买回去。 宋明轩原本也是要来帮忙拿东西的,可临出门前,被刘家的小厮派车来接走了,看来宋明轩高中的事情,刘家人肯定也知道了。 宋明轩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褂,梳了一个文士头,看上去虽然清瘦,但一副温文尔雅的样。李氏见了,又对宋明轩好一番的夸奖,只开口道:“中了举人,怎么越发看着比上回还俊俏了?” 刘八顺见了宋明轩,只迎上来道:“昨儿就听见说你也中了,本想接了你过来玩的,只想着大约你在家里高兴,所以就今天请了你来,怎么嫂夫人没有一起来?” 宋明轩只开口道:“她今儿出去买东西了,家里的意思是,现下没有什么银子,但是既然中了举人,少不得也要办上几桌酒席,就想着把婚事一起给办了。”宋明轩说着,也只从袖中拿了方才在家里头写下的请柬,只双手递给刘八顺道:“八顺兄弟,下个月初六,你若是有空,还请到寒舍来喝一杯薄酒。” 刘八顺听了只高兴道:“下个月初六?有空有空,正好我月底要回乡祭祖,就在牛家庄多住几日,等喝了宋兄的喜酒才出来也不迟。”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脸颊泛红,小声道:“时间仓促,只是委屈了彩凤,连一件像样的嫁衣也没有。” 一旁的钱喜儿本服侍在李氏的身边,听说宋明轩要和赵彩凤成亲,心下还有些小小的艳羡,可刘八顺是铁了心要中了进士在成婚的,她急也没用,听说赵彩凤连嫁衣都没有,倒是起了个心思,只悄悄的凑到李氏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氏听钱喜儿说了几句,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心下还带着几分考究,小声问道:“喜儿,你当真这么打算?” 钱喜儿只低下头,稍稍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我那嫁衣,还是小时候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被我姐哄着给做了出来,只怕都不合适了,每次瞧见了我自己还臊的慌,如今既然宋举人要和赵姑娘成婚,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就送他们一套嫁衣吧。” 李氏见钱喜儿这么说,也只点了点,笑道:“你既然这么想,那就这么办吧。喜儿,你在我家这么些年,将来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你这般知书达理,也是八顺的福分啊!” 宋明轩这边和刘八顺正聊天呢,哪里知道她们两个女的在那边嘀嘀咕咕些什么。不一会儿,钱喜儿从后院里头端着一套红色的嫁衣来,只让丫鬟送到了宋明轩的跟前,问道:“宋大哥,八顺喊你宋兄,那我也就跟着他喊你一声宋大哥,这是我送给你和彩凤的新婚贺礼,你可一定要收下。” 刘八顺见钱喜儿把自己的嫁衣送给了别人,顿时也着急了,只开口道:“喜儿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把嫁衣送人了,我不是不想娶你,我就是想等我中了进士,咱在把事情给办了你……你别生气啊!” 宋明轩见刘八顺急了,哪里肯收下这嫁衣,只忙不迭退后了两步道:“钱姑娘您这礼太重了,在下不能收,况且这是钱姑娘您自己的嫁衣,在下更不能收了。” 钱喜儿也没料到刘八顺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又羞又气,跺脚道:“你这个冤家,谁说我是生气了才把这嫁衣送走的,这嫁衣是我以前做的,我也没预料如今这个子一年年的高,难不成,你还要让我穿着短了一截的嫁衣嫁你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这下子你们满意了,两个酒席一起办,接着就可以洞房啦…………然后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三年,到了小宋考状元的时候,中状元,happy ending~~~~~撒花~~拍手~~啦啦啦~~~哈哈哈 ☆、第181章 刘八顺听了这话,一时间才明白了过来,顿时就憋得面红耳赤,只忙帮腔劝宋明轩道:“宋兄,这是喜儿的一片心意,宋兄可一定要收下啊!宋兄虽然如今身无长物,但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亏待了嫂夫人,姑娘家一辈子可只有这么一回而已。” 宋明轩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也确实等不到下一科高中再迎娶赵彩凤了。赵彩凤和钱喜儿的情况又不同,钱喜儿从小就是童养媳,即便没有过明路,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可赵彩凤身上还背着望门寡的名声,又跟着他在京城住了两个多月,若是再不把婚事办了,赵家村那些村妇的嘴巴可又要不积口德了。 宋明轩看着丫鬟奉上的做工精美的嫁衣,也很是心动,但赵彩凤从来性格就要强,这样的馈赠,宋明轩只怕她不肯接受。钱喜儿只开口道:“宋大哥,您就收下吧,彩凤妹子若是不肯收,你只管让她来找我,我早已当她是自家姐妹,她若是还这般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宋明轩还在犹豫之间,李氏只吩咐下去:“帮宋公子把衣服包起来,另外昨儿厨房做的喜饼,打包一百个,让宋公子带回去,送给邻里们吃去。” 宋明轩一时间也不好再推辞了,只点头谢过了。 刘八顺这次中的是举人第三名,他们两个中间隔了谁,两人也都不知道。刘八顺只拉着宋明轩进了书房,这才跟他慢慢聊了起来,只开口道:“我是前天收到的消息,我姐夫家的二姑奶奶,正好是礼部尚书洪家的大奶奶,前天晚上给我送了个信儿,说是已经中了,是第三名,我当时就想着,既我是第三名,那第一第二名怎么说也应该是宋兄的。” 宋明轩只谦逊道:“这次能中解元,也不过侥幸而已,幸好朝廷清明,也使得我等有惊无险的避过了一截。” 刘八顺只点了点头,又道:“我回乡祭祖之后,回来京城办谢师宴,到时候再另行通知宋兄,只是这时候离春闱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家里人都劝我放弃这次春闱,我心下一想,那九天七夜的滋味也确实难受的很,三年受一次也够了,所以这次春闱,就不去了。” 宋明轩这时候却是迫切希望自己能早些中进士的,可刘八顺说的没错,才短短四个月,哪里就真的能准备齐全了?九天七夜虽然想来可怕,熬一熬也是能过来的,可最怕的是熬过来了那几天,最后却因为准备不足而落榜,那就太不值当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接下去的三年当真不好熬啊!”虽然摆在了韩夫子的门下,但是玉山书院也不可能收没银子上学的学生,且在玉山书院上学,那束脩定然是比一般的书院昂贵的多。 “宋兄先别着急,等我问过了夫子,我们再想想办法,书院里也不是没有寒门子弟,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却说杨氏和赵彩凤出去买东西,这大包小包的回家,才到门口就瞧见有一个穿着梅红色比甲的中年妇人正站在自家门口,这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城有名的周媒婆。原来昨儿宋明轩才中了解元,韩家便差人给她带了银两,让她悄悄的上门打听一下宋明轩有没有婚配的事情。 这周媒婆一听说宋明轩住在讨饭街上,顿时就生出些鄙夷来,不过这年头但凡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倒是越来越喜欢找上门女婿了。这宋明轩能中解元,肯定也是一个极会念书的,能被韩家这样的人家给看上了,那可是三生有幸的事情。所以这周媒婆也懒得去周围的邻里那边打听,直接等在赵家门口,心道只要把这意思跟他们家里人说一说,这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难道还会有人不愿意? 第81节 说来也是巧了,这周媒婆前脚才到,杨氏和赵彩凤后脚也就到了。周媒婆见了两人欢欢喜喜的回来,买了好些东西,且赵彩凤又是一个姑娘家的打扮,便揣测着这约莫是那宋解元的娘和妹子,便高高兴兴的迎了上去。 杨氏瞧见她这一身打扮,也觉得有些怪异,赵彩凤则在瞧见周媒婆下巴上的那一颗媒婆痣之后,就确定了她的身份。赵彩凤这时候心里也有些嘀咕,这宋明轩昨儿才得知高中,今儿就有人上门说亲?这城里头人的办事效率也真是高啊! 杨氏正要开口问那周媒婆话呢,就瞧见赵彩凤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只笑着道:“这位大嫂子过来,可有什么事儿吗?” 周媒婆瞧着杨氏虽然是个村妇打扮,但也有礼的很,心道这读书人的娘也和一般的乡野村妇不一样,便笑着道:“我这人,是专门给人传喜讯的,我来你家,那肯定是你家有好事儿了!” 杨氏只拧着眉头想了想,也瞧出这周媒婆的身份来了,心道难不成宋明轩那小子开窍了?也学着城里人那一套,找了媒婆来提亲了?杨氏想到这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着头微微笑道:“大嫂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宋明轩在刘家用过了午膳,李氏派了马车把他送回讨饭街。宋明轩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自家院子里正热闹的很,只听见里头有一个陌生妇人的声音,正在那儿舌灿莲花一样的说着话呢! “我说大妹子,您真是好福分啊,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如今还考上了解元,往后您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杨氏一听这话,只觉得和自己的设想有些相反,正想开口解释几句呢,却听赵彩凤在一旁搭讪道:“这位大娘,你可就说对了,我娘还真是有好福分呢,快说说,你这是提谁家来向我家大哥提亲的呀?” 杨氏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只张嘴要辩解,赵彩凤见杨氏着急,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说,只听那周媒婆笑着道:“人家这会儿也没定下来,只是让我先来问问你们家宋解元的想法,若是你家同意了呢,那咱再说后面的事情。” 赵彩凤便笑着道:“哪家姑娘都不知道,那如何能同意?不是我说,我家兄长虽然不是貌若潘安、风流倜傥,那也是风度翩翩一个人物,况且如今又中了解元,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呢!” 那周媒婆听了,只哈哈笑道:“姑娘只管放心,我现在要来说的这户人家,便是你家兄长日后真的中了状元,那也不辱没了他。” 赵彩凤原本以为大约是这讨饭街附近的人家,不知道她和宋明轩关系的,瞧着宋明轩高中了,就想白捡一个便宜女婿,所以请了媒婆来说媒,这如今听这周媒婆的话,对方分明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就算宋明轩中了状元也能配上,那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赵彩凤也一时好奇了起来。 “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大婶子你也给个准话,咱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说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宋明轩这会儿在外头听了,到底是尴尬的很,他身后还跟着刘家的小厮,两手提着百来个的喜饼,这要是被人给听去了,真是说不出的丢人。宋明轩正打算进门呢,就听见那周媒婆又开口道:“你这姑娘,还当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做了几十年的媒婆了,还能坑了你不成?实话告诉你吧,是住在箍桶巷的韩家大奶奶看上了你家宋解元,韩家你们可知道,韩夫子如今是玉山书院的山长,以前还当过帝师的,是不是没辱没你家兄长吗?” 赵彩凤一听,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细细的想了一下,宋明轩在京城这几个月,可谓是深居简出,除了刘八顺等人,从来没见过其他人,也就是在开考之前两日,去了一趟韩夫子的府上。可让赵彩凤想不到的是,这宋明轩的桃花运还真够旺盛的,不过就是去人家家里喝了几杯酒而已,就让人给惦记上了? 杨氏听了这话,一时间也吓了一跳,正打算开口解释几句,忽然掩着的门被人从外头推了进来,只见宋明轩拉长了一张脸跨入门槛内,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媒婆,蹙眉道:“这位大娘,您这趟只怕白走了,在您面前的不是我的亲娘和妹子,而是我的丈母娘和媳妇,我早已经婚配。” 周媒婆一听这话,只吓了一跳,差点儿从那凳子上给摔下去,只扭头看了一眼宋明轩,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见宋明轩和杨氏跟赵彩凤长得不太一样,只郁闷的数落赵彩凤道:“你这大姑娘也真是的,跟我开什么玩笑呢!这不是捉弄人吗?得了,千万别说我来过这儿,我不要脸,韩家姑娘还要脸面呢!” 赵彩凤只笑着站起来,对着周美盘的背影道:“大娘您放心,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劳烦您白跑这一趟了!”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这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不高兴,方才她明明可以一口就回绝了那人,可她偏偏还一个劲的问下去,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皱着一个眉头,也只笑着道:“你怎么这会儿回来呢,我还想好好打探打探,到底有些什么人惦记着你个举人老爷呢?” ☆、第182章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就拉的越发长了。 杨氏瞧见宋明轩身后跟着的小厮,只忙笑着迎了过去道:“这不是刘公子身边的书童吗?快里头坐。” 那小书童只忙笑着道:“大娘,我就不坐了,我家少爷让我把东西给宋公子送回来,东西我放这儿了,我就先走了。” 方才听见了这么八卦的消息,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不趁着这个时候快些跑,一会儿只怕是要殃及鱼池了。 杨氏见这小厮坚持要走,也只笑着把他送到了门口,回来继续整理她和赵彩凤在街上买回来的东西。 赵彩凤见宋明轩还拉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就往房里去,只急忙跟了上去,调笑道:“喂,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难不成我刚才坏了你的好姻缘,你生气了不成?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去把那媒婆给喊回来,让她这就替你提亲去!”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只越发生气了起来,他是气赵彩凤明明知道那个人的来意,不回绝也就算了,还这样问东问西的,好像真的是要给自己找对象一样。宋明轩想起这个,就忍不住生起了闷气,见赵彩凤说着就要往外跑去,只一把就把人给拉住了,抱着赵彩凤的腰往炕上一丢,赵彩凤只翻了一个身,要坐起来,却被宋明轩从上头给压了下来,死死按住了自己的手腕。 平常宋明轩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即便偶尔偷吃自己的豆腐,都是小心翼翼的,哪里有这样使蛮力的,赵彩凤只越发生气了,正要破口大骂,才张嘴却被宋明轩的唇给封住了。 赵彩凤不管不顾,狠狠的朝着宋明轩的舌尖咬上去,顿时就有一股子血腥味弥漫在口中。然而宋明轩却是铁了心的不肯松开她,只牢牢的抵住赵彩凤的舌根,肆意的舔*吻着。 赵彩凤原本的怒火便在这稍显霸道的吻中点点滴滴的给化解了,想了想又觉得两人都快是夫妻了,还为了这么些小事生气,也太幼稚了。赵彩凤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冰冰凉的,才反身性的想拉上衣襟,宋明轩却已低下头,含住了那一颗粉色的草莓。 赵彩凤软着身子,只开口道:“你……混蛋……我……我娘还在门外呢……” 宋明轩只是一时气愤,猛然听赵彩凤这么说,也只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慌忙从赵彩凤的身上给撑了起来,红着一张脸和赵彩凤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了良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彩凤只拉好了衣襟,坐起来,靠在宋明轩的肩头,小声道:“有句老话说,找个好媳妇,能少奋斗二十年呢,人家韩夫子虽然致仕了,可他是玉山书院的山长,以前当过帝师,如今他儿子好像也是一个当官的,你要是真的能看上他孙女,以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肯定都是戳手可得,你要不要在考虑考虑?”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一个翻身又把赵彩凤给压在了身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看了良久,这才蹙眉道:“彩凤,你若是再这样说,就算我违背了道德伦常,今儿就这样要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思乱想!”宋明轩说着,竟又低头往赵彩凤的脖颈上吻了上去。赵彩凤只连忙推开了他,气呼呼的等着他道:“宋明轩,你反了不成?我还没过门呢,就急着振夫纲了吗?我不嫁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方才的气势顿时少了一半,只抱住了赵彩凤,在她的耳垂上蹭了两下道:“彩凤,别这么说,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你那样说,我宋明轩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心下也觉得甜丝丝的,只支起了上身,在宋明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且说杨氏如今也是对他们两人放任的很,并不去管他们在房里做些什么,听着里头叮叮咚咚的声音,心里还喜滋滋的想,这下好了,可以抱外孙了。 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在房里打情骂俏了半日,两人又和好如初了,宋明轩只拉着赵彩凤来到院中,将钱喜儿送的嫁衣当着赵彩凤和杨氏的面打开来。 杨氏瞧见那鲜红的新娘服上还绣着比翼鸳鸯的图案,只夸赞道:“明轩,这哪儿来的,这绣工可不得了,这样一件嫁衣,少说也要做上小半年才成呢!” 赵彩凤也有些疑惑,只抬头看了一眼宋明轩,便听他开口道:“今儿我去刘家,请了刘公子初六一起来我家热闹热闹,这是钱姑娘送给彩凤的新婚贺礼。” 赵彩凤一看这手工,就知道这是钱喜儿自己做的,可这样好的东西,分明就是她做给自己的,宋明轩居然能连这都收下了,还真是……着急让自己过门呢! “宋大哥,你也真是的,这一看就是喜儿自己的嫁衣,你好意思收下,我可不好意思穿呢!” 宋明轩闻言,只开口道:“我也不好意思收下,可是钱姑娘说了,这嫁衣是她前几年做的,那时候年纪小,做出来的东西身量也小,如今已经不合适了,放着也用不着了……” 宋明轩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赵彩凤便笑着道:“人家要送你东西,自然是这么说的,不然你怎么肯收下呢?” 不过东西既然已经收了,再退回去倒也不好意思,杨氏只瞧着那红嫁衣,满眼都是赞许,心道这衣服穿在赵彩凤的身上,还不知道怎么好看呢,便只开口道:“彩凤,你拿进去试试,若是有哪儿不合适,趁这几日我还能帮你改一改。” 赵彩凤也是头一次看见这古代的嫁衣,前世看见过的这些东西,不是在博物馆就是在影楼,只可惜自己也没机会穿上过,这会儿瞧见了,还真的觉得有些眼热了呢,见杨氏这么说,便也只含羞答答的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往里头去了。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往房里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更是忍不住。杨氏见了,只觉得自己杵在这儿反倒是让这两个年轻人拘谨了起来,见刘家送来了喜饼,便索性领着个篮子,装了喜饼出门道:“明轩,你和彩凤好好在家看家,我出门给邻里们送喜饼去。” 赵彩凤这会儿正在里头换衣服,听见杨氏说要出门,也没多想什么,等她低着头把嫁衣腰间的红绳子系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有人正从身后靠过来,赵彩凤刚想回头,就被宋明轩从后面给抱住了,他的身子才贴上来,下身某处就被一个硬热的东西给顶着。 赵彩凤只用力挣了挣,见宋明轩没动,便开口道:“快松开,别把这嫁衣给弄皱了。” 宋明轩哪里肯松开,小声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彩凤,你娘出门去了。” 赵彩凤只装作不懂:“那又怎么样,出门就出门呗。” 宋明轩便又加重了一些力道,把赵彩凤的身子往自己的身上贴了贴,赵彩凤只觉得自己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偏生那人滚热的气息一直在她的耳边蹭来蹭去的,弄得自己脖子里痒痒的,身体就不自觉的有些发软。 宋明轩伸手撩开赵彩凤的衣裙,里头是宽大的亵裤,古人的亵裤也没什么三角裤的样子,不过就是统一的平角裤,且那裤子的裤管特别的粗,一条裤管足以伸下两条腿,所以即便多了宋明轩一只手拽半点儿不觉得拥挤。 赵彩凤只深吸了一口气,便感觉到宋明轩那灵活的指尖不安分的刮过了她细嫩的大腿内侧,在那敏感的地方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赵彩凤只按住了宋明轩乱动的手,可偏生这读书人的手指修长灵活,轻轻一撩拨,赵彩凤便觉得有些受不住了,身子软得靠在了宋明轩的肩上。 宋明轩这时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整个身体都绷的紧紧的,只抱着赵彩凤,两人挪到了床前,轻轻的把赵彩凤往床上放下去,少女纤细的腰身半依在榻上,大红色的衣裙勾勒出妙曼的身材,让人看着就觉得喉头有些干涩。 赵彩凤这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情*欲弥漫之下,反倒是有了几分渴望,只翻过身子,迷离着双眼,拉着宋明轩的手抱住自己,两人便在床上滚做一团。 正当两人被欲*火烧的难舍难分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响亮的敲门声,紧接着,便听见萧一鸣在门口大声喊道:“宋兄,我听说你昨日高中了,走……我请你喝酒去,咱们好好乐一乐!” ☆、第183章 宋明轩身子一僵,方才那满腔的欲*火已经熄去了一大半。赵彩凤僵直着身子,伸手在宋明轩的胸口推了一把,小声道:“他可来的真是时候。” 宋明轩看了一眼身下媚眼如丝、春情荡漾的赵彩凤,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只郁闷道:“要不我们只当作没听见,反正萧公子也不知道我在家?”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脸无奈的样子,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把他推开道:“那你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呢?” 宋明轩也只叹了一口,低头在赵彩凤的脸上亲了一口,爬起来道:“你先梳理一下,我去外头开门。” 却说萧一鸣自从上次跟宋明轩他们把话说清楚了之后,便有意疏远着宋明轩,已经多日不曾来找过宋明轩了,连去广济路上照顾生意,他自己也不敢进去,只请客让衙门里头的其他兄弟在哪儿吃。可昨日听说宋明轩高中了,萧一鸣却也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只想亲自上门向他道喜。 萧一鸣在门口等了半日,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便以为家里头没人,正要转身离开,却正好遇见杨氏提着篮子从外头回来,杨氏见了萧一鸣,便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心安,深怕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只笑着道:“原来是萧公子啊,那可不巧了,我家明轩和彩凤已经回赵家村去了。” “这么快就回赵家村了?”萧一鸣只失落道,他原本以为宋明轩就算要回去,也会等上几日的,哪里知道这么快就回去呢! 萧一鸣只叹了一口气,正要告辞,谁知道大门竟然在这时候开了,宋明轩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彻底冷静了一下,这才跑过来开的门。瞧见萧一鸣和杨氏都在门口,宋明轩只纳闷道:“大婶,你也回来了啊。” 杨氏原本打算把萧一鸣撵走,所以才说了一个谎话,谁知道宋明轩这个不知情的居然真的来开门了,害得她当场就下不来台了,只冷着脸道:“你们聊,我进房干活去。” 萧一鸣瞧着杨氏那冷淡的神色,也明白了几分,只小声询问宋明轩道:“宋兄今儿没回赵家村去?” “明儿回去,今天正收拾东西呢。”宋明轩想起他和赵彩凤的婚事,只愣了一下,最重还是开口,只笑着道:“多谢萧公子还惦记着我的事情。” 萧一鸣来的时候只是一头热,见了面却还是觉得有几分尴尬,总归是做过情敌的人,就算冰释前嫌了,这心里头也总是像梗了一根鱼刺一样。瞧着宋明轩对他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恭敬的疏远,萧一鸣也略略觉得无奈。最气人的是,打从他进了这个院子,虽然心下询问的是宋明轩的事情,可他一双眼珠子还是忍不住扫了一眼这院子,见赵彩凤并不在院中,这才死了心肠。 “宋兄既然明儿就要走了,那我也不打扰了,等改日有机会,再请宋兄一聚吧。”萧一鸣说着,人还没在赵家小院的石墩子上坐下来,便拱了拱手就离去了。 宋明轩见萧一鸣这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这时候赵彩凤才换好了衣服,从房里头出来,见萧一鸣已经走了,也只嘀咕道:“跑得可够快的,才来了就走了?” 宋明轩也只点了点头,这时候杨氏也从后院出来,见萧一鸣走了,只走过去把门给关上了道:“吓我一跳,他怎么就来了呢!”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只笑着道:“娘你吓什么呢?萧公子是好人。” 杨氏只蹙眉道:“是好人我也知道,可是我这胆小啊,就怕你和明轩……”杨氏说到这儿,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接着道:“不过也快了,再过几日,我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了。” 当天夜里,赵彩凤和杨氏就收拾好了明儿回城的行礼,从京城会赵家村还请不到直达的马车,一家人只能先去河桥镇上中转一下,好在杨老头老两口出来也没几日,家里头的房子还能住人,杨氏便想着在河桥镇上停留一晚上,正好把赵武给一起接回家去住几天。 赵彩凤只把银子都算了一下,留了三十两下来给杨老头当面馆的流水,其他银子都只带在了身上。赵彩凤知道宋明轩心里记挂着上次胡老爷给的银子那些事情,便开口道:“宋大哥,等办完了酒席,若是还有盈余的银子,咱们就先把胡老爷的银子给还了。” 宋明轩也是这么个意思,见赵彩凤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只一个劲的点头。 杨老头敲着烟杆道:“你们先回去,把要办的事情给办了,等初五那天,我和你姥姥搭车回去,正好赶得及吃你们的喜酒。这几日店里的生意刚刚起步,若是就这样停业了,也确实可惜。” 赵彩凤也舍不得那银子,只就答应了杨老头办法。这时候杨老头从房里出来,手中拿着一房真丝帕子,递给赵彩凤道:“这是姥姥送给你和明轩的,这可是你姥姥我最值钱的东西了,从来没舍得带过,当年你舅舅娶了你舅母,我也没舍得给她,如今瞧着,我要是再不拿出来,可就要带棺材里头去了。” 赵彩凤将那丝帕打开,见里头抱着一个赤金缠丝嵌红宝石的手镯,那做工瞧着就不像是一般小作坊里头出来的货色,虽然年代久远,却还是散发这明晃晃的光华。 杨老头一瞧见那镯子,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指着那镯子道:“这……这……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杨老太只瞥了杨老头一眼,“我为什么不能有这东西,少说我也是在侯府当过一等丫鬟的人,有几样好东西还不正常吗?” 杨老头这时候心里却不是滋味,这镯子他认得,正是当年的世子爷,也就是如今的永昌侯爷命他去珍宝坊定做的,说是要送给自己心上人的。这一晃就过去了四十多年,可杨老头想起当时的事情,还觉得历历在目。 杨老头瞪大了自己浑浊的双眼,只怕自己认错了一般,又低头去看了一眼,发现这就是当初的那个镯子,这才开口道:“这镯子看着就是个好东西,彩凤快收下,难得你姥姥这只铁公鸡如今也大方了,这东西,她嫁了两个闺女,娶了一个儿媳妇都从来没拿出来过,定然是宝贝的很的!” 杨老太哪里知道杨老头见过这东西,只嗔了他一眼道:“就你识货,我自从跟着你体己的东西也没剩下几样了,如今彩凤怎么说也是举人太太了,总要有一两样让她撑门面的,这镯子带出去,才配她的身份。” 赵彩凤毕竟不是古代人,还没有感受到当举人太太的优越性,可见杨老太这么说,便也只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说起来她当真是没有一两样能带出去的首饰,这会儿赵彩凤想起了那珍宝坊的银簪,倒是真的还有几分念想呢。只可惜银子啊!银子!赵彩凤发誓,忙完这一阵子,她要加倍努力的赚银子了。 第二天一早,驿站的马车一早就迎了过来,听说是送新中举的解元回河桥镇,那马车只一文钱也不肯收,笑着道:“我这马车能有这福分载个解元,还收什么银子呢!反正昨儿从河桥镇出来,都已经收过一次银子了。” 杨氏听了,只一个劲的谢过来,把大大小小的包裹都给搬上了马车,这才抱着赵彩蝶一起上了马车。宋明轩今儿特意穿了那件赵彩凤给她新做的月白祥云纹样的长褂子,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拉着赵彩凤上了车,便让马车启程了。 这一路上摇摇晃晃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到河桥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赵彩凤见车上东西多,便开口对那车夫道:“大叔,您能把我们送到鸡笼巷杨家去吗?这么多东西我们也没办法拿走。” 那车夫只笑着道:“送哪儿都成,只要举人老爷发话就好了。” 赵彩凤这下子才算是尝到了举人的好处,便笑着谢过了,只让车夫把他们送到了原来杨老头他们家。几个人才下车把东西搬进了房间,等出门的时候,却见门口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原来那赶车的进了河桥镇,一路上都在吆喝着说他的车上坐着解元老爷,那些老百姓听了,便都赶了过来看热闹。有的是纯粹来瞻仰一下解元老爷的长相的;有的则是巴望着能得几个赏银回去,也算没白跑了这一趟。 第82节 不过大家伙一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想得赏银的人便就散去了一半。还有一小半是来打听宋明轩的婚配问题的,只巴望着他还是一个王老五,看看能不能领回家当乘龙快婿去。 赵彩凤瞧着外头交头接耳的那些老百姓,只笑着揶揄道:“宋大哥,你还在屋里杵着干嘛呢?那些人可都是上门来看你的,你还不快出去,让她们满足一番。” 宋明轩被说的脸颊泛红,他平常就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谁能想到这河桥镇的百姓却是这样热情的,宋明轩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远处传来官差拉长的嗓音:“都让让……都让让……梁大人过来拜见金科解元老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乡了~~~热热闹闹的办喜事儿~~ ☆、第184章 梁大人虽然是九品县太爷,可他当年也不过就是中了一个排行靠后的举人。后来因为屡次不中,所以托了胡家的关系,在河桥镇上一任县太爷归西之后,顶了这个缺儿。说起来他虽然当了那么多年的县太爷,但是在学问上,比起宋明轩肯定是差多了。 且最近梁大人升迁在即,据说是要去江南的鱼米之乡,这时候河桥镇又输出了一个这样的高等人才,只怕年底考评,梁大人的分数也要蹭蹭的往上跳了。 宋明轩听说梁大人亲自来了鸡笼巷,也只好亲自迎了出去,外头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见解元老爷从门口出来,一个个伸长着脖子上下打量宋明轩,有的还窃窃私语了起来。赵彩凤顺着门口往外头看了一眼,这若是在现代,这会儿大家伙准都拿着手机忙着拍照呢。 众人给梁大人让开了一条小道,梁大人带着师爷和捕快走进了院中。宋明轩只上前躬身行礼,梁大人忙就拦住了宋明轩道:“宋解元无需多礼,我们里面谈,里面谈。” 宋明轩便引着梁大人往里头去,杨氏也来不及整理东西,只忙着去灶房里头生火烧水,客人都上门了,没有一杯热水喝像什么样呢!赵彩凤抱着赵彩蝶往房里去,小声嘱咐道:“彩蝶,外头都是陌生人,你可别往外跑啊,万一被人给拐走了可就不好了。” 赵彩蝶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只缩着脖子,小声道:“姐,那些人都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围在我家门口呀?” 赵彩凤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捏捏她的笑脸道:“他们呀都是来看宋大哥的,宋大哥中了解元,他们没瞧见过,所以来看热闹。” 赵彩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姐,解元是不是很厉害啊?彩蝶以后也要嫁给解元老爷。” 赵彩凤听了这话差点儿就吐血了,这走路还不稳当的小丫头片子,就说要嫁人,肯定是在余奶奶家的时候,被那些媳妇婆子给逗的。 “咱彩蝶以后要嫁就嫁状元,解元没什么了不起的,状元才了不起呢!”赵彩凤只一本正经的对她道。 赵彩蝶听了,拧着小眉头,皱了半天,这才开口道:“状元比解元厉害吗?比解元厉害我才嫁。” “当然厉害了!这世上最厉害的读书人就是状元啦。”赵彩凤只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转身道:“姐出门招呼客人了,你在房里别乱跑啊!” 赵彩凤出来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迎了梁大人进来,赵彩凤只行过了礼数,去灶房帮杨氏烧水。 杨氏去方才他们带回来的那一堆东西里头,翻了一包六安瓜片出来,一边沏茶一边道:“不知道梁大人要来,这家里什么都没有,这瓜片是我买了打算你们成亲的时候给乡亲们喝的,也不知道梁大人喝不喝得习惯。” 赵彩凤只笑着道:“梁大人是来道喜的,喝茶也是次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杨氏闻言,只叹了一口气,让赵彩凤端着盘子把茶送过去。 宋明轩这时候已经和梁大人闲聊了起来,梁大人瞧见宋明轩瘦的两边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只啧啧道:“那贡院里头的日子,我也熬过,确实不好受啊!这次你还能高中解元,当真是难得,真是整个河桥镇的喜事,你也别着急回赵家村去,明日我命人在镇上的太白楼里头摆上宴席,我们请了周夫子一起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宋明轩闻言,只谦谦一笑,见赵彩凤送了茶过来,只亲自起身端了茶盏送到梁大人的面前,笑着开口道:“梁大人,实不相瞒,今天也只是在这儿稍作逗留,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赵家村去了,这次我能高中,其中少不了梁大人的看中,还有胡姥爷的馈赠,但是村里头的那些乡亲们,也没少出力,况且……”宋明轩说着,只转身看着赵彩凤,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小声道:“况且,我和彩凤还没过明路,我们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把亲事也一起办了。” 梁大人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道:“人生四大喜事,莫过于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宋公子一次便得两件,真是可喜可贺啊!” 宋明轩听了,不觉脸颊有些泛红,赵彩凤被宋明轩牵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稍稍挣了一下,把手从宋明轩的手中给挣了出来,略带羞涩的走了。 宋明轩一时看着有些愣怔,只回过头来,这才有些羞涩的笑道:“梁大人快别说了,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的很,也不会这样委屈了彩凤,如今只巴望着我有朝一日,可以功成名就,让她过上好日子罢了。” 梁大人见宋明轩这么说,便想起了自己以前屡试不第时候的窘迫,这么一想,又觉得胡氏对自己其实也不错,如今虽然自己当了县太爷,可要是当初没有胡氏的不离不弃,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穷酸的书生。 想到这里,梁大人便越发和宋明轩有了共鸣,只开口道:“共贫贱易,共富贵难,宋公子真是要好好对待赵姑娘。” 宋明轩只一个劲点头,脸上难掩几分喜色,梁大人只扭头往后面招了招手,一旁的秦师爷便走上前来,把手里端着的朱红色托盘放在了桌上,上头还盖着一条红绸缎。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梁大人说完,只伸手把那红绸缎一拉,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个银元宝,宋明轩虽然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是从哪元宝的个头来判断,一个大约在十两银子左右,这十个就是一百两的纹银啊! 宋明轩当即就惊呆了,只忙不迭开口道:“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梁大人只笑着道:“什么做什么,这是县衙给你的奖赏,你中了解元,给河桥镇挣了脸面,这一点银子算什么?这河桥镇可有些年没出举人了,不然的话,我这知县的缺,一早就有人来候着了。” 宋明轩知道这话不假,可这么多的银子,宋明轩也实在觉得烫手的很,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就是中了个解元,这银子还当真自己就能飞进口袋里来。 “梁大人,这真是县衙里赏的银子?” “那是自然,我一年的俸禄也没有多少银子,让我自掏腰包,我也没有这闲钱。县学每年都有朝廷拨下的银两,这银两是县学里头的银子,不是我自己出的。” 宋明轩听了这话,才略略放下心来,只又想了想道:“县学若是有银子,也不该只赏我一人,牛家庄刘家的少爷也中了举人,应该也有他的份儿。” 梁大人自然知道刘八顺也中了的事情,昨儿喜报发回来的时候,他就瞧见了,见宋明轩这么说,只笑着道:“那刘家如今都在京城里头过活,哪里能看上这几个银子,你也忒老实过头了。” 宋明轩见梁大人这么说,也觉得有些脸红,又想起这一趟回乡办酒席,少不得要花不少银子,自己家是拿不出什么银子来了,总不能办酒席的钱,都让赵家来出? 宋明轩想到这里,也就不再推辞了,只伸手从托盘上拿了五个元宝下来,开口道:“梁大人的好意,晚生感激不尽,这上面剩下的五个银元,还请梁大人送还给胡老爷,明轩回想办完喜事之后,会亲自去胡老爷家登门道谢。” 梁大人见宋明轩总算是肯收钱了,只笑着道:“好说好说,那我可就跟我岳父这么说了,等你来了,我们再去太白楼好好的喝一杯。” 宋明轩只点头应了,又道:“晚生定下的正日是九月初六,若是梁大人有空的话,不如也来凑个热闹?” 梁大人只点头道:“你若请我,我必定是去的,难得可以与民同乐,何乐而不为呢?” 宋明轩见梁大人答应了,只忙着起身,想去行李里头找个帖子来,要正式写了帖子给梁大人,梁大人见了,只开口道:“免了免了,你我之间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 梁大人说完,便要起身告辞了,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去了不少,宋明轩送了梁大人来到门口,梁大人往外头走了几步,忽然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宋明轩道:“替我多谢谢赵姑娘,今年的绩效考评,若不是你们两人,我还得不了全优呢。” 宋明轩这时候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和赵彩凤又车上什么关系了? 赵彩凤在屋里头瞧着梁大人走了,这才悄悄的从里头出来,见桌上放着五十两的银子,心下也暗暗觉得,她一定是小看了这举人的用处了,难怪范进中了举人要发疯呢!这宋明轩还没开始当官呢,就有当官的这样堂而皇之的来送银子了? 宋明轩进门,瞧见赵彩凤已经从里头出来,只笑着道:“彩凤,这银子你收好吧,这是县学里头的奖励,原本有一百两,我让梁大人把那五十两还给胡老爷去了,这剩下的,咱们就留着吧!”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不错不错,知道所得收入归老婆所有,看来以后不会存私房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已替换,么么哒~~~ ☆、第185章 在河桥镇逗留了一日,把赵武接回了家里来,第二天一早,杨氏就喊了驿站上的马车,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往赵家村去了。 马车才走到赵家村的门口,就瞧见有人在村口小桥下的岸边下地呢。宋明轩中解元的消息还没传到赵家村来,所以这一路来都安安静静的。 平常赵家村很少有马车过来,所以进了村口,便有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赵武调皮,没坐在马车里头,只和赶车的师傅一起坐在外面,见了路边认识的人,便笑着道:“我姐夫中解元了!” 这村子里的人又不太明白什么解元举人的,只听说中了,便都高兴的传了起来,所以马车才走到赵家门口的时候,赵武这个小喇叭已经把宋明轩中了解元的消息给广告了一路了。 水根媳妇在小桥下洗衣服,听了这话便回去道:“婆婆,宋二狗当真中了!马车都已经跑进村子里来了。” 这时候孙水牛正在家里头盖牛棚,听了这话只问道:“中什么了?往城里跑了一圈回来就说中了,别是骗人的吧?” 水根媳妇只拧眉想了想道:“说是中了什么解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孙水牛一听,只哈哈大笑道:“他们当我们乡下人不懂是吧?解元是个什么玩意,中举人那才叫中呢!” 水根媳妇听了,也只不解道:“那就奇怪了,那他们得瑟个什么劲儿?这一路上就听赵家那小猴子嚎得跟什么似得!” 那周氏听了这两人在耳边呱噪,只拧眉想了想,问道:“这进士的第一名叫状元,这举人的第一名叫个什么?” 孙水牛这会儿正鄙夷宋明轩呢,只随口道:“管他叫什么呢,反正这回彩凤给宋二狗坑惨了吧!当初让她跟我还不肯呢!” 周氏见自己儿子一副不屑的表情,只又努力的想了下,忽然就想了起来,只拿起笤帚往孙水牛的身上扔过去,气呼呼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当初让你念私塾你不好好念,你知道那解元是啥吗?那举人的第一名才叫解元呢!” 水根媳妇听了这话,脸上也尴尬了起来,只急忙缩着脖子,进屋里头喂孩子去了。 马车停在了赵宋两家的门口,宋明轩扶着赵彩凤下来。陈阿婆正在拄着拐杖在院子里头晒豆子,年纪大了耳朵眼神都不好,马车停在门口,她也没听见动静。 只等宋明轩下了车,推门进了院子,喊了一声阿婆,陈阿婆这才回过头来,见是宋明轩回来了,只高兴的张大了嘴巴半天,也没蹦出一句话来。 “阿婆,我中了举人,回来给您和娘报喜来了。”倒是宋明轩见陈阿婆这样激动的样子,只先开口道。 陈阿婆忙笑着道:“你……你娘去给赵地主家打短工了,这几天收高粱,阿宝还在屋里头睡觉呢!” 赵彩凤这时候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听了这话只开口对赵武道:“小武,去赵地主家把宋大娘给找回来,快去!” 赵武只忙应了一声,猴子一样的就跑去找人去了。 杨氏和赵彩凤等人把东西一样样的搬下了马车,这才付了车钱,让车夫先走了。 陈阿婆看着这满地的东西,只惊讶道:“这是做什么呢?出去的时候不过就几样东西,怎么回来就有一车这么多了。” 杨氏只笑着对陈阿婆道:“阿婆,你先坐下歇一会儿,这些东西都是从城里买回来的,乡下没有,这回明轩不是中举人了吗?这不得好好办一下,所以我想这就把这举人宴和两个孩子的婚事凑一块办了,您说行不?” 陈阿婆早就被这天大的喜讯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听杨氏这么说,只笑着道:“行啊,怎么不行,早些办了大事儿,早些抱曾孙呗!” 宋明轩听了,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的,这时候宝哥儿忽然在里头哭了起来,赵彩凤听见声音,便走了进去,正瞧见刚刚会走路的宝哥儿翻了一个身,想要从炕上自己爬下来。赵彩凤便上前把宝哥儿从后面抱了起来,那孩子见有人抱他,便蹬了蹬小腿,往赵彩凤的怀里蹭了蹭,忽然就张嘴咿咿呀呀的叫了一声:“娘……娘……” 这下可轮到赵彩凤脸红了,可孩子还一个劲往自己胸口蹭呢,这一看就是饿了的样子,只好安慰道:“宝哥儿乖,一会儿就有好吃的。” 从城里带了新磨的米粉回来,最近赵彩蝶都吃这个,所以赵彩凤只让杨氏找了出来,拿热水煮了住,稍微加一些白糖,喂给宝哥儿吃了起来。 一开始赵彩凤要买这米粉的时候,杨氏还不舍得呢,只说赵彩蝶现在大了,可以吃糙米了。可赵彩凤却觉得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孩子,现在既然有银子可以吃饱饭,这孩子的伙食还是得改善改善,况且也不是去吃牛奶啥的,不过就是一些米粉而已。 赵彩蝶在城里吃了一个多月的米粉,身上的肉都多出了好几两,原本消瘦的脸颊也肉嘟嘟了起来,杨氏这才知道这米粉的好,所以回来之前,特意买了好多,把宝哥儿的那一份也买了。 宝哥儿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这么细腻的、还带着甜味的米粉,一下子食欲大开,一张小嘴一张一合的,吃个不停,不过片刻就把一小碗的米粉给吃了个干净。赵彩凤使劲拿勺子在碗上刮了三圈,确定再也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这才有些抱歉的对宝哥儿说:“宝哥儿乖,一会儿再次。” 宝哥儿这会儿才刚会说话,词汇量太少,就一个劲的看着那个碗,拼命咂嘴,弄的口水都从嘴角流了出来,杨氏见了,只笑着道:“真是作孽,我再去弄一点来好了,原本以为他比彩蝶小,也就跟彩蝶吃差不多罢了。” 赵彩凤只拦住了杨氏道:“娘你别忙了,一次吃太多也不好,他这是头一次吃,觉得好吃呢,一会儿就要吃中饭了,再给他吃一个蒸鸡蛋吧。” 杨氏听了,也只点了点头,又继续去收拾东西。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照顾宝哥儿的样子,心里又感激又带着几分歉意,只偷偷的走到客堂放着许如月牌位的桌子跟前,点了三支香拜了拜。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看样子是要在许如月跟前忏悔一番了,毕竟许如月死了也不过半年时间,宋明轩又跟自己这样,他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也情有可原,说到底,宋明轩并不是一个薄情的人。 赵彩凤只看了一眼抱在手中的宝哥儿,略略叹了一口气,至少孩子还小,先养着再说了,况且这小家伙还挺聪明的嘛,瞧见自己就喊娘,小人精一个呢! 赵彩凤伸手捏了一把宝哥儿的脸颊,见宋明轩的脸上果然多了几分忏悔的神色来,只把宝哥儿放在地上,小声道:“宝哥儿乖,快去你爹跟前,要抱抱……” 宝哥儿这会子已经吃饱了,虽然没怎么尽兴,但还是很满足的,听了赵彩凤的话,便摇摇晃晃的往宋明轩那边走了过去,到了宋明轩的跟前,也不开口说话,只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住宋明轩一条大腿道:“爹爹,宝哥儿要抱抱……要抱抱……” 宋明轩方才虽然觉得没能守上一年,心中对许如月有些歉意,可他如今心里一心想着的都是赵彩凤,也只能如此,如今见宝哥儿忽然抱着自己的大腿要抱抱,便弯腰把宝哥儿抱了起来,转身看了赵彩凤一眼,两人便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宋明轩在宝哥儿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她来到赵彩凤的跟前,脸上带着几分歉意道:“彩凤,多谢你。” 赵彩凤只稍稍转过身子,装作无所谓道:“你谢我什么呢?咱两都要成为一家人了,还谢来谢去的,受不了你。” 宋明轩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放下宝哥儿,摸摸他的脸颊道:“去找太婆玩,爹和娘还有事情商量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抱了一分钟不到,就把孩子给打发走了,顿时皱着眉头鄙夷道:“你……你看你这爹,多不称职啊!才抱一会儿,切,白瞎了宝哥儿还叫你一声爹呢!” 宋明轩听了,脸颊微微一红,只拉着赵彩凤,走到了许如月的牌位前,忽然跪了下来道:“如月,这是彩凤,你也认识,当初是你临死前做主要我跟她好的,当时我还不愿意,可如今我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和彩凤没有今日!”宋明轩说完,原先对许如月的一丝愧疚之心也少了几分,心下顿时就坦然了几分。 赵彩凤知道宋明轩这人的性子,对他和许如月只见的那些成年往事也不想去计较了,说白了就算宋明轩这会儿心里还有这许如月,赵彩凤也没辙了,活人跟死人斗,没那个必要。毕竟自己才是要跟宋明轩度过一辈子的女人。 赵彩凤也只在宋明轩的身边跪了下来,表情静淡的开口道:“如月姐,您在天有灵,保佑宋大哥仕途一路顺遂,春闱继续高中,宝哥儿我们会好好带大的,您放心。” 第83节 宋明轩听了这话,心下越发就感动了几分,只伸手握住了赵彩凤,脸上不觉落下了泪来。 ☆、第186章 赵彩凤见宋明轩脸上落下了金豆豆,心里就越发觉得好笑起来,这都举人老爷了,还是改不了这孩子习性呢,所以说男人这东西,不经过那些世俗的历练,想要真正的成长起来,还是欠些火候。 “行了,怎么还哭起来了,一会儿宋大娘就要回来了,马上看热闹的村民也要来了,你就预备这样红着眼睛见人?”赵彩凤只瞟了宋明轩一眼,只略略低下头去。 宋明轩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在赵彩凤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那温热的泪痕就这样沾在了赵彩凤的手背,却让赵彩凤觉得有些炙烫。宋明轩的视线落在了赵彩凤手背上那一块淡淡的疤痕上,低声问道:“上次萧公子送来的玉肤膏,你没有用吗?” “那东西精贵着呢,我这个伤痕浅,再养一个冬天就好了,不能白糟蹋了那东西,以后铺子开了起来,少不会有不当心烫伤的事情,还是备着的好。” 宋明轩只又心疼的在她的手背上蹭了又蹭,赵彩凤觉得有些痒痒的,只伸出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把宋明轩眼角的泪痕擦了擦。 “我告诉你,以后少哭鼻子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懂啊?”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说,脸颊就又泛红了起来,他方才落泪,只是一时想到了赵彩凤对自己的情意,心下动容,才忍不住落下了泪来,这不解风情的人,居然还这样说自己,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吗? 宋明轩尴尬的点了点头,在赵彩凤看来,可不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一样。 赵彩凤只抿嘴笑了笑,拉着宋明轩从许如月的牌位前站起来。 赵武一路去给许氏报喜,一路又像小喇叭一样把宋明轩中了解元的事情给广播了一遍,等赵彩凤和宋明轩出门的时候,就瞧见不远处的笑道上头,正有三五成群的人往这边来呢。 赵彩凤只急忙笑着道:“全村的人都来看解元老爷了,赶紧搬个凳子坐在门口,让大家伙好好的看一眼。”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开他玩笑,也不说什么。不过这里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跟河桥镇那些不认识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既然乡亲们来了,没有不招待这一说的。 宋明轩只把家里头的长凳往外头搬了几张,让前来道喜的乡亲们坐下。李阿婆跑的最快,见宋明轩亲自搬了凳子出来,忙摆手道:“怎么好意思让举人老爷亲自给我搬凳子呢,快坐下快坐下。” 李阿婆说着,亲自起来招呼宋明轩坐下,几个老太太便围着宋明轩坐了下来,李阿婆只上下打量了宋明轩一眼,蹙眉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在京城里头吃的不好吗?回来好好养养才成呢!” 见赵彩凤从里头端着瓜子出来,只笑着道:“彩凤,这我可要说你了,你瞧瞧明轩这瘦得,还有几两肉,铁定是你伙食上不上心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这是有冤也喊不出啊,只郁闷道:“李奶奶,这你可冤枉我了,你问问他,我有亏待了他吗?实在是那考试在里头呆九天,没啥好东西可以带进去,这半个多月,也不知道给他喝了多少只老母鸡汤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样子,怕她真的生气了,只忙不迭道:“李奶奶,彩凤对我特别好,要不是他,我只怕都要死在京城了,这次回来,主要也是想把我和她的事情给办了,正好全村人一起热闹热闹!” 宋明轩当着这么多的人开口说这话,无非就是想给赵彩凤一些脸面。想当初赵彩凤守了望门寡,到了婆家门口被退回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指着她的脊梁骨笑话她呢!一口一个丧门寡的喊她,如今好了,赵彩凤摇身一变,要成举人老爷了,看她们还敢乱说些什么。 宋明轩这话一出口,果然好多人都惊得长大了嘴巴,她们哪里知道赵彩凤这两个月是去了京城陪宋明轩考试呢,只当赵彩凤在河桥镇上给她姥姥姥爷打工而已,一听这话,那些酸葡萄就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了。 “这赵彩凤为了做举人太太也够拼的呀,没名没份跟着人家往京城里头去。” “可不是,太不要脸了,还守过望门寡,宋举人难道真的要娶她,也不怕给她克死了吗?” “你们俩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了,我又没说错,人家宋二狗如今是举人了,真的要一个守了望门寡的吗?” 那些人只在人群中窃窃私语,赵彩凤虽然没听清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可从那些人酸葡萄的脸色看来,必定是没说什么好话的。倒是李奶奶真心为他们两个人高兴,只笑着道:“明轩这话就说对了,彩凤一个姑娘家,为你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外头的人正议论纷纷,只听见有个沙哑中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传了进来,只大声道:“明轩,你真的中了吗?” 宋明轩只急忙起身,看见许氏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短打,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头上的包头布都因为跑的太快而松开了。许氏只一把扯了包头布,走上前去握住宋明轩的双手道:“孩子,你是真的中了?” “中了!” “中了个啥?我怎么听着不像是举人呢?”许氏也弄不明白解元是个什么东西。 宋明轩只笑着道:“娘,我中的是举人的头一名,所以叫解元,您放心好了,是真的中了,没诓你!” 许氏只哎呀一声,忽然就坐到了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道:“我在家天天的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我这会儿就是死了,也对得起你爹了!” 李奶奶见许氏高兴的哭了起来,只上前笑着把她拉了起来道:“明轩他娘,你快起来,还不高高兴兴的把喜事给办了,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 许氏只急忙起来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正瞧见杨氏从屋里出来,只喊了一声道:“大妹子,你的大恩大德,我老宋家这辈子都忘不掉啊!” 李奶奶只笑道:“说什么大恩大德的,都快是一家人了,孩提这些,伤感情。” 许氏只一味点头:“对对,不提这些,伤感情。” 李奶奶瞧着他们一家团聚,也着实替他们高兴,只起身对着她那几个老姐妹道:“这举人老爷咱也看见了,该回去张罗午饭去了。” 众人这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稀奇的了,便也都散开回家去了,只有几个酸葡萄还在那边开口道:“这赵彩凤也真是好运气,倒让她逮上了一个举人老爷了。” “瞧你说的,有什么好的,倒贴着送上门,还要给别人养孩子,倒贴给我,我也不要呢!”说这话的正是水根媳妇,可话虽然这么说出去了,但为什么还觉得胸口上一股子气堵着,就是舒坦不了呢? 许氏瞧着外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这才一家子人都坐到了客厅中,看着消瘦的宋明轩也是很一番的心疼,可她是知道三年前宋明轩赶考回来是个什么样子的,这次比起三年前,那都已经好了不知多少了。 “明轩啊,今儿咱先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明儿一早我们先去你爹的坟头磕头去。”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又道:“娘,我要带着彩凤一起去,告诉我爹,这是我媳妇!” 许氏听了这话,心下又是一喜,想当初她和杨氏两人想着法子想让两个孩子凑一对儿,宋明轩还老端着呢,这如今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带着赵彩凤去给宋老大磕头,可不就是两人的关系已经……许氏想到这里,忙不迭上下打量了赵彩凤一眼,心道这几个月下来,别孩子都怀上了呢! 见赵彩凤低着头,带着几分羞怯的模样,身段越发出落的好了,倒是那肚皮看着还是瘪的,便也笑着道:“去去,咱带上彩凤一起去!” 杨氏见许氏这么说,便也不跟她藏着掖着了,只开口道:“大嫂,我和彩凤她姥姥姥爷的意思呢,趁着这次明轩回来办中举的酒席,把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一起办了,咱们两家也没什么银子,不过就是热闹热闹,再来就是,两个孩子都在京城住了那么长时间,这没名没份的在一块,说出去也不好听。” 杨氏倒是不怕许氏翻脸不认帐,可如今宋明轩毕竟中了举人,是个香饽饽了,赵彩凤却还是一个村姑,再外人的眼中,这门亲事怎么都是赵家占了便宜了。 许氏听了这话,也只低下头思索了一下,抬起头见宋明轩看着赵彩凤那眼神,便知道这事情只怕也用不着她做主了,只笑着道:“明轩怎么说,那咱就怎么办,如今他是举人老爷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宋明轩只把赵彩凤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一副亲昵的模样,抬起头来道:“娘,日子我都定下了,就九月初六。” 杨氏闻言,只觉得一口气松了下来,再看一眼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也终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笑着道:“这可没几天了,那我要和你娘好好商量下,到底这酒席应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新的一年里,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彩票都中五百万,没男朋友的找的男友都是高富帅,有男友的个个旺夫~~~么么哒~~~~ ☆、第187章 晚上,一家人吃过了晚饭,杨氏和许氏两人在一起商量赵彩凤和宋明轩的婚事。宋明轩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东西,赵彩凤哄了赵彩蝶和赵武睡了之后,也来了宋家的客堂。 摆酒宴的地方确定好了之后,许氏开始清点要请的客人的名单,这件事情倒是让许氏为难了起来。 当年因为宋家老爷娶了二房,陈阿婆闹过之后,宋老大就带着他们一家出来单过,这些年除了宋老大死的时候,许氏去找了宋家老爷,又请了族里头的长辈人说情,这才把宋老大的尸骨葬在了宋家祖坟。说起来,对于那群人,许氏是半点交道也不肯打的。 可如今宋明轩考上了举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去祠堂祭祖的事情,肯定少不了,要娶媳妇,也要进祠堂磕头,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要和那群人打交道,许氏愁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 “嫂子,依我看这事情还是得去宋家祖宅那边说一声的,虽说你心里不愿意,可到底明轩还是姓宋的,当年的事情我们晚辈虽然不清楚,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总也该过去了。”杨氏是一个和善的人,总是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许氏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宋明轩怎么说也是宋家的长孙,如今又有了功名在身,如何都是要给祖先磕头的。 两人正犹豫不定的时候,陈阿婆拄着拐杖从房里头走了出来,只叹了一口气道:“老大媳妇,明儿你去说吧,这祭祖的事情不能耽误,明轩如今好容易中了举人,也是祖宗保佑,这个头咱不能不磕。” 赵彩凤听着陈阿婆那场场的叹息,也知道她终究是不甘心的,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有多少是遇上了渣男还要凑合着过一辈子的?像陈阿婆这样,带着儿子出来单过的,那真是少之又少,就冲着这一点,赵彩凤也觉得,不能让陈阿婆再受半点委屈。 “大娘,进不进祠堂,我也觉得没啥关系,明儿不是上宋大伯的坟前磕头吗?就干脆把所有老祖宗的头一并磕了,这不就跟进了祠堂一样的吗?难道我们不进祠堂磕头,就不是宋家的子孙了,祖先就不保佑我们了吗?” 赵彩凤的话才说完,那边杨氏只着急道:“你这孩子,怎么又胡说八道了起来,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后辈能说的吗?” 赵彩凤正还想反驳,却听宋明轩从房里走了出来道:“我觉得彩凤说的有道理,以前的事前虽然我不清楚,但是这些年来,那边对我们一家的态度也可见一斑,并不是我不想进祠堂祭祖,只是他们不让,我又何必非要进去,在坟前磕几个响头不也是一样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和自己的一件一致,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再说了,如今宋大哥中了举人,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呢,我倒是不信他们当真那么有骨气,放着当举人的亲戚不来认的,他们要真的能做到这一点,我还高看他们一眼呢!犯不着我们先低声下气的去讨没趣的,反倒让阿婆下不来台。” 陈阿婆听赵彩凤,心下更是感激了几分,只感叹道:“我年轻时候也是个要强的,如今老了倒也看开了。” “阿婆,这跟看开看不开没关系,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如今是宋大哥中了举人,有脸面的是整个宋家,我们只要不理亏,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的。”赵彩凤说着,只悄悄牵了牵宋明轩的手,两人的手便在桌子底下牢牢的握在了一起。 许氏见只拧眉想了想,见宋明轩也是这个想法,只咬牙道:“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明儿我们先上坟,进祠堂祭祖的事情,我们再等两天看看。”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却是让赵彩凤给猜到了,这一大早的,宋家的门口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赵彩凤往门外瞅了一眼,也不认识,只听杨氏一边喂赵彩蝶吃米粉一边道:“那是明轩的二婶娘,十几年没来过了,宋老大死的时候,那边也没过来一个人看一眼,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赵彩凤只扑哧笑了出来,拿起一个窝窝头吃了起来道:“娘啊,宋大哥才中了举人,回河桥镇的时候县太爷都抢着给他送银子,这帮人也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宋大哥将来是要做官的呢。”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又对外头的人鄙视了一眼,瞧见赵彩凤这两日神采奕奕的样子,只笑着道:“我闺女也是要做官太太的人呢!” 赵彩凤见杨氏那一脸的笑,也只好随她了,只捏着赵彩蝶的笑脸,笑着道:“彩蝶以后也要嫁给状元爷哟。” 杨氏听了越发就脸红了,只拍开了赵彩凤的手道:“快点进门去换一件像样一点的衣服,一会儿还要跟着明轩去上坟呢。” 宋家客堂里,许氏终究还是让宋老二的媳妇进了门。宋老二媳妇见了宋明轩,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来,心下却狠狠的把老爷子给骂了一顿,特么的自己做了没脸面的事情不肯认错,如今让她过来丢人现眼的。 宋老二媳妇虽然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堆着笑,寒暄道:“这几年没见明轩,都这么高了?老爷子听说您中了举人,在家可高兴坏了,连着说要让你回去瞧瞧,家里头祠堂里祭祖的东西,我们都预备好了,这是专程来给请你回去祭祖的。” 宋老二媳妇再不愿意,宋明轩如今也是举人老爷,一代中举,三世为爷啊!瞧着自己家那几个孩子是难成器了,往后喝西北风的日子只怕不少,如今宋明轩中了举人,以后混个一官半职的,好歹提携着点自家兄弟,就算是能在这赵家村当个里正村长的,那都能养活一家老小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却依旧还是无动于衷,许氏虽然心下有些动摇,但是陈阿婆在呢,她一个做媳妇的也不敢发话。宋老二媳妇见了,便只笑着去陈阿婆跟前行礼道:“大娘,您看我这都请来了,俗话说开门不打笑脸人,您要不然就让明轩跟我走一趟吧!” 陈阿婆只拧眉想了想,按照她对那男人的经验看来,这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没准还不知道要摆什么鸿门宴呢。可宋明轩能回祠堂祭祖,这毕竟是好事,陈阿婆也不想拦着,所以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明轩回去一趟,只是他媳妇得跟着他一起回去。” 宋老二媳妇一听,顿时嘴巴就长大了道:“明轩啥时候有媳妇了?那许如月不是死了吗?” 许氏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开口道:“如月是死了,但我又给明轩物色了个新媳妇,就是隔壁赵家的彩凤。” 宋老二媳妇一听这话,只吓的说不出坏来,昨晚他们一家人得知宋明轩中举人之后,便开始张罗着如何才能把宋明轩这潜力股给争取回来。宋老爷子虽然没尽过一天当爷爷的责任,心倒是不小的很,知道宋明轩中了举人,只笑着道:“不错不错,没想到我大孙子是个有出息的。” 他那二房的老婆听了,便笑着道:“我娘家兄长的孙女正待字闺中,老爷何不亲上加亲,喜上加喜呢?” 他们一家平常从来不关系宋明轩一家的死活,如何知道宋明轩和赵彩凤早已经定下了亲事,便自作聪明的就把那事情定了下来。如今这宋老二媳妇听了这话,可不是就给吓傻了么…… 只是……这事儿也轮不到她管,她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罢了。宋老二媳妇想到这里,便又陪笑道:“那感情好,这媳妇都有了,是要一起回去给老爷和祖先们磕个响头的。” 赵彩凤换好了衣服,被许氏喊了过来。宋老二媳妇也听说过赵彩凤是个俊俏姑娘,这如今再一看,果真是赵家村的一朵花呀。可她再漂亮能顶个什么用呢?受过望门寡,还想着飞上枝头当举人太太,心也未免太大了点。 宋老二媳妇只瞟了赵彩凤一眼,扭着身子道:“嫂子,那咱就走吧,省得老爷子他们等急了。” 许氏知道陈阿婆腿脚不方面,只开口道:“我去借一辆车来,把婆婆也给拉过去。” 陈阿婆只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是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去他们宋家的,也不会给他宋家的祖先磕头,要去你们去吧!” 赵彩凤听了陈阿婆这话,倒是解气的很,没想到平常看着陈阿婆再慈祥不过的一个老人家,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执拗的很,真是让赵彩凤佩服。 赵彩凤只笑着道:“那阿婆就在家等着吧,我们去去就回来,毕竟这儿才是我们家。” 宋老二媳妇听了赵彩凤这话,脸上也略略变了变颜色,心道现在的姑娘家这说话还挺辣的嘛! 陈阿婆只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走到宋明轩的跟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叹息道:“你带着彩凤去吧,跟老祖宗们说一声,也让他们高兴高兴,如今你有了彩凤这么好的媳妇,他们也该放心了。” 宋明轩只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挽袍跪了下来,先对着陈阿婆磕了一个响头。赵彩凤见状,也急忙就在宋明轩边上跪了下来,两人先给陈阿婆磕了三个响头。 ☆、第188章 如果不能加群的话,明天的内容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剧情的发展,放心放心 第84节 宋家祖宅离宋家还有些距离,祖上据说也是富户,虽然比不上赵家,但是在这赵家村也有一席之地。宋老爷又是那一辈中最小的一个儿子,那些长辈都赶在他前头去世了,所以年轻时候胡作非为,闹得个鸡犬不宁,看上了隔壁村新寡的小寡妇,非要娶回家当二房。 陈阿婆年纪轻的时候也是有点性子的,吃喝嫖赌也就随便宋老爷,偏生要把人家带回家她死活也不肯,那时候陈阿婆过门几年都没生出孩子来,宋老爷就越发胡作非为了起来。最后把有了孩子的二房给带了回来。当时陈阿婆也才怀上了孩子,可家里头都劝她,若是能一举得男,这孩子是嫡子,她又是正房,宋老爷也奈何不了她的。 陈阿婆就是听了这话,才咬牙没和宋老爷和离,最后生下了宋老大来。可是好景不长,宋老爷一味偏爱二房,已然是渣男中的战斗机了。陈阿婆脚受伤之后,生活都成了问题,那时候才十三四岁的宋老大,背着老娘一起,单独出来过日子。 宋明轩也是在念了私塾之后,才渐渐知道这些事情的。也正因为如此,宋明轩才越发努力,很想能够早日功成名就,让宋老爹可以在那一群人面前抬起胸膛来。宋明轩说到这里,还微微有些激动,只握紧了赵彩凤的手指,赵彩凤便抬起头看了宋明轩一眼,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宋明轩顿时又觉得平静了几分,可一想到要去见那个让他们一家承受过无数的痛苦,如今却这样当没事人一样把自己喊回去的爷爷,宋明轩还是觉得心口有着一股汹涌澎拜的感觉。 宋老爷年轻时候拜了不少家,所以宋家的祖宅看上去很是破旧,但是比起宋明轩一家在桥头的那三间泥房,还是好了不少。 许氏看着门楣上挂着的黑漆漆的宋宅两个字,心下也很是复杂。她自进门之后,还是头一次进这宋家祖宅的大门。 宋家祖宅有三进院子,祠堂在后院西北角上,因为人丁单薄,以前的那些亲戚也不怎么来往,里头也就供着朝前三代祖先的牌位。宋明轩来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就瞧见宋老爷坐在一旁的榉木靠背官帽椅上,手里拿着个烟杆,往一旁的小几上磕了起来,见到宋明轩进来,只当是没看见一样,梗着脖子做自己的事情,倒是还很有一番家长作风。 这祠堂除了宋老爷是坐着的,便只有另外一个看着少许年轻一些的老妇人坐在宋老爷的下手边,她就是宋老爷子娶的二房林氏。林氏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和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的,倒是儿女成群的样子。宋老爷的身后站着两个中年男子,大约是宋明轩名义上的二叔和三叔了。 赵彩凤只稍稍抬眸看了一眼那宋老爷,虽然有六十岁出头的样子,可看着却也精神矍铄的很,看来年轻时确实有浪的资本。宋明轩的长相不随许氏,赵彩凤又没见过宋老大,这会子瞧见了宋老爷,倒是却觉得宋明轩和他有几分相似。赵彩凤顿时就觉得有些牙疼了起来,祖上有这样的渣男,不知道会不会遗传呢?宋明轩这时候看着确实很好,万一要是将来变了可怎么办? 赵彩凤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边宋老二的媳妇便笑着开口道:“老爷子,我把明轩给您带回来了。” 这时候宋家一家人都抬起了视线,只上上下下的盯着宋明轩打量了起来,唯有宋老爷子却还是垂着眸子,脸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开口道:“回来了,那就让他进来磕头吧,也算是给祖上挣了面子了。” 宋老二媳妇只陪笑道:“大嫂子也回来了。” 宋老爷子只嗯了一声,便没再发话,林氏倒是打量完了宋明轩,只把视线落在赵彩凤的身上,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神情,凑到宋老爷子的耳边道:“老爷子,你大孙子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宋老爷子昨晚就已经打了如意算盘,正盘算着今儿把宋明轩和许氏都叫回来,把这事情说一下,就要去林氏的娘家提亲去了,听林氏这么说了一句,也只停下了手中磕烟杆的动作,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冷冷开口道:“这是宋家的祠堂,不是宋家的人,不准进来。” 许氏听了这话,只陪笑道:“老爷子,这是你大孙媳妇彩凤。” 宋老爷子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他也听说过赵彩凤这个名字,这种小地方但凡是死了老公守了寡的,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就变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所以这祠堂里的人听了,都瞪大了眼神看着赵彩凤,脸上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来。 “你爹死了,你的亲事我做主,我已经重新帮你物色了媳妇,是你小阿婆娘家的姑娘,等过几日,我就替你去提亲去。” 宋明轩原本只是抱着过来磕一个头就走的心思才来的,谁知道这宋老爷子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就气得涨红了脸颊,开口道:“我爹死了,我娘还在呢,我的亲事轮不到你来做主,彩凤就是我媳妇!” 宋老爷子虽然无用,可平常在家却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听了这话顿时也上了火气,只指着许氏骂道:“你这蠢妇,好好的举人儿子,你让他娶个望门寡,你是脑子坏了吗?我们老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宋明轩闻言,只冲上去,指着林氏道:“那敢问老爷,当年你把这个寡妇带进宋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丢宋家的脸面?老爷若非觉得我做错了,不过也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更何况,彩凤比起她来,好了不止千万倍!” 宋明轩说完,只拉着赵彩凤就要往外头走,竟早已忘了方才过来是为了什么的。宋老爷子见了,只气的牙痒痒,拿起手中的烟杆就砸了出去,破口大骂道:“你这逆孙,跟你那老爹一个德行,滚!给我滚的远远地!” 赵彩凤被宋明轩拉着往前走一步,一回头却瞧见那烟杆朝着宋明轩砸了过来,那烟杆上头是青铜做的口子,里头塞了烟丝,正烧得滚烫的。赵彩凤只一着急,急忙用手把那烟杆给拍开,里头的烟丝哗啦啦的掉出来,险些又烧到了自己的手背。 宋明轩回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见地上的烟杆,只气的走上去狠狠跺了两脚,那烟杆子顿时就断成了两截。宋明轩只昂着头道:“以后,我和宋家的关系,就如同这根烟杆一样,一刀两断!”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都着急了起来,他们还指望着宋明轩将来能提携自己呢,可如今好了,越发弄得不可开交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呢! 宋老二和宋老三听了这话,只忙上前陪笑道:“明轩明轩,这有话好好说,老爷子喊你回来,也是一番好意,咱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宋明轩只冷着一张脸,表情是赵彩凤从没有见过的不屑和冷淡,对着那一群人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好说的,等我宋明轩发了家,重新建一个宋氏祠堂,把宋家先祖的灵位都请进去,也不会把他这个老畜生摆进去的!” 赵彩凤闻言,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见宋老爷子这会儿手边正好没有什么衬手的东西可砸的,只急忙拉着宋明轩往外头跑,只边跑边笑道:“快点跑,别让老畜生给追出来了。” 许氏见赵彩凤拉着宋明轩就跑,也只缩着脖子,退后了几步道:“二叔三叔,你们还是先让老爷子消消气,九月初六是明轩和彩凤大婚,你们若是愿意,就过来我家凑个热闹。”许氏说完,也只慌忙就跟了出去。 赵彩凤拉着宋明轩跑了不知道多久,两个都累得有些气喘吁吁的,赵彩凤这才停了下来,支着自己的膝盖头,喘着粗气道:“宋大哥,你方才可真是粗鲁,居然骂你爷爷是老畜生,太没礼貌了。” 宋明轩这时候也是跑的一身汗,只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脸上露出不屑的笑来:“我小时候,我爹就这么骂他,听多了,一时又生气的很,就脱口而出了。” 宋明轩说完只略略觉得有些脸红,见赵彩凤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从袖中拿了一块帕子,蹲下来轻轻的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小声道:“他怎么说我,我都不会生气,可是他只说了你一句,我就像是个爆竹被点燃了一样,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赵彩凤抬起头,嘴角微微一笑,按住了宋明轩为自己擦汗的手,忽然间就闭上眼睛,凑过去吻住了宋明轩的唇瓣。宋明轩心口一软,只将赵彩凤抱在了怀中两人在田埂中央拥吻了起来。 远处正好有一辆牛车缓缓的驶过来,宋明轩只将赵彩凤抱了起来,两人往边上一让,只顺着田埂滑倒在下面的高粱地里头。金黄的高粱将两人淹没在其中,赵彩凤看见宋明轩被压着吃痛的表情,只低下头,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口道:“嗯……这次,还是让我主动吧。” ☆、第189章 身下是高低不平的高粱地,宋明轩伸手搂着赵彩凤,眼神停留在赵彩凤微红的脸颊上,□□过后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蹙着眉轻声道:“彩凤,我……我对不住你,我说好了,要等到过了明路再……” 赵彩凤抬起头,掩住他的唇瓣,往宋明轩的怀里又靠了靠,手指卷着他一片衣襟,细声细语的说:“得了吧,少虚伪了,你难道不想吗?”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的这样直来直去,忍不住又红了脸颊,只吞吞吐吐道:“我……我……” “又你啊我啊的,难不成你现在把我吃干抹净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不要我了?”赵彩凤一个翻身,领着宋明轩的衣襟逼问道。 宋明轩忙不迭就抱住了赵彩凤,亲着她的手指,小声道:“我……我宋明轩要是那样的人,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赵彩凤见宋明轩发起了毒誓,只抬头就吻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再说下去,两人又忍不住拥吻了片刻,赵彩凤才松开了宋明轩,看着天上高升的太阳,眯着眼睛道:“我们回去吧,一会儿宋大娘要是先回去了照不到我们,又改找我们了。” 宋明轩只笑着道:“要改口叫娘了,娘子。” 赵彩凤只拧了着脖子,不服道:“还没到日子呢,急什么。” 宋明轩便笑着不说话,从袖中拿了丝帕出来,探下手去,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方才容纳过自己的那个地方。赵彩凤的脸颊顿时红成了一片,只拍开宋明轩的手,自己躲到一旁整理起衣服来。 周围都是被两人压变形的了高粱杆子,赵彩凤整理好衣物,只觉得脚下轻飘的,双腿说不出的酸胀,走起路来还觉得有些别扭。宋明轩显然是看出了赵彩凤的不适之处,只上前小心扶着她问道:“要不要再坐会儿走?” 赵彩凤只哼了一声,狠狠的蹬了宋明轩一眼,瞥见灰黄色的土地上那几滴鲜红的液体,只郁闷的走上前,用鞋底用力的捻了捻,脸颊越发一片通红。 宋明轩见状,就越发心疼了起来,只走上前,不由分说就把赵彩凤给背了起来,赵彩凤在宋明轩的背上扭了两下,反倒被宋明轩按得更紧了,只用手托着她的臀瓣,一边走一边道:“一会儿我说你腿扭伤了,你可别露馅了。” 赵彩凤撇撇嘴道:“左腿还是右腿,咱先对好口供,到时候可别露馅了。” “右腿吧!” “好,那就右腿,说定了。”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么说,只靠在他的后背,安安心心的就享受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果然听见里头许氏的声音,只带着几分焦急,开口道:“不行不行,大妹子,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吧,这都老半天了,两个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可别迷路了!” 杨氏心下却只暗暗高兴,她是知道宋明轩如今和赵彩凤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只怕这时候正找了一个地方,两人你侬我侬呢,听了许氏的话,只笑着道:“大嫂子别担心了,这赵家村能有几条河几座山,他们两个从小就在这儿长大,怎么可能迷路呢,我估摸着,是去什么小河边上看看风景罢了。” 许氏听杨氏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笑着道:“还是大妹子你明白,我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些,既然这么说,那咱也就随他们了,肚子饿了总会记得回来的。” 她们俩正说着,宋明轩就扶着赵彩凤往院里头走了进去。两人因为方才已经对好了口供,所以表情都显得很淡定,杨氏正坐在对门口的地方给他两缝新背面,瞧见宋明轩扶着赵彩凤进来,两人的衣服都跟泥地里滚过的一样,便只连忙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去,回来怎么弄的跟泥腿子一样了?” 宋明轩只忙开口道:“方才过路的时候遇上一辆牛车,彩凤没瞧清楚,崴了一下掉进高粱地里去了。” 杨氏听说赵彩凤崴了脚,只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是好,再过几天就是你们两个成亲的日子,难不成让彩凤瘸着腿招呼客人?” 赵彩凤只忙尴尬笑道:“娘,没事,崴的不严重,只是有一些疼而已,就宋大哥大惊小怪的。” 赵彩凤怕演过了,只推开宋明轩自己走了两步。许氏见赵彩凤摇摇晃晃的进来,也很是担心:“好好的怎么就崴了呢,快进屋里来,家里还有一些红花油,我给你揉一揉。” 赵彩凤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没红没肿的,大概就是崴到筋了,明天就能好了。” 陈阿婆瘸了好些年了,在房里头听见她们絮絮叨叨的声音,变笑着出来道:“那条腿崴了呀,我给揉揉就好了。” 宋明轩和赵彩凤异口同声道:“右腿。” 陈阿婆这时候已经拄着拐杖出来来,只笑着道:“没事,我给你捏两下就好了,丫头快过来。” 赵彩凤心想,这都说崴了脚了,不让上药,连捏也给不给捏那也不太好吧,便假装一瘸一拐的就走到了陈阿婆跟前,正打算坐下来呢,只听陈阿婆笑着道:“你们两个左右不分的孩子,这哪里是右腿呢,这分明是左腿扭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只忙不迭看了一下方才她假装扭伤的腿,果然发现自己弄错了左右…… 宋明轩只郁闷的闭上眼,稍稍撇过头去,不敢再去看赵彩凤那已然呆滞的眼神。 所幸陈阿婆年纪大了,也不会想得很远,便坐在小凳子上,拉着赵彩凤的左腿揉了起来。 一旁许氏见宋明轩他们也已经回来了,也便不担心了,只叹了一口气道:“明轩,这下好了,原本是打算去给祖宗上一柱香的,如今连你爹的坟头都忘了去了。” 宋明轩这时候也越发不好意思,只拧眉道:“娘,那咱吃过了午饭,再去爹的坟头磕头去吧。” 许氏只摆摆手道:“算了,你爹也不是什么小气人,今儿彩凤脚扭伤了,咱们再迟几日也是一样的,这好好一早上,都被那群人给气糊涂了,你扶着彩凤进去休息休息吧,我去村里头挨家挨户都通知一下,让她们记得初六过来凑个热闹。” 杨氏只接着道:“我昨晚和你娘商量过了,我们两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还是能摆得下十来桌酒席的,到时候就在外头用油布搭一个棚子,请上了厨子,咱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把这事儿办了,虽说是简朴了些,可如今我们也只能这样,就是委屈了你们小夫妻俩了。” 许氏又道:“本来接新娘还要有迎亲什么的,可是咱两家就住一起,所以我想这,到时候花轿也可以省了,让明轩把彩凤给背过来,咱也算完礼了。” 杨氏也只跟着点了点头,又叹道:“这婚事办的太仓促了,我连嫁妆也没准备几样,大嫂子你可别放心上,等以后咱们两家日子过好了,咱再一点点的补上。” 许氏听了这话,只假作不高兴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还补上什么嫁妆,我家明轩这几个月在京城里头,吃你们喝你们靠你们照顾,这才考中了举人,不是我说,若不是要给老宋家留个根基,便是让他去做你们赵家的上门女婿,我也是没怨言的。” 杨氏听了这话,真是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只一个劲道:“大嫂子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这都是明轩自己争气!” 陈阿婆为赵彩凤揉好了腿,只让她站起来走走看,赵彩凤原本就没扭伤,试着走了两步就说自己不疼了。杨氏见了,只摇头道:“你别逞能了,瞧你走路那样子,分明腿还软着呢!” 赵彩凤一听,顿时脸颊红到了耳根,也不敢回头,只低着头小声道:“那……确实比刚才好多了,没那么疼了嘛!” 宋明轩见赵彩凤尴尬的不行,只扶着赵彩凤回赵家去了。两人回了房里,赵彩凤坐在一旁只郁闷的要死,说好了自己主动的!分明一开始也调戏成功了,可为什么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翘着嘴巴板着脸,只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彩凤,你那地方,还疼吗?” 赵彩凤这时候倒是不觉得疼了,只是觉得酸酸涨涨的很是难受,有点像大姨妈要来前的感觉,只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娇弱,那么疼啊,不过就跟蚊子叮一样的。”这话听起来没啥,可是一想到那蚊子叮就是往里戳的感觉,赵彩凤就忍不住又红了脸颊,只一个翻身就把头埋在了被子上,背对着宋明轩道:“你快走你快走,这两天不想看见你了。” 赵彩凤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纠结了起来,分明是自己先惹的火,这会儿反倒是自己怂了。宋明轩见了赵彩凤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只坐在床沿上,伸手安抚着她的后背,想了想便开口道:“彩凤,要不然,等洞房花烛夜,我不动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赵彩凤一听这话,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宋明轩问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宋明轩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了,只觉得自己似乎挖了一坑,把自己给埋了= = ☆、第190章 接下去的几天,杨氏和许氏可谓是忙的脚不着地,作为准新娘的赵彩凤也没闲着,杨氏只塞了一件裁剪好了的男式喜服送给了赵彩凤做。让赵彩凤初六之前一定得做好,否则宋明轩可就要光着身子成亲了。 可赵彩凤的手艺也确实让人不太敢恭维,做平常穿的衣服也就算了,可这喜服是要大婚当日在亲戚朋友面前穿出去的,赵彩凤没办法了,也只好稍微加强了一下自己的手工,把平常宽得可以钻进苍蝇的缝隙,稍稍改小了一些,姑且只能钻几只蚂蚁进来。 可是这样一来,这成衣的进度就慢了很多,眼看着自己的媳妇就要变成斗鸡眼了,宋明轩也不忍心坐视不理了,只好放下了手边的书,帮赵彩凤做起了针线来。 说起来,这世上还有比宋明轩更苦逼的新郎吗?居然连自己的新郎礼服,都要自己缝。 宋明轩手指细长,指腹柔软,骨节均匀,这样的一双手,放在现代都可以直接去当手模了。赵彩凤看着宋明轩细心的缝着礼服,只悄悄的去灶房倒了一杯茶进来,摆在桌上,搬了小凳子坐在一旁看宋明轩做针线。 “宋大哥,你怎么会做针线的呢?这不是女孩子才干的活吗?”赵彩凤只不理解的问道,她虽然在这里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里的男人都大男子主义的很,能会做针线的,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这也没什么的,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新衣服,我又是在镇上上的私塾,长被人欺负,衣服总是东边坏一块西边扯一条的,只好自己学着缝缝补补了,没想到这事情也不难,几回就会了。”宋明轩只低着头慢慢说到,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的淡然,仿佛那个被欺负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家的孩子而已。 赵彩凤又问道:“家里穷就会被人欺负吗?那你岂不是很难过,会不会跟别人打架呢?”虽说现代的贫富差距也很大,但是因为国家推广九年制义务教育,上不起学的孩子也已经很少了,但穷人家的孩子,肯定也会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自卑些。一想起宋明轩那让人同情的童年求学生涯,赵彩凤就觉得心疼了起来。 “怎么不会打架,三天两头的打,不过先生很严格,谁要是打架是要被打手心的,后来大家怕了,也就不怎么打了。”说到这里,宋明轩还不忘记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原先戒尺打过的伤痕。 赵彩凤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只低下头往他掌心吹了一口气,小声道:“不疼了不疼了,我们家明轩不疼了,娘子给你揉揉。”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肉麻兮兮的话说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正这时候,就听见外头李全大声叫唤道:“举人老爷在家不?” 第85节 宋明轩只忙放下了针线迎出去,见李全带着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都站在院门口呢! 这些小伙子小时候也曾和宋明轩一起玩耍过,有的还一起念过几年学,不过乡下人家很少有像宋明轩这样能专心念下去的人,私塾先生也会做选择,若是觉得没有资质的,也不会收了继续教下去,不过就是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王鹰也在这一群人中间,见了宋明轩只开口道:“我前几天去城里送菜的时候,还听见刘家人说你中了呢,原本想着去把你带回来,没想到你小子倒是跑的快,我去了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李全见王鹰这么说,只用胳膊肘杵了杵他道:“什么你小子我小子的,现在要叫举人老爷了!明白不?咱这河桥镇几辈子没出过举人老爷了,这一回可得要好好热闹热闹!” 宋明轩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只请他们进院子里坐,赵彩凤便泡了一壶茶出来,拿着瓜子花生出来招待人。李全见赵彩凤脸上红光满面的,这身条子看着也比以前丰满了不少,只玩笑道:“这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瞧着彩凤越发就漂亮了,如今见了彩凤,城里的那些姑娘都入不了眼了。” 这一群小伙子中不乏有几个曾经是赵彩凤的爱慕者,却再她守了望门寡之后都把她忘到了脑后,如今见了赵彩凤这样好看,一个个也只能咽了咽后悔的口水。心道也只像宋明轩这样的举人老爷,才有这样的艳福了。 李全见众人还真坐下来吃起了瓜子,只笑着道:“哎,我说你们还真坐下了?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赶紧干活咯!” 李全一发话,众人这才想了起来,他们今儿过来,是要给宋赵两家修栅栏的。李全院子外头停着的牛车上,正捆着一早上新砍下来的树干呢! “这时候给你家修一间新房子也不可能了,好歹咱把这外头的栅栏给修整齐一点,不然初六县太爷过来一瞧,这解元老爷怎么就住这种破房子呢,咱们村也没有面子!” 宋明轩见众人都拿着榔头锥子,只忙起身谢过了,谦逊道:“那还真是要多谢各位了,这些活我是当真不会干的。” 李全只笑着道:“你只管好你手中的笔杆子,再接再厉,争取再中一个状元回来,其他的就交给咱村里人好了。” 宋明轩只一个劲点头,见他们忙了起来,便只回房,正想拿起方才放下的针线打算再接着做,被赵彩凤从身后给拉住了,只自己上前,拿了那喜服坐下做了起来。 “行了,一边儿玩去吧,这么多人在外头呢,让你一个解元老爷做针线,我可不是要被戳脊梁骨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只甜在心中,也不管外头有多少人,只从身后把她抱住了,咬着她的耳朵道:“彩凤,再过两日,我们两就是夫妻了。” 赵彩凤听宋明轩说的动情,也只轻轻嗯了一声,又想起宋明轩进考场时候写的那一首诗,只小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起了这个来,顿时脸又涨得通红的,贴在赵彩凤脸颊上的气息也热了起来,随即只一本正经的开口道:“那个,彩凤啊……我对你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都是满意的。” 赵彩凤被他的话给逗乐了,只扭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快出去招待村里人吧,他们给你家干活,你只知道在自己房里抱媳妇,算什么道理?” 宋明轩被说的又是脸颊一红,只到了院外,打算看看有什么可以自己帮上忙的地方。可他转了一圈,瞧人家一个个都干得热火朝天的,就是没他可以插手的地方。王鹰见了他这样,还一味玩笑道:“举人老爷赶紧屋里歇着去,这种粗活就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干好了,你快进去,多陪陪你未过门的媳妇!”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颊只忍不住红了起来,低头道:“彩凤她不要人陪的。” 其中有几个早已经是结婚成家的人,听了这话,只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这女人的话能信吗?她嘴里说不要不要,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这个时候你啥也别说,只狠狠的要就是了!” 宋明轩闻言,想起那日在高粱地里头的事情,顿时就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把头埋得更深了。那几人见宋明轩怕羞了,只当他是脸皮薄,又笑着道:“这又什么好怕羞的,以后两人在一起了,那还不得干那事儿吗?不然干嘛男人非得找个女人,不就图那个吗?” 李全听了也觉得不像话,只往那人脑门上敲了一把,打趣儿道:“我说二柱,你挺能啊?那怎么春花都进门小半年了,也没传出个好消息来?你小子这准头不行啊!” 那人听李全这么笑话自己,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厚着脸皮道:“正要跟李叔打听呢,李婶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怀上孩子,李叔你肯定有什么秘方对吧?好歹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透露透露!” 李全听了,只一味摇头,过了片刻,才半真不假的笑着道:“秘方当然是有了,只不过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告诉你,去把最重的那一根木头扛过来,我就告诉你。” 那人闻言,只屁颠屁颠真的去牛车上头抗起了木头,李全只扭过头来,见宋明轩还在那边脸红呢,只笑着道:“明轩,你写几幅喜联吧,一会儿给你们两家按一个门头,咱正好贴上面。” 宋明轩听了,顿时心下一喜,只点头道:“这个办法好,去年过年时候写春联多下来的红纸还有好些呢,我正好裁剪了写喜联。” 宋明轩是这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之一,几个年纪大的呢都年事已高,握着毛笔抖个不停了。所以以前村里头红白喜事外加写春联的事情,都是宋明轩一手包办的,如今轮到他自己办喜事了,反倒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第191章 赵彩凤见宋明轩出去转了一圈,又空着两只手回来了,只笑着挖苦道:“现在知道什么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了吧?你看,人家干得热火朝天,你只有看热闹的份儿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也不生气,只笑着去翻他那柜子里的东西。赵彩凤便伸着脖子去看,就瞧见宋明轩从那低下头找出几张红纸来。可惜这红纸放得时间有些长了,颜色不显眼也就罢了,上头还有几个老鼠啃过的洞。 宋明轩见了这个就傻眼了,只郁闷道:“还想写几幅喜联贴起来呢,这下又不成了。” 赵彩凤见了,只起身笑着道:“我回家找给你,上回我和我娘都买了呢,可能我娘是这几日太忙了,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咱是得写几幅喜联贴一贴了,不然到时候没个红色,也不像样啊!” 宋明轩只点头了头,赵彩凤便起身回去拿红纸,宋明轩就开始磨起了墨来。这一段日他跟着杨老头学拉面,倒是有些时间没写过字了,这会儿又拿起了笔来,只觉得这握笔当真是比拉面容易很多。 不一会儿,赵彩凤便已经拿了红纸来,宋明轩便把红纸铺在了客堂的八仙桌上,只问赵彩凤道:“彩凤,你说写个什么好呢?” 赵彩凤哪里懂这些,只笑着道:“我可不知道,小时候就见过春联了,上头都是写的天增岁月人增寿什么的,也不应景呀!” 宋明轩只摇头笑了笑,定睛想了想,蘸饱的墨水就落在了鲜艳的红字上头:花开并蒂姻缘美,鸟飞比翼恩爱长。 赵彩凤只站在他的身侧,轻声的念了出来,笑着道:“我来想个横批,不如就叫鸾凤和鸣的好?” 宋明轩拿着毛笔端在赵彩凤的细嫩的脸颊上蹭了一下,笑着道:“就依你的,鸾凤和鸣。” 赵彩凤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蹙眉想了想道:“除了要写带新婚之喜的,还要写你中举之喜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那眉宇微蹙的模样,倒很像是在动脑筋,只问道:“那彩凤,你帮我想一个吧?” 赵彩凤只横了宋明轩一眼,见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这种事情明明是你擅长,还要我想?凭什么?” 宋明轩闻言,只蹙眉道:“写大婚的,我确实知道不少,可中举的,我确实不知道,咱们村已经很久没有人中举了,我怎么会写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说的一本正经的,也差点儿被他给骗过去了,想了片刻,终于给她想到了一个,只脱口而出道:“金榜题名时,高鹏满座,玉女入房日,低吟浅歌。”赵彩凤说完最后这一句,这才意识到这里头的一语双关来,顿时就涨红了脸颊郁闷道:“哎呀哎呀,这个不好,我想不出来,你怎么那么坏,让我想这种东西。” 宋明轩哪里见过赵彩凤这样娇羞的模样,只笑着道:“这个怎么不好,我倒是觉得很好,我们既是庆贺我中举,也是庆贺我们新婚,用这个最贴切不过了。” 宋明轩说完,便打算落笔写下去,赵彩凤只急忙拦住了道:“不准写,那么羞人的话,怎么能随便乱写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的脸颊越来越红了起来,只凑到她耳边道:“况且娘子的低吟浅歌,真是悦耳的很呢!” 赵彩凤听了,只越发郁闷起来,恨不得拿起放在桌角的砚台,往宋明轩的脸上砸过去,想了想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舍得,只哼了一声,红着脸颊跑了。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的背影只一味的笑了起来,想了想才在红字上落笔写下:苦经学海不知苦;勤上书山自恪勤。 许氏和杨氏一早出门通知亲戚去了,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差点儿连自家大门都没认出来。只见原来破败的栅栏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如今已经换上了新的木栏杆,原本两家人各自开的门早已经没有了,而是并在一起,在中间的地方只开了一道大门, 大门两侧贴上了红色的喜联,门框上面还拉着红绸带,看着别提有多喜庆了。杨氏和许氏进来,赵彩凤早已经做好了晚饭。这两人他们家的伙食也比平常好了许多,乡亲们送了各种瓜果蔬菜,还有送鸡鸭和咸鱼的,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挂在后院里头,满满当当的。 陈阿婆吃着嘴里的糙米饭,只感叹道:“有日子没吃过糙米了,都记不得是啥味道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没啥味,就是嚼着比高粱米轻松些,省些牙口,阿婆年纪大了,吃这个也好消化,还有宝哥儿和彩蝶,吃些米饭也能长的快一点。” 许氏怀里抱着宝哥儿,正拿着调羹一勺勺的喂着他,见赵彩凤这么说,脸上便起了一些尴尬的表情,赵彩凤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好意思问,便只不说话,乖乖的吃起了东西。 过了片刻,宝哥儿吃饱了,许氏才让赵武带着他和赵彩蝶一起玩去。只抬头看了一眼宋明轩和赵彩凤,小声道:“我今儿去方庙村给你大姨报喜,听你大姨说,那方地主家的大少奶奶得了不好的毛病,快死了,有人是她平常待人太苛刻了,所以恶有恶报了,你大姨还说,方家的老太太知道了宝哥儿的事情,说是要来把宝哥儿接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上神色顿时就变了,宝哥儿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又看着他如今会开口喊自己一声爹,宋明轩心里当然是舍不得的。 可这会儿赵彩凤和杨氏都在跟前,他就算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当着她们两人的面说出口。赵彩凤为了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带着一个拖油瓶,这也是真事儿,当初是自己答应了如月要把宝哥儿养大,视如己出的,可人家赵彩凤可没摊上这事情。 宋明轩想到这里,顿时就有些有口难开了。赵彩凤这时候也已经吃了七八层饱了,见宋明轩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放下了筷子,开口道:“大娘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事情来了呢!” 许氏其实心里也有主意,她虽然也舍不得宝哥儿,可如今宋明轩和赵彩凤成亲之后,总也要有自己的孩子的,养孩子不是容易的事情,这要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彩凤是个好姑娘,宝哥儿跟着她定然也是不会吃亏的,可这样一来,当真是累着他们小两口了。如今她年纪轻,还能帮衬着带上几年,可一旦宝哥儿大了,总也要开蒙进学,到时候想不麻烦彩凤都不成了。 杨氏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如何说好,这养孩子的苦,她可是吃了不少。自己生出来的孩子那叫没办法,可别人家的孩子,若是摊不到自己身上,要真能不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她作为宋明轩的岳母,这些话她自然也是说不出来的。况且许如月的人也不错,只是命差了点儿,如今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这要真是要送走,还当真有些舍不得呢! 赵彩凤这话一说,许氏和杨氏也都不吱声了,赵彩凤只抬眸看了一眼宋明轩,低着头道:“其实我是这么觉得的,若是宝哥儿的奶奶真心喜欢宝哥儿,想把他领回去养,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人家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赵彩凤说着,只伸手按住了宋明轩放在大腿上的手背,继续道:“可是上回宋大哥说宝哥儿的嫡母实在不像样,万一回去了,宝哥儿要是吃亏,那我们不是把孩子王火坑里面推吗?” 宋明轩闻言,只抬起头感激的看了赵彩凤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赵彩凤只松开了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却被宋明轩反手给抓住了,只牢牢握在手中。 杨氏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许氏也笑着道:“也是,这大喜的日子,我这提这个做什么呢!大妹子,你吃好了没有,吃好了一会儿咱俩到院子里,把麦子给舂了吧,明儿做糕点的小工就要来了,要是面粉不够,那就丢人了。” 杨氏便笑着道:“那感情好,我跟你一起出去舂去。”又转身对赵彩凤说:“彩凤,你收拾一下碗筷,放厨房一会儿我来洗。”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把吃剩下来的碗筷都搬到了灶房里头去,宋明轩便在一旁替她打下手。赵彩凤也没听杨氏的把碗筷放下,只直接打了水,自己洗了起来。宋明轩见了,便上前撸了袖子说要自己来,赵彩凤只扭着身子把他给推开了,挑眉道:“少在我跟前先殷勤了。” 宋明轩一时只觉得有些语塞,愣了半日才开口道:“彩凤,宝哥儿的事情,其实若是他奶奶是真心对他的,送他回去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 赵彩凤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也知道他是舍不得宝哥儿却说不出口,便瞪了他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把宝哥儿留下来,也不全是因为你,我也是真心心疼宝哥儿的,你瞧我这回来到现在,他都叫我多少声娘了,我这便宜娘亲也不是白当的。以后若是宝哥儿的奶奶真要把他带回去了,那咱们到时候再商量就是了。” ☆、第192章 九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嫁娶、动土、上梁。 天还没亮赵彩凤就被杨氏给喊了起来,只让她赶紧梳妆打扮换衣服。赵彩凤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只懒懒道:“娘,你就不能然我在睡一会儿吗?这新郎家就在隔壁,没必要鸡还没叫就起来的。” 杨氏见赵彩凤那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只笑着道:“你快起来吧,打小工的人就要来了,咱家也没个遮遮掩掩的,你难不成要当着外人的面梳妆打扮不成?” 赵彩凤一听这话,只一溜烟的就起床了,她可不想被人当熊猫一样围着看呢。 赵彩凤好容易从床上爬了起来,见钱喜儿送的喜服就放在床头上,杨氏只上前帮着她把衣服穿了起来,就听见外头李奶奶的声音传了进来:“新娘子起得可真早啊,这是着急要出嫁呢!” 赵彩凤只羞涩的笑了笑道:“哪有,我娘说一会儿会有人来,让我早些起来,省得被人围着看了。” 李奶奶瞧见赵彩凤身上穿着的嫁衣,见八幅裙上各绣着并蒂莲花、比翼鸳鸯、喜鹊、鲤鱼、石榴、花生、红枣、祥云的图案,只叫一个巧夺天工、喜气洋洋,只一个劲的夸赞道:“彩凤这件喜服倒是绣得不错,什么时候你也练出这种手艺了,别城里头绣坊里的绣娘做的还好看呢!”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李奶奶,那您可太高看我了,我怎么可能绣得出这样好的东西呢,这喜服是别人送的,说起来,还欠着老大一个人情呢!” 李奶奶见闻,只点点头道:“怪道这么好看呢,我们乡下姑娘没几个有这样的手艺的。” 这时候杨氏已经打了洗脸水进来,见赵彩凤正在那边梳头,走忙走上前道:“今儿你不用自己梳头,让李奶奶给你梳,李奶奶是我们村福分最好的老太太了,让她给你梳头,盼望着你和明轩能像李奶奶和李老爷一样,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李奶奶只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就是多活了几年罢了,能有啥福分,彩凤才是真的有福的,如今当了举人太太,以后是要当状元夫人的。” 村里人也不会什么特别的吉祥话,但说出来的话都透着一股子的朴实,赵彩凤听了也忍不住笑着道:“李奶奶,承你吉言,要是宋大哥真的能中状元,咱在村里再摆一次酒。” “那可说定了,到时候你俩带着你俩的娃一起回来,好好热闹热闹!” 赵彩凤这下也是没话说了,乡下人一说到成亲就会联想到生娃,简直就是条件反射。 杨氏这会儿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只拿着一根红线,递给李奶奶道:“李奶奶,你瞧瞧这红线行不行?用它开脸成不?” 李奶奶拿起红线,朝着窗口比划了一下道:“成成,就这种就行了,先帮彩凤把脸洗了,把粉给抹上。” 赵彩凤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瞧见杨氏已经绞了干净的汗巾,过来替她擦脸了。赵彩凤只接过汗巾擦了一把脸,李奶奶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盒子出来,揭开了盖子,从里面蘸了一点稀面粉一样的溶液,涂到了赵彩凤的脸上。 说句实话,赵彩凤其实也挺佩服现在这个皮囊的。毕竟是年轻啊,她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除了在京城的时候,会用淘米水洗脸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保养,几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上过自己的脸了。有时候赵彩凤也在想,这春天夏天日子好过,万一到了冬天,脸上没有点油水,再嫩的皮肤用不着几年,也会成为老树皮的。 李奶奶见赵彩凤微微躲了躲,只笑着道:“傻孩子,可是好东西,给你开脸用的。” 赵彩凤这下就糊涂了,她小时候看红楼的时候,就知道去给人做小妾是要开脸的,难道这正儿八经的嫁人,也是要开脸的吗? 杨氏见赵彩凤那一脸好奇的模样,只笑着道:“开了脸,你就是新媳妇了,这女人一辈子也只开一次脸而已。” 杨氏看着赵彩凤,眼眶已经微微泛湿了。赵彩凤见了,只忙打岔道:“娘,外头客人来了,您不出去招呼吗?” 杨氏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果然见外头来了一群人,只忙不迭就迎了出去。李奶奶便笑着道:“彩凤啊,你娘是舍不得你嫁人呢!”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些愣怔,她也没想到自己穿越了过来,居然十五岁就嫁人了?一定是因为前世到三世岁都没嫁出去,所以老天爷让她这辈子早些嫁人,省得再成为剩女了。赵彩凤想到这里,倒是忍不住笑了,这时候忽然间脸上**辣的一阵疼,赵彩凤便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彩凤你别动啊,是有一点疼的,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忍一忍,这就跟生孩子一样,是女人,总要经历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勉强让自己不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让李奶奶给自己开了脸。 接下去便是上脂粉、画眉、点胭脂。虽说村里人家穷苦,可毕竟嫁人娶亲一辈子也不过一回而已,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挺讲究的。李奶奶只帮赵彩凤把妆画好了,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赵彩凤往里头一照。我滴个娘啊……整个自己就成了一个僵尸一样的白脸娃娃了,也不知道浪费了李奶奶家多少石灰粉。 第86节 赵彩凤正忍不住要笑呢,李奶奶只开口道:“彩凤,这会儿可不能笑了,一会儿脸上的粉掉下来,弄脏了衣服可就不好看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只好强忍住了笑,保持面瘫的神情,小声问:“李奶奶,新娘子都要被弄成这样吗?我这幅样子,会不会连宋大哥都认不出来啊?” 赵彩凤回想了一下方才水盆里自己的样子,心道那个样子真的是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了,宋明轩估计也难认出来。 李奶奶一边给赵彩凤梳头,一边道:“你这丫头又胡说,明轩要是连自己的媳妇都认不出来,他能中举人?” 赵彩凤听了,直一个劲点头称是,只听李奶奶在口中喃喃自语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一直念到了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赵彩凤听着这样的吉祥话,心里头却有些不好受了起来,想起前世母亲从“赵凤,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女婿回来!”一直朝着她咆哮到:“赵凤,你再不给我带个女婿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然而最后赵彩凤还是没带过女婿回去,可能带给她的,也只有一个最后的噩耗。 赵彩凤只觉得眼眶一热,忍不住就吸了吸鼻子,那边李奶奶见了,只忙开口道:“哟彩凤,你可不能哭呀,这会儿一哭,这妆就都花了。” 赵彩凤想起脸上的那些白粉来,这会儿要是真哭了,只怕一会儿脸上还能留下两条小河沟呢。到时候可真是要多丑有多丑了……赵彩凤只急忙抬起头,把眼底的泪意收了回去。 李奶奶给赵彩凤梳了一个时下年轻媳妇最喜欢的圆髻,将杨氏唯一珍藏着的几根簪子插在发髻上,又带了一朵大红色的绢花在鬓边,只笑着道:“彩凤,这些年我可是给不少年轻媳妇都梳过头,你是我见过的模样最俊俏的呢!几个月前我给你梳头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喜庆,如今瞧着,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什么马什么福的来着?” 赵彩凤这时候也收起了伤心,只拧眉想了想道:“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李奶奶只扶着赵彩凤站了起来,围着她转了两圈道:“真是漂亮,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当那举人太太。” 这时候赵彩蝶也已经睡醒了,从床上翻了一个身,瞧见一身鲜红嫁衣的赵彩凤,只揉了揉眼睛,睁大了眼珠子,一脸呆萌道:“你是仙女姐姐,还是我大姐姐呀?” 赵彩凤见赵彩蝶扑闪着大眼睛,只走过去问她道:“你说我是仙女姐姐呢?还是你大姐姐呀?” 赵彩蝶便顺势往赵彩凤的怀里头一滚,笑着道:“你一定是仙女姐姐,只有仙女姐姐才这么漂亮!” 赵彩凤只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难道你姐我就不漂亮吗?” 李奶奶见了,只急忙拦住两人道:“彩蝶快别闹了,别把你姐的新嫁衣给弄皱了,彩凤你也别笑了,粉都掉下来了!” 赵彩凤闻言,只吓了一跳,只急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这时候杨氏只引着杨老头和老杨太从外面进来,杨老太见了赵彩凤,只笑着道:“这样一打扮,还真的有小媳妇样了。” 赵彩凤抬起头,便看见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媳妇,长相和杨氏有几分相像,因为保养得意,看上去倒是比杨氏还显得年轻了几分,只是眉眼神态中,都透着几分精明劲儿,见了赵彩凤只满脸堆笑道:“这就是我大侄女吗?都这么大了呀?正是天仙一样的人儿啊!怪道老太太一个劲的夸!” 杨氏听她这样赞美赵彩凤,脸上也是一脸的笑,只拉着赵彩凤介绍道:“彩凤,这是你大姨。” ☆、第193章 赵彩凤只朝着大杨氏福了福身子,小声唤了她一声大姨。大杨氏便眉开眼笑的应了,转身往门外头瞧了一眼,张嘴喊道:“丫头,快过来见过你表姐!” 赵彩凤顺着大杨氏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客堂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听见大杨氏喊她,这才抬起头来,往里面淡淡的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瞧着倒是寡淡的很,但是比大杨氏这强装出来的殷勤劲儿,还让人看着舒服些,毕竟没那么装腔作势的。 那姑娘见大杨氏喊了自己,只站起来,往房里走了进来,仪态翩然的站在大杨氏的身边。大杨氏便拉着她的手背,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家三姑娘黄莺,今年十三了,在侯府二少爷的房里服侍。” 杨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听说是在侯府少爷的房里服侍,一双眼珠子就亮了几分,只开口道:“在大户人家当差的姑娘,看着就是不一样,瞧瞧这身条子,倒是快有我们彩凤高了,模样也出落的这样好。” 赵彩凤从这姑娘进门来第一眼,就瞧出她脸上写着几个字:嫌弃、穷酸。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大杨氏给拉了过来,这其中的原因,大抵也是因为宋明轩中了举人。宋明轩中了举人,以后赵彩凤就算是嫁入了官家了,可她们家虽然看着体面,终究也不过是侯府的奴才,人要真正的发达起来,还是得脱籍了才行。就是因为这个,大杨氏才带着自己的闺女大老远的过来攀亲戚的。 那姑娘被大杨氏一拉,勉强往前头动了两步,却还是没正眼瞧赵彩凤,只略略翻了翻眼皮,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过礼数了。赵彩凤看过《红楼梦》,也知道服侍少爷的丫鬟都能当半个小姐,如今她能跟着大杨氏跑到赵家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个委屈法呢,想让人给自己好脸色瞧,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大姨,外头人多,你和三妹妹就在房里坐一会儿吧。”赵彩凤只温和的开口道,自己房里虽然简陋,好歹比坐在客堂里头受万人瞩目的强。 大杨氏闻言,只笑着扭头对她女儿道:“莺儿,你就在这边陪着你姐姐吧,外头人多,也不清净。” 那莺儿只点了点头,杨氏瞧着她手上带着几个缠丝赤金的手镯,头上的发簪也都是金银,一看就是少爷跟前有脸面的丫鬟,再回头看赵彩凤,头发上除了那一朵红绢花鲜艳些,那些银簪实在是入不了眼,上回杨老太给她的手镯,这会儿也没见她带在手上,除了这一身鲜红的嫁衣,真是简朴的让人心疼。 李奶奶这会子倒是看出了些门道来,见那丫鬟不搭话,只笑着道:“新娘子要带红盖头了,彩凤她娘,你来把盖头给彩凤盖上吧,一会儿举人老爷可就要来迎娶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往边上让了让,杨氏只急忙拿了红绸缎把床上一溜烟的地方都铺了起来,只开口道:“彩凤你快坐下,咱就在这儿等着吧。” 赵彩凤提着裙子在床上坐了下来,外头忽然传来几声牲口的嘶叫声,赵彩凤虽然也是头一次听见,不过就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可那黄莺却跟被吓破了胆一样尖叫了一声,往大杨氏的怀里躲了躲道:“娘,外头这是什么声音,好可怕?” 看着她那张巴掌大的笑脸都皱在了一起,赵彩凤只在心中赞叹了一句,演技还真够不错的,有那么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在里头,只怕是等着被少爷收房了吧? 大杨氏见女儿吓成这副样子,只小声安慰道:“你这啥孩子,外面是在杀猪呢,你平常在内,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这乡下人家办酒席,鸡鸭猪羊都是要自己宰的,哪里像在府上,天天有现成的东西让你们选。” 黄莺听了,脸上便露出一丝不屑来,小声嘀咕:“我就说了,我不想……” 来字还没说出口呢,大杨氏只瞪了她一眼,黄莺便不敢在说话了。 虽然两家就在隔壁,但是迎娶新妇进门都是有吉时的,赵彩凤这会儿已经打扮妥当了,如今便只盖着红盖头在房里头等着宋明轩来接她过去。 杨氏平常人缘极好,虽然赵家已经没什么亲戚了,可村里头的婆子媳妇也有几个是跟她要好的。除了那些歌平常爱在背地里戳赵彩凤脊梁骨的酸葡萄没来,村里头老老少少的人都过来凑了热闹。原本赵家的屋子就小,这时候满屋子的婆子媳妇,真是热闹的很呢! 黄莺本就拉长着脸坐在房里,如今见人越来越多,只越发觉得嫌弃难受了起来。看着这一群粗俗的婆子媳妇在跟前大声说话,她心里都快作呕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就越发不好看了。 因为还没到吉时,所以赵彩凤把头上的盖头挂在发髻上,和村里的乡亲们闲聊。王家媳妇见床下头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年轻姑娘,身上穿着绸缎衣服,看着就和她们村子里的人不一样,便笑着问了几句。 那黄莺如何会理这群人,只垂着头,眼皮微微上挑,一副不理人的模样,赵彩凤便只好笑着跟人介绍起她来。 王家媳妇虽然是个村妇,没啥见识,但她闺女王燕如今可是在恭王府上当差的。王府有自己的规制,穿衣打扮都讲究的很,尤其是王燕这种在姑娘跟前服侍的,若是不得体俏丽些,老王妃和王妃他们可都是要说的,所以王家媳妇看惯了自己闺女,便觉得这黄莺也就一般般,她用得着眼睛长在头顶吗? “原来是在侯府当差的丫鬟,怪不得瞧着比我家燕儿还差了些,我家燕儿毕竟是在王府当差的,果真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王家媳妇哪里懂什么语言的艺术性,这话说出来,只怕赵彩凤逗得都快把持不住了,但是一想起她这脸上厚厚的一层白粉,也只能强忍着,差点儿把自己给憋过气去了。 一众的婆子媳妇听了这话,果然都赞同了起来,也只点头道:“你家燕儿怎么没回来呢,她和彩凤可是手帕交,彩凤的好日子,怎么没见着她?” 王家媳妇只笑道:“这不是没办法吗?他哥前几天给了她消息,也说是要回来的,可昨儿又说,六姑娘这几日晚上睡不安稳,非要她在房里值夜,所以也只能不回来了。” 王家媳妇虽然不懂这大户人家丫鬟的等级,但也知道这能在房里头值夜的丫鬟,必定是最高级的。像黄莺这样随随便便就可以放出来走动的,只怕就没那么高级了。 黄莺听了这话,一张俏生生的笑脸顿时就变了颜色,脸颊涨得通红,可她毕竟是小姑娘,口角方面,如何有这群大婶子厉害,只拧着手里的丝帕生闷气。 赵彩凤瞧她那模样,眼眶里的泪水都要落下来了,只忙打和牌道:“王大娘,你光说你家燕儿,啥时候给王鹰也张罗个媳妇呢?” 王家媳妇听了这话,顿时也就红了脸,她当人老娘的,如何不知道王鹰心里头的想法。赵彩凤刚守望门寡那会子,就在家里发癫一样的,虽然没直接说出口,可他不说,难道家里人就不知道了?只是王家媳妇自己沉的住气,没有提罢了。 宋家不嫌弃赵彩凤望门寡,可他王家却不敢做这事情,她肚子不争气,总共也就生了王鹰一个儿子,万一这要是有个啥,这辈子岂不是都没指望了?所以赵彩凤长的再俊俏,人再好,她也只敢远远看着,哪里真的敢娶进门去呢! 王家媳妇只尴尬的笑了笑:“猴子一样的性子,人还没沉稳下来呢,如今在刘老三的庄子上跑运输,也挺好的,多赚几个老婆本,以后娶个跟彩凤你一样俊俏的,他就满意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摸样好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心眼好,不好高骛远,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这样的姑娘就最好了。” 黄莺原本就不是一个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在永昌侯府虽然是个二等丫鬟,却一心想着自荐枕席。不过自从出了春燕的事情,府里的丫鬟们都老实了不少,黄莺也不敢再去郑二少爷的跟前招摇了。可饶是如此,整日里被那些个一等丫鬟欺压着,还是让自己郁闷的很,只一心想着,若是有机会,定要爬到她们头上去的。 如今赵彩凤这一席话,听上去是在劝慰别人,可再细细一琢磨,怎么就那么刺耳呢?黄莺只越发觉得郁闷了起来,只翻了一个白眼,侧着身子往里头又坐了坐。 赵彩凤听见外头李奶奶喊着说吉时已经到了,隔壁的新郎官要来接新娘了,只伸手把自己头上的红盖头给摘了下来,悄悄瞥了一眼正兀自生闷气的黄莺,暗暗笑道:说的就是你呢!不过就是当个丫鬟,眼珠子都长南天门去了! ☆、第194章 宋明轩原本就长相清秀,除了身子骨略单薄之外,五官虽然算不得俊美无俦,但也足以让人一般的小姑娘忍不住多看几眼。且如今他又高中了解元,原本骨子里稍稍有些的自卑之处也被这莫大的喜事给冲淡了。如今又是新婚之喜,又是金榜高中之喜,脸上就越发透着一股清风霁月般的自信,让许氏看了都连连称赞了起来。 “这一身喜服总算是赶出来了。”许氏只叹了一口气,想起昨晚亥时赵彩凤才把喜服做好,也是捏了一把汗,只笑着道:“这喜服穿在身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彩凤的手艺倒是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呢。” 宋明轩瞧着胸口缝得笔直的衣襟,略心虚的皱了皱眉头,这要是让许氏知道这衣服有一大半是自己缝的,只怕是哭笑不得了。 “彩凤的手艺是挺好的,乡下姑娘手艺差也是正常的,不像城里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整日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围着这些针线女红打转,手艺自然是好的。彩凤整日里忙里忙外的,还有时间做这个也不容易了,其实就算穿平常的衣服,胸口带一朵红绣球也就够了。”宋明轩想起赵彩凤那被针尖给戳破的手指,还觉得有些心疼。 “这还没过门呢,就一个劲儿护着了。”许氏只笑着帮宋明轩把红绣球带在胸口,满眼含着慈爱道:“媳妇贤惠了,你自个儿才能多舒坦些,做爹娘的总是这样想的。” 宋明轩只略略笑了笑,坐下来让许氏给头上的发髻扎上红丝带,只笑道:“娘啊,在我心里,彩凤就是最贤惠的。” 许氏听了这话,只假装生气道:“老话说,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这话看来还真的不假啊!想当初我要把彩凤说给你的时候,你这脸拉的可比马脸长,如今自己喜欢上了,感情是不记得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颊就越发泛红了,只低头惭愧道:“娘,这东西得靠缘分,那时候如月刚死,我也没这个心思,谁……谁能想到彩凤人这么好呢!” 许氏帮宋明轩梳好了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爹娘没有几个会害儿女的,如今你中了举人,也算对得起彩凤了,往后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娘这些天想过了,你年纪轻,必定还是要念下去的,这赵家村怕是留不住你的,娘呢,能力也有限,只怕也供不起你了,往后你就和彩凤她们住城里,宝哥儿和阿婆都交给娘,娘还能照顾得动,你就一心一意的念你书,考你的进士,娘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 宋明轩闻言,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就已经热了起来,只开口道:“娘,等我高中进士之日,一定把你们全接到京城去,让你好好的享几年清福。” 许氏瞧见宋明轩眼睛都红了,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拿起衣襟擦了擦眼角道:“行了,这话我记住了,就等着你这一天了。” 这时候正好有几个村里人进来瞧瞧里头好了没有,说是吉时快到了,见许氏眼眶红红的,只笑着道:“宋大嫂,您这是娶媳妇呢!又不是嫁闺女,人隔壁赵大嫂还没哭呢,您倒是先哭了起来!” 许氏只笑着打马虎眼道:“我这是高兴的!一想到我家明轩也娶媳妇了,我这是打心眼高兴。” 那人便笑着道:“您高兴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以后少不得你享福的日子!等明轩当了大官,没准还能给您挣一副诰命回来!” 许氏听了只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又拉着那人去外头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只一并都备齐了,就打算去隔壁迎亲去了。 宋明轩一个人坐在房里头,原先他的房里除了一个书桌和五斗柜,就只剩下一个炕头了。如今因为赵彩凤要过门,所以许氏把自己房里的一面小铜镜拿了过来,支在了宋明轩的书桌前,以后给赵彩凤梳妆用。 宋明轩便拿起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把那铜镜给擦擦干净。这时候帘子一闪,陈阿婆拄着拐杖,撩开了帘子,往里头走了进来。 宋明轩见了,只忙不迭就上前扶了陈阿婆一把,小声问道:“阿婆,您怎么进来了,外面热闹着呢!” 陈阿婆脸上满是岁月沧桑的皱纹,只让宋明轩扶着坐到了炕上,拉着宋明轩的手含着泪上下打量他,情绪似乎带着几分激动。宋明轩见了,只安慰道:“阿婆,这两年委屈你和我娘在乡下呆两年,等我考上了进士,就接你们去京城里过,我打算明年春天就考,没准中了,明年我们一家就可以在京城团圆了。” 陈阿婆只一个劲点头,粗糙的手指擦干脸上的泪痕,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是这事儿急不得,你也得慢慢来,我听人说,你这回从贡院出来,还是让人给背出来的,这功名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想想你爹,这么年轻轻的就走了,留下我们这几个人,过得这叫什么日子。”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跟着伤心了起来,只一个劲安慰:“阿婆,您放心,好日子会有的,彩凤以后也会孝顺你的。” 陈阿婆抿嘴嘴,粗糙的掌心抚摸着宋明轩的手背,“二狗啊,你是个读书人,又懂道理,以后你考了进士,做了官,可不能跟你爷爷那样,做对不起彩凤的事情啊!彩凤虽然是我们村里的姑娘,可我瞧在眼里,她是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你以后哪怕当了再大的官,彩凤也都是你原配夫人,你不能让她受半点儿委屈,你明白不?” 宋明轩这时候也早已泪眼朦胧,陈阿婆这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宋老爷子沾花惹草造成的,她对这样的事情可谓是恨之入骨,所以才会这样特意过来对宋明轩如此一番的千叮咛万嘱咐。 而宋明轩如何又不明白这个道理,一想到小时候一家人受的苦,只越发就难过了起来,撩起喜服在陈阿婆的跟前跪了下来道:“阿婆,二狗在您跟前发誓,此生只娶彩凤一人为妻,若有二心,叫我一辈子考不上进士、穷困潦倒、客死异乡。” 陈阿婆听了,只吓了一跳,急忙就堵住了宋明轩的嘴道:“你这孩子,我不过就是这么提醒你一声,你发这样的毒誓做什么?太不吉利了!”陈阿婆说完,只呸了两句,默念了即便百无禁忌、菩萨保佑。 宋明轩却只还是跪着,挺直了脊背一本正经道:“阿婆放心,我绝不违背今日的誓言。” 陈阿婆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摇了摇头道:“上次你祭祖的事情,听说也是没祭成,今儿你大婚,他们那边也没有人来,大抵是怕你爷爷生气,不敢来罢了,我最知道你那几个叔叔的性情,你如今发达了,他们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想巴结了,无非就是怕那个老不死的罢了。” 如今陈阿婆谈起这事情,已经不伤心了,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哀莫大过心死罢了。 宋明轩只站起来,脸上表情没有半点退让,“这种事情,便是告到县太爷那边,也没什么用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了,我也没做错什么。” 陈阿婆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只开口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爷爷,如今你刚刚中举人,这种事情闹出去,也有损你的德行,等彩凤过门之后,你们两再回去瞧瞧吧。” 宋明轩听陈阿婆这么劝自己,也只好点了点头。这时候门口的大红色喜帘忽然闪了一下,宝哥儿穿着一身新衣服,从门外一蹦一跳的进来,手里抓着一把花生和枣子,走到宋明轩跟前,奶声奶气的说:“爹爹,吃果果,吃了果果生弟弟。” 后面跟着的几个媳妇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她们分明教得是“早生贵子”,可到了宝哥儿口中,就给完全无差别翻译成了吃了果果生弟弟了…… 这时候许氏也从门外进来,见了宋明轩已经准备好了,只忙开口道:“快去隔壁迎亲吧,彩凤那边都已经好了,一会儿你背着彩凤出门,围着咱两家绕一圈,就算是接新娘了。” 几个看热闹的小伙子也在门口,听了这话只打趣宋明轩道:“二狗,你背得动新媳妇不?要不要兄弟帮你背一回?” 王鹰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酸溜溜的,可还是忍不住帮宋明轩解围道:“你小子,想得美了,要不要洞房也让你来?你媳妇可就在隔壁陪着新娘子呢,信不信我一会儿告诉她,让她回去罚你跪搓衣板去?” 众人听了,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几个男人就簇拥着宋明轩走在了前头,往赵彩凤家去了。 新郎官一出门,外头便响起了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赵彩凤正在房里等着宋明轩,听见这一阵鞭炮也吓了一跳,就见李奶奶笑着从外头进来道:“新娘子别着急,新郎官已经出门了,这就来了。” 一众小媳妇们就打趣道:“这有啥着急的,不过就是出一道门进一道门,李奶奶,你让外头人机灵点,可不能让举人老爷这么容易进来,好歹出几个题难为难为他。” 第87节 一旁另一个媳妇只笑道:“人家是举人老爷,还能被咱出的题目难道?” “说的也是……”众人只蹙眉想了起来,忽然李全媳妇笑着道:“咱就让新娘子出个题,难为一下新郎官,咱乐呵呵的看热闹,你们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了,么么哒~~记得留言补分哈~~ ☆、第195章 赵彩凤在古代没有参加过婚宴,但是在现代的时候却当过几次伴娘,没办法……和自己同龄的人都嫁得差不多了,伴娘的选择范围也变小了很多,她倒成了抢手货了。虽然现代迎亲的时候也会为难一下新郎官,但大多数都是挤挤门,收收钱包的,哪里能有古代这么文艺范儿,还要出个什么题目。 李全媳妇说完了,就走到赵彩凤的跟前,笑着道:“彩凤,明轩是新举人,那肯定是一肚子的学问,你得好好出个题目,让他答不出来才好!” 赵彩凤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只摇摇头道:“李婶子,这可有些难了,我知道的,他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啊!” 大家伙听了,只打趣道:“彩凤,你这么着急出嫁可不行啊,姑娘要矜持些,到了夫家才有地位,来来来,好好想一个!” 赵彩凤只拗不过这一群人,便蹙眉想了片刻,只偷偷的凑到李全媳妇的耳边说了几句,那李婶子听了,一个劲的摇起了头来,指着赵彩凤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他是举人老爷,你还出这样简单的题目,这题目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答出来,你这分明就是放水!” 赵彩凤眨了眨眼角,轻笑道:“婶子,你就这么问他去,没准他就答不上来呢,你别着急呀!” 李全媳妇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只拧眉道:“怎么可能答不上来,他要是答不上来,我拧了脖子给你当凳子坐。” 众人听了,都越发好奇了起来,只围过去问李婶子是个什么题目,大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屋外头,去为难新郎去了。 这时候杨氏没跟着那群人出去,只站在房里看了坐在炕头上穿着一身喜服的赵彩凤,心里头也是感慨万千。想起今年春天的那场婚事,杨氏至今都还悔青了肠子,如今见赵彩凤有这么一个好归宿,心下也总算安慰了几分,只走上前去,在赵彩凤跟前的一张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彩凤,进了宋家门,你就是宋家的媳妇了,一切要以明轩为重,知道吗?” 赵彩凤只小鸡啄米一样的点了点头,心道古代的三纲五常真的是深入人心,连杨氏这样一辈子没念过书的人,嫁姑娘头一件就是要说的这些道理。 杨氏说完,只四下看了眼,见所有人都出去看新郎官了,这才小声问道:“彩凤,昨□□跟你说的那些事情,你都明白了吗?一会儿洞房不要怕,要做人家媳妇就要经历这一步的,晚上别动静太大,这事情毕竟羞人的很,要是让老二老三听见了什么,又要问个不停,娘也不好意思解释。” 幸好是盖着红盖头,不然赵彩凤只怕都要笑场了。想一想这古代的条件,一家人住三间茅房,连一扇合的拢的门也没有,房里就算是有一只老鼠再叫,一家人也能听的见,在这种环境下做那种事情,简直不是一般的考验人。 赵彩凤只装作羞涩道:“娘,我知道了,你都说好几回了,那我们晚上就安安稳稳的睡觉不成吗?干嘛非要来那东西。” 杨氏一听,只急忙道:“那……那可不行,这是习俗,洞房花烛夜必定要做的事情,明儿一早,你们炕上的喜帕还要给你婆婆看的,这能证明你的清白。” 赵彩凤闻言,顿时就有了几分心虚,她和宋明轩的清白都葬送到了玉米地了,这回还要清白,只怕是要伤及体肤了。 赵彩凤便稍稍点头道:“娘我知道了,快别说这些了,怪羞人的。” 且说门外,李全媳妇正和一群年轻媳妇去考宋明轩题目。那一群年轻媳妇围着李婶子问个不停,非要听听这未来的举人太太给举人老爷出了怎样的题目。李婶子是个憋不住话的,便一溜烟就说了出来:“彩凤让我问举人老爷,这七和八哪个大?你们说这算啥题目?七和八不是明摆着八大吗?三岁孩子都能答出来的题目,居然哪来考咱举人老爷,分明是放水不是?” 众人听了,只都哈哈大笑道:“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出嫁呢,就知道护着自个儿男人了,可不是?” 众人一边说一边笑,就瞧见宋明轩正被赵文、赵武、王鹰等几个人拦在了门口。王鹰和赵文都是魁梧身材,这客堂的门口被他们一挡住,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宋明轩只一个味的给他们行礼作揖,又倒酒、又发红包的。 李全媳妇见了,便笑着道:“你们几个让开些吧,新娘子亲自出题要考考举人老爷了。” 众人听了,只都来劲了,大家围在一起看起了热闹来,李婶子便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下面这道题目,虽然是简单了点儿,可那是新娘子自己出的,要是新郎官答对了,你们可别不服啊!” 李全媳妇说完了,便知开口问道:“举人老爷,新娘子让我问你,这七和八哪个大?” 众人听了这题目,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一个个开口道:“这七和八还用比吗?明摆着就是八大啊!彩凤这也太向着新郎官了。这算个啥题目!” 脸平常智商堪忧的赵文都睁大了眼睛道:“七和八当然是八大了!姐夫你快答呀!” 宋明轩这时候却没有那么快作答,他听到这道题目的时候,早一起知道了答案,心里只微微一笑,越发就觉得对赵彩凤依恋了几分。低头略略想了片刻,这开口道:“李婶子,你去替我告诉彩凤,七和八妻大,我宋明轩这辈子都是这一个答案!” 众人一听,只都着急上火的样子,也不懂这宋明轩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只郁闷道:“二狗你这样可不行啊,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万一答错了,彩凤不让你进去了,到手的媳妇儿可就飞了!” 李全媳妇听了这答案,也颇为担忧,只一再追问道:“明轩,你可确定了?这要是答错了,新娘子得不高兴了。” 宋明轩只笑着道:“婶子你就进去传话去吧,彩凤不会不高兴的。” 李全媳妇见宋明轩胸有沉竹的样子,也就半信半疑的进去回话了。 黄莺方才见众人出门瞧新郎官,这会儿也从里头出来了,只和她娘两人坐在客堂角落里的一张长凳上。原本听说新郎官进门,是正眼也没瞧过一眼的,这会儿子听见宋明轩答了这个题目,倒是觉得有些意思,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穿着一身喜服的宋明轩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眉宇的颜色恰到好处,不浓不淡的,确是少见的美男子。 黄莺顿时就脸颊红了起来,只略略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宋明轩起来了。一旁的大杨氏也瞧着宋明轩觉得眼热的很呢。便拉着黄莺的袖子开口道:“你瞧瞧你这姐夫的摸样儿,是不是不赖?你表姐也算是运气了,守了望门寡到让她守到了这门好亲事了。” 黄莺只撇了撇嘴,装作羞涩的偏过头去,那大杨氏见了,只咂了咂嘴道:“你知道我什么要把你带过来吗?我难道还不清楚你心里是个什么心思?不过就是想往二少爷的床上爬?如今太太这样厉害,你看看春燕是个什么遭遇?你早该醒醒了!” 黄莺被大杨氏说穿了心思,顿时脸颊涨得通红的,只低着头不说话,那边大杨氏却没管她,只一个劲继续往下说道:“如今你姐夫中了举人,没准过今年还能中进士,你现在年纪也小,我也不着急替你张罗亲事,以后若是你姐夫有什么寒门的同窗,将来也能中个举人进士的,我让他帮你做个媒,总比嫁给二少爷当小老婆的好?” 黄莺听了这话,只轻哼了一声道:“中个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还不是这么寒酸吗?连个像样的婚礼也弄不成,没得让人笑话。”黄莺说完,只又稍稍往宋明轩的脸上瞟了一眼,只觉得心口扑通普通股跳个不停。 大杨氏听黄莺这么说,也是气得不成了,只郁闷道:“你好歹上些心思,也别老摆着这衣服面孔,没准将来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黄莺听了这话,只把头一扭,不在搭理大杨氏去了。 房里头,李全媳妇正给赵彩凤穿答案了,这话到了嘴边反倒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这大家伙都知道七和八哪个大,可偏偏举人老爷却说七大?这不是……明摆着要出错吗?李婶子是当真想帮宋明轩呢,可是她也不能乱传答案啊! 赵彩凤头上盖着红盖头,只听见外头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进来,紧接着自己跟前就多了一双腿,便知道是李全媳妇回来了。赵彩凤见她在自己跟前站了半天没开口,只笑着问道:“李婶子,宋大哥是怎么回的呀?你倒是说说看呢!” 李全媳妇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彩凤,你别理二狗了,他是一想到要娶媳妇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居然连数字也不识了,这么简单的题目,还能给说出哦了,您新娘子,大人有打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好好的出门跟他拜堂去吧?”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知道宋明轩肯定是答对了,心下一喜,只笑着道:“李婶子,你好歹把他的答案说了,也好让我知道他错在哪儿了?” ☆、第196章 李全媳妇听赵彩凤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这样藏着掖着不好,只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瞒你了,明轩说方才那个题目,是七大,你说他糊涂不糊涂?这七和八怎么就是七大呢!这不……” 李全媳妇的话还没说完,只忽然就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只眉开眼笑的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可是被你们这一对举人夫妇给骗了,跟我们这种乡下土包子玩什么哑谜呢!果真还真是妻大啊!彩凤,明轩让我告诉你,他一辈子都妻大!” 这时候后面跟着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笑着道:“李嫂子,你怎么也糊涂了呢?” 李全媳妇只笑着道:“我们乡下人玩不过他们读书人啊!彩凤说的这个妻,可不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众人这时候还是没想明白过来,李奶奶已经从外头跟了进来,问道:“新郎官让问一声,这答案对了没有,他能不能进来接新娘了?” 李全媳妇只笑了起来,转头问赵彩凤道:“彩凤,方才明轩的答案还合心意,咱让不让他进来?” 赵彩凤在红盖头底下只略略的笑了笑,最后点了点头。众人见了,只都扯着嗓子往外头喊:“新娘子答应了,请新郎官进来迎亲咯。” 赵彩凤这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莫名紧张了起来,这种浑身发热,肾上腺激素快速飙升的感觉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前世看见别人家结婚,从天没亮一直折腾到晚上办酒席,感觉人就跟个演员一样,完全是为了演好一出戏,所以尽力的配合了起来。好几个闺蜜都跟自己吐槽,结婚这么累,一辈子还是折腾一次的好。 赵彩凤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门外传来大家伙哄笑的声音,紧接着李奶奶便笑着道:“新郎进门啦!” 赵彩凤闻言,只紧张的把稍稍放松的身子又挺了挺,等着宋明轩走到自己的跟前。 没有时间准备红色面子的长靴,所以只在平常宋明轩穿的黑色长靴的面子上缝了两块红布,做工一般般的很,是出自赵彩凤的手艺。赵彩凤就这样看着宋明轩站在自己的跟前,这一瞬间房间里其他人的欢笑声似乎都已经消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宋明轩低头看着一身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端庄秀丽的坐在炕上的赵彩凤,只觉得喉头有些充血,这几个月日日夜夜的场景汇聚在脑中,让他一时感动的不可自已,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哽咽道:“娘子,我来接你过门。” 赵彩凤听宋明轩一开口,就知道他肯定又红鼻子了,只伸出手来,示意宋明轩拉着自己的手。宋明轩便伸手握住了赵彩凤的手指,纤纤十指,幸好依旧是这样柔嫩细腻。 赵彩凤站起来,宋明轩便蹲下来,一把把她背上了后背,李奶奶便跟在边上送他们出门,这时候李全媳妇才反应过来,只一把扯了一下愣怔在边上的杨氏,开口道:“赵家嫂子,您别傻愣着了,这闺女要出门了,快哭几声啊!” 杨氏这才反应了过来,只哇一声哭了起来,在场嫁过闺女的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这是赵家村的习俗,凡是嫁闺女的人家,出门前自己的娘都要哭一场,以显示自己在家时候的金贵,去了婆家才不会被人看轻。 杨氏才哭了几声,李全媳妇便笑着道:“大嫂子,够了够了,你这哭声都传到隔壁了,宋大嫂听了,一准好好待彩凤。” 杨氏这会儿子倒是真伤心了起来,想起赵老大死后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处,一下子就觉得心酸莫名,只哭得停不下来了。李全媳妇见了,也知道她是真伤心了,忙不迭坐下来劝慰道:“大嫂子,如今彩凤也已经嫁人了,你肩上的担子又轻了些,你该高兴才是,快别哭了,哭红了眼睛让人见了笑话。” 杨氏只一个劲的点头,这才稍稍止住了哭声,赵彩凤爬在宋明轩的背上,这会儿心情却也是沉重了起来,只觉得眼睛也湿漉漉的,可她还得顾及到这一脸的□□,只好强忍着,稍微眨了眨眼睛。 因为两家人如今合了一个大门,所以宋明轩先要背着赵彩凤从大门出去,然后围着两家人转一圈,再从门口进去。宋明轩背着赵彩凤围着自己房子转了一圈,这时候已经听不见杨氏的哭声了,赵彩凤也不难过了,便趴在宋明轩的背上,笑着道:“宋大哥,幸好咱两家都是穷人,房子带上后院也就那么大,这要是大户人家,即便是绕着房子走一圈,那可也得几里路,不是得把你给累趴下了?” 宋明轩正憋着一股劲背着赵彩凤转圈,听了这话差点儿就要笑出来,却还是忍住了道:“娘子,你该改口喊相公了。” 赵彩凤便在宋明轩的肩头蹭了蹭,只笑着道:“才不,还没进门呢,还能再赖一会儿。” “你能赖得过初一,还能赖得过十五吗?”宋明轩这时候已经背着她有些喘了,从贡院出来他就没好好休养,这几日又是各种人上门来走动,他也没安静几回,还要偷偷的给自己缝喜服。 赵彩凤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疼起宋明轩来,只小声在他耳边道:“快到了,你在坚持一会儿,从明天开始,咱一起锻炼身体。” 宋明轩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懵了,听赵彩凤说要一起锻炼身体,他能想到的夫妻俩一起锻炼的运动,也就上回高粱地里头的事情了,顿时就脸红脖子粗的,只结结巴巴道:“那……那……那都听娘子的吧。” 赵彩凤就觉得宋明轩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也一时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没跟他计较。 一时间宋明轩终于背着赵彩凤转到了家门口了,方才出来的地方早已经点上了一个火盆了,跨过火盆,预示着烧去一切不吉利的东西,日后夫妻会越过越红火。 赵彩凤在李奶奶的搀扶下跨过了火盆锅,牵着手里的红绸带一直跟在宋明轩的身后,进了宋家的大门。 屋里屋外都站在看热闹的村民,跨过了门槛,里头地上铺着两个抱着红布的蒲团,李奶奶只笑着道:“新娘子进门,要拜天地咯!” 赵彩凤这会子想了想时辰,她一早卯时就起来了,忙到这会子也不过就是巳时二刻的样子,这拜完了天地就要进房里一直坐着坐到晚饭结束客人散席,那不是得饿死了?这设计古代婚礼的人,一定是个男人,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女性朋友们的感受。 赵彩凤在李奶奶的搀扶下拜过了天地,被扶着送入了隔壁原先宋明轩的房间,这房间原先是没有门的,不过就是盖着一道帘子,前两天才请了钱木匠,赶了一个门出来按上了,也为了她小两口方便些。 钱木匠几天前就带着赵文回来了,因为他是个鳏夫,所以不便参加婚事,赵彩凤亲自上门请了,他还是没愿意过来,赵彩凤便也没有勉强他。 进了洞房,李奶奶又交代了起来:“彩凤,你就在房里头坐着,这房里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就稍微吃点花生水果,客人都在外头呢,这盖头是万万不能拿下来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见着房里没有人,也是略略的舒了一口气,只听李奶奶继续道:“原先这闹洞房的事情,都是男方的亲戚家办的事儿,可明轩他那几个叔叔婶婶今儿都没来,你倒是舒坦了,我出去招待客人去了,你好好呆着,横竖也就今儿一天。” “李奶奶,你快出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呆着挺好的,你就到外面,好吃好喝的享受着,今儿一早就把您给喊了过来,可真不好意思呢!”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都送嫁了几个姑娘了,个个都是好福气的,有几个都一举得男了,你和明轩也赶紧着,这事儿趁热打铁,喜上加喜那才高兴呢!” “李奶奶,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若是有了,我们肯定也第一时间回赵家村来发红鸡蛋的,您就等着吧!” 赵彩凤嘴上虽然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可心里头却兀自嘀咕:还是完一些吧,年纪太小毕竟身子没长好,胸口两陀肉也不够丰满,下面更是被磨挫的疼死了。赵彩凤一想起自己前几天不自然的走路姿态,还觉得有些脸红。 李奶奶听了,只高高兴兴的就出门去招呼客人去了。赵彩凤便一个人略显无聊的坐在炕上,看着上头洒满了各式各样的红枣花生,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这小鲜肉,可算是吃到口了。 赵彩凤正觉得坐着有些累,打算稍稍放松一下坐姿,就瞧见那门搁置一声就开了,然后一个矮矮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的跟前,伸着白嫩的小手,把满爪子的红枣花生递给赵彩凤道:“娘娘,吃果果,生弟弟,宝哥儿要抱弟弟。” 赵彩凤反射性的要去挽头上的红盖头,可一想到这东西是得宋明轩亲自开揭开的,便也撤下了手,只伸手接了宝哥儿递来的东西。谁知道宝哥儿人小个子矮,只一抬头,就瞧见赵彩凤那被抹的花白的脸颊,顿时就吓了一跳,只哭了起来:“哇……那不是娘……娘不见了……” ☆、第197章 外头几个起哄的婆子媳妇听了这话,只都吓了一跳,以为是宝哥儿是想到了许如月,急忙从门外进来道:“宝哥儿,你再仔细看看,这可不就是你娘吗?别认错了呀?” 宝哥儿只把头凑到赵彩凤的下面,仰着小脑袋看了半天,最后只哭着道:“娘把宝哥儿的米粉粉涂在脸上了,宝哥儿没有好吃的了!” 赵彩凤听了,也是一头狂汗,只忍不住笑着道:“宝哥儿乖,娘就今天借了一点用一用,以后坚决不用宝哥儿的米粉好不好?宝哥儿乖乖跟着阿婆们出去吃好吃的去,看着你爹,可别让他喝酒喝多了呀?” 宝哥儿听见赵彩凤的声音,只抱着赵彩凤的大腿不肯走了,垫着脚尖要往赵彩凤身上爬,外头的宋明轩的大姐见了,只慌忙过来抱起了宝哥儿道:“宝哥儿怪,跟着姑妈去外头玩去,我们找你爹,要大果子吃。” 赵彩凤感激的看着宋明轩她姐把宝哥儿给抱了出去,房门被带上,整个世界又清净了几分。虽然外头依旧是唢呐声声,到处都是客人们恭喜的声音,但好歹在这个空间里头,赵彩凤享受到了少有的安宁。 第88节 一早上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杨氏想起来给自己吃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粉都抹了一半了,因为张不开嘴,就只稍微喝了几口小米粥,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起来。 离自己最近的吃的东西,就是炕头上撒着的这些花生红枣,只是这新房前头虽然挂着帘子,但外头的人还是能稍微瞧见一点里面的东西,要是让人看见自己在炕上拿东西吃,也真是丢人啊。 赵彩凤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饿就饿着点吧!正如李奶奶说的,人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么一天而已,为了宋明轩她付出的,早已不是饿肚子这一点点而已。 宋明轩因为中了举人,赵家村甚至河桥镇上的乡绅富户听说梁大人要亲自来庆贺,也都不请自到了。幸好李全是个有见识有经验的人,见来的人多了,只又往后院里头,见食材有些不够了,又从家里头拖了一头肥猪过来,杀了开席。 宋明轩平常并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今儿见那么多人过来,一时也有些尴尬,幸好梁大人久经官场,什么事情不知道呢? 那些来这边给宋明轩送礼的人,无非就是想打探一下,这宋明轩是打算继续往上考呢,还是想在县里弄一个差事当当。如今梁大人升迁在即,他这个县太爷的位置,早已经被人垂涎了许久。 秦师爷因为只是秀才出生,这辈子也没希望入仕了,所以也不操这个心思了,只说是愿意跟着梁大人,一起到南方的鱼米之乡沾沾油水,所以这县太爷之位,眼下也就那么几个竞争者了。 大雍朝廷规定,举人屡试不第超过三次的,可以向吏部报备,也可以在当地县衙挂上牌子,在有缺的时候,可以当个乡绅小吏什么的。而这几位,正是在乡绅小吏的位置上,当了好几十年了。如今梁大人要走了,他又如此器重宋明轩,万一宋明轩不往上念了,被梁大人举荐了当县太爷了,那可咋办呢? 所以这几位今日来都备足了银两,足以让宋明轩这三年里头安安稳稳的念书进学,不用想回河桥镇的事情了。 梁大人哪里不知道他们这几位的想法,见宋明轩这一脸推辞的表情,只一边喝酒一边笑着道:“宋老弟,你就收下了吧,你要是不收这银子,他们几个回去没准还睡不着觉呢!” 宋明轩如何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他本来就是想着还要进学的,所以即便梁大人这么劝他,他还是一个劲谦虚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晚辈怎么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呢,这不合规矩!” 梁大人这会子喝得有些上头了,听了这话只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把宋明轩拉倒自己的跟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书呆子,让你收你就收,你现在还不是官身,随便收银子,等你以后头上有了乌纱了,想伸手还不敢了呢!” 宋明轩见梁大人说的这样直白,只红着脸颊,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几个人又笑得这样谄媚,总让宋明轩觉得很不心安。正这时候,王鹰从院外进来,见了宋明轩只把手里头的一个红木雕花匣子递给他道:“明轩,这是我刚回家的时候,村口小桥边上有人让我交给你的,说是给你和彩凤的新婚贺礼。” 宋明轩这会子也是喝的面红耳赤的,见王鹰这么说,只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他往外头走了几步,见天色已暗,村口的小桥边上早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影。 宋明轩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两根男女双款式的发簪,男式的发簪上雕刻着灵猴的图案,几只小猴子都趴在大猴子的身上,憨态可掬的样子;女款的则是五□□凤的花样,上头镶嵌了各色的碧玺宝石,璀璨夺目,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是什么人送来你,你瞧清楚了没有?”宋明轩看了这东西,一时没猜到是谁送来的,便只开口问王鹰道。 “我没见过,看着像个小厮,远远的还停着一辆马车,没瞧见车里有没有人。” 宋明轩只合上了匣子,瞧见盖子烫金的三个大字“珍宝坊”。宋明轩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这珍宝坊是京城最大的一间首饰坊,开在朱雀大街上,平常接待的客人都是京城里的侯门富户,能送这样一分贺礼过来的人,只怕也是非富则贵的。 宋明轩见人已经走了,也不多做纠结,只又往院里头陪起了梁大人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也都各自起身告辞,院子里点起了篝火,这时候才轮到村里子的人真正热闹起来。 宋明轩刚才陪着梁大人他们喝了不少酒,这会子有些上脸,看着脸色红彤彤的,宝哥儿就抱着他的腿一个劲道:“爹爹不要再喝酒了,娘不高兴了!” 宋明轩只笑着摸了摸宝哥儿的发顶,几个小伙子便笑着逗宝哥儿道:“宝哥儿快松手,你爹喝饱了酒就可以和你娘一起给你添小弟弟了!” 宝哥儿还是不依不饶的抱着宋明轩,仰着脖子道:“太婆说只要吃了果果就能生弟弟的,爹爹不要喝酒……” 宋明轩只得蹲下来,向他解释道:“宝哥儿乖,去找彩蝶小姨玩去,爹不喝酒,爹就跟叔叔们聊聊天。” 宝哥儿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宋明轩便被拉上了桌,几个人倒上了酒,开始敬起酒来。 王鹰只叹了一口气道:“咱不说瞎话,我们兄弟几个,谁没暗地里喜欢过彩凤?” 几个小伙子听了,只都红了脸颊,赵彩凤可是赵家村一枝花,他们私下里真没少惦记过! 大家喝多了酒,说话便都有些岁随性,孙水牛虽然心里不服气,可到底一个村的,还是来参加了酒宴,听了这话便开口道:“彩凤好好的一棵白菜,被你这头猪给拱了!” 宋明轩也是知道孙水牛心里想些什么的,况且大家伙都是村里人,如今他娶了彩凤,这事儿也算过去了,只笑着道:“彩凤是颗好白菜,多谢你们哥几个嘴下留情,便宜了我罢了!” 王鹰只笑着道:“还是举人老爷会说话!这话我爱听,彩凤是我们几个便宜给你的,那你就乖乖的把这一碗酒喝了,哥几个就算是放过你了!” 宋明轩看着那大海碗里头的酒还真有些害怕,刚才他作陪梁大人他们几个,用的就是小酒盅,这会子一下子换了大海碗,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宋明轩略略皱了皱眉头,心下有些苦笑,只还是将那酒碗给端了起来,放到嘴边正要喝下去,只顿了顿道:“兄弟们对我的恩情,我和彩凤都没齿难忘,只希望喝了这碗酒,咱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宋明轩说完,抬起头就将那碗酒往自己的喉中灌了下去,大家见了,只连连起哄叫好,也都把酒给一口闷了。 宋明轩喝完酒,只打了一个饱嗝儿,差点就憋不住想吐。王鹰见了,心下便生出些歉意来,只连忙把宋明轩给扶到了一旁:“我说明轩,我就是开一玩笑,你这读书人怎么就那么老实呢,你还真喝啊?” 宋明轩缓过了劲儿来,只挥了挥手笑道:“没……没关系,你这一下还帮了我呢,不然一个个来一碗,我可真就招架不住了。” 王鹰只替宋明轩顺了顺背,见他当真没什么事情,又去人堆里喝了起来。王鹰刚走,宋明轩便忍不住扶着墙头吐了起来。 赵彩凤这会儿倒是不饿了,方才陈阿婆悄悄的送了几个喜饼进来,让她垫了垫肚子,可听着外头男人们那“干干干”的声音,赵彩凤还是忍不住为宋明轩捏了一把汗。 这要真这样一直干下去,送明轩可不得□□出病来了。揣着这惴惴不安的心思,赵彩凤终于等到了宴席结束。 外头的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宋明轩家里也没有个兄弟,只又赵文扶着,跌跌冲冲的往洞房里头进来。赵彩凤见了,只忙不迭就上去接了过来,只开口数落道:“没那么大的酒量就别学人家用海碗,这下好了。” 宋明轩只晃了两三下,忽然就不晃了,只握住了赵彩凤的手,开口道:“彩凤,我没醉,一想到你还在房里等着,我怎么忍心醉了呢!” 赵彩凤听着这几句甜言蜜语,就知道宋明轩这会儿正是半醉半醒的状态,也没跟她计较,这时候李奶奶也跟着进来了,见赵彩凤扶着宋明轩,只忙开口道:“彩凤快坐下,盖头还没掀呢,还没算礼成!” 赵彩凤这才想起自己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只好放下了宋明轩,又重新坐到了炕上。这时候李奶奶才走上前来,端着放了一杆称的红漆盘子,开口道:“请新郎官挑开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宋明轩此时带着三分醉态,屋子里又点着朦朦胧胧的红烛,越发让人觉得像在梦中一般,只拿了喜秤,稍稍挑开了半点那喜帕,只瞧见赵彩凤那尖尖的下颌,柔声道:“彩凤,是你吗?” 赵彩凤这时候倒是有些担心了,早上这妆容吓坏了宝哥儿,如今宋明轩又喝得七荤八素的,这万一要是没认出自己来,那多尴尬啊?怪不得古代有洞房之后才发现媳妇被掉包的事情,这种种因素加起来,新婚之夜新娘能认出新娘的概率确实不高啊…… 宋明轩颤了颤身子,秤杆子挑开了赵彩凤脸上的喜帕,宋明轩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眉梢嘴角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李奶奶见了,只往后退了两步道:“新郎官可别光顾着高兴,还有交杯酒没喝呢,咱就先出去了,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可要知道心疼新娘子才行呀!” 宋明轩被说着又脸红了几分,只拉着赵彩凤的手道:“娘子,你怎么被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果真没了几分醉态,这才笑着道:“快别说了,先让我洗个脸再说了。” 赵彩凤只忙不迭去墙角的脸盆架子前洗脸,宋明轩则坐在凳子上,看着赵彩凤弯着腰,翘着小巧的臀,那嫁衣把她身上的曲线勾勒的极好,宋明轩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赵彩凤擦好了脸,转头见宋明轩只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只笑着问道:“看什么呢,没瞧见过姑娘家洗脸吗?” 宋明轩只低下头,见赵彩凤坐到了自己的跟前,只开口道:“娘子,我们喝合卺酒吧。”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声线是难得的温柔,也只红了脸颊,稍稍的点了点头,两人各自端了一杯酒在手中。 宋明轩只把手伸了过去,赵彩凤便会意,绕过了宋明轩的胳膊,捏起了大红喜服的袖子,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喝光了杯中的酒水。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副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知道他定然没少喝酒,只出门打了干净的水进来,两人一起洗漱更衣。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外头已经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了。赵彩凤脱了嫁衣,散了头发,把炕上的花生红枣都用布包起来,丢在一旁,这才哎哟一声,大字型倒在了炕上躺起尸来了。 房里点着的大红蜡烛还在一个劲的跳跃着,照得整个房间忽明忽暗,宋明轩这会儿早已经累趴下了,只睡在了赵彩凤的身侧,微微阖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赵彩凤侧过身子,在宋明轩的耳边轻轻的咬了一口小声道:“相公,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 宋明轩睁开眼睛,身子却忍不住已经发热了起来,只还嘴硬道:“娘子,不早了,我们先睡了吧。” 赵彩凤只眯着眼睛笑了笑,抱在宋明轩胸口的手缓缓下滑,直到那个早已敏感的变形的地方,小声道:“那你睡吧,反正,也不要你动。”197 ☆、第198章 **之后,两人都有些虚软的躺在炕上,赵彩凤只觉得自己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就连和宋明轩斗嘴的精气神也没有了。 宋明轩从赵彩凤的身上翻了下来,只伸手搂着她的脖颈,让赵彩凤靠在自己光*裸的胸口,呼吸还带着几分粗重的轻*喘。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宋明轩额边被汗水粘湿了的碎发,只伸手轻轻的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小声道:“叫你慢点慢点,非使这蛮力,这回累着了吧?” 宋明轩的眸中还带着几分水色,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品味着高*潮之后的余韵,只低头在赵彩凤的额际蹭了两下道:“洞房花烛夜,累一点算什么,你躺着,我起来打水,帮你洗洗。” 赵彩凤听了这话,脸颊又忍不住红了起来,埋在宋明轩的胸口装死:“不要啦,拿个帕子擦擦就好了,这会儿出去打水,万一把家里人吵醒了怎么办?” 宋明轩这会儿子也还累得没回过神来,只轻轻的嗯了一声,拉上被子把两人卷在一起,把赵彩凤搂在被窝中。 “彩凤,今儿我去接你之前,阿婆找我说了几句话,我也在阿婆跟前发了一个誓言,这誓言,我也打算让你听听。” 赵彩凤这会儿困劲上来了,宋明轩的声音又这样柔柔的,她也没听真切,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宋明轩便叹了一口气,只一本正经道:“阿婆让我好好对你,千万不能跟我爷爷一样,我说了,这辈子都不纳妾,只要你一人,不管我宋明轩以后能不能出相入仕,你赵彩凤都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赵彩凤还停留在现代一夫一妻的制度下,压根儿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她哪里知道,古人不娶妾,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娶妾的,那都算是稀罕事儿了。 也许是方才的一番动作让她给累坏了,宋明轩低下头,瞧见赵彩凤已经趴在自己的胸口睡着了。赵彩凤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宋明轩滚热的胸口,宋明轩忍不住又紧了紧手臂,将赵彩凤抱得更紧了一些。 忽然间,赵彩凤身子一震,只睁开眼睛,呆滞得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道:“完了,喜帕上没落红,明儿一早你娘要来验货的!” 宋明轩闻言,也顾不得身上各处肌肉的酸痛,只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看了一眼被压在两人身下的一条白色的喜帕。有钱人家的喜帕都是白色的丝绸,宋家家徒四壁,所以不过就是一块白色的棉布,而现在这棉布上面已经不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痕迹,让赵彩凤看一眼都恨不得把脸给捂上。 宋明轩想了想,只起身下床,这时候房里的红烛还没熄灭,就着昏暗的烛光,宋明轩从桌上的针线篓子里拿出一根绣花针来,正打算要戳自己的指尖,被赵彩凤拦住了道:“你等等,绣花针火上烤一烤先。” 赵彩凤套上了中衣下了床,在走两步便觉得脚底发飘,宋明轩见她那个样子,只放下来绣花针过来扶她,两人一起在凳子上坐下了,研究起这落红的问题来。 “是不是滴上几滴就可以了?” “我也不知道,上回在高粱地没注意,就看见地上有血,也没在意多少。”赵彩凤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不过看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多。 宋明轩只咬了咬牙,拿起绣花针在烛火上烤了一下,只忍痛闭上眼,用力戳进了自己的无名指,一时间指尖上边挤出了血珠来,赵彩凤只急忙把喜帕放在下面,看着两滴血珠落在了上头,这才放下了喜帕,只低头含住了宋明轩的指尖。 手指尖忽然传来的温热的感觉让宋明轩睁开眼睛,赵彩凤舌尖在伤口处细细的舐舔着,让他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宋明轩只弯腰,把赵彩凤抱上了炕头,方才被赵彩凤舔过的指尖不安分的划入了那丘壑之间。 第二天一早,鸡叫过了三遍,然而房里的赵彩凤和宋明轩却还是没有动静。 杨氏昨晚一晚上没有睡好,隐约是听见了从隔壁传来的声响,她也没听真切,总之只要声音不大,那么宋明轩应该没把赵彩凤弄疼到哪儿。 杨氏还没来得及烧一锅热水,喊了孩子们出来,就被许氏给喊了出门,杨氏以为赵彩凤他们起来了,只忙不迭整理了一下衣服,以为是要开始敬婆婆茶了。 谁知许氏却笑着把杨氏给拉到了一旁,小声道:“昨晚折腾半宿,让他们两好好睡一会儿,我昨儿下半夜原本起来打算小解,听见他们房里头有响动,生怕坏了她们的好事,愣是把尿给憋回去了。” 杨氏听了这话,也是眉开眼笑了起来,只笑着道:“他们年纪轻,血气方刚的,自然是有几分好奇的,等过些时日就好了,不然的话,伤了身子,只怕也是不好的。” 许氏听了,只跟着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等过些时日,明轩要是进了书院里去,到时候两人分开一阵子,只怕也就好些了。” 杨氏和许氏两人商量过宋明轩上书院的事情,杨氏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头过,自然也听说了不少有关于玉山书院的事情,只说那个书院一旦进去了,考上进士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里头出了不知多少个状元、榜眼、探花。许氏又是一个望子成龙的,听说有这么好一个去出,也不管家里头有几个银子,砸锅卖铁也是要供宋明轩念下去的。 不过幸好宋明轩中了举人,县学里每年给的补贴也多了,再加上宋明轩带回来的一百两银子,就算维持个几年有些问题,先让宋明轩入学,只怕也是够了。 杨氏昨儿也瞧见了那些客人送来的银子,那都是实打实的元宝,加起来只怕也有个好几百两的,就算去掉了给李全张罗这宴席的银子,宋家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太难过了。这样一来,赵彩凤也用不着太累了,不要赵彩凤贴太多银子供宋明轩,杨氏心里头也算稍微对得起赵彩凤一些。 许氏这辈子没见到那么多的银子,昨儿等人走光了只放在房里称了称重量,足足有两三百两的银子。许氏又怕家里遭贼,只把那些银子都压在炕下面,这才安安稳稳的入睡。 两人见他们小夫妻俩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便笑着先去厨房里头张罗早饭,昨天宴席吃剩下来的东西,早就让村里人给带回去了,她们两家人除了宋明轩,就没有一个顶用的男人,剩下的菜就是留下来,也要喂牲口的。 许氏只从桌上端了一碗蹄膀,一只没动过的整鸡,推到了杨氏的跟前道:“昨儿村里的男人都来了,只有钱木匠没来,他是你家老二的师父,我特意留了这几样,你让你家老二送过去,他前几天还特意过来,把明轩房里的房门给装上了,还新做了几张凳子,让他们小两口房里用,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杨氏听了这话,也只是点了点头,城里那些个事情也没有人知道,钱木匠来帮忙那两天她又故意避开了,所以许氏并不知道两人如今这有些说不明白的关系。 杨氏只接过了东西,笑着道:“那就多谢大嫂子了,一会儿我就让赵武送过去。” 许氏瞧见杨氏脸上神色淡淡的,忽然就起了心思,只笑着道:“亲家妹子,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村改嫁的寡妇也不少,我如今是年纪大了,明轩又成家了,家里还有个拖油瓶宝哥儿,脱不开身,可你年纪轻,你就没想过这事儿吗?不是我说,隔壁村里头看上钱木匠的可不少呢!” 杨氏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难堪了起来,脸色微红道:“大嫂子你说的什么话呢,你也知道隔壁村看上钱木匠的不少,那他这么多年也不找个续弦,肯定是心里头不想了,何必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再说了……我也没觉得他有多好的!” 许氏听杨氏这么说,那口气足足能酸倒了一排牙,只笑着道:“怎么?大妹子你有这心思?不然让老姐姐我给你走这一趟?” 杨氏只急忙道:“嫂子你可千万别,我还想在这村里头过日子呢!” 许氏见杨氏这么说,便也不提这话了,只又开口道:“昨天收到的那些礼金,我称了称,足有两百四十多两,除去这次办酒席花费的六十两银子,还能盈余一百多两,这些银子我统统都交给彩凤,如今你们全家都在京城,我又没这个本事,只好把明轩全托付给了你们,你以后也别当他是女婿,只当自己又多了一个儿子罢了。” 第89节 杨氏听了,只一个劲点头道:“嫂子放心,明轩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虽然没有个攀亲的心思,可也知道他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孩子,如今当了我女婿,我定然是更疼他的。” 许氏满意的笑了笑,只叹了一口气道:“哎……如今他也算是苦尽甘来,熬了出来,只希望他以后的日子都能顺顺利利的才好呢!” 杨氏听了这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放着的这两碗菜,想起钱木匠来,心下又觉得有几分难受,索性如今赵彩凤已经和宋明轩成婚了,这样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第199章 新房里头,红烛已经然尽了,赵彩凤和宋明轩也已经醒了过来。两人见外面没有人声,只当是许氏和杨氏都还没有起床,便也不着急起来。 宋明轩只搂着赵彩凤,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昨夜一宿纵*欲,赵彩凤的下眼睑上还留下了一点乌青,宋明轩用指腹轻轻的抹过去,赵彩凤这才睁开眼睛,慵懒的扭了扭身子。 她在现代最向往的事情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然而到了古代之后,赵彩凤赫然发现,其实睡多了自然就会早醒,有时候她深深表示对公鸡这个闹钟深恶痛绝,但最后事实证明睡够了,还就是睡不着了。 宋明轩见她脸上还有些疲累之色,只笑着道:“天亮了,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起来。” 赵彩凤抱着宋明轩的脖子不让他走,伸腿的时候,膝盖却赫然碰到了某处早上特别容易兴奋的地方,宋明轩只微微拧眉,翻身夹住了赵彩凤乱动的膝盖,低头咬上她红痕遍布的胸口。 两人又是一番早锻炼之后,宋明轩趴在赵彩凤的身上,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赵彩凤伸手拧了一把宋明轩腰线上的肌肉,只抿拧眉道:“不太对劲,我娘和你娘平常鸡没叫就能起来的人,怎么今儿这会子了还没个动静?” 宋明轩这时候还累着,媳妇在怀的时候,即使是当解元的,也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只想了想道:“肯定是昨天太累了,所以今天就没起来,外头不是没动静吗?” 赵彩凤也不想为这个事情纠结了,在古代做这种事情实在太不容易了,跟打游击一样,一点儿保密性也没有,厚脸皮大概也就是这样被练出来的。 其实就在刚才,杨氏和许氏刚刚只经过了他俩的房门,听见了动静,便在门口没走了。两个中年妇女听见里头动静,满脑子想的都是马上要抱孙子了,这高兴的都忘记挪步子了。这时候听见两人在房里嘀咕,这才反应了过来,只忙不迭忍着笑声就走了。 赵彩凤这时候正处于高*潮后的躺尸状态,听觉正是最灵敏的状态,只就忽然听见了门口一串笑声,顿时后背吓出了一声冷汗来,推着宋明轩道:“快起来快起来,她们早醒了,在门外听着动静呢!” 宋明轩本就是脸皮薄的人,听了这话,脸颊顿时就红到了耳根,早把方才那一股爽气劲儿给吓忘了,只连忙穿衣起身。 柜子里是杨氏给赵彩凤新准备的几套没穿过的衣裙,说是这儿的传统,新媳妇在婆家头几天要穿新衣服,幸好这几日天还不算太冷,还能在穿几日夹衣,只怕再过上半个月,这北方的天气是要上棉袄了。 前两天在家里整理衣服的时候,赵彩凤就瞧见了以前杨氏他们穿的棉袄,那里头的棉花早已经结成了饼,又硬又死,连老鼠都不愿意咬了,这样的棉袄穿在身上,如何还保暖呢! 赵彩凤听说这古代有钱人家的棉袄里面揣的不是棉花,而是蚕丝,她们虽然还没富裕到可以穿蚕丝袄,可也总不能让孩子们冻着了,所以赵彩凤决定,等这次回了京城,一定要去制衣坊里头,给全家人一人做一件棉袄。宝哥儿、许氏、陈阿婆一个不漏掉,到时候托李全给带回来。 两人穿好了衣服,就听见许氏在后院喂鸡的声音了,宋明轩只先开了门出去,赵彩凤跟在身后,转身看了一眼炕上那乌七八糟的白帕子,只羞愧的要死。 许氏见两人起来了,放下手里喂鸡的篓子,笑着道:“哟,起来了?早饭在灶房里头呢,昨天阿婆她们累了,这会儿还没起呢,你们两个倒是起的早了。” 宋明轩这会儿脸还红着,听了这话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赵彩凤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对许氏道:“那、娘我们就先去洗漱去了。” 许氏只笑着点了点头,瞧两人那模样,分明就是偷到油的老鼠,高兴着呢! 赵彩凤只洗了一把脸,瞧见杨氏抱着赵彩蝶起来了,只想过去逗赵彩蝶玩一下,好缓缓自己这尴尬劲儿。杨氏见了,只忙就拦住了道:“彩凤你可别回来,三天才回门呢!” 赵彩凤只郁闷道:“这不就在隔壁吗?也不让回去?” 杨氏只一本正经的开口:“那是当然的,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不能坏。” 不过虽然赵彩凤不能回自己家,但是杨氏他们能过来。杨氏只把赵彩蝶穿好了衣服,带着孩子们一起来了宋家,见许氏还在忙里忙外的,只开口道:“彩凤,还不帮着点你婆婆,早点忙完了,你也该敬婆婆茶了。” 赵彩凤还没从概念上转换过来,听杨氏这么说,这才反应了过来,只急忙喊了许氏坐下,亲自到厨房里头沏了一壶茶出来。 这时候陈阿婆也起来了,赵彩凤便请了陈阿婆上座,只恭恭敬敬的给两人敬茶。陈阿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从兜里拿出来一对金耳环,递给赵彩凤道:“我也没什么贴己东西了,早些年供明轩念私塾,家里头值钱的东西也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个了,你留着带着玩吧。” 赵彩凤见了,只推辞道:“阿婆,我没有耳洞,这东西用不着,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阿婆眼神不好,只凑过去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耳垂,见上头果然没有耳洞,只蹙眉道:“那怎么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呢!你留着,等你串了耳洞再带吧,姑娘家怎么连个耳洞也没有呢!” 杨氏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道:“小时候她怕疼,所以一直没串,如今大了也就把这事情给忘了。” 许氏只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家里正好有炒熟的黄豆,一会儿我来帮彩凤把耳洞串了。” 赵彩凤一听,只吓得半死了,昨晚不过是借了你儿子手指尖上的一点血应急,今儿就要把我的耳朵给打穿,多大仇啊!赵彩凤只连忙缩着脖子,恨不得躲到宋明轩的身后。 宋明轩见了,知道赵彩凤怕疼,只笑着劝道:“娘,这事儿不着急,等哪天彩凤想要了,再串也不迟,天还没冷透呢,这个天肿着一个耳朵出门也不好。” 许氏听了这话,就知道是宋明轩心疼媳妇了,也只笑着道:“随你们,只是这耳洞,该穿的还是要穿的。” 赵彩凤见自己终于躲过了一劫难,只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给许氏敬了茶,接了许氏一个红包。 这一家人正打算一起吃个早饭,却听见大门外头有人笑着道:“这大门口都只开一个了,看样子是真的两家人并成一家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赵彩凤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果然就瞧见宋老二媳妇正朝着里面进来,见宋家、赵家两家人都在呢,只陪笑道:“大嫂子,昨儿是正日,原本是要过来讨一口喜酒喝的,但是老爷子那脾气,你们也知道,家里人没人敢跟他拧着来。” 宋老二媳妇虽然这么说,但昨日宋家人没上门的理由,是因为梁大人再呢!陈阿婆这件事上头,宋老爷是占不到半点好处的,他们要是上门闹了,没准还得不偿失,所以只等今天客人都散了,这才敢过来露脸了。 “人我也是当着你们的面请了,来不来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家也不缺你们那几个随礼银子,喜饼全村的人都有份,也没单单少了你们一家,你今儿过来还有什么事儿吗?”许氏对这一群人也不尽了解,只略带警惕的问道。 宋老二媳妇只笑着道:“大嫂子,你说我能有啥事儿呢,还不是老爷子他,今儿一早怎么就想通了,说是想请了明轩和她媳妇回去瞧一瞧,顺便就去祠堂里头磕个头罢了。” 许氏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松动了,这古代人对孝道那是非常之看中,一个人学问再好,如果是个不忠不孝之徒,那是会被人诟病的。许氏只想了想,开口道:“明轩,既然这样,那你就带着彩凤再回去一次吧,不过就是磕个头罢了。” 宋明轩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但是上回的事情实在是触及了他的底线,如今见宋老二媳妇巴巴的又跑来了,也只开口道:“二婶子,我跟你走那是给你面子,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往宋家祖宅那边去的。” 宋老二媳妇听了这话,心里头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恨不得把宋老爷那老头子给千刀万剐了,要不是指望着那几间宅子,她才不干这种损阴德的事儿。 原来宋老爷喊她过来,是另外有了主意,昨儿他们远远的就听见了桥头这边的热闹,只悄悄的来打听过了,说是这地方上的乡绅都来了不少,这回宋家收礼只怕也收到了手软。 那林氏见了,少不得眼热了起来,便唆使了宋老爷,说要让自己的侄孙女,给宋明轩当小妾,还说现在的举人老爷,哪个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宋明轩如今当了举人,自然是要有举人的派头的,不纳上一房妾氏,以后出门也是会被人笑话的。那宋老爷对林氏早已是言听计从,便喊了宋老二媳妇过去,让她先把人喊回去。 ☆、第200章 宋明轩根正苗红一个正直青年,哪里能想到那群人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赵彩凤作为一个现代姑娘,更是不能理解这种简直让人作呕的极品思维。所以,两个人都以为是那宋老爷子突然开窍了,觉得有一个当举人的孙子也不错,所以才喊他们回去的。 许氏不放心他们两个人回去,只拎着几样昨天没动过的菜,说是放在祠堂里头供着,便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去了。宋老二媳妇瞧着几人跟在后面,都各自有着戒备的神色,就越发慌乱了起来,只时不时往回头看一眼,见他们还跟着,就强挤出几分笑来。 赵彩凤见那宋老二媳妇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怪异,通常有这种表情的人,多半心里有鬼,就像罪犯不管用什么办法伪装,最后总会有暴露自己的一面。 赵彩凤只拉了拉宋明轩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怎么瞧着你二婶子那笑,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呢?” 宋明轩见了,只不屑道:“他们本来就是黄鼠狼,一窝的黄鼠狼。” 赵彩凤听了,只扑哧笑了起来,和宋明轩十指相缠,牵着手一边走一边道:“我也知道他们是一窝黄鼠狼,但是我瞧着你二婶这感觉,有点像黄鼠狼快要出动了?” 宋明轩只又抬眼看了宋老二媳妇一眼,脸上神色越发带着几分郁结,只开口道:“若不是想让娘和阿婆安心,我也不愿意跑这一趟,做给人看罢了,一会儿你什么话都别说,只管跟在我后面。” 宋明轩这几句话说的正义凌然,没想到成亲才不过一夜的功夫,他的男人味越发就散了出来,还真有几分霸道夫君的样子了。赵彩凤便觉得心里头甜甜的,只点了点头,踮脚朝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时候那宋老二媳妇正好就回过头,瞧见了这么一幕,心里头就越发郁闷起来了,这人家新婚燕尔的,喊了人过来谈纳妾的事情,还真是做得出来,平常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面的了,这比起那老两口,自己果然还是嫩了点。 许氏见宋老二媳妇这一路上笑的都这么尴尬,也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对劲了,只加快了步子,赶了上去,脸上堆着笑和她拉起了家常来。 “我说二婶子,老爷子怎么就回心转意了呢?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的人,别一会儿我们去了,他又冷着一张脸给我们,如今怎么说明轩也是个举人了,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宋老二媳妇听了这话,也是无奈,见许氏凑上来打探消息,只蹙眉道:“大嫂子,这话我只偷偷告诉你,今儿喊明轩过去,那是老爷子疼他,有好事儿呢,大大的好事儿!” 许氏听了,就越发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正巧她昨天晚上和李全结账,荷包里头还有几两碎银子,只拉过宋老二媳妇的手,把那荷包塞给了她道:“二婶子,不是我说,我瞧你是个明白人,咱以前关系再差,那也都是姓宋的一家人,如今我家明轩算是要熬出头了,以后好日子还在后面了,他不是个忘本的人,老爷子瞧着光景,还能活几年,可你们毕竟是他的亲叔叔婶婶,他不会忘了你们的。” 宋老二媳妇见许氏又是塞钱,又是说了那么多贴己的话,心下也微微一动,宋家如今有几个银子,她心里头也清楚,除了那祖宅还值些银子,外头的田地也不过就是够她们一家过日子的。 平常家里头男人也要出去跑个生意,才能让把这日子稍微过的像样点。如今宋明轩一眨眼就中了个举人,家里头的银子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这许氏一出手就是几两碎银子,简直就是土豪啊! 宋老二媳妇挣扎了半宿,瞧着这路上四下无人,只停下脚步,开口道:“大嫂子,我偷偷的跟你说,你就当不知道,反正这事儿对明轩来说也不是坏事儿,就是老爷子心血来潮,想给明轩纳个妾氏!” 许氏听了这话,顿时火从心来,只呸了一声,把篮子里的菜往地上一砸,指着宋家祖宅的方向怒骂道:“这…这…这…”许氏是没有宋明轩那个魄力直接骂老畜生,但也是气的不轻,回头瞧见他们小夫妻俩还手拉手的往前走呢,只转身大声道:“明轩彩凤,你俩回去。” 宋明轩见许氏忽然就变了脸,也只吓了一跳,正想还要上前问两句,赵彩凤只拦住了道:“算了,娘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先回去,听娘的。” 赵彩凤瞧见方才许氏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宋明轩对那边的态度也已是非常不耐烦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呢,只好就先劝着宋明轩回去了。 宋老二媳妇见许氏忽然变脸了,只郁闷道:“大嫂子,您这是怎么了?这也是老爷子疼明轩,你倒是喊他们回来呀……” 许氏这会儿是气的要死要活的,只稍稍缓了一口气,想想还觉得郁闷,只憋着一股气道:“你回去告诉老爷子,我把明轩给赵家当上门女婿了,用不着祭宋家的祖先了,让他省着这颗心,好好保重身子,咱家明轩,就不给他送终了!” 宋老二媳妇听了这话,只愣在了当场,看着许氏道:“大嫂子,你你你……你这是说气话吧?明轩可是个举人老爷,你让他去做倒插门……?” 许氏只瞪了宋老二媳妇一眼,冷冷道:“信不信随你,反正明轩过几日也要跟着彩凤他们一家进京了。” 却说宋老二听了这话,一时也分不清许氏说的是气话还是当真的,只急急忙忙的就回宋家祖宅传了这个口信,宋老爷子听了,只气的两眼一翻,顿时就差点儿上不来气了,把一家人吓得团团转,以为这就要办丧事了。 许氏知道这事情瞒不住宋明轩,也只开口把这事情跟宋明轩说了,只说自己是一时气愤,所以才随口胡诌出来的气话。没想到宋明轩听了,却半点也没有生气,只一脸淡然道:“便是娘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这样的祖上人家,让人知道了也不过就是被人笑话而已。” 赵彩凤听了,倒是心里美滋滋的,心道难得宋明轩生活在古代,还没有大男子主义,当真是开明的很,只怕以后对杨氏和她们赵家都会照顾的很。 小夫妻俩又在家里住了三天,走完了回门礼,便商议着要回京城去了。 “如今距离开年春闱,不过才四个月的时间,我想着相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即便中了,名次只怕也不能靠前,到时候又要参加殿试、这一连串的考试下来,身子也吃不消。” 赵彩凤分析了一下这春闱的考试流程,发现从二月份开始,一直到四月份一直都在考试,而且这些考试的结果,直接影响到宋明轩将来的仕途。这次春闱,就算宋明轩能中了,但要是名次不高,顶多也就是在一群进士里头泯然众人而已。要这样,还不如好好准备个三年,争取能像这次一样,一举高中,别说中一甲前三名,至少二甲前十名,那也能在皇帝面前刷不少好感度的。 赵彩凤看了一眼许氏推到了自己跟前的银子,只一锤定音道:“就这样定了,明年春天咱不考,进京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在玉山书院的床位搞定了,让你不输在起跑线上。” 宋明轩其实内心是很渴望能试一下的,只忍不住道:“不然我进去试一试,若是题目趁手,那就做了,若是不趁手,就早些出来。” 杨氏和许氏两人并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听宋明轩说的挺有道理的,只点头道:“明轩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不然咱进去试试?” 赵彩凤却还是摇了摇头,只开口道:“考试这种事情,怎么能碰运气呢!虽然运气也很重要,但真才实学才是第一位,你想知道卷子,等春闱结束后,有的是机会知道,何必非要进去受那几天的罪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同意,也只好收起了自己的想法,可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但赵彩凤却有自己的主意,对于她来说:一来,宋明轩年纪还小,中举人不过就是高中毕业考中了大学,真正大学毕业包分配那也是四年后的事情了;二来,宋明轩的身子确实不太好,春闱不过就是通往仕途的第一步,那之后还有复试、殿试、庶吉士选拔考试,哪一项不是要用脑筋的,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要是身子没养好,一切都是白搭。 许氏对宋明轩的身子也很是不放心,尤其是在这几天,她们小两口半夜里不睡觉之后,只越发担心了起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眼睑下那一块乌青,只点头道:“彩凤说的有道理,你去书院学学,也好也好……”至少不会抱着媳妇就想啃了! 赵彩凤这几天也是被他折腾得不行了,宋明轩毕竟年纪轻,对这种事情很是热衷,总有几分食髓知味的意思,两个人又是新婚,一个撩拨一个闷骚,搂到一块儿就又烧起来了,烧完了又后悔起来,便每夜都要这么烧一回后悔一回,也不知道是为了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结束啦~~苏苏吃午饭去了……饿die…… ☆、第201章 商量好了进京之后的事情,两人只洗漱了睡在床上。说实话也怪不得宋明轩这几日老实想着那种事情,古人的业余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了,这个点才戌时初刻,两人就已经在床上躺着了,若是不做那事情,还能做些什么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只安安静静的睡在一旁,只伸手挽上她的腰,把她抱到怀里来,低下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赵彩凤也确实没睡着,见宋明轩这样动手动脚的,只推开他道:“今晚咱就老老实实睡觉成吗?” 宋明轩虽然有些不太乐意,可想起赵彩凤这几天被他搓磨的红肿的下面,也只老实的点了点头,紧了紧臂膀,让赵彩凤谁在自己的怀里。 “娘子,其实我想了想,来年春闱,我未必不中,娘子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宋明轩还在为方才讨论的事情纠结,他是当真不想再累着赵彩凤一家了,虽说现在手头上有几个银子,可在京城花销大,这三年玉山书院念下来,还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银子,宋明轩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略显凝重的眉宇,心道这孩子,不过就是敦伦了几回,说话口气都跟个大男人似得了,果然男人是让人读不懂的一本书啊!不过眼前的这本书,读着还真是有滋有味的很呢! 赵彩凤只卷着宋明轩身上的衣带,修长的大腿压着他半边身子,慢悠悠道:“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如今虽然中了解元,可对于会试,却还是一无所知的,就算学问上你没什么问题,可经验上,总归也是缺了一些,至于不让你进去试试,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这身子。” 第90节 赵彩凤说着,只伸出手指在宋明轩的胸口戳了两下,那人便一把抓住了赵彩凤的手指,附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咬着她耳朵小声道:“我的身子好的很,娘子这几日难道没品出来吗?” 赵彩凤见宋明轩说着说着,心思就又不正了起来,只故意扭头道:“这算什么?你没听说过人家厉害的人,一夜能有七次吗?你这样一晚上顶多一两回的,能算是身体好的吗?” 赵彩凤其实也不过就是想抖一抖宋明轩,可谁知这么一说,宋明轩就更来劲了,只拉开了她的亵裤就探了进去,赵彩凤哪里来得及躲,便半推半就的又被他吃了一回豆腐。 **之后,宋明轩还觉神清气爽,赵彩凤却已累得不成了样子,赵彩凤深深以为,在这个方面,造物主肯定给男人开了金手指,为什么每次明明是对方动的,可最后累得还是自己。 赵彩凤扶额思考了半日,最后才开口道:“好吧,既然你想去参加春闱,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一切计划还是照常进行,春闱不过就是去看看场子,熟悉熟悉环境,别抱着真去奋力一搏的念头就好了,要还是像上次一样让人从考场里头背出来,那还是在家歇歇吧。” 宋明轩见赵彩凤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只乐得眉开眼笑的,在她的唇边又亲有舔。赵彩凤只一巴掌把他给拍开了,翻身睡觉,等她自己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下身已经清清爽爽的,倒是像被人擦干净了一样,再抬眼,却见宋明轩并不在炕上,只披着一件衣服坐在书桌跟前,拿着笔蘸饱了墨,正低头沙沙的写着字。 那如豆的烛光轻微的跳动摇曳着,照出宋明轩挺拔笔直的腰杆,赵彩凤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眶热乎乎的,只悄悄的起身,拿了衣架上的一件长袍,从身后为他盖上。 宋明轩扭头,和赵彩凤四目相对。赵彩凤眼睛尖,只瞧见那纸上的题头写的是和离书三个字,只一阵不解,耐着几分好奇心玩笑道:“相公,我们才成婚几日,你这就要把我休了吗?” 宋明轩闻言,只吓了一跳,一把拉了赵彩凤坐在自己怀里,只开口道:“这和离书是给阿婆写的,阿婆其实一早就想和那老头子和离,只是她说不出口罢了。” 赵彩凤听了,只不解问道:“那老头子这么不喜欢阿婆,为什么没把阿婆给休了呢?” 宋明轩只冷笑道:“他没这个胆子罢了,休妻是要犯了七出之条才能休的,阿婆没有过错,他也不好休妻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儿我们不是要回河桥镇吗?我把这和离书给梁大人看一下,让梁大人派了师爷写一份放妻书,送回来给那老头子签一下,也就成了。” 宋明轩说到这里,只微微拧了拧眉头,坦言道:“彩凤,我这么着急想要春闱入仕,是想早日能让阿婆和娘过上好日子,我一个人受些苦没关系,但不能拖累着全家跟我一起熬这三年的功夫。” 赵彩凤闻言,顿时就红了眼眶,只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也许对赵彩凤来说,确实替宋明轩谋划了一条可能最好的道路,可她终究没有想到,原来宋明轩的心头,还深藏着这些鲜为人知的孝道。 赵彩凤抱着宋明轩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只小声道:“相公,这次你办酒席剩下来的银子,我们一分也别带走了,让娘去向赵地主家买几块地,租给村里头人,以后收租子钱吧。” 宋明轩抬起头,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彩凤,一时间竟激动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哽咽的看着她,眼眶早已红了。 “这钱本来就是因为你中了举人才得的,虽说用在你考科举上头没什么不好的,可是你在外头勤学苦读,以后就算是金榜题名了,但家里头的老娘和奶奶还过着穷日子,这说出去也不像话,所以我想明白了,我们小夫妻两个辛苦些没什么,不能让娘累坏了身子。阿婆年纪也大了,宝哥儿我们又不方便带出去,不如就让娘歇歇,在家里带带宝哥儿,收收租子,过些清闲日子吧。” 按照以前赵彩凤的性子,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怕是不可能的。没办法,现代社会养成的习惯大多如此,不啃老都是足以让人骄傲的事情了,更别说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全部给爹妈,那简直可以上央视感动中国了。 可是如今跟宋明轩在一起,她真是狠不下这心来了,她心疼自己的小丈夫,背负着这样的压力,拼了命一样的要去考科举。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完这一席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彩……彩凤……你……你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了?” 赵彩凤瞧者宋明轩脸上分明带着欣喜却强忍着的表情,只撇撇嘴道:“知道我委屈就好好用功,以后让我好好享清福,当官太太,每天都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赵彩凤还没说完,宋明轩便一个劲点头道是,赵彩凤只搂着宋明轩笑了起来,忽然又反应了过来道:“这也不行,要是让我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话,那你岂不是大贪官了?算了,能让我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也就成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便把昨晚两人商量好的事情告诉了许氏。许氏听了,先是震惊的不敢说话,最后见赵彩凤果真把银子都拿了出来,这才越发觉得自己这儿媳妇真是找的太值了。 “娘,我前些日子听李叔说,现在赵地主家的旱地是八两银子一亩,家里现在总共有两百五十两银子,可以买上三十亩地,剩下的银子你们留着零用。” 许氏听完这话,顿时就傻眼了,只结结巴巴开口道:“彩……彩凤,上回我说明轩当你们家上门女婿那事儿,可不是算数的,你这样……到让我心里没底了,这些钱本就是明轩中举得来的,你们小夫妻去了京城哪儿不要花钱,我总不能真的让明轩当你家倒插门的吧?” 赵彩凤听许氏这么说,只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小拳头捶了捶宋明轩的胸口道:“娘,你看他能有几两肉,能吃掉我家多少粮食,还倒插门呢,我娘怎么说也是生了两个儿子的人,你们老宋家就他一个,他乐意,我娘也不敢要呀!” 许氏原也不是那个意思,听赵彩凤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只笑着道:“那是,比生娃还是你娘有本事些。” 赵彩凤见许氏并不推脱了,也知道这事儿大抵就能定下来了,便找了宋明轩,只让他带上了银子,去找李大叔。这些年李家在赵地主家没少买田地,这个事情还是李全比较在行。 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把地契给拿到了手,宋明轩拿着手里的地契,只觉得心里头都是暖的,伸手递到许氏的跟前道:“娘,这是地契,李叔说了,你不用亲自上地里头看去,他那边有认识靠谱的佃户,是隔壁村的,到时候只管收租子就成了,虽然钱少些,但用不着自己去田里张罗,落得个清闲。”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只觉得李全人既热心又精明,许氏和陈阿婆都是女人,这要是请了自家村里的人,遇上丰年也就算了,万一要是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没准还厚着脸皮不肯给租子呢。 ☆、第202章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赵彩凤一家也该上路了。经过了买地这件事情,许氏对赵彩凤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好了,只叹宋明轩真是脑门上大写了一个福字,能遇上这样的好姑娘。 李全的牛车在门外等着,宝哥儿瞧见杨氏抱着赵彩蝶上了牛车,只从许氏的怀里挣了出来,抱着赵彩凤的大腿一个劲的喊娘。 赵彩凤瞧着宝哥儿那抬起头时红彤彤的眸子,紧紧搂着自己大腿的小膀子,顿时眼睛就红了。只蹲下来,哄着他道:“宝哥儿乖,娘和爹去京城里头赚大钱,给宝哥儿买糖吃、买米粉吃、还买很多很多花花绿绿的小人儿,宝哥儿要不要?” 宝哥儿只一个劲的抱着赵彩凤的大腿哭了起来,听赵彩凤这么说,只抽噎着小小的身子,脑袋在赵彩凤的裤腿上擦了一把泪,口齿不清道:“要……要……宝哥儿要吃的,也要小人儿,宝……宝哥儿还要娘……呜呜呜……” 赵彩凤以前没个弟弟妹妹,对于朋友家的小孩,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只觉得偶尔逗这玩还挺好的。自从穿越了古代,遇上赵彩蝶,她才算是经历了一把照顾孩子的感受。可赵彩蝶和自己是姐妹,上头还有杨氏捧在手心的疼着,这么一比较,宝哥儿简直就是个可怜虫一样了。 许如月死了这半年多,宋明轩在京城呆了三个多月,宝哥儿就一直和杨氏和陈阿婆在一起,这么小的男孩子正是塑造性格的时候,可他身边连个男人也没有,也难怪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别人稍微一大声,他就快吓哭了。赵彩凤这时候心软的都要感觉自己母爱泛滥了,只弯腰抱起了宝哥儿,放在怀里哄了起来,正想说要不然就一起带出去吧,只见许氏上前把宝哥儿接到了自己手中,一边拍着后背一边道:“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早些去河桥镇落脚,孩子就交给我吧。” 宝哥儿这时候正是刚会说话最粘人的时候,这几天赵彩凤没事就抱着他玩,又给好吃的,又逗他,他哪里肯让赵彩凤走,只伸着两个小膀子,从许氏的怀里探出了身子,要往赵彩凤的怀中扑过去。 赵彩凤这下是真的不忍心了,忍不住要伸手去接,倒是被宋明轩给拦在了前头,只转身道:“彩凤,你先跟娘上车吧。”赵彩凤又看了一眼宝哥儿,哭的小泪人一样的,只牵着宋明轩的袖子道:“怪可怜的,不然咱带着他?” 宋明轩却只推了她的肩膀一把,让她先上车,转身对许氏道:“娘,我们先走了,过年的时候等院子里的倒座房建好了,你带着宝哥儿和阿婆来京城玩几天。” 许氏只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等过年再说过年的话,这还好几个月呢,你出去了之后好好念书,用不着记挂着家里头的事情,好好待彩凤。” 宋明轩回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只点头道:“你放心吧,儿子已经长大了。” 许氏听了这话,也只安慰的笑了笑道:“你以前是有那么些小孩子脾性,如今瞧着,倒的确是长大了,不过娘还有一句话要劝你。” 宋明轩见许氏忽然就严肃了起来,也只正色凝神道:“娘有什么教诲,尽管同儿子讲。” 许氏只笑道:“你都是举人老爷了,我还能有什么教诲,我不过就是劝你一句,你和彩凤年纪都小,那种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我最近听牛家村的年轻媳妇说,这姑娘家太早生孩子对身子不好,牛家村不是出了个送子观音吗?每年都会回村里头给他们村的年轻媳妇检查身子,讲一些和生娃有关的事情,这话就是那送子观音说的,那肯定就错不了啊!” 宋明轩听了这话,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想了想只开口道:“娘,你放心吧,未中进士之前,我和彩凤暂且就先不谈子嗣的事情。” 许氏这么说,一来是担心宋明轩的身子,二来也当真是听了牛家村人说的话,心里头有些发怵。这女人一生最大的一个难关,莫过于就是生孩子了,如今就连乡下的有钱人家,也都屁颠屁颠的跑到京城的宝育堂去生孩子。赵彩凤样样好,可这身条子实在是娇小了些,看样子就不是一个容易生养的。所以许氏就想着,这让赵彩凤再长个两三年,没准到时候生孩子还能顺利些。 “说起来这事情都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一个做娘的,也确实不好干涉你们什么,只不过就是放心不下罢了。” 宋明轩原本还担心许氏催着要孩子,听她这么说的,倒是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赵彩凤这几日被他折腾的晚上也没睡好,眼珠子都看着大了一圈,只越发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娘说的对,我都听你的。” 许氏见宋明轩这老实的样子,心下也安慰了几分,这会儿宝哥儿也不哭了,便只哄着宝哥儿,开口道:“宝哥儿乖,给你爹作个揖,让他早日考上状元爷!” 宋明轩只伸手摸了摸宝哥儿的脑门,眼里含着泪转身上了牛车。 宋明轩上了车,赵彩凤只扯了扯他的衣袖,朝着他眨了眨眼皮道:“你可真是狠心的爹啊,儿子哭那么凶,说丢下就丢下了?” 宋明轩这时候却是不说话,见赵彩凤故意来逗自己,只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道:“你这么喜欢孩子,那咱们也生一个吧?” 赵彩凤只大惊失色,一想到方才许氏跟宋明轩说话时候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只郁闷道:“你娘找你说那么一番话,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早点生孩子?”虽然赵彩凤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还是觉得有点接受不了这现实啊! 她才做了一把千古贤媳把银子都给了婆婆安置养老的土地,婆婆一眨眼就要让她赶紧生娃,这样以怨报德的行为,她真是要欲哭无泪了!赵彩凤心里默默的哀怨了半刻钟,正打算认命的时候,却听宋明轩开口道:“我娘让我疼着你点,别老想那事情,孩子可以过几年再生,先把眼前的事儿办好了。” 赵彩凤方才都已经快绝望了,忽然间听到这么大一个好消息,只瞬间就激动了起来,一个劲道:“你娘真是好婆婆,我没白孝顺她了!” 杨氏一手抱着赵彩蝶,一手搂着赵武,见他们两夫妻这样高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去了河桥镇,宋明轩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到了胡家登门道谢。到了胡家才打听到,胡福经过梁大人的上下疏通,命总算是保住了。只发配到岭南做苦工去了。 宋明轩虽然对此事还觉得有几分歉意,但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胡老爷只亲自接待了宋明轩,又命下人去太白楼订了酒宴,召集了梁大人、周夫子、秦师爷、还有上回赶着去宋明轩家中送银子的几位乡绅,大家在一起热闹了一番。 宋明轩原本就不甚酒力,几杯下来便有些醉意,那帮人听说宋明轩还要继续进京赴考,也知道这县太爷的缺算是空了出来,只越发就高兴了起来,一个劲的敬酒。 胡老爷在这群人中算是少有名望了,也知道他们心里头想些什么,只笑着问道:“听说明儿宋解元就要进京,往年都是县衙派了驿站的车送去京城赴考的,只是这驿站的车未免也简陋了些,一车里头还有别的搭车的人,倒是委屈了宋解元了。” 众人一听,只立马表态道:“明儿一早,我就派人去接宋解元,保证把宋解元送到京城,进了家门我再让他回来。” 胡老爷听了很是满意,只点了点头,又瞧宋明轩身上穿着单薄的夹衣,只又开口道:“宋解元,如今这天气已经入秋了,你身上这一身衣服可不成啊,这早晚天亮,要是病了,可要耽误学业的。” 宋明轩这会儿虽有些上头,但四下看了一眼,见除了年纪较大的胡老爷,其他众人也都穿着夹衣而已,正想客气几句,就又听人开口道:“胡姥爷放心,我家有上好的皮草,还是那年我春闱的时候用过,春闱正是二月里,那天气,可叫一个冷啊!可偏生还不准带夹衣,若不是有那皮草,我一早就冻死在号子里头了,如今没想到那东西又有用武之地了,我今晚就回去叫我那婆子给找出来,明儿一早给宋兄弟送过去。” 宋明轩听了,只一个劲推辞,那边胡老爷却哈哈笑道:“好好好!像你们这样,就是得好好关爱这群后生才是啊,这河桥镇有多少年没出过个进士了?宋公子一路从案首考上了解元,以后没准还能中会元,状元,就冲着这些,你们手指缝里头随便漏些东西出来,就能养个状元出来,可不是赚了?” 众人听胡老爷这么说,只都哈哈笑了起来,一个劲奉承道:“若论有眼力,还是您老最厉害,瞧瞧咱县太爷,这马上就要升迁了,您啊,这才是人生赢家,找了个乘龙快婿了!” 胡老爷听了这些马屁精的话,也只笑得何不拢嘴,只开口道:“有句俗语怎么说的: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你们啊……这看人的本事,还真得跟我学学!” ☆、第203章 宋明轩喝得七荤八素的,被梁大人的手下给送回了鸡笼巷。赵彩凤披着衣服迎了出来,瞧着那模样就来气了,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一把扶着宋明轩,又向那两个捕快陪笑了半天,等人走了,这才扯着宋明轩往房里去。 杨氏听见了动静,也只从房里迎了出来,见宋明轩喝多了,忙问道:“要不要我来帮忙?” 赵彩凤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一身酒气的宋明轩,只摆手道:“娘你进去睡吧,一会儿我给他洗把脸,睡一觉就好了。” 杨氏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巧里头赵彩蝶又睡的不安生,小孩子大约是认床了,这会儿正在房里哭噎着,又见赵彩凤脸上有些不好看,只劝慰道:“彩凤,你别生气,这应酬上的事情,明轩也是不得已的,他走了这条路,总要认识几个人的,不然别人能白给银子他花吗?” 赵彩凤想了想,也只咽下了这口气,只拖着宋明轩往房里去。偏生杨老头家的房门又矮,宋明轩又是高瘦高瘦的人,赵彩凤扛着他往房里头去,没想起来那门框的高度,只咯噔一下,头就撞到了门框上去了。 宋明轩只哎哟一声,顿时酒就醒了一半。赵彩凤听见这声音,这才想起来杨老头家的门框矮,急忙稍稍弯下腰,抬起头看的时候,宋明轩的脑门上已经被撞出一个红包来了。 赵彩凤只抚着宋明轩坐到炕上,见他还没完全清醒,便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不会喝酒就少喝几杯,酒桌上你老实个什么劲儿。” 宋明轩本就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原本也是没喝几杯的,后来胡老爷敬的酒他推脱不掉,这才多了两杯,又怕回来赵彩凤不高兴,所以打算在路上打个盹,没准回家睡醒了,酒也醒了。可谁知道马车到家了,他自己反倒没醒过来,所以那两个捕快才当他喝醉了一样给扶了进来。 这会儿被这么装了一下,宋明轩也清醒了,只接过了赵彩凤手里的茶杯,稍稍抿了一口道:“我心里有数,本就已经推辞了许多,只是有些实在推不掉。” 赵彩凤见他这会儿说话倒是有几分正形了,也知道方才碰的那一下不轻,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心,只出门到隔壁人家借了一个鸡蛋煮熟了,想回来给宋明轩揉一揉。 酒喝多的人特别容易入睡,所以赵彩凤回来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躺在炕上又睡着了。瞧着他那其仰八叉的样子,赵彩凤再一次感叹,着那时找了个相公呀,分明就是养了一个大儿子。赵彩凤只帮宋明轩把鞋脱了,瞧着那鸡蛋还是滚热的,便抱上了布条,趴在宋明轩边上,轻轻的帮他滚去额头上的淤血,希望能早些消肿。 宋明轩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赵彩凤穿着交领的中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的视线便盯着那领口的一抹春光,怎么也移不开了。 赵彩凤正专心致志的替他揉伤口,冷不防就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就被宋明轩翻到了炕里头,宋明轩撑着两手支在赵彩凤的身侧,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炙热。 赵彩凤只伸手推了一把宋明轩,见他一动也不动的,只开口道:“又发什么酒疯呢!” 宋明轩愣了半日,忽然间脖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的一下,哑然道:“娘子,我好像要酒后乱性了……” 赵彩凤一时没明白宋明轩的意思,待她脑子回过神来,已觉得下身忽然就走风了,只冷得自己哆嗦了一下。 一时间**,又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赵彩凤躺在炕上,累的连眼珠子都不想再眨一下,想了半日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叹息道:“也不算喝的太醉,至少还知道自己要酒后乱性了。” 赵彩凤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耳根处热呼呼的,扭过头的时候,就瞧见那人已经趴在自己的身上睡着了!这真是太没品了!刚想开口埋怨几句,宋明轩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幽怨开口:“娘子,我饿了……” 赵彩凤只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暗想,这不是才吃饱餍足了吗?怎么又饿了,正想挖苦他几句,只听宋明轩的肚子里便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赵彩凤便带着几分嫌弃看着宋明轩,取笑他道:“你都下馆子吃的,怎么还饿呢?” 宋明轩只翻了一个身,无奈道:“只一味的劝酒,菜都不吃几样,当然饿了。” 赵彩凤也是上过酒桌的人,也知道宋明轩所言不虚,可想了想这会儿家里也确实没什么吃的,只翻身从自己的枕头边上拿出方才给宋明轩揉伤口的鸡蛋来,笑着道:“喏,你讲究着吃吧!” 宋明轩接了鸡蛋,拿在手里看了一圈,心想方才自己不过是眯了一会儿,赵彩凤还出去给自己煮了一个鸡蛋,想到这里就觉得连这个鸡蛋都精贵了起来,只一时间还觉得有些舍不得吃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看着个鸡蛋发呆,只从他手上把鸡蛋给拿了过来,笑着道:“我来比比看,是解元老爷的头硬呢,还是这鸡蛋壳硬。” 赵彩凤说着,只把鸡蛋带有气室的那一头往宋明轩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鸡蛋啪一声碎开了。宋明轩只捂着自己的额头滚在炕上,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两边都长个包了,没法出门见人了。” 第91节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装样的小样儿,只把鸡蛋剥好了壳,放在他的唇边道:“你不吃,那我就吃掉它啦?” 宋明轩只移开手,张开嘴巴再鸡蛋上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彩凤。赵彩凤就被他这么看着,脸上越发的就红了起来。心里只纳闷道:原本还觉得他像个男人了,看样子还是小孩子,看来男人的成长和xxoo的次数,还是没有必然的关系。 第二天一早,昨天晚上宴席上说好的那些事儿果然没黄了,陈举人家只拍了马车过来,马举人也托小厮把自己现在用不着的皮草给送了过来,孟举人没来得及献殷勤,就只封了二十两银子让家里送了过来,说是略表一下心意,作为对宋解元的嘉奖。 赵彩凤瞧着这架势,是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范进中了举人得疯啊!就这样天天坐在家里头就有人给你送钱的日子,换了谁不得高兴疯了啊! 一家人上了马车,瞧着河桥镇越来越远,心下倒是也生出了一丝不舍来。赵武只撩了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皱着个眉头道:“娘,我跟你们一起去了京城,那朱夫子那边的学不上了吗?” 赵武提起了这个,赵彩凤这才反应了过来,只用手肘碰了宋明轩一把,开口道:“等回了京城,你能托刘公子打听打听,那附近有没有可靠的先生?小武这学业也不能荒废了。” 宋明轩只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京城的私塾也多,大户人家一般都有族学,也能收一些外家的子弟,那些族学里头的先生,请的都是名师,有的还是致仕的老翰林,若是小武有这个造化能拜上一位名师,到是可以早一些去考童生的。” 赵彩凤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拧眉想了半日,只问道:“你那位韩夫子肯定知道谁家的族学好,可人家想着你当他孙女婿呢,会不会……?”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颊顿时就涨得通红了起来,只郁闷道:“韩先生不是这样的人,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赵彩凤见他分分钟就要急了了表情,也只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只笑着道:“管他谁要打你的主义,现在你反正是我的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起这个时候脸上那霸道的神色,只觉得有些心襟荡漾了起来,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这时候赵彩蝶睡醒了,睁开眼就瞧见宋明轩红着个脸颊,只小声道:“姐夫羞羞脸。” 宋明轩听了,只越发就恨不得找一个洞钻下去得了。 马车一路行驶在通往京城的管道上,比起几个月前,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战战兢兢的背着行李,两眼一抹黑的往京城来,这次车里头不光多了杨氏和两个孩子,而更多的,是这一路上的欢声笑语。 宋明轩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赵彩凤的睡颜,只越发小心的把她搂在怀中,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顶顶好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写完了,么么哒~~记得留言补分撒花喂养作者= = ☆、第204章 宋明轩回京之后知道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九月初的时候,鞑子在边关蠢蠢欲动,为了过冬又打算到大雍境内来抢一把了。萧将军奉了皇帝的命令,去京畿大营指挥抗敌工作,顺便带走了在顺天府衙当捕快的萧一鸣。 这消息是宋明轩去刘家出席谢师宴的时候,韩夫子透露给他们的。韩夫子教了萧一鸣三年多,虽然打骂得比较多,但也知道他并非是冥顽不灵的纨跨子弟,如今见他还是重操祖业,行武去了,其实心中也很为他高兴。 宋明轩回到家中,心里也一时百感交集,又想起大婚当日,有人送来的那一对簪子,如今想想,除了萧一鸣,还会有谁有这样大的手笔? 这几日奔波劳顿,事情又多,宋明轩一时也忘了跟赵彩凤交代这事情来,这日子久了,倒显得自己有些刻意为之,甚是小肚鸡肠了起来。 宋明轩从包裹里头拿出了那匣子,郑重其事的放在桌上,瞧着那上头精美的烫金字体,心中只叹道:也不知何年何月,自己也能让彩凤带上珍宝坊的首饰,穿上天衣坊的衣服。 宋明轩正愣怔着,赵彩凤和杨氏已经从门外派了喜饼回来了。 赵彩凤原本是打算在京城也稍微摆上几桌筵席,请一下周围的邻里的,可最后算了一下身上的银子,只怕办了筵席,就更拮据了。况且这附近住的都是穷人,家里也都困难,请了人过来,还要收人家份子钱,反倒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所以一家人商量一下,只去杂货铺里头买了几样干果喜糖,又自己家里做了喜饼,挨家挨户的都派了些,只当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赵彩凤拎着个空篓子前脚进来,只回身对杨氏道:“娘,我瞧着那翠芬真是可怜,我们这才回去几日,她这身子怎么越发就病得重了呢?” 杨氏闻言,只笑着道:“我倒是觉得她如今虽说是病着,心里头还高兴呢,她病了,郭老四就回来瞧她了,你没听见她说吗?郭老四亲自请了宝善堂的大夫,来给她抓的药呢!” “那怎么今儿去送喜饼,没瞧见郭老四人呢?”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只不屑道:“狗改不了□□,你还真信她的话啊,那不过就是说给我们听的,怕落了面子吧,我瞧着郭老四未必就回来瞧了,不过她屋里的药包上,到确实是写了宝善堂的字样,这回只怕翠芬病的不轻了。”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宋明轩来,总算还觉得有几分安慰,只开口道:“也不是所以男人,都像郭老四那样的,咱家明轩就不一样,又老实又待媳妇好,彩凤你可要好好珍惜明轩啊!”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红着脸颊道:“娘啊,这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呢?再说男人要变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想那郭老四定然也是有他好的时候,不然翠芬能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宋明轩以后是个什么德行,还说不准呢!” 杨氏听了这话,只又皱着眉头数落赵彩凤道:“你这孩子,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明轩能和那郭老四比?郭老四不过就是个举人,咱明轩可是解元,举人的头头!” 赵彩凤见杨氏跟自己急了,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心下只腹诽道:刚才也不知道谁先那宋明轩和郭老四比的。 其实赵彩凤心里对宋明轩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一想到他有一个那样的极品爷爷,赵彩凤也确实有点担心,这宋明轩会不会被遗传到一些隐藏基因,是要到后半辈子才凸显出来的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和杨氏两人聊的热闹,只起身迎了出去。赵彩凤见宋明轩倒是回来的早,只开口道:“今儿回来的很早啊,刘家没有留你吃晚饭吗?” 宋明轩只抬眸看着赵彩凤,眉眼中便又满溢着柔情蜜语,只回道:“留了,但是夫子说今晚还有别处应酬,所以用过了午膳,就散了。” 杨氏见两人说话的时候还像以前那样眉来眼去的,也知道她们最近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只接了赵彩凤的篓子,往里头边走边说:“我先去广济路上店里头帮忙,一会儿就要开夜市了,彩凤你记得张罗晚饭,喊弟妹回来吃饭。” 赵彩凤只应了声,见杨氏解了围裙就要出门,只嘱咐道:“娘,你晚上要是太晚了,就别回来了,听说最近路上不安生,弟妹们我会照顾的。” 前两日刚回来的时候,就听余奶奶说起了最近顺天府的新案子,几个晚归的小媳妇被人在路上给糟蹋了,如今这凶手是谁还没找出来呢。 杨氏虽然不是什么小媳妇了,可她平常操劳惯了,这个年纪从后头看,身材还如少女一般,赵彩凤自然是要多关照几句的。 杨氏也知道这个事情,但她毕竟上了年纪了,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人家看上的都是小媳妇,哪里看得上我们这样三四十的老婆子的?倒是你自己小心些,入夜之后可千万别出门,把家里门关紧一些。” 赵彩凤见杨氏这样随意,也只不免担忧了起来,在现代她遇上了不止两三件□□致死的案情,死者都不是啥绝代美人,对于那种犯罪分子,他们重视的压根就不是你的脸,而是你下身那个洞罢了……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跟杨氏直说的,就算说了出来,杨氏也断然不会相信的,赵彩凤只能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娘啊,女的一个人走夜路本就危险,就算不遇上劫色的,遇上个劫财的不也吓人吗?过了戌时你可真别回来了,实在想回来,我让相公接你去。” 杨氏一听要让女婿去接,如何能好意思,只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晚了我不回来就是了。” 赵彩凤见杨氏答应了,也稍微放下点心来,只送了她到门口,转身就瞧见宋明轩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有什么事情要向自己老实交代了。 “你进书院的事情,怎么说的?有没有落实好,要交多少的银子?小武私塾的事情有没有问一下刘公子,可有熟识的先生可以介绍的?”赵彩凤也没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只把今天嘱咐他的事情先一件件的问了起来。 宋明轩见赵彩凤满脸关切的问了起来,也只一五一十的回道:“书院那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因我是本届的解元,所以韩夫子说可以免了束脩,只要花一些吃用和床位的银子就够了。” 赵彩凤听了,也不由惊叹道:“原来这里也有这样的好政策,减免学费啊!” 宋明轩见赵彩凤高兴,只又道:“小武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杜家有族学,请的先生是致仕的老翰林傅先生,杜家大房二房还有族里的几个公子正好都是开蒙的年纪,也都是这两年才进学的,小武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开蒙迟,基础差一些,进去也正好可以赶上功课。刘公子知道我们艰难,只说不收我们束脩银子。” 赵彩凤虽然不知道那致仕的老翰林多么有学问,但宝善堂杜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了,他家请的先生,怎么可能会差呢?只是这样的好事,对于赵彩凤他们家来说,也未免太好了一些。一想到赵武穿着一身也许连小厮都不如的衣服,要在一群贵公子中念书学习,这对于一个孩子的心智,也确实一种折磨和考验。 赵彩凤只想了想,值开口道:“这事情,我还要问问小武的意思。” 宋明轩这时候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只疑惑道:“这么好的事情,还用问吗?那傅先生是先帝时候的状元爷呢,很多侯门公府都未必能请得动他当西席。” 赵彩凤只抬眸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没猜中自己的心思,也稍稍有些郁闷,只开口道:“我说问问小武的意思,又不是嫌弃人家先生不好,只是你想想,你小时候不过就是上一个镇上的私塾,还有富户家的少爷欺负你,整日里跟你打架,这杜家是那样有钱的人家,就算杜家本家的少爷们家教好,可未必族学里其他孩子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我可不想小武受人欺负。”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只茅塞顿开了起来,只一个劲的拍着自己的脑袋道:“我光顾着高兴,倒是没想起这个来,是我的疏忽了。” 两人聊完了正事儿,赵彩凤见宋明轩没接着往下说,可脸上那端着事儿的表情却早已把他给出卖了,便只靠到他怀中,只抱着他的腰凑到他耳边道:“相公,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赵彩凤平常都是说一不二的御姐范儿,很少有这样主动献殷情的,宋明轩被她这样一搂腰,就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几分,连说话的声音都瞬间暗哑了几分,只脸红道:“也……也没什么……就是上回我们大婚时候收了一样礼,我这几日事情多,忘了对你说了。” 赵彩凤闻言,心下只暗暗笑了起来,其实那日回京整理行李的时候,赵彩凤就瞧见了那盒子。 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们送的礼品,宋明轩都有记录,唯独这一样是没记下来的,赵彩凤就忍不住偷偷打开看了一眼。只怪他们两人实在太穷了,认识的有钱人又只有那么几个,所以赵彩凤也顿时就想起了萧一鸣来。 ☆、第205章 宋明轩只抱着赵彩凤,两人顺势坐到了床沿上,赵彩凤就瞧见宋明轩那发红的面皮,只小声道:“你现在告诉我也是一样的呀。” 宋明轩拧着眉头把赵彩凤环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想了想只蹙眉开口道:“我今儿听说,萧公子跟着萧将军去了京畿大营,应是从军去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故意问道:“好好的,怎么提起萧公子来了?不过其实我说句实话,这让萧公子念书,还不如让他从武的好,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世上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有些事情也确实不能强求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最后还是决定老实坦白道:“你我大婚那日,萧公子派人送了一样贺礼来,我当时喝多了,便没告诉你,那东西就在桌上的匣子里头。” 赵彩凤见宋明轩终于把话给说了出来,也知道他心里必定也是把这件事情给放下了,视线只往那匣子上瞟了一眼,笑着道:“那以后,等萧公子大婚的时候,我们也送一份贺礼给他,这样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宋明轩闻言,顿时眸子就亮了起来,仿佛又一下子有了活力一样,只小声道:“那娘子,你不怪我这些天没把这事情告诉你吗?” 赵彩凤只伸出指尖点着宋明轩的鼻头道:“怪你什么?怪你太多心了吧!我和萧公子本来就没什么,你这一个人在这里神神叨叨些什么呢?难道非要我们有什么,你才满意了吗?” 宋明轩听了这话,顿时又红了脸颊,只翻身把赵彩凤压在身下,狠狠的亲热了一回,这才把她给松开了。 晚上,杨氏果真没有回来,大抵是杨老头也觉得最近不安生,所以没放她回来。 赵彩凤收拾完了碗筷,帮两个孩子都洗漱好了,正要转身离去,却被赵彩蝶给喊住了道:“大姐,娘不在家,大姐不能跟彩蝶一起睡,彩蝶一个人害怕!” 小姑娘撅嘴的样子甚是可怜兮兮,赵彩凤见了,只上前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声安慰道:“彩蝶别怕,大姐在这边陪着你,好不好?” 赵武这会儿也已经洗好了躺在床上了,听了这话只翻身把赵彩蝶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开口道:“彩蝶乖,今天三哥陪你睡,大姐现在和姐夫成亲了,要陪姐夫睡,不然的话,他们就生不出小宝宝来。” 赵彩凤听了这话,顿时两个眼睛都直了,只扭头看着赵武道:“小武,你在私塾里头都学些什么呢?这些乱七八糟的谁教你的呀?” 赵武见赵彩凤瞬间瞪起了眼珠子,只吓得哆嗦了一下,小声道:“娘……娘说的呀……” 赵彩凤这下也没辙了,只拧眉道:“别在妹妹面前瞎说,明白不?” 赵武本来就很怕赵彩凤,见她生气了,只一个劲的点头,又劝赵彩蝶道:“小蝶,我们两睡吧。” 赵彩蝶只躲开赵武的咸猪手,一骨碌就爬到了赵彩凤的怀里,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赵武道:“我不要跟你睡,我不要跟你生小宝宝。” 赵彩凤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只略略叹了一口气,郁闷道:“以后在家,谁也不准提小宝宝的事情,彩蝶乖乖睡觉,不然大姐可要走了。” 赵彩蝶把头埋在赵彩凤的胸口,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只假装闭上眼睛睡觉了。 小孩子的困劲来的很快,不一会儿,赵彩蝶就真的睡着了,赵彩凤把她放在床上,只盖好了被子,吩咐赵武道:“今天娘不在家,你晚上睡觉不准欺负妹妹,要记得给妹妹盖被子,知道不?” 赵武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只听话的点了点头。 赵彩凤正要离开,想了想却还是不放心,只开口道:“算了,我今晚还是睡这边吧,万一你们晚上不老实,踢了背子,这种天气可是要受凉的。” 赵武见赵彩凤这唠唠叨叨的样子,只不屑道:“姐,你怎么才嫁人就跟娘一样唠唠叨叨的了?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妹子交给我,你和姐夫生小宝宝去吧!” 赵彩凤顺手就给赵武一个暴栗,吓得赵武只急忙就把脖子缩进了被窝里,只一个劲道:“姐我不敢了,我不敢乱说了……” 赵彩凤收回了手,倒是想起了白天和宋明轩商量的事情,只开口道:“小武啊,咱家如今条件不好,可是娘也不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河桥镇,但你来了京城,这书还是要念下去的,眼下有个机会,让你去一户有钱人家的族学里头上课,你要是愿意呢,咱过几天就跟人说一声,让你过去上课,你要是不愿意,那姐再找别的私塾,看看能不能让你接着上学。” 赵武方才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听了这话,顿时也严肃了起来,只拧眉想了想,问道:“姐,有钱人家请的先生肯定也是很厉害的先生是不是?” 赵彩凤瞧着赵武那猴精的样子,只笑着道:“可不是,有钱人家吗,当人是请的好先生,可不像我们乡下,随便一个穷秀才都能去当先生的。” 赵武只低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那我就去有钱人家的族学里头上课吧。” 赵彩凤瞧着赵武那下定决心的表情,再次确认道:“那你可不准反悔啊,有钱人家的先生是好,可在那里头上课的,都是公子少爷什么的,我们家穷得没去要饭都已经算好的了,你进去了,要是被人欺负了咋办?万一瞧见人家吃好穿好的,心里头不受用了又咋办呢?” 赵彩凤对于孩子的教育理念,其实是比较开明的,她觉得心理健康比学问更重要,赵武如果不能摆正自己的心态,那么再好的先生也教不会他做人的道理,所以她必须得试探试探他。 赵武听了赵彩凤这话,只瞥了她一眼,脸上扬起几分得意道:“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有一个当解元的姐夫呢!他们能比得过我这个吗?” 赵彩凤听了这话,也被赵武给逗乐了,看来自己是多心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赵武未必是她想象的那样,经受不起半点儿糖衣炮弹的。 赵彩凤只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这一条,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跟你比呢!那咱就说定了,等过两日,让你姐夫带着你去见见先生。” 赵武只一个劲点头,见赵彩蝶翻身时候踢了被子,只伸手帮她把被子盖好了,笑着道:“姐,你怎么还不走呢,你快去陪姐夫去呀!” 赵彩凤嗔了赵武一眼,只从床沿上站起来,弯腰把两人的被子都盖好了,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这时候时辰尚早,宋明轩还没有睡,赵彩凤进门见他还在那边埋头书写,便开口道:“小武答应去杜家上族学去了。” 宋明轩闻言,只点了点头,笔下却没有停,“小武脑子活,是块读书的料子,好好培养,过两年考个童生不在话下的。” 第92节 赵彩凤只凑过去看了一眼宋明轩写的东西,问道:“你这又写的什么文章?还没进书院就用功了起来?” 宋明轩并没有马上回答赵彩凤,只一心一意的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了,这才放下了笔,开口道:“韩夫子要把这次玉山书院中举的人的答案装订成册,给新入书院的后辈做参考。我并不知道书院有这样的传统,所以之前除了最后一科又默背下来,前头两科都没有默下来,趁着这会儿安静,便稍微想了想,想到多少,就先默多少出来。” 赵彩凤只拧眉道:“这都一个多月前的答案了,你还能记得吗?” 宋明轩只笑着道:“三天才考一科,答案都刻在了脑子里一样,自然是记得的,不过还要好好想一想。”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么说,只上前来为他又多磨了一点墨,小声道:“那你在写一会儿,我先去外头烧些热水,等好了再喊你洗漱去。” 房间里烛光如豆,静静的闪烁着,赵彩凤依旧是原来荆钗布裙的样子,她磨墨时候小指微微巧着,低头看了眼宋明轩写的文章,虽然看不懂上头的内容,可瞧着这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小楷,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宋明轩忽然间就觉得思如潮涌了起来,只蘸饱了墨水,略略思索片刻,又低头写了起来。赵彩凤磨好了墨,转身撩开了布帘子出门,宋明轩只目送她离去,一时间看着那布帘子愣怔了半日,凝神的时候才发现赵彩凤早就离去了,只又回过神继续写了起来。 ☆、第206章 赵彩凤烧好了热水从灶房里头出来,就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急促的敲声,紧接着,就听见余奶奶在外头大声招呼:“彩凤、赵家嫂子,你们在不在家呀?” 这一条街上到了晚上都安静的很,也很少有人天黑了还上门串门的,赵彩凤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莫名紧张了几分,只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木盆,走到门口应门道:“余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有事儿吗?” 余奶奶见赵彩凤在家,一时也稍稍定了定神,只开口道:“你听听,这外头的声音,是不是翠芬家旺儿在哭啊?” 赵彩凤和翠芬家还隔开一个吕家,所以平常并不经常听到她家的动静,这时候被余奶奶一提醒,也凝神听了起来,只拧眉道:“好像是有小孩子哭,你不说我还听不见呢,听着有点像远处的夜猫叫*春!” 余奶奶闻言,只忙开口道:“你随我去翠芬家看一眼吧,今儿晚上郭老四回来过,我瞧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翠芬还病着呢,这会儿孩子又再哭,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越发好奇了起来,只问道:“我今儿下午和我娘去给翠芬送喜饼的时候,她还笑着说,郭老四最近常回来看她,这不是好事儿吗?怎么余奶奶你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屁好事儿啊!翠芬这个傻丫头,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郭老四给了她银子,让她回老家去,她不肯,只说自己病了,没力气回去,郭老四这才请了大夫来给她瞧病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呢!” 赵彩凤闻言,只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了,狗改不了吃*屎,怎么可能郭老四一下子就开窍了呢?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走,余奶奶,我跟你一起瞧瞧翠芬去。” 赵彩凤说完,只转身向宋明轩说了一声,跟着余奶奶一起去了翠芬家。 翠芬家是比赵家更小的两间房的小院,除了客堂以外,就只有一间正房。由此可见,当初翠芬和郭老四来京城的时候,定然是夫妻的身份,不然两个人也不会同居一室。不过古代的人思维很保守,向这样孤男寡女出门的,除了是夫妻之外,他们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靠近了院门,里头孩子的哭声就越发明显了,赵彩凤只上前一边敲门一边道:“旺儿,快开门,余奶奶和彩凤小姨来看你娘来了。” 余奶奶焦急的在门外等了片刻,伸着脖子恨不得往里头看去,赵彩凤想起方才余奶奶说郭老四回来过,只伸手用力推了一把门,果然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赵彩凤只急忙推门进去,就闻到院子里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炉子上的火已经熄灭了,药汁溢得满地都是。旺儿的哭声出房里头穿了出来。 余奶奶只急忙往里头走了几步,见地上又一个打翻了药碗,翠芬形同枯槁一样的躺在床上,已经没了神智。旺儿只跪在她跟前一个劲的哭着,嘴里含糊其辞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彩凤,你快进来,翠芬好像不行了……”余奶奶一见翠芬那架势,只一下子就没忍住,含泪开口道。 赵彩凤忙就跟着进去,只见翠芬脸色蜡黄的靠在炕上,嘴唇发黑,手上的青筋暴露,半点神智也没有。赵彩凤下午和杨氏过来的时候,就觉得翠芬气色不好,可那时候她还能说上几句话,虽然是没什么精神,好歹整个人是清醒的。但当时赵彩凤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只想起来。 她最近和宋明轩新婚燕尔的,一些精气神都被两人滚在了床榻上,脑子似乎都没以前灵活了。这时候赵彩凤又看了翠芬一眼,只急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镇定道:“余奶奶别急,人还没死呢!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赵彩凤说着,只在房里四处寻找了起来,见窗台上还放着两包药呢,只伸手拿了过来,拆开来看了一眼。可赵彩凤也不是学中药专业的,自然也分不清这些中药的药效,翻了两下只开口道:“余奶奶,您再这儿看着翠芬,我让我相公去找个大夫来!” 赵彩凤说完,只急忙就出门找大夫去了。好在这讨饭街巷口就有那么一家药铺,这个时辰坐堂的大夫正好没有走,所以没过多久,宋明轩便找了大夫回来。 那大夫摸着脉搏看了半天,只开口道:“这是中*毒的症状,不过瞧着应该是慢性毒*药,幸好发现的早,还能留下一条命来,不然的话,只怕你们要替她收尸了。” 宋明轩听了那大夫的话,也只吓了一跳,瞧见赵彩凤摊在桌上的药材,只伸出手在里头翻了片刻,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那大夫看了一眼道:“大夫,这个东西可是乌*头*碱?” 房间里头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但那大夫也只接过去看了一眼,便确认道:“这就是乌*头*碱,这东西有剧*毒啊,怎么会在这药材里呢!” 赵彩凤听了这大夫的话,顿时心里头就已经明白了几分,那边余奶奶却是直肠子的人,只开口道:“这药材怎么可能有问题,这可是宝善堂……” 余奶奶的话还没说完,赵彩凤只急忙开口道:“宝善堂是京城的大药铺,断然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只怕是这药材被人动过手脚了吧?” 余奶奶辈赵彩凤这一提醒,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只压低了声音,小声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你……你是说,这药郭老四动过手脚?” 这时候大夫正在为翠芬放血清除毒*素,翠芬的脸色略略好了一些。那大夫并没有听到她们两人的嘀咕,只站起来道:“原来这药就先别吃了,先吃几帖清除毒*素的药,把体内的余*毒清一清,再治她的痰症吧。” 宋明轩闻言,只忙上送了大夫出门,跟着他去药铺里头抓药。 赵彩凤听了放在余奶奶话,见旺儿还跪在翠芬的床前哭鼻子,也只小声道:“余奶奶,您乱说,这让孩子听见了不好。” 余奶奶瞧了旺儿一眼,叹息道:“大人这穷折腾,受苦的都是孩子。”余奶奶只上前,拍了拍旺儿的肩头道:“今儿跟奶奶回去,和小涵小淼一起睡吧,我家做了窝窝头,你晚上还没吃吧?” 旺儿从小跟着翠芬一起长大,虽是男孩却性格柔弱,方才听了那大夫说能抱住翠芬的性命,这才回过了一些神来,只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余奶奶,我娘她不会死吧?” 余奶奶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也是心疼得紧,只安慰道:“方才那大夫都说了,你娘没事儿,你还担心什么呢,放心吧,你在我家睡一觉,明天你娘就好了!” 旺儿只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似乎还是将信将疑的,只拉着翠芬的手不放开,倔强道:“我想陪着我娘,她一个人睡会害怕的。” 赵彩凤见了也是不忍心,只开口道:“旺儿乖,跟着余奶奶回去,彩凤小姨会陪着你娘的,这样你娘就不会害怕了。” 这时候旺儿的肚子里忽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余奶奶只笑道:“傻孩子,晚上还没吃东西吧,你娘病着也起不来。” 旺儿略羞涩的低下头,小声道:“我吃了彩凤小姨送来的喜饼,可好吃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又是叹了一口气,只对余奶奶道:“余奶奶,你带着旺儿回去吧,翠芬姐这边我看着点,一会儿等我相公回来了,我俩轮流守着她。” 余奶奶听了这话,也稍微放下些心来,只道:“幸好你们小夫妻两在家,老吕家外去摆摊了,我儿子又没回来,这要是真出点事情,可要吓死我老婆子了。” 赵彩凤在现代也不是一个善于搞邻里关系的人,通常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然也不至于旺儿哭了半天,她只当是发春的野猫了。听余奶奶这么说,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道:“要不是你耳朵尖,不然还真要闹出人命来了呢!” 余奶奶带了旺儿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宋明轩就抓了药回来了,赵彩凤在井边泡药材,只和宋明轩闲聊了起来。 “那药包里的毒*药,肯定是那郭老四放进去的,你说他妈的他还是个人吗?” 宋明轩头一次见赵彩凤这样骂粗话,只偷偷的瞟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把药材检查了一下,这才递给了赵彩凤道:“这新配的药材,应该是对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只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对的?” 宋明轩只笑着道:“小时候在先生家瞧见过一本医书,上面画着各式药材的样子,我看着和上面的差不多。” 赵彩凤这下是真的服了宋明轩了,只越发觉得自己找这个小老公能干了起来,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道:“相公,你的脑子怎么那么好使呢?这都多少年前看过的书,你还记的呢?那我问你,要补肾,那种药材比较好?”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便想起了这几日晚上伦敦的次数也确实颇为不知收敛了些,顿时就脸红了起来,只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赵彩凤见宋明轩不敢说,只叹了一口气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姥爷前两日还说腰疼,我想着大约是年纪大了,有些肾虚,就打算拿药材给他泡一些药酒喝喝,你要是不知道的话,那我只能去问药铺里的掌柜的了。” 宋明轩闻言,见赵彩凤并未提及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想了想道:“海马有温肾壮阳的功效,倒是可以给姥爷泡上一点,每日里稍微喝上一些,也有养生之用。”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般老实,只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扑哧笑出声来:“刚才是谁说自己不知道的?”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脸上透露着那种调戏成功得意的样子,恨不得立时就找个洞钻进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了,记得要打分留言撒花么么哒~~~ ☆、第207章 两人在院子里你侬我侬了片刻,只听见房里头依稀传出些动静来,赵彩凤盖好了药炉子,让宋明轩生火熬起来,自己先进了房里头。 翠芬这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神智却似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眼睛尚未睁开,却只一个劲的喊着:“旺儿……旺儿……” 赵彩凤看着也觉得可怜,只从桌上的茶铫子里倒是一碗水来,弯腰送到翠芬跟前,慢慢喂了进去。翠芬喝了水,略略平静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来,却瞧见是赵彩凤坐在自己跟前,倒似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羞涩。 翠芬只四下看了一眼,见旺儿不在,正打算开口问,那边赵彩凤只开口道:“旺儿被余奶奶带回去了,他方才一个人在家里哭个不停,所以我们就都过来瞧一瞧了。”赵彩凤说完,起身把手里的茶碗放到桌上,转身问翠芬道:“翠芬姐,你这几日喝的药是郭老四给你送来的吗?” 翠芬闻言,脸上又露出淡淡的似是欣慰的神色来,只轻声道:“这是上回他请的宝善堂的大夫过来瞧过以后,给我开的药,我吃了也比以前觉得好些了,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下午喝过药,就觉得没什么力气,人也浑身没精神了起来。” 赵彩凤见她那样子,分明还对那郭老四还有几分心思,只劝慰道:“翠芬姐,你别傻了,那郭老四平常怎么对你和孩子的,你心里不清楚吗?这狗能改得了□□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还给你请大夫,给你抓药吗?那是想毒死你!你知道他在药里头做了什么手脚没有,他在里头投毒了!” 翠芬听了这话,顿时就懵了,只愣了好半天才道:“怎么可能呢?老四他不是这种人,他便是没良心,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赵彩凤见翠芬那一副宁死不肯相信的表情,顿时就着急了,瞧见宋明轩从外头生好了火进来,只把他拉到了翠芬的跟前,开口道:“翠芬姐,就算我说的话你不信,我相公说的,你也总该信的吧,相公,你来告诉翠芬姐,她这是怎么了?” 宋明轩瞧着眼前这病容憔悴的女子,虽狠不下心肠,却也不得不如实道:“翠芬姐,彩凤说的没错,你吃的药里头,确实有有毒的中药,方才来看过的大夫也说了,那是□□。” 赵彩凤听了,只义愤填膺道:“你听听,我骗你了没有,你快醒醒吧,等好了,咱把那郭老四告到顺天府尹去,让他吃几年牢饭,也知道什么叫做悔改。” 翠芬瞧着这两人言之灼灼的样子,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只过了良久,忽然就激动了起来,从床榻上勉强直起了身子,对着赵彩凤和宋明轩一味磕头道:“彩凤、宋举人,我求你们,千万别把这事儿说出去,老四不能坐牢,他开春就要去考功名了,这个时候坐牢,他这辈子就完了。” 翠芬说完,只一个劲磕起头来,那额头碰在床板上的声音咚咚咚的,却像是撞在了赵彩凤的心口一样难受。赵彩凤只有些不可置信道:“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样……你、你犯得着吗?你这是图个啥呢?” 宋明轩这时候却拉了赵彩凤一把,只将她搂在了怀中,见翠芬身形萧索的在床上颤抖,只开口道:“翠芬姐这么说,我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自己要小心着点,郭老四如今有这样的心思,只怕是早已经对你……” 绝情的话一时也说不出口,宋明轩说到这里也只是略略叹了一口气。翠芬的身子怔了怔,过了良久这才开口道:“老四的意思我清楚明白的很,等我身子好些了,我就带着孩子,回乡去吧。” 赵彩凤看到这里,已经是忍无可忍了,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这回算是领教到了。正是因为有翠芬这种人的存在,中国才会几千年都生活在男权社会。女人不为自己征求利益,甘愿做男人的附属品,这社会如何能进步呢? 赵彩凤实在是气不过了,连带着看宋明轩也觉得不顺眼了起来,只甩开宋明轩的袖子,气呼呼的往门外去了。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一脸气愤的出门,也只跟了出去,却在门口停了下来,看着赵彩凤那蒲扇小心翼翼的扇着炉火,背影窈窕。 宋明轩缓缓的走过去,给赵彩凤搬了一张凳子过去,赵彩凤却不肯坐,只撅着屁股让开了。宋明轩又把凳子推过去,赵彩凤只又往旁边给让了一让。 其实赵彩凤这会儿生气,一是气翠芬简直让人无话可说;二就是气宋明轩居然还同意了翠芬那让人无话可说的观点,这真是两人世界观的最大分歧了。这才刚成婚不久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分歧,往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呢?赵彩凤虽然抱着他们是古代人的想法,可还是没办法理解翠芬这到底是图了什么。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躲来躲去的,分明就是在生闷气,也不跟她啰嗦了,只自己在那小凳子上给坐了,长胳臂一伸,一把就把赵彩凤给抱在了怀里。赵彩凤用力挣扎了几下,宋明轩哪里让她反抗,只低下头对着她的唇瓣吻了起来。 赵彩凤手里握着蒲扇,不及反抗,只好半推半就的按在他的胸口,舌尖抵死反抗了几下,最后也只能缴械投降了。 过了良久,宋明轩才松开了赵彩凤,见她还是一副气呼呼的表情,只劝慰道:“有些人,你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除非他们能自己想明白,这世上响阿婆那样会反抗的人是不多的,其实阿婆一开始也没有完全反抗,如今她一开始就完全反抗,那么这世上就没有我爹,也就不会有我了。” 赵彩凤方才还是满腔的怒意,可听了宋明轩这柔软的话语,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不少,其实宋明轩说的道理她何尝不懂呢。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再现代,婚姻法对男人的保护也是多于女人的。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算了,你说的有道理,皇帝不急,我这个当太监的急什么呢!只是苦了孩子啊……”赵彩凤最近回乡下和宝哥儿接触多了,也颇有一种母爱泛滥的感觉,只望宋明轩的怀中又靠了靠,蹙眉道:“那怎么办?那这事儿我们不管了?就任由郭老四这样胡作非为了?这种人,就算做了官,那也是个败类啊!” 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只开口道:“我听说郭老四也在玉山书院就读,等我去了书院,我会会他,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彩凤见宋明轩说的一本正经的,也是撇撇嘴道:“什么人不人的,他就压根不是个东西,是个畜生!” 宋明轩今儿是第二次见赵彩凤爆粗口了,只忍不住瞟了一眼怀里看上去娇滴滴的媳妇儿,心下戚戚然,这别人家的男人犯错,她还能义愤填膺成这样,这要是自己有些错处,可不得日日夜夜的跪搓衣板了? 宋明轩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只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在怀里的赵彩凤感觉到了宋明轩的异样,只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宋明轩回过神来,只忙不迭开口道:“没、没什么,这会儿夜深了,有点凉了。” 却说自那日翠芬被害之后,这讨饭街上终究还是传出了点闲言碎语,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虽然是守口如瓶的,但人家余奶奶平素就靠这些娱乐八卦活着,总不能也让她把嘴堵起来。 这几日店里头生意颇好,一早上赵彩凤就和杨氏两人去店里帮忙,直到巳时两人才往回赶,先去菜市口买了菜回来,再回家张罗午饭,等吃过了午饭,杨氏才拎着饭菜,去广济路给老两口送饭过去。 这日宋明轩正巧带着赵武去了刘家,赵彩凤见两人还没回来,就知道必定是刘家人留了他们吃午饭,便让杨氏稍微炒了两个菜,先给杨老头他们送过去,自己在家里等着宋明轩他们回来。 果然过了午时,宋明轩才带着赵武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小厮。赵彩凤忙不迭就迎了出去,见赵武只拉长着一张脸,只当是这事情没成,正想安慰两句呢,只听宋明轩开口道:“今儿杜太医带着他们家的小少爷一起来的,见了小武就喜欢的紧,小武又懂事,带着小少爷玩得很好,杜太医说了,只让小武住到杜家去,和小少爷同吃同睡,他们家原先有两个书童,只是念书都不上心,皮的很,正想找一个念书好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见赵武那皱成一团的小脸,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下好了吧,你这猴子头的性子,能装得了一天乖巧,看你还能装上几个月几年的?” 赵武听赵彩凤这么说,只满脸郁闷道:“是姐夫说的,见那些人都要恭敬守礼,不可大声喧哗,不然他们就不收我去他们族学了,所以我才处处憋着的。至于那个小少爷,大姐你没瞧见,长得可正好看啊,跟个□□团子一样,我就是好奇才跟在他后面多看了几眼而已,哪里有带着他玩了。” 第93节 ☆、第208章 赵彩凤见赵武的念书问题终于搞定了,心中也落下一块大石头。在古代要得到良好的教育,真是一件要求爹爹告奶奶的大事儿。像宋明轩这样天资聪颖,凭借自学都能考上解元的,那真是算凤毛麟角的了。 赵彩凤只回屋里拿了一些干果送给替他们搬东西的小厮,把人送走之后,这才关门折了回来,扫了一眼放在石桌上刘家送来的东西。除了几样吃食之外,都是一些缎面布匹,还有用布条卷起来的一捆蚕丝,瞧着总有一斤来重。赵彩凤只用手垫了垫,笑着道:“这下好了,这些都够一家人做上一件棉袄用的了。” 眼下天气冷了,早晚穿着夹衣已经有些让人瑟缩难耐了。赵彩凤瞧了一眼宋明轩身上略显陈旧的长袍,和赵文身上看着明显短了一截的小褂子,只开口道:“最近天气冷了,是时候要给你们赶制冬衣了。” 入了秋天色晚的早,杨氏午后送了饭菜过去,杨老头便不让她再帮忙夜市了。杨氏在店里头把午市用过的碗筷都洗干净了,申时末刻就回了家里,赵彩凤早已经做好了晚饭,杨氏瞧见客堂里桌上堆着的东西,便知道又是刘家送的。 赵彩凤只把赵武上学的事情和杨氏说了一声,杨氏脸上顿时就露出笑来,只一个劲道:“怎么就让我们遇上了这样的好事了,那以后小武跟着杜家的少爷,这眼界气派,肯定比一般村里的娃强多了。” 宋明轩只笑着道:“刘公子小时候就是王府的书童,如今学问也比王府的三少爷好了不少。” 杨氏只一边点头,一边叹息道:“这如何是好,得了他们家这么多的恩惠,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起来,明轩啊,你瞧着刘家有什么东西缺的,我也好准备了,给他们送些过去。” 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摇头道:“倒是没瞧见她们家缺什么,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刘夫人只说等我和八顺兄弟去了书院,让我好好照顾着他。” 杨氏只蹙眉又想了半日,也确实觉得家里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想想也便作罢了,只瞅着桌上那些面料,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书院,彩凤,这几日你也要帮明轩整理整理行李了,知道不?” 杨氏贤良习惯了,所以对赵彩凤的要求也是一切以男人为中心,逼着她往前妻良母的道路上走呢!赵彩凤听了,只忙开口道:“平常的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只还差两件冬衣,我瞧着今儿刘家送来的缎面还有蚕丝,倒是可以给一家人都添一件冬衣的,只等着娘回来,帮我们画了样子,好裁剪了赶工呢!” 杨氏闻言,只笑着道:“你又会做冬衣了?谁不知道当初明轩那一件喜服,还是他偷偷摸摸替你缝的呢!”杨氏只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她瞧见了也没和许氏吱声,“东西放着吧,吃了晚饭我们一起裁剪,我教你怎么做,这冬天的衣服都是双层的,上错了袖子可就穿不进去了。” 赵彩凤只一个劲儿的点头,赶紧收拾了东西一家人吃了起来。 如今一家人的生活算是稳定了,赵彩蝶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每日除了有米粉面条吃,还有一碗鸡蛋羹。赵彩蝶虽然瞧着年纪那么小,可骨子里精着呢,瞧见赵武吃饭满了点儿,只把自己跟前的鸡蛋羹推到了赵武跟前道:“三哥,小蝶吃饱了,这个给三哥吃。” 赵武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只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的:“不行不行,这都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我已经是大人了,不吃这个。” 杨氏见了,只笑着道:“还大人呢,个头比这桌子还高不了多少,你妹妹留给你吃的,你就吃吧!” 赵彩凤瞧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急忙道:“是姐不好,咱小武也没长大呢,明儿开始姐晚上蒸两个鸡蛋,你们一起吃!” 赵武听了这话,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红着脸道:“那我就明儿晚上再吃好了,小蝶你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也许是古代人营养不良的原因,赵武今年都九岁了,可瞧着跟现代五六岁孩子差不多高,坐在凳子上,脑袋也只刚刚露出桌面,赵彩凤想到这里就有想起自己这矮冬瓜一样的身材了。都十五了,还如此之玲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些个子,赵彩凤虽然没有量过自己的身高,但是目测一下,自己大概也就只有一米四五的样子。 虽说十五岁并非已到了不长个子的时候,可她这时候毕竟已经月经来潮了,往后能长的空间就少了很多,况且最近和宋明轩敦伦的次数也确实有些多,白日里她就算不做什么,也总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走路也都软绵绵的,没有往日风生水起的样子。 杨氏其实也瞧见了赵彩凤这些变化,可她只当是赵彩凤如今嫁人了,知道收敛了,所以行为举止也比以前更柔和了些。作为男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媳妇温婉如水,更何况杨氏笃定赵彩凤将来是要当官太太的人,所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众人吃过了晚饭,杨氏去灶房收拾了东西,赵彩凤便在客堂里头找面料。赵彩凤只把那些面料一块块的铺在了桌面上,拉着两个小的问道:“彩蝶喜欢哪一块,自己选一个,小武,你选两个,你要去杜家念书,穿的太寒酸可不行。” 赵彩蝶兴高采烈的选了一块粉色的,赵武选了一块月白的,还有一块宝蓝色的。赵彩凤只默默点头,心道这两个孩子的审美观到底还都是正常的。 赵彩凤原本是想拉着宋明轩出来自己选的,可宋明轩愣是不肯,只说赵彩凤做什么,他就穿什么。赵彩凤只笑着道:“我可不会做什么棉袄,让我做,我就只会做一块棉被,你在身上裹着就好了。” 宋明轩听了,只随口道:“若真是棉被,那也要把你一起裹在里头的好。” 赵彩凤闻言,顿时就红了脸颊,宋明轩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色了,偏生他是个读书人,骂人不带个脏字,甩流氓也不带个色字。赵彩凤只假作生气道:“要裹你自己过,我可不耐烦和你裹一张被子。” 宋明轩原本只就是随口一语,哪里就有什么别的意思,可见赵彩凤这样脸红着数落自己,顿时也就品出了几分深意,顿时就涨红了脸道:“娘子,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只要、只要是娘子做的东西,便是一片棉被,也要……也要和娘子一起……一起……” 赵彩凤见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一起什么一起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每次都撩骚,把我弄得火烧火燎的,你就高兴了,天那么冷,动两下被窝都漏风了,幸好你就要去书院住了,再被你折腾几天,我可受不住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顿时就自责的要死了,其实他最近已经刻意不怎么去想这事情了,但毕竟年纪轻,两人又是新婚燕尔的,晚上被窝里悄悄话说了几句,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了起来。撩了火不烧一把,又总觉得不尽兴。 不过赵彩凤说的没错,最近确实天气冷了不少,这稍微动一下,被窝里头就透风,身上冷了,只能再卖力的动,这样才能稍微热一点。 “娘子……”宋明轩瞧着赵彩凤红扑扑的脸颊,只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认错道:“娘子,此去玉山书院,要到年末才能回来,娘子也可以好好养身子了。” 赵彩凤其实也没有怪宋明轩的意思,毕竟那事情你情我愿的,这会儿听宋明轩这么说,到底是有些不忍心了,这会儿才九月中旬,到年底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小夫妻才热乎了几天,就要分开那么长时间,还真是让人有些舍不得呢! 赵彩凤只想了想,抱着宋明轩的耳朵咬了起来,只小声道:“那等你去书院前一晚上,咱们再来一次,这几日先让我歇歇。” 赵彩凤在宋明轩怀里赖了好半天,杨氏已经在外头裁好了衣服,赵彩凤出门看了一眼,见桌上已分好了一堆堆裁剪好的面料,数来数去数量是对的,可瞧着那颜色似乎不太对劲。 杨氏知道赵彩凤是个聪明人,也没打算瞒着她,只开口道:“我给你二弟还有钱大叔也都裁了一件棉袄,不过这棉袄做起来,我先把明轩和老三的赶出来。” 赵彩凤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笑着开口道:“娘啊,相公的那件我自己做,明儿我就跟着余奶奶学去。实在不行就请余奶奶帮个忙,咱送些东西给他们家,也是一样的。” 杨氏只笑着道:“你要是愿意学,那是最好不过的,娘不是说你,这女人家要算贤惠,会挣钱还是其次,主要还是针线要好,家里头男人出门,别人上下看一眼,就能把你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了。明轩这么争气,你也不能让他出去丢了面子,你说是不是?” 这杨氏瞧着平常温顺的很,可这话说出来,赵彩凤还真觉得没话反驳她了。赚银子让宋明轩穿好的那自然重要,可眼前银子不凑手,看来还是得委屈下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了。 ☆、第209章 赵彩凤紧赶慢赶的熬了几夜,总算在宋明轩临走之前,把宋明轩的棉袄给做好了。虽然针脚还有待改善,但宋明轩穿上之后,能抬得起手,能伸得直腿,就说明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离奇之处。 赵彩凤连宋明轩试衣服都懒的看,只虚着眼睛,洗洗就上床睡觉去了。宋明轩试过衣服之后,只脱了下来,爬上床就在身后把赵彩凤给抱住了。赵彩凤困得狗一样的,但也感觉到身后一个热呼呼的东西靠过来。正好她熬夜做针线,这几天手指还冻着呢,便条件反射一样的,一把就抓住了那个物件,只搓磨着当汤婆子用呢! 宋明轩顿时就僵直了身子,在赵彩凤耳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赵彩凤暖了两下手,困意来袭,只闭上眼睡去了。宋明轩翻了一个身子,任由下身那地方一柱擎天的高耸着,瞧着赵彩凤的睡颜,终是没忍心再去吵醒她,只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亲了两口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刘家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说是刘八顺已经在外头马车上等着了。赵彩凤拎着包裹把宋明轩送到巷口,就瞧见两辆马车停在路口处,刘八顺正站在马车边上,见了两人只上前迎了过来,笑着道:“嫂夫人,宋兄就交给我好了,嫂夫人一切放心。” 这时候另外一辆马车里便传出了一句嗔怪声,只笑着道:“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这才过几个月,你就忘了你在贡院里怎么坑的宋大哥了?” 刘八顺闻言,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却一时也无言以对,赵彩凤见是钱喜儿的声音,知道她是故意玩笑,只笑道:“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也算有福分了,还都能高中,可不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钱喜儿听了,只笑着挽起了帘子,探出头来道:“彩凤,你先别回去了,跟我出去逛逛。” 送走了宋明轩,赵武也去了杜家的族学,赵彩蝶又在余奶奶家玩,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那我回去跟邻居说一声,一会儿我娘回来了,别到处找我。” 赵彩凤回家换了一身衣服,跟余奶奶打过招呼,等出门的时候,宋明轩和刘八顺已经走了。赵彩凤心下便觉得有些伤神,这才分开呢,就开始挂念了起来。 钱喜儿见了,只开口道:“宋大哥说,一会儿瞧见你出来了,他又要舍不得了,所以干脆没等你出来,就走了。” 赵彩凤见钱喜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还有些羞怯,只忸怩道:“哪有什么舍不得的,就他事儿多,你和八顺还不是一样嘛!” 钱喜儿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正是新婚,肯定跟自己和八顺是不一样的,但见她这样羞涩,也不好意思再说了,只岔开话题道:“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大姑奶奶喊了我去宝育堂,给夫人熬一些固元膏,顺便也熬一些自己调理一下,我也替你熬一份。” 固元膏这个东西,赵彩凤在现代也是知道的,那可是很值钱的东西,老北京同仁堂一罐子得卖大几千的。不过赵彩凤在现代很健康,且她自己又是个法医,虽说不替人看病,但也是属于西医类别的,所以对这些中药滋补的东西没怎么关注过。如今听钱喜儿这么说,倒是也有兴趣过去看看,只不过这东西贵,白吃人家的总是不好的,所以只推辞道:“东西我就不要了,我瞧着自己也挺好的,平常癸水也算准时,也不痛不痒的,这身子骨应该是健康的吧?” 钱喜儿听赵彩凤这说,只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着道:“你身子好不好,我可看不出来,得要店里的大夫瞧了才知道,不过我自己倒是清楚,我原本也以为自己身子是好的,结果给大姑爷把过了脉,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前几年我跟你一样,又瘦又矮的,后来还是吃了大姑爷开的药方,这个头才长了起来,身子也比以前更结实了几分,不过说来也奇怪,八顺也想要长高些,大姑爷只说,那药,他吃不得。” 钱喜儿说完,只扑哧笑了起来,稍稍挽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已是深秋天气,便有一丝凉风钻了进来,她身边的丫鬟见了,只忙开口道:“姑娘快别挽帘子,外头风大,仔细灌了风着凉。” 赵彩凤被那风一吹,也冷得打了个哆嗦。因为这几日急着给宋明轩和赵武赶冬衣,所以她和杨氏都没空出手来给自己做衣服,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很抗冻,大冬天穿一件保暖内衣加羊毛大衣就能抗过去了。可到了古代这功能就彻底丧失了,这时候一哆嗦起来,身子就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钱喜儿见了,只忙开口道:“你出门也没带个披风,如今虽说还没到穿夹袄的时候,但是外头风大,拿个披风挡一挡总是好的。” 赵彩凤也知道现在还没到穿棉袄的时候,可耐不住自己冷啊,只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比以前怕冷了。” 那丫鬟见闻,只笑着装作一本正经道:“这要是被我家大姑爷听见了,肯定会说彩凤姐你畏寒怕冷,气色不好,一定是哪里哪里有病,要好好调理!” 钱喜儿也被那丫鬟给逗乐了,只笑道:“你又知道了,你这一天三四回的提大姑爷,我也算明白了,你定是看上大姑爷了,改明儿我就跟大姑奶奶说,让她把你带去杜家。” 那小丫鬟听了,只一脸郁闷道:“好姑娘,我错了不成,大姑爷除了大姑奶奶,连个妾氏也没有,奴婢就算有贼心,也没有人要呀!” 赵彩凤听了,也只哈哈笑了起来,心道:穿越女御夫之道,果然是和这里的土著女不一样的,单单妾氏这一层上,就比这本土姑娘卡的严格多了。不过对于这刘七巧送子观音的名号赵彩凤虽然早有耳闻,奈何一直都没有缘分见一面呢。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便已来到了宝育堂的门口。听说这宝育堂原先是公主府的一个别院,后来刘七巧在水月庵结了善缘,出家为尼的大长公主便把这里送给了刘七巧开宝育堂。 这对大雍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据说宝育堂开业至今,已经迎接了上万个新生命了,就连宫里头的贵人,也都乐意在她这边生产。生意能做到这份上,真的是让人佩服啊。 赵彩凤想了想自己的小面馆,心里只又郁闷了几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她高考时候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填写什么法医专业,如今特么的连个死人也难见到。 钱喜儿引了赵彩凤下车,两人一同进了大门,绕过影壁,就瞧见外院的三间正房门口,只搭着一间抱夏,抱夏里头早已经坐满了看诊的病人,门口还站着一排人,个个伸着脖子往里面看。这时候一头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对着门外排队的人喊道:“今天的号满了,后面没排到号的,明天赶早。五十号后头的人,用过午膳再来,早上看不到了。” 赵彩凤看着这架势,心道这可一点儿不比现代的专家门诊差啊!钱喜儿只拉着赵彩凤从边上绕了过去,笑着道:“熬固元膏在后面,今儿也不知道大姑爷在不在,若是休沐的日子,他也会过来看诊的。若是他不在,我也不敢让胡大夫给你开后门,被大姑奶奶知道了,是要骂的!” 正这时候,忽然有一个看着二十三四的年轻媳妇从远处走过来,瞧见钱喜儿只满脸堆笑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家里头没事吗?”那人说话爽朗,看着就是一个能干的人,见赵彩凤站在钱喜儿身边,只略略扫了一眼,还没发问,那边钱喜儿已经向她介绍了起来:“姐,这是宋举人的娘子,我跟你提过的,彩凤。” 原来这打招呼的人正是钱喜儿的姐姐,原名叫大妞,后来跟了刘七巧改了名字叫紫苏,是这宝育堂的管事媳妇之一,如今大家都称她春生家的。 紫苏只又打量了赵彩凤一眼,笑着道:“你们今儿来巧了,大爷和大奶奶都在呢,不过奶奶进去给人接生了,只怕没个一两个时辰出不来,大爷在前头看胡大夫的医案,我带你们进去。” 钱喜儿一听,顿时眼珠子亮了起来,只笑着道:“那太好了,上回大姑爷给我开的那药,我想让彩凤也吃些呢!” 紫苏听闻,只笑着道:“药可不能乱吃,得对症才行,我带你们进去,你找大姑爷给彩凤妹子瞧一瞧,我看着她的气色确实不太好。” 赵彩凤也知道最近气色不好,大抵是赶冬衣给赶的,只打了个哈欠道:“最近睡的少,人总是有些困顿,兴许补两日觉就好了。” 钱喜儿哪里知道赵彩凤这是每日赶冬衣赶的,她只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新婚燕尔的。她虽还没过门,可那些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问道:“彩凤,宋大哥晚上都不让你好好睡觉吗?” 赵彩凤这次可没往那地方想,只随口道:“也不能怪他,这不急着要吗!” 钱喜儿听了,内心暗自奔溃,这看似温文尔雅的宋举人,原来在房事上,居然是这样……厉害的? 赵彩凤见钱喜儿脸色都变了,只细细品味一下方才她们的对话,内心只如草泥马一样狂奔而过,哭丧着脸道:“喜儿,是冬衣……急着要,赶了几晚上……” 钱喜儿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颊,两人各自一副无辜的表情,最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了,么么哒~~爱你们~~ ☆、第210章 宝育堂的诊室里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虽然外头还排着上百号的病患,可这诊室里却是静悄悄的。几个大夫都有自己独立的诊室,隔成了小的隔断,各自询问着病人的状况。 杜太医的手从赵彩凤纤细的脉搏处移开,神色自若的扫过赵彩凤稍显不安的脸上,只开口问道:“宋夫人最近癸水可准?” 赵彩凤被问起这个,倒是拧眉又想了片刻,只开口道:“前几个月还算准,这个月大约也就这几日了。”赵彩凤说完,心下就涌起一股淡淡的不安来。虽然她知道什么时候是安全期、什么时候是排卵期,但这半个月来,她和宋明轩的次数确实多了些。尽管有好几次到了最后的关头,赵彩凤都让宋明轩射在了外头,可是……高粱地和洞房的那几次,还是在里面。 赵彩凤想起这个就吓出一身冷汗来,也怪自己太疏忽了,总觉得如今才十五岁,这身子也没发育正常,说起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中了的? 杜太医只稍稍点了点头,神色越发严肃了起来,赵彩凤的心就跟着提心吊胆了起来,只开口道:“杜太医,我的身子没什么事吧?” 杜太医微微一笑,显得那般俊秀儒雅,只淡淡开口道:“这个要问宋夫人自己了呀,人的身子,自然是自己最清楚。” 赵彩凤这下可真的急了,看病就看病,打什么哑谜呀,难道真的有了?赵彩凤只觉得自己已经坐立不安了起来,拧眉眉头道:“我、我觉得还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杜太医瞧见赵彩凤的脸都有些红了,也不再卖关子了,只提起笔来,低头一边写医案一边道:“宋夫人最近可是有些畏寒?” 赵彩凤真想回答,那边钱喜儿听了,只开口道:“是呢,方才过来路上还说冷,不过这天气是挺冷的,她穿得也有些单薄了。” 杜太医又点了点头,蘸饱了墨水的笔便刷刷的写了起来,赵彩凤只好奇的瞥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恣情纵欲,肾精虚损,腰酸、四肢发冷、畏寒…… 这这这……这上面写的每一点,不都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赵彩凤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只郁闷的看了一眼杜太医,见他面色自若,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一样。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儿是看妇科病的,杜太医只怕对她这种症状,早已经了如指掌了。 杜太医开完了药方子,只递给了一旁的小厮,开口道:“你去找掌柜的抓药去。” 钱喜儿闻言,只问道:“大姑爷,彩凤病得不严重吧?” 杜太医只笑着道:“不严重,吃一两个月药,养一养也就回来了,正好宋举人和八顺去了书院,宋夫人也可以好好养身子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得了,一旁的钱喜儿听了,先是冷了一下,随后只笑着道:“果然是能好好养一养了。” 第94节 不多时小厮就抓了药过来,赵彩凤知道只找了荷包要付银子,被杜太医拦住了道:“你是七巧的老乡,银子就免了罢。” 赵彩凤闻言,只吓了一跳,心道杜太医这也太厉害了,连我也是穿越的都能看出来吗?正当赵彩凤觉得惶惶不安的时候,只听他继续道:“牛家庄和赵家村就在隔壁,算老乡也不为过了。” 赵彩凤这下才算定了神,只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口道:“杜太医,我家在广济路开了一个家面馆,你家在广济路上也要一家药铺,以后让你们伙计到我家面馆吃东西,我打半价。” 杜太医只笑着道:“那感情好,上次去巡店,就听说广济路上开了一家鸡汤面馆,手艺相当不错,看来就是你们家的店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正是,拉面师傅是我姥爷,他做了几十年的拉面,那面条你想要多细就多细,想要多粗就多粗!” 钱喜儿听了,也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嘴馋了。” 赵彩凤便道:“这会儿也快晌午了,不如这样,我带你去吃一碗面,平常我们店里也是有女客的,只都在里头天井里吃,清净的很呢!” 钱喜儿顿时就来了兴致,只点头道:“那好,我今儿就偷偷的在外面吃一顿。” 两人拿了东西出来,只让赶车的送到了广济路上的店铺里头,这时候午市刚开,铺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杨氏瞧见赵彩凤拎着几帖药下来,只吓了一跳,忙不迭迎上来问道:“彩凤,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 杨氏头一个就想到赵彩凤是不是有喜了,只急着把她拉到天井里头问了起来:“彩凤,你是不是有了?” 赵彩凤一时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但没有,反而还落下个肾虚的毛病,真是羞到了姥姥家了。钱喜儿见杨氏紧张,只笑着道:“大娘你别着急,彩凤没有怀上,我家大姑爷说,她如今身子有点虚,也不适宜怀孩子,只开了几贴药让她好好调理调理,大娘想抱外孙,还要等些时日了。” 杨氏听了,只恨不得就谢天谢地了。她也不想赵彩凤这时候怀上孩子,这个时候怀孩子,一来,年纪小身子弱;二来,宋明轩也没办法好好念书,这要是两头耽误了,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感情好,不瞒您说,咱彩凤要是也有你这个身材,便是怀上了我也不担心,可是你瞧瞧她,这都是个小媳妇了,还跟孩子一样。”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还有些不服气呢,她虽说个子不高,可这胸口两坨肉,还是很能分辨出性别的。 钱喜儿听了,只笑着道:“我前几年也跟彩凤一样,就是吃了我家大姑爷的药才好的,大娘您尽管放心好了,等宋大哥考中进士的时候,到那时候彩凤的身子也好了,再生个胖娃娃,就一举两得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脸就更红了,只嗔了钱喜儿一眼道:“你瞧瞧,你还是个大姑娘呢,就这么不害臊了,整日里胖娃娃胖娃娃的,改明儿告诉你家八顺。” 钱喜儿只急得要来捂赵彩凤的嘴,杨氏笑着出门张罗生意去。 赵彩凤的药喝了一个多月,杨氏给全家做的冬衣也总算做好了。期间赵彩凤也没有闲着,只给许氏、陈阿婆还有阿宝各做了一件棉袄。虽然针脚还一如既往的粗糙,可里头的棉花倒是揣得货真价实的多。 因为丝绵有限,所以只有孩子们的棉袄里头揣着的是蚕丝,大人们一律都是用棉花夹着点蚕丝做的,手感比蚕丝的棉袄硬一点,但棉花是今年刚收成的,所以也暖和。 许氏从李全手里接过这几件棉袄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只一个劲问道:“他们小两口可好呀?铺子里的生意好不好?” 李全只笑着道:“明轩倒是没瞧见,不过彩凤看着气色不错,比之前似乎圆润了些。面铺的生意那叫一个好啊,如今天冷了,吃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京城里头的大老爷们就好这一口。” 许氏听了也只放下了心来,陈阿婆前些日子收到了宋老爷签下的放妻书,心情也好的很,如今走起路都觉得腿没那么跛了。听说赵彩凤捎了东西回来,只放下手里的玉米棒子,牵着宝哥儿出去瞧去。 陈阿婆摸着这缎面做成的棉袄,只一个劲道:“我老婆子活这么久,还没穿过这么暖和的棉袄呢!” 许氏只拿着宝蓝色的小棉袄在宝哥儿身上比了比,只笑着道:“彩凤这针线活的手艺是不怎么样,难得那孩子有这片孝心!” 陈阿婆只点头道:“可不是,我们家要没彩凤,这日子怎么过哟。” 李全见两人都高兴的很,只又接着道:“彩凤说了,让你们今年在家别准备年货了,等她们院里的倒座房建好了,接你们一起出去过个团圆年。” 赵彩凤和宋明轩走的时候,虽然也提起了这件事儿,可许氏并没有往心里去。想想如今赵家日子也不好过,租的房子定然也是简陋的很,她哪里还好意思说要过去呢!可如今见李全又来传话,也知道赵彩凤并不是说着玩的,只笑着道:“那感情好,他叔,您别着急走啊!我家里刚磨的玉米面,你下次去帮我给他们带过去。” 李全只开口应了,不过他这几日也没有经常往城里跑了。八宝楼的徐大厨回了老家,没了镇店的八宝鸭,楼里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李全送菜的次数也明显少了很多。好在他年轻有干劲,如今手里头田地又多,又开始联系别的酒楼送菜,等稳定了下来,这日子就又能过的红火起来了。 “那感情好,东西我不急着拿走,等哪天我要上京去了,只在门口喊一声,嫂子你再把东西装上就行了。” 许氏只一个劲的点头,那边李全又问:“这两日我不在村里,大嫂你可知道钱木匠在不在家?” 许氏只点头道:“在呢!前两天我瞧见他带着赵家老二才回的村,你去他看看。” 原来讨饭街上小院里的倒座房已经快建好了,如今还只剩一些木工活需要请人。杨氏心里自然是想请了钱木匠来的,只是她不敢说,况且杨氏也想念赵文,毕竟也有两个月没见了。 赵彩凤知道杨氏的心思,便偷偷的给李全传了一个口信,只让他回村问问钱木匠,若是他愿意来呢,那就过来,若是不愿意,也不勉强人。 ☆、第211章 李全去找钱木匠的时候,钱木匠正在院子里杀前几天猎回来的一头獐子和几只野兔,还有几只野鸡早已经收拾妥当,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挂着。赵文正在刨木头,动作有些生疏却很认真。 钱木匠见李全过来,只忙洗了一把手,招呼他里面坐。李全就着院子里的小凳子坐了下来,也没先开口,只看了一眼一帮认真干活的赵文,玩笑道:“以前我说把我家大虎送来给你当学徒你还不要,如今赵家老二你倒是教的欢实啊,你也够能耐的,有这个耐心。” 村里人谁都自导赵文脑子不好,并不把他当正常人来看,可如今李全也看在眼里,发现赵文确实比以前能干了许多,虽然见了陌生人还是胆小愣怔,但比起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况且如今瞧他刨木头的样子,还真有些架势了。 钱木匠听李全这么说,只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啥别的能为赵大哥做的了,想当年这宅子的地方,还是赵大哥帮忙才搞到的,不然我一个外乡人,哪儿住去。” 李全只又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家就在余桥镇,怎么就不回去呢?家里头一个亲人都没了?” 钱木匠只点了点头,开口道:“没了……”说到这里钱木匠便有些欲言又止,只开口问道:“你今儿过来,有什么事吗?难不成专门过来串门的?” 李全只笑道:“闻到你这院子里肉香,就过来了,怎么,又打了猎物打算过大年了?” 钱木匠只笑道:“眼看着天就冷了,再过几天没准还要下雪,到时候这猎物可不好找了,所以趁这会儿先备一些,再说了,年轻人吃点肉才长力气。” 李全只点了点头,这才把赵彩凤的话说给了钱木匠听,又道:“肯定是赵家嫂子想老二了呗,你要是愿意去,那就过去,要是自己去麻烦,那就等几日我带你们去,你看着办吧,要是不去,你也给句准话,我也好回了人家。” 钱木匠只拧眉想了想,一时间也下不定决心,那边李全又开口道:“其实要我说,你和赵家嫂子凑一对得了,钱大嫂都去了十几年了,赵家嫂子如今也出了孝,不是我说,赵家嫂子年轻的时候,模样也挺好的,虽然比起钱大嫂似乎差了些,可人贤惠啊……” 李全的话还没说完,钱木匠只低下头,沉声道:“去就去吧,只是你再别提这事儿,我一个大老粗没关系,赵家嫂子的名声要紧。” 李全见他应下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开眼笑道:“也不懂你别扭个啥,白得了一个举人女婿,还不乐意,你瞅着吧,你这会子把人往外头推,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拍着队呢!” 钱木匠听了这话,还当真觉得脸上**辣起来了,只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从一旁的竹竿上拎了一只野鸡下来,扔到李全的怀里道:“堵起你的嘴来,少胡说八道的。” 越靠近年关,别的生意都冷清了下来,这面铺的生意倒是越发好了起来。这几天赵彩凤和杨氏都在店里头帮忙,赵武在杜家当书童,那叫一个舒服,赵彩凤和杨氏每隔十来天去看他一眼,只说他个字也高了,人也胖了。 杜家的老太君也很喜欢赵武,零嘴吃食也不知道赏了多少,难得有一回杨氏去探视,还被老太太给请了进去,闲聊了许久这才出来。原本是去给赵武送东西的,结果反倒被杜家给送了一堆东西回来,杨氏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透了,只对赵彩凤道:“下回还是你去的好,我估摸他们见我们庄稼人穷苦,什么都要让我往家里带,我都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瞧了一眼,其实也就是一些日常小吃,还有几件寻常不穿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便也只笑着道:“一定是娘人缘好,杜家老太太才喜欢你的,我以前听喜儿说,这杜家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乡下人,为了这个,杜太医和刘家大姑奶奶没少受罪,差点儿就没能成,后来还是靠着太后娘娘赐婚才成的呢!” 杨氏只听的一愣一愣的,她一个乡下人,到如今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县太爷梁大人,听了这话,只开口道:“那刘家大姑奶奶怎么就那么能耐呢!咋就能让太后赐婚呢!” 赵彩凤听了这个也很不是滋味啊,身为老乡,赵彩凤还在为填饱肚子而奋斗,而刘七巧早已经走向了人生的巅峰,成为穿越赢家了。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如今她就是迈开步子追,只怕也是追不上啦,唯一的希望是宋明轩好好努力,争取早日高中进士,让她当上官太太,也好妻凭夫贵一回了。 “娘啊,人比人得死啊,咱还是不想这些了,快把东西放下来,我们准备准备开午市吧。” 杨氏把东西放到了里头的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见赵彩凤正在帮着杨老头揉面团,赵彩凤个子矮,力气小,拉面学了有两个月了都没拉得起来。赵彩凤为此还苦恼的要命,其实也不是拉不起来,只是自己这臂力,一次只能拉一碗面,工作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杨老头这会儿正坐在一旁休息抽含烟,一只手扶着腰,蹙眉道:“老了,年纪大了,不顶用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姥爷您歇一会儿,这会儿客人还没来呢!门口的告示我都贴出去了,招学徒,包吃包住,每月一两银子,年底有分红!” 赵彩凤自认自己的这个条件开的很好,因为在古代当学徒基本上是没钱的,不光没钱也就算了,还要服侍师父。赵彩凤给钱培养,但是唯一一个条件是,要在店里做十年。 杨老头只笑着道:“这都几天了,也没几个人来,我说彩凤,要不咱先招一个小二过来,让你和你娘休息休息。” 赵彩凤只摇头道:“那不行,我们这种洗碗刷盘子的事情,都不是技术股,向姥爷你这拉面可就不一样了,没了您,我们这店面也开不起来,我之所以非要订这十年的契约,就是不想找那些不老实的人,干两天拿了银子就走了,那不是坑人吗?” 杨老头只蹙眉道:“可你还不要外地人,这京城本地的小伙子,那个家里没几两闲钱的,谁会来学这个啊!” “姥爷,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不是我看不起外地人,只是这外地人实在不好控制,你说他要回家过年,我总不能不让他回去,可要是他回去了不来了,我难道千里迢迢的去找他去?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本地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赵彩凤自己当了老板,也越老越明白了当老板的难处,还真的是操不完的心啊! 杨氏一边擦桌子一边道:“不然就就让老二学拉面得了,等过了年,我去跟你钱大叔说去。” 赵彩凤倒不是看不起赵文,只是赵文毕竟智利有限,拉面这东西瞧着简单,可很考验人的协调性啊。宋明轩这么聪明的人,学了大半个月都不敢亲自试一下,赵文学拉面,只怕也是难的。 “娘,你现在说的轻巧,到时候二弟要是学不会,你可不是得心疼糟蹋的面粉了。” 杨氏听了这话,顿时也打起了退堂鼓,只郁闷道:“不然,咱还是把这请人条子改改吧?” 赵彩凤只一个劲摇头:“不改!” 正这时候,杨老太从外面探了一个头进厨房道:“彩凤,有人要来学拉面,你快出来瞧瞧!” 赵彩凤人没动身,只先开口问道:“姥姥,你先问他是本地人不?” 杨老太正要开口问呢,那人见赵彩凤走出去,只抱着一个包袱大喊了一声道:“小赵!真的是你啊!哥哥我可找到你咯!” 赵彩凤定睛一看,却是原来八宝楼的小顺子,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探着脑袋站在店门口呢。 “小顺子,怎么是你啊?你又回京城来了?” “可不是,想着那事情也淡了,就又回来了,原本想回八宝楼去的,可东家说最近生意不景气,用不上我了。” 赵彩凤只奇怪道:“八宝楼的生意不一直很好吗?” 小顺子只皱眉道:“我向店里的人打听过了,说是徐大厨回老家了,请了几个厨子都做不出那八宝鸭,原来的老客也不来了,东家正着急呢,到处找厨子。”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拧眉想了想道:“八宝鸭做不出来,那就做些别的呗!” 小顺子只疑惑道:“八宝楼不做八宝鸭,那还能叫八宝楼吗?” 赵彩凤只笑着道:“这世上叫八宝的可多呢,随便八样东西不就能叫八宝吗?”不过这时候,赵彩凤也没心思想这些,见小顺子是来找工作的,便喊了他进门,只开口问道:“原本我们这店里是不招外乡人的,不过我跟你认识,这一点就算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远不远在这店里头干上十年?” 小顺子一听十年,只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惊叹道:“再过十年我都二十七了,娶老婆咋办?” “娶老婆给你放婚假,我只让你在这儿打工,又没说不让你娶老婆!”赵彩凤只笑着敲了敲他的脑门,小顺子想了想,只点头道:“那行,小赵我信得过你,咱就卖身给你啦!” 赵彩凤闻言,只得意道:“少来,谁稀罕你了,我如今可是举人太太了!” ☆、第212章 赵彩凤晚上回了家,却一直在想那八宝楼的事情。她当初在八宝楼打工的时候,八宝楼的生意还好的很,当然除了徐大厨的八宝鸭之外,其他几样菜色,也是各具特色的,可这一眨眼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生意怎么就差了起来呢?赵彩凤一时也不能理解,但是想着八宝楼那地方的势口,便是随便开一家杂货铺子,也不可能生意太差的呀? 赵彩凤没再纠结,只打算等明儿空的时候,去八宝楼看看,顺便也瞧瞧谢掌柜和东家。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醒的时候杨氏早已经去了店里帮忙。杨氏知道赵彩凤早上素来爱赖一会儿床,且如今天气又冷,这一大早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也确实不容易,所以只把赵彩蝶抱到了赵彩凤的床上,自己一个人先去店里头帮忙去了。 赵彩凤见赵彩蝶还在睡呢,便自己先起床洗漱去了。赵彩凤刚弄好了早餐,想喊了赵彩蝶起来吃呢,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道:“彩凤,你家老二和他师父过来了!” 赵彩凤只忙不迭出去开门,就见余奶奶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钱木匠上回来的时候,给余奶奶家免费做了几张小板凳,余奶奶到现在还念着,所以见到钱木匠来了,只热心的迎了过去,替他叫门。 赵彩凤倒是没预料到钱木匠果真会来,上次钱木匠拒绝杨氏的时候,其实算是很决绝的,赵彩凤心里还想着,自己这样不计前嫌的去开口,对方会不会很尴尬呢?如今瞧见钱木匠来了,也知道终究是自己多心了,虽然大人之间的事情是复杂,但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小院里的倒座房已经砌好了,如今只剩下窗户门框没按上,里面也没几样家具,都要慢慢安置起来。 一排三间的正房里头没有按炕头,到了冬天也只能用炭盆了,所以新盖的这两间倒座房,赵彩凤只在窗户下面都砌了炕头,冬天的时候睡在上头也就不冷了。 小院原本挺宽敞的,盖了这两间房看上去就有些挤了,不过平常家里也没啥人,留出一射地勾走动就好了。 赵文见了盖好的新房子,只笑着开口道:“姐,这房子是给我睡的吗?” 赵彩凤见几个月不见赵文,他的个头又拔高了一点,只笑道:“可不是,娘可想你了,如今房子盖起来了,你可以在这里多住一阵子。” 赵文听了,只兴高采烈道:“那感情好,我师父也一起住这吗?” 第95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钱木匠顿时就有些尴尬了起来,赵彩凤只笑着道:“那可得问你师傅的意思了。” 钱木匠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挠了挠头道:“房……房子还没修好呢,就想着住了,我看,这房子是你姐盖了给你娶媳妇用的吧?” 钱木匠这一招祸水外引倒是用的好,赵文顿时被激起了兴趣,一个劲的问赵彩凤是不是。赵彩凤被问烦了,只好回答道:“等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咱再娶呗!”赵文嘿嘿的憨笑了几声,只红着脸不说话,赵彩凤顿时就越发疑惑了…… 赵彩凤把钱木匠和赵文安置在讨饭街里头的一处独门小户里头,离赵家大约只有半盏茶的路程,正巧是伍大娘这里一个住户,年底回老家前退掉的,被赵彩凤给凑巧租了下来。 从伍大娘那边回来的时候,赵彩凤心里还高兴呢,这次可真是福星高照了,原本是她没抱着钱木匠会来这个希望的,也没想到钱木匠来的这样快。如今没想到他不光来了,且还就在附近找到了个院子。其实赵彩凤也在附近打听过,这京城木匠的手工都很贵,像钱木匠这样的手艺人,在京城赚的银子肯定比在赵家村赚的多。赵彩凤心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钱木匠就没想过出来干,却要窝在赵家村那样的小地方。 况且,赵彩凤还听杨氏说起过,钱木匠原本并不是赵家村人,所以……他能在赵家村扎根落户十几年,更是让人不能理解。 赵彩凤抬起头瞧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满脸络腮胡子的钱木匠,一时也捉摸不透了起来。 因为钱木匠和赵文来了,赵彩凤也没办法去八宝楼,只在家里头一边做针线,一边等杨氏回来。 杨氏做完早市从广济路回来,和平常一样,在菜市口买了几样蔬菜回去,只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头有叮叮咚咚敲打的声音。杨氏并不知道钱木匠回来,只当是赵彩凤请了城里的木匠,一边推门一边笑着道:“你这丫头,请了木匠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多买几个菜,让人家师父吃好些!” 杨氏进门,才抬起头就瞧见钱木匠正拿着锯子在锯一条木头,钱木匠闻声也抬起了头,两人就这样对上了眼。杨氏忽然觉得心口上一紧,手里的菜篮子应声就落到了地上,几棵大白菜从菜篮子里面滚了出来,骨碌骨碌就滚到了钱木匠的脚边上。 杨氏只愣了片刻,开口道:“他叔,你怎么来了。” 钱木匠弯腰,把自己脚边上的大白菜捡了起来。杨氏只忙尴尬的弯腰把篮子里的菜捡起来,走到钱木匠跟前的时候,面皮有些发麻的接过了他递给自己的白菜。 “彩凤托李全给我带的信儿,说是这里有活干,我在赵家村也是闲着,所以就过来了。” 杨氏只看了一眼这菜篮子里一应的蔬菜,只忙笑着道:“你等着,我出去再买些肉回来。” 钱木匠见杨氏转身要走,只开口道:“嫂子别忙。” 杨氏愣了下,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钱木匠,带着几分少有的娇羞。 “嫂子,我带了獐子腿,还有几只腌好的野鸡、野兔子,都在后院挂着,嫂子不用出门买肉去了。” 杨氏原本以为钱木匠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听他一句话只说了这几句,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只挎着篮子道:“那……那我去后院做饭去。” 钱木匠看着杨氏往后院走,那身段带着几分徐娘半老的韵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口里也暖了几分,大抵是因为这京城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些。 杨氏做了几个菜,招呼着大家伙一起吃过了。赵彩凤见杨氏在家,便说自己要去八宝楼走一趟,其实也是想留一些空间给杨氏和钱木匠。杨氏知道赵彩凤的心思,心里虽有几分害羞,终究还是让她出门了,只嘱咐她早些回来。 赵彩凤走后,杨氏只从屋里拿了两件棉袄出来。杨氏针线活做的又快又好,这两件棉袄一早就做好了,原本是想等年底的时候,托赵文带给钱木匠的,如今两人来了,自然是早些给他们的好。 “她叔,这棉袄是我平常空下来做的,里头不光塞了棉花,还有一些蚕丝,穿着又轻又保暖,你和老二一人一件。” 眼下天气已经越老越冷了,赵彩凤早已经穿上了新棉袄,杨氏却因为一直在给别人赶棉袄,所以至今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旧衣服。棉布洗多了,就便的又硬又旧,杨氏穿在身上,总觉得有些笨重,连带着她那双手,也更显得枯瘦了起来。 钱木匠见了,心下终究是有些不忍,只开口道:“嫂子你不必这么麻烦,我身上穿着兽皮,不冷。” 杨氏也不听他再继续说,只放下了棉袄,招呼赵文过来试衣服。赵文一见有新衣服穿,只高兴的就跑了过去,拿着新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的,甭提有多开心了。 赵彩凤去八宝楼的时候,刚刚过午市,以往这个时候,八宝楼里头总还有几桌客人的,可今儿却一个人也没有。赵彩凤进门,正好瞧见谢掌柜站在柜台钱算账,只一边算,一边蹙眉摇头。 赵彩凤只迎过去问道:“掌柜的,楼里最近生意不好吗?”虽然这话问得挺多余的,可赵彩凤一时也真没想出别的开场白来。 谢掌柜的抬起头,见是赵彩凤来了,只蹙眉道:“原来是小赵啊!生意好不好,你难道没看见吗?” 赵彩凤只狐疑道:“掌柜的,这就算是徐大厨走了,这楼里的生意也不可能一落千丈啊?难道就请不来别的大厨了?” 谢掌柜的见赵彩凤问起,只叹息道:“东家正在请大厨呢,只是现在是年底,家家酒楼都在招人,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大厨。”谢掌柜的说着,只招手让赵彩凤靠过去,凑到她耳边,指着门外某处道:“你瞧见了吗?斜对面开了一家九香楼,生意都被他们家给抢过去了。” “他们家也做八宝鸭?”赵彩凤只忍不住问道。 “他们家倒是不做八宝鸭,可我听人说,徐大厨这次为什么会走,就是他们家东家背地里搞的鬼,徐大厨当年和东家签过契约,说是这辈子都不换东家的,且东家每年也给他分红,可谁知道,就在这九香楼开业之前,徐大厨忽然说要回老家去了。” 赵彩凤听到这儿,大约也明白了几分,这徐大厨多半是收了九香楼老板的银子,所以才回乡去的,这样做既没有违反当初和黄老板的契约,又能多得一批银子养老,确实是一举两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特大金手指的创业路感觉好艰难啊……古代海底捞模式就要kaiqi ☆、第213章 赵彩凤紧了紧身上穿着的夹袄,京城到了十二月份天气就冷的要死,这让前世是温室生物的赵彩凤觉得很不能适应。所幸她手脚算是快的,赶在第一次降温之前,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袄做好了。虽然蚕丝都留给了几个孩子,但好在这里头的棉花,是今年新收的,在太阳底下晒的蓬蓬松,穿在身上也不觉得很笨重。 赵彩凤看了一眼如今门可罗雀的八宝楼,总觉得这事情可能还没谢掌柜的说的那般简单,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八宝楼这么说也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了,就算是眼下少了一个厨子,也不可能说倒就到了,除非是有人恶意竞争? 谢掌柜的说完这些,只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响,无奈道:“眼下也快到年底了,东家的意思是,既然生意不好,不如就先把店面关了,等过完新年,咱请好了厨子,装修一下,重新开业,到时候也能有个好兆头。” 赵彩凤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斜对面那家九香楼的生意还算不错,况且这条街上本来就是人口密集区,在赵彩凤看来,只要有人在,不怕生意不上门。况且在现代年底那都是冲业绩的好时候,从来没听说过做饭馆生意的到了年底反而要关门的。 赵彩凤正想开口劝几句呢,就听见门口有马车挺下来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黄老板带着小厮过来了。 店里生意不好,黄老板也是面露郁色,见赵彩凤来了,倒是愣了一下,也只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的往楼上去,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谢掌柜的,只开口道:“谢掌柜一会儿上来一下,有些事要麻烦你。” 众伙计听了这话,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是黄老板要遣散各位了,只一个个面面相嘘,好不紧张。赵彩凤见黄老板转身要走,只忙不急就喊住了他道:“黄老板,我有个建议,或许能让八宝楼起死回生,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听看?” 赵彩凤这办法也是方才被冷风吹了的时候,临机一动想出来的。这时候正是北京天最冷的时候,下馆子吃饭的,若是厨房和包间距离远一点的,端上桌的时候菜都冷了,确实吃起来不够热乎。 虽然这八宝楼的包间装潢的很豪华,间间都有热乎乎的火炉,但是这菜是凉的,未免就影响些食欲。要是这时候能吃上一锅热乎乎的涮羊肉,不烦是麻辣的、三鲜的、还是清汤的,把各色的菜肴往里头丢一丢,那就别提有多火热了。 况且,最近从面铺的生意来看,天气冷了以后,明显吃面的人都多了一层,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一口寒风中的热汤。 自从上回知道赵彩凤是个姑娘家之后,黄老板对赵彩凤也是另眼相看的,如今听瞧赵彩凤那一脸胸有沉竹的表情,只停下脚步,开口道:“好,谢掌柜的,你和小赵一起上来!” 小厮生好了火炉,烤得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赵彩凤方才一路走来冷的很,脸上都被冻出两团红斑来了,她只靠到角落里头暖了暖手,呵出一串长长的白气来。 黄老板坐下来,点上了他的烟杆抽了两口,他本就是四十来岁的人,原先看着很显年轻,大约是这几个月生意不好,所以瞧着比以前似乎越发沉稳了不少,瞧见赵彩凤已经是一副少妇的打扮,只开口道:“听说小赵你如今已是解元夫人了,还没恭喜你呢。” 赵彩凤这时候手上身上都暖和了,顿时感觉心情都愉悦了不少,只笑着道:“恭喜的事儿,咱以后再说,东家,我就想问你,你如今对这八宝楼,有什么打算?” 黄老板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串烟圈来,见谢掌柜的也在,只点了点靠墙的两张椅子,示意他们两人坐下,只开口道:“其实八宝楼弄成现在这样,也是我一时大意,得罪了权贵。” 赵彩凤闻言,心道果然是另有隐情。像京城这样的地方,她们就在广济路上开一个小面馆,还要叫堂口费呢,黄老板在长乐巷这边的这个门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着呢,能让他在这边稳稳的赚了十几年的银子,也是他的本事了。 谢掌柜听了这话,顿时原本有些驼背的身子都直了起来,只一脸担忧道:“东家,咱在这边十几年了,该打点的人也打点过了,怎么就又得罪人了呢?给点银子不成吗?” 黄老板只摆了摆手,叹息道:“也怪我,太贪心了,前两年把这个店面盘了下来,就觉得这儿是我的了,这几年给府上的钱有些少了,两个月前府上派了人过来跟我谈,说是见我这边生意好,想入个股份,年底赚些分红的,我算了一下,只觉得不划算的很,还不如跟往年一样,送些年敬上去,所以就拒绝了。” 谢掌柜听了这话,只惊讶道:“府上居然这样欺人?那看来徐大厨离京,也是他们做的手脚了?” “他们见我不肯让他们入股,就所幸买了斜对面的那间铺子,本来是想请了徐大厨过去做掌勺的,但是徐大厨和我签过死契的,自然不敢过去,可后来那群人三天两头的去徐大厨家里头闹,所以徐大厨也很为难,最后,还是我想的办法,让他借故回老家去了。你们倒是别误会了人家。”黄老板又抽了一口旱烟,眉宇间的皱纹跟深了几分,只抬头看了一眼赵彩凤,问道:“小赵,你方才说有办法让八宝楼起死回生,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听一听。” 赵彩凤见黄老板把隐情给说了出来,倒是不太好意思开口了,只笑着道:“东家,我在京城也是初来乍到的,也是奔着赚银子来的,若是你能让我入个股,我就把我的办法说一说,若是东家不肯的话,那我还是乖乖的走了算了。” 黄老板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不肯让府上入股,那是因为那群人贪得无厌,只想着要得利钱。你如今想的办法若是能让八宝楼起死回生,我就分你一层的股份,你说如何?” 赵彩凤闻言,只眼珠子一亮,原先她说要入股,其实也确实拿不出几个银子。面铺里头赚的银子都花在流水上,一时也没盘点到底有多少盈余,但若是不把这话说明白了,到时候自己出了主意,看着别人赚银子,心里总也会抹不直几分的。 “如今八宝楼面临的困难就是,做招牌菜八宝鸭的徐大厨走了,对面又开了一家同样做淮扬菜的九香楼,而东家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一个能做好淮扬菜的大厨,所以店里的生意才会一落千丈的,对不对?” 黄老板听赵彩凤这么分析了一下,只点了点头道:“那九香楼所有的菜价,都比八宝楼便宜五文钱,我原本也想着要降价,但是算过成本之后,觉得降价的话和客人少一些的销售额也是一样的,但是成本上面,却还要高,所以就没有用降价这一招。” 黄老板也是老江湖了,只算一下就知道这里头的差别,若是生意好,那人员成本、材料成本都要提升,可最后做出来的营业额确实和没降价一样的,肯定得不偿失的。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我来京城几个月了,也没有瞧见有专门吃火锅的地方,如今正是冬天,要是能围着炉子吃一口热汤热菜的,别提有多舒服了,而这火锅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大厨师傅自己做,只要配好的汤底料,客人们自己涮着吃就可以了。” 谢掌柜只拧眉听着,忽然间就笑着开口道:“彩凤,你说的是打边炉吧?我年轻时候去蜀地的时候,在益州见过这样的饭馆,不过在京城,好像确实还没有这样的馆子。” 赵彩凤就是没有瞧见京城有,这才提出来的,不然作为一个火锅爱好者,她怎么可能不去吃一趟呢! 黄老板听了,只低眉想了片刻,忽然间抬起头道:“京城有这种地方,只是……有钱人去的少,不知道而已。” 赵彩凤见黄老板这样说,只笑着问道:“果真有吗?我来京城时日尚短,可能真的没听说过。” 黄老板只敲了敲烟杆,站起身来笑着道:“我带你去看看,你说的是不是这种。” 按说京城这么大的地方,重庆小米、山西手擀面都有,有一个四川火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虽然赵彩凤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广济路到讨饭街这一带,但是这两条街上基本也是大大小小的摊子都有,就是没瞧见一个做火锅的。所以黄老板这么说,赵彩凤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只站起来道:“那感情好,东家你带我去瞧瞧,咱们实地考察一下,再看看八宝楼能不能做这个生意。” 黄老板这时候也略有些兴奋,只点头道:“说的好,先去看一眼,老谢,你也跟着一起去,咱就当提前吃晚饭了。” 赵彩凤瞧了一眼外头的太阳,可不是,这会儿大约也就申时左右,离吃晚饭的时候还早着呢。黄老板只笑着说,那地方离这儿不近,过去也要小半个时辰,到那里差不多也就可以吃起来了。 ☆、第214章 赵彩凤坐在马车里头转转悠悠了半日,挽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冰冷的北风往车厢里灌了一下,赵彩凤只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心道这还是真是远呢,吃一顿饭要跑这么远的路,那还不如在家捂被窝的好。 黄老板瞧见赵彩凤想外头张望的神色,只开口道:“这里是城东,都是老京城里头穷人住的地方,几十年前鞑子进京的时候,就这儿躲得人最多,因为这里最偏远些,我也不长来这边,三四年前一个冬天,来这边谈生意的时候,路过一家小店,倒是跟彩凤说的差不多,是吃涮菜的,那时候只觉得新鲜,生意也挺好的,别的也没多想。我今儿就带着你们走一趟,若是那店还红红火火的开着,那就说明这生意能做!” 赵彩凤瞧了一脸黄老板那长四四方方儒商一样的脸,心道你这就唯心主义了,这万一店没了,那咱就放着那生意不做了?不过这话赵彩凤还是没说出口,这古代人有那么点唯心主义也是正常的,谁叫他们没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呢。 赵彩凤想到这里,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马车放慢了速度,外头的车夫只开口道:“老爷,这儿一溜烟的矮房子,是这儿吗?” 黄老板挽着帘子探出身子四下扫了一眼,指着前头一处门面,笑着道:“没想到那家店还在,看来小赵的运气不错。”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在一个低矮的小门面房之前停了下来,黄老板先下了车,赵彩凤只扶着身子有点不太利索的谢掌柜也下来了,转身瞧了一眼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的门面。 因为这时候还没到开夜市的时候,所以店里头没什么人,门口的地方放着几只用坏了的铜炉子,上头打了不少的补丁,看来也是寿终正寝了。 门口的布帘子沾着油水,挂在边上,里头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只从里面迎了出来,见门口站着一行三人,只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道:“哟,客官,来的可真早呀,这还没开夜市呢!” “没什么,我们先找个位置,等一会儿就成。”黄老板只领着赵彩凤和谢掌柜的进去,左右看了眼这店里头的陈设,还是跟自己好几年前来过的一样。 赵彩凤才进门,就闻到一股辣椒油的味道,前世对这个味道可谓是深爱之极,曾经一周的午餐都是在海底捞度过的。这时候偶尔闻了一下,赵彩凤已经觉得肚子似乎饿了起来。 谢掌柜的只左右看了一眼,瞧了一眼这店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八宝楼怎么说也是长乐巷上的大酒楼,难道真的要做这种生意? 三人找了一个里面不靠风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刚才那一路奔波,这会儿身上都有些寒气,只忍不住磨搓着双手,呵着热气想要暖暖身子。 方才招呼他们进来的中年媳妇只往后厨招呼了一声道:“当家的,生个碳炉,有客人。”那中年媳妇只一边说,一边只拿了三个碗过来,拎着茶铫子给她们三人都满上了一碗豆浆。 谢掌柜的看着冒着热气的豆浆,正打算问一句,那妇人只笑着道:“这是热豆浆,这种天气喝最好,又补身子还解辣。” 赵彩凤只端着碗抿了一口,心道海底捞里面饮料喝豆浆,原来还是有历史根据的嘛! 黄老板喝了一口豆浆,只开口道:“咱们不吃辣的,就给我们来一个不辣的吧。” 那妇人听了,只笑着道:“我们店如今推出了鸳鸯便炉,一半是辣的,一半是不辣的,客官您要是不吃辣,你就涮不辣的,要是别人喜欢吃辣的,也可以叫一半不辣的。” 黄老板闻言,便抬头问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看看,要什么口味的?” 赵彩凤虽然很想吃辣的,可毕竟很久没吃了,况且眼前还是两个大男人,这万一吃的自己嘴巴都合不上,一个劲咂嘴找水的,只怕自己的淑女形象也就毁了,于是便笑着道:“我也不吃辣的,就不辣的好了。” 没过多久,炉子就搬上了桌子,赵彩凤只看了一眼,样子和现代很多碳火火锅店差不多,中间的圆筒里面摆着炭火,外头一圈是汤料,吃的东西都忘里头涮。 那炭火烧的旺旺的,时不时从洞口冒出一丝火星子,谢掌柜伸手在上头烤了烤,只笑着道:“热乎倒是热乎,这东西一上来,火炉都可以省一个了。”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开始上菜了,这大冬天的,也没有几样菜,蔬菜都是大白菜、土豆之类的,荤菜倒是不错,羊肉卷切成了卷,高高的堆在了盘子里头,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谢掌柜见了,只开口道:“这都生的,怎么吃啊?” 第96节 黄老板只笑着摇了摇头,夹了几片羊肉丢到锅里,看着它们在里头翻腾、变色,最后飘在水面上,这才拿了一旁的漏勺,捞起来送到谢掌柜的碗里。 这时候老板娘又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大钵子,那处里头的大木勺子,给每人的碗里都加了一勺料,只笑着道:“这是蘸料,要蘸着吃菜香呢,这会儿大冬天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时蔬了,也只有这土豆、白菜的了。” 黄老板只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蘸着酱料吃了起来。赵彩凤尝了一口,发现这不辣的汤底,倒是有点像杨老头平常熬的老卤的汤底,只用勺子又尝了一口,便笑着道:“老板娘,你这三鲜的汤底是用鸡汤、骨头汤一起熬出来的吧?” 老板娘正在一旁擦桌子,听了赵彩凤的话,只笑着道:“小媳妇可真会吃,不过既然是三鲜,自然还有一样,我家的里头还放了牛骨头。”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见坐在自己边上的谢掌柜已经吃的满脸通红,只一边蘸着酱料,一边道:“好吃、好吃,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馆子。” 那老板娘听了,只笑着道:“客人们喜欢就好。” 正说着,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老板娘往外头看了一眼,只笑着道:“这天气,还真下雪了。”做别的生意可能下雪天生意越来越差,可是赵彩凤知道,这大下雪的天气若是能吃上一顿暖暖的火锅,就算是出门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她都愿意。 赵彩凤只笑着道:“下雪了好,下雪了生意就更好了!” 老板娘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本生意,也赚不到几个钱,混口饭吃。” 黄老板这时候停下了筷子,见谢掌柜吃得停不下来,只端起碗喝了一口热豆浆,等谢掌柜停了下来,这才开口道:“谢掌柜的,你觉得这生意能做吗?” 谢掌柜的还在回味自己嘴里那几块羊肉的香味,忽然听黄老板这样问了一句,只急忙换上了严肃的神色,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一个劲点头道:“做是能做,只是咱八宝楼,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做了十几年的淮扬菜,这一下子改成……” 谢掌柜的话还没说完,赵彩凤只笑着道:“掌柜的这么想就不对了,民以食为天,凡是入口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能赚钱,百姓们喜欢,卖什么不是卖呢!” 海底捞都快要统治全宇宙了,谢掌柜还在担忧面子问题,实在让人捉急啊! 黄老板听了赵彩凤的话,只笑着道:“说的有道理,再精贵的人,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也要吃喝拉撒,咱只要东西做的好吃,不怕生意不上门,如今正好天气冷,这火锅店的事情,倒是真的可以考虑。” 谢掌柜的见黄老板都被说动了,也没有啥意见了,只开口道:“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不容易啊,光这汤底,只怕也要请一个老师傅,才能熬的出来。” 赵彩凤想了片刻,只伸着脖子在这小店里头看了一圈,小声开口道:“黄老板,我倒是有个办法,咱大厨也不要请,直接每天到这店里头来买一些底料,不就得了?” 火锅店要长远开起来,会熬底料的师父肯定是要请的,可如今要抢在年底之前开业,冲一下年底的业绩,自然就要选择最快捷的方式。 黄老板听赵彩凤这么说,眼珠子只亮了一下,笑着道:“你的意思是,这底料也能跟食材一样,买回去?不用自己熬?” “那是当然,这世上什么东西不可以买卖?人都可以随便买卖,更何况是个火锅底料而已?” 黄老板闻言,只哈哈的笑了起来,夹起了几块羊肉,往锅里扔了进去。 ☆、第215章 215. 黄老板是个急性子,觉得这事情可行,便打定了主意要做,只吃了一半,便让老板娘把老板给喊了过来。 赵彩凤又把这合作的意思跟那老板说了一下,只说是每天都会来买他的底料,黄老板人为人爽快,当下就留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那夫妻两人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并没想到自己家的火锅底料会被人看上,也只高高兴兴的就答应了,只等黄老板通知了,就熬了底料送过去。 赵彩凤从外头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是戌时二刻了,才进家门,就瞧见钱木匠正在院里头刨木头。钱木匠只抬眸看了赵彩凤一眼,问道:“彩凤,你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如今天色暗的早了,又因为最近京城不安生,所以杨老头每天戌时之前都会让杨氏回来,等第二天一早再过去。赵彩凤看了看天色,只拧眉道:“娘还没回来吗?钱大叔,真不好意思,我今儿一时有事儿,就回来迟了,我这就给你们弄晚饭去。” 钱木匠只放下刨子,开口道:“没事,中午你娘做的多,我已经让二老自己热着吃了,彩蝶也回来了,在房里头睡觉。” 赵彩凤今儿也是一时着急,想把生意定下来,所以才跟着黄老板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原本想着杨氏戌时之前也会回来的,那时候张罗晚饭,也算不得很晚,可谁知道偏偏杨氏就没回来呢! 赵彩凤只忙不迭进房里看了一眼赵彩蝶,帮她盖好了被子,往灶房里头去。 赵文毕竟脑子不太好,虽然现在看着和常人无异,但行动上多少有点迟钝,这会儿只把整个灶房烧的都烟熏火燎的。赵彩凤听见赵文在里头一个劲的咳嗽,只扯着嗓子道:“老二,你先出来,姐进去给你生火去。” 赵文听见赵彩凤的声音,应了一声就往外头跑了出来,脸上还沾着一些炭灰,只笑着道:“姐,我会生火了,师父教过我……” 赵彩凤相信钱木匠肯定是教过赵文的,只是他如今还没能完全的掌握这个技能罢了。 “老二当然会生火,只是今天这火不听话,不让你生起来罢了。” 赵文听赵彩凤这么说,只一个劲点头道:“对啊!它今天真的好不听话的,怎么都不起来。” 赵彩凤只揉了揉赵文的发顶,把中午的几个菜都架在锅里蒸了起来,又点了火炉,蒸上了几个窝窝头。没过多久,锅里的菜热了,炉子上的窝窝头也冒着热气,赵彩凤让赵文喊了钱木匠进来吃饭,自己则往门口去找一找杨氏。 这时候都已经快到亥时了,讨饭街巷口的宵夜摊子都快收摊了,吕大娘见赵彩凤出来,只笑着问道:“彩凤,你这是做什么呢?大冷天的还往外头来。” 赵彩凤缩着脖子,抬头几片雪花飘到自己的脖子里,冷得她瑟瑟发抖,只开口道:“我娘还没回来,我出来看看。” 雪已经下了两个时辰了,虽然路上没堆积起来,但是望出去也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赵彩凤看着路口几个人缩着脖子往里头跑,就是没瞧见杨氏。 赵彩凤正还要往前走,只听见后面有人喊住了她道:“彩凤,你回家看着弟弟妹妹,我出去找一找你娘。” 赵彩凤回头,见是钱木匠也从家里出来了,他身上换上了杨氏做的新棉衣,外头还套着一块兽皮,一脸的络腮胡子上沾了几片雪花,看着还当真是有男人味的很啊…… 虽然赵彩凤不喜欢这一款,可是对于一般女人来说,有这样一个胸膛宽厚、体格挺拔、一脸正义凌然的男人在身边保护自己,肯定会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赵彩凤想起杨氏那一脸贤惠的样子,便只点头道:“那钱大叔,你早去早回。” 钱木匠点了点头,搓着手往外头去。一旁的吕大娘见了,只纳闷问道:“彩凤,你二弟的师父对你家的事情倒是挺热心的嘛!” 赵彩凤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也是满心想着凑合钱木匠和杨氏的。况且这次钱木匠来京城,又让赵彩凤看见了一丝希望,所以只笑着凑到吕大娘的耳边道:“我钱大叔人好,也不知道我娘有没有这个福分。” 吕大娘听了,只笑着道:“怪道呢,我看有戏,瞧他那样子,挺正派的,你娘年纪轻呢,倒是真没必要守一辈子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下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对于钱木匠和杨氏这件事情上头,她其实还是很矛盾的,因为从她现代记忆中的知识看来,古代女人改嫁,好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有徽州牌坊这样的名胜古迹了。但现在从吕大娘的态度看来,其实古代人也并非都是那样古板、守旧、不通情理的。 至少作为杨氏父母的杨老头和杨老太,在这方面也一直都是支持的。 赵彩凤想到这里,心下也安慰了几分,只笑着道:“大娘,反正若是有了好消息,一定请你们吃喜糖的。” 吕大娘只笑着道:“这回可不能就发几颗喜糖了,你和宋举人的婚事,大家没能凑个热闹,都遗憾着呢!”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往钱木匠去的地方又看了几眼,脸上带着些笑转身回去了。 外头的风雪一时间大了起来,杨氏洗完最后一个碗,站起来的时候,脚边的雪都已经埋到了脚踝了。 忽然下起大雪,店里的生意比昨天好了一倍,虽然多了一个小顺子帮忙,可这几盆的碗要是不洗干净,明儿一早就会影响开早市。杨氏素来孝顺,舍不得让杨老太熬夜,所以就留下来把这些玩都洗了。 杨老太这时候也从熬好了大肉,瞧着外面风大雪大的,只开口道:“二姐,不然今儿就别走了,在这边讲究一晚上。” 杨氏原本是打算答应的,可一想起家里的孩子们还有钱木匠,就又打消了主意。这会儿回去虽然晚了一些,可明儿一早还是能起来给他们做热腾腾的早饭。不然的话,杨氏明天肯定是要在这边忙过了早市才能回去的。赵彩凤平常又贪睡些,要是让钱木匠他们饿着了,倒是不好了。 杨氏想了想,只开口道:“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明儿再来。” 杨老头拉了一天的面条,这时候已经累得靠在了炕上,见杨氏铁了心要走,只开口道:“那就让小顺子送送你,听说前两个月那坏人还没抓到,还是小心些好。” 杨氏瞧了一眼这大雪,只摇头道:“别了,这一来一回得一个时辰呢,大冷天的,别冻着孩子了。” 小顺子倒是热络,只笑着道:“大婶,我送你吧,外头天那么黑。” “哪里黑了,这雪地都照的地上明晃晃的了,你早些休息,明儿早点起,我明儿也可以晚一些过来,这不一样的吗?” 杨氏说完,只取了店里头靠墙的一把大黄伞,从后门走了出去。 外头虽说下着大雪,毕竟是晚上,没有积雪的地方照样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杨氏只打了伞走了几步,忽然一阵风刮过,那伞咯吱一下就扭了,杨氏一时没带上力气,伞往巷子里飞了几丈远。 杨氏吓了一跳,这时候外头早没有什么路人了,巷子里又窄又黑。杨氏只撞着胆量往伞落下来的地方走过去,才打算弯腰捡起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杨氏低着头,就瞧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正往她这边过来。 杨氏这会儿已经吓的浑身发抖了起来,只伸手握着那伞柄,还没等那人靠过来,只拿起那伞,闭上眼一个劲朝着那人打了过去。 那人哎哟一声,往后推了几步,杨氏只睁开眼睛左右瞧了一眼,发现前头并没有人,正松了一口气,忽然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紧接着便传来那人带着酒气的声音:“小媳妇……别害怕啊……我不动你,你让我尝个鲜就好。” 杨氏吓的惊叫了起来,只一个劲抠着那人的腰间的手背,可那人却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扯了杨氏穿在身上的棉裤,粗粝的手指熟门熟路的往那个地方摸过去。 杨氏惊呼了一声,身子被人推倒在墙角,手臂被反剪着压在了腰后。 这时候寻常人家都已经睡了,这条巷子又是商户,哪里有什么住家,任杨氏怎么尖叫,也没有半个人影冒出来。杨氏一时间只觉得心如死灰,若是这样被人给玷*污了,还不如自己寻死的好。眼见着那醉汉下身那硬*热的东西戳过来,只一个劲拧着胳臂挣脱,一脚踩再了他的鞋面上,仰头就要往那墙上撞去,打算一死了之。 可杨氏的头还没撞到墙上,便又停了下来,她一死容易,但这畜生若是连个死人都不放过,那她便是死了,也不是清白的身子了。杨氏想到这里,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杨氏似乎听见了一声闷哼,紧接着那醉汉的动作停了下来,按住她的手也跟着松开了。杨氏收回了手只吓的蹲在墙角,偏生又是黑灯瞎火的,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裤带子。 杨氏浑身抖的厉害,在地上拔拉了半天,忽然听见有人开口道:“大嫂,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感觉自己口味好重,除了喜欢小宋这样的小鲜肉,居然觉得钱木匠这样的糙汉子也很……咳咳咳,一定是我不正常了= = ☆、第216章 杨氏这时候早已经处在了精神奔溃的边缘了,整个人颤抖的连裤子都拎不住了,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只本能就觉得心下一松,拽着裤子想要站起来,却没了力气,身子软绵绵的就要倒下。 钱木匠见状,只一脚把那醉鬼踢到边上,两步上前,伸出膀子,把杨氏从雪地里抱了起来。杨氏只觉得身上一暖,撞上钱木匠那深邃中带着几分关切的眸子,只扑在他怀中哭了起来。 钱木匠心口没来由紧了一下,搂着杨氏的手又紧了几分,原本稍显木讷的脸上多了几分关切的神情,低头扫了一眼杨氏泪眼潸然的模样,忽然觉得喉头一紧,只伸手一把将杨氏按在路边的围墙上,低下头亲了上去。 杨氏惊呼了一声,随即却放弃了反抗,手中原本提着的裤子再一次落到了脚踝,杨氏的整个身子被抱了起来,抵在身后的墙头。抬头望进钱木匠幽深的眸色中。钱木匠忽然停下了动作,喘着粗气开口道:“嫂子,你若是不嫌弃我,下半辈子就跟着我吧。” 杨氏眼角带着几分□□,落下几滴泪来,只顺从的点了点头,下一瞬身体的某个地方,就被那灼*热*怒*张的器*物所填满了。 杨氏溢出一串呻*吟,低头咬住钱木匠强装有力的肩头,在他的怀中起伏着。 大雪仍旧纷纷扬扬的下着,钱木匠脱下自己身上的鹿皮,裹在了杨氏的身上,搂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只转过身子,捡起地上的裤带一撕开成两截,蹲下来把那醉汉的手脚都捆了起来,这才又转身走到了杨氏的跟前。 杨氏缩着脖子,见钱木匠过来,脸上不由透着一丝酡红。方才两人一时兴起,居然行了那夫妻之事,杨氏此事想起来,虽没有后悔,但多少还是有几分尴尬之意。 钱木匠反倒没有以前那样忸怩,只走到杨氏的跟前,又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 杨氏身量娇小,在钱木匠的怀中颇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且彼此都禁欲已久,方才一番敦伦,两人都透着一股爽快之意。钱木匠只低头看了杨氏一眼,见她脸颊羞红,虽然眼角多少有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但依旧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钱木匠只紧了紧手中的臂膀,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了许久,钱木匠才开口道:“我老家在余桥镇,家里还有一个老娘,你若是愿意的话,等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回去看看。” 杨氏从来没听钱木匠提起过家里人的事情,钱木匠从某种意义上,对于赵家村人是一个外来户,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住到赵家村,也没有人知道他还没有其他家里人。如今听钱木匠自己提了起来,杨氏也只愣了片刻,小声道:“回去看看老人家也是应该的,没什么不愿意的。” 钱木匠闻言,脸上就多了一丝笑意,只开口道:“那感情好,我也有些年没回去瞧过了。” 钱木匠把杨氏送到了门口,自己并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看了杨氏道:“我先走了,我两的事情,也不着急跟孩子们说,等再过两天也不迟。” 杨氏这会儿脸颊还是红的,也不知道是方才这一路北风吹的,还是刚才那小巷子里的情潮还没褪去,见钱木匠这么说,只开口道:“我听你的,不然先和彩凤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思。” 钱木匠只点了点头道:“也好,彩凤比较有主意,那……你进去吧,我走了。” 杨氏正要专门开门,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把裹在自己身上的兽皮脱了下来,帮钱木匠穿戴好了,只搓着两手道:“好了,你去吧!” 钱木匠只嗯了一声,往雪地里走了两步,杨氏便探着身子喊道:“明儿早上过来吃早饭。” 杨氏说完,瞧见钱木匠点了点头,正打算推门进去,伸手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原来赵彩凤也一直挂念着杨氏的安全,把赵彩蝶哄睡了之后,就一直在房里边做针线边等着他们回来。方才她听见门外有动静,就套上了棉袄迎了出来,开门果然见杨氏已经站在了门口。 赵彩凤往雪地里看了一眼,见钱木匠的身影已经远了,只笑着道:“娘快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杨氏只羞着脸走进门,嗔怪道:“外面雪大,地上路滑。” 第97节 赵彩凤瞧见杨氏那一脸羞红的样子,也知道今晚她和钱木匠之间,肯定有着某些质一样的飞跃。赵彩凤便笑着道:“娘啊……钱大叔这么大老远的,靠近年关还来给我家修房子,我瞧着他这回没准想通了呢!” 杨氏听了这话,越发就脸红了起来,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道:“你别乱想,这种事情人家不说,我们也不好问的。” 赵彩凤便故意道:“那不如娘你明天问一问的好?这要是有个定数,那过年就不用回去了,人多热闹呗。在过几天相公也要从书院回来了,再把我婆婆和阿婆、宝哥儿都接出来,一大家子不好吗?” 杨氏也知道赵彩凤脑子好,看来是没办法瞒得过她的,只悄悄抬眸看了赵彩凤一眼,拉着她的手,支支吾吾道:“彩凤……我……我跟你钱大叔……” 杨氏说到这里,脸皮已经涨的发麻了,只不知道如何开口。赵彩凤见杨氏这样吞吞吐吐,就觉得**不离十了,只笑问道:“是不是成了?” 杨氏只稍稍点了点头,连忙开口道:“先别跟弟弟妹妹说,我……我心里也乱的很。” 杨氏虽然平时温良贤淑惯了,可遇上这个事情,还是有些乱了方寸,赵彩凤瞧她那样子,倒是有几分情窦初开的样子,只笑道:“娘你别着急,好好理理顺,钱大叔看着就不是不靠谱的人,若是他真的应了你,必定不会骗你的。”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只稍稍放下心,又想到雪地里的那一场敦伦,只羞的脚趾头都要勾起来了。 赵彩凤哪里只到,杨氏和钱木匠这把年纪了,还玩的那么火热,大雪的天气,就已经把事情给办了。 第二天一早,杨氏依旧一早就起了,院子里的雪已经堆得一尺高,赵彩凤昨晚冻得一宿没睡好,一想起今儿还要去八宝楼商议事情,便也只能从被窝里头爬起来。 赵彩蝶昨晚睡的早,这会儿已经在院子里玩雪球,钱木匠做了一个竹蜻蜓给她,她一边玩,一边追着竹蜻蜓跑来跑去。 赵彩凤洗漱完了出来,钱木匠见了,还是跟往日一样喊了她一声彩凤。赵彩凤也只和往常一样喊了钱木匠一声钱大叔,看来一切还如往常一样。 钱木匠便低下头,开始锯手里的木头,杨氏再灶房里头喊了大家伙进去吃早饭。 赵彩凤看了一眼贴在灶房里头的年历,用手指点了几下,只开口道:“娘,再过三天就是腊八了,相公要回来了。” 杨氏闻言,只笑着道:“那感情好,我前一天晚上多泡一些豆子,煮腊八粥给你们喝。” 赵彩蝶只舔了舔嘴唇,小声道:“彩蝶最喜欢吃腊八粥了。” 赵彩凤听了,只笑着道:“小乖乖,你又从哪儿学来的这是?去年腊八你还只会吃奶呢!” 杨氏给钱木匠添了一碗小米粥,摆上了一篓子的窝窝头,赵彩凤饭量小,喝了小米粥只吃了小半个窝窝头就饱了。杨氏知道她今天要出门,只嘱咐道:“晚饭前回来,我今儿要去店里头帮忙。” 赵彩凤回房里取了一块长条子的围巾把自己裹了起来,听见杨氏的嘱咐,只又进门道:“放心吧娘,我就是和黄老板商量下事情,用不着多少时间的。” 杨氏见赵彩凤火急火燎的出门,只又跟了出去道:“你路上小心些,外头路滑!” 赵彩凤只朝着杨氏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这是赵彩凤来到古代之后遇上的第一场雪,它把无情的严寒带到了赵彩凤的身边。若不是吃了那两个多月的中药,这会子赵彩凤怕是只能躲在被窝里头发抖。赵彩凤呵着寒气,裹上了围巾依旧缩着脖子往外走。吕大娘见了,只开口道:“彩凤,你这脖子里裹一块布这是做什么呢?” 赵彩凤只兜着头,一边低头暖手一边道:“外头风大,当当风而已。” 吕大娘见了,只笑着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怕冷呢,来我这炉子边上烤烤火吧?” 赵彩凤也不想这么怕冷的,可想想自己,一念之间从一个处处暖气,四季如春,出门就可以打的的地方,来到了这个滴水成冰,家里穷的连炭火都要省着烧的地方,她容易吗? 以前穿羽绒服,赵彩凤只觉得自己臃肿,现在她真想捉几只鸭子来,把毛拔了自己缝一件。可再想一想,似乎也没有啥可行性。古代的面料都是织布机织的,缝都比较大,这羽绒就算揣在里头,只怕过不了几天就全跑光了…… 赵彩凤脑补了一下自己浑身冒鸭毛的样子,决定自己还是乖乖的,等空的时候再做一件棉袄穿上,要是被人知道自己穿越了过来最后却是被冻死的,也确实有点丢穿越女的脸面。 ☆、第217章 昨天商定了改革方案,今天八宝楼就关门停业了。赵彩凤去八宝楼的时候,黄老板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谢掌柜的见赵彩凤来了,只亲自迎了出来道:“小赵来了啊,东家已经在里头等着你了。” 二楼黄老板平时办公的书房里头,早已经烧上了暖炉。黄老板沏了一壶茶,开着半扇窗户,站在那边看着长乐巷里头白皑皑一片的雪景。黄老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只转身看了一眼,见是赵彩凤来了,伸手将那窗户给关上了,将一室严寒挡在了屋外,只笑着道:“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宿,觉得这事情得办得快一点,咱今儿就商量一下,要买什么东西,你尽管开了单子出来,我今天就派了伙计出去,把能买的东西都买回来。” 赵彩凤也只点头称是,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东家,那这样,我说东西,你先记下来,咱再讨论这东西要不要买!” 黄老板只点了点头,伸手在桌上已经凝固的砚台里头加了点热水,赵彩凤瞧见边上有墨,只驾轻就熟的就磨了起来。黄老板见了,只笑道:“小赵这磨墨的手艺倒是不错,大抵是以前经常和宋举人红*袖*添香吧?”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来,脸颊微微泛红,他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原本说好了会回来瞧一瞧的,可没想到他那个老实性子,只怕是念书念呆了,居然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过,想想也真是让赵彩凤气愤的很。 赵彩凤只羞涩道:“东家又开我玩笑,我可不耐烦看着他念书,磨玩了就丢开了。” 黄老板见墨磨得差不多了,只铺好了纸张,蘸饱了墨水等赵彩凤开口。赵彩凤在房里走来走去,细细思索了片刻,只缓缓开口道:“铜锅五十口、木炭一百斤、花生、芝麻、各十斤、全羊两头、肥牛三十斤、白菜一百斤、土豆一百斤、蒜头十斤、香菜十斤、藕片、笋干各十斤、木耳、香菇个五斤、猪一头、鸭血、毛肚、鸡翅尖、鸡蛋、鹌鹑蛋……”赵彩凤巴拉巴拉的,只把平常她在海底捞最喜欢吃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除了那些海鲜和滑类的东西没有说,其他的几乎全部列在了单子上。 黄老板看着这满满的一页纸,只一个个打勾确认,最后问赵彩凤道:“这猪一头,要怎么才能下到锅里头去呢?” 赵彩凤见黄老板那一副不耻下问的表情,只笑着道:“把猪肉做成蛋饺、菜肉丸子、狮子头,这样就可以下在锅里吃了。其实直接买猪肉就可以,猪头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黄老板听了,只茅塞顿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菜肉丸子很好吃。” 黄老板不愧是熟悉业务,只拿着算盘算了一下,也已经粗略的估计出了这些东西所需要投入的成本,只拧眉想了想,喊了伙计上来,把订下来的单子递给了他道:“这些东西,只让谢掌柜出去下单,五十个铜锅要快,若是一家凑不齐,就多找几家,务必两天内给我弄出来。” 那伙计一个劲点头,看了一眼这单子上密麻麻的东西,大白菜一次买一百斤……东家是疯了不成?留着过冬?不过作为伙计,他也没啥发言权,只乖乖的拿着东西走了。 黄老板目送那伙计下楼,从书桌的抽屉里头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赵彩凤的跟前,开口道:“小赵,这是我昨天答应你的,一层的分红,从今天起,这八宝楼没赚十两银子,里头就有一两是你的。” 赵彩凤翻开那契约看了一眼,只笑着道:“东家果然是个讲信用的人,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想着到城里发家致富,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天上没掉馅儿饼的事情,我也是不得已的。” 赵彩凤还没说完,黄老板就招手示意她坐下,只开口道:“我欣赏正经做生意的人,不喜欢那些不劳而获的,你想法子让八宝楼起死回生,这些都是你应得的。”黄老板说完这些,只又拧了拧眉头,继续道:“只是,有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我们这一招还是没能繁反身,那我给你这东西,不过也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赵彩凤这下也好奇了,虽然她知道京城里龙蛇混杂,但是很多事情在明面上做的还算干净,听黄老板这么说,只怕那个对手肯定是相当不简单了。 “东家,有件事情,也不知道我当不当问,就是你昨儿和谢老板提过的那个府上,也不知道是京城哪家府上?”像赵彩凤这样的平头百姓,进了京城才知道京城有着满地的富豪,可富豪和富豪之间,总也有些实力差距的,况且听说宋明轩这一次的考题就是削爵,这么说这些侯门公府的,少说也应该稍微避些嫌才是。 黄老板见赵彩凤这么问起了,也不瞒着她,只开口道:“这一条永乐巷,有一半的铺子都是诚国公府的,前几年诚国公府银根吃紧,买了不少铺子,我这铺子就是那时候入手的,如今的世子爷想要收回去,正巧前一阵子出了那小马儿的事情,抓了诚国公府的六爷,那小顺子又是我们店里的人,我只放了他回去避一避,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事情,记恨上我。” 赵彩凤听黄老板这么说,顿时就明白过来了,看来那诚国公府,当真是京城一霸,上次小马儿和贩卖人口的事情才没过几个月,就又开始出来做坏事了。 赵彩凤见黄老板脸上还带着几分郁色,只开口道:“放心吧东家,这天底下做不完的生意,接不玩的客人,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你放心吧,我保证这火锅店的生意不会差的。” 黄老板见赵彩凤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也顿时就多了几分信心。 赵彩凤只开口道:“东家,不过做了火锅生意,除了徐大厨以外,还有两个厨子东家打算怎么办?” 这火锅店不炒菜,厨子自然就用不着了,黄老板被赵彩凤一提醒,也只想了起来,便差人把黄大厨子和石大厨都喊上了楼,把这八宝楼要改成火锅店的想法同两人说了一下。 两人也都是店里头的老伙计了,听了这话,大约也知道了黄老板的意思,脸上顿时就难看了几分。 那黄大厨想了想,只开口道:“东家,我家祖上做豆瓣酱特别好吃,东家要开火锅店,总也要蘸酱料的,我不说别的,这调酱料的本事还是有的,东家就当我在这边调酱料吧!” 石大厨见黄大厨有了去出,也急了,也只跟着开口道:“东家,我刀工好,吃涮菜可不像咱以前炒菜,一个白案就够了,我瞧着胡师傅一个人未必能应付的来,东家要是留我,我就跟着胡师傅一起做菜案子。” 这两人也都是八宝楼干了十几年的老伙计了,黄老板见两人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意思辞了他们,眼看着就是年底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了饭碗。 黄老板只点头道:“行吧,那这酱料的事情就交给老黄了。菜案子就老石和老胡关着,今儿铜锅一回来,我请你们吃第一炉火锅!” 赵彩凤只笑着道:“东家,要是铜锅和炭火这两天都能到位的话,我们就赶在腊八开业,到时候多写一些单子让伙计们上街头发一下,咱搞一个开业酬宾活动。” “开业酬宾?”黄老板只拧眉看了赵彩凤一眼,很显然自己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以前肯定没有搞过类似的活动。 赵彩凤只笑着道:“开业酬宾呢,就是刚开业的时候,给客人一些优惠,咱不直接打折扣,做一些抵用券,盖上八宝楼的章,消费满三百文,送一张抵用券,抵用券相当于三十文,等下次客人再来消费的时候,满三百文就可以少付三十文的银子。” 黄老板听了,只好奇问道:“彩凤,照你这个算法,那咱不是把客人给套牢了啊?要是他不再来,那你说的那个抵用券不就没用了?” “做生意不就是要把客人套牢吗?东家,以前你用八宝楼的招牌八宝鸭套牢客人,现在招牌没了,当然要想别的法子,继续套牢客人了,不然的话,这生意怎么长久呢?” 黄老板只啧啧称奇道:“彩凤,你是怎么想到这办法的,要这么一来,那肯定很多人愿意再来,不过这菜价我倒是得好好算算,要把这个抵用券也算去成本里头。” 赵彩凤只笑着道:“东家,一般收到这抵用券的人,也不会个个都当回头客的,所以大概的概率在八成左右,一桌只能用一张抵用券,这样规定死了,东家也好算成本。” 黄老板只一个劲点头道:“这办法倒真是不错,只是……要是一开始没有客人来,那咱又应该怎么办呢?” 赵彩凤只蹙着眉头想了想,以前这八宝楼是做正统淮扬菜的,价位稍高,现在做火锅生意,按道理平均消费水平应该是下降的,但是在长乐巷这个地方,来的都是有钱人,价格还是能标上去的,看来还是得走海底捞、澳门豆捞这一类的中高档火锅路线。 赵彩凤只灵机一动,开口道:“东家,开业那天,就向路人免费发送抵用券,我就不信没人贪这个新鲜和便宜,只要他们吃上了隐,咱就不愁没生意做!” ☆、第218章 说干就干,赵彩凤当天就和黄老板设计了一个抵用券的款式,画出了样稿,还加了防伪标志,请刻字先生务必能在两天之内刻出来。到第二天晌午,从城东那对夫妻那里订购来的第一批火锅底料也到了店中。黄老板亲自下楼验了货,尝了味道,把银子结了,只让他以后每两天送一次底料,若是店里有不够用的,就临时派人再去他那边拿。 谢掌柜亲自点上了炭火,包间里头设了一席,温了热酒,请了店里头的两位大厨,还有赵彩凤,一起吃这重新开业前的第一顿。 黄大厨用新鲜的花生、芝麻,加上他家祖传的豆瓣酱调制办法,调制出来的酱料真是超级美味。赵彩凤只吃了几口,便一个劲的称好,比起在海底捞她每次莫名其妙调出来的黑暗料理感觉也好很多。 石大厨刀工惊人,羊肉卷切的薄而不断,一片片卷的刚刚好,堆成一座小山一样,真是让赵彩凤叹为观止。赵彩凤深深的发现,在古代这样的社会,拥有一门过硬的职业技术,是多么的重要。 众人吃着火辣辣的火锅,个个欢声笑语,黄老板难得心情好,让外头的伙计们也凑了一桌,只笑着道:“大家努力一把,争取让咱们八宝楼的生意就像这个碳锅一样,越来越红火!” 伙计们都清闲了一阵子,难得又要紧张起来,顿时都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到了下午,刻字先生刻的抵用券专用章也刻好了送了过来。赵彩凤在红墨印泥里头蘸了一下,在纸头印出几个字来:“凭此卷可抵铜钱三十文,消费三百文可用。”下面是八宝楼三个大字。黄老板看了一眼,红字虽然明显,但是印章盖在上面,还是觉得小了写,不够一目了然,最后决定让谢掌柜的先抄几张出来,然后再盖上抵用券的红印。 谢掌柜字写的一般,盖上了红印也能看,赵彩凤看着谢掌柜这一般般的字迹,就想起了宋明轩来。他那一笔的蝇头小楷,就跟字帖上刻下来的一样,若是让他抄上个几十份发出去,那些识货的年轻公子们看了,顿时就会觉得这逼格就高了起来。 赵彩凤拿着抵用券发了半日呆,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宋明轩放寒假的日子了。 古代没有明显的寒暑假之分,但是过年期间大多数的学生都会回家,所以书院也就不留学生在那里了,过了腊八,除了一些路远在京城没有亲戚的学生还会留守在书院,大多数人都卷起了铺盖回家过年。这假期一直要放到正月十七,元宵节后的两天。 赵彩凤前几日去刘家找钱喜儿的时候,就听说了他们腊八要放假的事情,因为刘八顺和宋明轩都没回过京城,所以刘家派了下人,给他们送过几次东西,赵彩凤也又做了新的棉袄托刘家的人送了过去,刘家人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封信给自己,上头居然是一副自己的画像,虽然只是黑墨线条,但看着还真有七八分像的。 赵彩凤见了那东西,也不好意思怪宋明轩了,至少人家心里头还想着自己呢,不然也不会巴巴的托人把这个带回来。 第二天正是腊八,却是这几日难得的好天气,一早外头就升起了明晃晃的太阳,地上的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赵彩凤在被窝里头翻了一个身,就听见外头有钉钉锤的声音。 杨氏从灶房里头出来,只招呼钱木匠道:“她叔,去里面吃些腊八粥吧。” 钱木匠低着头应了一声,抬头看杨氏的时候倒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只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锤子往灶房里头去。杨氏便跟在他身后,走到赵彩凤门口的时候,只敲了敲房门道:“彩凤,要是醒了就起来吃腊八粥吧。” 赵彩凤只应了一声,人却还窝在被窝里没动。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赵彩凤花银子给家里每个房间都添了一个炭盆,昨晚她烤着炭盆睡觉,总算是睡了一个暖和的觉。这会儿炭盆早已经灭了,所以除了被窝里,外头又是冷飕飕的一片,赵彩凤想起这个就没有勇气爬出被窝。 在被窝里和被子决斗了良久,赵彩凤才忍不住裹了棉袄起身,下身穿着臃肿的棉裤,因为个字不高的原因,瞧着就像一颗中间捆了一道绳子的糖果。幸好这房里没有穿衣镜,不然赵彩凤见了自己这幅样子,铁定是不肯出门的。 化雪的天气特别冷,赵彩凤穿好了鞋袜,走到太阳底下晒了晒,也只有在太阳底下,才能有一丝暖融融的感觉。 今天是八宝楼转型后第一天营业,赵彩凤只宣布晚上一家人去八宝楼里头吃一顿。杨氏只拧眉道:“你带着你叔还有弟妹们一起去吧,我还要去你姥爷店里头帮忙。” 赵彩凤只开口道:“不然让姥爷今天早点打样,八宝楼那边关门晚,如今开的火锅店,主营宵夜,至少要到子时才关门的。” 杨氏正还要推辞,却听钱木匠道:“我戌时过去接你们。” 杨氏本就是贤良淑德的女人,一切以男人为中心,那日和钱木匠交心之后,心里早已经认定了他,听他这么一开口,也只低下了头,小声道:“那,我一会儿去店里,跟我爹娘说一声。” 赵彩凤只偷偷的瞟了两人一眼,怎么有一种钱木匠要见岳父岳母的感觉了。赵彩凤只低头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喝着暖融融的腊八粥。 吃过了早饭,杨氏和赵彩凤一起出了门,两人一同走到了巷口,正要分道扬镳的时候,杨氏只回身道:“一会儿你要是有空,去杜家接一下你弟弟,今儿是腊八,他们族学那边大约也要放年假的。” 这几日赵彩凤忙得晕头转向的,早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只拍了拍脑门道:“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我去店里头看一眼,就去杜家接人去。” 杨氏见赵彩凤记下了这事情,才放心往广济路那边去了。 赵彩凤到八宝楼的时候,外头早已经张灯结彩的,一幅重新开业的热闹景象,黄老板特意请了一个舞狮队,在八宝楼的门前表扬,引得往来的百姓都争相观看,这时候伙计们则纷纷出动,把一份份盖章的抵用券送到了那些围观的百姓手中。 老百姓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白送银子的事情,只一个好奇问道:“你这抵用券,真的能当银子花吗?” 第98节 赵彩凤只笑着解释道:“在我们店里,它就能当银子,不过是有条件的,你得先消费满三百文,就可以抵扣三十文钱,等于你吃了三百文的东西,最后只要花两百七十文钱。” 那人听了,只笑着问道:“你这里头现在卖什么?好不好吃啊?三百文也不便宜了。” “不好吃我请你,你说怎么样?全京城只此一家,进去试了就知道了,八宝楼在京城也做了十几年了,还能坑你们这些老主顾不成?”赵彩凤只笑着在人群里招揽生意,领了人进门去。 外头的老百姓见有人进去了,一个个也好奇了起来,只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道:“八宝楼居然做起了打边炉的生意,我以前在蜀地的时候吃过,那边人家家户户都爱打边炉,尤其是这样的冬天,吃一顿浑身都来劲了。” “那咱还等什么,进去试试呗,这抵用券在手里,不用白不用啊!” “好……进去试试!” 赵彩凤瞧着客人们陆陆续续的进去,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只把菜单拿过来又看了一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然就茅塞顿开道:“卧槽……居然忘了放豆制品,挂不得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赵彩凤想到这里,眉梢只动了一下,去找了黄老板道:“东家,我觉得咱这菜单还可以添一些东西,我家隔壁有老两口做豆腐脑做的可好了,我觉得咱这火锅里头,应该添几样豆制品,比如豆腐皮、豆腐果、老豆腐、冻豆腐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成本低,但是好吃又健康。” 黄老板对这火锅里能加些什么东西也是一知半解,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开口道:“那就听你的。” 赵彩凤只想了想,往殿堂里头看了一眼,笑着道:“我还可以让我姥爷上店里头来表演拉面,一边拉一边帮人下锅里。” 黄老板听了,只一个劲的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 赵彩凤正想答应,但是想起杨老头毕竟年纪大了,照顾面条店的生意都已经很吃力了,还要让他过来走穴,实在是太累人了。赵彩凤只咬了咬牙,心道自己也是学过两个月拉面的人,拉十个人吃的拉面搞不定,一次拉一个人吃的,总能解决的。 赵彩凤只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道:“东家,以后店里的拉面,我来拉!” 黄老板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道:“小赵,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得给你开工钱了。” 赵彩凤只笑着问道:“东家不嫌弃我是个女流之辈了?” “我那不是嫌弃你,是不想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如今你已经成家了,我就没必要为这个担忧了,只是……让举人太太给我八宝楼当拉面师傅,这是不是太屈才了点?” “噗,这有什么屈才的,我家相公我还让他学过拉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彩凤总算学以致用了,好不容易啊~~~ ☆、第219章 却说宋明轩自九月中旬去了玉山书院之后,足足两个多月都不曾回京城一次。其实书院每十天有一次休沐,书院里的夫子和学生都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宋明轩原本就是一个宅男的性子,并不喜欢交往应酬,所以统统都婉拒了。 众人见状,以为宋明轩得了解元,眼珠子长在了脑门上,也渐渐的不愿意和他交往了起来。只有刘八顺知道宋明轩的心思人品,两人同吃同睡、形影不离,一起研究学问。 刘八顺原以为宋明轩和赵彩凤新婚燕尔的,必定是想念的很,便试探了几次,问宋明轩要不要回京一趟?宋明轩知道从玉山书院回京并不方便,来回喊车颇费银子,他又如何舍乱花这些银子,所以只说要好好进学,不想回京。 刘八顺见宋明轩不肯走,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就也没跟着回去,这一眨眼就到了腊八放年假的日子。 刘家的马车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两人将铺盖卷好了,背着常用的书籍和换衣衣服从书院里头走出来。因书院偏远,路人稀少,前几日下过的雪这时候还没化干净。 刘八顺和宋明轩上了马车,地上化雪路滑,一路都行驶的较慢。宋明轩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道路两旁的树木,当日他们进书院的时候还郁郁葱葱,这会儿早已经只剩下枯黄的树干。 前头赶车的小厮挥着鞭子,一边赶车一边道:“少爷,太太说了,少爷若是再不会去,她自己都要到这书院里头看看了,到底有什么好的,连家都不回了。” 刘八顺闻言,只笑着道:“书院里头安静,又有夫子在,有什么疑难随时都可以请教人,哪里是家中可以比的。若是回去一趟,少不得要耽误好几天的功课。” 那小厮听了,只笑着道:“少爷何必这么着急,不是说要等三年之后再考的吗?” 刘八顺看了宋明轩一眼,只想了想,开口道:“宋兄说打算进去看看场子,我打算和宋兄一起进去,只考一场就出来。” 那小厮闻言,吓的手里的马鞭都抖了三抖,只开口道:“少爷,这二月初的天气可当真冷的很,听说场子里头连夹衣都不准带,这春闱可不比秋闱轻松哪!” “你进去考过?吓咋呼什么?要都这样还不是年年有人考中的?我不过就是进去看看,反正三年后也是要进去的,先看看题目,感受下气氛好了。” 宋明轩这时候的想法却又跟一开始答应赵彩凤的不一样了。这两个多月他几乎把之前十几届春闱的卷子都给做过了,韩夫子对他颇为看重,每一份卷子都会仔细批阅点评,只说他要是发挥正常,纵使一甲前三拿不到,但是混个二甲前十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宋明轩想到这里,还觉得略略有些兴奋,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中也信心十足,只等着回去好好做一做赵彩凤的思想工作,能让她答应自己这一会儿搏一搏。 马车进了京城,街道也都热闹了起来,因为过了腊八就是年节了,回乡探亲的百姓也都走的差不多了,所以留下来的百姓大多都是要在京城过年的,有的店家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的准备过新年了。 城里人多,马车就越发比在城外的时候行驶的慢了。刘八顺只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嘱咐赶车的小厮道:“先去一趟朱雀大街,到杏花楼打包一些红豆糕,太太最爱吃的了。” 那小厮闻言,只应了一声,马车到转弯口换了一个方向,便往朱雀大街去了。 朱雀大街上依旧是人满为患,宋明轩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见了那些穿戴富贵,人头攒动的行人,只开口道:“怪不得都说朱雀大街是有钱人来的地方,果然是这样。” 刘八顺只跟着往外看了一眼,笑道:“外头走的都是奴才,真正有钱的人都在车里坐着呢,不过这些有钱人家的奴才,就比一般平民百姓不知道富贵多少了。”刘八顺一家就是因为刘老爷曾经在恭王府当过二管家,所以才攒了银子发的家,他如何不知道这其的道理。 马车在一家店门口一晃而过,刘八顺忽然喊了那小厮停下,只笑着回身问宋明轩道:“宋兄,你这一去两个月,难道就这样双手空空的就回去了?” 宋明轩一时没明白刘八顺的意思,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珍宝坊那三个黑的烫金的招牌,就挂在店门口。宋明轩便想起了萧一鸣送给自己和赵彩凤的新婚之礼,心中还觉得略有些郁闷。可自己囊中羞涩,这店里的东西,只怕没有几样是他买的起的。 刘八顺瞧见宋明轩的脸色,便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只笑着道:“宋兄放心,这里头有便宜的东西,我带你去看去。” 原来这珍宝坊虽然是做大户人家生意的,但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过来看东西,没有几个是不带着丫鬟的,所以这珍宝坊里头专门有一个柜台,里头摆着的都是小丫鬟们平素喜欢的款式。只不过材质上头,由原本的赤金改成了白银,且造型上稍有改动,所以价格方面自然就便宜了很多。 宋明轩见刘八顺这么说,便也饶有兴趣的跟着下了车。 因为这店里头平素都是女子,所以刘八顺很熟门熟路的带着宋明轩从侧门走了进去。宋明轩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店的侧面还有一个小偏厅,里头等着的都是一应男子,有十七八岁的公子哥,也有二十七八的官人。 刘八顺便向宋明轩解释道:“这边是男人待的地方,里头只有女的才能进去,我们进不去的。” 说话间招呼客人的年轻媳妇已经来了,见了刘八顺只开口道:“这不是杜太医的小舅子刘公子吗?怎么今儿有空来我们这里。” 刘八顺只笑着道:“今儿腊八,书院放了年假,正打算回府,麻烦掌柜的拿几样新款式的首饰过来瞧瞧,赤金的,白银的都拿几样,我选一选。” 那掌柜的闻言,只笑着道:“那刘公子你等着,对了,上个月喜儿姑娘过来打了三个金镶玉的项圈,说是过年要送人的,如今也打好了,要不要一同拿回去?” 刘八顺闻言,只开口道:“那就拿过来吧,我一同带回去,明儿你派人过来府上收银子。” 宋明轩目送那掌柜的离去,只细细的回想了一下这会子他荷包里头的银两。去玉山书院的时候,赵彩凤给了自己五两银子带着,玉山书院每个月的伙食费是一两银子,他一共花了二两半银子,还有二两银子买了一些书籍用具、笔墨纸砚,总共只剩下了半两银子。不过自己运气好,放年假之前被书院评上一个全优,有二两银子的嘉奖,只是这二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买一根像样的簪子。 宋明轩想到这里还微微舒了一口气,收回送走那掌柜离去的视线,只觉得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多时,掌柜的只捧了一个宝蓝色缎面的锦盒过来,打开了递到刘八顺和宋明轩的眼前。 锦盒分为两层,上层一溜烟六七个赤金缠丝的簪子,上头嵌着各色宝石。下面一层是几根素净的银簪,虽说没有赤金的让人看着夺目,却胜在高雅清秀。 那掌柜的本就是极为识人的,从宋明轩进门第一眼,便瞧出了他囊中羞涩。可刘八顺对他却又如此恭敬有礼,想必定然不是一位普通人。果然,她只把那锦盒的上层移开,就瞧见宋明轩的眼神似乎微微一凉,底下这几根银簪似乎很合他的心意。 宋明轩的眼神微微扫过这锦盒里的簪子,一时间没发表意见,那掌柜的只笑着开口道:“这位公子,这几支簪子虽然瞧着素净了些,却是我家小姐亲自设计的,公子若是喜欢,小店倒是可以算公子便宜些。” 宋明轩闻言,只忍不住抬头问道:“掌柜的说的可是当真?” 那掌柜只笑着道:“自然是当真的,这珍宝坊在京城开了也不是一年两年,岂又哄骗客人的道理。” 宋明轩的视线在那几根簪子上一来一去,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踌躇了半日,这才伸手将一支梅花样子的簪子拿了起来。那簪子做成了梅花的形状,花心处用几颗米粒大的珍珠嵌在上面,几片花瓣也都是珍珠镶嵌所成。整个簪子是一支梅花的形状,三朵盛开,两朵含苞,最后一个花骨朵稍稍翘起,用一颗大珍珠收尾,很是别致。 刘八顺见宋明轩选定了,也只凑上去看了一眼,只笑着道:“宋兄果然是读书人,这根簪子倒是雅致的很。”刘八顺说完,只抬头问那掌柜的道:“店家,这簪子多少钱?” 那掌柜的只瞧了一眼那簪子,笑着道:“公子原来看上了这个?那公子真是好运气了,几个月前有一位姑娘也瞧上了这簪子,我见她和这簪子相配的很,本想送了她的,可谁知她偏偏不肯要。如今公子既然看上了,也算是缘分了,我收你半吊钱,这簪子你就收好了吧。” 宋明轩听了这话,心里还有几分不服,只默默道:“这世上,除了彩凤,定然没有比她更配得上这簪子的人了。” ☆、第220章 两人从珍宝坊出来,去了飘香楼买了红豆糕,已经差不多就要午时了。宋明轩怀揣着锦盒,心下却还有些惴惴不安。花了半个月的伙食费买了一根簪子,若是让赵彩凤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不过一想到赵彩凤平常朴素的连一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宋明轩便不觉得后悔。 车子又往前面走了几步,从朱雀大街到讨饭街正好要经过长乐巷的路口,这时候路口却被浩浩荡荡的人群给挤满了。赶车的小厮瞧着此路不通的样子,只拉着一个行人问道:“今儿前头干什么呢?难道又是长乐巷里头有红姑娘要□□了?” 那老百姓只瞧了一眼那小厮,笑着道:“这位小哥,您快别笑话我了,咱怎么看也不是像有钱进去泡红姑娘的,再说这大白天的,人窑子也没开门啊!” “那你们一个个往里头去干什么呢?”小厮只不解问道。 “前头八宝楼重新开业,直接发银子,还免费送拉面,我去瞧瞧热闹去!”那人说完,也不等小厮在问,只兴冲冲的就往人群里头挤了进去。 刘八顺瞧着马车不动了,只挽起帘子问道:“前头怎么了?” 那小厮一时也没弄清楚,便只把刚才那路人的话传了一遍道:“听说前头八宝楼开业,直接送银子,围着好多百姓,这路都给堵了半边了。” 刘八顺也算是一小就在京城里头长大的人了,什么事情没听说过,可这说店家直接送银子的,还当真是第一次听说呢,只好奇道:“发银子,什么银子,你把车靠边停下,也去领些回来看看!”刘八顺毕竟年纪小,听了这话有些好奇,便随口吩咐道。 那小厮见自己少爷发话了,且他自己也有几分好奇,便乖乖的把车停到了路边,跳下车去,只关照道:“少爷,那您等着,小的这就过去瞧一瞧。” 宋明轩这时候也有些好奇,这八宝楼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生意很好的,如今却要重新开业,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生意?况且又搞什么直接发银子,那是什么主意?直接发银子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这群商贾人家为了赚钱也确实蛮拼的了。 宋明轩心中正多了一连串的问号,忽然瞧见方才那个挤进人群的人又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抵用券,兴高采烈的往这边招呼道:“宋相公,我在里头瞧见宋夫人了,她在里面发这个抵用券呢,人太多,我喊她她没听见。” 宋明轩闻言,心下只一阵激动,正要下马车去,又想起自己的书篓行李全在车上,顿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刘八顺见了,只笑着道:“既然嫂夫人在这边,宋兄就下车吧,明儿我再让小厮把你的东西送回去。宋兄只管去找嫂夫人好了。” 刘八顺见宋明轩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只有几分想钱喜儿了,见宋明轩只撩了袍子下车,只目送了他一程,便开口对那小厮道:“快,咱们也早些回去,别让太太等急了。” 那小厮只偷偷瞟了一眼刘八顺那红红的脸颊,只笑着道:“少爷是真怕太太等急了,还是怕未来的少奶奶等急了呀?” 刘八顺见那小厮油腔滑调的模样,只啜了一声道:“少油嘴滑舌的,今儿腊八,一会儿我赏你几个银子,找几个腿子来八宝楼撮一顿吧!” 那小厮一听,顿时就乐了,只笑着把手里抵用券递给了刘八顺道:“少爷你瞧,用这个能抵三十文钱呢,可不就是当银子花。” 却说宋明轩下了车,顿时就觉得身上一阵寒意,玉山书院里头看书的地方都有炭盆,那边又有很多富家子弟,身边都跟着书童,基本上是人走到哪儿,炭盆就跟到哪儿的。想宋明轩这样穷人家的学子,就可以免费蹭炭盆了。住的宿舍里头,刘八顺家又送了几个炭盆来,每日让管宿舍的老丈点好了,回宿舍也都是暖暖的。 宋明轩被这寒风一吹,这才想起赵彩凤等人住在讨饭街的小院子里,如今家中借据,定然是舍不得买炭盆的。宋明轩想到这里,边忍不住又心疼起赵彩凤来,他只抱着怀里那撞着簪子的锦盒往里头挤了挤,果真就瞧见赵彩凤站在人群中间分发着抵用券。 她身上穿着一件青花布棉袄,头上戴着同色的包头布,下身棉裤看着也有几分肥大,腰间系着塑腰带,看着倒像是一颗发福了的糖果。脸上虽然被寒风吹出两陀红红的颜色,却依旧笑容可掬的分发着手中的抵用券:“大家可以进去看看,八宝楼新开,里头有暖融融的火锅,有着抵用券直接当银子用,都进去试试吧!” 宋明轩就这样站在人群中,看着赵彩凤笑着招呼众人,这大冷的天气,她的手指都冻得有些红肿,可她嘴边依旧是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忽然间身后的人往前挤了一把,宋明轩一时没站稳,身子往前冲了两步。 这时候赵彩凤正转身张罗自己后头的客人,并没有瞧见挤进人群的宋明轩,只觉得脚步微微不稳,身子正要往前跌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把她一把抱住了,赵彩凤滴滴的喊了一声,身子往后一仰,手里的抵用券散了一地。老百姓见了,只都兴高采烈的低头哄抢了起来。赵彩凤微微一滞,抬头却瞧见宋明轩正搂着自己的腰,低头看着自己。 那眸中散出的火辣辣的视线,一时间烧红了赵彩凤的脸颊,赵彩凤只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烫了起来,正想推开宋明轩,却不想那人已是动情的低头吻了上来。 宋明轩的吻带着几分难耐的霸道,赵彩凤只轻哼了一声,舌尖就已经被那热切而灵活的地方勾住,紧接着便是更深的探入,宋明轩的舌尖勾画着赵彩凤的唇形,扫过贝齿,吮吸着她口中的馨甜。 几个低头捡抵用券的老百姓抬起头来,就瞧见一个年轻公子,正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方才发抵用券的小媳妇呢。赵彩凤听见几个百姓的轻呼,只稍稍捡回了一点那带着几分迷乱的心绪,只带着几分力气推开宋明轩,红着脸颊挤出了人群。 宋明轩只急忙跟在赵彩凤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躲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头。赵彩凤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宋明轩却已经几步向前,只拉住了赵彩凤的手腕,将她拽入了自己的怀中,压在身后的墙壁上,低下头重重的吻上了她的红唇。 赵彩凤这一次却没有反抗,只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瓣,在彼此的口中翻搅吮吸,勾引着彼此的热情,宋明轩按住墙上的手掌青筋暴露,只伸手拦住赵彩凤的腰,让她贴在自己的身上。 尽管是如此严寒的冬天,也不能熄灭彼此的热情,隔着厚厚的衣物,赵彩凤仍旧能感受到宋明轩身上那灼热的**。两人气息紊乱的松开彼此,忽然觉得似乎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只忍不住双双回头,却见一只狗正咬着尾巴盯着他们两人。见两人停下了动作,这才一脸严肃的汪汪汪喊了几声。 赵彩凤只摸了摸自己涨红的脸颊,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望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小声道:“我先去店里头跟东家说一声,咱们先回家,你在这边等着我。” 宋明轩只嗯了一声,拉着赵彩凤的手在她红肿的手背上又亲了一口,这才目送着她走出巷子,往店里头去。 宋明轩见赵彩凤走了,而那只偷窥他俩的狗狗却没走,只蹲下来逗它道:“怎么,羡慕了?自己也找个伴去啊!” 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头忽然就跑来另外一条狗,朝着这边汪汪叫了两声,方才那狗听见了声音,只往宋明轩脸上喷了一口热气,咬着尾巴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去。 宋明轩被吓了一跳,只望后面跌倒在地,正好被回来的赵彩凤给看见了,只笑着走过来,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道:“你怎么跌倒了?这大雪天地上还滑着呢!” 第99节 宋明轩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只一个劲的点头,拉着赵彩凤的手,两人高高兴兴的就往家里去了。 钱木匠还在家里头做木工,瞧见赵彩凤和宋明轩回来了,也只笑着把两人迎了进来。宋明轩进门一看,原先的小院里头早已建起了两间倒座房,已经装上了崭新的窗户,再差两个门,就可以进去住人了。 宋明轩和钱木匠打过了招呼,钱木匠瞧两人脸红羞涩的模样,只笑着道:“彩凤,听你娘说今儿小武也要放年假了,你们谁去接他去了?” 赵彩凤闻言,只一拍脑门道:“我娘让我下午接他去,这不我差点儿忘了,一会儿就去。” 钱木匠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明轩刚回来,你跟他好好聊聊先。” 赵彩凤顿时红了脸颊,心道钱木匠果然是过来人,正想道谢呢,只听钱木匠继续道:“我带着老二、老四去接小武,然后去你姥爷店里头吃一碗拉面,你和明轩自己张罗午饭吧。” 赵彩凤听钱木匠这么说,只越发就脸红了,正想说不好意思呢,那边宋明轩只一个劲的拉着她的袖子,还低着头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赵彩凤见了他这样子,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转身对钱木匠道:“钱大叔,相公说那就麻烦你了,一会儿晚上,咱们一起下馆子吃团圆饭。”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敢怒不敢言的看着赵彩凤,忽然就弯腰一把把赵彩凤抱了起来,几步走到房里丢在了床上。 ☆、第221章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这宋明轩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已远远不止小别的范畴了,这会儿早已是**不点就着的境界了。赵彩凤虽然身上穿着笨重,但毕竟身材娇小,被他这么一抱就抱了起来,只只能搂着他的脖子任他为所欲为了。 宋明轩只一手解开赵彩凤腰间的束带,一手扯着自己腰下的裤带,只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膨胀开了一样。外头隐约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赵彩凤只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拧眉承受着宋明轩的进入,拉起床上角落里折叠整齐的棉被,盖住两人的下身,仰着脖颈小声呻*吟。 “慢……慢点儿……”赵彩凤是稍稍缓过一口气,宋明轩也放慢了动作,只把赵彩凤搂在了怀中,扯了被子将两人团团盖住,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瓣*。 **之后,两人都缓了一口气,赵彩凤只红着脸靠在宋明轩的怀中,看看外头的天色,早已经过了午时了,赵彩凤只抬头问道:“相公,你饿吗?我起来给弄吃的去。” 宋明轩这会儿刚刚吃饱餍足,肚子里那些饥饿算的了什么,只翻身搂着赵彩凤,有在她脖颈里头摩挲啃舔了许久,这才松开了赵彩凤道:“我不饿,你若是饿了,我起来帮你弄东西吃去。”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么说,只伸腿放在他身上道:“我也不饿,被你喂饱了。” 宋明轩一时没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等他想清楚的时候,只觉得脸颊顿时又热了几分,下身拿出偃旗息鼓的地方又蠢蠢欲动连起来,只翻过身,把赵彩凤又给折腾了一回,这才放过了她道:“让娘子饿了几个月,是为夫的不是。” 赵彩凤只气若游丝的从被窝中透出一个脑袋来,一脸郁闷道:“相公,我吃撑了。” 却说赵武在杜家的族学里头上课,这杜家族学里头除了有杜家本家的子弟之外,还收了几个外家世交人家的孩子,大多数孩子晚上都回自己家住,只有少数几个跟赵武一样家境贫寒的孩子,杜家辟了一小个院子,让他们住在里头念书识字。到了腊八这日,正是放年假的时候,一早上夫子布置完了过年的功课,大多数人便被家里头给接了回去。 赵武知道家中也要来接,就没跟着杜家少爷回府上去,只在外头学里等着,眼看着都快过了午时,这学堂里的学生一个个都走光了,这赵家人还没过来,赵武心里头也有些着急了。 这时候夫子正整理了行李要回家去了,瞧见赵武还在客堂里头,书桌前摊了一本书,可那心思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便问道:“小武,你家在哪儿,我送你一程。” 傅先生是杜家花重金请来的老夫子了,非但学问好,为人也不嫌贫爱富,几十年两袖清风,尤其喜欢像赵武这样的贫家子弟,且又听说今科乡试的解元就是赵武的姐夫,只越发就对赵武喜欢了几分。 赵武平常在家猴子头一样的贼精,可在学堂里却是难得的老实,见了夫子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只缩着脖子道:“多谢先生,家里人一会儿就来了,这会儿要是走了,一会儿家里来了人要是没遇上,反倒让他们担心了,学生再等一等,先生就先回去吧!” 傅先生瞧着赵武这股乖巧今儿,只忍不住点了点头,吩咐学里看门的老头子不准先走,只等赵武走了,才能关门离去。 赵武在学里又等了片刻,心道也许是店里头中午生意太忙,给忘了,所以就所幸专心致志的看起了书来。没料到不过片刻,学堂里看门的老头子拎着把笤帚从门外进来招呼道:“赵小爷,你爹来接你来了。” 赵武一听,只吓出一身冷汗来,伸着脖子道:“福叔,我爹死了三年了,你认错人了吧?” 赵武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是赵彩蝶那是谁呢?赵武只越发疑惑了起来,这自己才上两个月学呢,怎么娘已经把爹都给自己找好了呢? 赵武只急忙整理好自己的书包,心道一会儿见了那人,可到底怎么办好,都跑到学里来接自己了,那铁定是娘喜欢的,这娘要喜欢,做儿子的肯定也要喜欢,那才孝顺呀。 赵武想到这里,也只豁了出去,只被上了书包,一边往外头蹦一边笑着道:“爹,我这就出来了!” 钱木匠和杨氏行了那档子夫妻之事,虽然两人还瞒着孩子,可心里头已经有了彼此,只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两人的事情在孩子们面前也挑明了。可谁知这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呢,赵武那小子倒是跟未卜先知一样喊起了爹来。 钱木匠只觉得脸颊一热,原本就黑的肤色还涨红了起来。赵彩蝶被钱木匠抱在怀中,听见里头赵武喊爹,只好奇的就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钱木匠,只抱着他的脖子,用小脸蛋亲着蹭着他的络腮胡子,也跟着“爹、爹”的喊了起来。 赵文虽然年纪最大,可他只怕是这三人中智商最低的,瞧见赵彩蝶和赵武都管钱木匠喊爹,也只纳闷的问道:“师父,你啥时候成了我爹了?” 钱木匠原本就有一个闺女,一小就送人了,这时候赵彩蝶这几声爹,就像是喊在他心口上一样,钱木匠只忍不住往赵彩蝶的脸上亲了一口,听见赵文这么问,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当你爹不好吗?” 赵文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愣了片刻,自己反问自己道:“我师父当我爹了?我师父当我爹了……” 赵武这时候正好从学堂里头出来,就瞧见钱木匠亲着赵彩蝶,赵彩蝶一个劲管钱木匠喊爹,赵文则一脸迷茫的站在两人身边。赵武见抱着赵彩蝶的是钱木匠,才反射性的想喊一声钱大叔,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只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雄赳赳气昂昂的喊了一声爹! 钱木匠顿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弄晕了,只伸手摸了摸赵武的头,把他身上的书包接过来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笑着道:“小武长高了嘛,走去店里头,吃你姥爷的拉面去。” 钱木匠抱着赵彩蝶走在前头,赵彩蝶还在高兴的喊爹,赵武的魂才算回来了一些,只扭头问赵文道:“二哥,钱大叔啥时候成了我们爹了?” 赵文听赵武这样问了一句,只拧眉想了片刻,开口道:“就刚才啊……” 赵武只伸手挠了挠脑门,还想再问呢,又知道赵文天生脑子不好,只愣生生的把问题给憋了回去,一个劲儿纳闷:刚才是啥时候呢? 却说杨氏在杨老头的店里忙帮,只把赵彩凤今儿早上的话说给了两老听。杨老太倒是举双手赞成的,只杨老头想了想道:“那这样一来,晚上的夜市就要早半个时辰打样了,不然让孩子们等着,饿坏了可就不好了。” 杨老太知道这几日钱木匠在赵家帮忙,只一心想撮合杨氏和钱木匠,便拉着杨老头的袖子道:“早半个时辰就早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能做几个生意了,难得今儿明轩也回来,咱小武也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这多不容易,老头子你就别扫兴了行不?” 杨老头只想了想,见杨老太那热络的样子,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开口道:“那就听你们的,今儿早些打样,我们一家人也学人家下馆子吃一顿好的!” 三人正高兴呢,就听外头招呼客人的小顺子往里面张罗道:“大婶,有客人来了!” 杨氏闻言,只笑着到外头招呼声音,却见是钱木匠抱着赵彩蝶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赵文赵武两兄弟。杨氏顿时就红了脸颊,只低头道:“她叔,你怎么来了?” 赵武毕竟机灵,听见杨氏还喊钱木匠他叔呢,顿时就又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了,只还没开口说话,就见赵彩凤长着两条小膀子,往杨氏的怀里扑了过去,只奶声奶气道:“娘、娘、爹说一会儿带我们吃好吃的,是不是呀?彩蝶也要吃好吃的。” 杨氏闻言,只吓得瞬间就睁大了眼珠子,捏着抹布都手都不知道怎么摆,只红了脸颊转身就想往里头躲去。这时候杨老太也正好从里头出来,见了这光景只笑着往里头喊道:“二姐他爹,赶紧的,给女婿和孩子们拉几碗面条来。” 杨氏见了只越发就红了脸颊,倒是钱木匠还镇定些,只笑着对杨老太道:“大伯大娘,不着急。” 杨老太听了,只笑着道:“还喊什么大伯大娘,这孩子们都叫爹了,你也好改口了!” 钱木匠听了这话,也只忍不住脸上一阵阵发热了起来,憨笑着点了点头,好容易才寄出了“爹、娘”两个字来。 ☆、第222章 孩子们在前头店里吃面,钱木匠只坐在天井里头,杨氏从厨房端了一大碗的面过来,上头盖着好大一块肉,只送到了钱木匠的面前,低头不语。 钱木匠在桌上的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习惯性的用掌心摩挲了一下,呵出一口白气来,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杨氏,她今天穿着一件豆青色的棉袄,挽了一个圆髻,上面插了一根已经没了亮光的银簪子,虽然素面朝天的,却让人看着颇能生出几分怜爱之意来。 钱木匠只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孩子们玩一样的就喊了起来,我想着我们都那样了,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了,不然就说了算了。” 杨氏便如小媳妇一样低着头,脸颊上一坨红晕从钱木匠进店开始就不曾散去,只小声道:“说了就说吧,也没什么不好的,难得孩子也喜欢你,只是……” 杨氏说到这里,越发就小声了起来,如蚊虫一样嘤嘤的,幸好钱木匠耳力好,还是听清了她说了什么。 “只是……我带着四个孩子,虽说如今彩凤嫁人了,可明轩还在念书,这几年只怕还是要我照应着,你却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一人吃饱了,全家也不愁,我这样,总是拖累了你的。” 钱木匠正大口吃着面条,瞧见杨氏这么说,只放下了筷子,深沉的眸光扫在杨氏的脸上,开口道:“你是个好女人,这些都不是问题。” 杨氏听了这话,一时也觉得胸口暖融融的,悄悄抬眸又看了一眼钱木匠那粗狂却并不粗俗的吃相,脸上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却说宋明轩两个多月没见到赵彩凤,只忍不住就一顿吃了个饱足,两人在床上窝了半天不肯起来,宋明轩的大掌附在赵彩凤胸口那两坨肉上,只皱了皱眉头,忽然反应了过来,低头凑到赵彩凤的耳边,小声道:“彩凤,你这里变大了。”宋明轩只说着,指尖还如逗弄一般采撷着上面被自己咬得有些红肿的红果儿。 赵彩凤身子一软,推开宋明轩背对着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也觉得胸口似乎比以前饱满了很多,看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杜太医的那几副良药了。 两人在床上窝了半天,直到两人的五脏庙都咕噜噜喊了起来,宋明轩这才披了衣服起来。 房里虽然放着一个炭盆,却并没有点,这时候时辰不晚,但太阳已经没了什么热量,这房子本就透风,门缝里头刮进一阵风来,真是让人冷的打抖。宋明轩看了一眼窝在被窝里头的赵彩凤,只笑着道:“你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灶房热饭给你吃。” 赵彩凤目送宋明轩离开,只披了衣服从坐起来,穿好了衣服换好了床单,却还没有见到宋明轩从灶房里头出来,正打算出门看了一眼,却见到灶房里头隐隐传来宋明轩的咳嗽声。 赵彩凤只丢了床单出去看了一眼,灶房里头早已经烟雾缭绕,可怜宋明轩几个月没生火,这生火的本事又不知道还给谁了。 赵彩凤连忙走进去帮忙,只把柴火都拨开了,两人到门外透了一口气,不一会儿灶膛里头点了火,宋明轩烧上了热水,把窝窝头放在上面蒸了起来,赵彩凤则点了火炉,把早晨吃剩下的腊八粥放在上头热了热。 两人就着窝窝头吃起了腊八粥,稍微垫了垫肚子之后,赵彩凤见宋明轩也吃得差不多了,只开口道:“我们也去店里头帮忙吧,我今儿一早说了,一家人去八宝楼吃一顿团圆饭,让姥姥姥爷早点打烊,我们去帮忙收拾一下,也可以早一些吃晚饭去。” 宋明轩两个月没见赵彩凤,这时候整一双眼珠子都围着她转来转去的,不管她说什么都点头说好,只一个劲道:“那我们赶紧过去,我两个月没给姥爷揉面团了,手都生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么说,只笑着道:“你想揉面团还不容易,反正你这会子开始放年假了,从明天起,就去八宝楼揉面团当拉面师傅去好了。” 宋明轩本就奇怪,赵彩凤早已经离开了八宝楼,怎么今儿还会出现在八宝楼的门口,赵彩凤见他问起了,只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又撒娇道:“相公若是不准我去,那我就跟东家说了,让他们再请别人好了。” 宋明轩听完赵彩凤这一席话,只有些愣怔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拧着眉头问道:“你是说,你给你们东家出了一个主意,他就让了你店里一层的股份?” 赵彩凤瞧宋明轩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样子,只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呀,这叫创意股份,我以前还没告诉你呢,咱的秀才舂被我卖给了梁大人,赚了他一百两银子,不然我哪里有银子开面铺。” 那时候宋明轩和赵彩凤两个人的关系没确定,至于赵彩凤哪里来的银子,宋明轩自然也没好问,如今听赵彩凤这么一说,又想起那日梁大人在自己酒宴上说的那一席话,方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只看了一眼赵彩凤,深深觉得自己这老婆实在太厉害了,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看着自己不说话,只眯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指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呢?快说?” 宋明轩只连连摇头,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喝起了粥来,一个劲道:“娘做的腊八粥可真好喝,这味道甜甜的。” 赵彩凤瞧他故意绕开了话题,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只笑着道:“娘这两天有喜事,连心上都是甜的,更何况这粥呢!你呀,就快有岳丈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只放下碗指了指门外,赵彩凤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瞧着钱大叔人不错,我娘年纪也不大,没必要一辈子守着的。” 宋明轩听了,也只点了点头,又想起在赵家村带着宝哥儿和照顾陈阿婆的许氏,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几分。 赵彩凤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把手中的筷子一放,笑道:“等外头两件倒座房的门做好了,就可以稍个消息回赵家村,让婆婆带着宝哥儿和阿婆一起来京城过年了。” 宋明轩如何也没有想到,那门口两件倒座房是为了这个才盖的,只一时间又红了眼圈,不知道说什么好,手里拿着的窝窝头吭了一半,愣是不知道要继续还是停下来。 赵彩凤见宋明轩眼底的泪又要落下来了,也习惯了他这样,只撇撇嘴道:“我的举人相公,你都老大不小了,这红眼圈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呢!咱家又没养兔子。”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偏生眼底的泪也没收住,他只急急忙忙的用手擦了擦眼泪,低下头又狠狠的啃了一口窝窝头。 赵彩凤便问他:“窝窝头好吃吗?” 宋明轩只点点头,又啃了两口,张嘴道:“没有娘子好吃!” 赵彩凤只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假装生气道:“这都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甜言蜜语的,一句正经话也没有,那玉山书院看着就不像是好地方。” 宋明轩便忍不住底下了头,匆匆把手里最后两口窝窝头给吃了,笑着道:“彩凤,我们快去店里帮忙。” 面铺过了午时,生意就清淡了下来,大家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杨氏却没有闲着,只把中午客人们用过的碗搬到了天井里头来洗。那一木盆的碗少说也有二三十斤的样子,杨氏一个女人,搬起来很是吃力,钱木匠见了,只忙上去接了过来,往天井里走了几步,找了一个避风口把木盆给放了下来。 杨氏便跟在钱木匠的身后,手指拽着身上的围裙,看着他把木盆放了下来,瞧见钱木匠站起来,只又羞涩低下了头。 钱木匠便笑着道:“这一盆东西还挺重的,你以后少搬些,当心闪着腰了。” 杨氏便小声的嗯了一声,钱木匠便去后厨里头,把其他用过的碗筷全搬了出来,又找了一个锤子,把店里头几张坐着不太牢靠的凳子给修了一下。 赵彩蝶吃饱了睡起了午觉,赵武搬着凳子守在妹妹的身边,瞧见赵文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身边,只用手肘捅了捅他,有些不甘心问他:“哥,你师父是怎么变成咱爹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赵文自己还糊涂着呢,只拧眉想了半天,最后总算想了起来,只开口道:“不是你先在里头喊的爹吗?小妹听见了就跟着喊了,那我也跟着喊了。”赵文说完,只看着赵武,一脸无辜的表情。 赵武听了这话,一拍大腿想起了刚才在学堂里的事情,只郁闷道:“不会吧?” 赵文见赵武看着自己,只一个劲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赵武这下子可郁闷了,只拧眉道:“咱管他喊爹,他咋就应了呢?那咱娘不是吃亏了吗?” 赵武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赵文在那边嘿嘿的傻笑呢。赵武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见杨氏正拿了一块帕子,递给钱木匠,钱木匠手上拿着工具,一时接不下手,杨氏便垫着脚跟给他擦了擦额头。赵武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最后只看了看天,恍然大悟道:“咱娘好像挺喜欢吃这亏的。” 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吃过了下午茶点上的午餐之后,赵彩凤在灶房里头洗碗,把灶膛里的明火灭了。宋明轩便趁着这个空挡,偷偷的回房把方才急急忙忙藏到床垫子下的锦盒拿了出来。 宋明轩只打开了锦盒又看了一眼,心下还越发觉得这簪子配赵彩凤,只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就听见赵彩凤一边从灶房出来一边道:“你在房里干什么呢?快走吧,这天看着又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雪呢。” 第100节 宋明轩吓得急忙把锦盒给收了起来,打开靠墙的五斗橱,把锦盒压在衣服底下,转身装作镇定的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口,跟在赵彩凤的身后道:“我好了,咱们走吧。” 赵彩凤瞧他那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只凑踮着脚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拿了墙头上挂着的斜背包,搓了搓手道:“带上点银子,一会儿回来时候在路口的卖炭翁那边买上些炭火回来,这天太冷了,没炭火晚上可睡不着。” 宋明轩才回来片刻功夫,也觉得家里阴冷的很,刚刚一时孟浪,抱着赵彩凤来了那么一回,身上又起了点汗,这会儿冷风一吹,还真觉得背上凉嗖嗖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手往袖子里头缩了缩,也知道他是冷了。那玉山书院虽然偏远,可毕竟远近闻名的书院,在里头念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自然是不缺炭火的。如今宋明轩回了家,反倒冻得受不住了。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背包递给了宋明轩,只转身进屋,往房里那五斗柜那边走过去,宋明轩才反应过来,赵彩凤已经伸手打开了柜子,在里头翻了起来。 宋明轩原本是想着找一个两人柔情蜜意的好时候,再把这簪子拿出来送给赵彩凤的,这下计划可就全泡汤了。赵彩凤在柜子里翻了片刻,伸手拿出压在底下的那石青色披风的时候,也瞧见底下似乎有个东西。赵彩凤原本想再翻开看看,可把披风递给宋明轩的时候,总觉他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视线只不听使唤的往那五斗橱里头瞟两下。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这小模样,心下已明白了几分,也只不再去翻那东西,只合上了五斗柜道:“这是上回我和我娘去杜家看小武的时候,杜太太送的,你和杜太医差不多高,穿着应该正好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关上了五斗橱,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也放松了几分,赵彩凤便笑着把披风抖开了,披在他的身上,帮他系好了绳子,宋明轩只低头看着招财为自己忙来忙去,又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彩凤,你好像比我走的时候,还高了些。” 赵彩凤最近倒是没空关注自己的身高了,不过杜太医的药她还当真没挺过,再加上最近进场去面馆里头帮忙,她的胳膊上都多了两团肌肉了。 “你是好久没见我,看我哪儿都不一样了吧?”赵彩凤只笑着道。 两人打点好了家里,关上了门,这才一路往广济路去。虽然还没到年末,但各处已有了一些过年的样子。南北货铺子已经开始了年末大促销,店铺门口摆了好多的南北干活。赵彩凤和宋明轩一路走一路看,宋明轩跟在赵彩凤的身后,倒是一声不吭的样子,任由她和那些店家讨价还价。 两人到了广济路,认识的人就越发多了。见宋明轩跟在赵彩凤的身后,只笑着道:“这不是举人老爷吗?过年从书院回来啦?啥时候考进士去呀?” 宋明轩只笑着一一回答了,手里拿着一路人店家送的干果小吃,塞到赵彩凤的手里。 赵彩凤只见了,只笑着道:“看看,人家都是拍举人老爷的马屁呢,平常我从这儿过,刘大妈可没给过我什么吃的。” 宋明轩听了,只笑了起来,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人家知道,反正给了我,也都是留给你吃的。” “切……”赵彩凤瞥了宋明轩一眼,只加快了步子,往店里去。 这会儿天色暗了下来,外头下起了小雪,门口已经挂上了提早打烊的牌子。 杨老太正在门口腌制雪菜,抬头瞧见赵彩凤带着宋明轩来了,只停下手中的活计,往里头喊了一声道:“老头子,明轩来了。” 杨老头这会子还在后头小房间里头歇息,听见杨老太的声音,只趿了鞋子从里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烟杆,见宋明轩从外头进来,只上下打量了一眼,拧眉道:“怎么?你们书院的伙食不好?光长个子了,没长肉啊?” 宋明轩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书院里头有食堂,但是里头的菜色确实让人不能恭维,所以有钱人家的公子都是找外头的村户订餐的,给他们一些银子,每日三餐送些好的来,基本就不再食堂里头吃。也只有穷人家的学生,才指望着书院里头的那一日三餐,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好歹能吃顿热的,还能填饱肚子。 宋明轩瞧见杨老头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也知道如今店面大了,肯定比以前摆摊子更累几分,只关切道:“姥爷身子还硬朗不?” 杨老头点头笑道:“身子倒是硬朗,只是比从前就不如了,这不才收了一个徒弟,看看能不能带出来,以后也好享享清福了。” 杨老头的话才说完,小顺子只拎着一旦水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钱大叔,你这力气也太大了点吧?平常我去挑水,每次只能挑上半桶,你这水都要漫出来了,你当心点当心点。” 小顺子进门瞧见宋明轩和赵彩凤都在,只笑着点了点头,把水桶里的水灌入了水缸。 宋明轩抬起头,就瞧见钱木匠挑了满满当当的两桶水从门外进来,一只手就把水桶给提了起来,倒入了墙角的大水缸了。宋明轩看了都倒吸一口冷气。 杨老头见众人都在天井里头站着,只笑着道:“去前头店里头坐会儿,这里风大,怪冷的。” 杨氏这时候搬着一盆洗干净的抹布从外头进来,瞧见天上下了雪,只把东西都晾在了天井的廊下。 这大冬天日子断,刚入酉时天就黑了下来,赵彩凤瞧着雪没下大,便只喊了众人一起,把店里收拾干净了,早些去八宝楼占位置去。 隔壁茶叶店的老板娘见了,只笑着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这夜市还没开呢!” 杨老太笑道:“今儿腊八,孩子们说要请我们老两口下馆子去呢,就不开门了,明儿赶早。” 赵彩凤在店里检查了一圈,把有明火的地方都弄熄灭了,天井里的火炉子也封上了,上头温着明儿早市要用的大肉。赵彩凤只喊了小顺子一起去,小顺子推辞道:“我就不去了,我留下来给姥姥姥爷看铺子,一会儿他们回来,还要给他们开门呢!” 赵彩凤见他执意不肯,也没强求,只笑着道:“那你一会儿记得弄东西吃,这店里的鸡鸭鱼肉,随你吃去!” 小顺子只笑着道:“那可是你说的,吃光了不怨我。” 从广济路往长乐巷这一路虽算不得非常远,但这大冬天的迎着风出去吃那么一顿,也真够有热情的。放在现代赵彩凤宁愿叫外面也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出门的,可在古代,这样一家人围着火锅吃一顿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好在这一路上看上去实在也是和谐的很,老杨太替杨老头撑着伞,两人走在中间。赵彩凤和宋明轩打头阵,因为实在太冷了,宋明轩一路都搂着赵彩凤。好在天冷路上行人少,也没谁指指点点的了。后头是钱木匠抱着赵彩蝶,杨氏伸着胳膊帮两人打伞,看着温馨的很。唯一心情有些小郁闷的,大概就是躲在赵文伞底下的赵武了。 赵武不过才□□岁的光景,也还是一个小孩子,如今钱木匠抱着妹妹也不理他了,真是让人心酸啊。想一想,这第一声爹还是自己叫的呢! 赵武只郁闷的踢了踢脚底下的积雪,双手抱紧了棉袄,拖着脚步慢悠悠往前晃荡了几步。一旁替他打算的赵文瞧见了,以为赵武年纪小,走不动了,只好心的开口道:“老三,你是不是累了?哥背你走!” 赵武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赤忱的赵文,只瞥了他一眼,加快步子往前赶了过去道:“我会走不动,我又不是小蝶一样的小孩子!” 赵文听了这话,就觉得很不能理解,只打着伞追上去道:“你怎么不是小孩子了,你明明就是,走不动哥背你就是了!” 赵文虽然脑子不好,但是对弟弟妹妹是相当护短的,只一个劲拉着赵武的手要背他,赵武真是被他弄的脸都涨红了起来,甩开他的手道:“二哥你别闹了,我真自己走的动!” 前头杨氏听见了动静,只转头看了两人一样,瞧见自己小儿子唬着一个脸,只问道:“小武,你这是怎么了?不能欺负你哥哥!”因为赵文脑子不好,杨氏对他很是溺爱,深怕他吃亏,所以虽然赵文人高马大的,但是杨氏觉得,这欺负人的肯定是赵武。 赵文听了这话,只忙不迭解释道:“娘,没事,小武走累了,我想背他,他不肯。” ☆、第223章 武原本就是闹些小孩子脾气,自己气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赵文实在是太实诚了,没解释清楚就算了,反倒把这事儿给越描越黑了。赵武听了,顿时就涨红了脸大声道:“谁累了?不过就是走几步路,怎么就累了!我又不是小孩!” 杨氏听赵武这么说,也知道他是来气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气起来的,可自己的孩子还是得自己哄,便笑着劝道:“你不要你二哥背,那娘背你好吧,这路确实不好走。”杨氏伸手要去拉赵武的手,被赵武给打开了,红着眼睛,气呼呼道:“我不累!我要自己走!” 小孩子闹气脾气的时候,真是越劝越轴,杨氏瞧见赵武这样,也生起了起来,不去理赵武了,只堆着赵文道:“老二,别管你弟弟了,他要自己走,你就让他自己走好了。” 赵武听了这话,只一下子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了,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钱木匠见杨氏停了下来,也只停下了脚步来,瞧见一想鬼精灵的赵武居然哭了起来,只忙转过身来,几步走到赵武的跟前,另一条胳膊把赵武的小身板往怀里一搂,直接就左右开工把赵彩蝶和赵武都抱在了手中,脸上带着笑道:“咱小武是小男子汉了,咋在大马路上海哭鼻子呢?被人瞧见了可就丢人了。” 赵武听了这话,只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伤,强忍着眼泪,开口道:“我哪里哭了,我明明没哭。” 钱木匠见他瞪大着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的很,便一个劲点头道:“对啊 ,好像是叔看错了,咱小武没哭鼻子,咱小武男子汉呢!” 赵武见钱木匠这么说,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抱着钱木匠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头上不说话了。 一行人到八宝楼的时候,八宝楼里头的上座率已经百分之八十了。赵彩凤才进去,谢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道:“小赵你来了,东家听说今儿你要来捧场,特意让我留了楼上的包间。” 赵彩凤扫了一眼这店里的生意,问谢掌柜:“掌柜的,今儿中午我走的早,生意怎么样啊?” 谢掌柜的听了,只笑着道:“东家下午都又去了一趟城东了,只让那老袁夫妇再送一些底料过来,不然明天到晚上可就不够用了。” 赵彩凤没预料到火锅店居然这么火,一时也只觉得有些意想不到。但是看看这三九严寒的天气,出门也就是吃火锅最舒服实惠了。况且这里头还有一些客人,吃的就是个新鲜,只要让他们觉得好吃了,那抵用券就可以一环一环的扣着他们了。 店小二领了赵彩凤一家进了二楼的包厢,里头早已经放了两个炭盆,整个房间里都是暖融融的。宋明轩解了披风放下,走到窗口,只稍稍推开窗看了一眼,见外头各个店家的灯笼都挂了起来,红红火火的一整排。 这时候风雪正好大了起来,呼噜噜往里灌了一口,吓的宋明轩只赶紧把窗子给关上了,笑着道:“还是在京城有过年的气氛,往年在赵家村的时候,也只有大年初一的早上,还有一些过新年的样子。” 杨老太听了这话,也很是感慨,只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当丫鬟的时候,也是天天盼着过年,累了一整年了,就巴望着年底的时候,主子们多谢赏银,这样也就没白服侍了。” 杨老头听了这话,也跟着杨老太一起回忆过去,只笑着道:“你们当丫鬟的过年是清闲了,那赏银的那赏银,躲懒的躲懒,可知道我们厨房每年这时候就是最忙的时候,到了年底,我们外厨房光接待客人的伙食,一整天炉灶都停不下来,一天下来,都累散架了。” 赵彩凤没在大户人家服侍过,听了这些倒也是有些好奇,只笑着问老杨头道:“姥爷,那您除了会拉面,肯定还会好些手艺呢!” 这会儿众人正等着火锅里的水烧开,所以也都听杨老头唠嗑起来,只听他道:“我家祖上穿的手艺就是面点,我也学过别的,烧一桌像样的菜是没问题的,可当时就觉得,开面馆简单些,不像开酒馆,光菜单上的菜也要二三十样,每天就准备个食材,还要几十两银子,还不如开面馆的省事儿。”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一样生意能做精了就好了,倒是用不着样样精通的。”赵彩凤说完,只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宋明轩和赵武,笑道:“所以,你们俩把书读好就可以了,别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宋明轩只红着脸点头称是,倒是赵武撅着嘴巴道:“姐,你这才成亲,怎么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呢!” 赵彩凤只等了赵武一眼道:“谁婆婆妈妈的?我婆婆妈妈总比有的人哭哭啼啼的强!” 赵武一听这话,只顿时涨红了脸,低着头不理赵彩凤了。 一时间店小二把各色的菜都送了上来,还有黄大厨亲自送上来的酱料。锅里的底料扑通扑通的沸腾了,赵彩凤站起来,拿着公筷一样样的把吃的东西都下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头的东西就熟了,大家只都吃了起来,配上黄大厨的独门秘制酱料,用赵彩蝶的话就是,好吃的停不下来了。赵彩凤瞧着大家都很满意的样子,只喊了一壶酒上来,让杨老头和钱木匠喝两杯。 房间里点着炭盆,又吃这热腾腾的火锅,自然是热的人脸颊通红,头上冒汗。杨老头和钱木匠两人正好并肩坐着,便也不去理会他人,只低着头,两人边喝边聊了起来。 “我这闺女,肯吃苦,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原本把她给了赵老大,我也没后悔过,只是没想到赵老大走的那么早,她毕竟年纪轻,我和她娘也不想她就这么过一辈子,如今有了你,咱两老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的,你们两口子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钱木匠只拧眉喝了一口酒,又给杨老头给续上来,三五杯下来,这酒就有些多了,只一边听着杨老头说话,一边点头道:“我和赵大哥也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初我俩一起被埋在方庙村那矿底下,赵大哥就玩笑说:钱老弟啊,要是咱两有谁出不去了,那不管出去的是谁,都把对方的老婆孩子给捎上了。”钱木匠说到这里,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只抬起头道:“这一眨眼,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谁知道那一次我俩都逃过了,最后他的命孩子搭在了那矿里头。” 杨老头不知道钱木匠和赵老大还有这么一出,只叹息道:“这么看,你和我家二姐,倒还真是有些缘分了,也许是赵老大在天之灵保佑的,也未可知了。” 钱木匠瞧着杨老头的酒杯又空了,只又给他满上了一杯,笑着道:“二姐人挺好的。”钱木匠叹了一口气,心下默默道:“我也是时候找个人安稳下来了。” 一家人吃的欢实,连杨老太也高兴道:“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下馆子呢,还是托了我外孙女的福分。”古代的姑娘家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下馆子这种事情,也多数轮不上姑娘家,想杨老太这样年轻时候做丫鬟的,那是更别指望能下馆子了。 杨老太一开口,那边赵武也举手道:“我也是头一次下馆子!” 赵文举着筷子,嘴里的东西都来不及嚼干净,也跟着道:“我也是!” 赵彩蝶捧着个杯子喝豆浆,见两个哥哥反应热烈,只凑着热闹,小声道:“还有我!” 赵彩凤看着这大大小小的一家人,心下忽然就觉得满足了起来,她一个人的努力换来了这么多张开心的笑脸,真是的,太值了! “那,作为家中的大姐,我有责任有义务,带着你们一起奔小康,以后,我们争取每年都能一家人这样开开心心的团圆几次,这样才热闹嘛!” 赵彩蝶只跟着点头,捧着杯子看了赵彩凤半天,又笑着道:“下次也要宝哥儿来,宝哥儿也喜欢喝奶奶。” 赵彩凤只把赵彩蝶往怀里头一饱,笑着道:“咱彩蝶想宝哥儿啦?再过几天就可以见到宝哥儿哦,今年咱家就在城里头过大年好不好?” 赵彩蝶闻言,只一个劲的点头道:“好好,我要让爹也给宝哥儿做一个竹蜻蜓,我们比谁飞得高高。” 杨氏听见赵彩蝶喊钱木匠爹喊的这样顺口,一时间又红了脸颊,只羞涩的往钱木匠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他一脸认真的陪着杨老头喝酒,边觉得很是安心。 杨老头几杯酒下肚,身上热了起来,解开了棉袄,夹起一筷子白菜梗子吃了几口,只开口道:“赵老大是大前年夏末没的,到这会儿也过了二十七个月了,咱就算不回赵家村,也别让这讨饭街上的新邻里说闲话,找个日子,把事情办了吧!” 杨氏正往这边看,猛地听见杨老头这话,只片刻就羞红了脸,又有些担忧的看了钱木匠一眼,心里上下打鼓。只见钱木匠低下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想了片刻,忽然一抬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了,只开口道:“那就按您老的意思办吧!” 杨氏听了这话,一颗心才算是放松了下来,瞧见锅里的菜不多了,只忙起身又为他们加了几样。 ☆、第224章 一家人吃完这顿饭的时候,都已经是戌时二刻了。杨老头心里头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走路都有些打飘儿,杨氏自是不放心让老两口单独回去的,正说要送呢,钱木匠只开口道:“你跟孩子们回去吧,我送岳父岳母回去就好了。” 杨氏见钱木匠开口就喊了岳父岳母,只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便低头道:“那你小心些,我在家等你。” 钱木匠只应了一声,上前扶住了杨老头,杨老太便顺势打了伞上前,只开数落道:“你不能喝就少喝几杯,还要让女婿送,这大冷天的。” 杨老头听了这话,带着些酒气,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开口道:“我……我这不是高兴嘛,我……我有女婿我怕什么!” 杨老太听了,只一个劲的摇头,笑道:“行了吧,好生看着脚底下吧,还真让女婿背你回去不成?” 杨氏听了这话,脸上也是收不住的笑,只目送老两口走了,这才回过头来看几个孩子。 赵彩凤在店里头跟谢掌柜的结账,谢掌柜非不肯收这银子,赵彩凤便笑着道:“你要是不收,那明儿我可不来当拉面师父了,这一码归一码的事情,我可不能搞特殊。” 谢掌柜听了这话,也是为难了起来,只开口道:“这是东家吩咐的,我也做不了主啊,你要是非跟我叫这个真,那就等东家回来了再说吧。” 赵彩凤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东家能回来才怪,只笑着道:“那今儿就先听你的,明天我见了东家再说。”赵彩凤才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马嘶的声音,赶车的车夫从前头跳下马车,挽开了帘子请黄老板从马车上下来。 第101节 黄老板只呵了一口冷气,低头暖了暖手,冲里面喊了一声道:“老谢,让伙计出来,把这几缸火锅底料搬进去。”原来黄老板深怕店里头锅底不够,明儿一早下雪了又路滑,赶不及送来,就在那边等了老半天,愣是等着那两口子把锅底料给熬了出来,这才让车夫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谢掌柜的忙喊了几个伙计出去搬东西,赵彩凤只笑着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呢,东家可不就回来了。” 黄老板见赵彩凤还在店里头,又瞧着这个时辰,店里依旧生意兴隆的样子,便特别感激赵彩凤,只往里头走了两步道:“小赵,你可算是把八宝楼给救活了。” 赵彩凤听他这么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正打算开口说饭钱的事情,黄老板就瞧见了宋明轩,只笑着迎了过去道:“这位就是宋举人吧?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如雷贯耳啊,年纪轻轻就靠上了解元,真是了不起呢!” 宋明轩只忙拱手还礼,扭头瞧见赵彩凤脸上焦急的表情,只开口道:“黄老板,这开门做生意,饭钱我们还是要给的,不然以后我们可不好意思再来捧场了。” 宋明轩虽然不谙庶务,但是也大约知道这一顿饭的价钱,没至于吃到让赵彩凤倾家荡产的。黄老板听宋明轩提起了这个,只笑着摆摆手道:“这一顿饭算什么,就当是我孝敬举人老爷的,和小赵没啥关系。” 黄老板毕竟是多年的老生意精了,这和稀泥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赵彩凤听他这么说,只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再推拒了,只开口道:“行了,东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不答应,反倒矫情了。”赵彩凤只抬眸看了宋明轩一眼,他今天也喝了一口小酒,脸色微微发红,越发显出几分俊美来,只牵着他的手道:“那就托了举人老爷的福分了,让我们也吃了一顿好的!” 宋明轩听了,只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又跟黄老板和谢掌柜的别过了,这才和赵彩凤一起离开了八宝楼。 外头的雪越发就大了起来,一家人回家之后,杨氏只忙去灶房里头烧热水。赵彩凤则和宋明轩在路口搬了一箩筐的碳进来,两人缩着脖子,抖得跟筛子一样。 赵彩凤只一边暖手一边跺脚,心里简直有上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没暖气的日子,真是要死人啊!偏生古代没啥工业,连温室效应也没有,虽然身在最繁华的京城,可依旧一样能冷死人。 赵彩凤抖着手从碳箩筐里头捡了几块碳出来,让宋明轩把两边房里的炭盆都搬出来。赵家如今太穷,买不起银霜碳,这普通的炭火烟火气又太大,只能在外头点燃了,再搬进去。 宋明轩把家里一溜烟三个炭盆搬了出来,赵彩凤只搓着手,点起了火折子,用刨花生了火,把炭盆里的碳给点燃了。 赵彩凤点到最后一个炭盆的时候,才想起来平常晚上客堂里的炭盆都是不点的,只白天有时候余奶奶她们过来串门的时候,赵彩凤才把客堂里的炭盆点上,让大家伙都暖和一点。这会子见宋明轩已经搬了出来,只拧眉想了想,也只弯腰点了起来。 杨氏从灶房烧了水出来,从房里取了一个汤婆子出来,往去后头装热水。赵彩凤见了,只喊住了杨氏道:“娘,你把这个炭盆给钱大叔送过去吧,他那儿还没买炭盆,倒是我疏忽了。” 杨氏闻言,只开口道:“一会儿让你弟弟过去睡觉的时候再带过去好了,我先给你弟妹洗漱。” 赵彩凤只笑着道:“又不远,才几步路而已,老二笨手笨脚的,万一烫到了可怎么好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正想说不如自己送过去得了,这话还没开口呢,就被赵彩凤给一眼瞪了回去,顿时就明白了赵彩凤的意思。 杨氏听赵彩凤说的也有道理,便也不好意思推脱了,只开口道:“那我就走一趟吧。” 赵彩凤看着杨氏搬着炭盆出门,只笑着道:“娘啊,路滑你慢慢走,你没回来之前,我不让老二过去。” 杨氏听了这话,只一时臊得满脸通红的,又开口道:“你叔没准还没回来呢!” 赵彩凤便笑道:“反正你有钥匙,送进去了再说。” 杨氏见赵彩凤越说越不像话了,也只没再接她的话,只开口道:“那你一会儿帮弟弟妹妹洗漱一下,先哄他们上床去吧。” 赵彩凤听杨氏都这么说了,便知道她大抵是要在那边逗留片刻了,只笑着道:“那感情好,我让老二也在这边洗洗,他要是困了不肯走,我就让他和相公挤挤睡了,我跟你们睡去。” 杨氏听了,只忙道:“别,我一会儿就回来,还是让他和你叔住去。”杨氏心里明白,宋明轩今儿才回来,正是他们小两口互诉衷肠恩爱的时候,哪里有让他们分开睡的道理,只笑着道:“老二要是困了,就让他跟弟弟妹妹睡,反正西厢房里头床大,我们几个挤一挤也是一样的。” 赵彩凤便笑着应了,只目送杨氏出去,只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想想还觉得心里挺高兴的。杨氏毕竟还年轻,且又是喜欢依靠男人的性子,这两年赵老大死了,没少受苦,拉扯他们几个孩子,确实可怜。赵彩凤将心比心,自己若是杨氏,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如今看着她总算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宋明轩见杨氏走了,只悄悄的问赵彩凤道:“娘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钱大叔爹啊?” 赵彩凤这下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她一个前世活了三十岁的人,若不是穿越到了这赵彩凤的身上,让她喊杨氏娘都觉得膈应呢,如今又来了一个爹,好吧……赵彩凤只抬头看了看大雪纷飞的天空,拧眉道:“不然,咱俩还是叫叔吧,爹就留给弟弟妹妹们喊,你说咋样?”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我可以不喊爹,我直接喊岳父好了。” 赵彩凤只斜了一眼宋明轩,打发他把点燃的炭盆搬到房里去。 钱木匠毕竟脚程快,送了杨老头夫妇回广济路之后,也没耽搁,就直接回了讨饭街上的出租房里头。那出租房独门独院的,进了大门有个小天井。他回来之后,边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拿着平常不怎么抽的旱烟也抽了几口,脸上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趁机。 烟杆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的,伴随着几声沉重的叹息。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杨氏带着点沙哑的轻柔嗓音穿进来。钱木匠收起了烟杆,站起来道:“门没锁,进来吧。” 杨氏端着炭盆进来,转身关上了大门,瞧见钱木匠就站在天井里头,头顶和肩膀上都沾着雪花,只问道:“我太当你没回来呢,没想到你走的这么快。” 钱木匠瞧杨氏手里拿着炭盆,只开口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身上火气重,哪里需要这个,你们留着自己用好了。” 杨氏只低着头道:“是彩凤让送来的,天这么冷,有总比没有好的。” 钱木匠便伸手接了杨氏的炭盆,端着往房里去,杨氏只跟在钱木匠的身后走了两步,临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炭火照得屋里隐隐有些亮光,钱木匠转头看见杨氏站在门口,脸上神色也透着几分憨厚的尴尬,只开口道:“里面坐把,外头冷。” ☆、第225章 杨氏醒过来的时候,身子靠在了钱木匠的胸口。杨氏只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除了眼珠子,在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软绵绵的,她抬眸看了钱木匠一眼,正撞上了他那幽黑的眸色,只下意识就低下头去。钱木匠却在这个时候勾住了杨氏的下颌,只低头吻了上去。 杨氏稍稍挣扎了一下,带着几分生涩回应了起来。过了良久,钱木匠才松开了杨氏,只开口道:“我是个粗人,便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也不会说,只是……”钱木匠的声线沉了几分,继续道:“你是我今生第二个女人,这件事不会再改变。” 杨氏闻言,只觉鼻腔稍稍有些酸涩,靠在了钱木匠的胸口,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钱木匠便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叹息道:“当年我和赵大哥一起被埋在方庙村那矿底下,赵大哥就玩笑说:钱老弟啊,要是咱两有谁出不去了,不管出去的是谁,都把对方的老婆孩子给捎上了,如今赵大哥却还是因了那矿丢了性命,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 杨氏见钱木匠提起了赵老大,眸子便又红了几分,只开口道:“那年方庙村塌方,我本不让他去了,他说他认得矿下的路,只有他能救那些人,我拦不住他,却不知还是搭上了性命。” 杨氏说到此处又悲伤了几分,只闭上了眸子,湿漉漉的眼梢曾在钱木匠光裸的紧实的胸口,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这时候两人还未过明路,虽然杨老头已经答应了,但若是被这讨饭街上的人知道了,传出一些闲言碎语,也总是不好的。钱木匠便便没有留她,躺在炕上看着杨氏起身穿衣。那炭盆里的火星子忽隐忽现的,杨氏背对着钱木匠,穿好了衣服,脸颊上还带着□□之后的一片酡红,低着头道:“我走了,你别起了,这个点,只怕老二也睡了,你睡吧。” 杨氏转身按上门把,钱木匠却也披了衣服起来了。外头的雪越发大了,纷纷扬扬的,才一开门就卷了一股风进来,杨氏冷的哆嗦了一下,钱木匠取了墙上的兽皮,披在杨氏的身上,把她一路送到了门口。 杨氏回赵家的时候,家里早已经安安静静的,杨氏点了一盏油灯回屋,瞧见赵彩凤正陪着赵彩蝶和赵武睡在床上。赵彩凤睡得浅,朦朦胧胧听见杨氏进来的动静,只开口道:“是娘回来了吗?” 杨氏嗯了一声,放下油灯,只先去外头洗漱,待洗漱干净了,这才脱了衣服上床。赵彩凤就把脚底下的汤婆子蹬给了杨氏,脸上带着点笑揶揄道:“钱大叔可真不动怜香惜玉的,都这个点了。” 杨氏这会儿还觉得有些腿软,听了赵彩凤的话,只越发觉得面红耳赤了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当着弟弟妹妹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赵彩凤只侧身躺在杨氏的边上,笑着道:“他们都睡了,这有什么的,我也是有相公的人了!” 杨氏说不过赵彩凤,依旧只是脸红,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让老二睡这边就好了,明轩才回来头一个晚上,你也不陪着他?”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一下午还没折腾够吗?晚上这么冷,我才不乐意呢!” 杨氏听了这话,想起方才的事情,也只觉得两条腿上凉嗖嗖的,只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天太冷了,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杨氏说完,只稍稍打了一个盹,又睁开眼道:“明儿你还去八宝楼帮忙吗?明轩才回来,你应该多陪陪他的。” 杨氏还想再接着说,赵彩凤却已经睡着了,只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躺在边上。杨氏只叹了一口气,也合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醒的时候,杨氏早已经做完了早饭走了。 赵彩凤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就听见隔壁传来了宋明轩念书的声音。古代人念书的时候讲究调子,要求大声朗读,还真的和电视里头看见的摇头晃脑的读书人有些相似,只是宋明轩没电视里演的那般夸张。不过后来赵彩凤想了想,其实古人这样读书,也是有科学根据的,平常他们都低着头看书,颈椎肯定僵硬,正好站起来读书的时候来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脖颈运动,没准还有治疗颈椎的作用。 炭盆里的炭火已经灭了,房里又冷的跟冰窖一样。这讨饭街上的房子做工简陋,窗户虽然是好的,但是缝里头漏风,要是们了炭盆,一会儿内外就没温差了。 赵彩凤一股脑爬了起来,瞧见赵彩蝶和赵武还在睡觉,只端着炭盆出门,又给生上了热碳,摆进房里去。 宋明轩见赵彩凤起来了,也只放下了书帮忙,只开口道:“娘一早就走了,早饭在灶房里头,快去吃吧。” 宋明轩见赵彩凤睡得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只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低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到了晌午,刘家派了小厮把宋明轩的行李都给送了回来,还一并带了好些年货来,又带了钱喜儿的口信来,说是约赵彩凤十五那日,一起去梅影庵上香。 赵彩凤想起之前在梅影庵许下心愿,希望宋明轩这一科能高中,如今果真是心想事成了,也是时候去还原了。 这一晃便到了十五这日,杨氏听说赵彩凤要去上香,也只跟杨老头夫妇说了一声,抽出了半天空来,跟着赵彩凤一起去梅影庵里头求一求。如今有了小顺子,她也稍微可以轻松些个了。 这才出门呢,就在门口遇上了余奶奶和翠芬两人,也正拿着蜡烛香油要往梅影庵去呢。 翠芬自那日病后,似乎也已对郭老四死心了,如今养好了身子,看着气色还不错,瞧见赵彩凤毕竟还有些尴尬,只私下里又道了几声谢。余奶奶便笑着道:“正好一起去吧,早些进去求了菩萨,就可以早些出来赶集了,今儿的庙会可是这一年里头最热闹的了。” 腊月十五是梅影庵年前最后一个庙会了,梅影庵门口一整条的巷子都摆着满满当当的摊子。杨氏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在路口看了一眼,便吓得要死,只笑着道:“这庙会可比以前都热闹。” “可不是,东西还便宜呢,咱早些进去早些出来,省的好东西都被人给买走了。”余奶奶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些商贩有的是京郊的百姓,做完最后这一拨买卖,就打算回老家过年去了,所以这时候东西最便宜,再过几天,有的东西就买不到了。” 杨氏一边听一边点头,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心道幸好今儿带够了银子。前两日杨老太翻了一下年底之前的黄道吉日,腊月二十八正是好日子,到时候面铺歇业一天,让杨氏和钱木匠把事情办一下,在家里头烧一桌菜,邻里之间派一些喜糖,便也算是把这个亲给结了。所以这几日杨氏一直在张罗那天要用的东西,虽说是二婚,但有些东西也是不能缺的。 到了巷口,赵彩凤就瞧见了刘家的马车,这时候巷子里人多也进不去,马车只能停在路口。小丫鬟挽了帘子,把钱喜儿和李氏扶出来。 赵彩凤只迎了上去,双方见过之后,钱喜儿便辞别了李氏,拉着赵彩凤先往里头走去了。李氏以前也不过就是乡野村妇,见钱喜儿拉着赵彩凤走了,只笑着道:“让孩子们玩去吧,我们先拜了菩萨,一会儿再出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买些回去备着过年。” 杨氏听了这话,也只随了赵彩凤去,只让她到了时辰,在路口等着,千万别走丢了。余奶奶见杨氏这般嘱咐,只笑着道:“都做人家媳妇了,哪里那么容易丢,我们玩我们自己的去。” 赵彩凤于礼佛方面,可以算是一窍不通的,所以钱喜儿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虽说不通,但心倒是诚的,且这次宋明轩一举高中,没准还真有佛祖的功劳呢!赵彩凤想到这里,只又闭上眼睛,虔诚的磕了几个响头。 两人拜过了这庵中的大小菩萨,钱喜儿只领着赵彩凤往后院女尼们住的禅房那边去,进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头栽着一颗菩提树,此时早已经只剩下枯瘦的树枝,上面的雪花没有化尽,看着倒是有些意境。门口站在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赵彩凤只瞥了一眼,便认出是程兰芝身边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那丫鬟正打算撩开帘子通报,却被钱喜儿给拦住了,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偷偷的靠到了帘外,只听程兰芝在里头低声祈祷:“愿佛祖保佑,他这次出征能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钱喜儿闻言,只捂着嘴笑了起来,赵彩凤脑子转的飞快,终于也茅塞顿开,只打着手势小声问钱喜儿:“那个他,是不是萧家三少爷?” 钱喜儿只笑着点了点头,凑到赵彩凤耳边道:“可不是,听说原本是要定下亲事的,奈何闹出个要打仗,你也知道,这出征打仗,刀剑无眼的,程夫人怕出事儿,所以两人的婚约就耽搁下来了,说是等萧将军凯旋了,再谈也不迟。” ☆、第226章 赵彩凤心里自然明白程夫人的意思的,这带兵打仗,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自古以来,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有几个带兵打仗的,能全身而退的。若是萧一鸣有什么三长两短,毁得可是程姑娘一辈子的幸福。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问道:“大军出征了没有?这都快年底了,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钱喜儿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抵应该还没出去吧,只是前线情势吃紧,出征只怕也是早晚的事情,这打起仗来,三年五载的也说不准,我瞧着程夫人未必就让程姑娘等下去,哎……” 钱喜儿说到这里,到底也是替程兰芝郁闷了几分。等、或者不等,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问题。姑娘家的韶华岁月,是最经不起蹉跎的,尤其还是这古代的姑娘,这若是能等回来,倒也不算白费了时光,万一要是没等回来,终究是一场伤。 赵彩凤想到这里,倒是觉得有些庆幸了,自己找个书生,到底没有这样的烦恼。想起那句古诗是怎么写的来着?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里人啊!赵彩凤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萧一鸣来,他生得天庭饱满,想来并不是无福之人。 一时间禅房里没了声响,丫鬟便上前一边拉了帘子,一边开口道:“姑娘,喜儿姐姐和宋夫人来了。” 赵彩凤如今已嫁为人妇了,连称呼上都有了改变,古人就是这般重规矩的。 赵彩凤弯腰进去,便瞧见以前脸上都带着几分笑的程兰芝明显没有以前那般神气活现的表情,脸上只带着几分忧色,听见丫鬟开口,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只从蒲团上起来,迎了过来。 程兰芝见了赵彩凤,只笑着道:“找知道赵姐姐和宋举人大婚了,一直没向两位道喜呢。” 钱喜儿便笑着道:“他们回了村里头办的酒宴,我也不曾道喜,不如咱们这会子补上了可好。” 赵彩凤便笑道:“我这都两个多月了,早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补什么补呢!” 程兰芝听了这话,脸上便多了几分艳羡,比起以前那叽叽喳喳的样子,确实安静了很多。 “上回萧老三送你的新婚之礼,你还喜欢吗?那可是我选的呢。”程兰芝看着赵彩凤的眼神,似乎也和之前有些不同,由刚才的艳羡,变的似乎有了几分妒忌,然后脸上的笑却还是没有变,只定定的看着赵彩凤,问她。 赵彩凤似乎也察觉出了这里头的异样,却只笑着道:“原来是你选的,我就说那东西那么精美,一看就不是萧老三这个大老粗选的呢!” 程兰芝听了这话,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笑容,只开口道:“我也不过就是受人之托而已,你喜欢就好。” 两人话语之中便多了几分生疏之感,连钱喜儿这个局外人都听了出来,便故意扯开了话题道:“兰芝,程夫人怎么不再,她今儿是和你一起过来的吗?” 程兰芝闻言,只点了点头道:“我娘去给大姐捐法事去了,今日是我大姐的忌日。”原来程家除了程兰芝之外,还有一长女,十几年前就病死了。所以程夫人老来得女,对程兰芝更是视若掌上明珠,爱护有加。 钱喜儿听了,倒是好奇道:“原来你也有个姐姐,倒是不曾听你提起过。” 程兰芝没出生之前,这个长姐就已经去世了,所以对她也不是很清楚,只随口道:“我还没出生,她就去世了,听说是因为当时我母亲陪着父亲在边关戍守,家里头只有长姐一人当家,得了急病死了,后来我父亲为了这事情,抱憾终生,所以才辞去了将职,请调回京的。” 三人听了这话,心中自然都不太好受,只觉心情都凝重了起来。赵彩凤便笑着开口道:“外头集市正热闹呢,我娘还在外面,我就先失陪了。” 钱喜儿原本以为三人许久未见,总能小聚一会儿,也不曾知道会如此尴尬了起来,见赵彩凤说要走,便也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出去瞧瞧热闹。” 第102节 两人辞别了程兰芝,出了小院,钱喜儿才兀自带着几分不解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倒有几分打机锋的感觉了?” 赵彩凤知道钱喜儿素来敦厚,也不是会搬弄是非的人,便把自己和萧一鸣只见那一点虽然压根也没有啥关系的牵绊说给了钱喜儿听。钱喜儿听了,只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瞧见你是这样的表情,换了我只怕也是尴尬,倒是我蒙在了鼓里,害的你们两个都不自在了。” 赵彩凤便笑道:“你又不知道,其实一开始,程姑娘也不知道的,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也不清楚,可再怎么说,如今我已经成婚了,她跟萧公子也是**不离十的事儿了,我倒是没所谓的啦。” 钱喜儿只点了点头,两人又往外走了几步,便瞧见一出客堂外头,站在几个年轻的仆妇,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钱喜儿眼睛尖,只扫了一眼,便道:“是程夫人在里头做法事呢!” 两人顺着抄手游廊走过去,就听见几个仆妇,蹲在避风的地方,双手拢在袖子里头,闲唠嗑道:“你们知道大小姐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几个仆妇们都是后来进的程府,对这事情早已经好奇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难得听见有人说起,只都兴致勃勃的伸着脖子问去。 “说出来吓死你们,我还是不说了!”那挑了话头的媳妇忽然就一改口,翻了翻眼皮子只靠在墙角不说了,惹的几个仆妇一个劲的啐她,那人这才一脸神秘的笑着道:“我只偷偷告诉你们两个,可别到处乱说,当心被夫人发卖。” 两人听了这话,只越发好奇了起来,一个劲的点头,只听那仆妇开口道:“我也是前一阵,陪着去余桥镇的时候,遇上原先被将军府发卖的老人家,才听说的!他们说……”那人说到这里只反射性的压低了声音,抬起头瞧了一眼,见两个陌生姑娘往这边来,便也有恃无恐了起来,只继续道:“他们说大姑娘不是病死的,是跟着人淫奔了,在外头死的!” 众人听了这话,只都吓了一跳,一个个捂着嘴巴,生怕把这天大的秘密给别人听见了。赵彩凤和钱喜儿正从那边经过,更是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楚。钱喜儿当场就愣住了,只差点儿停下脚步来,亏得赵彩凤镇定,拉着钱喜儿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绕过了抄手游廊,在一处大殿的屋檐下停了下来。 钱喜儿此时还没缓过震惊来,只开口道:“彩凤,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程姑娘的闺誉就……” 古代礼教森严,家风持重,若是有人家出了跟人淫*奔的闺女,那么这一家子的姑娘,都别想嫁给好人家了。从萧夫人择媳妇的标准来看,似乎还是很看重这一点的。 赵彩凤这时候也没什么主意,只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是他们程家的家事,我们也没办法插嘴的,不过就是恰巧听见罢了。只是……”赵彩凤拧眉想了想,继续道:“看那媳妇都敢在外头跟人瞎唠嗑,只怕他们府里,也少不了这些闲言碎语了,只是她们做主子的不知道而已。” 钱喜儿听到这里,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这些嘴碎的奴才,真是无法无天,好像主子没了脸,她们就得了脸一样,真是让人作呕。” 赵彩凤虽然没当过奴才,也没用过奴才,可前世也看过不少宅斗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奴才的大户人家就有宅斗,她们整日里看着主子的脸色办事,长期积累的怨气,就闲唠嗑几句,算是好的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哪里真能堵得住啊! 两人心中虽是担忧,到底无计可施,也只能出了梅影庵,去找李氏和杨氏回合了。 杨氏一早就和余奶奶等人拜好了菩萨,这会子正在外头买东西,扯了几匹面料,买了两斤棉花、又称了一些饴糖、干果,只买到两只手都提不下东西了,这才作罢。 赵彩凤出来,就瞧见杨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只站在路口等着自己,问她:“彩凤,你不去给明轩也买些东西吗?” 赵彩凤只接过杨氏手中的东西,一边走一边道:“不买了,之前给他做的棉袄也都是新的呢,家里还有刘家送的几块面料,正好等宝哥儿出来了,给他做两件新衣服,小孩子过年穿新衣服,那才高兴呢!” 杨氏只笑着点了点头,瞧着赵彩凤的气色越发比以前好了,只开口问道:“彩凤,这宝育堂的药你也吃了有一阵子了,不然趁着明轩回来,你俩就要个娃吧?”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吓了一跳,急忙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却停下了脚步来,见杨氏追了上来,只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道:“娘啊,你那么喜欢娃,不如和叔再生一个吧?岂不更好?” 杨氏听了这话,顿时臊得面红耳赤,只一个劲道:“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留言!我要留言!我要留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227章 讨饭街小院里倒座房的门窗也都做好了,赵彩凤便提议给许氏捎个口信回去,让她带着宝哥儿和陈阿婆出来。宋明轩怕许氏一个人不认路,只说要亲自回去接一趟,钱木匠说正好有事要回赵家村一趟,顺便就接许氏她们出来。 赵彩凤和杨氏拎着东西大包小包的回来,宋明轩只从房里接了出来。如今新盖的两间房里头都有火炕,赵彩凤实在太怕冷了,所以就先搬进去住了。这两间房正好是朝西的,下午时候隔着窗户房间里头明晃晃的,宋明轩坐在临床的大炕上看书,更是暖融融的。 宋明轩把东西拿了进去,看了一眼家里备下的年货,客堂里头都堆了一小堆了。赵彩凤见了,也只松了一口气,想一想刚穿越来拿会子,赵家除了那三间茅房真的算是家徒四壁了,再没有想过,这半年之后,还能过上这样一个像样的大年。 “娘啊,钱大叔什么时候回来,你问过了没有?” 杨氏一边整理手里的东西,一边道:“就明后天吧,今天是你钱大婶的忌日,你钱大叔大抵是上坟去了。”杨氏如今跟了钱木匠,倒也不避讳提起钱木匠前头的那媳妇,只叹了一口气道:“你钱大嫂模样可好呢,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娇滴滴的。” 赵彩凤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便觉得有些奇怪,一时也想不起是为了什么,便随口回道:“钱大叔也真是个长情的人,钱大婶都死了十几年了吧。” 杨氏只点头道:“可不是,你钱大婶刚死,你钱大叔就把那孩子送走了,如今那孩子,只怕也要十五了,倒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前两日原本是想问一问你钱大叔的,可见他没提起,也不好意思说,这若是那孩子真的要嫁人了,他难不成连看也不看一眼?”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只越发觉得奇怪了起来,却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劝道:“娘,这事儿你还是别问的好,哪个男人没有些故事呢,钱大叔虽然人好,可你也说了,他是后来才住到赵家村的,说起来,咱对他还真的算不上知根知底的。”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又开始护起了自家男人,只开口道:“哪里就不知根知底的,你钱大叔是余桥镇人,和咱们河桥镇离得也不远。” 赵彩凤只隐约觉得余桥镇这个地名很熟悉,一时却没想起是在哪儿听过了,见杨氏这么说,便笑着道:“娘啊,你可真不赖,连钱大叔的老家都打听到了,那接下去是不是要回老家拜见公婆去了?” 杨氏被赵彩凤又说的满脸通红了起来,只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你就会拿我开心,我先去厨房里头张罗午饭去。” 杨氏去了厨房,赵彩凤才坐了下来,只拧着眉头想了大半天,忽然就想起一件事儿来,今天在梅影庵里头,程兰芝说今天是她长姐的死忌,方才杨氏又说,今天是钱大婶的忌日! 赵彩凤被自己脑洞大开的猜测给吓了一跳,只连忙跑到房中,爬上炕头,坐到宋明轩的身边。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继续一笔一划的低头写字。赵彩凤看了一眼,他正在默一本三字经,说是趁过年的时间,让赵武把三字经交给这巷子里几个念不起书的孩子。 正午的阳光晒得炕头上暖洋洋的,赵彩凤只转身躺在宋明轩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腰,懒洋洋打起了盹儿来。宋明轩便盘着腿,任由她趟着,只继续蘸了墨水写字。约莫过了小片刻,只觉得大腿根部便有些发麻,宋明轩低下头瞧见赵彩凤的睡颜,只放下了笔,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赵彩凤就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宋明轩,朝他眨了眨眼睛道:“宋举人,用你这聪明的脑瓜,帮我想些事情可好?”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的眼神像是要掐出水一样,只顿了顿才开口道:“美人在怀,这会子只怕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宋明轩平常瞧着老实巴交的,其实也是一肚子闷骚的坏水,这一点赵彩凤早就领教过了,见他这么说,只笑着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动你的脑子呢!” 宋明轩便闭上眼,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笑着道:“总让我吃饱喝足了才行。” 赵彩凤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因为这几日是排卵期,赵彩凤已经几天没让宋明轩碰自己了,如今他这样厚着脸皮开口,只怕也是实在憋不住了。赵彩凤只故意开口道:“娘已经去灶房做饭了,一会儿就有的吃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起来,只郁闷的满脸通红,却又见赵彩凤靠在他大腿上实在是模样娇憨,便忍不住吻了下去。 赵彩凤也知道宋明轩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只假装推拒了几下,伸手按住他裤裆那处,宋明轩便轻哼了一声,松开赵彩凤的唇瓣,红着眸子看了她一眼,赵彩凤见他那样子,也有些舍不得了,便一边伸手解开他的裤带,一边小声道:“那你得答应我,别撒里面!”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点头,蹬开了裤管,扯下挂在窗前的帘子,偏身压了上去。 赵彩凤轻呼了一声,身子只觉得酸麻□□,咬着唇小声道:“呜……慢一点。” 两人亲热过后,宋明轩的脑子果然开始好使了起来,只听赵彩凤把事情说完了,拧眉细细思索了半日,开口道:“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但那时候也还是个奶娃子,倒是不记得钱大婶究竟长什么模样了。不过程家大小姐和钱大婶的死忌是同一天,这倒还不算什么太大一点,关键是你说钱大叔是余桥镇人,你还记不记得,你被诚国公府的奴才抓去余桥镇的时候,程姑娘也在余桥镇,因为那边有程府的别院。” 宋明轩到底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只被他这么一说,赵彩凤便觉得细思极恐了起来,靠在他的胸口小声道:“我听程府的下人说,程大姑娘并非是病死的,而是跟人淫奔之后……死的。”赵彩凤轻呼了一声,再没敢说下去,那边宋明轩便按着她的意思继续道:“你的意思是,钱大叔拐了人家将军府的姑娘私奔到了赵家村?” 赵彩凤吐了吐舌头,瞥了宋明轩一眼道:“我可没怎么说,再说了,这种事情,周瑜打黄盖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说得清对错呢!”赵彩凤说到这里,也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了,这些事情,毕竟都是十几年之前的事了,就算是曾经发生过,那也没有必要在提及了,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正打算起来,宋明轩却拉住了她的手道:“你说程姑娘说,她长姐死后,她才出生的,那将军夫人是几岁生的她?” 赵彩凤方才并没往这个方向想,这时被宋明轩这么一提醒,更是脑补的停不下,只开口道:“我娘说钱大叔和钱大婶有个女儿,被钱大叔送给了她姥姥姥爷……啊!”赵彩凤顿时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了一跳,只抬起头看着宋明轩道:“你、你觉得程姑娘长的像钱大叔吗?” 这回轮到宋明轩雾化可说了,只拧着眉头想了半日,最后开口道:“彩凤,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你我就当不知道罢了,这事情若是透露出去半句,只怕程姑娘的名声就会被毁了。”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叹息道:“怪不得钱大叔也一直守口如瓶,这样的事情,也确实跟人开不了口。” 两人又在炕上你侬我侬了片刻,杨氏只过来前头喊了人吃饭,自己则拎着食盒去给杨老头夫妇送饭去了。 赵彩凤吃过了午饭,到开夜市之前就要去八宝楼拉面。因为八宝楼做宵夜的生意,但黄老板念在赵彩凤是小媳妇,只让她做到戌时二刻就回来了。宋明轩每日里也是殷勤接送,就连八宝楼里的常客,都知道这位年轻的举人老爷,是个疼老婆的性子。 宋明轩把赵彩凤送到了巷口,只去了安泰街上的文房店里头买了一打的红纸,这讨饭街上虽然都是穷人家,但逢年过节大家伙也想要涂个热闹吉利,春联总是要贴的。 宋明轩拿了红纸往回去,正瞧见巷口的地方停了一顶蓝呢小轿,一个穿着石青色锦缎长袍的人从上头下来,手里拎着几副药材,瞧着倒是皮白面善,人模狗样的很。 宋明轩只当没瞧见那人,夹着红纸继续往巷子里走,却被那人给喊住了,只笑着上前寒暄道:“这不是宋兄吗?” 宋明轩见郭老四主动跟自己打起了招呼,便也只挤出几分笑来,向他拱了拱手。这郭老四如今和自己同是玉山书院的学生,平常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也没几分交情。况且得知了他那些事情之后,宋明轩对他很有几分不齿,便是在书院里头,也从没给过他半分笑脸,如今这人竟破天荒的跟自己打过了招呼,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郭老四瞧见宋明轩对他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倒是丝毫不介意,只笑着道:“听说我表姐生病时候,承蒙你和嫂夫人照顾,真是多谢你们了,这不快年节了,我也回来瞧瞧他们。”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郭老四,只恨旺儿长的像他娘,不然的话,他非抱着旺儿送到这郭老四的面前,狠狠质问他:“这难道不是你跟你表姐生的儿子吗?” ☆、第228章 宋明轩虽然心里这么想,那也不过就是心里头爽快下的事情,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管不着。这郭老四若是真的能浪子回头,对翠芬母子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还知道回来看她们一眼了。可若真的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思,那还当真是要让翠芬母子好好小心些的好! 宋明轩扫了一眼郭老四手里拎着的东西,瞧着有些像是药材,只忍不住多了一个心眼。这大过年的,要是再弄出什么人命来,整条街上的人都没好日子过了。宋明轩想到这里,便有些担忧,只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都是一条巷子里住的邻居,这些事儿算不得什么,只是以后这看病吃药可要小心些,吃错了药,也是要人命的。” 那郭老四听了这句话,只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脸上依旧带着笑道:“宋兄说得是,我回去一定让我表姐注意着些。” 宋明轩只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眼郭老四,心想若他这表情不是装出来的,那还真是让自己佩服的紧了。 因为赵彩凤不在家,宋明轩也不好意思去翠芬家问情况,他的一颗心便一直悬在心口上,好容易到了戌时,杨氏回来张罗好了晚饭,宋明轩只匆忙吃了一口,便去八宝楼接赵彩凤了。 赵彩凤这时候刚刚把新点的几桌面条拉完,拍了拍酸胀的手臂,内心无比感叹。她这样每日走穴似得过来拉面,每天加起来也不过拉上个二三十碗面条,这胳膊都疼的抬不起来了。想一想杨老头,每天少说也要拉上个二三百碗的面条,也确实是辛苦生意。 赵彩凤解下了腰间的围裙,挂在一旁的墙头,看着时辰也是时候宋明轩过来了,正往大堂里走过去,就听见谢掌柜笑眯眯的开口道:“举人老爷又来接夫人啦。” 这时候店里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几个熟客便抬头看了一眼宋明轩,只打趣道:“举人老爷啥时候做了大官,接了夫人回府上享清福呀?” 宋明轩本就脸皮薄,听了这话,便又红了脸颊,只恭恭敬敬道:“自是有这一天的,到时候若是八宝楼还在,一定也请各位喝一杯薄酒的。” 谢掌柜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宋举人说这话我们东家听了可就要不高兴了,什么叫若是八宝楼还在?这八宝楼都在这儿开了十几年了,再开十几年也是没问题的,只是宋举人你若是让咱小赵等上十几年,那我可就要替小赵不值了!” 赵彩凤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谢掌柜说这句话,便笑着道:“哪里用得着等十几年,他要是下一科没中,我就让他来八宝楼当拉面师傅,这么长的胳膊,不拉面也浪费了。” 众人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宋明轩便越发觉得有几分羞涩,只拿了披风递给赵彩凤道:“娘子,我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儿要请你帮忙。”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倒还真像是有事儿一样,只接过他手中的披风,一边穿上一边问道:“怎么了这是?来得也比平常早了。” 两人走出了八宝楼,迎面飘来几朵雪花,宋明轩便撑开了伞,把赵彩凤护在了身前,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宋明轩只开口道:“今儿郭老四回来了,又给翠芬姐送了好多药材,我心里老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事儿啊?” 赵彩凤一听这话,只吓了一跳,急忙道:“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咱快回去看看去!” 宋明轩见赵彩凤加快了脚步,只连忙从身后跟了上去道:“这会儿似乎没事,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不如一会儿你回去了,过去串个门子,问问动静?”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只瞥了他一眼笑道:“什么时候见你这么关心人了?那你怎么不自己瞧去?”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故意激自己,只笑着道:“我是怕你担心,谁不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翠芬姐是自找的,心里头还不是照样关心她和孩子吗?不然你走这么快干嘛!” 宋明轩这话一说,赵彩凤顿是就停下了脚步,只觉得眼底一阵热浪,温热的液体已经忍不住要冲出眼眶来。只轻轻的哼了一声,扭头不做声继续往前走。赵彩凤怀着现代的思想,自然是不能理解翠芬的这种愚昧,可她骂不醒她,不代表她不关心她,若是翠芬出了事情,赵彩凤心中必定也是难过的。这样的赵彩凤,只有宋明轩明白。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远去的背影,几步追了上去,只笑着道:“我的三字经已经写好了,明儿就让小武交他们念起来,过年的时候,巷子里放着鞭炮,小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念着三字经,多热闹,多喜庆?”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了宋明轩微量的手,小声道:“到时候宝哥儿也来了,可惜宝哥儿话还说不清楚呢!” 宋明轩想起这些,也觉得高兴的很,只开口道:“只要能叫得清楚爹娘就好了。” 赵彩凤便笑嘻嘻道:“我们算哪门子爹娘,便宜爹娘,哈哈!” 宋明轩便忍不住抱住了赵彩凤,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两人因为担心翠芬的事情,路上脚程也快了许多,赵彩凤回家的时候,刚过戌时二刻。杨氏已经伺候了几个孩子睡了,赵彩凤瞧见客堂里头放着新买的红枣,顺手抓了几个在盘子里,往翠芬家去串门子去了。 往常这个时候大家伙基本都睡了,正巧这几天伍大娘接了几个打络子的生意,说是年底之前京城的几家大户人家要用的,所以让大家二十之前一定要赶出来。翠芬病了之后,烧饼摊就没开出来,她年纪轻又心灵手巧,便一直帮着伍大娘做这些手工,连余奶奶也都学会了。 这会子正有几个巷子里的年轻媳妇,都蹲在翠芬家里头打络子。大冬天的大家集合在一起,炭火钱也能剩下不少。见赵彩凤来了,便有人揶揄道:“举人太太来咯!” 郭老四也是举人,按理说翠芬也应该是举人太太的,可偏生如今郭老四不认她们娘俩,她就成了没名没份的人。所以这一声举人太太一喊,众人反倒都尴尬了起来。倒是赵彩凤先反应了过来,只笑着道:“什么举人太太,当举人太太还不是的没日没夜的赚银子养家,不然哪能这个时候才有空来跟你们唠嗑唠嗑。” 赵彩凤说着,只把盘子放在了桌上,接着道:“这是新买的红枣,据说是楼兰那边的,可甜了,你们都尝尝。” 余奶奶只拿了一个尝了一口,笑道:“果真比我家买的好,不便宜吧?” 赵彩凤便道:“我也不知道几文钱一斤,瞧着好就买了。”难得这两个月手上宽裕了一点,赵彩凤才稍稍奢侈了一把,舍得买些零食吃了。 余奶奶吃完了枣子,又道:“我今天在路口遇上你家相公了,他买了好大一打的红纸,说是要免费给街坊写春联呢!”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宋明轩偷偷摸摸的还干了这事儿,只笑道:“他的字可好了,书院里头的夫子都夸他呢,写春联大概也勉强可以贴门上用用!” 众人听了,只笑着道:“彩凤你说这啥话,举人老爷的字贴门上,这多大的脸面啊?便是写的不好,我也招贴不误的!” 第103节 赵彩凤便跟着陪笑了起来,众人又闲聊了几句,赵彩凤推说要进屋看看旺儿,翠芬只跟着她进了房间。才进房间,翠芬便开口道:“彩凤,我知道你今儿来为了什么,郭老四一回来,余奶奶就来了,只问了我好些话,他的东西我虽然留下了,但也不打算吃了,你们放心好了。” 赵彩凤听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语重心长道:“实在不是我们不想洗郭老四,而是他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他做那种事情,那是杀人啊,是要吃牢饭,发配边疆的,你这样护着他,我也是没话说的。” 翠芬知道赵彩凤是为了自己好,听了这话也只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便是告了他,让他不得好死了,我自己难道就好过了?我总不能让旺儿知道,自己亲爹要毒死自己的亲娘吧!” 赵彩凤听到翠芬说这句话,忽然间也就释怀了,这世上的父母无论为了孩子,无论做什么,总是能被理解的。赵彩凤觉得自己似乎被翠芬给上了一课,可她心里终究还是不平的,便只叹气道:“罢了,贱人自有天收拾,我就不信你放过了老四,老天还能放过他不成?” 翠芬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你家小宋终究是好的,你要好好看紧了,郭老四刚中举人的头一年,也是好的,有时候男人忽然之间就变了,你自己都弄不懂他为什么会变,好像一夜之间,他就不认得你了,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到底是老四变了,还是因为我自己变了。” 赵彩凤见翠芬又纠结了起来,只清了清嗓子道:“哪里有那么多变来变去的,依我看,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把郭老四给忘了,给旺儿找一个新爹,孩子还小,还来得及,若是再等两年,到时候可就记事了。” ☆、第229章 赵彩凤从翠芬家回来的时候,也总算松了一口气。翠芬再糊涂,到底还没有到脑残的地步,只是……那郭老四怎么看都像是没安好心的人,还真是让赵彩凤觉得不心安呢! 谁知到了第二天,更大的新闻传了出来,郭老四居然带着行李,回讨饭街住了。白天的时候还在门口抱着旺儿,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样子。 宋明轩是个老实人,瞧见这幅光景,真心替翠芬高兴,还自嘲道:“看来是我小肚鸡肠了,没准郭老四也确实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赵彩凤夹着一块炒鸡蛋吃了几口,不屑道:“这世上除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句俗语,还有一句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这句还不够有气场的话,还有一句叫做:狗改不了□□!” 宋明轩正碰着一碗小米粥喝得起劲,猛然听见这句话,只扑哧一声,下巴差点儿就掉粥碗里头去了。赵彩凤见了,只笑着道:“干嘛,我说的不对吗?像郭老四这样的人,这城府深的都能在里头游泳,我们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反正昨晚我跟翠芬说了,他买回来的东西,一律不要吃,没准哪一天有吃出什么□□来了呢!” 宋明轩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跟赵彩凤争辩。两人吃过了午饭之后,赵彩凤帮着他裁纸磨墨,宋明轩便开始给巷子里的百姓们写春联。他从小就给赵家村的百姓写春联,那些个吉庆福寿的话语都是信手拈来,一笔行书也是写的龙飞凤舞的。只不一会儿,就写出了一小笪放在边上。 这炕下面烧了碳,烤得房间里头热乎乎的,赵彩凤瞧见宋明轩额头上溢出几滴汗来,便拿了帕子给他擦了几下。宋明轩便低下头来,只让赵彩凤擦了擦,这才慢慢开口道:“娘子,忙完了今日,我要开始复习了。” 赵彩凤听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说话口气,便觉得他是话中有话,只故意道:“我是哪天没让你复习了吗?用得着这样一本正经的跟我汇报吗?” 宋明轩只悄悄的抬起眼皮看了赵彩凤一眼,只小声道:“娘子……我是想……我是想……要不然我就考这一科的春闱,你说如何?” 赵彩凤对宋明轩可谓是了解颇深,宋明轩屁股一摇,她都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之前宋明轩就为了这件事情在自己跟前争取过,不过那时候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身体不好,虽然秋闱有惊无险,到底还是让一家人吓了一跳。况且宋明轩说的那个理由,也确实不得不让他着急科举。 可如今家里条件好一些了,赵彩凤又得了八宝楼的一层股份,怎么说每年也会有些分红,宋明轩还这么着急,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你说说看,你这次能考上的几率有几层?” 宋明轩见赵彩凤也正儿八经的问了起来,只开口道:“韩夫子说,以我如今的资质,想中头名三甲只怕是难的,不过二甲前十尚可一搏。” 赵彩凤听了宋明轩这话,也总算知道了原因,原来是有韩夫子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怪不得他这会子闹着要去考科举呢。要是真的能考上二甲前十,自然也是好的,可是赵彩凤抬眸看了一眼宋明轩这瘦吧啦叽的身子,只往他怀里一倒,实话实说道:“相公,你要上进是好的,可是我实在舍不得啊,这才过几个月你又要进去受罪了,为什么这世上有这样惨无人道的考试呢!” 赵彩凤平常在宋明轩跟前御姐范习惯了,这样撒起了娇来,只让宋明轩的骨头都软了。他心里如何不知道赵彩凤心疼自己,可一想到八宝楼里那些客人打趣的话,宋明轩便有着早日登科的**。 不过眼前又**的地方,却是他身上的老二了。两人说着,只又滚到了炕上去,宋明轩伸手拉扯着窗帘,低头咬着赵彩凤的耳朵,轻轻的卷舔了几分。赵彩凤想伸手推开他,却苦于这几日手拉面太多,手臂实在抬不起来,便拧着脖子躲来躲去。 宋明轩只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啄了几口,手指熟门熟路的摸到下面湿热的地方,正想一品芳泽,被赵彩凤拦住了道:“你要参加这次的春闱也成,但必须从今天开始禁*欲、养生!” 赵彩凤的话语一言九鼎,容不得宋明轩有半点的反抗。宋明轩先是郁闷的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带着身上的某个地方也软了下去。赵彩凤瞧着他这一泻千里的样子,又心软了……,只捂着脸,小声道:“那个……从今天开始,不包括今天啦!” 宋明轩闻言,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那偃旗息鼓的地方也瞬间又热了起来,只寻着那一处的泉眼,奋力的灌溉着。 赵彩凤扯着宋明轩的衣袖勉励承受,两人只都浑身热了起来,就在高*潮将至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有小孩子叫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了,赵武一边往里头走一边喊道:“姐,姐夫,宋大娘和阿婆来了。” 宋明轩这时候正奋力冲刺,听了这话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只忙不急就收工缴械,从赵彩凤的身上起来,捡起被子盖住赵彩凤光*裸的下半身,只急忙系上了裤带,扯了扯身上的长袍,慌慌张张回道:“好,我……我知道了,这就出来。” 宋明轩低低喘了几口气,脸上神色一本正经,赵彩凤只又羞又冏又郁闷,小声埋怨道:“谁叫你白日宣*淫的,现在好了吧!”赵彩凤一边说着,一边找了裤子穿起来,倒是比宋明轩瞧着还淡定几分。赵彩凤反正心宽着呢,她们又不是被捉*奸*在*床,只是在做夫妻间的寻常事情,顶多就是时间没选好罢了,也不用臊成那个样子。 说话间门外已经传来了许氏的声音,只扶着陈阿婆道:“娘你小心着点,这城里的房子门槛高,小心别绊倒了。” 赵彩凤只拍了拍红彤彤的脸颊,开门迎出去道:“婆婆,阿婆,你们来啦,我还以为要到下半天才能到呢!” 许氏便笑着道:“今儿天气好,走的早。”许氏说完,只又凑到赵彩凤耳边,小声问道:“听说你娘和钱木匠成了?” “是呢!才定下来,这个月二十六就拜堂。”赵彩凤笑眯眯的回答。 许氏脸上也笑开了花,又瞧着赵彩凤脸上红扑扑的,只道:“你的脸怎么了?是外头天太冷吹的吧?” 赵彩凤正想回话呢,宋明轩也跟着出来了,许氏见他也是面红耳赤的,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赵彩凤只忙笑着道:“里头点了火炕,这是热的。” 许氏只伸手摸了摸宋明轩的脸颊,笑着道:“还好,三个月没见,并没瘦到哪儿去。” 赵彩凤只接过了她手上的包袱,将两人迎了进来,只又转身到门口看了一眼,并没见到钱木匠人,只开口问道:“钱大叔呢?” 许氏听了,只笑道:“傻孩子,咋还没改口叫爹呢?” 赵彩凤便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笑了笑,听许氏道:“你叔去跟李全一起去给村里人采购年货去了,一会儿再过来,今年庄稼收成不错,大家伙也能过一个丰收年了。” 赵彩凤只点头说是,忽然听宋明轩开口问道:“宝哥儿呢?宝哥儿怎么不在?” 赵彩凤打从许氏她们进门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么听宋明轩一提,这才反应了过来,也跟着问道:“婆婆,宝哥儿呢?” 许氏一时便觉得有些尴尬,几个坐到了客堂中,陈阿婆才开口道:“宝哥儿的嫡母病死了,她奶奶来我们家把他接走了,说要亲自教养。” 宋明轩闻言,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心下自是有几分不舍。许氏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也舍不得宝哥儿,可怎么说呢,人家是亲祖母,我没这个道理不放人的,况且他们方家虽然落败了,可也是方庙村里头的地主,比起我们家,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宝哥儿去了,只有过的更好。” 宋明轩还想开口说几句呢,陈阿婆只开口道:“明轩啊,你如今也已经成家了,你和彩凤也要生娃,宝哥儿大了,又要上私塾,这一幢幢一件件,你是个大男人,你操心不下,还不得落到彩凤的身上,你瞧瞧,她都瘦了。” 这话题比较敏感,赵彩凤一时也没插嘴,但陈阿婆这一句她都瘦了,还真有些睁眼说瞎话的感觉。这两个月宋明轩不在家,赵彩凤虽然忙,到底有中药补着,身子骨比以前结实了不少。不过老人家说你瘦,你就得瘦。赵彩凤很配合的低下头,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娇俏表情。 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道:“我当年也是瞧见宝哥儿那嫡母太凶悍了,所以才不舍得他回去,如今既然他奶奶亲自来接,想必宝哥儿也不会吃苦,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 许氏见宋明轩松口了,只笑着道:“可不是,人家五十开外的老太太亲自来接的,看了一眼就说像她儿子,还说他们方家有后了,总算是留下一条根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勉强接受了,也知道他心里必定是舍不得的,只笑着道:“你要是不放心,等过几日我跟你去方庙村瞧一眼,你总该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宋又郁闷了一回,哈哈哈~~~ ☆、第230章 其实对于宝哥儿这件事情,赵彩凤是保持中立态度的。说实话养还是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杨氏拉扯她们四个,平日里又忙,赵彩蝶常年都是在余奶奶家托管的。真要赵彩凤带宝哥儿,创业阶段估计也只能是这样的待遇。如今要是他家里人能好好对他,对于宝哥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只是……到底给不了他一个父母双全的健康成长环境了。 赵彩凤想到这里,也觉得有些遗憾。想当初她陪着宋明轩回来家,宝哥儿那一声娘真是叫的自己心坎都软了。想到这里,赵彩凤也觉得有几分舍不得起来,只伸手按了按宋明轩的手背,开口道:“不然,我们啥时候去看一眼吧。”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眼底流露出的那几分不舍,只越发就感动了起来。他对宝哥儿好,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承诺,一种责任,可赵彩凤却完全不需要承担什么,她只是一直在无私的付出而已。 宋明轩抽出了手,把赵彩凤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舍不得松开。 这几日赵彩凤每日取八宝楼里面拉面,原本还算细腻的手也变得粗糙了几分,如葱段一般的手指为了卫生问题,所有的指甲也都剪掉了。这双手看着无比小巧,像是一个孩子的手,可她却给予了宋明轩最大的安慰,让他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赵彩凤见宋明轩老毛病又犯了,眼睛红红的怎么都像是要哭了一样,只把手从宋明轩的掌心抽了出来,起身笑着道:“婆婆,阿婆,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沏一壶热茶,这几日店里头生意好,我娘要到晚饭的点才回来,你们的房间我也准备好了,炕也烧上了,比这客堂里暖和多了。阿婆的腿受不得冻,一会儿就去房里坐着吧。” 许氏见赵彩凤这样能干,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只笑着道:“你捎回来的棉袄我们都穿着呢,可暖和了,你这孩子,有空就给自己做一些好了,还巴巴的捎回家。” 赵彩凤见许氏这么说,知道她必定是高兴的,世上只怕没几个人白得了东西还不高兴的,赵彩凤只笑着道:“我手艺不好,做得也不像样,您不嫌弃就好了。” 赵彩凤去了灶房里头烧热水沏茶,许氏便只叫住了宋明轩,想了想只开口道:“在书院里头可好?银子还够花吗?我这次出来,把之前你们留给我的银子都带了出来,一会儿你给彩凤收起来,你们在京城,做什么不要银子的。”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点头,又有些不甘心问道:“娘啊,宝哥儿真的送走了?” 许氏只点点头道:“送走了,你这傻孩子,你也忒实诚了,娘知道你留下宝哥儿,是心疼他回去过不好,可你也不想想,他毕竟是如月的孩子,且跟你又没亲没故的,你这样执意留着他,知道的,是说你宋明轩有情有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你表妹余情未了呢,这要是被人乱传出去,多伤彩凤的脸面啊!你啊!都娶媳妇了,咋就想不明白这些呢!” 宋明轩被许氏这么一说,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只低下头自我检讨了片刻,才开口道:“彩凤她才不是这样小夹子气的人,她也是真心对宝哥儿的,娘你这样想,倒是把彩凤给看轻了。” 许氏听了,只又当宋明轩犯傻了,笑道:“就算我看轻了彩凤行不?宝哥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要实在喜欢孩子,自己和彩凤生去,如今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们生了,我来带。”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又郁闷道:“娘,你不是说年纪小生孩子不好的吗?这回又让生,彩凤身子还没长好呢!” “姑娘家身子长没长好?你懂吗?”许氏只反问道。 宋明轩顿时无言以对,只听许氏开口道:“我倒是瞧着彩凤这几个月个头身子都长了许多,只怕过不了一年半载的,你们也确实可以准备准备了。” 宋明轩只涨红了脸,听许氏在那边唠叨。陈阿婆便也跟着开口道:“怀的时候小心些,多动动,到时候自然好生养,我们都是过来人了,不过明轩你也不用担心,咱有了就生,没有也不着急,等你考上了进士,那也不迟。” 宋明轩听陈阿婆这么说,倒是回过了神来,只开口道:“娘、阿婆,我打算这一届春闱就下场子。” 许氏只拧眉想了想,问道:“这一届春闱?那不就是过完年的事情吗?”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道:“正是,若是这次春闱中了,再能考上一个庶吉士,就有俸禄领了,这样彩凤也不必那么幸苦了。” 许氏到底是明白宋明轩的心思的,只叹息道:“你想去你就去吧,我不拦着你,彩凤如今毕竟是宋家的媳妇了,我听钱木匠说,她最近每日里都要去八宝楼拉面,这可不是小媳妇做的事情,来累不说,也太抛头露面了,你好歹也是一个举人,脸面上也过不去。” 宋明轩闻言,只连忙摆摆手道:“这跟我的脸面没关系,这世上谁也不能看不起脚踏实地干活赚钱的人,只是,我当真不想让彩凤这么辛苦。” 宋明轩说这句的时候,赵彩凤正拎着茶铫子往前头来,只听见那一句:这世上谁也不能看不起脚踏实地干活赚钱的人,心里便没来由的一阵感动,只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原先酸得提不起东西的手臂也似乎有了力气。 都道万恶的旧社会啊,这旧社会给予女人的权利真的是太少了,就连光明正大凭本事赚钱,还要冒着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的风险,幸好有宋明轩支持她! 感动过后,赵彩凤只吸了吸鼻子,依旧笑眯眯的进去,送上了热茶和干果,只笑着道:“相公,我也是时候去上工了,你在家里陪婆婆和阿婆聊一会儿吧,我估摸着我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脸上笑容可掬的,可分明眼底还有着些红血丝,便站起来道:“外面起风了,我送送你。” 许氏和陈阿婆也跟着道:“我们不要人陪,明轩快出去送送彩凤。” 赵彩凤回房拿了头巾,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脸上神色淡淡的。其实她也不是生许氏的气,这社会人的观点就是这样的,她们也都在这个观点下过了大半辈子了,真的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是心里有些不爽而已,可想起宋明轩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很安慰。 宋明轩从身后抱住赵彩凤,咬着她的耳朵道:“娘子,别生气了,娘不是那个意思,你为这个家这么操劳,娘也是打心眼里感激你的。” 赵彩凤只冷着脸道:“我不需要谁的感激,我也没生气,我就是觉得有些憋屈罢了。”赵彩凤说到这里,只停下了动作,做到炕上的时候,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可这眼泪才掉下来,赵彩凤又哭不出来,这能怪谁?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运气不好,穿到了这样一个古代社会,她要是运气好穿到母系氏族,天天挥着小皮鞭让男人服侍自己! 宋明轩很少瞧见赵彩凤落泪,大多数时候,她都坚强理智到让自己觉得她并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彩凤这眼泪哗啦啦落下来的瞬间,自己的心痛的就快要窒息了一样。 宋明轩忽然觉得胸口似有千斤重一样,只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赵彩凤,低下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娘子,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这句话若是放在言情小说中,赵彩凤是读到几次都要吐几次的,可是从宋明轩的口中说出来,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 赵彩凤只抬起头,看见宋明轩也红着眼角凝望着自己,他的眸光柔软而清澈,让人觉得很温暖。赵彩凤顿时就觉得心头所有的委屈都散了,只有满满的柔情蜜意,填在胸口。 赵彩凤闭上眼睛,抬起头送上自己红润的唇瓣,勾住宋明轩的脖颈吻了上去。宋明轩只抱住了她,热烈的回应着,勾挑着她的热情,伸手揉捏着她身上每一处敏感的地方。 就在动作快要深入的时候,赵彩凤只推开了宋明轩,脸扭头道:“不是说好了,从今天开始要禁欲的吗?” 宋明轩顿时就愣了,只开口道:“不是说了,今天不算在内吗?” 赵彩凤抬眸扫了一眼宋明轩无辜的表情,故意笑道:“但是……今天的配额,你方才也已经用完了啊!” 宋明轩忍不住扶额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心口都痛了起来,见赵彩凤正低着头偷笑,只拉住她的脚踝,偏身上马,小声道:“刚才的,还没完呢,娘子……不如我们继续可好?” 赵彩凤尖叫了一声,使劲推开宋明轩,那人却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 两人在房里火热了片刻,这才整理好了衣服出门。陈阿婆瞧见宋明轩送了赵彩凤出门,两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表情,只笑着道:“我们两个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 许氏顿时也明白了过来,只笑道:“娘啊,这么说来,你这回可是真的要抱曾孙了呢!” 第104节 ☆、第231章 赵彩凤方才被宋明轩狠狠操*弄了一回,又急着去八宝楼上工,这会儿走在路上,都觉得两条腿在打颤。宋明轩只从身后跟上了她,见她脸上也没有方才那种郁闷的表情了,也只稍稍松了一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一会儿过去,我帮你和面,再拉上几碗面条再回来。” 赵彩凤就知道宋明轩心疼自己,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的,只笑着道:“店里有和面师傅,用不着我自己和,拉面的话,只有现拉的面下了才好吃,拉出来留着也会变形的,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宋明轩只把赵彩凤往怀里搂了搂,望向远方夕阳西下的余晖,只叹气道:“等我金榜题名,一定让娘子在家好好歇着,我亲自拉了面,下给娘子吃。” 宋明轩这嘴巴抹蜜的本事,最近也算是修炼成功了,赵彩凤便没挖苦他,只笑着道:“那我可等着了!” 两人走到门口,却正巧遇上了郭老四和翠芬,郭老四手里抱着旺儿,翠芬手里提着各种年货,一家人瞧着其乐融融的样子。郭老四见了宋明轩,只笑着点头招呼道:“哟,宋举人这是送夫人出门呢!” 宋明轩便也挤出点笑来,跟他点头道:“正是,你们一家也从外面回来啊!” 郭老四只笑着道:“翠芬说出门买些年货,我就说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玩,老闷在家里都傻了。” 赵彩凤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郭老四,见宋明轩还端着笑脸跟他闲聊,只拉着他的手就把他牵走了。宋明轩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开口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瞧着这郭老四没准真的想明白了。” 赵彩凤只往那边斜睨了一眼,摇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明轩也不反驳赵彩凤,只笑着道:“娘子,你就别去管别人家的事了。” 赵彩凤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还是少管微妙的好。 宋明轩把赵彩凤送到了八宝楼,正要折回去的时候,赵彩凤只喊住了他道:“我娘今儿不知道婆婆她们出来了,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去菜市口添些菜吧,别等我娘买回去了。” 赵彩凤只从她平常随身背着的斜跨包里头,拿了荷包递给宋明轩道:“别心疼银子,银子不够花了,我才有动力加油赚去,知道不?”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点头,赵彩凤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买上一只鸡,一条鱼,然后切一块五花肉,让我娘烧个红烧肉,我也想吃肉了最近。” 宋明轩便只点头称是,赵彩凤又接着道:“再买一个汤婆子,给你娘和阿婆用,虽然睡在炕上,但手脚也要捂一捂的。” 宋明轩便笑着道:“我娘她们没那么怕冷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四面墙都走风,还是过了那么多年了。” 赵彩凤只瞥了宋明轩一眼,嫌弃道:“这叫提高生活素质,你那么卖力考科举,不就为了将来让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呼奴唤婢的吗?咱现在有能力,就慢慢提升,真指望你到时候一步登天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一阵子,又句句都是关心人的话,也只感激道:“彩凤,我娘那些话,不走心的,她们那些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从小就在村子里头,也见不着什么外人,如今我们既然来了京城,这眼界自然是要宽一些的,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赵彩凤见宋明轩还提这件事情呢,只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走吧,我真要是气这些,就应该在醒来的第一天,就直接撞墙死了算了,明知道这是个让人心塞的地方,我也只能认了,不是还有你理解我吗?” 宋明轩便低着头,脸颊稍微有些泛红,只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赵彩凤的手,目送她进店里去了。 宋明轩买了菜回去的时候,杨氏也正巧刚回家,还说瞧见家里来人了,只急着出门去菜市口再添一些菜的呢,见宋明轩这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条鱼的进门了,只笑着道:“我还说菜买少了,正要出门,你倒是给我买全了。” 宋明轩一边把东西递给杨氏,一边道:“是彩凤让我买回来的,说是省的娘你再跑一趟。” 许氏听了,也跟着上来接东西,亲家两人一左一右的接了宋明轩手上的东西,许氏只拎着那只鸡,伸手摸了摸鸡屁股道:“这鸡还下蛋呢,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不如就放后院养几天吧?” 杨氏闻言也只赞同道:“我一早就想自己养几只了,这彩蝶每天都要吃个鸡蛋,天天花钱买,不浪费嘛!” 许氏只跟着点头道:“就是,能自己下就自己下吧!”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只忍俊不禁了起来,心道:鸡能自己下,人可不能自己下。 亲家两人去了灶房里头张罗晚饭,宋明轩只扶着陈阿婆去了新盖的倒座房里头,点上了火炕,灌了汤婆子,给她受伤的腿盖上了毛褥子,这才开口道:“阿婆,你就在这边安安心心的住几天,这儿白天有太阳,晒着舒服的很,比乡下那几件茅房还强些!” 陈阿婆方才坐着马车进城的时候,就瞧见这城里头的房子那叫一个好啊,如今瞧见他们住在这个地方,所说比起城里的房子还是简陋了些,可比起赵家村那几件破屋,也不知好了多少了。 陈阿婆只拍了拍宋明轩的手,开口道:“明轩啊,你爷爷的放妻书我也拿到了,以后我死了,只怕是连你们老宋家的祠堂也进不去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爷爷这样的烂人,可老天待我不薄,你爹孝顺,你如今又这样出息,我死了也瞑目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伤心道:“阿婆,你放心吧,你永远都是我阿婆,以后我盖的祠堂里,只供着你,没他的地方。” 陈阿婆自然知道宋明轩嘴里的那个他是谁,只摆摆手道:“算了,咱不跟他计较,我出来时候听说他都快病死了,心想着他最好能熬过年了才好,省的这大过节的,还让你来回跑,就让他多活几日吧,也算是便宜他了。” 却说许氏和杨氏两亲家在灶房里头做晚饭,许氏瞧着杨氏含羞哒哒的模样,也知道她对那钱木匠必定是有了几分心思的,只笑着道:“大妹子,这事儿我可真是要恭喜你了!钱木匠做了十几年的鳏夫,如今也算是老树开花了,被你给收服了。” 杨氏只红着脸道:“什么收服不收服的,不过就是想着两人的年纪都大了,一起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许氏闻言,只略略思忖了片刻,开口问道:“钱木匠没有儿子,你不打算再给他生一个了吗?” 许氏这话正问到了杨氏的要害,这几日杨老太也因为这事情问过她几次。原本若是赵文是个聪明的,那许氏把赵武改姓了钱,这样也算是钱家有后了。可偏生赵文是个傻子,以后能不能娶到老婆还是问题,这要是赵武又续到钱家,那赵家不是绝后了吗? 杨老太的意思是,让杨氏抽空去宝育堂找大夫瞧瞧,看看这个年岁还好不好生养?毕竟现在她也才三十七八,若是自己能再替钱木匠生下一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对着住钱木匠了。 “嫂子,不瞒你说,我这心里还打鼓呢,眼下彩凤都已经成家了,我都是要当姥姥的人了,怎么拉得下这脸来,可是……”杨氏终究是对钱木匠有几分情谊的,只低声道:“可是老钱他这些年孤零零一个人,我也确实应该替他生个儿子的。” 许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生生生!你又不是我,我这两年累得癸水都断了,你还年轻着呢,怎么不能生了?改明儿去找那牛家庄的送子观音给瞧瞧,能生一个,你和钱木匠才长久呢!” 许氏说这话确实也有道理,钱木匠虽然住在赵家村,可和村里人也不熟,且隔三差五又出门干活,若是有个孩子能拴着他些,自然就能宽心了。 杨氏只红着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臊得要死了,那边许氏又接着开口道:“你不用担心,要是彩凤比你先怀上了,孩子也有我这个亲奶奶带着呢!你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杨氏被许氏这么一说,也越发心动了起来,又想起钱木匠那宽厚有力结实的臂膀,只觉得心里软绵绵的,小声道:“这事儿也不着急,怎么说也要等过了明路之后呢。” 许氏只笑道:“你们这样的简单,请上你爹娘拜一拜不就成了。”许氏说完,只又回问了一句道:“钱木匠他爹娘还在吗?这些年也没听他提起过,这要是他爹娘也在,总要接过来,和一杯喜酒的。” 杨氏隐约记得,钱木匠跟他提起过,过年回余桥镇去见他爹娘的事情,那这么说来,钱木匠的爹娘,应该也是健在的。 “我听他提起过,改明儿倒是要问问,这种事情,若是双方父母都在,那也更名正言顺些。” 许氏见杨氏这么说,心下倒是又多想了一些,只纳闷道:钱木匠爹娘都在,这当儿子的,咋就不和爹娘住一块儿呢?难不成真的和以前传言的一样,钱木匠和钱大嫂是淫奔出来的? ☆、第232章 对于这个问题,许氏也没纠结多久,虽然淫*奔这种事情不常见,但也不是没见过,乡下人家男女大防管的不严格,弄出些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这都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谁还没完没了的提起来。 两人合伙把晚饭做好了,钱木匠也带着李全回来了。外头向晚又下起了雪花来,地上路滑,马车就不好走,所以钱木匠让李全跟他在出租屋里头将就一晚上,明儿天亮了再走。 两人把给村里头百姓们代购的年货都搬到了屋里,杨氏端着菜从后头出来,喊了宋明轩出来吃饭。李全见了,只开口道:“我今儿去八宝楼送菜了,黄老板说以后我的菜还跟以前一样,只送八宝楼一家,我说明轩啊,彩凤这脑子莫非就是嫁鸡随鸡了,怎么也那么好使呢?她要是个男孩子,没准也能考上个举人。” 宋明轩见李全把赵彩凤夸个没完,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只笑着道:“她要是个男的,一准能考上状元!” 许氏听了,只笑道:“真当状元是路边捡的了,彩凤再能干,你们也不能把她碰上天了去了。” 宋明轩知道许氏对赵彩凤出门拉面的事情颇有微词,便没接着说下去,只拉了凳子让李全坐下。杨氏从后院里头搬了一坛子酒出来,只笑着道:“这酒还是彩凤让买的,说是过年招待人用,一会儿我在炉子上热一热,你们爷几个喝一杯,也好暖暖身子。” 李全搓着手笑道:“彩凤就是想得周到,自己不喝酒,还替咱喝酒的人想着。” 杨氏也只笑着道:“我这就热去,你们先坐一会儿。” 钱木匠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其中有从赵家村带出来的好些腌制好的腊肉,拎着往后院天井里挂起来,瞧见杨氏搬着大摊子往茶铫子里倒酒,只放下了东西,上前接过了盘子道:“我来。” 杨氏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钱木匠只一门心思的倒酒,抬起头的时候才瞧见杨氏正看着自己,便问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杨氏只略略垂眸,小声询问道:“上回听你说你老家在余桥镇,家里头也有人,那咱俩既然定下了日子,是不是要请你家里人来喝一口喜酒?” 钱木匠只愣了一下,过了片刻,眼看着茶铫子里的酒要满出来了,他才回过了神,沉声道:“我只怕他们不愿意来,便是让你跟我回去,也未必能见到一面的。” 杨氏听他这么说,也为难了起来。十几年前的那些传言如今想一想,还真的有些那么回事儿。钱木匠只拧了拧眉道:“要不这样吧,我抽空回去一趟,把这事儿说一声,若是他们肯来最好,若是不肯来,那也只能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委屈的。”杨氏见钱木匠说的为难,只拉着他的膀子道:“你不用回去了,我也不想你回去看他们的脸色,等咱办完了事儿,我跟你一起回去,便是有什么脸色,我跟你一起受着。” 杨氏平日里是在柔弱不过的人,可她毕竟是吃过苦的,骨子里总有着几分的脾气,这话说的就让钱木匠很感动,只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这么想,那就等咱们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带你回去,至于能不能见上,我也不能给你个准话。” 杨氏听了,只觉心中安稳,把茶铫子放在煤炉上热了起来,只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这一眨眼便过去了好几日,就到了杨氏和钱木匠办事儿的日子。因为两人都是二婚,所以也没有个接亲娘迎新人的过场。按杨老头的意思,面铺歇业一天,请了两个厨子,到面铺里面烧上几桌酒水,请了讨饭街上的邻居,和广济路上两隔壁的老板家热闹热闹。 杨老太又做主请了大杨氏过来,大杨氏便喊了闺女黄莺一起来了店里赶热闹。 杨老太瞧见她手里送的一床紫红色的缎面背面,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到不是这东西不好,只是杨老太认识这东西,这一床背面,还是当年大杨氏出嫁的时候,杨老太备下的呢!虽然这在当时可是好东西,但这几十年前压箱底的东西还拿出来送人,真是让杨老太想想都觉得心里不爽。 大杨氏是觉得她老糊涂了,连自己备过的嫁妆都不认得了吧?杨氏倒是从善如流的人,瞧见大杨氏来了,只迎了过去道:“大姐来了呀,闺女也来了呀,快后头坐去,咱几个姐们都在天井里头搭着桌子呢。” 黄莺本就觉得像赵家这样的穷亲戚,她并不想搭理的,奈何大杨氏每次都托着她过来。上回大杨氏跟她说了心里的盘算,黄莺也知道了几分,她又一时没爬上二少爷的床,也只能跟着来了,听说要去天井里头吃,顿时脸上就不大好看了起来:“这么大冷的天,在外头吃,那不冻死了?” 她在永昌侯府虽然只是一个二等丫鬟,可那侯府那个地方没有炭盆,哪个房间不是暖融融的,如何受过这样的冻。大杨氏听了这话,只假装瞪了她一眼道:“什么冻不冻的,这年轻轻的有啥怕冷的。” 杨氏听了,倒是一阵尴尬,只开口道:“天井里四面都有墙挡着风,因为怕外人瞧见了不清净,你姐在那边安了一道帘子,里头还放着炭盆呢,倒不算是很冷。” 黄莺听了这话,勉强瞥了瞥嘴,跟着大杨氏去了后面。 赵彩凤正在招呼里面的客人呢,伍大娘、吕大娘、余奶奶、翠芬都在,余奶奶儿媳妇在宝育堂上工,就没过来。众人见杨氏带着大杨氏过来,只觉得姐妹两人长的有几分相像,顿时就认了出来道:“钱嫂子,这是你姐和你侄女吧?” 杨氏生的娇小,又受了这些年的苦,看着便清瘦显老些,大杨氏在大户人家当差,自然是油水不断,因而看着有几分精明的富态。 “正是呢,姐,这些都是我在讨饭街上的邻里,咱初来乍到的,全靠这帮邻里帮衬着。” 大杨氏便笑着跟大家伙打招呼,见了伍大娘便开口道:“这是伍大娘吧,我听过你,大善人啊!” 伍大娘只笑着道:“我算哪门子大善人,不过就是给大家伙行个方便而已,幸好家里有这么些老底,也容得下我好吃懒做几年。” 大杨氏听了,只艳羡道:“那也是您的福分啊,不像我们这种给人当差的,外头看着光鲜,其实还不是半点由不得自己,都是主子们说了算的。” 众人瞧大杨氏一个劲的奉承伍大娘,也知道她是哪一路货色了,便都不怎么搭理她,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赵彩凤正从外头招呼了客人进来,见里头不热闹了,只笑着道:“菜马上就上来了,先吃些果子,大家伙先吃些果子,聊聊天呀!” 吕大娘最近接了八宝楼的豆腐生意,手边银子也阔绰了起来,心里别提有多感激赵彩凤了,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道:“咱正不知道聊点啥呢,都说举人老爷有学问,彩凤让举人老爷给咱讲个笑话行不?” 大家知道吕大娘是故意起哄,只笑着道:“你个老货,脸皮也是厚的,还指望听举人老爷讲笑话,也不怕折寿啊你!” 宋明轩正好路过这边,见赵彩凤在,就也停下了脚步,赵彩凤便喊了他道:“你过来,将几个笑话,让大娘、大妈们都听一听,讲好了,让大家伙都笑了,我就放你前头吃酒去。” 宋明轩对赵彩凤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笑话有些不好意思,可老婆大人吩咐的事情,他如何敢不讲呢,于是,宋明轩便开口道:“话说,从前有一对新婚夫妇要成家了,结婚当日,新郎官就去新娘家接亲,新娘子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只提了一个问题,说是新郎官能回的上来呢,那就让他进门,若是回不上来,那就请他原路回去……” 众人一听,也都睁大了眼珠子问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新娘子,也真是胆大啊!” 赵彩凤才听了一个开头,便知道宋明轩那她们成亲当日的事情说笑话呢,只一时间脸涨得通红,瞪了宋明轩一眼,宋明轩便吓得缩了缩脖子。 “快说快说,那新娘子到底提了什么问题让新郎官回答?” 好在众人听了好奇,只一味催促他继续讲下去,宋明轩见赵彩凤似乎没有要发作的样子,便继续道:“其实问题很简单,便是三岁的孩子,也都回答的出来,一开始那新郎官说出答案的时候,大家伙都以为是新郎官回答错了,只都帮新郎官捏了一把汗,心想,这下完了,新郎官要原路回家去了!” 众人听到这里,只都急得不耐烦了起来,笑道:“说了那么多,也没说到底是什么问题,真是急死人了!” 宋明轩正想开口说那问题呢,谁知道坐在一旁的黄莺只冷着脸道:“姐夫,你不就想说,你自己是个妻管严嘛!绕那么大一圈做什么。” 宋明轩原本就脸皮薄,看在赵彩凤的份上,和大家伙打趣说笑话,被黄莺这么一说,顿时脸红脖子粗的,便想起当日他和彩凤大婚的时候,这位小姨子也是在的,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宋又郁闷啦~~我咋最近天天让他郁闷捏= =,我得检讨检讨了~~~ ☆、第233章 赵彩凤见宋明轩好容易说一次笑话,居然就被认给拆了台了,顿时就火冒三丈了起来。她最近拉面拉的太多,捋袖子越发娴熟了起来,只捋了袖子就想过去跟黄莺理论,却被宋明轩给拉住了。 宋明轩虽然脸皮薄,毕竟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只笑着道:“表妹说的有道理,遇上你表姐这样的人,便是被她管着一辈子,也是幸事。” 宋明轩本就清秀,说这话的时候又温柔如水,透着对赵彩凤慢慢的情意,只让人听了都心动三分。赵彩凤顿时就不生气了,只撇了撇嘴道:“越发油腔滑调的了,去前头吃你酒去。” 第105节 宋明轩见赵彩凤的火气一时给压了下来,也知道她必定不会在这种场合动怒了,毕竟今儿是杨氏的好日子,她做女儿的,自然也是要收敛几分的。 众人见宋明轩走了,这才反应过来道:“这笑话还没听完呢,怎么就走了呢?” 赵彩凤只坐了下来,笑着道:“什么笑话不笑话,那是我俩成亲的时候,我逗他的呢!” 翠芬听了,也只好奇问道:“那彩凤你倒是说说,你都问了他什么?” 赵彩凤便红着脸道:“我不过就是问他,这世上是妻大还是八大呀!” 众人听了,只都品味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指着赵彩凤笑道:“你这丫头,你也是绝了,宋举人这样老实的孩子,可不要被你给玩坏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有些羞涩,只笑着道:“你们看他老实,其实他也有坏的时候,你们不知道而已。” 这一桌都是媳妇大妈的,一听这话,全都想偏了,只笑着道:“男人该坏的时候,还是得坏一点的。” 黄莺瞧着大家伙和赵彩凤有说有笑的样子,自己反倒生气了闷气来,心下只郁闷道:“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嫁了个举人就飞上天了。”黄莺越这么想,越觉得心头有气,又想起方才宋明轩对赵彩凤那柔情款款的样子,只默默想:早晚得找个更好的男人,把宋明轩给比下去。 大家伙忙了一整天,吃过了晚上的宴席,把铺子里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回讨饭街去了。小顺子只送了赵彩凤到门口,脸上挂着些贼兮兮的笑,贼头贼脑的问道:“小赵、小赵,今儿过来那姑娘,是你表妹吗?” “是啊,那又怎么样呀?”赵彩凤只回头看了一眼小顺子,就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笑着道:“你少剃头担子一头热了,人家看不上你的,人家可是侯府里的二等丫鬟,心比天高这呢!” 杨老太今天被大杨氏那个被面给气到了,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只接着道:“什么心比天高,到头来没准落的个命比纸薄。跟她娘一个德行。” 赵彩凤见杨老太都不待见她们母女俩,只笑着劝道:“姥姥,你就别望心里去了,我们现在是穷亲戚,人家愿意来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呢!” 杨老太越想越觉得气愤,便也不去再想了,只送了他们出门道:“你们路上小心些,我瞧着明轩好像喝多了,你当心着点。” 宋明轩酒量不好,这讨饭街里的街坊又热情,所以几杯酒下肚,就有些晕乎乎的了。赵彩凤只扶了他一把,问道:“还能走不?不然我去给你喊一顶轿子。” 钱木匠见了,只走过来,一把就把宋明轩往背上一驼,开口道:“帮他把披风盖好了,咱们回去吧!” 赵彩凤顿时脸就涨的通红的,只捏了一把没用的宋明轩,郁闷道:“这什么女婿,头一天就让岳父给背回家去,看明儿不臊死你。” 许氏最是心疼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便笑着道:“我都说了,让你劝着他少喝几杯,你偏要随着他。” 赵彩凤便撇嘴道:“这么大个人了,难道什么都要劝着才能行吗?以后当了大老爷,难道也要别人劝着?我放他喝几杯,他自己不自觉,那也怨不得我的。” 杨氏见赵彩凤这么说,深怕许氏多心,便只劝着道:“行了,就让你叔背着好了,他也没多少分量,咱快回去好了,越晚天就越发冷了。” 赵彩凤只应了一声,给宋明轩盖上了披风,一家人往讨饭街那边去了。 杨氏回家烧好了热水,帮孩子们都洗漱干净了,赵彩凤也把钱木匠给安置在了炕上了,这才出门道:“娘,你快去叔那边住吧,今儿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 杨氏听了脸上直发热,笑道:“什么洞房花烛夜,那是你们头婚的人才有的,我们这种不过是半路夫妻罢了,哪里还讲究这些呢!” 赵彩凤只一个劲把她推到门外道:“你快去把你快去吧。” 杨氏连连往后走了几步,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取下了身上的围裙,笑着道:“那我就过去了,明儿记得早点起,你婆婆在这边呢,不能还想以前一样睡懒觉……” 杨氏的话还没说完呢,赵彩凤只接着道:“侍奉公婆那是你分内的事情,一定要谨记谨记……娘啊,我都背出来了,你就别在说了。”说起来赵彩凤最近其实也真够辛苦的,以前许氏没来的时候,杨氏是放任她早上睡到自然醒的,虽然自然醒也不一定是太阳晒屁股的时辰,可到底人是舒服了,心也满足了。 但最近许氏来了,赵彩凤到底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睡懒觉了,每日必定是要在宋明轩前头起来的,早上还要帮忙烧水做早饭。她晚上回来又晚,还要做针线给宋明轩做春衣,这眼见这眼睛底下就熬出了两片淤青来了。 幸好宋明轩为了考春闱的事情,如今晚上也不折腾她了,不然赵彩凤可真的是要受不住了。 赵彩凤安置了弟妹们都睡了,只打了热水,回房帮宋明轩擦了擦脚,自己也洗漱了一番,往炕头上躺了下来,顿时觉得浑身的精骨都跟松开了一样,再没有半点力气了,只翻了个身,抱着宋明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却还是没能起的来,才挣扎着起来,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犯晕,只忍不住就趴在了炕边吐了起来。宋明轩昨夜喝多了酒,也是一觉睡到了现在,听见炕边有动静,只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瞧见赵彩凤披着衣服趴在炕上呕吐了起来。 宋明轩顿时就给吓醒了,只急忙披了衣服起来,抱着赵彩凤的身子道:“彩凤,你怎么样了?” 赵彩凤觉得嘴里干涩的很,只无力摇了摇头,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忽然间就睁开了眸子,看着粉刷一新的天花板,之愣愣的开口道:“相公……我这个月好像没有来癸水。” 赵彩凤说完这句话,只强忍着恶心就要起来,她真是最近忙昏了头了,八宝楼的生意又好,她这一整天来回的跑,早就把大姨妈这回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这会子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是着急了起来,只惊呼了一声,见赵彩凤眉梢已经喊着泪痕了,只急忙开口道:“你别急,兴许是你太累了,所以它也忘了这回事,我这就去给你请个大夫回来。” 赵彩凤想了想有关怀孕的一系列症状,姨妈推迟、恶心呕吐、全身乏力,她好像每一样都沾着边了。赵彩凤这会儿是彻底乱了,这个时候生孩子,她真的是一点儿也没准备好啊! 赵彩凤想到以后孩子生了出来,宋明轩要是还没中进士,孩子也就只能跟赵彩蝶一样散养着,两三岁时候光着屁股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的,赵彩凤想到这里,这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许氏一早就起来了,听见他们房里头动静,也只在门外敲门问道:“明轩,怎么了这是?” 宋明轩只一边穿衣服,一边到门口开门,蹙眉道:“娘你帮我照顾着点彩凤,我去给她请个大夫,她不舒服。” 这会儿毕竟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宋明轩也不敢乱说话,只好说赵彩凤身上不舒服。许氏只急忙进去看了一眼,见炕边上的痰盂里头吐着东西,赵彩凤脸色苍白的躺在炕上,眼泪汪汪的样子,只忍不住问道:“彩凤,这好好的,你哪儿不舒服了?” 赵彩凤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许氏,只拎起了被子,把头盖住哭了起来。 她过了年也才十六岁啊!有没有人道啊!十六岁就让人生孩子了!宋明轩你个打枪小能手,怎么就那么准呢! 赵彩凤这边哭得伤心,那边陈阿婆也跟着进来,见了这光景,也只不解问道:“明轩他娘,彩凤她是怎么了这是?” 许氏也是一头雾水,只摇摇头道:“不清楚,说是身上不利索。” “那哭个啥呀,养养不就好了呗。”陈阿婆只开口道。 赵彩凤听了她们的对话,也不是哭笑不得,一时间又觉得直犯恶心,便忍不住又探出身子吐了起来。 陈阿婆和许氏一看,顿时全明白咯,只开口道:“可不是有了吧!不得了了,明轩要当爹啦!” 许氏只一时高兴的语无伦次了起来,只笑道:“娘,你要当老祖宗啦!我有孙子啦!” 赵彩凤趴在那边一边吐一边哀怨:两位婆婆奶奶,你两高兴归高兴,好歹顾及一下孕妇的感受先! ☆、第234章 赵彩凤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老天那!你怎么就能让一个才刚十六岁的姑娘生娃呢!放在现代还是个未成年呢。 一旁的许氏和陈阿婆却是忍不住脸上的笑容,连眉梢都透着几分笑来。陈阿婆一边安慰赵彩凤,一边吩咐许氏道:“孩子难受呢,你去把我们乡下带出来的腌酸菜挖一棵出来,给她熬点酸菜粥喝,酸男辣女嘛!” 许氏听了,只一个劲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彩凤你等着啊!” 赵彩凤只虚弱的喊住了许氏道:“婆婆,我不想吃酸菜粥,我这会儿难受,什么都吃不下。” “那怎么行,你不吃,孩子不得吃吗?”许氏只斩钉截铁道,“你一会儿不难受了,就饿了,我先熬着,等你你饿了你在吃,行不?” 赵彩凤拗不过许氏,只点了点头,见她要走了,忙道:“那我也不想吃酸菜粥,你帮我熬一些小米粥行不?” 许氏只点头道:“好好好,就熬小米粥去。” 赵彩凤瞧着许氏那股高兴劲儿,心里又矛盾了起来,这大夫还没来呢,万一大夫来了,金口一开,开上几副药说:这哪里是怀上了,这不过是就吃坏了肚子又着凉了。真要这样,赵彩凤肯定是拍手叫好的,但估计许氏和陈阿婆就有的难受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略略觉得自己好过了一些,陈阿婆便坐在了炕边上照顾她,陪着她说话。 “我说彩凤,你别怕,以前的人都是十五六岁就生孩子的,自从隔壁牛家庄的那个什么送子观音开了宝育堂之后,才时兴年纪大一点生娃,可是这天底下的爹娘有几个不想看着自己孩子早日结婚生子的,正要成婚了等上几年,那不得急死了?”陈阿婆还当真是说的头头是道的,赵彩凤竟想不出要如何反驳…… 试想一下,古代的人女的十五出嫁,男的也差不多就是十八岁成亲,这要是女的嫁入夫家三年都怀不上孩子,可真不得急坏了爹娘了,到时候只怕是要带着媳妇儿看不孕不育专科的了。 赵彩凤想到这里也略觉无语,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陈阿婆见了,只又笑道:“这多好的事儿啊,你叹什么气呢,只管把心放宽了,好好养着。” 赵彩凤瞧着老人家关切的眼神,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表示不满,只能祈祷宋明轩把大夫请来,让他好好诊治诊治,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运气真的那么好。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外头宋明轩请人进来的声音,许氏把粥放上了炉子,也从灶房里头迎了出来。这时候赵家兄弟也睡醒了,只赵彩蝶一个人还在房里睡觉呢! 赵武出门就瞧见一个夫子发白的老头子拎着药箱进来,他在杜家上学的时候,也常看见杜太医有时候会拎着这样的药箱去接杜少爷,所以只反射性问道:“姐夫,我姐病了吗?” 许氏只笑着道:“没有没有,你姐要给你添小外甥了。” 赵武一听,可来劲了,只笑着道:“太好了,那我可以带着小外甥一起念书了。” 许氏笑得何不拢嘴,只道:“猴子头一样,小外甥还在你姐肚子里呢,快去带着你哥洗漱洗漱,灶房有窝窝头,吃去吧。” 宋明轩恭恭敬敬的把大夫请到了房里,陈阿婆让出一个位置,许氏从外头进来,提着痰盂出去了,片刻又进来了,见大夫正在给赵彩凤号脉,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便有些小紧张,一双眼珠子睁的大大的,盯着那大夫白胡子下的嘴皮子,就等着他发话呢。 过了片刻,大夫松开了手,只开口道:“是喜脉,不过还很若,许是尊夫人最近比较累,所以反应有些剧烈,我开几副安胎的药,卧床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赵彩凤,简直……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按照时日来算,可不就是腊八那天,他从书院回来时候播下的种子。 虽然结果和预料的一致,但赵彩凤还是觉得有些郁闷,只委屈的看了宋明轩一眼,稍稍偏过头去。要她像她们一样开始,她实在是办不到啊! “那大夫,除了要卧床休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宋明轩这下也是一脑门子的汗了。虽说当初如月在宋家的时候,也是怀着孩子的,可那时候完全没有这种紧张到连话都不会说的感觉。 “不要干重活,不要拿重的东西,不要有房事,这几点做到了,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老大夫说起这些来,那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可宋明轩一听,还只觉得面红耳赤的,只低着头连连应了下来,送他到客堂里头写药房子。 陈阿婆见大夫都确定了,只笑得何不拢嘴,瞧见赵文往院子里来,只喊了他道:“老二,来来来,我问你,你认得你姥姥家的面铺不?” 赵文在京城也住了好一阵子,这条路走了无数次,再笨也认得了,只点头道:“阿婆,我认得,这两天我爹那边没活,我娘还让我去面铺帮忙呢!” 陈阿婆只笑着道:“那你快去,告诉你娘,你姐姐有身孕了,她要当姥姥了!” 赵文听了这话,只拧眉想了想道:“我娘要当姥姥了,那我不是要当舅舅了?” “可不是,快去快去,让他们也好好高兴高兴。” 陈阿婆交代完,只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吐得脸色苍白的,也心疼道:“害喜就是这样的,不过老话里说,儿子多磨娘,彩凤你这是头一胎,又这样难受,肯定是个儿子。” 虽然赵彩凤不明白为什么古代人对生儿子这样有执念,但是想一想在她生活过的现代,都不乏有那么多重男轻女之徒,陈阿婆这种想法就很显而易见了。 赵彩凤只又叹了一口气,陈阿婆站起来,拄着拐杖到外头,拎了茶铫子进来,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赵彩凤道:“你比起我来,还不知幸运多少,我那时候给那畜生生孩子,上头下头,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他还整日里在外头花天酒地的。幸好明轩像他爹,不想像爷爷。” 赵彩凤对这句话倒是很认同的,可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只开口道:“相公说要参加这一届的春闱,我这怀上了,不是让他担心吗?” 陈阿婆只笑着道:“这有什么,没准他一高兴,还就真考中了呢,你呀,如今就是要把心给放宽了,好好养好身子,给明轩生个胖儿子。” 赵彩凤想了想宋明轩这动不动就红眼睛哭鼻子的样子,心里默默道: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当爹呀,我岂不是成两个人的老妈子了? 说话间宋明轩已经跟着大夫出门抓药去了,赵彩凤看着他那连带带着欢喜的忙忙碌碌的背影,到底心里是受用的。谁说年纪小的男人不会疼人的,其实□□□□,还是不错的。 赵彩凤套了衣服坐起来,一时间也觉得好过了很多,只翻了炕头的针线篓子,从里面拿起针线做了起来。许氏从外面进来,见了只急忙上前抢了她手中的活计,开口道:“快躺下,针线不能做,伤眼睛,再说你这样一直靠着,也不好,躺下来躺下来。” 赵彩凤只郁闷道:“婆婆,我这会儿好多了。” “好多了就靠一会儿,做针线多伤神哪!”许氏那了针线篓子,只接着赵彩凤做的地方做了起来,“怀孩子的时候针线做太多,以后老了眼睛会不清楚的,你听我的没错。” 赵彩凤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知道这些歪门斜理的,老了眼睛看不清,那是老花眼,和怀孕时候做针线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怀孕不怀孕,针线做多了,用眼过度那都可能造成视力减退的…… 不过这些道理跟她们也是说不清的,赵彩凤心道:这下好了,总算是真的闲了下来,总比怀了孩子还要儿媳妇洗衣做饭站规矩的恶婆婆强得多了。 赵彩凤这么一想,也觉得心宽了许多,便只安安逸逸的靠在身后的粗布大靠枕上头,看着陈阿婆和许氏围在她的炕前。其实……她们想围着的,不过就是肚子里这块肉吧?但是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过了好一会儿,宋明轩的安胎药没回来,倒是杨氏跟着赵武先回来了,这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杨氏问道:“谢天谢地你这总算害喜了,万一要是你自己不知道,还去八宝楼拉面,这要是碰到了哪里,那可是要命的了!” 拉面全靠臂力和腰力,所以赵彩凤最近尤其觉得腰酸背痛,以前她每次姨妈来之前也会腰酸背痛,所以她一直以为这次只是姨妈不准时了,不可能是有了孩子,所以压根就没在意。 许氏听杨氏这么说,也是觉得后怕的很,只一个劲念起了阿弥陀佛,心里却暗暗想道:这莫非就是天意,她才把宝哥儿给送走了,老天爷就又给了她一个孙子。许氏想到这里,只越发就高兴了起来,拉着杨氏的手问道:“大妹子,这京城哪个庙的香火旺盛?大年初一我跟你一起拜神去!” ☆、第235章 第106节 杨氏瞧见许氏高兴成这样子,只拉着她的手道:“梅影庵的香火就好,上回明轩中举之前,我和彩凤才去过的,后来可不就是中了嘛!” 许氏听了,只高兴道:“那咱可说定了,大年初一,咱一早过去,就算烧不到头炷香,也要比平常早些,我这就去准备上香要用的香油蜡烛去!” 杨氏见许氏风风火火的走了,陈阿婆知道她们母女俩总有话说,便也拄着拐杖出门去了。许氏伸手理了理赵彩凤脸颊上贴着的几缕碎发,瞧着她那一脸失落的样子,只笑道:“傻孩子,哪有姑娘家成亲了不生孩子的,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个岁数,虽说生起来是费力了一些,可如今瞧着你一年年的长大了,出嫁了,又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赵彩凤对着杨氏这张母爱泛滥的脸,也实在翻不起白眼来,只郁闷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是觉得,家里头如今这光景,虽说日子是过的下去了,可到底还是穷苦的,既然要生孩子了,自然要给他好的环境,总不能让他跟我们小时候一样,玩泥巴长大吧?” 赵彩凤虽然很确定杨氏的这几个孩子肯定是从小玩泥巴长大的,哪怕是宋明轩,只怕没上私塾之前,也肯定是天天在泥巴地里头翻滚的。她虽不是看不起种地的,但实在是想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而如今宋家的条件,远远没有达到赵彩凤心目中的标准。 “孩子拖着拖着就长大了,长大了谁还记得小时候玩没玩过泥巴,生出来了,总有的是办法拉扯成人。”杨氏只一个劲的宽慰道。 赵彩凤听了这几句,也知道她和杨氏之间的思想代购,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可能在古人的思维概念内,根本没有优生优育这一说的。赵彩凤再次仰天长叹,却听见宋明轩站在门口道:“娘子,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这一回就能考中进士,让娘子能够在家安心养胎。” 原来方才赵彩凤说这些话的时候,宋明轩正好抓了药回来,便在门口听见了。 在他们古人的思维里,似乎真的是没有孩子生出来会养不活的概念,故而越是穷的人家,还越是拼命的生孩子,顶多养不活了,卖了给人家当丫鬟、小厮,那也是一条生路。不过赵彩凤其实也挺能理解他们的,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古代,怀孕的几率也确实太大了,与其打了孩子,还不如生出来,若是男的,长大了还是个劳力。若是女的,虽说在古代人的思维中是个赔钱货,但要是能卖去大户人家,几两银子也是值的。 所以赵彩凤方才的那些思路在宋明轩听来,几乎是醍醐灌顶的,宋明轩转念一想,赵彩凤说的却句句都是道理。还是生了若是不能养好,那岂不是愧对了他?想当初宝哥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楚,才算长到这样大。可若是家里条件好了,自然就又是不同的待遇了,别说请个奶奶天天带着,便是伙食上,也总能好上几分的。 宋明轩想到这里,便越发觉得要早些考中进士才好,到时候他的俸禄够一家老小的开销,面铺那边又能赚些银子,再加上赵彩凤在八宝楼的股份,这日子就不会过的太差了。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垂着眼皮道:“跟你不相干的,我心里难受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还小呢,你安心准备你的春闱,一切照常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宋明轩就像是一个孩子,虽然聪明,但承压能力却还不够,要是因为这事情让他太上心了,只怕晚上睡不着觉的会是他了。 杨氏瞧着小两口这样,只笑着起身道:“店里头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彩凤你就在床上好好躺着,这几日先忍一忍。”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目送杨氏出去,宋明轩便坐到了她的炕边,只伸手握住赵彩凤的手,瞧着她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彩凤,我让你受苦了。” 赵彩凤撅嘴想了想,你让我受的苦又何止和一件两件了。赵彩凤只支起身子,往宋明轩的肩头上靠了,暂且不去想这些事情,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她穿越了都能好好的活下来,如今不就是生一个孩子吗?一定也会没事的。 “行了,少在这边甜言蜜语的了,我受苦,还不是因为你吗?”赵彩凤抱着宋明轩,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儿,小声道:“一会儿你去一趟八宝楼,跟掌柜的说一声,让他另外请个拉面师傅,要是一时请不到,就让小顺子过去替几天,我前一阵见小顺子已经学了有七七八八了。” 宋明轩只一个劲点头,身后拍了拍赵彩凤的后背道:“一定是我们宝贝知道娘子最近太累了,所以提前找来了,想要他娘亲能提早休息休息。”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哈,他还不会喊爹呢,你就知道拍他马屁了,这爹可当的真称职啊!” 宋明轩只红着脸,在赵彩凤的唇边蹭来蹭去的,赵彩凤只偏头不理他,笑着道:“这回,可真的要禁*欲,养生了。” 因为赵彩凤有了身孕,赵家和宋家这年也过的分外高兴。大年初一杨氏和许氏一起去了梅影庵上香,杨氏正好梅影庵外头有集市,杨氏便让钱木匠在外面等着,等她出来之后,两人一起在集市上买一些东西,打算过几日去余桥镇上,给钱木匠家里人拜年。 钱木匠蹲在梅影庵的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在门口进进出出,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真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庙门口不远的地方。钱木匠这辈子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认得那马车上程将军府的标记。他往墙根后面躲了躲,看见程兰芝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她的模样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带着几分娇俏,一如十几年前钱木匠初见她的样子。 程兰芝转身,服了程夫人下马车,两人其乐融融的往山门口去了,钱木匠从拐角处站出来,瞧见杨氏和许氏正好从里头出来。 杨氏见钱木匠的神色有些异常,只问道:“老钱,你怎么了?” 钱木匠愣了片刻,尴尬道:“没、没什么,在外头等着怪无聊的。” 许氏知道他们两人如今正是新婚燕尔,只笑着道:“我去在这儿等等余奶奶,你们两个先逛着去。” 杨氏知道许氏故意闭着他们两个,也是笑道:“那我和老钱就先走了。” 一路上钱木匠都很安静,他正思索着,那些陈年旧事要不要和杨氏提起来,他是被逐出家门的不孝子,就练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娘也没准他进门磕一个响头,这些事情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就像是一块永不结痂的伤疤,只要想起来,就会往外冒出血珠,让他疼的不能自已。 杨氏也瞧出了钱木匠的异样,只一个劲张罗着买了好些东西,并没有去问他什么。两人一起在赵家的小院里吃了晚饭,回到自己的住处。 杨氏烧了一桶热水,喊了钱木匠进房洗漱,多说大年初一洗澡可以洗去一身的霉运,以前家里虽穷,但杨氏也会烧了热水,让每个孩子都洗洗干净。今年难得有条件买得起浴桶,杨氏自然是要让钱木匠好好泡一泡的。 这一整天钱木匠都心不在焉的,杨氏其实心里也担心,只是不知从何问起,便上前顺从的帮钱木匠解开的外头的兽皮,松了棉袄,将里头的中衣往下褪的时候,却瞧见钱木匠的背后,有一条从左到右,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的伤痕。 杨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伤痕,只吓了一跳,这看着像是柴刀伤的,却又不像柴刀,杨氏的手便没来由的抖动了一下。钱木匠却在这时候抓住了杨氏的手腕,只轻轻一个带力,就把她箍到了怀中,解开了裤带熟门熟路的送了进去。 杨氏呜咽了一声,抱着钱木匠的脑袋,仰着脖颈承受着这份欢*愉,断断续续道:“你……啊……你有……什么话……啊,还不能……啊……对我说吗?” 身子被撞得颤抖不已,话虽断断续续,却还是问了出来。 浴桶里的水淹得满地,杨氏此时早已疲累不堪的靠在钱木匠的怀中,手臂正好触到那一处的伤口,小声问道:“你这后背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能跟我说说吗?” 钱木匠幽深的眸子似乎带着几分久远的玩味,看向远处的虚空,他的神情淡得很,只搂紧了杨氏,最终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样,说了起来。 ☆、第236章 “从前有一户大户人家,家里有一位漂亮的小姐,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小厮,那小厮因为救了家里的老爷,受了重伤,所以住在了小姐家养伤,这一养就是半年,两人就这样……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要好了起来。”钱木匠说到这里,还有些难于启齿,最终只拧着眉头,继续说了下去:“小厮为了和小姐在一起,求了家里人给自己脱籍,加油努力,最终考上了武举人,可当他以为可以回来娶小姐的时候,却发现府上的太太已经给小姐定了亲事。” “小姐哭着来找小厮,说自己有了身孕,家里人都逼问那孩子是谁的,若是知道了,按照老爷的脾气,肯定会把那个小厮打死。他们两个一时只觉得走投无路了,就……” 钱木匠说到这里,却被杨氏的手堵住了嘴巴,只抬眸看着他道:“你就是那个小厮对不?” 杨氏只淡淡的笑了笑,继续道:“你们刚来赵家村那会子,村里就有人这样说过,可这些,我都不在乎,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应该放开了。” 钱木匠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带着几分自责,只阖眸道:“若不是当时我一时意气用事,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杨氏听了,只小声道:“可你怎么不想一想,兴许,她觉得跟着你一起死了,也比没有你一个人活着强些?” 钱木匠说到这里,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今儿,我看见我闺女了,跟她长的一模一样。” 杨氏闻言,只笑道:“怪不得你今儿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因为这个,算算年纪,她和赵文是同年的,今年也该十五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了没有?” 钱木匠便拧眉想了想,只开口道:“听说是有了人家,只是还没定下来,那少爷人也不错,我也背地里打听过。” 杨氏见钱木匠这么说,只笑道:“看你平常闷不做声的,没想到背地里这样的上心。” 钱木匠低头在杨氏的额角亲了一口,听着外头传来的打更声,只开口道:“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陪我回余桥镇走一趟呢。” 赵彩凤刚刚吐过,靠在炕上浑身无力的闭着眼睛,脸上都带着几分菜色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害喜害的这么厉害。记得以前上班时候,女前辈怀了孩子还能淡定的跟着她们一起解剖尸体。可如今赵彩凤别说是看见尸体,就是看见正常的能入口的东西,都恨不得要把胆汁给吐出来。 许氏手里端着一碗瘦肉粥,看着赵彩凤这样子心里也犯愁了,只郁闷道:“好歹吃几口进去,这几天吐得比吃的多,那可怎么是好啊?”许氏毕竟自己也生过两个孩子,也知道害喜的难受,并不敢说赵彩凤娇贵之类的话,怕她生气又动了胎气。可她瞧着赵彩凤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确实是着急的要死了。 陈阿婆从外面进来,送了一个干净痰盂。她年轻时受的苦多,所以也比许氏更有主见些,只开口对坐在炕上看着赵彩凤受苦正心疼的脸都皱起来的宋明轩道:“我听余奶奶说,她儿媳妇在那个什么宝育堂里头,里面专门治女人身上的毛病,不然明轩你明儿起个早,带着彩凤过去瞧瞧,让那边大夫开几副药,好歹让她吃点东西进去。虽说老话有讲,饿不死的孕妇,可这样吃了吐,吐了吃的,大人也难受。” 赵彩凤这时候嘴里一阵阵的发苦,也没力气参与讨论,只小声道:“不打紧,他们说前三个月是会难受些的,我等过了三个月再看吧。”即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妊娠反应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控制办法,不过按照有经验的人来说,一般三个月之后,母体就会适应胎儿的存在,所以妊娠反应也会随之消失。 三个月啊……赵彩凤无语问苍天,三个月熬下来,她这才稍微养得好看些的身子,还不知道要瘦成什么样子呢! 宋明轩只想了想,开口道:“我一会儿就去打听打听,看看什么时辰去,能早些排上!” 许氏听了,只笑道:“你这可得好好打听打听,这大年节里头,宝育堂开门吗?别到时候去了没人,白白让彩凤出门受冻。” 宋明轩闻言,只随口道:“年节里头那也要生孩子呀,门总是开的吧,我一会儿上对门问问余婶子。” “算了,还是我去问吧,这一早上折腾的,你看进去几个字了?”许氏瞧着宋明轩也是着急,赵彩凤害喜害得不停歇,他哪里有心思看书,一颗心都悬着的呢!连年节里头出门拜年的事情都给耽搁了下来。 屋里人真唠嗑呢,外头赵武蹦蹦跳跳的进来道:“姐夫,刘大哥和刘大嫂过来拜年来了。” 赵武话才说完呢,就瞧见先进来的小厮丫鬟手里拎着拜年的东西,紧接着刘八顺和钱喜儿也进来了。方才赵武喊了一身刘大嫂,钱喜儿这会子脸上还红着呢,刘八顺只以为劝她道:“人家孩子嘛,看着我们一起来当然这么喊了,再说了,你早晚也是正儿八经的刘大嫂。” 钱喜儿被说的臊得要死了,只挣开了刘八顺的手,重新打量了一眼赵家的小院,开口道:“这里头多了两间倒座房,倒是比以前看着反而更清爽了不少。” 这时候宋明轩已经迎了出来,只见过了两位,请了他们客堂里头坐去。刘八顺鼻子灵,才走了几步就闻到这一股子药味,又没瞧见赵彩凤出来迎客,便问道:“宋兄,怎么不见嫂夫人?” 宋明轩见刘八顺问了起来,顿时就愁容满面了起来,刘八顺见了,还以为是赵彩凤病了,正要关切的问几句,却听宋明轩开口道:“彩凤她有了身孕,这两天害喜的厉害,大夫嘱咐了要卧床休息,所以没出来。” 钱喜儿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彩凤有身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前几个月我才带着她去宝育堂找大姑爷瞧过身子,只开了药让她先养着身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钱喜儿只想起宋明轩和刘八顺都是腊八那天才回来的,这会子不过就过了二十来天,赵彩凤就有了身孕,可想宋明轩刚回来那几天,必定是**烧个不停的。钱喜儿想到这里,顿时脸颊就涨得通红了起来,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就往那地方想去了呢! 可宋明轩这时候瞧着却并没有喜气洋洋的样子,只蹙眉问刘八顺道:“我正想找人打听,那宝育堂这几日开张不?我打算带着彩凤去那儿瞧瞧,看看能不能开几副止吐的药,好让她好受些。” 刘家和杜家是亲戚,自然知道宝育堂的事情,只回道:“宝育堂是开张的,只是这几日一直到初八,没有坐堂的大夫,要等初八以后,几位大夫才来上工。” 宋明轩闻言,就越发的眉宇紧蹙了起来,只郁闷道:“这几日彩凤吃什么都吐,瞧着已经瘦了一圈了,还要等到初八以后……”宋明轩觉得他最近一阵子也不用看书了,每日里听见赵彩凤那呕…呕…的声音,一颗心就跟被捆了起来抽打一样疼啊! 刘八顺见宋明轩这表情,也大抵知道赵彩凤应该是真的很严重,想了想只开口道:“不如这样吧,这两日我姐带着我小外甥都在我家,若是我姐夫过来,我偷偷的请他过来走一趟,替嫂夫人把把脉,看看能不能开一副药,先压一压!” 宋明轩见刘八顺这么说,只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连忙站起来作揖道:“刘兄弟大恩大德,宋某没齿难忘。” 钱喜儿瞧着心里头就挺羡慕的,也不知道刘八顺以后有没有宋明轩这种悟性?钱喜儿见他们两人聊的火热,自己也插不上嘴,只起身道:“你们慢慢聊,我去房里看看彩凤去。” 房里赵彩凤只端着许氏做的瘦肉粥勉强又吃了几口,便摇了摇头吃不下去了,许氏只叹了一口气,端着粥碗出来,正巧遇上了钱喜儿从外面进来,便只转身对赵彩凤道:“彩凤,有姑娘来瞧你了。” 赵彩凤靠在床上,脸色依旧是不大好,瞧见钱喜儿过来,倒是高兴了几分,只招呼她在炕边上坐了下来,皱着笑脸道:“这么一想,还是你家八顺更疼你些,晚些成亲,终究是有晚成亲的好处的。” 钱喜儿瞧着赵彩凤那一脸悲戚的表情,只笑着道:“瞧你这样子,可是我瞧见的最不开心的孕妇了,别人家的媳妇怀了孩子,敲锣打鼓一样的高兴,脸上眉梢没一个地方不是笑着的,哪有你这样愁眉苦脸的呢!” 赵彩凤如今是有苦难言,只开口道:“不信你试试,我是真没想到,这害喜还能这般厉害,我快被这小家伙给磨死了。” 钱喜儿听了,只越发笑着道:“这才好呢,这样你婆婆肯定会说:彩凤,俗话说儿子磨娘,这一胎,一准是男孩!” 钱喜儿带着几分俏皮,模仿起许氏的样子,当真是惟妙惟肖的很,惹得赵彩凤只拍着炕头笑了起来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可见这天底下的婆婆都是一个样子的!” ☆、第237章 两人笑过之后,赵彩凤只觉得连难受都好了几分,可想而知这害喜也未必就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至少跟人聊聊天,打打岔什么的,也总比一直想着要好很多。 钱喜儿瞧着赵彩凤好多了,只接着开口道:“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昨日去梅影庵上香,遇上了程姑娘,她说萧家已经同意换两人的庚帖了,看来若是这仗不打起来,只怕是要先办喜事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里也跟落下了一块石头,萧一鸣的人品,她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到了还庚帖这一步,相比萧夫人也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些关于程家大姑娘的闲言碎语,大抵是没有穿出去的。赵彩凤只微微松了一口气道:“萧三少爷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萧夫人如今可算是想通了。” 钱喜儿知道赵彩凤和萧一鸣只见有那么一些关系,且两人又是闺蜜,自然无话不谈,她也就随口问了一句道:“彩凤,说句心里话,若是三少爷愿意明媒正娶你进萧家,你会不会选择嫁给他呢?” 当初刘七巧要嫁给医药世家的杜家,都因为身份问题被折腾的要死,这些事情钱喜儿那时候虽小,却也是知道的。所以赵彩凤没能和萧一鸣在一起,大抵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赵彩凤听钱喜儿这么说,只靠在引枕上拧眉想了想,摇头道:“不会。萧一鸣虽然人不错,可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家穷秀才一些,人生在世,吃一些苦不碍事,但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咱得一直看到五十年后的自己。所以从长远看,我家穷秀才其实也不必萧一鸣差到哪儿的!” 钱喜儿见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人家都是举人老爷了,你还一口一个穷秀才。” “那又怎么了?”赵彩凤只笑道:“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穷秀才,哪怕他以后金榜题名,位极人臣,他还是我心里喜欢的那个穷秀才。” 钱喜儿听赵彩凤这么说,想起自己对刘八顺的那一腔心思,也微微觉得脸红了起来。 客堂里头,许氏瞧见刘八顺穿着绸缎衣服,也知道定然是有钱人家,只沏了一壶茶送了上去,自己拿着针线篓子,到外头太阳底下做起了针线。 宋明轩只拎着茶铫子给刘八顺到了一杯茶,开口道:“八顺兄弟这几日功课复习的可好?” 刘八顺只连连摆手道:“这几日过年,忙的脚不着地,哪有空看书,不过就是晚上闲下来读几篇文章,手都感觉生疏了起来。” 宋明轩只笑着道:“你既然想了三年后再试,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也无不可,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刘八顺也是点头道:“这一科,便是文曲星附身,只怕我也是考不成的了,到底还是准备不够,阅历尚浅,文章写出来不够火候。” 第107节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只有些郁结,他如今的问题也在这里,因不熟政务,文章里头总缺少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辞藻华丽,但未免会让人觉得夸夸其谈,犹如空中楼阁。 刘八顺见宋明轩拧了眉头,也知道他必定是有同样的困惑,只从方才带来的那些年货中,抽了一打压在下面的纸张,递过来给宋明轩道:“这是我姐夫送给我的朝廷邸报,这几个月朝廷动向都在这里头,我们多少熟悉着点,做文章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数。” 宋明轩见了,只顿时就喜上眉梢道:“这样的好东西,你自己看完了吗?” “我一早就看完了,所以才特意带过来给你的,这些东西朝中大臣家家都有,可像我们这样的寒门士子,到底是不容易得的。” 宋明轩一时间感激的话都说不清了,只开口道:“刘兄弟,我宋某何德何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宋明轩说完,只站起来想着刘八顺鞠了一躬,刘八顺便急忙站起来还礼,又道:“这都是举手之劳,宋兄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头门口又传来了人声,宋明轩寻着那声音看了一眼,见是翠芬和郭老四正站在门口。许氏只急忙迎了上去,见郭老四手里端着一碗饺子。 翠芬只接过了郭老四手里的饺子,递给许氏道:“听说彩凤害喜害的难受,今儿我包了白菜饺子,送一碗过来给彩凤吃。” 许氏来了不久,并不知道这翠芬和郭老四之间的事情,见他们好心好意的来送饺子,只笑着接过了道:“那可真谢谢你了,她一早上才吃了两口热粥,我看着都心疼了,我一会儿就端进去给她吃去。” 郭老四只站在门口往里头望了一眼,就瞧见刘八顺和宋明轩正坐在里头,脸上便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问道:“大娘,你家这是有客人呢!” 许氏只笑道:“明轩在书院的同窗来了,正在里头呢!” 郭老四只笑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是玉山书院的学生,不知今儿来的是哪一位,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许氏哪里知道郭老四有啥花花肠子,见他这么问,便回道:“是刘家的少爷。” 郭老四只点了点头,倒是没直接厚着脸皮进去招呼。翠芬又跟许氏闲聊了几句,便和郭老四一起走了。 刘八顺瞧见郭老四离去的背影,只纳闷道:“那不是郭跃吗?怎么会在这讨饭街上。” 玉山书院的人都知道,郭跃抱的是诚国公家三房七爷的大腿,跟诚国公家守寡的三奶奶有那么些猫腻。虽然这种事情大家从不在明面上说,可私底下传言还是传得很不堪的。不过宋明轩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所以他对郭老四这些腌臜事情,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他就住这儿,方才那个说话的年轻媳妇,是他的娘子,”宋明轩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多加了一句道:“不过这郭老四实在有些不像样,管外头都喊他娘子叫表姐,所以这讨饭街的人都对他不待见的很。” 刘八顺听了这话,顿时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只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他居然有老婆?” 宋明轩提起郭老四就觉得不齿,只无奈道:“何止有老婆,还有一个三岁半的儿子呢。” 刘八顺这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了起来,只往门外又看了一眼,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许氏端了饺子进门,瞧着上头还冒着热气,只送到了赵彩凤的房里,问道:“隔壁翠芬送了饺子过来,彩凤你要不要趁热吃几个?” 赵彩凤在房里就听见了郭老四的声音,这会子见许氏果然端着饺子进门,只开口问道:“是郭老四送过来的?” 许氏只笑道:“翠芬和郭老四一起送过来的。” 赵彩凤原本就不想吃,一想到是郭老四送过来的,只觉得犯恶心,弯腰对着痰盂吐了好一会儿,摆手道:“婆婆,您端出去吧,郭老四送来的东西,我真没法吃下去。” 许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反倒有些不高兴了起来,只嗔怪道:“人家不是知道你害喜了,这才巴巴的送过来,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道理呢!” 许氏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赵彩凤当然不能把郭老四下毒害翠芬的事情告诉许氏,这万一要是说了出去,郭老四身败名裂倒是不打紧,连带着翠芬这脸面上,总归是会难看几分的。 “婆婆,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不是不领他们的心意。”赵彩凤只好违心的说了几句。 许氏便只好把饺子端了出去。 却说钱木匠带着杨氏回了一趟余桥镇,经过昨晚那一番恳谈,钱木匠心中的疑虑也多少放了点下来,两人一路上还算有说有笑的。 余桥镇上的住的大多是几户大户人家家生的奴才,有的在这边守着别院,有的在这里打理庄子。因为钱木匠拐了程家大小姐的事情,程夫人大发雷霆,把钱家一家人都给发卖了。好在那时候钱木匠的大哥有些出息,和媳妇两人在余桥镇下面的江浦村买了几亩地,一家人才算是把这个难关给度过了。 也因为这件事情,钱老太对钱木匠这个儿子只恨得牙痒痒,钱老头死的时候,钱木匠回家祭拜,被钱老太拿着扫帚给赶了出门。从此之后多少年,钱木匠也没敢回来,只是每年过年之前,都会悄悄的请人给他钱老大带一些银子也野味回来,让他好好孝敬着老娘。 今年因为和杨氏办喜事的事情,钱木匠便没回江浦村来。钱老太在家里烧了午饭,喊了钱老大和他儿子上桌吃饭。钱老大人好,命却不咋的,上头一连串生了五个闺女,到这第六个,才是个儿子,因为实在得来不易,所以取名叫钱宝。 钱老太和钱老大媳妇都把他给宠上了天,那钱宝看了一眼这碗里头的菜,见清一色的蔬菜,没一点荤腥,心里头就有些不高兴了,这毕竟是大过年的日子,连块肉也不给吃,做孩子的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可怜钱家五姑娘去年才出嫁,钱老大存的那些银子,也都花在了嫁妆上,所以家里这日子过的有些拮据。往年钱老大知道钱木匠年底会来送银子,所以就没留过年的银子下来,谁知道今年钱木匠的银子没提早送过来,这一家人的日子,就过成了这副德行了。 ☆、第238章 因为怕钱老太不高兴,钱老大私下里拿钱木匠钱的事情,都是瞒着她的。可今年家里连过年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钱老太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只拧着眉头道:“往年你那个会打猎的朋友,多多少少也会给咱们带一些年货回来,怎么今年就没消息呢?要不然咱们宝儿还能吃上几口肉呢!” 钱老大媳妇听了,只笑着道:“那是人家有心,才想的起来,这要是没心了,自然就想不起了!” 钱老大听了自己媳妇这话,倒是有几分责怪钱木匠的意思,只开口道:“什么有心没心的,这些年,你们还少吃了不成?” 钱老大媳妇知道钱老大最疼这个弟弟,年轻时候就长以他为傲,本来以为他考上了武举人,一家人都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可谁知道一眨眼拐了主子家里的姑娘跑了,弄的差点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 “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一说,瞧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娘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人家不给,咱难道还腆着脸去要去?”钱老大媳妇说完,只往钱宝的碗里夹了几筷子的青菜,劝道:“宝儿乖,一会儿娘给你外头买麦芽糖去!” 钱宝苦着脸巴拉了几口糙米饭,实在觉得食之无味,只推开碗道:“我不要吃饭了,我要吃麦芽糖!我要吃麦芽糖!” 钱老大正心烦着呢,听见儿子在那边啰里啰唆的,只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大声道:“吃什么麦芽糖,也不看看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谁有闲钱给你买麦芽糖去?” 钱宝被一巴掌打下来,当场就吓晕了,只愣了片刻才扑到了钱老大媳妇怀里大声哭了起来。钱老大媳妇见了,只心疼道:“你心里有气,干嘛撒在孩子身上,孩子有什么错,你不是知道他住哪儿吗?你去管他要去,我们家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过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吃他的花他的,那又怎么样?要不是因为他,我几个姑娘也不会全嫁给庄稼汉了,少说也能在将军府里头当个姨娘!” 钱老大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了起来,恨不得一巴掌就把他媳妇给打趴下,倒是一旁的钱老太听了,只反应了过来,拽着钱老大的膀子道:“你说……你快给我说实话!你媳妇让你找谁去?这些年咱家过成这样子,你都花得谁的银子?” 钱老大只郁闷的甩开老娘的手,他如何知道,不过就是过年的时候孩子少吃了一顿肉,竟然会引发这样的血案! “没错,我媳妇说的没错,这些年咱日子过的这样红火,都是因为老二在背地里帮衬着咱,这几年闺女一个个的嫁人,家里哪有多余的银子,若不是每年老二暗地里送银子,送腊肉咸货,我们家哪里能吃的起肉来。”钱老大说到这里,只开口道:“你不说我也打算抽空去瞧瞧,老二是个有头脑的人,没道理今年不捎个口信回来的,没准是出了什么事情。” 钱老太听钱老大说完,只哇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劲的打嘴道:“我说了这辈子跟他没半点关系的,你怎好收他的银子和东西,你让我死了怎么去地底下见你爹啊!” 一旁的钱老大媳妇也抱着孩子委屈的要命,哭得整个身子都打起了颤来。钱老大只开口道:“如今我收也收了,你们吃也吃了,你们要是担心,我死了亲自跟爹说去,行不?”钱老大说完,只一甩袖子就要往外头走,钱老大媳妇见了,慌忙又放下了孩子,只拉住钱老大道:“当家的,你要干什么去啊!你别吓唬我成不?” 钱老太见钱老大发飙了,只捶着胸口道:“怪我,怪我这老不死的还没蹬腿,你别走,我走……我现在就去见你爹去!” 钱老太说着,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站了起来,那边钱宝见了,又只抱住了她道:“阿婆,你要去哪儿去啊?我不要吃麦芽糖了,我也不要吃肉了,你们不要和我爹吵架好吗?爹我不吃肉了……” 钱老大听儿子这么说,一时间也有些感动,只停下了脚步,转身抱住了自己儿子道:“宝儿乖,等爹赚了银子,就给你买肉买糖吃,咱今天就先吃菜,成不?” 钱宝被刚才的事情给吓了一跳,这时候见钱老大不生气了,只一个劲的点头。钱老大媳妇瞧着钱老大这火气劲儿过去了,也只擦了擦眼泪道:“还愣着干嘛,吃不吃了?宝儿你等着,娘去灶房炒个鸡蛋给你添菜。” 钱老太见儿子不生气了,自己也没再闹了,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钱木匠为了回乡,特意在安泰街上的驿站上租了一辆驴车,车上装着好些年货,还有钱木匠从赵家村带来的猎物、咸腿。钱木匠只把这一年赚的银子都交给了杨氏,杨氏心疼钱木匠,只留了几两银子意思意思,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全数都还给了钱木匠,只笑着道:“你们男人,总有个花销,你自己留着好了,不必给我。”钱木匠只越发感激起了杨氏,搂着她又是好一番亲热。 这时候两人进了余桥镇,拐入了通往江浦村的小道,杨氏坐在钱木匠的身边,问他:“你平常多久回来一趟?” 钱木匠只一边赶驴一边道:“平常不敢回来,以前都是过年前回来一趟,悄悄的请村口的老汉帮我把东西送去,面都没见过。” 杨氏听了又是心疼起他来,只伸手理了理钱木匠的头发,看着他道:“有什么不敢见的,咱光明正大的回来了,那些都是以前的陈年旧事了,谁没事就喜欢揭人伤疤玩。” 钱木匠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道:“所以今儿咱就一起进去,要是还被扫地出门,你可别生气,我娘那个脾气,我还真拿不准了。” 杨氏瞧见钱木匠脸上少有露出这样担忧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心里也喜欢起来,往他身上又靠了靠道:“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是真的被赶出来了,咱就一起回去,等她老人家消气了,咱再过来。” 钱木匠只点了点头,伸着胳膊搂了一把杨氏,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赶着车往江浦村去了。 村口的老汉果真认识钱木匠,见他来了,只笑着道:“今年怎么来晚了,还要我帮你送进去不?”老汉话才说完,就瞧见车上还坐着杨氏,只笑着道:“看来今年是用不着我老头子了。” 钱木匠笑着从车上拿了两只腌过的野鸡,丢给那老汉道:“钟叔,今年咱就不麻烦你了,亲自带着媳妇回去了!” 那老汉接了野鸡,只笑着道:“这才对嘛!回去让你老娘也高兴高兴,这媳妇长的可真俊俏呢!” 杨氏见那人这么说,只臊得满脸通红的,稍稍扭过身子,就瞧见钱木匠也正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杨氏便越发脸红了起来。 两人走到钱家门口,如何知道方才这家里头正大闹了一场。钱木匠停下了驴车,心里到底是有些忐忑的,正不不知道如何进去,就瞧见邻居家老太从门口出来,瞧见了钱木匠只觉得有些眼熟,低眉打量了几眼,只大声道:“这不是钱家老二吗?这些年你都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见你回来?” 钱家是出事了才搬到江埔村来的,这里的村民并不知道钱木匠这些事情,只知道早些年钱老头去世的时候,钱木匠回来过一次,被钱老太举着笤帚给打了出去,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缘由,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如今瞧见钱木匠回来了,自然就好奇了起来。 钱木匠被人这么大声嚷嚷了一句,脸颊就涨得通红了。杨氏怕那婆子说出不好的话来,只慌忙上前陪笑道:“这位大婶,我和我家男人回来看看他家里人。” 那婆子见杨氏温和有礼,虽然是村妇的打扮,可瞧着面善的很,只点头道:“哦哦哦,那你们进去吧,不过我偷偷告诉你,方才里头还吵架呢,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杨氏听了,只不好意思道:“我是头一次上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婶能帮我们叫个门不?” 那婆子瞧着杨氏那羞怯的模样,又见钱木匠也涨红着脸,便知笑道:“好,你等着,一句话的事情。” 杨氏千恩万谢了几句,见那婆子上前敲门道:“钱大嫂,阿海媳妇,你们家老二和他媳妇回来了。” 杨氏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羞涩了起来,便只站在钱木匠的身后,一副小媳妇的做派。 那里头钱老大一家正继续吃中饭呢,听了这话,只起身问道:“薛大娘,你说谁家老二和他媳妇回来了?” 被叫做薛大娘的婆子只笑着道:“不你家老二吗?还有谁家老二,我虽记性不好,可他这一脸络腮胡子,我好歹也还记得。” 钱老大闻言,只丢下了筷子就跑了出来,隔着栅栏就瞧见钱木匠站在门口,只快步跑过去,推开门看着他道:“老二,你终于肯回来了!” 钱木匠见了他哥,也很是激动,只沉声点了点头,往杨氏那边看了一眼,还没开口呢,那钱老大便自己先开口道:“你别说,这是弟妹是不?” 杨氏闻言,只低着头,小声的喊了钱老大一声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的更新完啦~~撒花~~ ☆、第239章 钱老大只一个劲点头应好,又笑道:“走跟我进屋去,你打老远的来,还没吃中饭吧?一起进去吃一口便饭去!” 钱木匠和杨氏两人一早吃饱了才出门,这会儿倒是不怎么饿,听钱老大这样热情的招呼,钱木匠只笑着道:“中饭不急着吃,大哥,今年的年货耽误了几日,都在车上放着呢,我跟你一起搬进去。” 钱老大听钱木匠这么说,只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又瞧了一眼车上堆着各色腌制的野鸡腊肉,只咽了咽口水。这时候钱老大的老婆孩子也跟着出来了,见了钱木匠和杨氏,只笑着迎上前来。钱老大媳妇拉扯着钱宝上前道:“宝儿,快喊二叔二婶。” 钱宝毕竟年纪小,看见生人还是有些害怕的,只往钱老大身后躲了躲,怯生生的看着钱木匠两人,一时间不敢开口。钱老大媳妇就又把他从身后给扯了出来,让他站在钱木匠跟前,喊他叫人。 杨氏见小孩子怕生,只从荷包里头拿出一小包的麦芽糖来,递给钱宝道:“这麦芽糖拿去吃吧,乖!” 钱宝见有东西吃,只一把抢了过去,拿出一颗麦芽糖吃了起来。钱老大见了,又恨不得伸手去打,被自己媳妇给拦住了。 钱老大媳妇往后面的驴车上看了一眼,只笑眯眯道:“哟,老二你回来就回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的东西呢,真是太见外了。”钱老大媳妇说完,只顿了片刻,向钱老大使了一个眼色道:“当家的,你怎么不还站着不动呢,这难道让老二大老远的带过来,还要替我们搬进门吗?” 钱老大听了,顿时脸上涨得通红的,可又觉得无话可说。钱木匠便笑着喊他道:“大哥,我们一起搬进去吧。” 钱老大点了点头,小声道:“娘还在里面呢,弟妹一起进来吧。” 杨氏只应了一声,从驴车上抱了几匹的杭绸下来,跟在钱木匠和钱老大身后。那钱老大媳妇便伸着脖子往驴车上看了几眼,只笑着道:“我帮你一起搬,一起搬。”这几匹杭绸是过年前刘家送的,颜色算不得最鲜艳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已经是好的不得了的玩意儿了。 赵彩凤选了两匹,其他的全都给了杨氏,杨氏便拿了几匹出来,当年礼送过来。钱老大媳妇只伸手摸了摸那杭绸的料子,脸上便生出了一些鄙夷的神色来。她年轻时候也是在府上干过的,如今虽然有多少年没穿过绸缎衣服了,这看东西的本事倒是没有退化,只小声嘀咕道:“这也不是什么鼎好的面料,不过就是大户人家给下人穿的料子罢了。” 她声音虽小,可毕竟就跟在杨氏的身后,杨氏如何就听不见呢?杨氏虽然温婉,却不是柔弱可欺的,听了这话只小声道:“是啊,这年头大家都过的苦哈哈的,有的人连大户人家丫鬟穿的料子也穿不起了。” 钱老大媳妇听了,只觉得胸口一口气闷着一样,憋了半日没没出一句话来,便自暴自弃道:“弟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钱木匠跟着钱老大进了门,钱老太只端坐在饭桌前,仍旧拿筷子夹着碗里的菜吃。这次虽然没直接用笤帚把人打出去,可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杨氏跟着他们进来,远远就瞧见饭桌上那几个清汤寡水一样的菜色,边上的窝窝头也瞧着粗糙的很,实在不像是大过年人家吃的东西。 钱老太见人都进来了,只故意扯了嗓子道:“好好的吃饭,一个个都往外头去做什么,坐下来吃饭。” 钱老大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尴尬,只凑过去小声道:“娘啊,老二回来了。” 钱老太只冷着脸道:“什么老二,我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二弟早就死了,死在鞑子的战场上去了。” 第108节 杨氏听了这话,心下便又心疼起了钱木匠几分,见钱木匠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伤感,只拉着他的手道:“当家的,咱们走吧,老太太既说儿子已经死了,约莫是你认错人了。” 钱木匠听杨氏这么说,也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想了想转头就要跟她离去,只走到门口两步,忽然就一回头,对着钱老太跪了下来。杨氏见闻,也只好跟着钱木匠一起跪下,只听钱木匠开口道:“娘,不孝子娶了新媳妇,特意带回来给您看一眼。” 钱老太只抬眸瞧了一眼杨氏,不过就是一届村妇打扮,瞧着这年纪,一准是死了男人改嫁的,只冷冷道:“哪里来的厉害寡妇,进门就顶撞起长辈来了,你说他是你媳妇,我可不敢当她婆婆。” 杨氏听了这话,只又后悔了起来,刚才不该一时意气用事,说出那样的话来,倒是让钱木匠为难了。杨氏抬头看了一眼钱木匠,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钱木匠开口道:“娘,你可以不把我当儿子,我我不可以不把她当媳妇,娘你既然这么说,那儿子无话可说,人也见过了,头也磕了,儿子这就走了。” 钱木匠说完,只拉着杨氏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外去了。 钱老太见钱木匠说走就走,只起的把碗砸在桌上,指着外头道:“你有种走了就别回来!我只当没生过你这样的儿子,你……你……你给我滚!” 杨氏听了,心下便有些担忧,只拉着钱木匠道:“当家的,老人家生气了,咱不然再留一会儿?” 钱木匠只看了杨氏一样,脸上倒是露出几分怜爱的笑来,只开口道:“走吧,咱来过了,也算尽过孝道了,何必还要给自己心里添堵呢!” 杨氏听钱木匠这么说,只松了一口气,垫着脚跳上了驴车,钱木匠把车上剩下的东西都放到了门口,见怀里抱着二十两银子的包裹摆在上头,只坐上了驴车,扭头问杨氏道:“媳妇,坐稳了吗?坐稳了我们走!” 杨氏只笑着点了点头,往前够了够,抱住了钱木匠的腰。 钱老大听见门外驴车响起来的声音,只忙不迭就追了上来,见门口堆着好一堆东西,钱木匠赶着驴车越走越远,只郁闷的往钱木匠走的方向连连喊了几句。 钱老大媳妇出来,往外头看了一眼只笑道:“人都走远了,还喊什么喊!”钱老大媳妇说完,眼珠子往地下一扫,忽然就瞧见了那一包银子,只急忙从地上捡了起来道:“说起来,你家老二也不错啊,人走了,还不忘把银子留下,改明儿劝劝你娘,看能不能和解就算了,这要是一年多来往个几趟,咱家日子不就能过的舒坦些了吗?” 钱老大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了起来,只一把他媳妇手里的银子给抢了过来,只看着她道:“你、你还要不要脸啊!” 钱老大媳妇撇过头去,冷冷道:“我再不要脸,我也没拐着人家大家小姐淫奔,咱们家如今过成这样能赖谁,我告诉你,我没去找他闺女要钱,我算是对得起他了。” 钱老大听自己媳妇这样口不择言,只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颊上,冷笑道:“你要是敢说一个字出去,信不信我休了你!” 钱老大媳妇被打得跌倒在地,只捂着脸道:“你还有脸怪我,我跟了你,好日子没过上一天,吃了那么多苦,我哪里对不住你们老钱家了。” 钱老大见她无理取闹的发起了火来,只一把就甩开了她,气呼呼的往屋里去了。这时候钱老太已经不生气了,钱宝瞧见屋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腊味,只拉着钱老太的手道:“阿婆阿婆,快给我烧一只野鸡吃,我看着都谗出口水来了。” 钱老太听了,只急忙站起来道:“好了,阿婆这就给你做去,宝儿等一会儿。” 钱老大便瞧见钱老太提着钱木匠刚送进门的烧鸡,领着钱宝往厨房去了。钱老大只郁闷的哎了一声,蹲在门口挠着脑袋。 钱木匠和杨氏出了江浦村,钱木匠才慢慢开口道:“我娘就是那个脾气,这辈子我也没想着跟她和解了。” 杨氏听了,只点了点头,又开口道:“那这么说,这次她没用笤帚赶我们出门,算是好的了?” 钱木匠见杨氏那自得其乐的样子,只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蹭了蹭杨氏的发顶道:“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姑且忍过去了就算了。” 杨氏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人穷的时候,心里难免会刻薄些,这些她也知道。钱木匠孤身一个人十几年,没存下几个积蓄,想必都是花在了这一家人的身上,想到这里,杨氏还觉得有些心疼钱木匠,只开口问道:“我们住的那个院子,实在太小了一些,现如今彩凤已经成家有了身孕,宋大嫂也过来照顾她了,我想着,要不然我俩换一个大一点的院子,把孩子接过来住,这样你在家里接一些木工活来干,我白天带着彩蝶去店里帮忙,晚上回来给你们爷俩张罗晚饭,你觉得如何?” 钱木匠听杨氏这么说,也只开口道:“那就在讨饭街上找找地方,离得远,你也好经常过去走动走动。” 杨氏只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儿就去问问伍大娘,还有没有空出来的房子,这要是离得远了,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第240章 刘八顺和钱喜儿逗留到了午时初刻,便起身告辞了。许氏原本是想喊了他俩在家里吃饭的,可瞧着这两人又是小厮,又是丫鬟的,又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弄好,只想着家里的粗茶淡饭,若是怠慢了就不好了。 索性两人到了时辰,便起身告辞了。许氏瞧着已是午时的光景,只又进门问了赵彩凤想吃点什么。这午后的阳光晒得炕头上暖融融的,赵彩凤便打算起身走一走,这人还没下床呢,许氏便上前道:“彩凤你可别动,大夫嘱咐了要卧床休息的,你这下地走来走去,万一有些什么,那可怎么好呢?” 赵彩凤只不解道:“娘啊,从确认有了身孕到今天,这都几天了,除了大小解,您就没让我下过地,我躺得腿都要麻了。” 许氏见赵彩凤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只苦口婆心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哪有不听大夫话的,这万一要是有个闪失,那还得了。” 赵彩凤见许氏这滴水不进的样子,也只懒得再说了,只穿上裤子起身道:“那我起来到后头小解去。” 许氏闻言,只开口道:“你就在房里小解,一会儿马桶我帮你去倒去。” 赵彩凤只连忙开口道:“婆婆,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能走得过去。” 赵彩凤只才往前走了几步,许氏便紧跟在后面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你瞧瞧你最近这脸白的,你还能走得动路吗?” 赵彩凤虽然孕吐强烈,但还不至于连路都走不起来,之所以站起来觉得有点腿软,那纯粹是因为躺得时间太长了,腿麻……许氏见赵彩凤走路都不稳当,只急忙从后面扶着赵彩凤道:“我怎么说来着,你起不来就别勉强。” 赵彩凤只哭笑不得的让许氏扶着,出了门就瞧见宋明轩从外面送了刘八顺他们回来,赵彩凤便道:“让相公扶我过去就好了,娘你还是先忙你的吧。” 许氏听了,只开口道:“那怎么行,那种地方晦气,可不能让明轩去。” 赵彩凤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心道:他自己要去方便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过去吗…… 赵彩凤上完了茅房回来,陈阿婆已经在灶房里面热过了饭菜。许氏端着饭菜上桌,把翠芬家送的那一碗饺子推到了宋明轩的跟前道:“这是隔壁翠芬家送的饺子,彩凤不爱吃,你吃了吧,我瞧着里头还有肉呢!” 赵彩凤这几天不大能沾荤腥,所以菜色也显得素了点,其实赵彩凤是无所谓的,她现在吃的少,可以到房里自己吃些,他们没必要跟着自己这样省俭的。但是赵彩凤知道许氏素来就节约,所以也没说什么。 宋明轩见其他人都是一人一碗小米粥,尤其是赵武和赵彩蝶,两个孩子更是看着那饺子咽了咽口水,便只把饺子推到了桌子中间道:“总共就一碗饺子,一起吃好了。” 这两日杨氏和钱木匠新婚,所以赵彩凤并没有让她过来这边。况且如今许氏也在,这两亲家要时常在一起,难免会生出一些矛盾来。赵彩凤也想给杨氏解放解放,让她过两天轻松些的日子。 赵彩凤自己是没什么怨言,可赵武和赵彩蝶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开心的。以前杨氏在这边,再怎样每天也有一道荤菜的,杨氏这才一天没来,他们家就断了荤腥了。赵武年纪大稍微懂事了一点,见菜不好就少吃一些米粥窝窝头,可赵彩蝶才多大,见没有肉,只郁闷道:“大姐,我想吃肉。” 赵彩凤正想开口安慰赵彩蝶几句,告诉她一会儿晚上就有的吃了,那边许氏已经笑着道:“小蝶乖,你姐姐最近怀了小宝宝,闻不得肉味,所以这几天咱就稍微忍一忍,行不?” 赵彩蝶也是听话孩子,见许氏这么说,只点了点头道:“小蝶知道了,小蝶也吃不肉了。”可赵彩凤听了,多少还是有些气愤,她本就胃口不好,便讲究着喝了一口米粥,放下碗筷道:“婆婆,相公,我吃完了,先回房去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脸上冷冷的样子,就知道她大抵是不高兴了起来,也只匆匆吃了几口,放下了碗筷道:“娘,我进房看书去了,这一早上都没怎么看书。” 许氏瞧见宋明轩着急的进房,只蹙眉道:“你这饺子还没吃几个呢,怎么就走了呢!” 赵彩凤进了房,只把炕上的被子叠好了放在一旁,坐在炕沿上,拿起了针线篓子稍微做一会儿针线。宋明轩便搬了矮几过来,拿了几本书,坐在赵彩凤的跟前看了起来,只偶尔抬起头,偷偷的瞄一眼赵彩凤,见她也不说话,就越发觉得她心里头有事儿。 “彩凤,你怎么瞧着不高兴呢?是不是身上还难受呢?我今儿和八顺兄弟说起了这事儿,他说等遇上了杜太医,让他过来给你瞧一瞧。”宋明轩毕竟是男人,这婆媳关系只见的事情,若是不吵到台面上,他终究还是不太明白的。 赵彩凤只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往宋明轩的书页上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两日我娘没过来,有些不习惯而已。”赵彩凤虽然这么想,可杨氏跟了钱木匠,也算是自己一手给促成的,杨氏本就很辛苦了,总不能还让她继续操劳。况且按照这古代的习惯,照顾自己怀孕生子,还是许氏比较名正言顺。 赵彩凤想到这里,心里头多少有些难受,许氏也说不上来不好,可是做出来的事情,总让自己觉得不太舒心。赵彩凤一向是直来直去的人,说话何曾这样拐弯抹角的,宋明轩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一半了,只笑着道:“彩凤,我娘她心思不坏,只是大约是对我溺爱过分了些,让你不好受了,要不然这样,等过了十五,我想还让她们回赵家村去住着,等你月份大了点,再让她出来帮忙也不迟,毕竟她们初来乍到的,只怕在京城也不习惯。” 宋明轩是个孝子,这番话他能说出来也是不容易的,可眼下宋明轩也明白,他吃赵家的住赵家的用赵家的,赵彩凤又怀了身孕,许氏这几日处处管的严,便是赵彩凤起身一会儿,也能唠叨半日,明知道她也是为了彩凤和孩子好,毕竟他这个做儿子,都听着有些心烦了。 赵彩凤抬起头,眉宇中便带着几分恩怨,瞧着宋明轩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只叹了一口气道:“你二月份就要下场子了,娘娘肯定是放心不下的,还是让她留下吧,反正我也心宽着呢,就当是没听见罢了。”赵彩凤说到这里,只拧了拧眉头道:“不过这样一来,到底是要再找一处房子的,如今我娘跟钱大叔那边,不过一间房,彩蝶年纪那么小,自然离不了我娘的,我想着,不如咱们四个人,再找一处院子,稍微清静些,这样也方便你看书,这讨饭街终究还是闹了些,白日里小孩子在巷子里追来逐去的,也吵闹。”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心下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把剩下的银子在乡下买了地之后,宋家手上就没有多少银子了,如今赵彩凤要说换房子,那这钱肯定是宋家来出的。宋明轩知道这个道理,到底兜里没银子也没底气,只开口道:“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也不必换地方,彩蝶平常也不吵人,便是赵武也乖巧的很,至于赵文平常都去店里帮忙,也没扰着我,不过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罢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说话的时候脸色还有些涨红,只笑着道:“行了,少在我跟前卖乖了,前几日姥爷来看我,把年前赚的银子带了几两给我,如今我手上还有一些闲钱,够付几个月房租的。” 两人商议妥当了,宋明轩便也只好应下了,只等着杨氏和钱木匠回来了,好好把这事情给商量一下。 却说杨氏和钱木匠才回来,去驿站还了驴车,正巧就在路上遇到了伍大娘。杨氏只把要租房子的事情说了几句,那伍大娘便笑着道:“那你们可是巧了,巷口的老沈一家前几天托了带了口信来,说是过年玩就不来了,我正愁那院子找谁接手呢,这不打不小的,才三间正房,两件后罩房。” 杨氏一听,顿时眼珠子就亮了,只忙问道:“是巷口老沈家的那个院子吗?我打哪儿走的时候瞧见过,里面还有一个小院,挺好的,我家一家五口人住,正合适。” 伍大娘瞧见杨氏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只笑道:“怎么,打算带着孩子搬出来了?” 杨氏只点点头道:“可不是,彩凤有了身孕,她的婆婆和太婆都来了京城,我们住那边也不方便。” 伍大娘只瞧了钱木匠一样,也是点点头,又道:“钱木匠接不接活?过完年我家要翻修后面的几个小院子,到时候请你过来做木工。” 杨氏原本就想着钱木匠能在京城安顿下来,听了这话,只越发就高兴了起来,扭头看了钱木匠一眼,应承道:“大嫂子,那可真是太谢谢您啦!” ☆、第241章 杨氏跟着钱木匠一起回了钱木匠的出租房里头,也没先去瞧赵彩凤,而是先去了杨老头和杨老太那边。这两天年节里头,外头冷清的很,所以杨老头只做早市和午市,晚上就乐的早些关门,好好休息休息。 因为放了小顺子去八宝楼帮忙,这两天赵文一直在店里头打下手,杨老头也试着教赵文怎么拉面,结果发现赵文现在虽然听人话是没什么问题了,但这拉链靠的是脑子和手的协调能力,在这一点上,赵文似乎真的学不好。 杨老头坐在矮凳子上看赵文帮着杨老太洗碗,只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原本还想着,就算杨家没了儿子,好歹赵家还有两个,这拉面的手艺,总不至于非落到了外人的手中,如今瞧着,老二这是不成了,还是让他跟着钱木匠学木工的好。” 杨老太只笑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瞎想些什么,再说老二就算学木工,那也是一门手艺,我觉得挺好的!” 赵文听了这话,也只笑着点了点头,抬眼时候就瞧见杨氏和钱木匠从后院进来。杨老太知道他们今儿去了余桥镇,便问道:“怎么一早就回来了呢?吃过午饭了没有?” 杨氏方才路上赶路,也没觉得恶了,如今杨老太问起来,才觉得有些前胸贴后背的,只开口道:“去的时候他们家人都吃过了,也没多坐一会儿就回来了,倒还真是饿了。” 杨老太听了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几分了,这世上再没有儿子带着媳妇回了家,却不留了人吃饭的道理,可见钱木匠以前带着人淫奔过的传言是真的,不然的话,这样能干的儿子,家里如何就不肯认了他呢? 不过对于杨老头来说,她也不在乎这事儿,如今杨氏跟了钱木匠,老来也算是有个依靠了,钱木匠也是能干人,又教得了赵文木匠,以后他们两个小日子过得强着呢!自己过好了,还理他家里人个鸟啊,眼不见为净最好了! 杨老头迎了两人进门,杨老头听说两人还没吃午饭呢,只去前头后厨那边点了火,给女儿女婿下面条吃。钱木匠见天井里大缸里的水快见底了,只拿着一旁的水桶,打水去了。 杨老太见钱木匠走了,这才拉着杨氏的手,一五一十的问了起来。 “见到他们家人了吗?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杨氏只低着头道:“见是见到了,家里有个老娘,还有兄嫂,下头还有一个儿子,不过瞧着应该是老来子了,只怕上面还有姑娘,都嫁人了。” 杨老太见杨氏说话间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又继续问道:“怎么?他们不待见你了?嫌弃你带着几个孩子了?” 杨氏见杨老头想的远了,只开口笑道:“哪有啊,都还没说到这个事儿,就走了……”杨氏说到这里便有些不好意思,杨老太只不解问道:“难道他们还赶人不成?” 杨氏只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终究是闹的有些不开心,就走了,反正一年也就去那么一次而已。” 杨老太听了这话,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只开口问道:“我问一句不中听的,你也别生气,我就问你,钱木匠这么些年都一个人过,他积攒下来的银子,可都交给你了?” 杨氏闻言,脸上便有些尴尬了起来,只开口道:“娘啊,他以前攒的银子,我可开不了口问呢!” 杨老太见杨氏这么说,就知道她八成是没问的,只摆摆手道:“算了,以前的我也不问你了,这以后你们两个一起过日子,他的银子你可得看紧了,前儿我瞧见你买了好些东西回去,这是你第一次上门,我也不拦着你,可是……像他们那样的亲戚,可是喂不饱的,你不能白白吃亏,明白不?我以前是太傻了,由着你兄弟跟那扫把星胡来,如今我也是看透了,这银子还得拽在自己的手里。” 杨氏知道杨老太一心为自己好,只点了点头道:“娘你放心,我懂的,我们今儿才问伍大嫂租了一处小院,打算一会儿看过了彩凤,跟她商量一下,我带着孩子和老钱住过去,让他们小夫妻带着婆婆太婆住那边。” 杨老太只点了点头道:“你这个想法是好的,你们两亲家住一起也不方便,况且现在还多了钱木匠。只是……有句话我要让你劝劝彩凤,你嫁过去的时候,赵老大他老娘早已经死了,你是没受过婆婆气的人,定是不知道这些的,让她跟她婆婆处的时候,睁一眼,闭一眼的了。” 杨氏倒是没想起这点来,只开口道:“宋大嫂可疼彩凤呢,哪里在她跟前摆婆婆的谱儿,还不是咱彩凤说什么是什么?” 杨老太只扭头道:“我看未必了,昨儿我和你爹去给彩凤送银子的时候,就瞧见她婆婆在小院里头嚷嚷呢,这个不准,那个不要,这怀了孩子是金贵些,但也不至于动都不让动吧?我瞧着彩凤的心里头,没准就憋着气呢!” 杨老太说完这句,只顿了顿道:“也难怪人家,虽然如今咱家日子过的不错,可毕竟以后有出息的是她的儿子,我们彩凤再聪明伶俐,也只是一个村里姑娘,以后当上官太太,怎么也是托了宋家的福。” 杨氏跟杨老太比,毕竟太年轻,竟没想到这一层,如今被杨老太这么一点,顿时就醒了一半,只开口道:“那我一会儿就回去看看,好好劝劝彩凤。” 杨氏有了心事,心里头便惦记着赵彩凤,吃完了面条,便起身往讨饭街去了。杨氏想着自己有两日没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家过年时候那些荤菜都吃光了没有,只去菜市口绕了一圈,切了一条排骨,打算回去给赵彩凤炖汤喝。 赵彩凤下午的时候坐在窗前的炕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可没多过多久,又被许氏给赶上了炕头。宋明轩帮她盖好了被子,收拾了书仍旧往之前两人住的房里头继续看书。 许氏见杨氏拎着排骨进门,只笑着迎了上去道:“大妹子,你怎么买这个过来了,彩凤这几日吃什么都吃不下去,说是闻了荤腥就要吐,我今儿熬的大米粥里头,放了一点肉沫子,她还吃不下去呢。” 杨氏闻言,只笑着道:“那就熬了汤,稍微喝一点,能吃多少吃多少,我当初怀彩凤的时候,也是这样,前几个月简直是粒米不进,只能喝一点汤什么的,后来慢慢过了三个月,这才好了。” 许氏听了这话,竟是稍稍有些失落,只勉强笑道:“原来彩凤这害喜是随了你啊,我还只当是儿子磨娘呢。” 杨氏倒是一时没听出许氏的弦外之意来,只笑着道:“我怀老二老三的时候也这样,直到老四的时候才好些,那时候他们爹刚死,我也忘了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许氏提了杨氏切过来的肉去灶房里头准备晚饭,杨氏便进房去瞧赵彩凤去。赵彩凤瞧见杨氏进来,顿时就高兴了几分。 杨氏瞧见赵彩凤这脸上瘦得没多少肉了,只心疼道:“你再吃不下,也要吃几口,知道不?” 第109节 赵彩凤勉强点了点头,只蹙眉道:“娘啊,外头炉子里的瘦肉粥,昨晚就熬上了,吃了一整天了,我是真的不想吃了,我情愿跟她们一样吃小米粥就好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这是你婆婆疼你呢,给你一个人开小灶,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想吃,一会儿我去替你说,我今儿买了排骨过来,一会儿你喝一些排骨汤,热乎乎的也舒服。” 赵彩凤心道还是杨氏对自己好,更是舍不得杨氏跟自己分开住,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开口道:“娘啊,你这几日抽空帮我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还有没有房子租,我打算跟相公还有婆婆她们搬出去住,把这院子让给你和钱大叔带着弟妹们住。” 杨氏听了,只忙开口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一个有了身孕的人,如何能搬来搬去的?你放心,我和你钱大叔已经找好了房子,就在离这边不远的,原来巷口的老沈家,这样,我们住得又近,又不在一个院子里,也清静。”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那院子总共才三间正房,你们五个人住太挤了,还是我们搬过去的好,正好我和相公一间,婆婆和阿婆一间。” 杨氏只摆手道:“小武过了十五就要去学堂了,我们总共也就四个人,如今你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能乱动的,便是你婆婆啰嗦些,你也只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就算了,明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摆在村里,确实也该有个儿子了,也难怪你婆婆紧张。” 赵彩凤总算是听出了些言外之意来,只笑着道:“娘啊,你放心吧,我心宽着呢,才不想那么多呢,我如今是这孩子磨得我难受了,我才这样心烦意乱的,等过一阵子,要是能让我少吐些,吃一顿饱饭,我自然就好了。” 杨氏见赵彩凤那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只又开口道:“虽然如今你婆家困难,可明轩将来是有出息的,你也稍微看开些,别让明轩为难了,一切为了肚子里这个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一定要谨记一句话,别把婆婆当妈啊…… ☆、第242章 都说中国的父母是孩子奴,这句话是一点儿也没说错。这孩子如今在赵彩凤的子宫里还不过是个胚胎呢,杨氏已经说出了一切都是为了娃的观点来。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道:“娘,你说的我都懂,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 杨氏瞧见赵彩凤那表情,明摆着还带着几分撒娇呢,只伸手理了理她的鬓角道:“你再怎么大,在我眼里,也总是一个孩子。” 赵彩凤只抱着杨氏的腰靠在她胸口,笑着撒娇道:“那当然,我再怎么长大,也是娘的女儿呀!” 杨氏又在房里陪了赵彩凤片刻,只拿起赵彩凤做的针线绣了起来,过了片刻,眼见着天黑了,杨氏起身要走,赵彩凤留了她下来吃晚饭,又道:“就吃顿便饭,彩蝶方才在房里睡午觉,这会儿也该醒了。” 杨氏去隔壁房里抱了赵彩蝶起来,许氏正好也做好了晚饭,赵彩蝶闻见香味,只欢快的跑去客堂里头,正瞧见桌上放着一盘红烧排骨。赵彩蝶只爬上了小板凳,咽了咽口水道:“娘、娘,有红烧排骨吃。” 杨氏从门外进来,看见那一碗红烧排骨,心里便觉得有些纳闷,见许氏又端着菜进来,只问道:“大嫂子,给彩凤熬的排骨汤,熬好了没有?” 许氏闻言,只放下了手里的菜,开口道:“正外头熬着呢,彩凤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我就把多下来的烧了红烧排骨,孩子们今儿还闹着没有肉吃呢,这下可解馋了。” 杨氏听了这话,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头却多少还是有些郁闷。这几日虽说家里的菜吃的差不多了,可后院里还挂着好些腊肉呢!况且以前自己买菜过来的烧茶煮饭的时候,每日里总归会有些荤腥给孩子们的。这大过年的,吃得清汤寡水的,像什么样呢! “嫂子,是彩凤没给你买菜的银子吗?我这就问她去,她也太不上心了。”杨氏只开口道。 许氏见杨氏这么说,只急忙道:“没有没有,彩凤说她闻了荤腥犯恶心,我就不敢在家里动荤腥,这不正好今儿你买了过来,孩子们又想吃,我就烧了一盘,剩下的给彩凤熬汤。” 杨氏听许氏这么说,又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终究还是自己太过多心了,便只去了灶房,瞧见炉子上熬的汤滚了,只过去看了一眼,瞧见那锅底里头,只有两根上头连一点肉都咬不到的骨头,正在锅里头煨着呢! 杨氏顿时就觉得脑门子跟充血了一样,只气的手都抖了起来,可想着赵彩凤还在养胎,这样吵也不是个事儿,才耐着性子盛了一碗汤出来,端到前头。 这会子许氏正喊了宋明轩出来吃饭,杨氏知道宋明轩素来心疼赵彩凤,便开口道:“倒是我的不是,这排骨买少了,彩凤这一碗排骨汤都没啥肉味了。” 许氏没听出杨氏的言外之意来,只笑着道:“我特意把肉去了,单单用骨头熬的,对门的老余媳妇说了,孕妇要喝些骨头汤,说是补那啥……钙,这还是宝育堂里头的送子观音说的呢!” 杨氏见许氏还说的这样有理有据的,顿时就有些生气,只把汤递给了宋明轩道:“明轩,你把汤给彩凤送进去。” 宋明轩接了碗,转身去给赵彩凤送汤,杨氏这才开口道:“大嫂子,咱两家都是老邻居了,又结了亲家,如今彩凤又怀了身孕,原本是双喜临门的事情,可是你好歹也上些心思。彩凤说不想吃,你就不给她吃了吗?她有了身孕,有些脾气也是寻常事儿,你好歹担待着点。” 许氏原本就是粗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有什么不妥的,听杨氏这么说,只不解道:“大妹子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怎么没担待,我天天让她在床上躺着,菩萨一样供着,给她端吃的送喝的,我怎么就没担待了呢?可她自己说这个不想吃,那个又不要吃,说句实话,我真没照顾过这样的,咱赵家村的媳妇怀了孩子下地的都多的是呢,偏生她不能动也就算了,可还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我扪心自问,我已经尽了力的服侍了。就说这排骨的事儿吧,确实是孩子们都想吃,我才做了的,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又是我的错了?” 这种事情本就是清官难断的,杨氏方才也只是一时气愤,才说了这几句,如今见许氏这么说,又觉得许氏也没什么错,心下就又郁闷了几分,可又实在心疼赵彩凤,所以只开口道:“大嫂子,要不这样,眼下距离明轩下场子还有一个来月,不如你先回乡下等消息,彩凤这儿又我就成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两人的,这马上要开春了,家里头的地也要管一下,您说成吗?” 许氏一开始只当是杨氏误会,以为两人略解释几句,大家就会冰释前嫌了,可谁知道杨氏这一开口,竟然是要让她回赵家村去,许氏一下子就急了。只开口道:“大妹子,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嫌弃我在这里碍事了吗?我进城看我儿子儿媳妇,我有什么错?你现在有钱木匠做靠山,就欺负起我这个寡妇来了?” 杨氏素来知道许氏是厉害的,可平两人要好,自然没生过什么口角。如今这么一说起来,杨氏顿时就觉得自己先就脸上无光了起来,只一个劲道:“嫂子,我没这个意思,我是真心怕你在城里住不习惯。”杨氏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虽然心疼赵彩凤,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如今自己也只能是这儿的外人了。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和钱木匠把巷口老沈家那小院租下来了,明儿你就带着孩子们搬过去,大嫂子在这里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正巧赵彩凤喝了骨头汤,下床出来小解,听了许氏的话,顿时也火了起来。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哪里会管她们这一套,只开口道:“娘啊,你别走,你就在这儿住着,这房子当初是我找的,银子是我付的,我爱让谁住让谁住,谁让我不高兴了,我爱让谁走让谁走!” 杨氏听了这话,顿时就急了,赵彩凤瞧着平常脾气好,可发起火来,却也是一个火爆脾气。以前她和许氏两人并没有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哪里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牙齿碰舌头的事情。 许氏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气得嘴唇发抖,瞧见宋明轩从房里跟着出来,只开口问道:“明轩,你媳妇要赶我走,你倒是说句公道话。” 赵彩凤方才那一下子火气上涌之后,其实早就后悔了,此时瞧了一眼夹在中间的宋明轩,反倒觉得有些没意思了。也不为了一个事儿,一家人倒是吵得面红耳赤了起来,赵彩凤正想着赔不是呢,那边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对许氏道:“娘啊,等过两日,李叔过来送菜,您就跟着他的车回去吧,我正好也好安心复习,等我下了场子出了榜,到时候再接你们出来。” 许氏听了这话,一时间只不知道说什么好,指着宋明轩道:“你……你……你……”许氏终是不忍心数落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还是带着你阿婆回去吧,如今你还占着赵家的便宜,我也没话说。”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窝火了起来。什么叫如今还占着赵家的便宜,那改明儿宋明轩要是真考上进士了,岂不是轮到我们赵家占你们宋家的便宜了。赵彩凤只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屋子里去了。 杨氏这时候倒是尴尬了起来,她原本只是心疼闺女,如今知道会心疼出事情来了,见宋明轩脸色都不好看了,只开口道:“明轩,大家都别动气啊,这好好的高高兴兴的事情,怎么就弄成了这样了呢?都是我的不是成吗?这……” 杨氏也不知道怎么说,瞧见赵彩蝶和赵武两个在门口站着呢,只心疼的把赵彩蝶抱了起来道:“小武,你跟妹妹今天住娘那边去,成吗?” 赵彩蝶依依不舍的瞧着桌上已经凉了的红烧排骨,点了点头。 赵彩凤回到房里,一时只支着脑袋生闷气,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大事儿,何必弄成这样?赵彩凤越想,心里就越郁闷,一时间又有些犯恶心,只跑出门去,扶着墙根忍不住吐了起来,把方才喝下去的一碗排骨汤原封不动得给倒了出来。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这难受的样子,心里又不忍心,只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生闷气的许氏,急忙跑了出去,给赵彩凤递上了一块帕子。赵彩凤只接了帕子,转身就把门给带上了,宋明轩站在门外,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陈阿婆见外头没了声音,这才从房里走了出来,见许氏还在那边生气呢,只开口道:“明轩他娘,我们就回去吧,人彩凤和赵家妹子把明轩照顾的好着呢,不然也不会中了解元,这城里房子小,路又多,我在这儿呆着,跟坐进观天一样的,还不如回家舒服,就往远处看一眼,也觉得舒服。” 许氏知道陈阿婆是在劝自己,只想了想道:“娘,那明天咱就走吧,省的呆在这边碍眼了。”许氏说完,只还抬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表示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么么哒~~ ☆、第243章 一家人吵了一架,吃晚饭也没声没气的,许氏只坐在房里长吁短叹的。 陈阿婆见了,只劝慰道:“你也别生气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如今明轩中了举人,七里八乡的人都上门来奉承,还有人跑了几个村子的路,来问明轩婚事的,你以前觉得彩凤是不错,可被那些嘴碎的人说了,心里难免就又疙瘩了起来,你说是不是?” 陈阿婆虽然腿脚不好,不常出门,可这心里可是一门清的很,宋明轩自从中了举人,这远的近的,没少有人来打听婚事的,一听说宋明轩已经娶了媳妇,还是隔壁守了望门寡的姑娘,顿时就透着几分可惜。 这一个两个人这么说不打紧,人一多,许氏的心里便越发不爽了起来。虽然念着赵彩凤的好,终究还是觉得委屈了宋明轩,一想到自己儿子以后当了老大爷,可他媳妇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村姑,许氏就真有些后悔了。况且如今宝哥儿也送还给了他奶奶,宋明轩现如今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啊! 许氏只叹了一口气,心下有些郁闷道:“我就是怕委屈了明轩,别的也没什么!” 陈阿婆听了,只用拐杖瞧着地上的转头道:“你就是心大了,咱明轩要不是因为彩凤,他能考上解元?你怕委屈了明轩,可明轩自己心里不觉得委屈,这就够了。” 许氏只不服的点了点头,又道:“可今儿这事情,我也没错,这亲家母开口就让我回赵家村去,这算个什么道理?” 陈阿婆只笑着道:“不怪你不怪你,怪我,以前你怀着明轩的时候,田里事情多,我也没照料周到,现在既然人家开口说不用我们照料了,那咱就回赵家村去,乐的清静,反正孩子生下来还是姓宋的,又不会姓赵去,你乐的轻轻松松不好吗?” 许氏对陈阿婆还是有些敬畏的,见她这么说,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只起身道:“明儿咱就卷铺盖回家,也省的在这边受气了。” 却说宋明轩洗漱过后,只推门进了房中,瞧见赵彩凤正背对着门口朝里头睡着。宋明轩不知道赵彩凤睡着了没有,只悄悄走过去,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见赵彩凤并没有睡着,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些怨气。 宋明轩只伸手拍了拍赵彩凤的后背,赵彩凤便翻过身来,只推开了他的手,躺平了看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方才赵彩凤早已经想通了,这婆媳之间哪里没有不磕磕盼盼的事情,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应该有这方面的觉悟,所以下次如果许氏做的不好,赵彩凤也不忍着,只直接说了便好了,也省的憋着一股气,一股脑的发出来了,反倒伤了彼此的感情。 宋明轩只脱了衣服挤上炕去,伸手把赵彩凤揽在了怀中,赵彩凤只挣了挣,愣是没挣开。别看宋明轩瘦弱,但使起蛮力的时候,还是有些力气的。赵彩凤抬起头,就看见宋明轩那快拧成了麻花一样的眉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好笑。宋明轩写文章考科举是拿手的,如今这解决婆媳关系,看来也是稍微弱了一点。 赵彩凤只靠在宋明轩的胸口,叹了一口气道:“行了,别郁闷了,明儿一早,我和你娘道个歉,让她在这儿好好住着。今儿我娘都过来说了,把巷口的房子租了下来,到时候小武和彩蝶都会过去住,咱家就四个人,也清静了,还不扰着你看书,这不挺好的吗?” 宋明轩闻言,只开口道:“若是我娘真的回去了,倒是没必要让你娘花银子租那么大一个院子,小武马上要去杜家上学,小蝶平常也乖,也不扰人,家里头够住。”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娘要租就随她吧,她也是舍不得孩子,想带在身边,尤其是老二,要学木工,肯定是要跟在钱大叔身边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也不多嘴了,想了想只开口道:“随你吧!”宋明轩正打算脱了衣服躺下,只想起一件事情来,起身问道:“你晚上就喝了一碗排骨汤,这会儿肯定饿了,我出去给你热一碗小米粥来。” 赵彩凤被宋明轩这么一提起,果然就有些饿了,只稍稍点了点头,宋明轩便披着衣服起身来到灶房。索性没煤炉上的火还没熄,宋明轩便温了一碗小米粥,送进去给赵彩凤吃了。 说来也奇怪,赵彩凤这会子喝了小米粥,倒是没再觉得难受了,两人只头靠头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一早就醒了,就听见门外叮叮咚咚的响声,赵彩凤只推开门一看,就瞧见许氏已经整理好了包裹,陈阿婆只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看样子两人还真是要走呢! 赵彩凤只连忙开口道:“婆婆,您别生气,昨天是我不好,是我气糊涂了,我这几天难受,难免就小夹子起了一点,你就别跟我一番计较了。” 宋明轩这时候也穿了衣服从里头出来,见杨氏连东西都收拾好了,也多少有些伤心,昨天毕竟是自己说了要让她们回去的话,这时候宋明轩反倒不知道如何开口让她们留下了。 许氏想了想,只开口道:“行了,我知道你害喜难受,我又是个粗手粗脚的,服侍不好,阿婆说的对,我就回乡下去,等你们想到我的时候,我再出来住几天,反正如今家里头的地也包给了别人种了,我在家也累不着了,你们放心好了。” 许氏说着,只把手里一包银子递给了赵彩凤道:“彩凤,你是个好姑娘,你只要对咱明轩好,就成了,咱也没有别的要求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难受了起来,她原本就没那种意思,只不过这几日被害喜磨得难受了,脾气才会这样喜怒无常了起来,如今瞧着,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宋明轩见了这样,也开口劝道:“娘,不然你就留下吧,彩凤也不是那个意思。” 许氏见宋明轩这么说,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宋明轩一眼,其实她心里头气的不光是赵彩凤吼了她一句,而是宋明轩居然没站在自己这一边,还跟着赵彩凤说要让自己回去。 许氏想起这个,就觉得心口痛,可听见宋明轩这话,也忍不住就软下心思,正想松口气要留下,那边陈阿婆只开口道:“要住你一个人住这儿,我还是要住到乡下去,这城里头不习惯。” 许氏听陈阿婆这么说,自然也没主意了,老婆婆要回乡,那也只能跟着回去了,只皱着眉头道:“行了行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明轩瞧着许氏这大包小包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郁闷道:“这会儿想回去,也没车啊,这样吧,一会儿我去八宝楼捎个口信,让李叔来送菜的时候,把你们给捎回去吧。” 许氏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算是作罢了。陈阿婆便趁着许氏往房里放东西的时候,拉着赵彩凤的手道:“你婆婆她是无心的,我们庄稼人也确实不会照顾人,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这几天不好受,等过些日子,你好受了,再捎信给我们,我们再过来瞧你。如今你们小夫妻过的挺好的,我们呆着也碍事。” 赵彩凤听了陈阿婆这一席话,也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将心比心,许氏实在也算是殷勤的,可赵彩凤也确实有些受不住她这样的殷勤,还是陈阿婆说的有道理,等过一阵子,彼此稍微远一些,到时候见面就又客气几分了。 到了晌午,宋明轩亲自去了一趟八宝楼,凑巧的是今儿李全正好进城送菜,听宋明轩说赵彩凤有了身孕,而许氏和陈阿婆反倒要回赵家村去,只笑着道:“明轩啊,让我猜一猜,一准是婆媳矛盾激化了对不对?” 宋明轩心里头正苦呢,听见李全这样玩笑,只苦笑道:“李叔,这事儿你也遇到过不?还真是为难死我了,我如今瞧着,也只能让娘回赵家村先避一避了。” 李全便笑着道:“这有什么为难,你觉得谁对就帮着谁呗?”李全说完,只又压低了嗓音道:“不过,一般我遇上这事儿,都帮着老婆,谁叫咱这后半辈子,还是要跟着老婆过呢!” 宋明轩闻言,只低头苦笑一声,又见李全悄悄的凑到了自己耳边道:“你从赵家村回城后,村里又来了好些媒婆,说是要给你说亲的,还有隔壁村的地主家,也有镇上的员外和富户家,我估摸着你娘是觉得你这么早就把彩凤给娶回家了,心里有些亏呢!” 宋明轩哪里知道这些,听李全这么说,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了,只郁闷道:“那要真这样,还真得让我娘先回赵家村住一段日子,不然这会子要是两人再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许氏扶着陈阿婆坐上了李全的马车,宋明轩和赵彩凤两人都送了出来,见马车走了,两人这才回了小院,赵彩凤见宋明轩脸上神色淡淡的,只问道:“相公,你不高兴了?” 宋明轩心里不高兴,那也是必然的。如今赵彩凤怀着身孕呢,老婆孩子和老娘,他还当真没法子取舍了。赵彩凤见宋明轩那愁眉不展的样子,也觉得自己高兴不起来了。 ☆、第244章 却说许氏上了马车,心里也是一下子就空落落的。瞧着马车外的景物慢慢的远去,许氏只叹息道:“古话说的好啊,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算是知道这是啥滋味了。” 外头赶车的李全听了,只哈哈笑了起来道:“宋大嫂你这话就说对了,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是儿子,你也不能把气撒在儿媳妇的身上,彩凤虽然比不过那些媒婆嘴里说的姑娘,可那些姑娘哪个家里不是没些底子的?她们看上的不过就是明轩将来的前程,难道还会跟彩凤一样,顾着他的老娘阿婆的?就算是娶了那样的姑娘进门,大嫂子你难不成还指望她们和彩凤一样孝顺听话,把你当婆婆敬?不是我说,前几个月明轩托我给你加置旱地的时候就说过,这都是彩凤交代他做的,你说说看,这年头,上哪儿去找这样好的儿媳妇?” 许氏听了,只略略觉得有些心虚,嘴上却还是不松口道:“我知道彩凤好,可她昨晚说那些话,确实也伤人心啊,哪有媳妇对自己婆婆那样说话的。” 陈阿婆听了,只翻了翻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赵彩凤新做的棉袄出来,只开口道:“今年穿了新棉袄,我这手上的冻疮都好多了,难得在城里,每日吃的都是糙米饭,还有暖暖的炕睡,说起来还真是不错,如今儿媳妇有了娃,害喜害的厉害,你这当婆婆的还跟人置气,也不想想要不是彩凤,我家明轩能这么有出息吗?” 许氏见陈阿婆也数落起了自己,也只低下了头去,外头李全听了,只笑着道:“大嫂子,这牙齿和嘴唇还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呢,彩凤如今有了娃,你就这样回去了,你这能放下心来吗?” 许氏原本也就是一时气过头了,昨晚睡了一夜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今儿一早放不下脸面来,又瞧着宋明轩只一位帮着媳妇,心里难受罢了,所以才故意拿乔,说非走不可,这会儿早就后悔了。听李全这么说,顿时就急了,只问道:“他叔,这到哪儿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李全见许氏回心转意了,只笑着勒了缰绳道:“回得去,怎么回不去呢?这还没出城呢!” 第110节 陈阿婆只看了一眼许氏,见她脸上带着略羞怯的表情,只开口道:“这回可是你自己说要回去的,别再拉着一张脸了,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难处。” 许氏回讨饭街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了刘八顺拉着杜太医过来给赵彩凤诊脉。杜太医如今堪称是国手,在宝育堂又看过这么多的病例,只稍稍给赵彩凤诊了诊脉搏,便松开了手指,嘴角带着些微笑道:“宋举人,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先要听哪个?” 宋明轩见杜太医这么问,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许氏这时候正好进门,便开口道:“自然是先要听好消息的,哪有先听坏消息的道理?” 赵彩凤也跟着点了点头,杜太医这才开口道:“好消息就是,宋夫人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坏消息呢?”宋明轩只忍不住问道。 杜太医便笑着看了一眼宋明轩,只缓缓开口道:“坏消息就是,宋夫人并没有身孕,只是前一阵子大概操劳过度了,导致胃气上逆,饮食不调、癸水混乱。” 宋明轩闻言,整个都惊呆了,只忍不住问道:“怎……怎么会呢?那门口康济堂的大夫明明说了是怀了的,怎么就没有了呢?” 杜太医见宋明轩不信,只笑着开口道:“脉是没把错,可除了有身孕会有滑脉之像外,饮食积滞、痰湿过甚、癸水将至都会有滑脉的迹象,肾虚气化不摄,则上注其气于冲,则冲气又必上逆于胃,所以才会有不思饮食,恶心欲吐的症状,我开几副滋阴养胃,和胃平逆的药吃几日就会好了。” 赵彩凤听杜太医这么说,竟是一时间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郁闷,原本她为这个事情郁闷了好几天,如今好容易接受自己是真的怀孕了,却有权威人士告诉自己其实自己并不是怀孕了……这个天大的事实砸下来,就练赵彩凤这个现代人也有些傻眼了! 赵彩凤一时有些迷糊,只开口问道:“可是杜太医,我……这个月的癸水真的没有来。” 杜太医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又不慌不忙道:“你前几个月一直吃着我开的药,故而癸水有信,但上个月并没见你去我那边转方子,我那一副药,是要吃上半年才能有固本培元的效果的,至少得吃过这个冬天,你的癸水才会有个准头,我刚刚替你把过脉,只怕你的癸水,就在这两日了。” 赵彩凤以前学的是西医里的法医学,对中医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并不怎么信,如今听杜太医说的这样头头是道,倒是也由不得自己不信了。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许氏才算反应了过来,只纳闷道:“这位大夫,我儿媳妇前两天还吐得死去活来的,这分明就是有喜了,怎么你才看了一眼,就说她没怀上呢?我瞧着你的年纪,比起上回来的那个大夫还年轻了许多,我凭什么不信他,要信你呢?” 宋明轩见许氏一脸失落的表情,只开口道:“娘啊,人家是太医院的副院判,是宝善堂的少东家,宝育堂的东家,这全大雍只怕也没几个比他医术高明的大夫了,怎么会断错症了呢?” 许氏听宋明轩这么说,也是傻了,只呆呆问道:“那……那我孙儿就这么没有了?” 宋明轩只补充道:“不是没了……是从来没有过。” 杜太医倒是很理解许氏如今的心情,只劝慰道:“宋夫人年纪轻,身子尚且未长好,我之前一直开了药替她调理,只是她没有坚持保养,大约是最近太过劳累了,所以才会病倒了,等身子好了,再调养几个月,再受孕也不迟。” 杜太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由不得许氏不信了,许氏只瞧了一眼赵彩凤这几日消瘦的脸颊,多少也觉得有些心疼,只点头道:“那这位大夫赶紧开药吧,总得先把身体给养好了,再谈别的。” 杜太医不愧是大雍的神医,宝善堂的招牌,赵彩凤喝了药第二日,癸水果真就来了。虽说那量多了点,一天用了她几块小枕头,可多少心里舒坦了。赵彩凤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样,身上各种难受的地方也好了很多,就练脾气也都顺畅了。那中药又是养胃平逆的,到第三天的时候,赵彩凤便不吐了。 许氏在讨饭街又住了二十来日,赵彩凤身子好了,脾气也没了,偶尔瞧见许氏一些小聪明劲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婆媳俩人倒是又有说有笑了起来。就连见了杨氏,许氏也只红着脸致歉了,只说今后两人合力,把赵彩凤的身子养好了,给宋家添香火。 这一住就住到了正月底,许氏推说下个月要春耕了,她不回去看着不放心,非要往家里去了。这回赵彩凤和宋明轩都没留得住许氏,只好买了好些东西,让许氏带回去,许氏便搭上了李全的车,高高兴兴的又回了赵家村去了。 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送完了许氏回家,正巧瞧见翠芬正带着孩子从菜市口回来,遇上两人便笑着道:“前儿我家老四还说,一个人在家里头看书没意思,他手头上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教宋举人呢。” 宋明轩这么多天也时常观察那郭老四,如今瞧着倒还真有那么点浪子回头的样子,听翠芬这么说,便笑着道:“那你尽管让老四过来,我一个人在家温书,也是难有精进,要是能两个人在一起切磋讨论,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翠芬见宋明轩这么说,只乐得合不拢嘴,又替郭老四说好话道:“老四如今在家还知道教孩子了,旺儿现在连三字经都能背出来了,旺儿,背一个三字经给宋叔叔听听。” 旺儿听了这话,只正要背呢,赵彩凤笑着上前把旺儿给抱了起来,从兜里拿了一粒花生糖给他道;“旺儿乖,吃糖,彩凤姨才不喜欢听三字经呢!” 翠芬瞧见赵彩凤身子好全了,只笑着道:“那康济堂的大夫,只怕是骗钱的,也就我们这片人穷,请不起好的大夫,所以他才有生意,看来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得去找宝善堂的大夫才行。” 赵彩凤为了这事情都窘得不成了,这出门的时候遇见邻里谁不先恭喜她几句的,她只好耐着心思和人解释一回。好在赵彩凤年纪轻,没怀上也没什么大事,便是杨氏一心想着抱外孙的人,听说赵彩凤没怀上,还只松了一口气道:“你原本身条子就小,年纪也小,我也不放心你这么早生娃,如今没有,倒还真是一件好事了。” “也没啥,就是自己多受了几天罪罢了,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本事,不过就是稍稍累了一阵子,身子就吃不消了。”但其实赵彩凤经过这件事情,心里倒还是对自己的健康问题敲响了警钟的。想当初旧的赵彩凤投河,她才来了,要这身子是个好的,也不至于在水里闷了一下就死了。 翠芬见赵彩凤这么说,只陪笑道:“等这一科宋举人中了进士,你也好歇一阵子了,这京城的日子不好过,单单靠我们女人,那里能撑的下去。” 赵彩凤听着翠芬这言外之意,似乎郭老四倒是也开始养家糊口了?只是宋明轩听了这话终究是有些不高兴的,他现在可不就是靠着女人过活的吗?赵彩凤见宋明轩脸上的神色略略有些尴尬,眼见着就到了家门口,只把旺儿放下了道:“翠芬姐,那我们先进去了,你有空过来玩。” ☆、第245章 赵彩凤是真心想邀请翠芬和旺儿来玩的,可没想到,这翠芬和孩子没来,郭老四倒是来了。 郭老四毕竟也是考上了功名的人,待人接物很是圆滑,因说是要来请教宋明轩文章的,所以还特意带了几样小菜,拎了一壶小酒。赵彩凤这几日一直休息在家,又加上宋明轩春闱在即,所以她也跟八宝楼的黄老板说好了,要等到宋明轩进了场子,她才有空回去。 好在经过了这一个多月,八宝楼的生意也稳定了,如今黄老板是坐着只等数钱。听说赵彩凤病了,还特意喊人带了东西过来瞧过赵彩凤,又知道赵彩凤并非是怀孕了,只嘱咐她在家好好养着身子,店里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只等三个月一次盘店的时候,等着收利钱。 赵彩凤便乐得在家里休息几日,主要还是想好好照应着宋明轩一日三餐。如今杨氏和钱木匠带着孩子出去过了,赵彩凤身为赵家的媳妇,也不好意思总让杨氏过来替他们忙家务了。好在前一阵子许氏和陈阿婆在,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不愉快,但大家伙说开了,后面也就过的融洽了很多。 赵彩凤见郭老四亲自带了酒菜过来,她虽然对郭老四还是没改观,但至少也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只又进灶房炒了一个鸡蛋过来给两人当下酒菜。 宋明轩原本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见郭老四虚心好学,更是相谈甚欢,两人喝着小酒,不知不觉夜都深了。赵彩凤在房里做针线,瞧着宋明轩歪歪扭扭的送了郭老四回去,只上前扶了他一把,开口道:“做文章就做文章,何必非要喝酒呢,难道不喝酒,就做不出文章来了。” 宋明轩本就是一个不甚酒力的人,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不过就喝了一壶,算不得多。”宋明轩跟着赵彩凤进了门,见赵彩凤早已经备好了洗脚水,只一边洗脚一边道:“客堂里桌上有一张纸,你记得帮我收好了,老四说这是今年他们几个同窗,请了外头书院里的先生押的题目,虽然说不上什么准头,但多做做,多练练总是好的。” 赵彩凤只弯腰替宋明轩擦了脚,扶着他上了炕道:“你睡你的吧,我一会儿去帮你收起来。” 宋明轩迷迷糊糊睡了,赵彩凤也收拾了桌子打算睡觉,就瞧见客堂的桌上果真放着一张纸头,上面零零散散抄着几道题目,瞧着应该是郭老四写下来的。不得不说,就算比起这字来,宋明轩的字也比郭老四的好看了很多。 一转眼便到了龙抬头,离下场子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因为宋明轩说了这一次要好好考的,所以赵彩凤也非常重视了起来。把之前在河桥镇上的时候,那些人送的皮草也找了出来,给他做了两条裤筒,可以套在腿上防寒。至于上身,因为不能穿夹袄,所以赵彩凤把钱木匠送的兽皮给宋明轩做成了马甲,里头多套几件衣服,外头用兽皮裹一下,暖和是暖和了,可看着倒是有点像山里的猎户了,只是这脸也太白净了些。 杨氏瞧着赵彩凤替宋明轩准备的行李,只笑着道:“闺女嫁人了就是不一样,瞧着这针线活也比以前细致了不少。” 赵彩凤是最近在家里闲的,家务事因为有许氏帮忙,她倒是有空和陈阿婆学起针线来了。陈阿婆虽然眼睛看不清了,但是大白天太阳底下还是能干些活计的,所以把自己看家本事都给交给了赵彩凤。赵彩凤只学了一些皮毛,这不杨氏都夸赞起她来了。 “其实有时候做针线也挺好的,这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比起在店里头帮忙的时候轻松些。” 杨氏只抬眸看了赵彩凤一眼,又心疼起她几分来了,只叹息道:“你毕竟是女孩子,哪有女孩子去后厨当拉面大师傅的,那一阵天气又冷,生意又忙,病倒了还不知道,又被那庸医给拖延了一阵子,幸好有那杜太医,不然这小病酿成了大病,可就不好了。” 杨氏说到这里,只忍不住开口问赵彩凤道:“这几日怎么没见刘家少爷过来?今儿是龙抬头,我特意带了好些拉面过来,一会儿你送去刘家,他们家平常没少帮衬着我们,我们家又穷,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正好今儿龙抬头,送些面条去,也算是尽个心意了。” 宋明轩正从里面换了衣服出来,听杨氏这么说,只笑着道:“那感情好,我这几日也正好要找八顺兄弟,只一直抽不出时间了,顺便也好去问问,他复习的如何了。”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只笑着道:“那你快收拾收拾,我跟你一起走一趟吧,上回要不是杜太医,咱俩还闹一个大乌龙呢,本就应该上门谢谢的,可是人家贵人事忙,也未必能有空见我们,倒是先去刘家谢谢刘公子是个真呢!” 杨氏见两人说好了要过去,便用纸包把杨老头拉好晒干了的面条给抱好了,又去后院拎上了一只野兔子,只递给赵彩凤道:“你钱大叔打的野兔子挺好的,上回我留了两只没舍得吃,虽不是什么好东西,送过去,也让他们家尝尝鲜。” 赵彩凤只接过了野兔子,两人到了巷口,又知道李氏有个老来女,不过才七八岁的光景,便又在杂货铺里头买了好些蜜饯干果,包了一包两人便往富康路上的刘家去了。 开门的小厮认得赵彩凤夫妇,见了只笑着往里头招呼道:“太太,是宋举人和宋夫人来了。” 刘家的当家的是王府的二管家,常见都跟在王爷身边,平素也都是早出晚归的。李氏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所以听说宋明轩带着赵彩凤来串门,更是高兴的亲自迎了出来。 赵彩凤想起前一阵子闹乌龙的事情还觉得有些怕羞呢,只红着两跟李氏打过了招呼。好在钱喜儿出来救场,只拉着她道:“我上元节的时候,本想请你一起玩的,听说你身子没好,所以就作罢了,如今可是好了?” 赵彩凤只笑着点了点头道:“可亏得有杜太医在,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钱喜儿闻言,只笑着道:“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我大姑奶奶说了,她那宝育堂隔三岔五就有弄错了过去看病,结果发现压根就不是有了身孕,不过就是身子不适罢了。” 赵彩凤听了钱喜儿的话,总算是有些宽慰了,转念一想,其实也当真是这样,这就算是在现代,若不是有b超照一下能确认有没有身孕,这肠胃炎个几天,又凑上个月经失调,岂不是真的就当自己怀上了呢? 李氏只上下打量了赵彩凤一眼,笑着道:“没怀上也是好事,我家七巧就是生孩子太早了,年纪又小,她自己虽是稳婆,又懂这方面的事情,也没少折腾,依我看,要是有条件,还是等身子养好了再生孩子,这孩子以后想要容易,但是身子没养好,生的时候可要受罪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的点头说是,那边刘八顺也正好从后院里头出来,见了宋明轩只笑道:“原本还以为嫂夫人有了身孕,会让宋兄没心思准备春闱,后来听我姐夫说,居然是误诊,可见这年头的大夫,胡子眉毛一把抓的,也有靠不住的。” 宋明轩只红着脸一味说是,刘八顺便请了宋明轩去了书房,两人打算好好交流一下最近的复习情况。刘八顺的书房里头堆着成堆的书籍,书桌上乱糟糟的一团,宋明轩只走过去瞧了一眼,便看见他写了好几篇文章放在一旁,只拿起来瞧了一眼,又放下了道:“你做的都是去年春闱的题目,自我感觉如何?” 刘八顺只摇头道:“我倒是不在意,最近天气委实冷的很,只怕进去也坚持不了几日,便用去年的题目练了练手,若是顺就接着往下考,若是不顺就早些出来。” 宋明轩也知道刘八顺年纪小,且家中疼爱,并不逼着他立时就能中进士,便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想着,既然进去了,那自然是不能白白走这一着的,我给你看个东西。” 宋明轩说着,只把前日里郭老四抄给他的几道题目递给了刘八顺道:“这是郭跃前几日抄给我的题目,他自己写了一篇,我瞧着差强人意,所以昨儿作了几篇出来,他觉得甚好,借过去,说是让同窗品评去了,我看着这题目出的倒是有些意境,所以拿过来给你也看一眼,” 刘八顺闻言,只从宋明轩的手上接过了那张纸头,看了一眼,到最后一题时政的时候,只又拧起了眉头道:“时政题的是江南洋务,这倒是和最近邸报上的内容有点接近,听说南边最近海防不稳,有人说要练水军,有人说干脆闭关个几年,避避祸端。” “上面的意思是如何的?”宋明轩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八顺只蹙眉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就那削爵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最终定下来,不过从上次乡试的结果来看,汤大人应该是皇上的人了,只要能笼络住圣心,这道题倒是不难答的。” ☆、第246章 宋明轩闻言,只略略挑了挑眉梢,笑着道:“我正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从你拿来的邸报看,东南沿海一带每年给朝廷上缴的税银很是客观,皇上应该是舍不得这些银子的,可现下北有鞑靼,南边海防又松散,常有海贼出没,这些银子想保住只怕不容易,我若是皇上应该不会采取闭关禁海的政策,而是以银养兵,重建水师,加固海防,以保我大雍的海贸,这样才是可持续发展的正途。” 刘八顺虽然年纪尚轻,不敢妄断时政,但是听宋明轩这么说,也只拍手叫好,只笑着道:“宋兄这一段话若是让夫子听到了,还不知要说几个好呢!宋兄果然满腹经纶,是栋梁之材。” 宋明轩听刘八顺这样夸奖自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开口道:“我等毕竟年轻,阅历尚浅,不过就是枉论而已,也只是逞口舌之快,皇上自有大臣辅佐,便是这次春闱真的考了这一题,我这文章也未必能上达天听。” 刘八顺见宋明轩这么说,只笑着道:“宋兄有治国之才,又有远大抱负,此次春闱,必定一举夺魁!他日若是殿试还能取得头筹,那就在妙不过了。” 宋明轩听了,只自谦道:“这话你在家里恭维恭维我也就算了,出去可不能乱说,上一届好些人都非等闲之辈,只等着这一次春闱,我的目标,只在二甲前十,至于一甲前三,从未想过。” 刘八顺听宋明轩这么说,也不再继续夸他了,两人只又坐下来翻书讨论起了别的问题。 钱喜儿请了赵彩凤房里头坐,命小丫鬟送了冰糖花茶进来,瞧见赵彩凤略带着心事抿了一口,只以为她是因大夫误诊了怀孕之事难过,只开口劝慰道:“怎么,还想着那事情呢?你和宋举人是年少夫妻,孩子的事情以后就有了。” 赵彩凤见钱喜儿扯上了这个事情,只放下了茶盏笑道:“没怀上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只是眼下想着他没几日又要进场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眼皮跳的厉害。” 钱喜儿闻言,只起身从柜子里翻了一样东西出来,只递给了赵彩凤道:“这是我十五那日去梅影庵求的,知道你身子不好,所以也提宋举人求了一个,说是可以保佑蟾宫折桂,也不知道准不准,反正上次秋闱时候求的那个,倒是挺准的。” 赵彩凤见将那平安符收在了手中,愣愣的看了眼道:“不过就是个心里安慰罢了,等下场子的那日,连个纸片儿也带不进去,这几日我就把它压在相公的枕头底下,不管灵不灵,心先要诚一些。” 钱喜儿见赵彩凤这患得患失的样子,只笑道:“分明是宋举人下场子,怎么我觉得,你竟然比他还紧张几分了?” 赵彩凤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上回秋试的时候,她就没这样的感觉。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心下闷闷道:“大约是我和他都太紧张这次春闱了,你们家毕竟有些积蓄,不像我家,一贫如洗的,勉强在京城过活,如今好容易开了一家面铺,说起来也是赵家的生意,和宋家没什么关系,我相公如今的花销吃用,全从那个店里头来,他又是一个要强的性子,如何不想着早日能谋取个功名,也好养家糊口。” 钱喜儿听赵彩凤说起这些,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求宋举人这一科若是中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两人闲聊了片刻,钱喜儿又谈起了程兰芝的事情,只开口道:“听说程姑娘和萧家三公子的庚帖已经换过了,请了法华寺的主持合过了八字,说是程姑娘旺夫,萧夫人心里很高兴,只说要赶紧把婚事给办了,可北边那边一会儿说要打仗,一会儿又说不打仗,就练这过年期间都没停下练兵,只怕还是要打的,要真是这样,那程姑娘和萧三少爷的婚事,多半是要等着仗打过了才能成了。” 赵彩凤听钱喜儿这么说,倒是不知道替程姑娘担心好呢,还是开心啊。这一来,萧夫人那一关总算是过了,萧一鸣人品贵重,程姑娘若是嫁了她,钱木匠也算是放心了。可是这毕竟一天没成婚,事情总是有变数的,想想程家那几个大嘴巴的仆妇,赵彩凤还当真是替程姑娘捏了一把汗。 “上回咱在梅影庵听见的事情,你没有跟别人说起过吧?” “如何感说,便是烂在了肚子里,也是不敢说的,如今我倒是盼着程姑娘早些和萧公子成婚的好,听说还要等,总觉得有些忧心。”钱喜儿也带着几分忧心道。 “但愿别出什么篓子才好。”两人只异口同声道。 赵彩凤和宋明轩在刘家逗留了半日,李氏非要留了他们一起吃午饭,两人不好拒绝,便只在李家吃了一顿便饭,至下午回去的时候,已是午时末刻了。赵彩凤见宋明轩兴致高昂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刘八顺又夸他了。平常他在家潜心研究学问,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露出这样谦和又自信的笑容来。 “快说说,你今天和刘公子都聊了些什么,也值得你这么高兴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问他,只笑着道:“也没什么,只是稍微切磋了几道题目,两人互相争论学习,从没有这样尽兴过了。” 赵彩凤只挖苦道:“我瞧着你和郭老四聊的时候,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连酒都喝得比平时还多呢!”赵彩凤说起这个,不禁开口问道:“怎么这几天没瞧见郭老四过来找你?前几天不是聊得挺热乎的吗?你还真的把他当回头的浪子处呢?” 宋明轩闻言,只笑着道:“打从年前郭老四回来,这也有一两个的时间了,就连对面的余奶奶都说,郭老四整个就跟变了样一样的,就你还这样看人家。” 赵彩凤见宋明轩数落自己呢,只撇撇嘴,走到宋明轩身边,挽着他的手道:“我怎么看他了?我可没当面说过他,我还不是乖乖的做下酒菜,给你们两个读书人下酒吃。” 宋明轩见赵彩凤脸上露出娇憨的模样,只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又想起春闱之前要禁欲的事情,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忙转移了话题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郭老四若是真的能回头是岸,至少翠芬和孩子还能过上好日子。” 赵彩凤闻言,也只不太认同的点了点头,往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宋明轩只伸手搂着赵彩凤细细的腰线,越发觉得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赵彩凤忽然感觉到耳侧那有些发热的气息,便知道宋明轩又胡思乱想了起来,只扯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道:“相公,你先回家,我去八宝楼里头走一趟。” 赵彩凤一个月没来八宝楼,八宝楼越发比以前热闹了起来,这会儿虽然是午时末刻,这店里头的客人倒还真是不少。谢掌柜的见赵彩凤来了,只亲自走出了柜台迎了过来,笑着道:“小赵,你这身子是全养好了?” “那是当然。”赵彩凤这会子最怕别人提起那窘事来,好在谢掌柜提了一句就不说了,只亲自要领了赵彩凤上楼,赵彩凤忙谢过了道:“掌柜的您忙,不用招呼我,我就是来看看,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 谢掌柜听了这话,这才又笑眯眯的回到了柜台里头,只朝着赵彩凤招了招手,赵彩凤便凑了过去,只听谢掌柜的开口道:“这一个多月的营业额竟比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两个月的还多,只是伙计们辛苦了些,这些天又招了几个活计,老板正说找你有事儿呢!” 第111节 赵彩凤听谢掌柜这么说,也猜出了一大半来了,最近小顺子在这八宝楼当拉面师傅,小顺子又是以前楼里的老人了,黄老板肯定是想留了小顺子下来的。赵彩凤想起这事儿来,也觉得有些为难,好容易给杨老头找了一个可靠的帮手,这又要被人挖角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赵彩凤只上楼去了黄老板平日里办公的小房间,里头点着暖暖的炭盆,黄老板见是赵彩凤来了,也很是喜出望外,只开口道:“小赵来了,快坐快坐。” 黄老板喊了伙计上茶,见赵彩凤碰着茶杯暖身子,这才开口道:“原本这几日就想请你过来一次的,只是不知道你身子好些了没有?” 赵彩凤笑着点头说是好了,黄老板才开口道:“是这样的,小顺子的事情,这几日店里头忙,所以我还用着,我的意思是想,你看看能不能让小顺子就回来上工了?” 赵彩凤见黄老板提的事情果然是小顺子的事情,只笑着道:“黄老板这事儿问过小顺子没有?我倒是想听听他的意思。” 黄老板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喊了伙计进来道:“你去后厨,把小顺子给叫上来。” 赵彩凤自然是舍不得小顺子走的,杨老头的身子不好,这拉面店以后少不得要请大师傅来,与其请一个,不如自己培养一个。可那拉面店,如何跟这八宝楼比呢?虽然两边的工钱说起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人家一听小顺子在八宝楼当过大师傅,便是以后他要跳槽,这八宝楼的名声也比杨记拉面强一些…… ☆、第247章 小顺子不一会儿就上了楼,瞧见赵彩凤也在,便以为是赵彩凤来领他回去的,只捶着膀子拍了拍身上的面粉道:“小赵,这拉面可不是一般人干的,难怪你这小媳妇能拉出病来,我光这一个月,都觉得这膀子都不是我自个儿的了。” 赵彩凤见小顺子还打趣自己,只玩笑道:“你少给我贫了,我可不是要来领你回去的,我是想问问你,东家想留你下来,你是留呢,还是不留?” 说实话小顺子人真的不错,可这样的好人,就越发不能阻碍他的发展了,当着人家赚钱的路可不是有德之人。赵彩凤说完,只看着小顺子,等他做抉择。 小顺子也没聊到赵彩凤会问他这一句,正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好呢,黄老板又投下了橄榄枝,只笑道:“你以前在我这边做的是跑堂的伙计,从今以后就是我这里的拉面师傅,和其他后厨的师傅一样的月银,你要是同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小顺子只低头想了片刻,最后只抬起头,稍微有些歉意的看了黄老板一眼,只开口道:“东家,我回京城的时候,您虽然没收留我,可我知道您那时候也难,所以我也没怨你。但是后来,是小赵收留了我,他姥爷还教了我拉面,让我能回来八宝楼当几天的拉面师傅,可说实在的,我这才学几天拉面,哪里能拉好了,所以我想着,我要不然还是回面馆去,当我的学徒,等我学好了手艺,东家要是还肯请我,我就过来。” 赵彩凤倒是没预料到小顺子会说这样的话来,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要是换在自己身上,肯定也是选择留在八宝楼的呀,谁想小顺子居然会想着要留在面馆?真是让赵彩凤都觉得出人意料的很了。 黄老板听小顺子这么说,也不好勉强了,只笑着道:“既然这样,那也行,那你再帮我在这边顶两天,等新的拉面师傅来了,你再回去不迟,银子我按天付你。” 小顺子闻言,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好,那就多谢东家了,我这就下楼拉面去了。” 小顺子走后,赵彩凤还没会过神来,只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东家,我自己也没聊到,小顺子会想去面馆,这要是换了我,只怕也会选呆在八宝楼的。” 黄老板只笑着道:“小顺子是个踏实孩子,又知恩图报,这一点我明白的很,他要回去,那就随他吧。”黄老板说着,只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片,伸出手去,示意赵彩凤拿着。 赵彩凤只起身接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一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上头盖着广源钱庄的大印。赵彩凤只不解问道:“东家这是什么意思?这要分红也不会这么早就分了吧?不年不节的。” “听说宋举人要考这一科的春闱,这些银子你先拿去花,好好替他补补身子,我就先在你年底的花红中扣下来,你不必担忧。” 赵彩凤听黄老板这样说,也确实松了一口气。事实上,赵彩凤前两个月盘过面铺的账,一个月下来,除去成本,还有三四十两的盈余,但这三四十里头,有一半是要给萧一鸣的,也就是说留给自己家里的,不过就一二十两银子。这一二十两银子要够一家八口人的口粮,确实已经剩不下什么银子了。 黄老板这银子,说起来,还真是解了赵彩凤的燃眉之急。 “东家,按理说我现在收您这银子不合规矩,可我却也不能不要了,只能多谢谢东家的好意了,这要是我相公真能中了进士,我勒紧了裤带,也要在这八宝楼摆上几桌的。”赵彩凤只咬牙道。 黄老板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到时候哪里还要你勒紧裤带,你说要摆几桌,我送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 “怎么不好意思,我倒是担心,万一到时候想送礼的人太多了,我拍不上号呢!” 赵彩凤闻言,也只笑了起来,连连说不敢。 赵彩凤辞别了黄老板从八宝楼回来,天色也暗了下来,宋明轩还在房里看书,只点了一个油盏,看着有些暗了。赵彩凤进去,只笑着道:“有新买的蜡烛不用,你怎么倒点起了这个来?” 宋明轩只搓了搓手道:“都一样点,一样能看得见。” 赵彩凤才进来,就觉得房间里头冷了许多,只望炕底下看了一眼,见那火都快要熄了,只开口道:“我不在家,你连炕都懒得烧了,可真是……”赵彩凤还没说完,便出门去找木炭,却见屋檐下角落的木炭都快经见底了。 宋明轩见了,只开口道:“这都过龙抬头了,也不怎么冷了,用不着烧炕了,你要是冷,晚上咱就烧一个炭盆,这样也省俭着些。” 宋明轩心里头清楚,许氏来这一个月,赵彩凤没少花钱,许氏虽然是带着银子过来的,可赵彩凤哪里肯收她的银子,回去的时候全部都退了回去,还反过来买了好些东西让许氏带回去。而眼看着就要开春了,自己练一件新衣服都还没做,从她身子好些那会起,就开始忙着宋明轩春闱要用的东西,宋明轩是打心眼里头舍不得。 “行了,你说的也是,这都龙抬头了,白天烧炕是热了些,那咱从今晚起,就还睡回原来的房间里头,这炕没烧热,反倒比床还更冷些。”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说,便也答应了下来,两人只搬着铺盖,往房里头去了。 赵彩凤洗漱好了,只靠在宋明轩的胸口一时睡不着,指尖绕着他身上的衣襟,慢悠悠道:“相公,如今我们两个人,住这么多房子,好像有些浪费了,我想等着你下场子了,再找一处便宜点的房子,咱两人也不用那么大的地方,还能剩下一些银子。” 宋明轩也知道赵彩凤手头紧张,赵彩凤身子还在调养,每个月吃药也要花去不少银子,这时候宋明轩越发觉得,当时就不该花那么多银子买地,如今见赵彩凤这么辛苦,他是越发就心疼了起来。 “你怎么说,我都听你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只拧眉道:“我想在菜市口那边再弄一个门面,开上一家面铺。菜市口那边早上人多,生意肯定不错,只不过我听吕大娘说,那边的铺子有些贵,她和吕大爷原本是想要弄一间的,但是又觉得每个月赚的银子都要垫租金,觉得有些吃紧,所以就没盘下来。”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起了生意,又精神了起来,只皱眉问道:“哪里来的本金呢?我虽平常不问,可也知道这几个月家里的花销,光是烧炭,这一个月都要花上一两银子。” 赵彩凤倒是不知道宋明轩心里也想着这些,只笑道:“你看你的书,还管这些,反正不管你现在花了多少,以后你都给我挣回来,成不?”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只觉得心口一软,柔声道:“便是我赚得都给你又如何,可看着你如今受苦,我心里还是难受的。” 宋明轩说完,只握着赵彩凤的手放到唇下亲了一口。两人自从那日禁欲之后,足有一个月没有行**之事,今儿难得被窝又冷,宋明轩只把赵彩凤抱得紧了些,便觉得身上热了起来。待亲完了赵彩凤的手背,只不由自主便拉着她的手往下面去了。 赵彩凤如何不知道他在想写什么,只半推半就的就应了,两人裹着被子火辣辣的来了一回。赵彩凤被宋明轩翻来覆去的弄了几次,最后只忍不住抗议道:“你是不是最近看什么不好的书了?如何还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姿势?” 宋明轩闻言,只觉得臊得不行,忸忸怩怩道:“我……我今儿……在八顺兄弟的书架上随便乱翻……偶然……偶然就……” 赵彩凤还没来得及数落宋明轩,又被他狠狠操弄了起来,只勉力承受着送命的鞭挞,好容易才开口道:“你们……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读书人!” 一晃便又是几日过去,正是二月初八的光景,赵彩凤早已经把宋明轩要带的东西准备了齐全。宋明轩早先那个书篓子丢在了贡院,如今这个可是钱木匠亲手又给他重新做的,用了最轻便的木料,里头还分了几个隔层。 这天气冷能带的东西就多了,勃勃、窝窝头、桂花糕、晒干的面皮、切成了小块的咸肉、冬天腌制的腊肠,各种吃的,装得满满当当的。赵彩凤只一边放进去一边道:“刘公子还托人送了宝善堂的福袋来,里头有各种药丸,倒是和秋闱时候的都不一样了,中暑的药换成了治风寒的,还有生姜红糖,天冷了可以烧了热水喝一碗。只是里头不让带棉被,这么冷的天晚上你要是想睡觉,可得多穿几件衣服。” 因为怕考生夹带书册,所以不管春闱还是秋闱,都规定考生不准穿夹衣进场子。这在秋闱时候还好些,必定是八月份,天热的很。可到了春闱大家伙可就受不了了。这春寒料峭的,就穿个单衣,没病也得冻出病来了。所以这各种羊皮、虎皮、兽皮的,就特别受欢迎。穿在身上暖和,还没夹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的更完了~~~ ☆、第248章 赵彩凤整理好了这些东西,看看天色就已经不早了。正打算歇下手去给宋明轩做一顿好吃的,两人吃完了也好早些洗洗睡觉。这时候门外倒是传来的敲门声,赵彩凤原来以为是杨氏放心不下他们两人,又来嘱咐了,只出去打开门一看,却是翠芬和郭老四一起站在门口。 翠芬只笑着道:“彩凤,明儿老四和宋举人都要下场子了,我在家做了几个小菜,想起你和宋举人过去坐坐,就当是吃一顿便饭,让他们两人也好好聊聊,我们两人也说说话儿。” 赵彩凤虽然很看不上郭老四,但也知道翠芬的为人,况且这郭老四一回来住了两个月,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觉得他变了,赵彩凤每次都针尖对麦芒的看他,倒是又要让宋明轩觉得自己无理了。赵彩凤只低头想了想,宋明轩明儿就要下场子,虽然这郭老四靠不住,好歹也是邻里,万一要有些什么事情,没准还能指望上一二,就算为了宋明轩,她也不能随便驳了他们的好意,这万一要是郭老四记恨起来,进了给宋明轩使绊子,那倒是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问问我家相公。”赵彩凤只对着翠芬笑了笑,转身进门问宋明轩道:“郭老四请你去他们家聚聚,你去不去?” 宋明轩本就是在和善不过的人,对于郭老四也从先前的鄙视,到后来的保留态度,再到现在的相信他真心改过。所以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那就去吧,明儿一起下场子,我们两个也相互壮壮胆。” 赵彩凤就知道宋明轩不会拒绝,只开口道:“去可以,可不准沾酒,吃完了就回来,把东西清点清点。” 宋明轩只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跟我一起过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翠芬自从郭老四回来之后,整个人都鲜亮了起来,家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客堂里的八仙桌上放着几样小菜,看着色香味俱全。古时候男人请客吃饭,女人是不准上桌的,所以赵彩凤和翠芬两个人就带着旺儿在灶房里头吃。 赵彩凤见翠芬眉梢都带着笑,只问她道:“那郭老四到底什么意思?他有说考过科举后,跟你过明路吗?” 翠芬闻言,只把头埋的更低了,红着脸道:“怎么没说过,还说这回要是中了,就带着我和孩子一起回老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这郭老四还有这样的觉悟,只开口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也有说狗改不了吃*屎的,我还当真不知道你家郭老四是哪一种?” 翠芬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假装生气道:“你尽浑说,老四什么时候成狗了!” 赵彩凤见翠芬一味的偏帮郭老四,只故意道:“他拿毒*药害你那会儿,依我看那还真是狗都不如呢!” 翠芬见赵彩凤提起这件事来,也只放下了碗筷,叹息道:“就当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吧,这些事情,如今我又能对谁说去。”翠芬说完,只又垂下了脑袋,终究这事情是梗在她胸口的一根刺,只怕是很难拔*出来。 一时间灶房里头有些安静,赵彩凤正想找个话题再说几句,那边郭老四从门外进来。翠芬见了只要起身迎过去,郭老四只摆摆手道:“你坐着吧,陪彩凤聊着,我沏一壶好茶出去,咱今天不喝酒,咱就以茶代酒,跟宋兄弟喝两杯,争取明儿一下场子,就能福星高照。” 翠芬见他这么说,便又坐了下来,只问道:“茶你知道放在哪儿吧?” 郭老四笑着道:“我不喝你买的,我找上回我那朋友送的好茶,家里的茶怎么好待客呢!” 赵彩凤瞧郭老四高高兴兴的沏了茶拎着茶铫子走了,也只又和翠芬聊了起来道:“看着如今还有几分人样子了,他要是考上了又把你和旺儿丢边上了,你就去顺天府尹告他,说他抛妻弃子,让他做不成官,她要是不让你好过,你也不能让他好过,这世上负心的汉子可不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翠芬见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你怎么也说起这样的话来,宋举人对你还不够好吗?事事都依着你,你病的时候还端茶倒水的照顾,我瞧着他总不会是坏的。” 赵彩凤最近还是有些为这个事情郁闷,宋明轩虽然好,奈何许氏对她的态度,当真是没有以前宋明轩没中举人时候的好了。赵彩凤算是心宽的,不跟她计较,可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怨气的:“相公虽好,可我那个婆婆似乎是有些不知足,说起来咱做女人的也真够亏的,好好的把男人给调*教成了,那些当婆婆反过来说我们配不上他了,你说气不气人?” 翠芬听了这些,只笑着道:“老四他娘何曾不是呢,说起来,她还是我的亲姨母。” 两人说到这里,都有些郁闷,赵彩凤便笑着道:“想这么多干什么,那些婆婆之所以这么想,无非就是觉得我们当媳妇的没用,将来还要靠着她们儿子么,依我看,只要我努力赚钱,赚的满盆满钵的,拿银子害怕堵不上她们的嘴吗?” “你说的轻巧,这银子也不是这么好赚的,一个女人家在外头,终究还是苦了些,上回你病了,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反正孝顺公婆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有几个新媳妇是不受婆婆气的呢,依我看,你不必放在心上。”翠芬的观念,在赵彩凤来看,还是传统了些,可也许她这样的观点,才正是婆媳之间可以长久的相安无事的办法。 外头郭老四沏了一壶热茶上去,只给宋明轩满上了道:“宋兄,明日春闱,我们两个可要好好拼搏一把了,错过了这一次,又要等三年。我以茶代酒,敬宋兄一杯。” 宋明轩听郭老四说的这般豪迈,也觉得心口荡漾了起来,只开口道:“郭兄三年磨一剑,必定一举高中,来,为了我们的金榜题名,干一杯。” 赵彩凤吃完了晚饭,出了灶房瞧了一眼外头的两人,见还聊的高兴,本想再让他们聊一会儿的,正巧宋明轩抬头的时候却瞧见了赵彩凤的身影在外头一闪而过。想起赵彩凤的告诫,宋明轩便只起身道:“郭兄,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去贡院下场子,我这就告辞回家了。” 郭老四见宋明轩这么说,倒也没有再继续留他,只起身恭送。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便索性到了前头,和宋明轩一起回了自家小院。 宋明轩走了几步,只感叹道:“没想到郭兄也有这样的壮志豪情,以前倒是我看扁了他。” 赵彩凤便挖苦道:“那个考科举的肚子里没有几斤酸水的?这也值得说是壮志豪情?” 宋明轩被赵彩凤堵得没话说,只笑着道:“娘子你……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那长笑容温和的脸,只觉得心口软软的,小声道:“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明轩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洗过了脚,两人便躺下了,只是这眼珠子却是怎么也合不起来,盯着床头的帐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赵彩凤翻了一个身,瞧见宋明轩还睁着眼睛呢,只小声问道:“相公,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睡呢?” “睡不着。”宋明轩只淡淡的开口,伸手把赵彩凤搂进了怀中,低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继续道:“四个多月前秋闱的场景历历在目,我还记得那个没进场子就被人给捅死了的考生,也不知道他的死讯穿回去了没有,十几年的含辛茹苦,最后却因为一张当票,不明不白的死了。”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紧紧拧着的眉头,只摊开掌心轻轻的揉了几下,凑到他耳边道:“相公,你这是得了考前综合症了吧?这大半夜的,絮絮叨叨这些事情,不然,我起来找一颗安睡丸给你吃了,你先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儿一早起不来可就遭了。” 宋明轩只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抱着你,就能睡着了。”宋明轩说完,只翻身把赵彩凤抱在怀里,难得这样两人身体紧贴的接触,却没有一丝一毫情*欲的成分在里头,赵彩凤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宋明轩的腰身,把头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醒来的时候,宋明轩却没有在身边,赵彩凤看了一眼窗外鱼肚白的天色,只伸手摸了摸一旁的铺盖,还是暖和的,大抵是宋明轩睡不着所以起早了。 赵彩凤只急忙披上了衣服,出门看了一眼,这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时辰上早,宋明轩只怕是真的考前综合症发作了,才会这个时候就起来了。赵彩凤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宋明轩,只见后门开着,便往后院里头来,隐隐就听见茅房里传出低低的呻*吟声来。 赵彩凤只急忙走过去,忍不住关切问道:“相公,你怎么了这是?” 宋明轩听见是赵彩凤的声音,只收起了呻*吟声,咬着牙道:“没……没是,肚子有些疼,大概是受凉了吧!” ☆、第249章 如今已是二月里,虽说天气还是一样冷的,但也比寒冬腊月好了许多,且房里头点着炭盆,赵彩凤又是一个怕冷的人,床上盖着双层的铺盖,这半夜里受凉的可能性几乎是很小的。 赵彩凤当场就觉得有些狐疑,只问道:“怎么会受凉了呢?你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第112节 宋明轩这时候身上难受,也顾不得细想,只扶着墙出来,脸色早已经熬得苍白,摇头道:“我跟你吃的不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们都好好的,怎么也不可能就我一个人闹肚子了呢!” 赵彩凤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昨天白天都是自家做的东西,清清爽爽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新鲜的。便是晚上在翠芬家吃的,那些菜赵彩凤也尝过,说起来翠芬的手艺比自己的要好的多,便是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彩凤只急忙上前,扶着宋明轩往房里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呢,宋明轩又已经忍不住转过了身去,拧着眉头道:“不行不行,又疼起来了。” 赵彩凤只好又把宋明轩给送到了茅房门口,只有些心急的来来回回的走着,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来,只急忙问道:“昨儿郭老四进灶房沏了一壶茶,他自个儿喝了吗?”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问,顿时也就怔住了,只忍着疼想了半日,才开口道:“郭老四他自己喝得酒,见我不喝,就沏了茶来给我喝。” 赵彩凤听到这里,就知道宋明轩这回是中招了,只扯着嗓子道:“相公,你在茅房里蹲好了,我去找那郭老四去!” 这会儿天才刚刚亮起来,街坊们都还没起床,赵彩凤推开门,撸了袖子走到翠芬家门口,只一个劲的拍着大门道:“郭老四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人渣,你给我滚出来!” 赵彩凤火气冒上来,这声音大得一条街都能听见了,不一会儿对门的余奶奶只出来了道:“彩凤,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彩凤才还没来及的开口,里头就传来了翠芬应门的声音,翠芬一边开门,一边把身上的小袄子套上,只一脸不解的问道:“彩凤,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找老四什么事儿?” 赵彩凤这会儿急的心都乱了,只一边哭一边道:“你家郭老四人呢?让他出来!” 翠芬见赵彩凤急成这样,也知道一准出事儿了,只愣怔怔的回道:“老四他昨晚就走了,他说他跟几个同窗约好了今儿一起去贡院,所以就不从家里头过去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口一凉,可瞧着翠芬这一脸懵懂的表情,也知道她定然是不知情的,只气的一脚踢在门板上道:“你家郭老四给我相公下药了,我相公如今拉得都直不起身子来了!我就说了狗改不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正这时候,宋明轩也从屋后的茅房里头出来了,听见前头动静,就知道赵彩凤找人理论去了,只扶着墙出来道:“彩凤,我不打紧,你熬一碗止泻汤我喝一下就好了。” 宋明轩原本就生得清瘦,这会儿又占了茅房拉了好一会儿,整个人脸色苍白的,跟脱了一层皮一样,众人见了,只急忙上前扶着他道:“宋举人,你没事吧?” 宋明轩强忍着难受点了点头,赵彩凤往宋明轩那边瞧了一眼,只忍不住抹了一把泪,扶着宋明轩开口道:“我先扶你进去,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看一眼。” 这时候杨氏和钱木匠也过来了,他们两个本是说好了今天一起过来送宋明轩去贡院的,瞧见这门口窝着一群人,只忙就挤进了人群,见赵彩凤扶着宋明轩往家里来,只忍不住开口问道:“彩凤,明轩这是怎么了?” 赵彩凤这会儿也是说不出的恼恨,有句老话说,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臭嘴,像郭老四那样连自己媳妇都要毒死的人,鬼才相信他是真心悔改的! “我和相公着了郭老四的道了!”赵彩凤说完,只抬头看了一眼钱木匠,开口道:“叔,麻烦你去请个大夫过来给相公瞧一瞧,别请康济堂的那家了,那大夫靠不住。” 钱木匠只应了一声,瞧见宋明轩脸色不好,只开口道:“先回去好好歇着,春闱的事情放一放,这一科考不成,还有下一科呢!” 宋明轩这会儿难受,虽心里还念着春闱,可也知道这样子怕是进不去了,只拧眉点了点头。 赵彩凤扶了宋明轩上床躺下,低头就瞧见宋明轩额头上溢出的冷汗来,只捏着帕子擦了擦道:“你别太难过,我原本也没想着你这一科就能中的,横竖你自己放不下,如今既出了这个事情,索性好好养着,咱三年后再战,也是一样的。” 宋明轩只闭上了眼睛,伸手握住了赵彩凤的手,一直不曾说话,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是我的不是,以为郭老四真的浪子回头了,我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赵彩凤只按着他的手背揉了揉,见宋明轩自己也想通了几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也能想明白,郭老四是什么人,人家在京城里头可不是混了一年半载的,你才来多久,被人家几句恭维,就夸得找不着北了。”宋明轩这会儿是又懊恼又难受,也只能随着赵彩凤数落。 没过多久,钱木匠请了广济路上宝善堂的大夫过来,赵彩凤瞧着大夫捻胡子蹙眉的把过了脉搏,这手指还没离开宋明轩的手腕呢,宋明轩已经扛不住,就又要起身去茅房去了。 大夫松开了胡子,只看着宋明轩摇摇晃晃出去的背影,开口道:“依老夫看,这位相公是被人下了泻药了,大约是巴豆番泻叶一类的,今儿只怕是有的折腾了,我先开一副止泻的汤剂,喝一碗下去,要是压住了,明儿不拉了,就继续喝两日,要是明儿还拉,你们在派人请我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要转个方子。” 杨氏只千恩万谢的松了大夫出门,又问道:“大夫,这药喝了,是不是立时就不拉了呢?我女婿今儿还要参加春闱的呢,这再不走就耽误了时辰了!” 那大夫闻言,只笑着道:“小嫂子,你瞧瞧他那样子,哪里还能参加春闱呢?这会子腿都站不直了,进去了,可是九天出不来的啊?” 杨氏见大夫这么说,也知道宋明轩这一科必定是没有希望了,只呆呆的应了一声,跟着他出门抓药去了。 杨氏拎着药从外面回来,钱木匠已经扶着宋明轩又上了几回的的茅房。赵彩凤看了一眼天色,只开口道:“叔,这会儿赶考的人只怕都已经进场子了,麻烦叔去刘家跑一趟,就说相公今天没能进的去场子,也省的刘家在外头看着的小厮上心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他方才强忍着没落泪,这会儿听了这话,只忍不住红了眼角,撑起了身子道:“不行,我和八顺兄弟约好了一起进场子的,我得进去!” 赵彩凤听了这话,一把将宋明轩按倒了床上道:“进什么场子啊,跑进去卷子还没领呢,就急着满世界的找茅房,你省省吧!” 宋明轩闻言,又是胸口一痛,只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赵彩凤,深切感觉到一句话的正确性: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啊!从郭老四的事情可以看出,女人的第六感觉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准,可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宋明轩只垂头丧气的躺在床上,捂着肚子难受。 钱木匠见杨氏熬起了药,也知道宋明轩这一次是去不成了,便只跟杨氏说了一声,就往刘家捎口信去了。钱木匠刚到刘家门口,就瞧见刘家送了刘八顺的马车正好刚回来,钱木匠虽不认识刘家人,但瞧见一位姑娘从马车上扶了李氏下来,也猜出这大约是刘家夫人,便上前拱手招呼道:“这位是刘夫人吧?我是宋举人家亲戚,他们家让我来说一声,宋举人身子不适,这一科没进去考,请府上的小厮不必挂心了。” 扶着李氏下车的正是钱喜儿,听钱木匠这么说,只拧眉道:“怪不得今儿在门口没遇上宋举人,原本他和八顺说好了要一起下场子的,我们还只当是错过了。”钱喜儿想起前几日宋明轩来刘家的时候,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宋举人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钱木匠自己也还没问清楚,便只如实开口道:“早上起来有些闹肚子,家里人便不准他去了,省的到了里面再出些意外。” 李氏听钱木匠这么说,也只点了点头道:“是该如此,功名虽然重要,但身子自然是更重要的。” 钱木匠见话也传到了,正想着回去给赵彩凤说一声,让她放宽心,没料到却听见刘家府上有个仆妇跑了出来道:“太太回来了怎么还没进门呢,王家小子来送菜了。” 李氏闻言,只纳闷道:“昨儿才来送过,怎么今儿又来了?” 那仆妇只上前扶了李氏,拧眉道:“说是宋举人的娘没了,村里人让他来京城捎口信的,怕沾了晦气,所以不进门了,只在后院门口等着,让我来跟太太回一声,这就要去讨饭街上给宋举人捎信呢!” ☆、第250章 钱木匠就站在不远处,且他耳力又好,如何没听见那仆妇说了什么,顿时就吓了一跳,只拧眉问道:“你说什么?明轩的娘没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仆妇也不知道钱木匠是什么来路,见他那一脸络腮胡子,虽然长相看着老实,但也觉得有几分害怕,见李氏朝着她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王家小子没说,他这会儿人就在我们后角门,这位大爷不若自己过去问一声?” 钱木匠正要绕道去后叫门,被李氏喊住了道:“这位大爷跟着我们里面走吧,虽说这宅子不大,倒是也要绕半条街的,福妈,你把这位大爷带过去,告诉王家小子,办正事儿要紧,不用向我回话了。” 被喊做福妈的仆妇闻言,只点了点头,松开李氏的手,带着钱木匠往后角门那边去了。 王鹰这时候正坐在马车里等回话,原本这一趟是不想带东西的,可想着宋大娘没了,村里头的年轻人少不得要在他家帮忙,到时候短了刘家的吃食倒是不好了,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去庄子上装了一些东西,先送了过来,只等和李氏回了话,就去讨饭街上送信的。 说起来许氏死的也真够冤枉的,她从京城回去的时候,赵彩凤和宋明轩只买了好些小玩意儿,让她带给宝哥儿去。所以许氏便抽空去方庙村走了一趟。 许氏去了方庙村才知道,据说那个死了很多人的煤窑里头,下雨天从里头冲出了银子来。方庙村里好些人都去捡银子去,许氏本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便也跟着那群人凑热闹去了。几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便想着等下雨天一起捡银子去。可是偏偏这次老天爷没让她们遇上了好运气,这头一场春雨就下的太大了些,那煤窑原本就建在山坡底下,大雨一冲,泥石流翻滚一样的下来,许氏拉着人飞跑,最后也给埋在了里头。 听说许氏被挖出来的时候气还没断呢,只瞪着灰蒙蒙的天空说了一句话:我的儿啊……儿…… 钱木匠听王鹰说完这些,脸色越发的沉重了起来,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都带着几分迷茫,只开口道:“那个煤窑里头,哪里会有什么银子啊,那些村民怎么就那么好骗呢……天底下哪有白白掉下来的银子。” 王鹰听钱木匠这么说,也蹙眉道:“叔,不管里头有没有银子,可宋大娘是真没了,我听说今儿还是明轩下场子,可这样的日子由不得他不回去,若真的等九日之后回去,那可就不孝了。” 钱木匠闻言,只略略抬眸道:“明轩没有下场子,他在京城也出了一点岔子,只是……只是这个时候要是让他知道他娘没了,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王鹰听说宋明轩没下场子考科举,也很是疑惑,只问道:“明轩又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宋家前一阵子才双喜临门的,最近这几天却这样不顺?我听说宋家老爷子也快不行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钱木匠只简短的把宋明轩的事情跟王鹰说了一声,又道:“一会儿你就在门口等着,看这架势,明轩和彩凤是肯定要回去的。” 王鹰只一个劲的点头道:“叔,你放心,我过来就是想带明轩回去的,这马都喂足了草料了。” 钱木匠只拍了拍王鹰的肩膀,跳下车去,急急忙忙的就往讨饭街的小院去了。 杨氏刚熬完了一碗药,赵彩凤端着给宋明轩喝了下去,宋明轩心中却还是惴惴不安的很,额头上的虚汗一直都没断过。赵彩凤见他躺着也不安生,只小声安慰道:“你放心,这郭老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要他好看!我过几天就在贡院门口守着他,让他有名进去,没命出来!” 赵彩凤说的也是气话,但她确实是抱了这个心思的。郭老四这一科想中进士,少说也要在里头熬上个九天,九天之后出来,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呢,只要让赵彩凤逮着了,上前给他两拳还是便宜他了。赵彩凤这时候头一次感觉到萧一鸣的好,这事情若是萧一鸣知道了,肯定会二话不说就把郭老四给教训了。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的话,也是哭笑不得,偏生他肚子又难受,便只皱着脸不发话。这时候钱木匠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杨氏见钱木匠回来,只笑着就迎了上去,见钱木匠神色肃然,顿时就心下一冷,只凑过去小声问道:“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黑着一张脸。” 钱木匠便压低了声音道:“宋大嫂没了,明轩的娘没了……” 杨氏闻言,只吓了一跳,钱木匠便急忙把她拉到了一旁,小声道:“王鹰的马车在门外等着呢,这事儿到底怎么跟明轩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杨氏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只看着钱木匠道:“刚喝过了药,心里估计还难受着,这让我怎么开口呢!” 钱木匠见杨氏这样,只叹了一口气道:“你去把彩凤喊出来,我让她说去。” 杨氏听见许氏遇难的噩耗,早已经吓呆了,这会子见钱木匠让她去把赵彩凤喊出来,只忙不迭那帕子压了压眼角道:“好,你等着。” 杨氏到了房门口,却不敢进去,深怕瞧见宋明轩就忍不住把这事情给说了,只压抑着情绪,小声道:“彩凤你出来一下。” 赵彩凤鲜少见到杨氏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也顾不得宋明轩,只挑起了布帘子跟着走了出来,见钱木匠蹲在门口的小院里,抽着旱烟,一脸严肃的模样。 赵彩凤便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后背没来由就生出一层冷汗来,还没等开口发问,那边钱木匠只抬起了眼睛看着赵彩凤道:“彩凤,明轩他娘没了,外头王鹰的马车等着呢,你赶紧跟明轩说一声,让他别太难过了。” 钱木匠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氏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许氏虽然和杨氏也拌过嘴,可两人都是年轻守寡的妇人,平常在村里也是互相帮扶的比较多,这么些年的情分,如今又做了亲家,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 赵彩凤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许氏怎么可能没了呢?没了是什么意思?赵彩凤这时候强忍着最坏的想法,只追问道:“叔,你说我婆婆没了?是怎么个没了,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她才从我这儿回赵家村没几日啊!” 钱木匠只开口道:“没了就是死了,你婆婆跟着别人一起去捡银子,被山上的泥石流滚下来给埋了。” 赵彩凤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句话听明白,只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哀嚎,宋明轩只睁大了眼珠子,身子直挺挺的就往身后倒了下去。赵彩凤疯一样的跑过去,拉扯着宋明轩的身子,一个劲的喊道:“相公、相公,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唬人啊!” 宋明轩很快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只瞧见赵彩凤陪在自己身边,赵彩凤只窝着他的手道:“相公,别怕,还有我在呢!” 宋明轩只呆呆的看着赵彩凤,伸手摸着她的脸颊,似乎片刻之间就成熟了几岁,只强撑起了身子道:“走,我们一起回家,给娘尽孝去。” 赵彩凤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只扶着宋明轩下了床。外头杨氏早已经准备好了行李,见宋明轩醒了,只劝慰道:“明轩,你别太伤心了,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宋明轩只勉力点了点头,由赵彩凤扶着出了院子。杨氏和钱木匠也一起跟着车回去,一家人只先去了广济路和杨老头杨老头打了一声招呼,便快马加鞭的往赵家村去了。 许氏生前培养出一个举人来,这就够让赵家村的人敬重了。虽然宋明轩他们人还没回来,但是村里头已经派人给安置好了灵堂。宋家大姑奶奶带着孩子在门口迎客,李奶奶等几个村里的老婆婆都在房里陪着陈阿婆,陈阿婆一边哭,一边道:“都是我这个老不死,偏偏死不了,叫我一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好日子还没开始过呢,怎么就走了呢!” 李奶奶也跟着摸了摸眼角的泪,只叹息道:“前几个月还跟明轩他娘说,如今你可以享福了,家里头要地有地,又娶了这样能干的媳妇,等过个两三年,明轩中个进士,彩凤再给添个孙子,这日子就齐全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呢!” 陈阿婆也只抹着眼泪道:“我这媳妇样样好,只就一点不好,要强,像我。可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要是不要强,如何能拉扯着这两个孩子大了。谁能想到,这好日子才开始,她就撒手去了。” 李全媳妇听了,也只忍不住插嘴道:“陈奶奶,我听人说,那方庙村的煤窑邪乎着呢,十几年前死的冤魂都在里头呢,上回山洪又死了人,那么不吉利的地方,嫂子怎么也敢去啊,她真当她是寡妇百无禁忌啊!” 李奶奶听了,只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这能怪你嫂子吗?那是那些人吓讹的,这要是真的煤窑里头跑出银子,那方庙村早就偷着发财了,还能告诉你嫂子一个外向人,我看明轩她娘八成是被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了~~~么么哒~~~ ☆、第251章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唠叨,眼见着天色都晚了,才听见门外有孩子一路小跑着从村口回来,只一个劲的喊道:“宋举人和彩凤姐姐回来了,马车都到村口了。” 陈阿婆听了这话,只擦了擦眼角的泪,拄着拐杖站起来,李奶奶忙上前扶了她道:“这下好了,明轩回来了,大嫂子你也别难过了,咱好歹还要保重身体。” 陈阿婆见闻,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又道:“我是没脸见他啊,当初我和她娘一起从城里回来,这才几天呢,他娘就没了,我……”陈阿婆一边说,一边拄着拐杖往外走,才到门口的时候,就瞧见马车已经停在了院子外头。 赵彩凤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靠在宋明轩的怀里,两人难得如此的沉默,直到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车厢狠狠地晃动了一下,杨氏才开口道:“明轩,彩凤,到家了。” 赵彩凤只愣了愣,抬起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神情也有些呆滞,只轻轻的抚过了宋明轩青筋突起的手背,小声道:“相公,我们到家了,咱下车看看娘吧!” 说起来也幸好宋明轩走之前喝了那一碗中药,这一路上倒是没再闹肚子,可一想到前几天还在城里有说有笑的许氏眨眼就没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大抵是一个姿势坐的太久了,宋明轩的身子难免就有些僵硬,赵彩凤见他没有动静,便只先让杨氏和钱木匠下了马车,自己再起身扶宋明轩。 宋明轩僵直着身子站起来,脚步都有些蹒跚。撩起马车的帘子,就瞧见门口挂着一溜烟的白幡,那刺目的白色灼的他眼睛生疼。宋明轩只觉得膝盖上一软,差点儿就要跌下车来,幸好有钱木匠一把将他给扶住了。 赵彩凤这时候心里却是担心起了宋明轩,他年少时失去父亲,这么些年可以说是和许氏陈阿婆相依为命,原本以为好日子已经开始了,却不想又突生变故。赵彩凤想到这里,眼里已经止不住落下了泪来,只哑着嗓子对宋明轩道:“相公,你要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了,你这样我怕。” 宋明轩却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只轻轻拍了拍赵彩凤的手背,一步一摇的往里头去。宋家大姑奶奶身穿重孝,头上裹着白布,瞧见宋明轩进来,只跪在地上又大声的哭了起来,一时间唢呐声响了起来,叽叽喳喳,几个村妇都跟着哭了起来。又有人拿着孝衣上前替宋明轩穿上,拉着他一路往里头走。 赵彩凤这也是头一次参加古代的葬礼,她站在客堂的门外,看着许氏躺在客厅的门板上,仿佛音容笑貌由在,可许氏却再也回不来了。赵彩凤捂着嘴哭出声来,便有李奶奶上前,给赵彩凤穿上了孝衣,在耳边小声提醒道:“彩凤,你别光落泪,这要哭出点气势来,外头吊唁的客人都看着呢?” 赵彩凤这时候正伤心,呜呜咽咽的点着头,忽然听李奶奶说要哭出点气势来,顿时就有些迷茫,只愣愣的看了一眼李奶奶。李奶奶便指着宋明轩的姐姐道:“你听见了没有,不能光哭,还要念白的,得把你婆婆这辈子好的地方都说一遍,阎王爷听见了,她才能早登极乐,下辈子投个好胎……” 赵彩凤这下是真的懵了,这样的习俗在现代她还真的没遇上过。人死了伤心落泪那是正常的,默哀悼念那也是必然的,可像这样一边唱白一边哭她还真的不会。但是,从李奶奶的神情来看,这要是她不这么做,似乎还会落了许氏的面子,死后没有后背这样的为她念白,宋家也会没面子的。 赵彩凤这下是真的没辙了,只一边抹泪一边道:“李奶奶,你说要怎么念,你告诉我,我试着念念成吗?” 李奶奶也知道这年轻人里头会这些的不多,也不怪赵彩凤,只拉着她的手道:“你一会儿坐到你大姑奶奶边上,听见她念什么,你只要把里头的娘改成婆婆,就行了。记得,哭大声点,要让村里人大家伙都知道你们的孝心。” 第113节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跟着李奶奶往里头去,这时候有村民拉着赵彩凤和宋明轩一起上去磕头。宋明轩全身披麻戴孝,一双眼睛早已经通红,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赵彩凤便有些担忧的站在他的身边,由李奶奶扶着上前,两人一起跪在了奠桌前,宋明轩只弯着腰把头磕了下去,却没见他起来,过了片刻,赵彩凤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伸手推了一把宋明轩,只见宋明轩的身子轻飘飘的就往一边倒了过去。 赵彩凤只惊的尖叫了一声,急忙去扶宋明轩,扯着嗓子喊道:“相公晕倒了!” 宋明轩今儿一早被折腾了半日,身子早已经虚了,这一路上又舟车劳顿,他虽然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可眼下,瞧见许氏真的穿着寿衣,躺在自家客堂里的时候,宋明轩再也坚持不住了。 大家伙听见赵彩凤这么一喊,只忙都围了过来,幸好钱木匠力气大,一把将宋明轩从地上抱了起来,送到了隔壁的房间里头。赵彩凤只连忙跟了进去,见杨氏也跟了进来,只忙问道:“娘,宝善堂里头抓的药带了吗?相公这还病着呢,我们先把药熬上。” 陈阿婆也跟着进来,瞧见宋明轩这脸煞白的,也疑惑道:“彩凤,明轩这是怎么了?我们才回来几日,你婆婆没了,连明轩也病了呢?” 赵彩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陈阿婆解释,只咬着牙齿道:“阿婆你别担心,自己注意身体要紧,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等婆婆的丧事办好了,明轩身上的事情,我总也要替他讨回公道的。”赵彩凤在看见宋明轩倒下的那一刻赫然明白,现在还不是她赵彩凤也能倒下的时候。 这样的双重打击下,宋明轩还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就全靠自己的。 陈阿婆听了她的话,也不敢再细问下去,但她心里明白,这两个孩子必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这时候李全正好从外面回来,见一群人在房间围着,只开口道:“明轩也回来了吗?我还想着今儿是春闱的日子,没准王鹰未必能把明轩给带回来呢!” 陈阿婆这才反应过来,只拉着赵彩凤的手问道:“彩凤,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明轩今儿没下场子吗?咱走之前,不是把下场子的东西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吗?” 赵彩凤这时候也憋不住了,只拧眉道:“还不是那个郭老四,昨儿晚上也不知道喂了相公吃了什么东西,相公从五更天就开始闹肚子,怎么可能下的了场子呢,这才喝了药好一些,就听说娘没了,他在城里就已经急得晕了一回。” 赵彩凤只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落泪,前世她解剖过无数的身体,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过。赵彩凤这一哭,边上围着的一群人都跟着哭了起来,赵彩凤只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握着拳头道:“相公还年轻,便是这一科没中也无所谓,不就是三年时间吗?我们还等的起,如今只等着相公的身子能早些好,这就够了。” 正说着,外头王鹰已经找了隔壁村的郎中进来,那郎中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这一带的百姓都请他看病,总也有些本事。郎中探了一下宋明轩的脉搏,只开口道:“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宋举人现在是肝脾肺肾四大皆伤啊!只怕这得养上个一年半载的了。我先开一副药调理调理,这几日他若是神情呆滞、不思饮食,你们也别着急,等他心情稍微好一些了,这些都会跟着好的。” 赵彩凤只听他絮絮叨叨的念了一串什么伤什么伤的,她也知道这次宋明轩必定是伤得厉害了,只一面道谢,一边喊了杨氏付银子送了郎中出去,只伸手摸了摸宋明轩的额头,终是心疼的落下泪来。 这大家伙还没散开呢,外头就有村里人又进来道:“快出去个小辈哭灵堂啊,吊唁的人都来了,连个哭声都没有,成什么样子。”赵彩凤闻言,只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托付着钱木匠好好看着宋明轩,自己去灵堂里头哭去了。 赵彩凤只学着宋家大姑奶奶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念着许氏平日里的好,一直哭到了酉时末刻,村里的百姓和客人们都散了,这才作罢。 杨氏毕竟心疼赵彩凤,端了两碗小米粥送过来,递给赵彩凤和宋家大姑奶奶喝。赵彩凤这时候嗓子早已经哭哑了,只差不多就要冒出烟来了,接了杨氏的小米粥喝了一口,只小声问道:“我相公醒了没有?” “人醒了,药也吃了,还想来灵堂里头守夜,被你叔给拦住了,让在床上好好躺着,要尽孝也不是这么个尽法的,横竖线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神情也略略有些呆滞,又道:“娘,我刚才想了想,相公眼下这光景,必定是要好好养一养的,等我婆婆的丧事办好了,我们先不回城里了,就在这乡下住一阵子,等他身子好些了,咱再出去,你和叔就搬到咱那小院去住,还宽敞一些。” ☆、第252章 赵彩凤心疼宋明轩,杨氏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看宋明轩如今这光景,连那郎中都说了,少不得要养上个过好几个月的。幸好下一科春闱要在三年之后,到那个时候,宋明轩的身子总该好些了。 杨氏只接了赵彩凤递过来的碗,叹息道:“你婆婆也是福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日呢,就走了,依我看,这世上哪里会有掉银子下来的事情,人人都能捡着银子了,那谁还干活呢?” 赵彩凤对捡银子这件事情也很是不明白,只叹息道:“如今家里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了,何苦还要去捡银子,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了。” 赵彩凤的话才说完,那边宋家大姑奶奶也把一碗小米粥给喝光了,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开口道:“这不是假的,是真有,就连我们那边村子里的人也听说了,只是路太远,没人愿意去,又说那里头死过人不吉利,胆小的也不敢去。” 赵彩凤见宋家大姑奶奶这么说,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那官府有没有人来查过这事情?” 宋家大姑奶奶只摇摇头道:“没听说过有官府的人来过,死了人才来了,听说今儿先去方庙村那几户人家了。” 赵彩凤想了想,也觉得这位大姑说得有道理,梁大人虽然不至于昏庸无能,但也算不得爱民如子,不过就是和和稀泥,等着年底的升迁。这会子只怕是明旨都拿到了,就等着卷铺盖去江南了,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算他倒霉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拧眉道:“明儿等梁大人来了,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我婆婆这条命,算在谁身上。” 宋家大姑奶奶听赵彩凤这么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二天天才亮,赵彩凤睁眼便瞧见自己靠在宋明轩的怀里睡着。原来昨晚要守夜,赵彩凤以前在现代精通的熬夜技术,也在这几个月的古代生活中还回去了。才到了下半夜,眼皮就忍不住打起了架来。大姑奶奶听说赵彩凤之前也病了一场,便让她直接在草垛上睡了。赵彩凤也是困极了,倒在草垛上一晃眼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抱着自己,靠着身后的墙头,看着许氏的棺材板发呆。 赵彩凤只揉了揉眼睛,见宋明轩眼睛红红的,只伸手摸了摸他瘦削的脸颊,小声道:“相公,你好些了没有,别靠着墙,后头冷。” 赵彩凤起身,拿了一个蒲团垫到了宋明轩的后背,让他稍微坐了坐好,见他仍旧还是呆呆傻傻的表情,终究是放心不下,只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开口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不乱其……乱其……” 作为现代语文教过的为数不多的古文,赵彩凤还是成功的背不出来了,宋明轩只瞧着她那章拧着眉头拼命思考的小脸,终究有些不忍心,只开口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赵彩凤听见宋明轩滔滔不绝的背了出来,只拉着他的袖子道:“好了好了,别背了,知道你是学霸成了吗?”赵彩凤说到这里,只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来,把身子靠在宋明轩的肩头道:“相公,娘走了,可咱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春闱没考成,咱还有下一科,我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还有阿婆要指望着我俩呢,你好歹给我振作一点。”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背了一半的书也不背了,只呆呆的看着许氏的棺材板,一个劲的落泪。赵彩凤瞧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便生出一股气来,只站起来指着宋明轩道:“宋明轩,天还没塌下来呢!娘是死了,可她还看着你呢!她还指望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你就这样呆坐着,你想干什么?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可伤心难过的也不只有你一个人,这里谁不伤心,谁不难过的?” 宋家大姑奶奶正在对面打瞌睡呢,忽然听见这里吵了起来,只忙过来劝架道:“怎么了这是?娘还没入土呢,你们小夫妻两闹什么别扭。” 赵彩凤骂也骂过了,心里头也爽快过了,瞧见外头又有人来吊唁,只走到外面迎客去了。 来的人正是梁大人和秦师爷,两人知道这次死了的五个村妇里头还有一个是宋明轩的娘,也很是震惊。昨天去过方庙村之后,今儿一早就来了宋家吊唁。 梁大人瞧见赵彩凤迎了出来,还以为宋明轩正在参加春闱,所以没回来,只蹙眉道:“等宋解元出了场子,若是知道先考去世,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扶了扶身子道:“梁大人,我家相公这一科没有下场子,他就在灵堂里头呆着呢!” 梁大人闻言,也不由惊讶了起来,只拧眉道:“怎么?没有下场子?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郭老四的事情如今一时半伙也说不明白,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相公前几日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我想着还是等养好了身子,下一科再考的好。” 梁大人见是这个缘故,也不觉得意外了,只笑着道:“还是宋夫人知道心疼宋解元。” 赵彩凤还没领着梁大人进门,宋明轩却也迎了出来,赵彩凤再看他的时候,虽然依旧是瘦削的身子,但眸色中却已经有了点点的精光,并不像方才那样,失魂落魄。 宋明轩上前,向梁大人行过了礼数,递过了香给梁大人。梁大人向许氏上过了香,宋明轩这才引了梁大人到了东里间说话。 这时候时辰尚早,村里头帮忙的百姓还没过来,赵彩凤便亲自沏了茶送到了房里头,只隐隐约约听见宋明轩在和梁大人说话。 “那煤窑是诚国公府的私产,县衙也没办法插手,只是因为十几年前出了这等大事,那一块地方似乎诚国公府也不怎么管了,就这么丢在那里,平常只让一个瘸腿的老汉看着,方庙村的那些村民欺负他跑不快,所以就经常偷偷的闯进去,想看看里头有什么好东西。三年前那一回山洪就死了好些人,县衙赔了好些银子,为了这事情,我又请了人去诚国公府打探,最后里头的管家带了消息出来,说那些村民都是自己私闯进去的,死了也是活该,若是我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要把我给打出来。我就一个九品芝麻官,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宋明轩听到这里,倒是有些奇怪了,只疑惑问道:“据我所知,这京郊的有些庄子,那都是□□开国的时候赏下来的,方庙村过去的那几座山,应该都是诚国公府的私产?这些年就算是矿洞开不了了,那些山头上若是种些瓜果蔬菜的,也有不少收入,我听说诚国公府如今也不如往日了,京城正闹着要削爵,难道他们不想赚银子花?” 梁大人见宋明轩这么问,也只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偷偷凑到宋明轩耳边道:“怎么不想赚银子,我听说诚国公府一直再找买家,想把那几个山头给卖了,但是价格谈不拢。他说自己这山里头藏着金银财宝呢,可人家瞧着不过就是挖了几个破煤窑,如何能谈上价格出来?” 赵彩凤听到这里,忽然就眉梢一动,微微就抬起头来,竟和宋明轩不约而同道:“那若是这矿洞里面有银子出来,是不是肯定能卖出好价格呢?” 赵彩凤说完,只扭头看了一眼宋明轩,没想到两人的思维居然如此一致,两人便忍住对视了一眼,只等着梁大人回答。 “这好端端的,矿洞里飘出银子来?这都荒废了十几年了,没飘出银子来,就这几个月就飘出银子了?你们一个是解元,一个也是聪明的小媳妇,咋就要信了这种谎话呢?”梁大人只瞧着这两人数落道,可话才说完,忽然就自己给愣住了,指着宋明轩问道:“等等,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卖个好价钱?” 赵彩凤见梁大人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急忙开口道:“梁大人这不是你说的吗?你说诚国公府这么多年都没把那几座山给卖了,就是因为卖不出好价钱,可要是外头的买家听说这山里头能出银子,还能卖不出好价格来吗?” 梁大人闻言,只拍了拍脑门子道:“小媳妇,你说的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可……好端端的洞里,怎么就能飘出银子来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赵彩凤给难住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听宋明轩开口道:“只怕是故意有人把银矿石给运了过来,想坐地起价卖山头,结果因为下大雨,矿沙给冲了出来,被村里的百姓给瞧见了,所以才会有人传言说里头有银子飘出来的。” 赵彩凤听宋明轩分析到这一步上,也明白了大半了,只接着道:“诚国公府应该是想利用传闻,把这几个山头卖掉,没想到村里头的百姓们信以为真,就都进去捡银子去了,最后又酿成了大祸。” 梁大人听到这里,只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怪不得我昨天去方庙村,说是诚国公府已经派了人来守山头了,还给了死了的百姓家里头每户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外村人,所以没过来送银子。” ☆、第253章 宋明轩的神色严肃了起来,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只低着头咬牙切齿道:“又是诚国公府。”宋明轩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抬起了头来,看着梁大人,咬牙道:“不知道梁大人的升迁的明旨到手了没有,有没有想过,在离开河桥镇之前,再做一番大事?” 梁大人看着宋明轩,只觉得手心微微冒汗,又想起去年宋明轩县衙公堂上的那番表现,忍不住开口问道:“宋解元说的一番大事,到底是指什么大事?” 宋明轩垂下眉头,原本的伤心痛苦懦弱似乎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镇定、严谨和眼里偶尔透露出来的坚毅的神色。 “皇上意主削爵,但是以诚国公为首的保爵派一直都反对削爵。去年在京城发生了一起南风楼的小倌被强*奸致死的案子,人犯就是诚国公府的六少爷,只是这个案子毕竟苦主只有一人,且后来多方查证了之后,人犯也已经伏法,但诚国公府藐视国法的行为,刑部也已经有所耳闻了。这时候若是能证明诚国公府利用假银矿的事情,祸及百姓,只怕这诚国公府离削爵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梁大人听宋明轩说完这一席话,额头上的汗珠早已经冒了出来,只拧着眉毛道:“这件事情本官不是不想管,而是实在管不着啊!这胳膊拧不过大腿,诚国公府如今虽然式微,可它仍旧是老牌的勋贵之家。前几年皇帝因为贪腐才削了景国公府,这些年这些老牌的勋贵谁不缩着脖子过日子,只怕这次就算是挖出了诚国公府造谣假银矿的事情,可毕竟百姓们是自己闯了他们家的山头,和诚国公府,没有关系啊!” 宋明轩也知道梁大人虽然是个好官,但是他素来行事中庸,这件事情他未必会首肯,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此事确实有些为难梁大人,梁大人升迁在即,马上就要去江南赴任,这时候想要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是晚生唐突了。” 梁大人见宋明轩这么说,也觉得脸颊微红,只叹了一口气,正想还解释几句,却听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道:“梁大人,若是造谣作假银矿算不上重罪,那十几年前,在方庙村私开煤矿,谋取不义之财,在事发后借塌方之由,将一众矿工活埋井下,如此草菅人命,算不算重罪?” “什……什么?私开煤矿?这是怎么一回事?大雍所有的矿藏都要经工部查核无误,符合开采标准之后,才可以动土开工,十几年前,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师爷,也知道当时诚国公府这些东西是一样也没少的,动土当日,我还过来参加过他们的开工仪式。” 梁大人说完,只抬起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门外走进来,那一脸的络腮胡子有位明显,还没等梁大人开口,钱木匠只对着梁大人躬了躬手道:“不知道梁大人还记不记得我?” “你……你……你是当年在矿上,第一个下井的工头,我怎么不记得你,原来你没死?”梁大人当了十几年的县太爷,头一次瞧见自己以为早已死了的人站在自己跟前,越发就兴奋了起来。 宋明轩见钱木匠进来说了这么一番话,也只惊讶了起来,开口问道:“叔,那矿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们好好说说。” 钱木匠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赵彩凤只搬了一张凳子请他坐下,钱木匠闭上眼回想了片刻,只睁开眼睛,眸中带着泪光道:“这几个矿洞折了太多人的性命在里头了,这件事要是再不公布于众,只怕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在里头。” 钱木匠说完,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时候我带着你们钱大婶跑出来,又没钱,又不认识人,正巧认识诚国公府里头的一个家奴,说是方庙村这边要开煤矿,想招几个工头,我那时候浑身力气,又想着方庙村离京城远,好歹可以躲上一阵子,所以就带着你们钱大婶去了方庙村,就住在诚国公府设在那边的矿棚里头。一开始请的都是外乡人,好些人是专门从晋城请过来的,都是挖煤的老手,只挖了几天就说这里头煤少,且这一带地势低,若是遇上下雨天,矿井就容易给淹着,明摆着就不能继续挖下去。诚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就把那些人都给弄走了,只留了我们几个不大懂的,继续往里头挖,我们挖了好些天,终于看见煤了,只是那煤太少了,只一星半点的,所以他们只叫我们继续挖。可是才挖两天,忽然就从底下渗出了好些水来……” 众人都专心致志的听着,只有钱木匠一个人淡然的继续讲下去,那些场景似乎就像刚刚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后来,下面的水越来越大,我虽然不懂行,但是之前听那几个晋城来的矿工说过,这挖煤也不是随便能挖的,少不得要通过朝廷颁布的政令,若是有矿洞走水这样的事情,就代表这边地势低洼,很容易引起塌方,这样的地方是不允许挖矿的。我那时候老实,便把这些事情说了出去,谁知道那些百姓也都是有脾气的,便说等出去了,要去寻了诚国公府的管事的闹事去,若是不给银子,他们就把这事情给捅出去。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第二天下矿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大雨,那一夜没塌方,但是却从矿洞上头,却源源不断的泥水留下来,是诚国公府的那群奴才,想要把我们都活埋了……” 梁大人听到这里,只吓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道:“那年矿难,死了三四十个矿工啊!难道不是因为矿洞塌方了?而是……” 钱木匠眼里落下泪来,只点了点头道:“我逃出来之后,偷偷的回去瞧过,若真是塌方,里头一个人都不可能出的来,就是因为泥是他们自己填的,所以才叫我们挖开了一处洞口,跑了出来。后来因为进矿井的人太多了,诚国公府也没派人清点人数,我便连夜带着我媳妇,逃走了。” “青天白日之下,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三四十个矿工的命,就这样没了?” “主要也是因为,那里头实在挖不出什么煤来,那些人又怕真的闹起来,牵连太大,所以才……”钱木匠说完,只用大掌按住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当年从那个矿里头跑出来的,就只有我和赵老大,后来我们两个怕被人发现,就只说从来没去过矿里头。” 不知何时,杨氏也站在了门口,见钱木匠说完这句话,只低头哽咽道:“怪不得三年前闹山洪,彩凤他爹非要过去救人,说他认识那边的路,也认得那些洞……我没拦住,谁知道他去了竟就没回来了!”杨氏说完,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诚国公府这一笔血债,我一定要让他血还……”宋明轩豁然起身,身子微微摇晃,转头对赵彩凤道:“娘子,帮我磨墨,我要写状书,告御状!” 春闱失机、又接连丧母之痛,赵彩凤最怕的就是宋明轩一蹶不振。如今见他这样说,只觉得心中也有一腔热火燃烧着一样,只站起来道:“相公,你等着,我这就磨墨去!” 赵彩凤从后院的大缸里头接了水,倒入宋明轩书桌上的那一块石砚中,只听梁大人还在那边继续劝慰宋明轩道:“宋解元,告御状你可得想清楚啊,你现在已经是解元了,就算是这一科未中,下一科考个进士也不再话下,可若是御状没告成,被诚国公府的人抓住了把柄,这辈子还想再入仕就难了……那些人有的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就算替他们伸冤了,有没有人来谢你都不知道,你娘便是泉下有知,也不想你丢了自己的仕途,要讨这样一个公道。” 赵彩凤知道梁大人爱才心切,宋明轩在他心中的确是可造之材,可她也明白,宋明轩的心中,更有一篇赤子之心,他如何会畏惧强权,只为了自己的功名呢! “相公,这御状,我们告定了,便是下半辈子跟着你吃糠咽菜,我也认了,娘的公道不能不讨回来,那些死了的矿工,还有我爹,他们的公道也不能不讨回来!”赵彩凤只拿起了笔,蘸饱了墨水,递给宋明轩。 宋明轩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接过赵彩凤手中的笔墨,赵彩凤只弯腰取了一页宣纸摊在了宋明轩的面前,拿镇纸压实了,抬起头看着宋明轩。宋明轩亦低下头,和赵彩凤四目相对,两人的眸中都含着热泪,只咬牙落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起,苏苏要出门,月底才回来,不放置防盗章,文章放在存稿箱,每天早上10点更新,每天两章,么么哒~~ ☆、第254章 梁大人拿着宋明轩写好的状书一路看下来,只一个劲的点头称赞道:“简直是淋漓尽致,大快人心,我多少年没看过这样好的状书了,真是一气呵成,简直让人拍案惊觉!” 梁大人看完状书,还带着几分惊叹,将那状书合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宋明轩道:“宋解元,我梁某这些年和稀泥习惯了,虽说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情,但自己也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这次升迁,只怕也是到头了,宋兄弟既然有这样的气魄,那我也就跟着你这样的年轻人走一遭,干出一番大事来!” 梁大人说完,只把那状书折了起来,拿出一个锦囊装好了,开口道:“明儿我就写一封折子,连同这状书一起递送到顺天府尹去,看看赵大人打算这么办这件差事!” 宋明轩见梁大人肯帮忙,自然是心中欣喜,只开口道:“有梁大人帮忙,这次必定事半功倍。”话才稍稍说完,身子只又无力的往后靠了靠,赵彩凤连忙上去把宋明轩给扶住了。那边梁大人见宋明轩羸弱至此,心中也是疑虑,只又忍不住问道:“宋兄弟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看着比之前回京城的时候瘦了好些。” 赵彩凤正要回话,宋明轩却拦住了道:“梁大人不必担忧,晚生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三年之后必定也还能重回考场、杏榜留名。” 梁大人见宋明轩这么说,只点了点头,见外头吊唁的宾客越来越多了,便起身告辞。 许氏的棺椁在家里摆了三日,入了宋家的祖坟,和宋老大合葬在了一起。宋明轩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只听见身后宋家的那几个婶子叽叽喳喳的开口道:“上回让他去祠堂祭祖,他不肯就算了,还大闹祠堂,这下好了吧?老祖宗生气了,喊了他娘去下面伺候了。” 宋老二媳妇听了,也只跟着开口道:“依我看,未必是因为那个事情,没准是因为娶了个望门寡,这才沾了晦气了,克死了婆婆,你说是不是?” 第114节 幸好下葬时候并没有外人在场,这些话也传不到别人的耳中,可即便如此,宋明轩听见了仍觉刺耳,只略略皱了皱眉。赵彩凤亦是只当没听见一般,只扶着宋明轩起来,凑到他耳边道:“相公,不要理那些人。” 宋明轩原本以为赵彩凤会难过,却不想赵彩凤反倒先安慰起了自己,一时间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两人在坟地里头拜祭完之后回到家中,杨氏和钱木匠已经收拾了东西打算回京城去了。因为事发突然,临走的时候把三个孩子都交给了杨老头夫妇,这两日只怕也是有的他们忙的了。 王鹰的车停在门口,赵彩凤亲自送了两人到门口,跟杨氏开口道:“娘,回去之后只要把相公的书打包了起来,让王大哥带回来就好了,眼看着天就要热了,冬天里的衣服也不用带了,随便捎几块素色的布料回来,我替相公再做几件守孝的衣服。” 杨氏瞧着赵彩凤这两日熬夜熬红的眸子,只心疼道:“闺女,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顾着明轩,娘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如今能帮他的只有你了,娘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求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赵彩凤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只开口道:“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他的,他穷的浑身上下没一个铜板的时候我都没丢下他,如今自然是更舍不得了。” 杨氏也跟着点了点头,又道:“你年纪轻不懂事,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说一说的,这头一百天是热孝,你和明轩不能行房事,你可要记住了,万一闹出些笑话来,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赵彩凤闻言,只一个劲的点头,她和宋明轩两人虽然少年夫妻,确实对那个事情挺热衷的,可是经了这些事情,只怕两人一时半会儿也难提起兴趣来。 杨氏见赵彩凤应了,又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你婆婆去了,我心里那个怕啊,生怕有人又怪到你是个望门寡这上头来,幸好这村里都是明白人,没拿这个说事儿,不然的话,你又要跳进黄河和洗不清了。一想起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偏偏要报应到你身上,我心里就难受,你和明轩千万要好好的,知道不?” 赵彩凤见杨氏这么说,也只劝慰道:“娘,嘴长在别人身上,若是她们非要说,那咱也没有办法,好在村里人明白着呢,况且那方庙村矿洞的事情,梁大人已经说了会报上去的,若是有一天水落石出,大家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说到这里,杨氏只忍不住扭头看了钱木匠一眼,终究没在开口。见王鹰的车等了有一会儿了,两人只一起上了车。赵彩凤目送着杨氏和钱木匠离开,这才回了小院,关上了门。 王鹰的马车里头,杨氏低着头,偶尔抬眸看一眼钱木匠,却不敢说话。两人就这样冷了半日,钱木匠只一把将杨氏圈在怀中,低头在她的鬓边磨了两下,开口道:“我昨晚去方庙村那边看了一眼,那几个矿洞门口已经被围了起来,里头住着诚国公府的人,想来是最近就要把那里卖了,怕还生出什么变故来,所以让人守着了。” “你要去我不怪你,只是下次你好歹说一声,白白让我一晚上没合眼。”杨氏抬起头,有些嗔怪的看了钱木匠一样。 钱木匠只拧眉道:“我瞧着你睡了才走的,怎么你没睡?” “你一走,我就觉察出来了,你这么大一个人不在身边,被窝都冷了不少。”杨氏不过随口一语,钱木匠听了,却带着几分笑意道:“明白了,那以后一定给娘子捂热被窝。” 杨氏闻言,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钱木匠却又带着几分严肃道:“回了京城,我得打听一下这诚国公府把这方庙村的矿山卖给谁了?这要是这笔生意真成了,那一家只怕就成了冤大头了。” “怎么打听?京城里头都是高门大户的,咱连人家门槛都进不去呢,如何还能打听到事情?依我看,倒不如等等,看梁大人那边怎么说。” 钱木匠见杨氏担忧,也只点了点头,不再发话了。 却说刘八顺那日进了场子,并没有遇上宋明轩,只当是考生太多一时走散了,所以也没有刻意去寻宋明轩。 刘八顺考过一次乡试,如今也少有些经验,只找到了自己的号子,领了卷子做了起来。那题目看着眼熟,刘八顺却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只顺着思路答了下来,这一路下来考得却也顺畅。 再加上刘家给刘八顺准备的东西也齐全,那几日晚上用雨布盖着,刘八顺身上裹着皮毛,在号子里将就着几个晚上,倒是出其不意没有染上风寒。直到最后一场的时候,刘八顺领了题目,拿镇纸压着,翻开题头的时候那东南海禁几个字落入眼帘,刘八顺顿时后背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再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两场的题目,分明就是宋明轩那日抄给他的那一张纸上的内容。 外头锣鼓砰砰的敲了起来,眼看着巷口又要上锁,刘八顺只急忙捂着肚子,一边装作肚子疼一边背上了自己的书篓子往外头去。监考的还是上回的那几个侍卫,有人认出了刘八顺,知道他是杜太医的小舅子,见他跑了出来,只好奇问:“刘公子,这最后一场了,你怎么不考了呢?” 刘八顺只捂着肚子道:“不……不行了,熬了好几宿了,实在熬不过去了,再熬下去,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时候刘八顺已经考了六天了,脸上胡子都长出来了,看着实在是狼狈的很,又见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腿抖得站都站不稳了,也只忙上前扶着他道:“刘公子,下回让杜太医给您好好补补身子再来,您看这都最后一场了,坚持一下没准过几天您就是进士了。” 刘八顺一边应着,一边又道:“进士虽好,也要有命当去!” 那几个侍卫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挖苦他道:“杜家大少奶奶开的宝育堂,赚得满盆满钵的,照您这么说,您还念什么书啊,直接家里头享福去得了。” 刘家的奴才早已经在贡院外头等了好几日了,几个小厮熬了一宿,也正有些困顿,便围坐在马车里头聊了起来道:“你们说这宋举人倒霉不倒霉,先是身子不好没进得了贡院,后来又听说自己老娘死了,这可不是要人命的吗?” “我倒是觉得算不得倒霉,最倒霉的是人进了贡院,还不知道自己老娘死了,生生连下葬都没赶上,那才倒霉呢,要真那时候从里面出来,有人上前去告诉他说:宋举人,你娘死了,我瞧着那时候没准宋举人一听,自己也跟着去了。从里面熬了九天出来,都没个人样了,还被这么给一吓唬,可不得没命了!” 众人听那人说的好笑,都哈哈笑了起来,这时候却听见不远处有侍卫冲着外头等着的人喊:“刘八顺、刘八顺家下人来领人。” 几个人正笑,又没听见,忽然就有人敲了敲他们的马车门道:“还笑呢,你家少爷给送出来了!” ☆、第255章 车上那几个小厮已经轮流在这边等了五六天了,都以为这一科刘八顺算是十拿九稳的了。一般能坚持到这会子的人,是咬着牙也要把最后三天给熬下去的,如今听说刘八顺出来了,只吓了一跳,急忙就跳下了车,瞧见两个侍卫正架着刘八顺出来,急忙就迎了上去,把刘八顺给扶住了,小声问道:“少爷,您哪儿不舒服,咱这是先去宝善堂找大姑爷,还是先回家?” 刘八顺脸上胡茬一片,看着还真有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感觉,见家里人都迎了上来,只强打起了几分精神道:“你们先送我回家,派个人去朱雀大街等着,瞧见大姑爷下值了,让他赶紧上我家来一趟。” 那几个小厮也不知道刘八顺哪儿不舒服,见他那么说,只着急道:“少爷不如就直接去宝善堂等着吧,这样大姑爷没下值,那边还有别的大夫可以瞧病的。” 刘八顺只一拍那人的脑袋道:“让你去你就去,别啰里啰唆的,我还死不了。” 刘八顺回家,先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胡子刮了一下,又吃了一顿饱饭,虽然看着神情还有些憔悴,可比起上次秋闱回来直接睡了一整天,都不知道好了多少。 钱喜儿见他也没说身上哪里不舒服,吃了一大碗饭,又喝了一碗鸡汤,只满满的打了一个饱嗝,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趁着李氏不在,只开口问道:“八顺,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刘八顺只抬眸看了钱喜儿一眼,越发觉得她比以前贴心了起来,可这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对她说的,便只开口道:“哪有什么事儿瞒着你,我方才在贡院里头的时候,忽然腹痛难忍,所以才出来的,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呢?” 钱喜儿见刘八顺这么说,只笑着道:“还说没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我又没问你为什么出来,你解释这么一大箩筐,不是心虚却又是什么?” 刘八顺只拧眉道:“隐约有些知道,为什么宋兄这次没有进考场了。” “刘家来的人说,是因为宋大哥身子不适,所以没进去。” “只怕没那么简单,这事情你只当不知道,一会儿等姐夫来了,我还要跟他商量商量。” 钱喜儿见刘八顺说的神神叨叨的,也知道必定是什么大事儿,便没再开口问,只又给他添了一碗鸡汤,递过去道:“喏,再喝一碗吧,这鸡汤是我亲手熬的,上头的肥油都去掉了,多喝一碗也不肥腻的。” 刘八顺只接过碗又喝了几口,忽然又抬起头看着钱喜儿道:“喜儿,这科没中,不好意思又要让你等三年。” 钱喜儿见刘八顺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经话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不害臊的,顿时羞红了脸,起身道:“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我进房里绣花去。” 刘八顺吃饱喝足,便回了自己的书房,他的书房素来不轻易让人进来,便是钱喜儿若是没有他的首肯,也不会进来乱动他的东西。毕竟有些东西是男人看得、女人看不得的。 刘八顺只翻了一下凌乱的桌面,果然在几叠纸头下面,找到了那日宋明轩抄来的那几道题目,而最后这一题时政,写的明明白白就是东南沿海海疆贸易,这与这一刻最后的时政题东南海禁,分明就是同一题! 刘八顺心下只有些后怕了起来,又想起宋明轩毕竟没进考场,虽然这一科高中无望,却好歹躲过了一劫。科举舞弊是重罪,若是查了出来,大多数考中的进士都会收到牵连,很有可能会因此失去步入官场的最后机会。 眼见着外头天色已晚,从太医院下值后的杜太医,也匆匆赶往刘家。 听说刘八顺考到最后一场熬不住出来了,杜太医只急的火烧火燎的,生怕是刘八顺身上熬出什么毛病来,只待进了刘八顺的书房,瞧见他正坐在那边气定神闲的喝着茶,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刘八顺这样子,身子必然是无碍的,杜太医只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都最后两天了,你反倒出来了?” 刘八顺没有说话,只亲自替杜若斟了一杯茶,从书桌上将那长纸条放在了茶几上,继续道:“姐夫,这次科考有人泄题了。” 杜太医闻言,也只吓了一跳,拧眉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不能信口开河。” 刘八顺便指着桌上那张纸条,开口道:“这上面有几道题目,是前几日宋兄来我家的时候带来的,因为时政题向来是我的短处,所以跟宋兄一起研究了一下这道题目,可谁想到第三场开考的时候,我才领到题目,上面写的就是这一题……” 刘八顺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后怕,只坐下来,捧着茶杯看着杜太医道:“我当时心里忽然就害怕了起来,又想起进场子的时候没瞧见宋兄,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因为前几日,宋兄说有人曾拿着这几道题向他请教过。” 杜太医只拿起桌上的那张纸片,上头用蝇头小楷写了几道题目,看似并没有任何的不妥,可谁有能想到,这张纸上写着的,确是如今贡院里头考生们做的考题! “除了这时政题,其他题目呢?” “都在这里头,还有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策论,都一模一样,我当时只觉得眼熟,且又常做这些题目,并没想起来,直到看见那一题时政,简直犹如天打雷劈!” 杜太医虽然惊讶,可如今瞧见刘八顺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终究还是放下了心来,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这一次做的非常好。科考舞弊,大雍有史以来,也不过就出了两回,第一回是□□年间,那时候科举刚刚复兴,很多人想趁乱摸鱼,导致那一期的科举试题泄露,所有考生成绩全部作废,礼部也因此被一锅端,闹得人心惶惶。而第二回,则是鞑靼南下攻打大雍的前一年,边关战乱,有人趁机乘火打劫,卖题发财,结果导致那一次试卷也大幅泄露,连带着赵辰明赵先生也被牵连其中,蒙受不白之冤,终生郁郁不得志。” 刘八顺听杜太医将这些事情娓娓道来,不禁红了眼眶,只拧眉道:“赵先生是我的启蒙恩师,他说他一生的志向,只想做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我若是这一次没从里面出来,如何对得起他的教诲。” 刘八顺说完,只抬起头看了杜太医一眼道:“姐夫,那这事情,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礼部尚书和你家还是姻亲,这样的事情难免牵连甚广,我出了贡院没关系,可我还不清楚宋兄为何没进去贡院,万一宋兄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投说无门,若是被牵连了,又要怎么办?” 杜太医见刘八顺这样紧张,只开口劝慰道:“你放心,宋解元刚刚丧母,想必还没有心情细想这些,眼下我们还是以静制动,等这次科考结束,礼部放榜再说。” 刘八顺见杜太医这么说,也只点了点头,又道:“宋兄丧母,只怕百日之内回不了京城,改日我再派小厮送些东西过去,顺便打听打听他的境况。” 却说这时光飞逝,一晃却又过去一个多月。刘八顺也派了小厮去宋家探望过了宋明轩,小厮只带了宋明轩的信回来,只请刘八顺代为向韩夫子说明情况,只等他一年重孝之后,再回书院就读。 外头杏花已放,京城中一片春意盎然,远处的小巷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刘八顺只喊了一个小厮,问道:“去外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那小厮从外头进来,早已经遇上过那一拨人,如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闹,见刘八顺问起,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见刘八顺这就要动气了,这才小声道:“奴才说了爷可不准生气啊,这是声音是从巷口的郭举人家传来的,郭举人中了这一科二甲头名,这是礼部来给他放榜呢!” 刘八顺只动了动眉梢,问道:“郭举人?那个郭举人?” “奴才也不清楚,只是那宅子原先是诚国公府宅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郭府了。” 刘八顺一听诚国公府,猛的就想了起来道:“那个郭举人是不是叫郭跃?” “好……好像是叫这个名儿,奴才也不清楚啊!” 刘八顺闻言,只一时怒火中烧,将桌上的一台端砚给推下了地,一时间金石碎裂,墨汁溅的满地都是。刘八顺只提笔道:“我写一封信,你马上帮我送到驿站去,送给赵家村宋举人。” 刘八顺才想蘸了墨水落笔,就瞧见砚台被自己砸了,只瞪了那小厮一眼道:“还站在干什么,给我重新找个砚台来磨墨。” 那小厮见闻,只急急忙忙就点着头出去,就瞧见钱喜儿手里碰着一方砚台,从外头走了进来。钱喜儿只将那砚台放在了刘八顺的书桌前,瞧着那满地的碎片,叹息道:“这地也不知道糟了什么罪了,白白的就被你砸出一个坑来。” 刘八顺听了,顿时就觉得面红耳赤了起来,想了想只开口道:“那郭老四偷了宋兄的答案,如今还考上了二甲头名,我一定要替宋兄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我虽然出门了,但是抽空也会上来看留言哒,你们要是都潜水我会很伤心的……呜呜呜 ☆、第256章 却说宋明轩在赵家村这一住也是一个月多,他平常就是一个喜静的性子,如今守了孝,性子更越发沉静了几分。以前赵彩凤逗他的时候还有些小孩的心性,如今到是瞧着越发老成了起来。 赵彩凤站在宋明轩的身侧,跟着他一起扫完了刘八顺的书信,两人虽然心中都有怒意,却也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了。宋明轩看完信,只清清淡淡的放了下来,淡然道:“郭老四果真中了,只是没想到,还能让他中了二甲头名。” 赵彩凤知道宋明轩对这件事已经看淡了,可赵彩凤心里如何出得了这一口恶气,只挑眉想了想道:“相公,你素来记性好,不如就把当日你写给郭老四的文章默出来,也好留个证据。” 宋明轩闻言,只笑着道:“这我也想过,只是如今凭你我之力,只怕还不能上达天听,而且这科举舞弊案牵连甚广,礼部的那些官员也是参差不齐,我们要是贸然上告,只怕也会连累无辜。”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么说,只略略拧眉,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道:“怕会连累无辜?依我看,像你这样白白被郭老四骗了的才叫无辜,还有那些个原本是可以中个进士的,结果被那些有答案的人给夺了原来名次的人,更无辜!” 宋明轩见赵彩凤有些生气,也只忙上前劝慰道:“好好,娘子,我写!” 赵彩凤便抬起头略略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脸颊依然清瘦,便又有些不舍道:“你也别着急,想到多少写多少,到时候写完了,你誊抄一份出来,我们送去刘家,刘公子这一科不是考了一半就出来了吗?他心里自然也是有气的,刘家身后好歹还有一个杜家,兴许刘公子会想出什么办法来,让你这冤屈公布于世。” 宋明轩闻言,只低低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实在欠刘兄弟太多了,若不是他认出了题目,明哲保身的退场了,后果还不知如何呢!” 赵彩凤便劝慰道:“幸好刘公子是个有福的,你也不要多想了,倒是梁大人上次说的矿洞的事情,如今可有消息没有?” 赵彩凤最近每日无事,只跟着陈阿婆学学针线,张罗着全家一日三餐,在门口小河边的菜地上种了几陇小菜,倒是没怎么问那诚国公府矿洞的事情。 “前几日梁大人托了仁送了信来,他升迁的明旨已经下来了,不日就要启程了,这件事情也交接给了顺天府尹的人,只是牵扯甚广,所以顺天府的人正在暗中查探,在没有证据之前,只怕还不能把诚国公府送上公堂。” 自古都是官告民容易,民告官难,况且诚国公府这次的事情如若属实,又处在这削爵的当口,没准还真的会让皇帝杀鸡儆猴,夺去爵位,那就真的是一件天大的案子了。 赵彩凤瞧了一眼宋明轩略略蹙起的眉宇,只开口道:“相公,等婆婆七七之后,我想回一趟京城。”赵彩凤想得很清楚,她可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受了委屈字典里只有忍让两个字,她要是不把这两件事情弄清楚明白,她就不姓赵。 宋明轩如何不知道赵彩凤的心思,只抬起头看着赵彩凤,两人的视线微微一碰,宋明轩只伸手拉了赵彩凤入怀,眉梢拧的紧紧的,过了片刻忽然抬起了头来,斩钉截铁道:“娘子,等过了七七,我们带上阿婆,带上我娘的排位,一起回京城去。” 赵彩凤抬眸,看见宋明轩的眼中露出灼灼的光芒来,和他以前温文尔雅的视线不同,带着几分成长的犀利。 过了许氏的七七,便是四月份的天气,宋明轩在赵家村也养了一个多月,虽然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是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杨氏和钱木匠把讨饭街巷口的房子给退了,带着孩子搬回了赵彩凤一开始租的小院。听说宋明轩和赵彩凤他们要出来,特意把正房两间屋子给收拾了出来,东厢房让陈阿婆住,西厢房让赵彩凤和宋明轩住,自己和钱木匠带着孩子住在新盖的倒座房里头。 陈阿婆知道他们是一番好意,也不好意思推拒,便只抱着赵彩蝶道:“那以后彩蝶就跟着我睡吧,我一个老太婆一个人睡一间房,怪冷清的。” 赵彩蝶也一个劲点头道:“我也不想跟二哥哥睡,也不想跟娘和爹一起睡,二哥哥和爹都打呼噜。” 第115节 小孩子童言无忌,哄得大人们都笑做了一团,赵彩凤便玩笑道:“那小蝶跟我和你姐夫一起睡吧,我俩都不打呼噜。” 赵彩蝶只撅嘴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小蝶要是跟大姐和姐夫睡一起,大姐和姐夫就生不出小娃娃了。” 这时候还在热孝之中,宋明轩和赵彩凤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这时候听赵彩蝶提起,两人倒是都略略有些脸红了。杨氏见宋明轩如今看着比回去之前好了很多,心下也放心了几分,只开口道:“一会儿我去店里头跟姥姥姥爷说一声,让她们今儿早些关门,一起过来吃一顿团圆饭。” 赵彩凤进房间去帮宋明轩整理书,就听见外面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只放下了书往门口看了一眼,却瞧见是翠芬正带着旺儿跪在自己家门口,翠芬消瘦的厉害,脸色蜡黄,浑身上下看着只有衣服骨头架子一样。一旁的余大娘只站在一旁劝慰道:“翠芬,你这是何苦呢,那都是郭老四那畜生干的事情,和你也不想干的。” 众人见赵彩凤走了出来,只都抬眼看着赵彩凤,吕大娘便开口问道:“彩凤,郭老四中了进士,这事儿你们听说了没有?” 赵彩凤只冷冷答道:“听说了,据说还是二甲头名,我原以为翠芬姐这会子肯定是去做官太太去了,怎么郭老四没来接你吗?”赵彩凤对翠芬也并不是恨,只是有些怨而已,怨她当时不听自己的劝告,如今这一切也是她咎由自取,可再怎么说,她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比宋明轩更可怜的受害者。 “彩凤……你要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老四他就是个畜生啊!他是畜生……”翠芬说到这里,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赵彩凤看着翠芬,眉梢微微一挑,只抬起眼皮道:“你现在也知道他是畜生了,那我问你,你现在敢不敢去顺天府尹告他,说他当年想下毒害死你,你敢不敢?” 翠芬闻言,身子一震,只软软的倒在地上,眸中一片死寂。 赵彩凤只冷笑道:“你不敢!他要杀你了,你也不敢去告他,他中了举人,你跪倒我家门口来,你这是要为他赎罪吗?这件事错的是他,不是你,你做什么都没用,收起你的忏悔,抱着孩子走吧,你要是有些血性,我现在就让我相公写了状书给你,你把那郭老四告上衙门,告他一个抛妻弃子,毒杀原配!” 跪在地上的翠芬只无助的哭了起来,身子颤的厉害,边上围观的人群听了,也只义愤填膺道:“告他,告他!翠芬,你别怕,他就算当了官老爷怎么样,他就是从我们讨饭街出去的,我们都替你作证!” 赵彩凤冷笑了一声,抬起头对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道:“街坊们别逼她了,她不会去告的,她还想着郭老四有朝一日能想起她来,想起她和孩子,她的梦还没清醒过来!” 翠芬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旁的旺儿哇一声哭了起来,赵彩凤听见孩子的哭声,多少也有些心酸,原本满肚子挖苦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只变软了声线,开口道:“翠芬姐,你走吧,好歹给孩子留些脸面。” 翠芬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只伸手把旺儿搂在了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抱起了孩子,离开的赵家的门口。余奶奶只担忧的往翠芬那边看了一眼,又瞧了一眼赵彩凤,只笑着道:“彩凤,这两个月没见,你又精神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可不是,做人谁不会遇上一些糟心事儿,关键还是要把心态给调整好了,这样才能再开开心心的过去下。” 吕大娘如今有了八宝楼这个稳定的客人,连晚上的摊子也不开了,人都胖了一圈,只看了一眼翠芬,又道:“彩凤,郭老四中了进士就没回来过,后来听说在富康路有了宅子,翠芬去了几回,都被轰出来了。我们也劝过她好几回,让她去告那郭老四,可她就是不肯,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赵彩凤也算是想明白了,让翠芬去告郭老四,基本不可能,因为她从本质里,对郭老四还保佑希望。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翠芬姐也不容易,可这梦也总有醒了的一天,郭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还看不清吗?” 余大娘和吕大娘都点了点头,只叹息道:“就是苦了孩子,这么小也没个爹。” 吕大娘说完,只往小院里头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明轩的身子怎么样,好全了没有,你们俩好歹年轻,也经得起,这若是年纪大的,这样打击下来,只怕真的是要扛不住的。” ☆、第257章 赵彩凤在外头又跟几位街坊唠嗑了几句,便转身回了院子,宋明轩这时候刚从床上起来,听见外头的声音便问道:“外面怎么了,好像围着好些人?” 宋明轩病了以后,赵彩凤便规定他每日中午小睡一会儿,今儿过来时候赶得有点急,所以吃过了午饭便让他小憩了一下。赵彩凤把方才的事情说给了宋明轩听,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道:“翠芬姐也是一个可怜人,你何必还要拿话去激她?” 赵彩凤一边帮宋明轩系上衣服带子,一边道:“你也知道她是个可怜人,她到现在都还想着没准郭老四哪天能回心转意了呢?你说可能吗?我要是不狠一些把她骂醒,只怕她还要陷在其中呢!”赵彩凤说完,只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觉得,似乎我骂得还不够狠,她没准还是没醒悟过来。” 宋明轩见赵彩凤那一脸惋惜的模样,只笑着道:“你这还不够狠啊!” 两人正在里头有说有笑的,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只听敲门那人开口道:“宋举人在家吗?我家公子和小姐过来看你们了。” 宋明轩早先寄了信给刘八顺,透露了回京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赵彩凤便急忙去开门,迎了刘八顺和钱喜儿进来。这四月份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赵彩凤便在外头的石桌上摆了清茶水果,让宋明轩和刘八顺在外头聊着,自己则拉着钱喜儿进了房里。 “彩凤,这么几个月没见你,感觉你又长个子了。”钱喜儿只拉着赵彩凤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又叹息道:“只是这脸颊似乎又瘦了好些呢!” “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不瘦也不成了。”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深深觉得汗颜,同为穿越女,她可真是丢人,让宋明轩吃了这样大一个暗亏,实在是太小看了那郭老四的心计了,这古代的高级知识分子使起坏心眼,也真不是吃素的。 “郭老四的事情,我也听八顺说了,听说他殿试时候写的那篇文章就是稀巴烂的,皇帝就是因为赞赏他春闱时候写的那一篇海疆以税养兵的文章,这才给了他一个二甲头名的,这文章是宋大哥写的吧?” 赵彩凤闻言,心下也是一肚子火冒了起来,只开口道:“如今连殿试都考了,三甲也都出来了,这时候说这些也晚了。” 钱喜儿见赵彩凤有些生气,也不想再提这个事情了,只开口道:“咱还是不说这些了,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八顺过完了端午就要回书院去了,这一走又要好几个月,我从找了几个花样给他做鞋面子,你来帮我挑挑。” 却说小院里头,刘八顺只看完宋明轩递给他的那份默出来的卷子,只拧眉道:“若是把你这份卷子交给汤大人,必定是能知道这里头的猫腻的,可是科举舞弊是重案,到现在为止下头还没有一个人闹起来,可想而知这次范围极小,可能知道这卷子的人只有几个,且都已经高中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没有一点风声。” 宋明轩听刘八顺这么说,也只点了点头道:“这事情若是闹出来,少不得又是满城风雨,题目一旦泄露,那春闱的成绩就不能作数,多少考生都要被牵连其中,还有礼部官员,不知要牵连多少!” “宋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八顺看着宋明轩眸中带着淡淡的闪烁。 “我是在想,告上去,到底值不值?” 刘八顺见宋明轩这么说,只站起来道:“怎么不值?就算只能扳倒一个郭跃,但至少也给天下学子一个警戒,这世上不可能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宋兄你也并不是不能上达天听的!” 刘八顺说完,只将那誊抄的卷子收了起来,只拧眉想了想道:“或许,我可以跟我姐夫商量商量,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赵彩凤和宋明轩将刘八顺他们送到了巷口,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了起来,赵彩凤见宋明轩神色淡然,很显然对郭老四的事情已经看淡了很多,便故意拉了拉宋明轩的袖子问道:“相公,郭老四的事情,你当真打算这么算了?上回让你把卷子给刘公子,你还不肯呢?” 宋明轩只低下头,眉宇微蹙,经过郭老四的事情,宋明轩也越发沉稳内敛,只淡淡开口道:“不是想算了,只是没想好主意,有的事情,我和刘兄弟情同手足,但他能做,我却不一定能做,而我亦不能要求他帮我做什么,科举舞弊,毕竟不是小事,要是上告无门,只怕还会祸及他人。” “什么能做不能做的?我都被你弄糊涂了……”赵彩凤只拧着眉头想了半日,也没弄清楚宋明轩的意思。 却说刘八顺回了刘家之后,便心急如焚的请了杜太医过来。对于郭老四中了进士这件事情,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今儿刘八顺瞧见宋明轩那副淡然的样子,心里便想着,一定是宋兄刚刚丧母,所以心情郁结,连带着这样的大事都变的优柔寡断了起来,科举舞弊,何等严重?作为泱泱学子,难道不应该拿出一点气魄来,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以正视听吗? 杜太医一边看着宋明轩的卷子,一边听着刘八顺的絮絮叨叨。 “姐夫,你说说看,宋兄是不是给整傻了?他居然还说,要考虑考虑,值不值得上告?那我们这些读书人还念什么书?只等着去找人买卷子,然后请大儒们好好写一篇文章背出来,出来不个个都是进士了?”刘八顺越说,越发觉得情绪激动了起来,又瞥了一眼宋明轩的文章,只郁闷道:“这么好的文章,被一个人渣给盗用去了,真是替宋兄不值。” 杜太医毕竟比刘八顺年长了许多,且常在朝中行走,对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自然是明白的很,听刘八顺这么说,只笑着放下了卷子,慢慢开口道:“宋举人担心的问题都很实际,如今别说春闱,连殿试都已经过了,这时候再闹出春闱舞弊的事情,那些没中贡生的举子必定会大肆闹事,而那些中了进士的举子,不管是舞弊的,还是没舞弊的,必定惴惴不安,更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嫌疑,你别忘了,当初赵先生是为了什么事情,连状元也不肯做的。” 刘八顺原本只是气急,可被杜太医这么一劝,忽然就有些明白了,只听杜太医继续道:“这些还只是举子们之间的事情,更别提朝堂中,一粒老鼠屎坏一窝粥,事情闹大了,整个礼部只怕都要遭殃,咱们这个皇上,最是爱面子,一定要以德服人,这样一来,只怕礼部的堂官都要被一窝端了。” 刘八顺听到这里,已是无话可说了……只憋着一股气问道:“那……宋兄的冤屈就白受了?就任由那个郭老四逍遥法外了?” 杜太医这时候才微微笑了起来,只伸手拍了拍刘八顺的肩膀安抚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事情,那是从下面闹上去会发生的,这若是从上面查下去,自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只偷偷的暗中查访,不让那些举子知道,暗中把郭老四处置了,只怕还有些可能。” “姐夫,这话怎么说?”刘八顺只急忙问道。 “皇上这几日偶感风寒,我每日都会去御书房诊脉,到时候找一个机会偷偷的把宋举人这一篇文章呈上去,并将宋举人心中所想一并告知皇上,皇上爱才心切,肯定不会委屈了宋举人的,这样一来,既给了朝廷颜面,又能让宋举人讨回一个公道,岂不是一举两得。” 刘八顺见杜太医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汗颜了,只低头道:“我真是错怪了宋兄了,还以为他是惧怕权贵,不敢伸张,没想到他尽然想的这样周到,若不是姐夫你跟我说个明白,只怕我还蒙在鼓里呢!” 杜太医见刘八顺红了脸颊,只点了点头道:“你毕竟年轻,这世上的事情并非是非黑即白的,涉及朝廷的事情,也并非是以正压邪的。这份卷子,若是不能直接呈到皇上的面前,就算是给了礼部尚书汤大人,只怕汤大人也会为了保全整个礼部,把这事情给压下去的。” 刘八顺惊得睁大的眼睛,只听杜太医继续道:“这算不得同流合污,只是权衡利弊而已,便是日后揭了出来,皇上也不会重责于他。” 刘八顺闻言,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更是多了一些无奈,只开口道:“如今看来,还是赵先生说的对,只愿这辈子做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 杜太医见刘八顺这么老气横秋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只笑着道:“马上就要回玉山书院去了,那里最是研究学问的好地方,由你干净去。” 刘八顺便笑着道:“那姐夫,这件事情你也要多加小心,帮宋兄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可若是姐夫为难,还请姐夫三思而后行!” 杜太医见刘八顺关心起了自己,也越发觉得自己这位小舅子长大了,只笑着道:“你放心,皇上那里,你姐夫和你姐姐还有几分面子,宋举人是难得的贤才,我本来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凭你方才对我说的那几句话,这样识大体,懂进退,又能屈能伸的性子,我若不帮他,只怕将来便是大雍的损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小宋要开始交好运啦~~~~~ ☆、第258章 四月过完便是端午,这期间八宝楼里头也出了一点小事情,谢掌柜的年纪大了,下楼时候不当心摔断了腿,黄老板一时请不到放心可靠的掌柜,又听说赵彩凤回了京城,便带着礼找上门来了。 黄掌柜上门的时候,赵彩凤正在准备宋明轩去玉山书院的行李。 虽然宋明轩一心想在家里头守满了一年孝再去书院,可赵彩凤还是坚持让他跟着刘八顺一起去。毕竟书院里头都是同窗,大家学习起来气氛就不一样了,况且如今两人又守着孝,彼此也不能逾越,小夫妻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身上就有了火气,就连赵彩凤的脑门上都多了几颗青春痘。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索性让宋明轩去了书院里头的清静。 黄老板见赵彩凤在收拾东西,还以为他们又要回乡,只急得脑门上冒汗道:“彩凤,你这是怎么了?才没回来几天,怎么又要回乡去?” 赵彩凤也不知道黄老板的来意,只请他坐了,又喊了宋明轩从房里出来陪着,只笑着道:“哪里,明儿过完端午,我相公就要去玉山书院里头了,我在给他整理行李呢!” 黄老板见赵彩凤这么说,只放下了心来,开口道:“原来是这样。” 赵彩凤眼见着黄老板的眉宇又松开了,只问道:“东家,你是有什么难事儿吗?还是店里头生意又出了什么问题?” “那倒没有,店里生意好着呢,只是谢掌柜年纪大了,这……”黄老板说着,只皱眉继续道:“我家在城里也有几个别的铺子,可那些掌柜的没经营过酒楼,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上手,我听小顺子回楼里串门时候说你回京城了,这不就过来请你,打算让你在我店里头做个女掌柜,你看成不成?”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黄老板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可这年代女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毕竟还少,虽然她心里头已经有些心动了,但只还低着头,小声道:“这事情还是得让我相公做主才行。” 宋明轩最知道赵彩凤的性子,这段日子他生病在家,她虽然每日也跟在在家,但那颗心早已经飞到外头去了,还整日里在他耳边道:“前两个月瞧见菜市口那边的铺子,又给人抢先了!”这哪里是能在家安心做针线的性子。 “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如今姥爷那边,有小顺子和娘平常帮衬着,也用不着你天天去。”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在宋明轩的脸上亲了一口道:“知我者相公也!” 黄老板又坐在院子里和宋明轩聊了几句,黄老板只向宋明轩保证,每日都会派伙计亲自把赵彩凤给安然送回家,每月三次休沐,一个月五两银子。赵彩凤掰着手指算了算,五两银子虽然只相当于人民币三千块,当然比起她在现代当法医的工资,自然是少了一些,可这古代购买力差,东西便宜,五两银子足够一般穷人家能过上好几个月! 赵彩凤只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小富婆,这要是狠狠的攒一攒,一年没准还能攒出个三十两银子来!宋明轩只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心里默默叹息,朝廷对于未入流的京官月俸大约在三石,按照现在的米价,也不过就还不到三两银子一个月,看来他这啃妻一族还要当一些年头了。 赵彩凤和黄老板约定了上班的日子,和宋明轩一起送了黄老板出门,回来的时候却正巧遇上了从外面过来的伍大娘,伍大娘瞧见赵彩凤,只笑着问道:“彩凤,好消息啊!好消息!” 赵彩凤也算是许久没听到好消息的人了,见伍大娘这神采飞扬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大娘,什么好消息,让你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伍大娘只笑得眉飞色舞的,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郭老四被抓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我方才去富康路上串门,瞧见郭老四家门口上着大锁,贴着封条,一时好奇就去隔壁人家问了问,才知道昨儿晚上半夜,来了一群人,只把郭老四给抓走了。” 赵彩凤闻言,只稍稍挑了挑眉,扭头往宋明轩那边看了一眼,见他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便只又问伍大娘道:“大娘,你知道是什么人抓的吗?” “我听他隔壁邻居说,看着不像是顺天府尹的人,押走的时候没往顺天府衙去,好像是去了那个方向。”伍大娘伸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往皇城的方向指了指。 赵彩凤又抬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见他虽然垂下了眉宇,但嘴角微微抿着,看着远处的视线似乎更坚定了几分。 “大娘,那你有没有问过他邻居,郭老四到底犯了什么罪责?到底是为什么被抓进去?”赵彩凤只又好奇的问了两句。 伍大娘便摇了摇头道:“没有,一问三不知的,反正郭老四不是好人,被抓就被抓了呗,他活该!” 赵彩凤只扑哧笑了一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给喊住了,赵彩凤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没认出那人来,只听那人开口道:“宋举人,我家大爷请宋举人一起到里头走一趟。” 赵彩凤被下了一跳,什么里头不里头,进里头这还出的来吗? “你家大爷哪个呀?要带着我相公去哪里头?”赵彩凤只急得开口问道。 那小厮只笑着道:“宋夫人放心,我家大爷是宝善堂杜太医,我家大爷说,他是奉了上头的意思,来请宋举人一起进去的,保证宋举人有去有回!” 赵彩凤一听是杜太医派来的人,也只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宋明轩的眼中也透出了半分喜色。宋明轩只转身,抓着赵彩凤的收到:“娘子,刘兄弟他做到了……” 赵彩凤只一时没弄明白宋明轩的意思,但脑子也转得飞快,这世上能让杜家马首是瞻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赵彩凤只觉得胸口一热,抓这宋明轩的手也越发紧了起来,只激动道:“相公,郭老四被抓了,有人要还你清白了!” 宋明轩只重重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开口道:“娘子,你等着我回来!” 赵彩凤只用力的点了点头,见宋明轩这就要转身离去,只扫了一眼宋明轩身上的衣服,开口道:“你等等,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宋明轩也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最近天气渐热,他便拿了去年的衣服来穿,身上这一件却正好是当初给赵彩凤做了手套的那件。 宋明轩顿时也脸红了半分,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屋换一件衣服,那小厮又催促道:“宋举人,我家大爷的就在外面车上,咱还是快点,别耽搁了。” 宋明轩只咬牙想了想,甩了一下身上短了一截的袍子,开口道:“笑娼不笑贫,穿成这样也无所谓了,我跟你走!”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脸上露出的那种久违的自信,只抿唇笑着道:“相公,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赵彩凤只站在门口目送宋明轩离去,晌午的阳光将她整个人晒的暖融融的,越过了冬天的严寒,她和宋明轩的生活,也终于迎来了春的气息。 第116节 马车里的宋明轩虽然脸色淡然,但心里依旧有着几分惴惴不安。他有着文人的傲气,虽然知道依靠刘八顺的关系,请杜家人直面天颜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宋明轩不能那样做。他不能因为一己的私利,将其他人拉下水。这种事情,若是心甘情愿,那以后便是过命的朋友。 杜太医看着坐在自己眼前清瘦的男子,神情自若,脸上虽然一脸的谦逊,难得那双清澈的眸中,还带着几分淡然的自信。能经历这样的事情,还不磨灭意志的,杜太医也从心中由衷的敬佩宋明轩。 “宋举人,这次是皇上想请宋举人进宫,昨夜皇上的特使已经将郭跃捉拿归案,但是那人拒不承认,所以皇上便提出了一个办法,让你和郭跃两人单独写一篇文章,谁的文章好,他就信谁。” 宋明轩微微挑眉,问道:“皇上看过了我的文章了?” “看过了,不过那个郭跃很狡猾,虽然文风主旨都一模一样,遣词造句却也略加修饰,大抵是怕你万一进了考场,和你撞卷被人发现。” 宋明轩倒是也没想到那郭老四狡猾至此,听杜太医这么说,也只踌躇满志的点了点头道:“好,公平比试,若是晚生输了,这件事情就让他这样烟消云散罢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总有他郭跃穷途末路的时候。” 杜太医见宋明轩这么说,只伸手拍了拍宋明轩的肩膀道:“怪不得八顺这样敬重你,宋举人果然人品贵重,杜某这一次,也算是没帮错人了。” 宋明轩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着头谦逊道:“杜太医谬赞了,常听八顺提起你,听说你是九岁中童生的神童,晚辈惭愧!” 杜太医见宋明轩提起这个,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也值得八顺说出来,不过说实话,我娘子确实喜欢有学问的人,当初嫁给我,还一直抱怨道:应该嫁个状元爷好些的!”杜太医说起杜夫人,眉宇中便多了几分温情。 ☆、第259章 两人从严肃的科举舞弊话题,换到了讨论自己媳妇上头,时间就一下子过的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 看门的侍卫见是杜家的马车,查过里面的人之后,便放了他们进去。宋明轩顺着马车帘子撩起的缝隙往外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巍峨的宫殿连绵不断,宽阔冗长的宫道链接着琼楼玉宇一般的宫殿,在这里住着的人,便是大雍的天子。 宋明轩想到这里,心情便有着莫名的敬畏,连神色也都凝重了几分。马车到了第二道门口,便不准在往里头去了,杜太医从马车上下来,对宋明轩拱了拱手道:“宋举人,从这里进去,便是皇上的御书房,由这位公公领了你出去,在下也要回太医院了,一会儿我的车夫春生会在宫门口等着你,后面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宋明轩虽说心性沉稳,但毕竟没有见过大世面,此时掌心已经微微有些汗湿,听杜太医这么说,只拱手谢道:“多谢杜太医出手相助,晚生没齿难忘,杜太医请。” 杜太医走后,来迎了宋明轩进去的太监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明轩,见他穿的那件袍子下面还短一截,只偷偷的笑了笑,操着一口公鸭嗓道:“这位公子,里面请,万岁爷还在御书房里头等着您呢!” 宋明轩见那太监长相阴柔的很,说话的语调都拐了几个弯,不过方才对自己这身上的衣服打量之后,那笑意也是片刻就压了下去,看着并不像无理之人,便只朝着他拱了拱手,小心翼翼道:“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太监只微微一笑,便转身在前头引路,一路绕过了抄手游廊,在大殿的门口停了下来,只转身吩咐道:“你等着,咱家进去回个话。” 宋明轩点头称是,目送了那太监进去,隐约听见里头又一个沉着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那姓宋的举人如今就在外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朕本是爱才心切,却不想你这等下作,如今便给你一个机会,和他公平比试一场。” 宋明轩还没来得及听清跪在地上那期期艾艾之人说了些什么,便听见皇帝只大声道:“请宋明轩进来。” 片刻之后,老太监便来穿了话,引了宋明轩进去。宋明轩只低垂着头,跟在老太监的身后,直到老太监停下了脚步,这才跪了下来道:“甲午年乡试解元宋明轩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明轩弯腰跪拜,声音洪亮,虽然有一点微微颤抖的尾音,但通身透着读书人儒雅之外不卑不亢的气节。 皇帝只听完宋明轩自报家门之后,只拧了拧眉头,伸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道:“甲午乡试的解元,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这边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一直候在御书房里头,眉毛有些发白的老太监只笑着道:“皇上忘了吗?甲午的解元是您钦点的,当时汤大人说,有几个人的文章,他也品评不出来的。” 皇帝闻言,只拍了一下桌案,忽然就想了起来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朝廷不遗良言,故能安其邦……”皇帝一口气将这几句话背了出来,视线带着几分惊喜和凌厉看向宋明轩。 宋明轩眼波微微一转,只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开口接道:“天子不以世家独大,故能顺民心、扶清流、纳寒士、唯才是用。故此不为削爵,只为纳贤。” “这果真是你写的?”皇帝看向宋明轩的眸光又多了几分柔和,脸上也微微带着笑意,开口道:“宋爱卿平身。看来杜太医说你有不世之才,是真的了,我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虽知道你确实有些见地。” 皇帝说完这句话,只拧了拧眉,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开口道:“这么说来,那一片海疆以税养兵的文章倒果真是出自你的笔下。” 宋明轩起身,稍稍低着头,见皇帝这么说,便只开口道:“那篇文章乃是正月二十九那日,晚生在家中所做,当时郭进士也在场,郭进士很喜欢晚生的文章,所以拿去研读了两日,直到二月初三才归还,晚生并不知道这题目有什么问题……故而,带去跟杜太医的小舅子,刘家公子一起研究了一番。” 宋明轩说到这里,只稍稍看了一眼郭老四,继续道:“直到春闱前一日,郭进士请晚生一起用晚上,当夜晚生便身感不适,故而并没有参加此次春闱。” 宋明轩字字句句说的明白,却从没有提一句春闱舞弊的事情,想来皇上为了朝廷的颜面和举子的心绪,必定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皇帝听完宋明轩的话,眉梢略有赞许之意,却还是开口道:“你和郭进士各执一词,朕也很难抉择,朕想来爱才,也不想诬陷了谁,所以请你们来御书房,亲自考核一番,若是谁的文章好,那朕就信谁!”其实皇帝如今心中早有判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想考一考这位年轻的举人。 一旁的郭老四闻言,早已经吓得有些魂不附体,额际的汗珠只一个劲的滑落下来,反观宋明轩,却依旧神情自若,闻言只低下头,朗朗道:“但凭皇上出题。” 皇帝略略一笑,倒是觉得这宋举人有意思的很,也很沉得住气,还带着几分傲骨,便开口道:“既然问题出在这道时政题,那朕就再出一道时政,眼下鞑靼压境,边关告急,群臣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你们俩看看,朕到底是应该战呢,还是应该和?周公公,给他们两人准备笔墨纸砚,限时一个半时辰,你和我去后宫走一趟,看望看望太后娘娘。” 那姓周的公公只点头尊旨,片刻便有小太监搬了两张矮几进来,备上了笔墨纸砚,皇帝便领着周太监往后宫去了。 皇帝坐在龙辇之上,周公公则候在一侧,瞧见皇帝脸上露出那高深莫测的笑来,只小心揣测这皇帝的心思,只开口道:“万岁爷明明已经信了那宋举人,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两个再做一篇文章呢?老奴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皇帝只瞥了周公公一眼,笑道:“你又知道朕的心思了?” “这……”周公公低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皇帝便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朝廷大臣,有几个不是科举上来的,那唇枪舌战的,朕哪里就能说的过他们?朕想要打,一群人拦着不让打,这怎么成呢?好容易来一个厉害的后生,写的文章那叫一个犀利,朕就指望着他能帮朕说服了那些老顽固了。” “皇上怎么知道那个宋举人就一定会主战呢?”周公公只有些不敢相信。 “头一次朕要削那些功勋的爵位,一帮人拦着,他不是写了文章主张削爵的吗?第二次,朝臣要禁海,朕舍不得,他就想出了以税养兵的办法,又跟朕不谋而合,所以朕想着,这第三次,他肯定也是主战的,这若是他都说不战,那朕倒是也要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周公公听了,只笑着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到,只是这宋举人怪可惜的,明明这一科能中的,如今却被别人给……” 皇帝闻言,只摆摆手道:“玉不琢不成器,宋明轩毕竟年轻,不然也不会吃这个暗亏,好在他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便是让他在外头再磨个三年,到时候朕再用他也不迟。” “皇上说的是,这天底下的人,还不都是皇上的人,这再聪明的人,那也得听皇上您的。老奴瞧着这宋举人是个聪明人,没准过个三年,状元爷给他中了呢!” 皇帝听周公公这么说,只笑着道:“你这老东西,说话一套套的。”皇帝说完只又叹了一口气道:“这要打仗,免不了要银子,如今银根吃紧,钱还真是不好赚啊!” 皇帝的话才说完,周公公只稍稍挑了挑眉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去锦绣宫了。” 皇帝眉梢微微一挑,笑着道:“是有些日子没去了,也不知道上回请孔嫔办的事儿,办成了没有。” 锦绣宫的孔嫔,是三年前入宫的新人,是户部尚书孔大人的亲侄女。这些年大雍虽说瞧着平安,但是各处边关依旧战乱不断,户部吃紧。孔大人的亲生女儿嫁给了江南首富洪家,在江南一带算是有些威望,如今又在户部管着皇商的事情,到底还能给朝廷弄些钱来。只是这些银子层层上缴,能到国库的也只剩下不多了。 皇帝便起了心思,偷偷给孔大人下了一道秘旨,命他搜寻这京郊附近的银矿,私下里谈好价格,看看能不能一举拿下,好收归朝廷所有。顺便借着这由头,也能查一查到底有哪些权贵,私开银矿,到时候若是证据确凿,没准可以连卖矿的银子都能剩下了。 因为这些事情上不得台面,皇帝又怕别人知道了丢了他脸面,便只私下里交给了孔嫔,只让她借着和孔夫人见面的机会,传几封往来信件。 ☆、第258章 四月过完便是端午,这期间八宝楼里头也出了一点小事情,谢掌柜的年纪大了,下楼时候不当心摔断了腿,黄老板一时请不到放心可靠的掌柜,又听说赵彩凤回了京城,便带着礼找上门来了。 黄掌柜上门的时候,赵彩凤正在准备宋明轩去玉山书院的行李。 虽然宋明轩一心想在家里头守满了一年孝再去书院,可赵彩凤还是坚持让他跟着刘八顺一起去。毕竟书院里头都是同窗,大家学习起来气氛就不一样了,况且如今两人又守着孝,彼此也不能逾越,小夫妻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身上就有了火气,就连赵彩凤的脑门上都多了几颗青春痘。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索性让宋明轩去了书院里头的清静。 黄老板见赵彩凤在收拾东西,还以为他们又要回乡,只急得脑门上冒汗道:“彩凤,你这是怎么了?才没回来几天,怎么又要回乡去?” 赵彩凤也不知道黄老板的来意,只请他坐了,又喊了宋明轩从房里出来陪着,只笑着道:“哪里,明儿过完端午,我相公就要去玉山书院里头了,我在给他整理行李呢!” 黄老板见赵彩凤这么说,只放下了心来,开口道:“原来是这样。” 赵彩凤眼见着黄老板的眉宇又松开了,只问道:“东家,你是有什么难事儿吗?还是店里头生意又出了什么问题?” “那倒没有,店里生意好着呢,只是谢掌柜年纪大了,这……”黄老板说着,只皱眉继续道:“我家在城里也有几个别的铺子,可那些掌柜的没经营过酒楼,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上手,我听小顺子回楼里串门时候说你回京城了,这不就过来请你,打算让你在我店里头做个女掌柜,你看成不成?”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黄老板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可这年代女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毕竟还少,虽然她心里头已经有些心动了,但只还低着头,小声道:“这事情还是得让我相公做主才行。” 宋明轩最知道赵彩凤的性子,这段日子他生病在家,她虽然每日也跟在在家,但那颗心早已经飞到外头去了,还整日里在他耳边道:“前两个月瞧见菜市口那边的铺子,又给人抢先了!”这哪里是能在家安心做针线的性子。 “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如今姥爷那边,有小顺子和娘平常帮衬着,也用不着你天天去。”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在宋明轩的脸上亲了一口道:“知我者相公也!” 黄老板又坐在院子里和宋明轩聊了几句,黄老板只向宋明轩保证,每日都会派伙计亲自把赵彩凤给安然送回家,每月三次休沐,一个月五两银子。赵彩凤掰着手指算了算,五两银子虽然只相当于人民币三千块,当然比起她在现代当法医的工资,自然是少了一些,可这古代购买力差,东西便宜,五两银子足够一般穷人家能过上好几个月! 赵彩凤只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小富婆,这要是狠狠的攒一攒,一年没准还能攒出个三十两银子来!宋明轩只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心里默默叹息,朝廷对于未入流的京官月俸大约在三石,按照现在的米价,也不过就还不到三两银子一个月,看来他这啃妻一族还要当一些年头了。 赵彩凤和黄老板约定了上班的日子,和宋明轩一起送了黄老板出门,回来的时候却正巧遇上了从外面过来的伍大娘,伍大娘瞧见赵彩凤,只笑着问道:“彩凤,好消息啊!好消息!” 赵彩凤也算是许久没听到好消息的人了,见伍大娘这神采飞扬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大娘,什么好消息,让你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伍大娘只笑得眉飞色舞的,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郭老四被抓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我方才去富康路上串门,瞧见郭老四家门口上着大锁,贴着封条,一时好奇就去隔壁人家问了问,才知道昨儿晚上半夜,来了一群人,只把郭老四给抓走了。” 赵彩凤闻言,只稍稍挑了挑眉,扭头往宋明轩那边看了一眼,见他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便只又问伍大娘道:“大娘,你知道是什么人抓的吗?” “我听他隔壁邻居说,看着不像是顺天府尹的人,押走的时候没往顺天府衙去,好像是去了那个方向。”伍大娘伸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往皇城的方向指了指。 赵彩凤又抬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见他虽然垂下了眉宇,但嘴角微微抿着,看着远处的视线似乎更坚定了几分。 “大娘,那你有没有问过他邻居,郭老四到底犯了什么罪责?到底是为什么被抓进去?”赵彩凤只又好奇的问了两句。 伍大娘便摇了摇头道:“没有,一问三不知的,反正郭老四不是好人,被抓就被抓了呗,他活该!” 赵彩凤只扑哧笑了一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给喊住了,赵彩凤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没认出那人来,只听那人开口道:“宋举人,我家大爷请宋举人一起到里头走一趟。” 赵彩凤被下了一跳,什么里头不里头,进里头这还出的来吗? “你家大爷哪个呀?要带着我相公去哪里头?”赵彩凤只急得开口问道。 那小厮只笑着道:“宋夫人放心,我家大爷是宝善堂杜太医,我家大爷说,他是奉了上头的意思,来请宋举人一起进去的,保证宋举人有去有回!” 赵彩凤一听是杜太医派来的人,也只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宋明轩的眼中也透出了半分喜色。宋明轩只转身,抓着赵彩凤的收到:“娘子,刘兄弟他做到了……” 赵彩凤只一时没弄明白宋明轩的意思,但脑子也转得飞快,这世上能让杜家马首是瞻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赵彩凤只觉得胸口一热,抓这宋明轩的手也越发紧了起来,只激动道:“相公,郭老四被抓了,有人要还你清白了!” 宋明轩只重重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开口道:“娘子,你等着我回来!” 赵彩凤只用力的点了点头,见宋明轩这就要转身离去,只扫了一眼宋明轩身上的衣服,开口道:“你等等,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宋明轩也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最近天气渐热,他便拿了去年的衣服来穿,身上这一件却正好是当初给赵彩凤做了手套的那件。 宋明轩顿时也脸红了半分,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屋换一件衣服,那小厮又催促道:“宋举人,我家大爷的就在外面车上,咱还是快点,别耽搁了。” 宋明轩只咬牙想了想,甩了一下身上短了一截的袍子,开口道:“笑娼不笑贫,穿成这样也无所谓了,我跟你走!”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脸上露出的那种久违的自信,只抿唇笑着道:“相公,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赵彩凤只站在门口目送宋明轩离去,晌午的阳光将她整个人晒的暖融融的,越过了冬天的严寒,她和宋明轩的生活,也终于迎来了春的气息。 马车里的宋明轩虽然脸色淡然,但心里依旧有着几分惴惴不安。他有着文人的傲气,虽然知道依靠刘八顺的关系,请杜家人直面天颜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宋明轩不能那样做。他不能因为一己的私利,将其他人拉下水。这种事情,若是心甘情愿,那以后便是过命的朋友。 杜太医看着坐在自己眼前清瘦的男子,神情自若,脸上虽然一脸的谦逊,难得那双清澈的眸中,还带着几分淡然的自信。能经历这样的事情,还不磨灭意志的,杜太医也从心中由衷的敬佩宋明轩。 “宋举人,这次是皇上想请宋举人进宫,昨夜皇上的特使已经将郭跃捉拿归案,但是那人拒不承认,所以皇上便提出了一个办法,让你和郭跃两人单独写一篇文章,谁的文章好,他就信谁。” 宋明轩微微挑眉,问道:“皇上看过了我的文章了?” “看过了,不过那个郭跃很狡猾,虽然文风主旨都一模一样,遣词造句却也略加修饰,大抵是怕你万一进了考场,和你撞卷被人发现。” 宋明轩倒是也没想到那郭老四狡猾至此,听杜太医这么说,也只踌躇满志的点了点头道:“好,公平比试,若是晚生输了,这件事情就让他这样烟消云散罢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总有他郭跃穷途末路的时候。” 杜太医见宋明轩这么说,只伸手拍了拍宋明轩的肩膀道:“怪不得八顺这样敬重你,宋举人果然人品贵重,杜某这一次,也算是没帮错人了。” 宋明轩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着头谦逊道:“杜太医谬赞了,常听八顺提起你,听说你是九岁中童生的神童,晚辈惭愧!” 杜太医见宋明轩提起这个,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也值得八顺说出来,不过说实话,我娘子确实喜欢有学问的人,当初嫁给我,还一直抱怨道:应该嫁个状元爷好些的!”杜太医说起杜夫人,眉宇中便多了几分温情。 ☆、第259章 第117节 两人从严肃的科举舞弊话题,换到了讨论自己媳妇上头,时间就一下子过的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 看门的侍卫见是杜家的马车,查过里面的人之后,便放了他们进去。宋明轩顺着马车帘子撩起的缝隙往外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巍峨的宫殿连绵不断,宽阔冗长的宫道链接着琼楼玉宇一般的宫殿,在这里住着的人,便是大雍的天子。 宋明轩想到这里,心情便有着莫名的敬畏,连神色也都凝重了几分。马车到了第二道门口,便不准在往里头去了,杜太医从马车上下来,对宋明轩拱了拱手道:“宋举人,从这里进去,便是皇上的御书房,由这位公公领了你出去,在下也要回太医院了,一会儿我的车夫春生会在宫门口等着你,后面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宋明轩虽说心性沉稳,但毕竟没有见过大世面,此时掌心已经微微有些汗湿,听杜太医这么说,只拱手谢道:“多谢杜太医出手相助,晚生没齿难忘,杜太医请。” 杜太医走后,来迎了宋明轩进去的太监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明轩,见他穿的那件袍子下面还短一截,只偷偷的笑了笑,操着一口公鸭嗓道:“这位公子,里面请,万岁爷还在御书房里头等着您呢!” 宋明轩见那太监长相阴柔的很,说话的语调都拐了几个弯,不过方才对自己这身上的衣服打量之后,那笑意也是片刻就压了下去,看着并不像无理之人,便只朝着他拱了拱手,小心翼翼道:“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太监只微微一笑,便转身在前头引路,一路绕过了抄手游廊,在大殿的门口停了下来,只转身吩咐道:“你等着,咱家进去回个话。” 宋明轩点头称是,目送了那太监进去,隐约听见里头又一个沉着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那姓宋的举人如今就在外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朕本是爱才心切,却不想你这等下作,如今便给你一个机会,和他公平比试一场。” 宋明轩还没来得及听清跪在地上那期期艾艾之人说了些什么,便听见皇帝只大声道:“请宋明轩进来。” 片刻之后,老太监便来穿了话,引了宋明轩进去。宋明轩只低垂着头,跟在老太监的身后,直到老太监停下了脚步,这才跪了下来道:“甲午年乡试解元宋明轩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明轩弯腰跪拜,声音洪亮,虽然有一点微微颤抖的尾音,但通身透着读书人儒雅之外不卑不亢的气节。 皇帝只听完宋明轩自报家门之后,只拧了拧眉头,伸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道:“甲午乡试的解元,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这边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一直候在御书房里头,眉毛有些发白的老太监只笑着道:“皇上忘了吗?甲午的解元是您钦点的,当时汤大人说,有几个人的文章,他也品评不出来的。” 皇帝闻言,只拍了一下桌案,忽然就想了起来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朝廷不遗良言,故能安其邦……”皇帝一口气将这几句话背了出来,视线带着几分惊喜和凌厉看向宋明轩。 宋明轩眼波微微一转,只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开口接道:“天子不以世家独大,故能顺民心、扶清流、纳寒士、唯才是用。故此不为削爵,只为纳贤。” “这果真是你写的?”皇帝看向宋明轩的眸光又多了几分柔和,脸上也微微带着笑意,开口道:“宋爱卿平身。看来杜太医说你有不世之才,是真的了,我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虽知道你确实有些见地。” 皇帝说完这句话,只拧了拧眉,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开口道:“这么说来,那一片海疆以税养兵的文章倒果真是出自你的笔下。” 宋明轩起身,稍稍低着头,见皇帝这么说,便只开口道:“那篇文章乃是正月二十九那日,晚生在家中所做,当时郭进士也在场,郭进士很喜欢晚生的文章,所以拿去研读了两日,直到二月初三才归还,晚生并不知道这题目有什么问题……故而,带去跟杜太医的小舅子,刘家公子一起研究了一番。” 宋明轩说到这里,只稍稍看了一眼郭老四,继续道:“直到春闱前一日,郭进士请晚生一起用晚上,当夜晚生便身感不适,故而并没有参加此次春闱。” 宋明轩字字句句说的明白,却从没有提一句春闱舞弊的事情,想来皇上为了朝廷的颜面和举子的心绪,必定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皇帝听完宋明轩的话,眉梢略有赞许之意,却还是开口道:“你和郭进士各执一词,朕也很难抉择,朕想来爱才,也不想诬陷了谁,所以请你们来御书房,亲自考核一番,若是谁的文章好,那朕就信谁!”其实皇帝如今心中早有判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想考一考这位年轻的举人。 一旁的郭老四闻言,早已经吓得有些魂不附体,额际的汗珠只一个劲的滑落下来,反观宋明轩,却依旧神情自若,闻言只低下头,朗朗道:“但凭皇上出题。” 皇帝略略一笑,倒是觉得这宋举人有意思的很,也很沉得住气,还带着几分傲骨,便开口道:“既然问题出在这道时政题,那朕就再出一道时政,眼下鞑靼压境,边关告急,群臣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你们俩看看,朕到底是应该战呢,还是应该和?周公公,给他们两人准备笔墨纸砚,限时一个半时辰,你和我去后宫走一趟,看望看望太后娘娘。” 那姓周的公公只点头尊旨,片刻便有小太监搬了两张矮几进来,备上了笔墨纸砚,皇帝便领着周太监往后宫去了。 皇帝坐在龙辇之上,周公公则候在一侧,瞧见皇帝脸上露出那高深莫测的笑来,只小心揣测这皇帝的心思,只开口道:“万岁爷明明已经信了那宋举人,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两个再做一篇文章呢?老奴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皇帝只瞥了周公公一眼,笑道:“你又知道朕的心思了?” “这……”周公公低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皇帝便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朝廷大臣,有几个不是科举上来的,那唇枪舌战的,朕哪里就能说的过他们?朕想要打,一群人拦着不让打,这怎么成呢?好容易来一个厉害的后生,写的文章那叫一个犀利,朕就指望着他能帮朕说服了那些老顽固了。” “皇上怎么知道那个宋举人就一定会主战呢?”周公公只有些不敢相信。 “头一次朕要削那些功勋的爵位,一帮人拦着,他不是写了文章主张削爵的吗?第二次,朝臣要禁海,朕舍不得,他就想出了以税养兵的办法,又跟朕不谋而合,所以朕想着,这第三次,他肯定也是主战的,这若是他都说不战,那朕倒是也要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周公公听了,只笑着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到,只是这宋举人怪可惜的,明明这一科能中的,如今却被别人给……” 皇帝闻言,只摆摆手道:“玉不琢不成器,宋明轩毕竟年轻,不然也不会吃这个暗亏,好在他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便是让他在外头再磨个三年,到时候朕再用他也不迟。” “皇上说的是,这天底下的人,还不都是皇上的人,这再聪明的人,那也得听皇上您的。老奴瞧着这宋举人是个聪明人,没准过个三年,状元爷给他中了呢!” 皇帝听周公公这么说,只笑着道:“你这老东西,说话一套套的。”皇帝说完只又叹了一口气道:“这要打仗,免不了要银子,如今银根吃紧,钱还真是不好赚啊!” 皇帝的话才说完,周公公只稍稍挑了挑眉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去锦绣宫了。” 皇帝眉梢微微一挑,笑着道:“是有些日子没去了,也不知道上回请孔嫔办的事儿,办成了没有。” 锦绣宫的孔嫔,是三年前入宫的新人,是户部尚书孔大人的亲侄女。这些年大雍虽说瞧着平安,但是各处边关依旧战乱不断,户部吃紧。孔大人的亲生女儿嫁给了江南首富洪家,在江南一带算是有些威望,如今又在户部管着皇商的事情,到底还能给朝廷弄些钱来。只是这些银子层层上缴,能到国库的也只剩下不多了。 皇帝便起了心思,偷偷给孔大人下了一道秘旨,命他搜寻这京郊附近的银矿,私下里谈好价格,看看能不能一举拿下,好收归朝廷所有。顺便借着这由头,也能查一查到底有哪些权贵,私开银矿,到时候若是证据确凿,没准可以连卖矿的银子都能剩下了。 因为这些事情上不得台面,皇帝又怕别人知道了丢了他脸面,便只私下里交给了孔嫔,只让她借着和孔夫人见面的机会,传几封往来信件。 ☆、第260章 皇帝去锦绣宫的时候,孔嫔恰巧刚刚收到孔夫人的来信,正打算差人去御书房请安。孔嫔见皇帝来了,便笑着出来迎驾,只笑道:“怪不得今儿宫里头玉兰树上的喜鹊一直叫呢,原来是皇上要来。” 皇帝便笑道:“就是喜鹊不叫,那朕也是要来的,这宫里,还有你这只小喜鹊呢!” 孔嫔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豆蔻年华,且又是南方人,身材窈窕,皇帝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只可惜进宫三年,也不曾传出喜讯来。 “皇上快别取笑臣妾了,臣妾倒是真的盼着皇上来呢!今儿一早,我大伯母派人送了信来。”孔嫔迎了皇帝进殿,宫女送上茗茶瓜果,孔嫔亲自接了孔夫人送进来的信件,递给皇帝道:“大伯母说,这是大伯父给皇上的,让臣妾抽空交给皇上。” 皇帝只接过了信,将那封口处的火漆去了,展开了信纸扫了一眼,眉梢微微露出一些喜色,只开口道:“洪家的人真是有些本事,这才几个月功夫,已经找了好几个银矿了,眼下已经到了谈价格的地步了,河桥镇的方庙村居然也有一出银矿,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朕居然不知道,还是诚国公府的产业,看来这些老牌勋贵,可真是没少坑朕的银子啊!”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皇帝这么说的时候,却不能让他唱独角戏,孔嫔只笑着道:“臣妾倒是不明白,这整个大雍都是皇上您的,要几处矿山有什么难的呢?就不能让那些大臣乖乖的自己献上来吗?” 皇帝闻言,只笑着将娇俏的女子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道:“那些老牌权贵,他们的祖上都是跟着□□爷打过江山的,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大雍,朕这个当皇帝的,再不济,也不能不念旧情,前几年处置了一个景国共和郑国公,现在好多勋贵都对朕不服的很,说朕忘恩负义的也有,朕也是苦恼的很啊!” 孔家世代清贵,虽不是勋贵,却也是朝中一股清流,且孔氏族人人人都是科举取士的,对削爵一事也是抱着主张的态度,孔嫔闻言,便开口道:“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唯才是举,知人善任的道理。那些勋贵之家的出来的公子少爷,且不说学问比不上科举之人,便是德性,后宫都有恃宠而骄一说,更何况是那些出身豪门钟鼎之家的世家公子了。” 皇帝见孔嫔这么说,也是有感而发,只点头道:“所以你看看朕的后宫,可有一个世家女?朕也不喜欢那些端小姐脾气的。” 孔嫔闻言,脸色越发娇羞红润了起来,皇帝只觉身上有些燥热,便伸手拦了美人腰肢,抱着往内室去了。 一场旖旎之后,皇帝在锦绣宫用了一些午膳,算算时辰,倒是要到了前头那两个人交卷的时候了。孔嫔刚刚受了雨露,脸颊羞红,只送到了门口,便看着皇帝的銮驾走远了。 御书房里头,两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是从神色看来,宋明轩更加气定神闲几分,仿佛胸有沟壑。而郭老四则手脚虚弱,额际微微汗湿,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几个小太监侍立在两侧,低眉顺耳,御书房安静的只有角落里沙漏的声音。宋明轩搁下笔,稍稍抬眸往郭老四那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办点神色。那郭老四却拧紧了眉宇,只小声道:“宋举人,我只给你下了泻药,留你一命,你却为什么要穷追猛打?” 宋明轩眸光一冷,继而却又淡淡道:“那倒是要多谢郭兄留命之恩了。” “你……你……”郭老四死死的看着宋明轩,扫过侍立在角落的两个太监,忽然间伸手将自己几案上的砚台掀翻了,黑色全部倾倒在宋明轩刚刚写好的文章之上。 那个小太监闻声,只急忙上前查问,郭老四便笑着道:“不打紧,不打紧,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宋明轩眸中闪过一抹奴色,最终却只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被染黑的答卷,寂静无言。 皇帝很快就回来了,看见宋明轩手中染了墨的答卷,也很是惊讶,只还不等开口发问,那郭老四便已跪下了道:“晚生惶恐,弄脏了宋举人的答卷,请皇上恕罪。” 皇帝只看了郭老四一眼,方才侍立在房中的小太监便上前来,在皇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皇帝只笑着道:“行了,郭跃是吧?朕要是这样还能恕你的罪,那朕就是昏君了。拉出去,给他定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让刑部择日流放岭南,终生不得回京。” 郭老四闻言,只吓了一跳,急忙伏下身子道:“皇上、皇上还没看晚生的文章呢!皇上不是欣赏晚生的文章吗……” 皇帝居高临下,斜斜的看了一眼郭老四,只摇了摇头道:“心术不正之人,便是能写出好文章来,也不过就是哗众取宠,朕不稀罕,拉下去。” 宋明轩见皇帝没有看文章便已做出了处决,心下虽然不解,但还是下跪在一旁,只看着门外几个侍卫,将郭老四拉了出去。皇帝看着宋明轩,只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跟前,开口问道:“宋举人,朕问你,方才的文章,你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 宋明轩微微一愣,只低头道:“晚生主和。” 皇帝听见宋明轩这么说,只气的恨不得翻白眼,吓唬他道:“你信不信,我还能把那个郭跃给喊回来。” 宋明轩没料到皇帝也如此风趣,只笑着道:“皇上听晚生说明了缘由,再把他拉回来不迟。” 却说宋明轩被皇帝给叫走之后,赵彩凤心下还是有些担忧,便只和陈阿婆说了一声,往富康路上的刘府等消息去了。却不知刘八顺并未知道此事,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只派了人去朱雀大街的宝善堂打探消息。 刘八顺心下倒是有些沾沾自喜,宋明轩才学兼备,天生作了一手好文章,这但凡是爱才之人,谁不想着和他结识。虽说刘八顺从未有机会面见天颜,但是杜太医经常会跟他说起一些当今圣上的事情来,刘八顺早已经认定了皇帝是个爱才惜才之人。 “嫂夫人就尽管放心好了,没准宋兄从里头出来,皇帝就点了他一个状元呢!” 赵彩凤可没打这种心思,她如今只求宋明轩安安稳稳的便好了,至于中状元探花的,三年之后,未必就没这个机会。 “那种地方,他又是头一次去,还穿得不伦不类的,我只求他直着进去,直着出来罢了。” 钱喜儿便笑着道:“彩凤你放心好了,还有大姑爷呢,大姑爷做事素来有计较,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会把宋大哥给带进去的。” 赵彩凤只稍稍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又看了几眼,一旁的刘八顺又劝道:“人已经去宝善堂等着了,只要宋兄一回来,马上就有消息的,嫂夫人别着急。” 赵彩凤便扑哧笑了起来道:“你和我相公情同兄弟,你就喊我一声大嫂罢了,这一声声嫂夫人的,听着还当真别扭的很呢!” 钱喜儿也只跟着笑了起来。 宋明轩记性极好,将方才写过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皇帝听后,却迟迟没有再开口,脸上的神情从不屑到沉重,又从沉重转而为惊叹,最后只开口道:“你与那些文官倒是说的差不了多少,只是我听明白了,你其实还是主战的,只是觉得如今大雍兵穷马困的,不需要去碰那块硬石头。” 宋明轩见皇帝听出了他的意图,只笑道:“眼下鞑靼也不敢贸然出兵,必定也是对大雍有些戒备,大雍从来是礼仪之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只是这还的时日,只怕还不是时机。”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下首侃侃而谈的宋明轩,心里暗骂:谁都知道现在不是时机,朕穷的都要死了。谁知道皇帝这边心里头还在骂呢,那边宋明轩道是又继续说了起来道:“不过,时机也快了,只要朝廷有了银子,自然时机就到了。” 皇帝听见银子两个字,顿时眼珠就亮了,只开口问道:“宋举人,快告诉朕,银子在哪里?” 宋明轩垂下眸子,手中的拳头微微握紧,只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道:“听说京郊河桥镇方庙村有一处矿洞里,下雨天会流出银子来,晚生以为,那里必定是一个银矿,朝廷对私开矿产这一块想来控制颇严,皇上不如派工部的大臣去查一下,若此处矿产确系私开,皇上收归国有,岂不是又多一处金山银山?” 皇帝哪里能知道外头的这些传言,见宋明轩这么说,又想起今儿在锦绣宫看的那封信,便问道:“当真?下雨天能流出银子来?那得是多大的一个矿呢?” 宋明轩只咬了咬牙,跪下来道:“回皇上,这矿里头,非但有银子,还搭着方庙村三四十条的人命,晚生肯定皇上,能彻查诚国公私开矿产,草菅人命一案。” 皇帝闻言,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迅速敛去,只看着宋明轩道:“好你个宋明轩,原来你为自己讨公道是假?告御状是真?你可知道你现下要上告的是什么人?” ☆、第261章 宋明轩只低着头,眼神一片澄明,缓缓开口道:“朝廷春闱泄题,可天下举子几千人,这事情若是闹出去了,皇上恐怕难收残局,晚生不求功名,但只想为那些死在了矿洞里的百姓求一个清白!” “宋明轩,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晚生不敢,晚生是在恳求皇上。”宋明轩伏地而跪,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的金石地砖之上,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响亮:“晚生除了要告诚国公私开矿产、草菅人命、还要告诚国公假造银矿,偷梁换柱,企图高价卖矿……” 皇帝听到这里,差点儿就吐血了……这要是宋明轩说的都是真的,诚国公第一个骗的人可就是自己?皇帝只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将要爆发的怒火,冷冷道:“好!查,朕这就下旨,让顺天府尹彻查此事,若是你所述属实,便交由三司处理,绝不姑息!” 宋明轩只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只觉得后背前胸都已经给汗湿了。这五月份的天气本就已经炎热,这样一来,宋明轩前胸后背就都湿出了两块水斑来,皇帝瞧着宋明轩那短了一截的衣襟子,只笑着道:“周公公,去找一件朕不穿的便服,赏给宋举人。” 宋明轩哪里敢穿皇帝的衣服,只红着脸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晚生这衣服穿着很好,断了一截,正好凉快。” 皇帝之嗤笑了一声,开口道:“行了,从朕的御书房出去,还穿的这样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小气,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赏你。” 宋明轩听出皇帝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便也只笑着道:“那晚生就多谢皇上赏赐了。” 皇帝看着宋明轩,略略皱了皱眉头,继续道:“正如你说的,要稳住这几千举子的心,朝廷不能闹出舞弊的笑话来,朕知道你不甘心,这件事朕还是会查下去,但是……”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功名,朕还不了你。” 宋明轩见皇帝略有几分惋惜之意,心中早已感动不已,只跪下来道:“皇上,晚生的功名,三年之后,自有一番说道,只希望皇上三年后,还能记得晚生。” 皇帝只笑着瞥了一眼周公公,指着宋明轩笑道:“周公公,你看看现在的后辈,朕还没老呢!有什么记不得的,你去吧,三年之后,金銮殿中,朕再见你罢了。” 难得宋明轩穿着皇帝的衣服,却也长短合适,只是宽头里面稍稍大了一些。周公公上下打量了宋明轩一番,只笑着道:“这是万岁年十多年前的衣服,难得宋举人倒是穿得合适。” 第118节 宋明轩闻言,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朝着周公公拱了拱手道:“多谢公公照应。” 周公公便笑着道:“咱家照应你什么了?是万岁爷爱才,这才对你青眼有加,只盼着你三年之后,还能蟾宫折桂,到时候万岁爷才高兴呢!” 宋明轩只红着脸,低头道:“晚生一定全力以赴。” 周公公略略点了点头,瞧着宋明轩还觉得有几分意思,这一说玩笑话就要面红耳赤的小书生,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状告当今的诚国公,也确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行了,宋举人若是换好了衣服,那咱家就送宋举人出宫吧!” 宋明轩只将身上的袍带整理好,又怕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包了一个小包袱带着,这才点了点头,跟在周公公的身后。 周公公便疑惑道:“你这衣服前头短了一截,还预备带回去穿去?” 宋明轩这下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只腼腆笑道:“这衣服原本不短,只因为家里头穷,所以剪了一截做别的用了,平常在家穿也是不打紧的。” 周公公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好笑了起来,脸上便露出一些赞许的笑容来。 送走宋明轩之后,周公公便回了御书房。皇帝正在那边长吁短叹,见周公公回来了,只开口道:“这宋明轩真是朕的福将啊!若不是他,朕的银子都要被诚国公给诓去了。” 周公公便道:“那也未必,洪家的人买矿,难道不查探清楚吗?若真的出了这种事情,皇上也可以治孔大人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你想的太容易了,这事情本就是暗中进行的,未曾抬到明面上,为得就是掩人耳目,若真的有人从中作梗,为了朕自己的颜面,少不得也只能吃这么一个暗亏,倒是幸好有这个宋明轩跑了这一趟。” 皇帝靠在龙椅上,眉头拧得紧紧的,过了片刻,又舒心了起来,只开口问道:“周公公,你觉得这宋明轩如何?” 周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只笑着回道:“奴才觉得这宋举人倒是可爱的紧。” “切……可爱?将来大雍的栋梁之材,如何能有可爱二字?”皇帝只假装生气道。 “奴才方才送了宋举人去更衣,瞧见他换了皇上新赏的衣服,还不忘把自己原来穿进来的旧衣服带着。奴才便想着,这样念旧不忘本的人,就算是以后位极人臣,只怕也还能保持一分赤子之心,奴才是替皇上高兴,皇上将来势必会再多一个贤臣了。” 皇帝闻言,只点了点头道:“周公公拍马屁的本事,也是日进千里了。” 周公公只汗颜道:“皇上说笑了,皇上如何是马,皇上乃是真龙天子。” 皇帝脸上也透出了点点笑意,只开口道:“你派人暗中去查一下这宋明轩的家世,别让他太穷了,熬不到三年后进金銮殿,另外,命人顺天府尹赵大人进宫。” 宋明轩从皇宫出来,顿时又觉得天地豁然开朗了起来,这一早上折腾到现在,宋明轩只觉得饥肠辘辘头重脚轻的。才从宫门口出来,便有杜家的小厮迎了过来道:“宋公子,小的送你回家去。” 宋明轩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 宋明轩上了马车,沿路过了金水桥、护城河,只挽起帘子看了一眼渐渐消失在眼中的皇城,才觉得自己的这颗心又落到了胸口。 宋明轩只开口问道:“这位大哥,杜太医一般什么时候下值?晚生还没有亲口向他道谢呢!” 那赶车的汉子便笑着道:“我家大爷下值的时候还早着呢,公子若是想道谢,不如等该如我家大爷休沐的时候,到时候请上刘家舅爷也起喝一杯,也是好的。” 宋明轩自是知道他说的道理,可是明日就是端午,过了端午他和刘八顺便要去玉山书院上学,也不知道下次再回来是什么时候。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杜太医如此大恩大德,不亲口道谢实在是太失礼里,故而便开口道:“那请问大哥,若是我今日想见一面杜太医,因为在什么地方候着才好?” 那车夫只想了想开口道:“宋公子一定要今日见的话,那就去朱雀大街的宝善堂等着吧,我家大爷下值之后,会和二老爷一起去宝善堂看一眼,然后再回府上。” 宋明轩只感激的开口道:“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 却说赵彩凤在刘家也正等的心急,正巧就有小厮回来传话道:“宋举人出宫了,平安无事,我跟他说宋夫人在我们家呢,他说他想亲自谢谢杜太医,所以在宝善堂再等一会儿,让宋夫人就先回家去吧。” 赵彩凤听了这话,一颗心也总算落地了,宋明轩能全身而退,至少说明事情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宋明轩又说要谢谢杜太医,那必定是因为办成了什么事儿。赵彩凤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兴奋,只开口道:“这位小哥,您能带我去宝善堂吗?我想见见我相公。” 赵彩凤这一着急,便脱口而出了起来,那边刘八顺和钱喜儿只都笑了起来,刘八顺便喊了那小厮道:“你带宋夫人去吧,赶马车慢着点儿。” 赵彩凤只谢过了刘八顺和钱喜儿,高高兴兴的就上了马车去了找宋明轩了。 宝善堂二楼里头会客的大厅里,宋明轩危襟正坐。送茶的大娘只送了上好的茶水上来,笑着道:“这位小爷您坐一会儿,东家出门了,咱少东家每日只有申时之后才会来那么一会儿,你只怕要多等片刻了。” 宋明轩只急忙谢过了道:“不打紧,我稍稍等一会儿就好。” 那送茶大娘便也笑着道:“一旁的书架上有我们少东家平常爱看的杂书,你若是喜欢,就也翻了看看,打发打发时间吧。” 宋明轩本就是爱书之人,一进来瞧见那个书架便已觉得眼中一亮,如今听说是可以让看的,更是喜不自胜,只谢过了这位大娘,站起来随意翻看了起来。 书架上大多数都是和医药相关的书目,也有一些野史札记,还有一些传奇传记,宋明轩便随便拿了一本看了起来。宋明轩正看着起劲,便听见外头楼梯上传来了几声脚步声,宋明轩本以为是杜太医回来了,便合上了书本,起身相迎,却不想外头门推开的时候,便瞧见赵彩凤只跟在方才的那位大娘身后。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换了一身绸缎衣服,一看便是高档的料子,还只当是杜太医带他换的衣服,只笑着道:“我都说了让你换一件衣服再进宫,没的还让杜太医给你准备件衣服。” 宋明轩闻言,更是脸上绯红,只小声道:“这衣服,是皇上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求求~~~~各种求= =,我家小宋长大了还是辣么萌~~~~ ☆、第262章 赵彩凤见宋明轩嘴角带着笑,便知道这次进宫必定顺利的,便只笑着问道:“皇上赏你衣服穿了,那皇上有没有赏你一个状元郎当当呀?” 宋明轩闻言,又涨红了脸,只低下头,伸手握住了赵彩凤的手道:“娘子,状元郎等三年后,我试着考一个给你成吗?” 赵彩凤瞧见他那又羞涩又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开口道:“成啊!那你可的说到做到。” 宋明轩便只红着脸点头,两人坐下来之后,大娘又送上了一杯茶来。宋明轩便把今日在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赵彩凤听。赵彩凤听完宋明轩的话,只恨恨道:“那可恶的郭老四,千刀万剐都不够他受的,真可惜,只是一个发配岭南,万一他逃回来了咋办?” 宋明轩倒是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只开口道:“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如何能见到皇帝,又如何能把诚国公府草菅人命的事情说给皇上听,又如何能给母亲讨回公道。” 赵彩凤只又看了一眼宋明轩,摇了摇头道:“相公,我原以为你经了这事情更沉稳了许多,原来倒是我自己想多了,你还是那副孩子脾气。” 这几个月因为宋明轩有心事,赵彩凤也好久没这样跟他玩笑了,如今再说他几句,倒是觉得有些别扭了起来,宋明轩只忍不住起身,将赵彩凤搂在了怀中,只闭上眸子道:“娘子,这些日子,是我委屈你了。” 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脸红了起来,只小声道:“夫妻之间,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说……”赵彩凤才抬起头,宋明轩便低下了头,将赵彩凤那两片灵巧红润的唇瓣含在了口中,舌尖微微一挑,已探入了红唇之后的香甜可口之处。 赵彩凤只觉得身子一软,两手只屈肘靠在宋明轩的胸口。自杨氏去后,两人恪守孝道,眼见这就要过百日的热孝了,可宋明轩却又要去玉山书院上学去了,赵彩凤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只能随他去了。 这一个吻虽来的似蜻蜓点水,却又带着几激动,似又燎原之势,将两人烧得有些情不自禁。 这时候两人正吻的难舍难分,如何能听见外头的动静,殊不知这时候门外,倒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刘七巧瞧见里头的光景,只笑着捂上了嘴,朝着身边一脸惊讶的小媳妇打了个手势,两人只不声不响的又离去了。 赵彩凤靠在宋明轩的胸口微微颤抖着,好容易推开了宋明轩的挟制,低头小声道:“相公,这是在别人家的地方。” 宋明轩这时候也红着脸颊,只不说话低头看着赵彩凤,见她脸颊上两朵绯红烧得正好看,只又忍不住托起她的脸颊,在唇瓣上亲了一口。 两人又稍稍等了片刻,却还不见有人上来,谁能知道杜太医这时候正被刘七巧给留在了楼下。刘七巧只笑着道:“相公,难得你回来的这么早,咱们到后面小房间里喝一杯茶再上去吧。” 杜太医虽然不敢驳了自家媳妇的好意,可想着楼上宋明轩还等着,便笑着道:“娘子,楼上有客人等着,我去去就来。” 刘七巧闻言,便上前拉着杜太医的手,往后走了两步,两人躲到暗处,刘七巧便抬起头来,在杜太医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口,笑着道:“人家这正这样呢,你这时候去,不是煞风景吗?” 杜太医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笑着搂住了刘七巧的腰,两人往后面小房间喝茶去了。 这一盏茶喝了有小半个时辰,所以杜太医上去见宋明轩的时候都已经是申时末刻了。宋明轩只起身向杜太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只一本正经道:“此番若不是杜太医肯出手相助,只怕晚生也只能这样蒙冤受屈的过一辈子了。” 杜太医本就特别看重这些寒门士子,对宋明轩的遭遇也同情,又知道皇帝素来爱才,他虽然不是朝臣,但好歹也是领朝廷俸禄的太医,所以做这样一件事情,也算不得太过逾越了。 杜太医回下值之前,早就托人去御书房打探过消息,也知道宋明轩全身而退,而那个郭老四已经被处置了,便知道宋明轩在皇帝面前必定是表现的异常优秀。如今见宋明轩居然穿着皇上的便服,更是惊诧不已,好在周公公是个细致人,这衣服上不曾有半点绣龙描凤的地方。 杜太医便笑着道:“宋兄弟穿着这件衣服,我可不敢受兄弟你的大礼了!” 宋明轩这才回想了起来,只连忙道:“承蒙皇上厚爱,赏了这件衣服,倒是穿的忘了,晚生这就去换下来。” “既是皇上赏的,那宋公子就穿着吧。” 两人又闲谈了片刻,宋明轩也没将后面诚国公府矿井的事情说给杜太医听,毕竟此事与杜家无关。只将郭老四被皇上发落的事情给说了一说,杜太医闻言,也只叹息劝慰道:“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科举舞弊毕竟是丑闻,眼下殿试都已经考过了,那些进士也都入了翰林,有的也回乡去了,这时候要是闹出这样的事情,加考恩科、平复举子的心绪是必然的,只是眼下边关的鞑靼虎视眈眈,南方又有水贼,皇上也是分身乏术啊。” 宋明轩便也跟着点了点头,只顿了顿,才开口道:“功名事小,冤屈事大,皇上能还我这个清白,晚生已经很满意了,只等三年之后,尽力而为,再登杏榜。” 杜太医闻言,只笑着道:“这才是正道,八顺有你这个朋友,果真是他的造化,你们两人将来便是入仕了,也要这样守望相助才是。” 宋明轩闻言,便有些脸红,只一个劲点头道:“八顺性情纯良,与我情同手足,将来也必定如此。” 赵彩凤见宋明轩和杜太医聊的高兴,便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冷不丁就听见外头楼梯上传来了几声脚步声,这人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一个爽快清脆的声音道:“别光顾着聊天,也要吃饭呀,我在隔壁的飘香楼订了一个雅室,相公就请了宋举人夫妇去那边继续聊去吧。好歹那边是正儿八经的菜香味,我们这里头一股子成年老中药的味道。” 话音刚落,赵彩凤就瞧见一个二十五六岁摸样的少妇从外头走进来,身材窈窕,脸上倒是红润光泽,饱满的很,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惊鸿髻,左右带着五□□凤,眉心一颗龙眼大的珍珠,看着光彩照人。 赵彩凤只一眼,便知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送子观音刘七巧,也应该是她同样来自现代的老乡。 还是那句话,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看一眼眼前的刘七巧,在看一眼一身村妇打扮的自己,便是心理素质不好一些的,早就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刘七巧脸上含着笑,和赵彩凤点头见礼,赵彩凤便微微扶了扶身子,称她一声杜夫人。刘七巧便笑道:“相公,怪道你会想着帮宋举人呢,一定是瞧见人家小媳妇跟我当年一个模样,所以才心软了不成?” 杜太医闻言,脸当场就红了半边,刘七巧却笑着继续道:“可不是,我当年也是这样的,荆钗布裙,也难掩光华。” 这下杜太医也憋不住了,只拉着伸手拉着刘七巧半搂着她的身子道:“娘子,你就不能再夸别人的时候,不把自己给捎带上吗?” 刘七巧只掩嘴笑了起来,又道:“最近宝育堂生意太忙了,我也累得慌,今儿瞧见宋举人夫妇,倒是有些想我们林家庄的马场了,等过了这个月,我们去庄子上避暑,如何?” “一切都听娘子的。” 刘七巧便笑着点了点头,又道:“眼下咱还是先过去飘香楼那边,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彩凤便悄悄的拉了拉宋明轩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问他:“相公,要是我们也成亲这么多年,你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宋明轩只一个劲点头道:“怎么不会,就算成亲一辈子,我也一直都这样对你好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甜言蜜语的本事又回来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能连宋明轩也不知道,这一阵子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真是让赵彩凤也觉得有些蛋疼无助了。 赵彩凤便只跟上了宋明轩,手指牵住了他的掌心,小声道:“相公,我不光这辈子要对你好,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咱能遇上,我就对你好一辈子。” 宋明轩忽然就觉得喉头一热,刹那间眼圈都红了起来,只扭头看了一眼低头行走的赵彩凤,她那瘦削的脸颊,掌心微微带着体温纤细的手指,盈盈不足一握的腰线,每一个地方,都让自己想狠狠地怜爱。 宋明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只哑然开口道:“娘子,那咱们说好了,不光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成不?” 赵彩凤抬起眉头想了片刻,扭过头来看着宋明轩,只撇撇嘴道:“成不成,那就看你表现吧!” 宋明轩便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表现,娘子你只管说!” 赵彩凤便装作冥思苦想的想了半天,只扭头看着宋明轩,挑眉道:“我忽然想当状元夫人了,你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宋:夫人,对男人怎么能问行不行呢?我行不行,夫人不是早就查验过了吗? 彩凤:少来,别忘了咱还在守孝呢!!!! 小宋跪下来:求作者大大让我早些守完孝吧!!我想吃肉啊…… 苏苏:一边去…… ☆、第263章 过完端午,宋明轩便要去玉山书院上学去了。一家人把宋明轩送到了讨饭街的巷口,就连平常走路不太利索的陈阿婆,也拄着拐杖一路送了出来。 陈阿婆看着宋明轩,一双有些浑浊的眸中带着点点泪光,只开口道:“你娘终究是没这个福分,倒是便宜了我这把老骨头了,有这个福分靠着孙子、孙媳妇过活。” 第119节 宋明轩闻言,只略略有些脸红,开口道:“阿婆快别这么说,孝顺您是应该的,如今我去了书院,阿婆要更注意身子才好。” 陈阿婆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注意着呢,你岳父岳母都是好人,你媳妇更是没话说,我住在这儿老寿星一样的,样样都服侍的好好的,连半点心思都不用我操的,我还有啥不满意的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阿婆就乱说,你整日里还不是帮我们做这个做那个,还要带着小蝶,一堆的事情,我倒是想让您好好歇歇呢!” 陈阿婆便笑道:“歇什么,你活到了我这把年纪就明白了,最好每天多动弹动弹,不然这身子骨可不成了。” 杨氏也跟着笑道:“阿婆说的有道理,人是得活动活动才有精气神。” 巷口刘家的马车也已经等着了,钱木匠便把身上的书篓子递给了宋明轩道:“明轩,好好念书,别舍不得花银子,家里头不缺银子,将来你考上了进士,有了出息,还不是几年就赚回来了。”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点头,杨氏见赵彩凤只低头不说话,便扶着陈阿婆道:“阿婆,我们先回去吧,马车都在外头等着了,叫人瞧见也不好意思。”陈阿婆点了点头,也知道他们小夫妻两个优化要说,便跟着杨氏和钱木匠先回了小院。 赵彩凤只背着宋明轩的包袱,里头有整个夏天要穿的衣服,听说古代没有暑假,所以宋明轩这一去,若是他懒得回来只怕还真能呆到过年才想着回来了。 见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赵彩凤也停下了脚步,只把手里的包裹递给宋明轩,有些郁郁寡欢道:“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了。” 宋明轩也知道赵彩凤舍不得自己,心下便也多了几分沉重,接过赵彩凤手中包裹的时候,只握住了她的手背不肯松开,小声道:“若是八顺兄弟回来,我就跟着他一起回来,看看家里人,顺便也看看你。” 赵彩凤闻言,只撇了撇嘴,眼角微微湿润道:“谁要你顺便回来看看我的,我可不稀罕,你最好没考上状元之前都别回来了,我还得了个清静呢!” 赵彩凤难得这样娇气,撇过头眼眶就红了,宋明轩便觉得心里难受的紧,越发不肯松手了,只将她微微搂到了怀中,小声道:“我是特意要回来看你,顺便看看家里人,这样总行了吗?” 赵彩凤听了,只扑哧笑出了声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家里的亲人能是顺便看看的吗?一点儿诚意也没有,还不如不回来的好。” 宋明轩听到这里,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索性不说了,只低下头吻住了赵彩凤的唇瓣,将她压在小巷一侧的墙头,赵彩凤用力挣了挣,见收效甚微,也只能随宋明轩尽兴了。 马车上的刘八顺稍稍挽起了帘子看了一眼,只抿着唇笑了起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帘子给放了下来。宋明轩松开赵彩凤,轻轻的吻干了她眼角的泪痕,小声道:“彩凤,好好保重自己,我去了。” 赵彩凤便点了点头,只推着宋明轩往前走去:“行了,你快走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的,刘公子可都要等急了。” 宋明轩便三步一回头的,被赵彩凤推着向前去了。刘八顺的小厮帮忙把宋明轩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宋明轩这才回过身来,和赵彩凤再话别一番,反倒被赵彩凤推着上了马车。 马车骨碌骨碌的在青石板上缓缓的驶过去,赵彩凤只朝着宋明轩挽帘的地方,满含着不舍的挥了挥手。 刘八顺便笑着道:“宋兄啊,这般难舍难分,不然就在家里再待几日过去也不迟啊!” 宋明轩顿时就红了脸颊,只赵彩凤的身影越来越远了,拐了一个弯就看不见了。宋明轩这才放下了帘子,只红着脸,在刘八顺的肩膀上扫了一眼,笑着道:“刘兄弟,你肩膀上你家喜儿姑娘的泪痕还没干呢,就开始笑话我了。” 刘八顺也跟着脸色一红,只扭过头去一看,果然见自己肩头上有着斑驳的泪痕,顿时又觉得心下有些隐隐的抽痛了起来。 马车一路向西行走的飞快,两人心情也由舍不得渐渐变成了对将来的向往。刘八顺便开口问道:“宋兄,你那以税养兵的文章,真的不给韩夫子看了吗?这么好的文章,若是韩夫子没看见,必定会抱憾终生的。” 宋明轩这时候心里早已经一片清明,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从今往后,他便又是原来那个一心好学,有着赤子之心的朗朗书生。 “不用给夫子看了,好文章以后还能写的出来,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这一颗本心,现如今郭老四已经伏法,皇上也说会暗中查探舞弊之事,我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了。” 刘八顺见宋明轩说的这般光明磊落,心下也暗暗钦佩,只开口道:“宋兄,你见到皇上了,皇上是什么模样的?” 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皇上龙章凤姿,不怒自威,但是风趣的很,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刘八顺只笑着道:“那是当然,要不是皇上,我们大雍这会儿只怕还只有半壁江山呢,听说当年皇上从金陵查杀回来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眸中燃气几道金光,只点头道:“刘兄弟,我们俩一定要刻苦勤学,三年之后,一起进宫,参加殿试,赴琼林宴。” 刘八顺被宋明轩这么一说,也顿时觉得胸口似乎有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着,只一个劲点头道:“好,宋兄,三年之后,必定是你我高中之时。” 宋明轩走后,赵彩凤便正式在八宝楼当起了掌柜。八宝楼的伙计们都知道赵彩凤是举人太太,将来的官夫人,人人都对她关照的很。黄老板更是对赵彩凤信任的人,他有时候外出谈生意,几天不来店里,便把八宝楼直接交给了赵彩凤。 这日黄老板从外头回来,脸色却是出其不意的差,只风一样的就往楼上去了。赵彩凤便让自己新收的学徒在柜台里头看着点,提着裙子上了二楼黄老板的书房。 黄老板瞧见赵彩凤进来,只喊了她坐下,带着几分怒意道:“城东袁家夫妻俩说,从下个月开始,就不给我们八宝楼做火锅底料了,我问了好久也没问出个由头来,后来只派了小厮暗中打听,你猜我打听到什么了?” 黄老板说到这里,只起的恨不得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砸,又想着当着赵彩凤的面不太好意思,便强忍着克制了下来,只两手撑着桌子,开口道:“原来是对面的九香楼拍了人去,说他们也要开火锅店,也不知道是谁盯梢了我去那边,就请了几个小混混,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的让老袁他们夫妻两给他们店做火锅底料。” 赵彩凤听到这里,只暗暗拧了拧眉头,问道:“对面的九香楼不是诚国公家的酒楼,这个没错吧?” “可不是,这长乐巷里头好些店都是他们家的,听说之前小马出事的那个南风馆也是诚国公家的产业,上次的事情闹得这样大,连他家的六爷都折了进去,怎么还这样不知收敛。”黄老板说到这里,只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幸好之前你给我出的主意,让几位大厨暗中研究老袁家火锅底料的方子,这几天我试了一下,已经大差不差了,若不是口味刁钻的熟客,只怕是吃不出来区别的。” 赵彩凤低下头,暗暗想了片刻,距上回宋明轩进宫也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既然皇上都答应要查诚国公府,那必定是确有其事的,这时候最好再熬上个几天看看动向。 “东家,您别着急,咱做好了两手准备,大不了就用自己家的底料,诚国公府这样欺人太甚,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赵彩凤只开口劝慰道。 黄老板在这条街上混了十几年,受的气也受够了,只摇头道:“我也只是暗地里发发牢骚,遇见了他们府上的人,还不得点头哈腰的,这世上的人就是分这么三六九等的,不然为什么大家伙都要考了科举当官老爷去呢!士农工商,咱们商贾人家,总是让人看不起几分。” 赵彩凤见黄老板郁闷的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只笑着道:“东家,世人都这么认为,可你也不能这样想啊,咱不能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啊!再说了,又了银子花,能养活一家人,堂堂正正的做人,这就够了,其他的,也不必想的太多。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黄老板被赵彩凤这一席话劝慰下来,倒是觉得心宽了不少,脸上便又露出了笑容来,这时候只听门外头有伙计一边敲门一边道:“东家、掌柜的、对门九香楼有热闹看!” 作者有话要说:  交留言不杀,么么哒~~ ☆、第264章 赵彩凤的第一反应就是,九香楼能有什么热闹看?无非就是八宝楼玩过的那一招,给客人发抵价券,又消费满多少加送一个特色菜,这都是八宝楼玩剩下的东西,赵彩凤都不稀罕了。 赵彩凤便开了门问道:“有什么热闹,也值得你这样神神叨叨的上来通报?” 小顺子走后,小毛子就当了这里的跑堂管事,见赵彩凤这么问,只笑着道:“我刚瞧见九香楼门口围着人呢,便上去敲了敲,九香楼要结业啦,门口贴着大布告,说五千两银子,转让。” 这消息着实把赵彩凤和黄老板都吓了一跳,只开口问道:“你没听错,五千两银子转让?”赵彩凤细细估量了一下,这五千两银子可不算便宜,这个市口,这个面积,四千五百两也就差不多了,五千两确实有点狮子大开口了,不过这一定是诚国公府急用钱才会卖掉自己名下的产业,这么看来,宋明轩状告诚国公府一案,应该是正在审理之中了。 赵彩凤只跟着小毛子一起去斜对面的九香楼看了一眼,九香楼不过才开业半年,里面桌椅陈设一应都是新的。外头也装修过,若是入手的话,倒是收拾个三五日就可以开张的。 赵彩凤将贴在九香楼店门口的告示从上到下念了一遍,心里到底有了一些计较,只转身回了八宝楼,去二楼跟黄老板商量起事情来了。 “东家,你当初买下八宝楼的时候,是什么价?” 黄老板只拧眉想了想,回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一共花了四千两银子,虽说是跪了点,可想着这样不用每年付租金,多几年也就回本了。” 这八宝楼和九香楼地势差不多,而且构造面积也都相似,按理说就算现在卖出去,两边的价格也应该是差不多的。七八年前就买四千两,这十年房价才涨了百分之十……简直!简直让现代的房奴羡慕成狗了有木有啊! 赵彩凤只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东家,要是四千五百两,能把对面的九香楼拿下,你要不要?” 黄老板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手上银子自然是有的,听赵彩凤这么说,便有些不解问道:“九香楼就在八宝楼的斜对面,我买了岂不是自己跟自己抢生意?” 赵彩凤见黄老板脑子一时间没回过来,只笑着道:“东家说笑了,什么叫自己和自己抢生意,你压根不用抢好不?因为这两家店都是你的呀?你自己心里清楚,可客人们谁知道呢?不来八宝楼,就去九香楼,反正都是自家的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黄老板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这一时间忽然被赵彩凤给点通了,也只是惊喜的站起来道:“对对对,你说的果然有道理!可是我听见小毛子说,对门开的价格是五千两,四千五百两,你拿的下来吗?” 赵彩凤这时候自然不能给黄老板肯定,只拧眉想了想道:“这个我得去试试,不过按照道理,他们这么急着出手,必定是因为手上缺钱了,这时候他们想卖个好价钱,只怕还有些困难,我只管先去探探路。” 黄老板对赵彩凤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只笑着道:“你能还多少价格我不管,只要四千五百两能帮我拿下来,多余的都是你的。” 赵彩凤见黄老板这样公然的鼓里自己吃回扣,也是无语了,只笑着道:“东家也太看的起我了,四千五百两,我也只是去勉力一试罢了。” 黄老板便笑着道:“行,你先试着,若是拿下来了,我在另外加你一百两银子的辛苦费。”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东家好阔气,一百两银子,都赶上我两年的工钱了!” 黄老板闻言,又笑了起来,只又开口道:“你这是嫌弃我工钱开低了吧?这样吧,从下个月开始,工钱八两银子一个月,总行了吧?” 赵彩凤素来知道黄老板是个爽快人,他既然这么说,必定就是真的涨了,便也笑着道:“东家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更要帮东家敲定这一次买卖了。” 赵彩凤预测的不错,诚国公府的确是东窗事发了,如今褫夺爵位的圣旨都已经在刑部放着了。皇帝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才迟迟没有发咯,只等着诚国公上表自省。可诚国公府又如何能明白皇帝的一片苦心?这时候早已经狗急跳墙,只想着把家中的私产早些变现,安排了妇孺女眷都忘祖籍避祸去了,妄图还想保留住这经年压榨百姓得来的民脂民膏! 赵彩凤进了九香楼,便只开门见山道:“你们府上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这两日若是不走,只怕今后也走不成了,这酒馆也只能关门打烊,今后还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中,这投下的银子可就跟打了水漂一样。” 这掌柜的也是诚国公府的老奴才了,这次府上的事情算是机密,在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就练顺天府尹来查案的捕快,他们也都打点好了不让伸张的,怎么着这样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小媳妇会知道他们府上的事情? 掌柜的被赵彩凤这么一吓唬,倒也是乱了阵脚,只陪笑道:“这位夫人,你这话说的,我们诚国公府家大业大,在京城也落足了上百年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赵彩凤只端着小厮送上来的茶盏,略略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掌柜的道:“那我可就劝你一句了,改走的时候还是快点走,再不走可就迟了,我原本瞧着你们家都已经卖铺子了,原以为是想通了,没料到竟是没想明白,你要这么说,看来这铺子也不急着卖,这银子也不急着要了?那我这里可就先走了。” 掌柜的一听赵彩凤要走,只急忙就拦住了道:“夫人好说,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那咱们就谈生意,先不说别的,夫人能出的起这个价吗?” 掌柜的伸出五指,在赵彩凤的面前比了比,赵彩凤便掩嘴笑了起来,只开口道:“这个价格倒不是我出不起,只是你们等不起,你肌既然也说了诚心谈生意,那咱就诚心谈,这个价若是能定下来,一会儿我就喊了我们东家去钱庄兑银子。” 赵彩凤只比了比三根手指,挑眉对这掌柜道。她知道诚国公家要跑路,必定是想带着现银走,银票随好,可到时候兑银子就是一个问题了,不如现银保险。 那掌柜的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亮了眼珠子,上头确实也是这样交代下来的,要是能拿现银,自然是最好的。掌柜的只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夫人的诚意,老奴是瞧见了,只是这价钱的事情,还是要让我们东家也点个头,不如夫人先等一等,老奴回府去问一问可好?” 赵彩凤见那掌柜的说要回去问,便知道这价格大抵也是他们能承受的范围,毕竟如今是他们急着要变现,若是迟了一天两天,刑部处理的圣旨发了下来,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这些店铺田庄,就都是皇帝老爷的了。 赵彩凤便放下了茶盏,笑着道:“那好,那我就在这边等着掌柜的了,掌柜的向你们东家请示的时候,可别忘了说一声,最近立夏了,风大,小心刮倒了树。” 那掌柜的本就惴惴不安,听了赵彩凤这话,只越发觉得不安了起来,便只强笑着退了出去,急急忙忙让店里的伙计喊了马车往诚国公府去。 诚国公府从□□世代,就跟着□□戎,挣下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来,如今也有五代,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这一带诚国公,正好是第五代了。 昔日繁华鼎盛的诚国公府依旧朱门林立,可眼下里头的人却一个个人心惶惶。高掌柜从角门进去,只一路走一路问:“二老爷可在家中?快带我去见二老爷。” 诚国公共有三房,大老爷世袭了爵位,在朝廷领工部尚书一职,二老爷没有入仕,在家管理庶务,三老爷早逝,三房已经人丁稀少的。 前院里头,两位老爷并家里头几个爷都在正厅里头聚着,不时有人从里面进进出出。高掌柜走到门口,便只急忙喊了门口的小厮进去回话,不一会儿便传出了让人进去的声音来。 高掌柜的只急忙就进了正厅里头,看见家里头的爷都拧着眉宇,便知道这事情越发严重了,也不敢真的将赵彩凤说的话给说出来,只小声问道:“回两位老爷,九香楼有人要了,只是……只是开价只有三千两,那人还在店里头等着,奴才回来让两位老爷拿个主意。” 诚国公素来不安庶务,这时候早已经心烦意乱,也无心管这些,只对二老爷道:“你拿个主意吧,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能变卖的就变卖了吧,先送了老太太回去是好。” 二老爷见闻,便只急忙点头道:“那个店我们当初盘下来的时候,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如今这才半年光景,就要损失两千两银子?” 高掌柜闻言,便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外头几个小厮火急火燎的一路跑了进来道:“老爷、二老爷,世子爷从刑部回来了!打听消息了!” ☆、第265章 众人闻言,只都急着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眼中带着几分希望,只等着诚国公世子爷从外头进来。 帘子一掀开,只见诚国公世子爷沉着脸进来,见了两位老爷,只跪下来,眼底一片悲戚道:“老爷,圣旨已经到刑部了,所有的罪状也都定下来了,褫夺爵位,抄没家产,这一次我们于家真的完了!” 诚国公闻言,身子陡然颤了颤,片刻间似乎就老了十岁,只睁大了眼睛,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开口问道:“恭王府那边怎么说?有没有派人去找世子妃想想办法呢?” 诚国公世子爷只哭着道:“世子妃说了,那些年的养育之恩,她也已经还清了,是我们自作孽,她也没有办法。” 诚国公神色微微一愣,稍稍倒退了几步,抬眸问道:“有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时候来府上传旨?” “大约、大约就是明日。” 诚国公徒然阖上眸子,忽地又睁开了道:“高掌柜,方才你说那个要买下九香楼的,你现在就带着房契,过去跟把银子结亲,然后马上带着银子回来,服侍老太太和太太们回奉天老家。” “是……”高掌柜这时候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刑部明天就要来了,诚国公府所有的东西一夜之间都要化为乌有了。 赵彩凤在九香楼里头倒是没有闲着,只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等她把这里里里外外都考察过之后,高掌柜也正好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赵彩凤见高掌柜那满脸紧张的神色,便料定了如今诚国公府里头必定是乱成了一片,只笑着道:“高掌柜,怎么说,我开的价格,你们东家答应了没有?” 高掌柜见赵彩凤还在这边等着,也只略略松了一口气,只开口道:“东家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答应了,这不连店契也让我带来了,嘱咐我跟着夫人早些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赵彩凤见高掌柜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也知道诚国公府必定已是迫在眉睫,只笑着道:“你家东家到的确是爽快,只怕是马上就要走了吧?” 第120节 高掌柜被赵彩凤给说中了心思,越发涨红了脸颊,只一个劲的陪笑。 三千两银子,买下了一个长乐巷口一等一的酒楼。黄老板看着那九香楼的店契,一时间只觉得难以置信,伸手将那店契拿在手中反复翻看确认无误之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小赵,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彩凤微微一笑,低着头道:“诚国公府摊上了大事,只怕这几天就要传出来了,所以他们急着卖铺子变现,这时候不给他们一刀,更待何时?” 黄老板只略有所思的看着赵彩凤,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了。”黄老板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店契,只想了想,从一旁的抽屉里头拿出一沓银票,递到赵彩凤的面前道:“原本是想给你一百两银子的,可这一下子你省了我一千五百两的银子,这五百两便是我给你的。” 赵彩凤只练练摆手道:“东家,这可使不得,我虽然有心想买下来,可自己没银子,若不是东家支持,这便宜也咱也占不到,如今东家出手这么阔绰,我如何敢手下。” “你有什么好不敢手下的,你一个小媳妇,要顾着家里,还要养着你家宋举人,说句实话,我敬重你,这些银子该你得的,你好好拿着。” 赵彩凤看了一眼黄老板手中的银票,不得不说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她到古代这么久,凭自己的本事开面铺,赚银子,一步步打拼到现在,还没瞧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赵彩凤只咬了咬唇,开口道:“既然东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些银子我收下了。” 黄老板瞧见赵彩凤收了银子,也安心了几分,便又笑着道:“小宋离下一次科举还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头,你可给我好好发展几家分店。” 赵彩凤闻言,只眉梢一挑,笑着道:“东家的吩咐,我自然是要照办的,东家就等着坐在家里头数银子吧。” 赵彩凤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的银子,心里便也想着要做些小买卖起来,这日吃过了晚饭,赵彩凤便把今天的事情跟杨氏和钱木匠两人说了说。杨氏一听说赵彩凤得了五百两银子,只吓的手里的碗都差点儿掉到桌上,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这也太多了点吧,你还真手下了?” 赵彩凤只撇了撇嘴道:“我原本也是不想收的,可后来想想,我确实帮东家省下了那么多银子,他赏我这些也不算什么,所以就手下了。”赵彩凤说完只叹了一口气道:“我寻思着,我好歹拿了这些银子,再干些什么,这样才能不浪费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拧眉道:“做个小买卖倒是使得,可是你眼下还在八宝楼上工呢,哪里有这个时间,我和你叔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我瞧着不如买个铺子,租出去,赚些租金也算稳妥一点?” 赵彩凤只想了想,杨氏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一个多月在八宝楼里头上工,对八宝楼的利润也算清楚,这样一年下来,五千两的净利是少不得,也就是说她到了年底,还有一次五百两的分红,这样下来就是一千两银子。 当然等到年底还有好几个月,要做生意,自然是越快越好的。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娘,前几天我在广济路上瞧见有一处绸缎庄要转让的,你明儿去帮我看看,那店家还转吗?” “怎么?你又想做绸缎庄生意了?” “我就是想想而已,这眼下已经到了夏天,做新衣服的人自然也多,算起来还是一个旺季,这时候若是能转一个便宜的绸缎庄来做,倒是有些赚头,我们不只卖布料,还可以卖一些好看的衣服。”赵彩凤说到这里,便来了一些兴致。她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本行是当法医的,可她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拿起画笔,自己画些好看的画,偶尔设计几件衣服,虽然用毛笔画画的本事她没有,但稍微学几天,大概也能勾勒出一些模样出来。 杨氏见赵彩凤这么说,只摇头笑道:“你自己的衣服都做不好呢,还想着做了衣服出去卖,也不知道能卖给谁。” 赵彩凤见杨氏对自己一点儿信心也没有,只郁闷的撅起了嘴,那边钱木匠只笑着开口道:“彩凤心灵手巧,她既然想试试,那就让她试试好了,绸缎庄生意总比开店卖吃的容易些,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人也轻松些!” 赵彩凤见钱木匠支持自己,只兴高采烈道:“娘,你瞧见了没有,还是叔最明白我,面铺生意再好,姥爷姥姥也辛苦,我还想着再请个打杂的大娘,给姥姥打下手,这样他们两老也可以休息休息。”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也说不出的感动,只笑着道:“我知道你孝顺,可是咱这一大家子的人,不能只靠着你一个人,等过两年出了孝,你也该考虑考虑,和明轩要个娃了。” 赵彩凤闻言,只红着脸颊道:“娘你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上回那事儿还不够我丑的吗,我如今可真是不想听到这些了。” 杨氏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笑着不说话了,可这才刚起身呢,就觉得心口上一阵难受,只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赵彩凤见了,只急忙问道:“娘,你没事吧?” 杨氏脸色略显尴尬,忙不迭道:“我……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兴许是吃坏肚子了吧。” 赵彩凤便一脸狐疑的看着杨氏道:“不行,还是明儿请个大夫瞧一瞧吧,我那是把吃坏肚子当成了有身孕,你可千万别把有身孕当成了吃坏肚子。” 杨氏见赵彩凤这么说,只越发就面红耳赤了起来,钱木匠闻言,也只焦急问道:“你这到底怎么了?” 杨氏只一味不肯说,外头陈阿婆住着拐杖从外面进来道:“她是害喜了,前两天我就发现她,她说年纪大了怕丢人,还不肯我说。”陈阿婆说完,只看了钱木匠一眼道:“你要当爹啦!” 钱木匠虽然娶了杨氏,可从来没想过让杨氏再替自己生一个孩子,毕竟杨氏如今已经是三十七八的年纪,这若是再生一个孩子,危险性也大,况且赵老大留下的这四个孩子,钱木匠也都喜欢的紧,只把他们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可如今听说自己又有孩子了,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这……这不是在骗我开心吧?”钱木匠一时只有些傻眼了,抓了抓脑门看这杨氏,只喊着她的小名道:“二姐,你……你这是真的吗?” 杨氏只羞涩的点了点头,又道:“这事儿你可别往外说去,我自己臊豆臊死了,这把年纪了,还怀上个孩子,用外头的人说的,这叫什么老蚌怀珠,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不是好话呢?老蚌怀珠、枯木逢春,这些都是好话,娘啊!你不知道这世上得有多少人羡慕你呢!能这样活到老生到老!简直就是天生的福分!” 杨氏见赵彩凤越说越不像话了,只气呼呼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丫头!” ☆、第266章 两日之后,朝廷正式发布了对诚国公府的处置结果,褫夺爵位、抄没家产、涉案的诚国公、诚国公府二老爷、世子爷、四少爷,一并都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回京。 原来那诚国公府的四少爷原本是没落罪的,可郭老四在发配途中写了一封书信回来,把诚国公府四少爷买通礼部堂官将春闱考题泄露的事情给报了上来。皇帝查春闱舞弊的事情,查到礼部就没了下文,本就郁闷,这下正好就来了一个一窝端。只可惜郭老四命薄,伸着脖子等着皇上的赦令,最后没有等到就病死在了发配的途中。 皇帝瞧见周公公呈上来的奏折,只瞥了一眼就丢到了一旁,冷冷道:“朕瞒的这样隐蔽的侍寝,他到好,请了驿站的使官就呈上来了,就这样让他病死了算是便宜他了,不然朕的江山迟早会毁在这种无脑之人手中。” 周公公瞧见皇帝震怒,只微微笑着凑过去道:“皇上莫不是想宋举人了?皇上之前让奴才去查宋举人的家世,奴才查到了,皇上可想听一听?” “你说说看。”皇帝只靠在龙榻上,示意周公公继续说下去。 “宋举人也算是个奇才了,十四岁的时候中了秀才案首,十五岁的时候进京考过一次乡试,那一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坚持到最后,不过奴才派人把那一次没考完的那些秀才的答卷找了出来,里头就有宋举人的文章,奴才派人把这些文章送给玉山书院的韩夫子看了,韩夫子只捋着胡子道:难为宋举人十五岁的时候,就这般忧国忧民了。” 皇帝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说,还有些什么?” 周公公便接着继续道:“宋举人已经成亲了,媳妇是他家邻居,一个守了望门寡的姑娘,虽然声名上不太好,可是对宋举人好的很,宋举人去年赶考的时候,便是那位姑娘一路随行照顾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完婚,所以宋举人中了举人之后,就把这姑娘娶进门了。” 皇帝便只略略蹙眉道:“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就一定好呢,没准就是想等宋举人以后升官发财了,她好当个官太太。”皇帝说完,只又开口问道:“对了,什么叫做望门寡啊?” 周公公便笑着解释道:“望门寡是只还没嫁入男方的家门,她相公就已经死了,虽然没有成礼,可毕竟有婚约在身,这种就叫做望门寡。” “这算哪门子寡妇?这要是定了娃娃亲的,一个没长大夭折了,这还白白就守寡了?” 周公公瞧着皇帝高兴,就乐的多说了两句,只继续道:“这宋夫人比较特殊,她的轿子走到了一半,男方的那人就咽气了,所以宋夫人到了那家人门口,又被退了回去,宋夫人一个想不开,就投河自尽了,后来又被救了上来。” 皇帝之对这事情嗤之以鼻道:“乡下人家穷讲究。” 周公公便也跟着笑了,皇帝等了片刻,也没见周公公继续说,便问道:“接着往下说呀?” “啊……万岁爷还想听什么?奴才好像都已经说完了。” “那你就所说,那宋明轩如今怎样了?” “宋举人在玉山书院里勤学用功,很得韩夫子的赞赏,奴才也跟韩夫子说了皇上对宋明轩的器重,只让韩夫子好好待他,别委屈了他,若是见他没银子使了,就送些银子给他,若是没衣服穿了,就赏几件衣服给他。” 皇帝闻言,只拧眉道:“我可没让你这么多话,我只让你保证他安安稳稳的三年后能参加春闱,这就够了。” 周公公便笑着道:“对啊,万岁爷虽然没这么说,但奴才总要多关照几句的。” “就你话多!” 周公公只笑着,上前打开了帘子,瞧着外头天色,笑着道:“皇上,锦绣宫孔嫔娘娘有了身孕,皇上不如去锦绣宫走一走?” 皇帝只点了点头,又问道:“孔嫔有身孕,可就是宋明轩进宫那日的事情?” 周公公自又是点了点头,皇帝便越发高兴了,只捻着胡子起身道:“宋明轩果真是真的福将啊!” 却说赵彩凤这边,杨氏因为有了身孕,便也不怎么管赵彩凤的事了,只随她去张罗了一家绸缎庄。 原来开店的东家原本是做丝绸批发生意,后来在京城也开了几家绸缎庄,现如今家里头有事情,便想着把店铺卖了,好回收些银子。赵彩凤手上银子不凑手,一时也只能盘下一家店来,索性那店家原本就是做丝绸生意的,答应给赵彩凤一个月的进货账期,这样一来,店里头的货品好歹也齐全了,也不怕压着货卖不出去了。 因为八宝楼没有早市,所以赵彩凤每日一早先到绸缎庄里头安排好事情,绸缎庄的掌柜的还是原先东家留下的,赵彩凤用了几日,觉得人挺老实的,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的,住在这广济路的附近,所以就把他给留下了。 这日正好是赵彩凤休沐的日子,她每个月才三天假期,比起以前的周末双休,这三天的假也是来之不易了。这几日赵彩凤在家中苦练用毛笔画画,终于也让她稍微摸索出了一些窍门来,所以只花了两三个晚上的时间,设计了一件衣服。 古人的衣服款式算不得很多,若是要出花样,还是得在刺绣纹样上面多下苦工,现下流行的面料图案大多也就是联珠团窠纹、宝相花纹、瑞锦纹、散点式小簇花、穿枝花、鸟衔花草纹等。当然这些图案也不是一般百姓人家能穿的起的,老百姓便是像伍大娘家这样富户,也多只是穿杭绸的衣服,虽然看着鲜亮,但是比较轻薄,没有云锦蜀锦厚重华贵。 且有这些纹样的面料,也多做成比甲褙子,多流行于少妇夫人之中,年轻姑娘家崇尚飘逸空灵,喜欢这些图案的也是少数。一般也都是纯色的料子绣上图案,这些都只做拼接镶嵌之用。 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还买过几回改良宽的古装服饰,主要是为了过一把瘾的,如今再回想一下,那些设计倒是比现在好些姑娘家穿的衣服要好看些。所以她便一边回乡一边就设计了这么一件衣服出来。 图纸有了,可是做衣服的大师傅却没有,这让赵彩凤很是郁闷,可惜她穿越的太迟了,没能一小就练就上等的女红本事。赵彩凤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刘家走一趟,一来看看宋明轩他们有没有捎信回来,而来也好问问钱喜儿,有没有兴趣当她店里的大师傅。 钱喜儿见了赵彩凤设计的图纸,只捧在手中,爱不释手道:“彩凤,这是你画的吗?这个真的能做成衣服?” “怎么不能,眼下天气热了,左一层右一层的,岂不是很热,我想好了,我们这次用上等的杭绸面料做,虽然轻薄却不透色,这衣裙上的几个绣花样子我也画好了,保证是现在市面上没有的,你看看?”赵彩凤只把自己画的绣花样子递给了钱喜儿,只继续道:“平日里你绣的就很好看,只是我瞧着你的绣花样子,跟外头绣坊里头绣的也是一样的,大家都绣一样的东西,看多了自然就腻味了,你不如绣我画的这种看看?” 钱喜儿看着赵彩凤画的绣花样子,心里只一个劲觉得好,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绣花样子,都是去绣坊里头绣娘那儿描回来的,当然都是一样的,我也不会画画,就只会描几个样子,有时候瞧着外头的蝴蝶好看,又不会画,便让八顺画了给我,你也知道的,他哪里会这些,好好的蝴蝶都能被他画成一个蜜蜂样子。” 赵彩凤只笑着道:“画成蜜蜂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他肯帮你画。” 钱喜儿只微微一笑,将赵彩凤的画纸铺平了,拧着眉头道:“那我就先按你这个画的样子,做一件出来,到时候放到你店里头,若是有人愿意买,你可要告诉我呀!” “那是自然的,我本来是想去找外头的绣娘做的,可又怕她们听不懂我的意思,这才来劳烦了你,我也知道你的工钱是无价的,可如今我这新店刚开业,也实在没有多少银子,只能给你一些辛苦费了。” 钱喜儿听了这话,只假作生气道:“谁要你的辛苦费了,我每个月都有银子花,哪里像你这样吃紧,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没别的要求,只请你以后多画一些好看的绣花样子给我,我多做一些,送给太太、大姑奶奶、还有大姑奶奶家的几位姑奶奶。” 赵彩凤见钱喜儿这么说,只笑着道:“那是自然的,我画好了,头一个就给你看。” 钱喜儿心灵手巧,不过十天的功夫,便按着赵彩凤画出来的样子,把衣服给做好了。上衣用的是海棠红的料子,下裙是月白色的留仙裙,在裙脚绣着细碎的芙蓉花花瓣,外面配上一件浅粉色穿枝花纹样的半臂,半臂的末端绣着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两根丝带各系成蝴蝶结,小女子的娇美秀气,就全在这一颦一笑之间了。 ☆、第267章 赵彩凤才瞧见衣服,钱喜儿便迫不及待的让她试穿一下,赵彩凤只郁闷道:“怎么做的是我的尺寸呢?不是说好了,按着你的尺寸做,就算卖不出去,好歹还有一套新衣服穿呢!” 钱喜儿只一边抖开衣服一边道:“我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我家大姑奶奶又是一个阔气人,每回有了好东西就送过来,我们家人丁简单,也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哪里穿的完这些,平常也就用来送人的多一些。”钱喜儿只帮着赵彩凤换上了衣服,笑着道:“倒是你,如今也是个老板娘了,总不能穿的比活计还不如吧?” 赵彩凤大约也是习惯了这一年来的艰苦生活,竟然对这些穿衣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工作太忙,再加上她们单位男女比例失调,赵彩凤也是从来不花心思打扮的,饶是这样,她那一米七的身高还是他们警队的队花了。如今到底是让赵彩凤知道了什么叫做小鸟依人了,这半年多吃了杜太医的药,满打满算的,倒是又长了有一寸多,也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的长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赵彩凤穿上这一套衣服之后,也是觉得自己似乎比寻常鲜亮了不少,可这样的衣服,终究不是她这种天天要在外头走动的人能穿的,也只有钱喜儿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在家里穿着,这才好呢! 两人试完了衣服,将衣服打包了放好,便开始商量起刘八顺和宋明轩的事情来了,说起来两个人一走也有一个多月的光景了,刘家派下人去过一次,给他们送了一些夏天的衣服,最近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消息,不过这会儿距离中秋还有两个多月的光景,大家伙也不着急,横竖到了中秋,还是要派人去接回来的。 钱喜儿虽然不养在深闺,但也并非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就比如诚国公家的事情,她倒是有些知道的。平素她深居简出的,也没什么朋友,便和赵彩凤说了几句道:“这次诚国公府出事,国公夫人私下里没少跑恭王府,可是都被世子妃为打发了,为了这事情,好些人说世子妃冷心冷肺,我瞧着世子妃倒不像这种人,终究是国公府太不像话了。” 赵彩凤对恭王府的这位世子妃有些印象,似乎说是诚国公家的姑娘,见钱喜儿说的含含糊糊的,便也忍不住问道:“我倒是不太清楚,那世子妃和诚国公府是什么关系?”赵彩凤虽然痛恨诚国公府,可她也知道,大雍皇室向来凋敝,因为前些年的战乱,近枝王爷就只剩下了恭王一人了,其他的王爷要么战死了,要么早已经退隐,位高权重的皇室也就剩下恭王府了。若是恭王府肯为诚国公府说上半句好话,只怕诚国公家也不至于抄家流放这样惨淡。 钱喜儿虽然不喜欢八卦,可这些年也没少听八卦,不过就是平常不说罢了,她知道赵彩凤是个谨慎人,便小声道:“有些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的,这为恭王府的世子妃,乃是恭王世子的第三位夫人了,前头有一个是诚国公的女儿,这一位和诚国公家也有些关系,据说是因为早年诚国公夫人生不出儿子来,所以在族中过继了一个儿子,可谁知后来诚国公夫人就有了身孕,这过继的儿子又恰巧翻了错,和诚国公家闹僵走了,再后来也不知道因的什么事情,客死异乡,只留下了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世子夫人。” 赵彩凤越听越有意思,只觉得这又是一场宅斗大剧,只忙让钱喜儿继续说下去,钱喜儿便接着道:“这位世子夫人从小身子不好,好几次都快病死了,是我家大姑爷救下来的,我家大姑爷是个心善的,知道诚国公家对她薄情,便隔三差五的去瞧瞧她,如此她才能痊愈,后来也算是阴差阳错,前头的世子妃去了之后,恭王世子便一直没有续弦,诚国公家的人有心想把自家孙女许配给恭王世子,可恭王世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诚国公府的时候就瞧上了她,便聘了回去当世子夫人去了,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赵彩凤听到这里,心下也明白了几分,那些人说世子夫人白眼狼的,只怕是不知道这里头的故事。不过想来也是,她一个孤女能在诚国公府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头长到这样大,只怕也是不容易了。好容易如今脱离苦海了,没有落井下石,只怕算是好的了。 赵彩凤只又在刘家逗留了片刻,这才拿了衣服,往店里头去了。杨氏这时候也在绸缎庄上,她如今有了身孕,杨老太是什么活儿都不用她干,赵彩凤便让她没事到绸缎庄这边看看,有时候掌柜的临时出门,她也好在这里看看店面。 杨氏见赵彩凤揣着一个包裹回来,只笑着迎了上去。赵彩凤便问道:“罗掌柜的去哪儿了?” 杨氏只笑着道:“罗掌柜去红线绣坊送面料去了,嘱咐我在这边看着店面,最近天气越发热了,有好些人家下人还没张罗夏装,罗掌柜的说就这几天的光景,只怕会有些忙,让我这几日都在店里头帮个忙才好呢。” 有钱人家冬天的时候就备春衫,春天的时候夏装都做好了。可这广济路上住着的虽然是有钱的商贾人家,却没有那些豪门贵族讲究,对待下人也自然比不上那些人家等级森严,做上了一等大丫鬟,就跟个副小姐一样的体面。商贾人家的下人就没这么好的命了,主子忙着做生意,遇见主母好的,还好些,遇见主母随意的,哪里能想到这些细巧的事情,还不是等天气热了,才想着要张罗起来。 赵彩凤掐指算了算,这都六月天了,放在现代那就是公历七月份,学生都放暑假了,可不是最热的时候么,这个时候才开始做夏天的衣裳,赶一赶也就只能再穿上一两个月了,要是来不及做少做几件,还省下一笔银子了。 这样看来,姑娘家都想着去侯门大户当丫鬟,这也是有道理的。 赵彩凤和杨氏一直等到罗掌柜回来,只核好了账务,这才吩咐罗掌柜的道:“你明儿去绣坊送面料的时候,顺便带几样秋衣的布头出去,让几个绣坊的掌柜的选一选,记下哪几个选得人多的,下回我们拿面料的时候多拿一些,眼下正好是初夏,这时候厚面料便宜,你进一些存着,等刚入秋的时候就能买上好价格了。” 罗掌柜的闻言,只一个劲点头道:“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过,往年每次都是一入秋那几天,面料特别贵,偏偏那时候货还少,总是不够分,这要是错开一个月,倒是能省下不少银子来。” 赵彩凤心里只默默叹道:这算什么特别的好主意呢,在现代的时候,大过年人人都穿羽绒服的时候,商场里头就开始上春款了,谁先占领市场,谁还能赢得效益啊。 赵彩凤见罗掌柜一脸受教的样子,只又点了点头,指着一架上穿着的新衣服道:“上回我给你看过的图纸,这是我请大师傅做出来的,你瞧瞧这款式如何?” 罗掌柜是做这一行生意的,平日里经常走各大绣坊,自然看见的衣服式样也多的很,只瞧了一眼这架子上的衣服,便开口道:“我上回就说这衣服做出来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费些时日,没想到东家你还真找人给做了出来。那几家的绣坊我也问过了,说是这样定做一件衣服,少不得这个数!” 罗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彩凤眼前摇了摇,赵彩凤顿时心下就有数了。古时候没有机械化,什么都要纯手工,钱喜儿这样辛辛苦苦的十天做出来一套衣裳,算上面料本身的价格和人工费,收一两银子也确实不算贵了。可对于一般的老板姓而言,一两银子买一套衣服穿,终究还是奢侈了一些。 第121节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问罗掌柜道:“若是这件衣服上所有的绣花样子都去掉,只做一件衣服,大约要多少钱?” 罗掌柜的伸手摸了摸布料,又把上头的绣花样子给看了一眼,只开口道:“若是没有绣花,大约五百文钱能做下来。” 赵彩凤听了这个数字,才算松了一口气,只拧眉想了想道:“这还差不多,眼下的姑娘也没几个是不会自己绣花的,倒不如我们只卖个衣服样子出去,至于裙摆上要绣写什么,让她们自己配去更好了。” 罗掌柜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开口道:“东家若是有兴趣,不如想几个丫鬟们常穿的衣服样子,现在的大户人家穷讲究,主子的衣服也鲜少送到绣庄上做,只有下人衣服往庄子上送,又不拘是什么款式,去年红线绣坊就闹了个笑话,给张家做的下人衣服和给李家做的是一样的,结果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小丫鬟都跟错主子了。今年那绣坊的掌柜的还只让我介绍几个款式的衣服,说是丫鬟做来做去都这几套,她都不好意思跟老主顾们交代了。”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这一下子高端路线走不起来,好歹也混个薄利多销,小姐的衣服虽然贵,但毕竟小姐少,这丫鬟就不一样了,大户人家动则百来号的丫鬟,一套赚个十文,一百套也够一两银子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回家,一周没码字了,正在努力酝酿中…… ☆、第268章 赵彩凤当夜就画了几张丫鬟衣服的图样,自己搭配了一下色彩,觉得还不错。她虽然没有进过大户人家,但是以前世看宅斗文的经验来看,大户人家的主母必定是不喜欢自家丫鬟穿的花红柳绿的。但是除了在孝期的,也不希望年轻轻的小姑娘穿的太过素净,因为那样瞧着又不够喜庆,所以大多数丫鬟衣服的配色都是鹅黄色、豆绿色、雪青色、藕荷色这几个颜色居多。 这些颜色素淡中透着一丝鲜亮,又不会抢了主子的风头,给丫鬟们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如今正好是夏天,等闲大户人家给丫鬟穿的也都是杭绸的料子,这种面料轻盈丝滑,夏天里穿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彩凤设计完了衣物,瞧瞧外头的夜已经很深了,以前宋明轩念书的时候,也动不动就到这个时辰,那时候赵彩凤总是在一旁一边做针线,一边陪着他念书,如今宋明轩不在,赵彩凤也唯有看着月亮,默默的想起他来。 杨氏因有了身孕,这几日晚上起夜多了,见赵彩凤还没睡,只心疼道:“你早些睡吧,明儿一早又要去绸缎庄,过了晌午还要去八宝楼,如今入夏了,虽说你寻常就是到夏天会瘦一些的,可眼看着前一阵子养出的肉又掉了,到时候明轩回来,又要心疼了。” 赵彩凤只扑哧笑着道:“娘啊,咱才没这么肉麻呢,有什么好心疼的呢?我不过是有些苦夏罢了,你快去睡吧,你如今可是两个人,比不得我了。” 杨氏见赵彩凤又挖苦自己,脸上只微微带着些笑意,想了想又叹息道:“我原本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所以一开始也没说,可想着你钱大叔可怜,他虽说有个闺女,可瞧这光景,只怕他是不想认了,我若不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心里也过不去,好在这把身子还成,到既然有了,那就生一个罢了。” 赵彩凤倒是知道钱木匠那闺女便是程姑娘,只是这事儿也不好跟杨氏开口。钱木匠没把这件事往外说,自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种事情对程姑娘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污点,如今她好不容易和萧一鸣定下亲事,真是不能节外生枝的时候。 “娘,你才三十七八,算不得年纪太大,那宝育堂的杜大奶奶不是说过吗,女子最佳的生育之龄是二十五六,这样瞧来,娘你也不算大龄的,我听说恭王妃生二少爷的时候,也有三十七八呢,她们养尊处优的人,身子骨没准还不如你这个经常下地的呢,彩蝶也不过才两周岁,这时候再添一个弟弟妹妹,两人年岁差的也不多,正好能玩到一块儿去。” 杨氏听赵彩凤这一番劝慰,忽然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赵武和赵彩蝶年纪也不算大,以后到底还好照应些。杨氏想到这里,心下也略略松了一口气,见赵彩凤也正收拾东西打算睡了,便开口道:“你也早些睡吧,身子要紧。” 赵彩凤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去绸缎庄的时候罗掌柜正巧刚刚开业,赵彩凤便把昨晚画的几件衣服样子给罗掌柜瞧了一眼。罗掌柜选来选去都觉得好,便开口道:“我今儿去红线绣坊一趟,给她们管事的看一眼。”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又道:“你去之前,按照我这个配色,剪了面料过去让她们看,到时候若是她们看上了哪个款式的,直接就把面料选了,省得你再来回跑了。” 罗掌柜按照赵彩凤的意思去了,果然就谈成了一笔生意,红线绣坊的管事一口气订了四十套衣服的料子,按照不同的配色,每个正好十套,足足订了几百尺的布料。 赵彩凤是到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的,杨氏只兴高采烈的告诉了赵彩凤道:“那红线绣坊的管事奶奶还说,以后若是还有样子好的画样,让我们先给她们瞧去,等她们先选好了样子,再给别家看,她们也会优先到我们家来选料子。罗掌柜听了,别提有多高兴了,往日里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卖出这么多的布料出去。” 赵彩凤闻言,心下自然也是高兴,只可惜最近八宝楼的生意也好,虽然是大夏天了,可大家一点儿不觉得吃火锅热,配上冰镇酸梅汤,吃着火锅,那叫一个字爽啊! 赵彩凤虽然心里高兴,终究身子也是有点吃不消了,一来二去熬了几宿,就热伤风了。这热伤风比不得冬天着风寒,更是难受的很,起先她打算强撑着身子去八宝楼上工的,可实在是身上没力气,只好让杨氏去八宝楼告假去了。 杨氏去完八宝楼,请了大夫回来给赵彩凤把脉,开了一些热伤风的药,只嘱咐赵彩凤好好休息几日。赵彩凤又怕把伤风过给了杨氏,也不让她在家里陪着,只还让她去绸缎庄看着,倒是陈阿婆看着不忍心,拄着拐杖床前床后的照顾起了赵彩凤。 赵彩凤前世从小就没有奶奶,是父母一手带大的,小时候也曾体会过这种奶奶的爱护,如今陈阿婆这样悉心照料,赵彩凤又感动又羞愧。 “阿婆,您忙您的去,大夫也说了,这病不打紧,休息几天就能好了。”赵彩凤只吸着鼻子道。 陈阿婆换了一条凉汗巾盖在赵彩凤的额头上,劝慰道:“你睡你的,少说话了,你瞧你这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赵彩凤这是扁桃体发炎加热伤风,摆在现代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病,可在古代没有消炎药,只能依靠中药慢慢的调理,赵彩凤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自己这身子是个什么状况,赵彩凤其实早已经心里有数了,可她老是记不住,这样一累狠了,病一场,反倒不值得了。 赵彩凤想到这里又懊恼了起来,只觉得脑仁突突的疼了起来,耳朵里也都嗡嗡嗡的响了起来,便索性不多想,只闭上眼睛睡去了。 这一觉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赵彩凤脑子里乱糟糟的,就瞧见宋明轩回来了。许氏明明去世了,却还去外头给宋明轩开门,宋明轩穿着大红色的状元服、带着插了花的状元帽从外面进来,笑着拉着赵彩凤的手道:“彩凤,我中状元了,你以后是状元夫人了!” 赵彩凤一听这天大的喜讯,病一下子就好了一半,只笑着起身问道:“真的吗?相公你中状元了吗?”这一起身,人也就跟着醒了。 宋明轩正转身给赵彩凤换额头上的汗巾,忽然就听见她喊了几句中状元一类的话,只急忙丢了汗巾回过头来,就瞧见赵彩凤仍旧闭着眼睛在说胡话,嘴里又是状元,又是中的,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宋明轩只急忙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见温度已经下去了,只稍稍放下心来,心道大约是做梦梦魇了,只握着赵彩凤的手轻轻喊了几句:“娘子、娘子、我在这儿呢!” 赵彩凤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瞧见宋明轩正端坐在自己床头,身上穿着还是去年自己给他做的那件长衫,赵彩凤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开口问道:“相公,你的状元服和状元帽呢?” 宋明轩略略一冏,抬起眼皮带着几分不解看着赵彩凤,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娘子,你这会儿不发热了,怎么脑子还有些糊涂,我要再过三年才进场子呢!” 这时候赵彩凤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也想起了许氏早已经过世了,不可能会在自家院子里,便只松了一口气,只拉着宋明轩的手道:“相公,我梦见你中了状元了,穿着大红色的状元服,还带着状元帽,可神气了。” 这时候陈阿婆从外头听见了动静,也只进来看了眼,见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彩凤这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了,明轩你要是不好好卖力,可对不住彩凤了。” 宋明轩只低下头,一双手却握着赵彩凤的手不肯松开,眼里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 赵彩凤被他握得都有些疼了,这才开口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这好端端的,你怎么从书院回来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两个月又瘦了些,只心疼的用手捏了捏赵彩凤尖尖的下颌,只小声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可记得?” 赵彩凤拧着眉头想了半日,只还是没想出来,她的生辰是在十一月份,去年宋明轩就没从玉山书院回来,还让赵彩凤郁闷了许久。宋明轩的生辰又是四月里,正好守着杨氏的热孝,更是没什么说头的。这不年不节的跑回来,只怕他一个人也回不来,少不得还得拖上一个刘八顺当同伙。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拧着眉头的样子,也知道她大约是最近累坏了,所以居然连七夕这样的日子都想不起来了,只开口道:“今儿是乞巧,刘家大姑奶奶生辰,八顺正好要回来,我便搭车回来了,主要是想你了,谁知道你却还病了。” 宋明轩回家瞧见赵彩凤发这高热趟着的时候,别提有多难受。又听陈阿婆说赵彩凤最近又盘了一家绸缎庄,整日里早出晚归的,生生是累病的,只急的差点儿又要落泪,还是陈阿婆劝说了他道:“彩凤这么辛苦,无非是想让你过的舒坦些,你如今过了年可就二十了,身上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再不能这般像个孩子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这才忍住了泪,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床前伺候起了赵彩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回来啦~~然而只有一天= = ☆、第269章 “主要是想你了,谁知道你却还病了……”这句话宋明轩说的时候明明带着几分心疼,可在赵彩凤听来,却觉得这里头透着一个浓得化不开的失落来。 赵彩凤虽然人病着,可心里那团火却旺得厉害,但想着若是把病气过给了宋明轩就不好了,便只起身道:“回来就回来了,还这样肉麻兮兮的,阿婆还在呢!” 赵彩凤原是想那阿婆当挡箭牌的,可谁知陈阿婆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差点忘了,炉子上还熬着彩凤的药呢,我这就出去瞧瞧。” 赵彩凤闻言,脸只刷一下红到了耳根,宋明轩便拉着她的手不放开,见陈阿婆走了,只坐到她的床沿上,搂着她的身子就要亲下去。赵彩凤便仰着身子扭开头,哑着嗓子道:“你要死了,人家还病着呢,小心过了病气给你,有你好受的。” 宋明轩这一搂之下,越发觉得赵彩凤纤瘦无骨了起来,自从许氏过世到如今,赵彩凤又要照顾自己,又要张罗这一整个家,委实辛苦。虽说过了热孝,按照大雍朝的规定,已是可以行夫妻之事了,可想到这里,宋明轩的念头便淡了些许,不能让赵彩凤在别的方面也跟着辛苦。 赵彩凤见原本欺身而来的宋明轩忽然停下了动作,便只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以为他想起了许氏来,便只小声劝慰道:“相公,一个月前诚国公家已经被抄家了,婆婆的大仇也算是报了,她也该在地下瞑目了,如今只要相公好好用功,三年之后考上进士,婆婆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宋明轩闻言,只又紧紧的搂住了赵彩凤,低头在她的发顶蹭了蹭,让她靠在怀中道:“我明日就要跟八顺回去了,这一次大约是中秋才回来,你如今这身子,起早贪黑的究竟不成,我一会儿去一趟八宝楼,跟黄老板说一声,让他准你一段时间的假。”宋明轩虽然担心赵彩凤的身子,终究是没直接说辞去了八宝楼的事情。 赵彩凤抬起头瞧了一眼宋明轩那皱着的眉心,只伸了手指揉了一把,笑道:“我这次开绸缎庄的银子,还是东家的呢,要没有东家,咱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眼下谢掌柜的腿还没好全,等谢掌柜的腿好了,不用你去说,我自己也要向东家请辞了,再过几个月,我娘也不能干家务事儿了,这些事情我能干的就都要自己干了,等绸缎庄的生意再好些了,看看能不能从外头请一个婆子,替家里烧茶煮饭也是好的。” 说起来杨氏前头生了四个孩子,还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着家务一直到生的,便是坐月子的时候,穷人家也没什么人服侍,不过就请个婆子来张罗一下家务事儿。杨氏生赵彩蝶的时候,赵老大刚死,连请婆子的银子也没有,便是之前的赵彩凤在跟前服侍的。 不过这些赵彩凤只都记不得了,她虽然有着原身子一点记忆,可都模糊的紧,她自己也不愿意多去想。如今既然日子眼看着比以前好一些了,自然不能再让杨氏这样辛苦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得头头是道,只叹息道:“可惜我在书院里头,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儿回来也没瞧见钱大叔,不然也要好好恭喜他一番的。” 赵彩凤便笑着道:“伍大娘家的新宅子正在装修呢,钱大叔这几日就在那边上工,给的工钱不少,还近一些,不用到处跑,我寻思着,指不定以后钱大叔就不用到处跑了,这京城里头人又多,活又多,还去乡下做什么。” 宋明轩闻言,只点了点头,想了想终究开始开口道:“我听书院里头的同窗说,最迟月底,京城的援军就要去北边了,其实北边一直在打仗,只是离得太远了,消息没传进来,再加上皇上似乎不想让老百姓们担惊受怕的,所以朝中也没有什么人敢乱说,不过就是几个将军家的公子,在书院念书的,知道一些,我才听到了这许多。” 宋明轩也是寻思了许久,才想着到底要不要跟赵彩凤说起这件事情来,赵彩凤见他虽然表情吞吞吐吐的,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便笑着道:“你又吓想什么呢!萧公子和程姑娘都已经换了庚帖了,只等着萧家去提亲去了,只是如今也不知道萧一鸣去不去边关,他这若是一去,和程姑娘的婚事,倒是又要耽误一些时日了。” 两人说起这事情,各有各的心事,赵彩凤是害怕程姑娘的老底被人揭穿,影响了她的婚事。宋明轩则是觉得萧一鸣一日没成婚,他就有些不心安,倒并不是害怕萧一鸣会把赵彩凤抢了去,只是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惴惴不安而已。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那欲言又止的小样,只忍不住又往他的身上埋了埋,抱着他的腰笑道:“相公,人家都已经做梦梦见你成状元爷了,你还担心些什么呢?人家就是想当状元夫人,状元夫人可比将军夫人风光多了。” 宋明轩被赵彩凤说穿了心思,一时间又红了脸,只小声道:“萧公子是好人,我……我可没有这样想他。”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微微眯了眯眼眸,瞟向宋明轩道:“那……你是这样想我的?” 宋明轩一时没品出这话中的意思,正要点头,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连忙一个劲的摇头道:“没……没有……我……我只是替萧公子和程姑娘着急,这般的好事多磨……” 赵彩凤瞧着他这一脸不诚恳的着急,也是没话说了,一时只忘了自己还病着,凑上去就封住了宋明轩的唇瓣,只勾住了舌尖吻上了。宋明轩被她一直这样抱着,本就有些心猿意马,这一下更是全都被点燃了起来,只搂着她的腰身,将赵彩凤压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刘家的马车便过来接人了。昨晚赵彩凤累了半宿,这会儿还没醒过来,宋明轩便整理了一下行装,只伸手摸了摸赵彩凤的脸颊,依依不舍的转身走了。 陈阿婆送了他到门口,只嘱咐道:“中秋的话,要是有顺风车就回来,要是没有就别回来也成,你功课中,来回跑也累。” 宋明轩只点头应了,又道:“阿婆,彩凤身子不好,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陈阿婆只笑着道:“我怎么不知道彩凤身子不好呢,一小看着她长大的,那年不是要病上这么一两回才好的,你放心去吧。”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上回杜太医给彩凤开的补身子的药,如今还吃吗?” 陈阿婆只拧眉想了想,摇头道:“我记得我和你娘回赵家村那会儿还喝着,后来就没瞧见熬了,偏如今彩凤又病了,可见那药还是有效用的。”陈阿婆说到这里,只又叹了一口气道:“大概是怕花银子,所以就停了,我记得那药不便宜,一贴上百文的银子呢!这次为了开绸缎庄,缺银子,彩凤愣是把你们成亲时候别人送的一对簪子给拿去当了五十两银子,这才算把银子给凑齐了。” 宋明轩闻言,只顿时就愣了,那一对簪子是萧一鸣送的,他一开始碍于自己的心病,还没敢跟赵彩凤说,却不想如今赵彩凤却拿这个当了换银子。宋明轩想到这里,眼眶又有些湿润了。他原本心里想着,纵使赵彩凤对萧一鸣没有什么想法,可萧一鸣对她这般照顾,便是恩情,只怕也是有一些的,他虽然不至于吃醋,可想到了,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自在,倒不是怨别人,只是怨自己如今还没能耐,让赵彩凤过上好日子。 这如今赵彩凤这么做,倒是让宋明轩觉得,自己到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明轩只握了握拳,拧眉道:“阿婆,我去了,下次你跟彩凤说,不用给我捎银子了,韩夫子说书院每年都有减免的名额,今年便举荐了我,我以后不用再给书院交束脩了。” 这件事情宋明轩没跟赵彩凤说,是因为他原本不想接受韩夫子的好意,虽然韩夫子说这是书院新出的规定,可毕竟宋明轩是享受到这个规定的第一人,难免让人觉得有些特殊对待,故而宋明轩原本是不想接受的。可如今回来瞧见赵彩凤累病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天上白掉下来的馅儿饼,便是他捡到了,也是他的福气。 陈阿婆见宋明轩这么说,果然高兴道:“我就说我家明轩是个有能耐的,等彩凤醒了,我便把这事情告诉她去。” 赵彩凤昨晚和宋明轩终究是没能忍得过□□焚身,还是稍稍做了一些降温运动,故而今天醒来,除了身子还有些软之外,发热的症状倒是好了不少,听陈阿婆这么说,只笑着道:“果然这世道还是要念书的,念书念得好了,连念书的银子都不用付了。”赵彩凤心下只暗自高兴,心道原来古代也早已经有奖学金一说了。 正这时候,站在皇帝一旁服侍着的周公公忽然就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吓得他只急忙跪下来告罪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也不知道是谁想奴才了,奴才这耳根一直热着呢,也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皇帝只瞥了周公公一眼,笑着道:“行了,染了风寒就歇着去,少在朕跟前装模作样的。” ☆、第270章 这一晃又过去一个多月,赵彩凤的身子也养好了,眼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宋明轩那边拖刘家的小厮带了话回来,说是今年玉山书院要办中秋赏月诗会,韩夫子还请了几个朝中的同仁,要考一考这些学子除科考之外写诗的本事。赵彩凤想起宋明轩去年下场子时候留给自己的那一首小诗,便知道这是难不倒他的。 难得谢掌柜的腿在休息了几个月之后也痊愈了,又回了八宝楼上工。黄老板按照赵彩凤的意思,把对面的九香楼稍微装潢了一下,重新请了吕大厨回来,挂出了招牌菜八宝鸭,顿时招揽了许多熟客。黄老板看着重新开业的九香楼,瞧着赵彩凤俏丽娇小的身子骨,眸中似乎带着点点不同寻常的热度。 赵彩凤这几日也憋着话要对黄老板说,如今谢掌柜重回了八宝楼,九香楼也重新请来了掌柜的,赵彩凤如今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的人了,便想着这几日要跟黄老板请辞了。 赵彩凤跟着黄老板进了二楼的书房,黄老板只请赵彩凤坐了,从伸手的书架中抽出一个绛红色缎面的锦盒,递到赵彩凤的跟前。 赵彩凤瞧见那个锦盒,只吓了一跳,那分明就是她拿到当铺当掉的萧一鸣送给她和宋明轩的结婚礼物。赵彩凤见者那东西,只略略红了脸颊,正想开口,却被黄老板给强着先了。 “小赵,以后缺银子就跟我开口,别何必当自家的东西。”黄老板看着赵彩凤,他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净,看着很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听说家中只有原配的夫人,连一个姨娘通房也没有,真是可以堪当古代男人的表率了。 赵彩凤开绸缎庄的事情并没有让黄老板知道,按照她的现代思维看来,任何一个老板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员工除了给自己打工之外,再干别的私活。所以这事情她瞒的很结实,况且平常谈生意之类的事情,也都是让罗掌柜出面的,她就是在家里画画衣服样子,说起来也确实不容易让人知道,也不知道这黄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赵彩凤只低下头,略带着几分羞赧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东西也不值钱,不过就是当几两银子应急罢了,东家你怎么就……” 赵彩凤的话还没说完,黄老板只笑着道:“东大街的那家当铺才是我家的祖业,这八宝楼是我接管了家中生意之后,才开的。” 赵彩凤只差点儿被黄老板的话给噎死了,这还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居然把东西当到了黄老板家的当铺里去了。 黄老板只看了一眼赵彩凤,想了想道:“彩凤,你身子不好,如今谢掌柜的腿也好了,对面九香楼的掌柜也是我们两一起请的,老道的很,你也应该好好歇歇了。” 赵彩凤原本就是想来辞职的,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出口,倒是黄老板替自己先说了。赵彩凤正想谢过黄老板,却听黄老板道:“只是你以后有空,也常来八宝楼坐坐,毕竟你也是这楼的东家之一,还有九香楼,这一趟你给我剩了不少银子下来,我在分你五分的利钱。”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些受宠若惊了,虽然五分的利算不得多,但这次赵彩凤毕竟也是接着诚国公府倒台的契机,才能省下这些银子,她是真的没想过要占了九香楼的股份。 黄老板见赵彩凤脸上的的表情有些尴尬,还以为她嫌弃少了,只又继续开口道:“五分也确实有些少了,那就一层吧,两家店各给你一层。”黄老板看着赵彩凤的眼神也从从前的欣赏,赞美,变成了此事不自觉中带着些许的温柔。 第122节 “不不不……不是太少了,是太多了。”赵彩凤如何能想到自己的精明能干,连年过而立的黄老板都对自己把持不住了,只谦逊道:“八宝楼的一层股份,我是当仁不让的,毕竟想出了法子让它起死回生,可九香楼的那一层,我却不能要。我不过就是去讲了一回生意,银子都是东家你付的,你也已经给我五百两银子当奖励,若是我还要,那可真是贪得无厌了。” 黄老板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道:“你这算哪门子的贪得无厌了,这世上比你贪的人我见多了,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给了你银子还要推出来的。我是个俗人,手里也只有这么些银子还拿得出手,你若是连这些心意也不让我尽一下,我……”黄老板一时也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对赵彩凤有了这种异样的想法,他曾强烈的控制过,却还是在看见她的时候,激动的有些无法克制。 知道她当了簪子,自己开了绸缎庄,她是有能力有志向的女子,自然不会屈居于这样一个小小的八宝楼。黄老板将那簪子放在自己的书房,日日看着,舍不得这样一个绝世珍宝的离去,却也知道他自然是留不住她的。好容易做出了决定要放她走,心里还是有着万般的不舍。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黄老板那带着一丝热切的眸子,有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丝狐疑。但是黄老板在赵彩凤跟前掩饰的很好,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他是老板,却也是一个长者。 黄老板压下了心中那股不舍,只又重新笑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整理整理东西,明儿就不用过来上工了,眼看着就是中秋了,也是时候回家筹备着中秋的家宴了,只怕宋举人中秋也会回来的吧?” 黄老板提起宋明轩,心头还似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赵彩凤和宋明轩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他中秋不回家,书院有诗会。”赵彩凤提起宋明轩的时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连眉眼都笑的眯了起来,这是黄老板最喜欢看见的赵彩凤的模样,让人看了糟心的事情就散光了,满脑子都是喜气洋洋,有这样的人在店里,生意不好都难了。 黄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眸中还是有几分不舍,但更多的却是释然,这个小丫头大抵是不知道他对她的这一番心意的了,也不必让她知道,若是知道了,那自己倒是显得龌龊了几分,只需心里暗暗的欣赏她便罢了。内心做了一大堆说服自己的功课,黄老板总算是让自己又平静了下来,眼神中的那股温柔似乎也收回了不少,只继续道:“以后有空常来这边看看,我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商量,也会派人去接你。” 赵彩凤并不是反应慢的人,但只能说黄老板的道行太过高深了,以至于赵彩凤那一丝狐疑还没想清楚,再看黄老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半点儿不正常的感觉,赵彩凤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敏感过度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黄老板这种古代限量版的好男人,她怎么能随意的把人给想坏了呢!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有钱的大户人家,都已经开始给下人准备冬衣了。赵彩凤之前设计的夏衫和秋衣很受各大绣坊的欢迎,连带着绸缎庄的生意都比往年好了不止一倍,所以天还没冷,各个绣庄的管事已经来问关于冬装的事情了。 给丫鬟下人穿的冬装,轻薄保暖是一点,因为下人要做事情,要是穿得跟球一样,难免就显得笨重了。可要是穿的太少了,那也不成,这要是做些事情都抖抖索索的,砸了这样,打了那样,也是不像样的。 头等的丫鬟因为在房里服侍,少不得天天暖炉烘着,倒是可以少穿些。外头干杂货的,风里来雨里去的,就要多穿些,这些都是有讲究的。赵彩凤只涉及了一二三等丫鬟的衣裳各五六套,让罗掌柜带去给各位管事挑,挑中了衣服的,直接把面料也挑上,生意就这样上门了。 罗掌柜去了红线绣坊回来,只笑吟吟的对赵彩凤道:“东家,今儿接了一笔大生意,明天有个大主顾要到我们店里头来挑面料,东家可一定要亲自过来。” 赵彩凤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疑惑,这点开在广济路上,平常的大主顾赵彩凤也差不多都认识了。这几个月绸缎庄和红线绣坊合坐了起来,凡是在他们家买了面料的,都介绍去红线绣坊做衣服去,凡是红线绣坊接到的大生意,也往这边绸缎庄来买面料,如此一来,两家的生意反倒都比从前更好了。 听罗掌柜这么说的话,那必定是红线绣坊又接了什么大生意,要带着客人过来挑布料了。 “你倒是说说,什么大生意,让罗掌柜的都这样高兴。” 罗掌柜只笑着道:“这回可不同往日了,我们这条街上官家少,以前很少接官家的生意,可红线绣坊那边确实什么人家的生意都接的,这会子是程将军府上要给府里的下人准备过冬的衣服,她们家四姑娘听说这绣坊是东家你开的,之说跟您是故交,明儿要亲自过来挑面料呢!” 赵彩凤听说是程兰芝要来,心下也顿时欢喜了几分,如今她和萧一鸣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想来对自己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况且她还是钱木匠的……,赵彩凤想到这里,只暗暗把这想法给压了下去,这样的事情,还是一辈子不让人知道的好。 ☆、第271章 赵彩凤虽然这样想,但是想起程兰芝身为姑娘家,虽然比起一般姑娘家要跳脱几分,但寻常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怕钱木匠要见她一面,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如今钱木匠已经是自己的继父了,自己又知道这事情,好歹也跟他透露半分,哪怕远远的在店后面的院子里看上一眼,那也是好的。 晚上吃过了晚饭,杨氏抢着去洗碗,她如今月份还不大,这些家务事还是习惯了一手包办的,陈阿婆劝她她也不听,只说多活动活动,生的时候还能少受些罪。陈阿婆也是生养过的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便也随了她去,自己则去房里帮赵彩蝶洗漱。 钱木匠吃过晚饭,喜欢拿着烟杆在院子里抽上两口,赵彩凤便走了过去,装作不经意道:“叔,明儿有空能帮我去绸缎庄做两个木架子吗?” 木架子这东西,便是在家里做好了搬过去也是一样的,可赵彩凤巴巴的喊了自己过去,钱木匠也觉得有些疑惑。赵彩凤知道钱木匠是聪明人,便继续道:“不过明儿程家四姑娘要来店里选面料,叔只能在后院待着,不然要是冲撞了将军夫人和程姑娘,可就不好了。” 赵彩凤便看着钱木匠脸上的神情翻来覆去的变化,瞧着赵彩凤那张并无特殊表情的脸,终究还是没能开的了口。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是彩凤知道了,她没往外说,还记挂着这些,只怕她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钱木匠想到这里,心下便也不纠结了,只点头道:“那行,那明儿我去你店里头,就在后头的小天井里头帮你做架子。” 赵彩凤便笑着应了,不一会儿,就听见钱木匠问杨氏道:“之前你给我新做的那件衣服怎么不见了。” 杨氏替他找了出来,不解问道:“你明儿去彩凤店里做木工,穿新衣服做什么?” 钱木匠便支支吾吾道:“这……这罗掌柜的都知道我是彩凤的继父,咱不能穿的太寒酸,给彩凤丢脸呀。” 杨氏听钱木匠这么说,只笑着往他身上靠了靠,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我盼着这一胎是儿子,这样你们钱家也有后了。” 钱木匠低下头,把杨氏搂的紧紧的,带着几分欣慰道:“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我都喜欢。” 杨氏便道:“你有一个闺女了,若这一胎是儿子,自然更好了。”杨氏说完这句话,才想起钱木匠从不曾和她提起过自家闺女的事情,多半是有些难言之隐,便又改口道:“反正,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你都要疼他。” 钱木匠瞧着杨氏这小女人的样子,只忍不住封住了她的唇瓣吻了一口,搂着她一起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特意穿上了一身新衣服。自从开了绸缎庄之后,赵彩凤也为自己做了几身好衣服,以前没入这一行生意,穿着打扮随意些也无所谓,如今却不能这样,处处都要穿得体面,那些个主顾看着你身上穿的好看了,才会有要买衣服的心思,赵彩凤今儿穿的就是上回钱喜儿做出来的那一套衣服。她本就身量娇小,穿在身上越发娇俏可人,即便是梳上最普通的圆髻,只带一根簪子,还是让人觉得明媚动人。 穿着这样自然不能走着去广济路,少不得还要喊上一顶轿子,好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就有抬轿子的轿坊,请对门的余奶奶喊了轿子过来,赵彩凤这就登上轿子走了。 余奶奶如今和陈阿婆较好的很,见赵彩凤坐着轿子走了,两个人便笑嘻嘻的唠嗑了起来,只笑着道:“打彩凤搬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闺女厉害的,如今这才一年功夫,面铺也开了,绸缎庄也开了,宋秀才也成了宋举人了,真是旺夫又旺己的小媳妇。” 陈阿婆也笑着道:“可不是,我一小看着她长大,就知道她是个好的,这回总算是肥水没流外人田了。”两个老人只都笑得合不拢嘴。 赵彩凤去了绸缎庄,程姑娘她们还没过来,罗掌柜的见赵彩凤今儿打扮的这样好看,一时间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只笑着亲自迎了出来,赵彩凤只让他自己忙自己的去,进了店铺里头的小茶房里,将靠着天井的一扇窗打开一条小缝。 没过多久,送了杨氏去面铺的钱木匠就过来了。罗掌柜的知道钱木匠和赵彩凤的关系,只尊称他一声老爷,钱木匠有些羞涩的挠了挠脑袋,背着自己的家伙去了后头的天井。 赵彩凤便开口道:“铺子里放面料的架子不够了,我让叔过来做几个,眼下已经入秋了,要开始存冬天的面料了,两件库房要看紧一些,千万别带了明火进去,面料一定要堆在夹子上,不能直接放地上,容易发霉。” 罗掌柜只一一应下了,赵彩凤在小茶房里头沏好了茶,自己略略喝了一杯,就听见外头罗掌柜的开口道:“东家,程夫人和程姑娘到了。” 赵彩凤只赶紧迎了出去,看见程兰芝身上穿着梅红色花鸟枝花纹的上衣,下头配着纯色梅红八幅裙,外面穿着半臂的小褂子。头上戴着赤金点翠衔珠的凤钗,左右摇曳,别有一番秀美,倒是比起以前见的时候,又沉静温婉了几分,想来程夫人为了萧家这门婚事,没少约束着程姑娘。 “程夫人和程姑娘光临,真是让我这绸缎庄蓬荜生辉了。”赵彩凤笑着迎了上去,程兰芝扶着程夫人进门,瞧见赵彩凤这样大大方方的迎过来,想起之前对赵彩凤有所误解,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道:“你的铺子开业,也不同我说一声,若不是喜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还做起了绸缎生意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这算哪门子的开业,不过就是拿了人家的店,当成自己的做了起来,开业的时候只放了一串鞭炮,空热闹了一场罢了。” 程兰芝听了这话,也知道赵彩凤所言非虚,倒并不是和自己生分了,只笑着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最近也鲜少出门了,外头的事情确实知道的不多。” 赵彩凤迎了她们在小茶房里面坐定了,亲自去外面拿了面料卡进来,让程夫人和程兰芝挑选。以前但凡大户人家来挑面料,必定都是罗掌柜一整匹一整匹的搬进来,累就不说了,还慢得很。后来赵彩凤只请了罗掌柜将每一匹面料剪下半尺来长,做成四四方方的面料色卡,缝在了一起,随声带在身边,随时随地就能让客人们选上布料了。 程兰芝只翻了一下这面料色样,赵彩凤将她看重的面料色号记录了下来,然后在让罗掌柜搬了整匹的过来让她选,果然看上的全部都选上了。 窗外传来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听着倒不觉得喧闹,只觉得有一股安心和平和在里头,赵彩凤走到窗口,看见钱木匠低着头锯着木头,偶尔抬起头往这边看上一眼,正好能看见程兰芝低头选料子的身影。 赵彩凤便将那窗户给微微阖上了,程兰芝又选了好几匹的面料,只开口对程夫人道:“母亲,我们选几匹料子给二嫂吧,自从诚国公家抄家了,二嫂子终日以泪洗面,我瞧着也心疼了。” 程夫人只点了点头道:“你说了算吧,我早些年就告诫过她,她娘家人做事太过了,总有遭报应的一天,如今可不就真的应验了吗?荣极则衰,这句话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赵彩凤又为两人换了一盏茶,见她们挑的差不多了,便请了掌柜的把账务算好了,递给程夫人过目。程夫人之看了一眼开口道:“那几匹好的料子,直接送到我府上,其他的给丫鬟下人们做衣服的料子,直接送到红线绣坊,还有明年春天的衣服,也要早些准备了,听说这一仗打不长,若是萧三年前能回来,只怕明年春天,也该你办喜事了。” 程兰芝听了这话,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往赵彩凤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开口道:“萧三公子一表人才,和程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呢!” 程夫人听了这话,也只高兴道:“他们一小玩到大的,小时候也只觉得那孩子太皮实了,我还舍不得把闺女给他呢,可我这冷眼挑了一圈,如今居然还真没几个比得上他的,只能说这男大也是十八变啊!” 程兰芝越发就红了脸,只拉着程夫人的袖子道:“娘,这话你怎么能跟外人说呢!” 程夫人这下也给弄糊涂了,只笑着道:“你和宋夫人不是好朋友吗?怎么又成了外人,你这孩子,这样说话,宋夫人可要不高兴的。” 赵彩凤只笑着道:“哪里会不高兴,只不过,以前程姑娘性格磊落,有几分男儿气概,如今要出阁了,倒是越发温婉了起来,只怕萧公子见了,也越发喜欢了呢!” 程兰芝素来知道赵彩凤说话厉害,被她这么一说,也只有脸红的份了,可她骨子里毕竟还是松散习惯了,最近这样的安生,无非就是因为知道萧夫人喜欢这个类型的,好容易才把性子练的沉静了些,被赵彩凤这么一说,也只忍不住道:“你才男儿气概呢!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家!” 程夫人见程姑娘果然憋的时间长了也会熬不住,只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这性子是安静不下来的!可是憋坏了吧?” 程兰芝闻言,只越发就脸红了起来,松开手,走到窗口边上,只笑着道:“早就憋坏了,只等着出来透透气呢!”程兰芝说着,只吱呀一声,把窗户给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你们期待她们父母相认吗? ☆、第272章 赵彩凤立时就吓了一跳,只急忙走上去,却见天井里头静悄悄的,满地只有刨花和木屑漫漫的飞舞着,哪里还有钱木匠的人影? 赵彩凤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伸手拉上了窗户道:“这几日我请了木匠在天井里头做架子,怕惊扰了贵客,所以才把窗户给关起来了。程小姐要是想透气,八月十五的时候,带上帽帏出来赏花灯好了。” 程兰芝本就是一个好动之人,自然是想出来看灯的,这一阵子程夫人确实也拘她拘的严。起先是府上不知道从哪里穿了一些闲言碎语出来,程夫人一向雷霆手腕,把那些奴才卖的卖,撵的撵,如今也已是压了下来。索性在程兰芝跟前服侍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那些个闲言碎语半点也没传到程兰芝耳中。 原本是打算年前就把婚事给办了,正所谓省得夜长梦多,可谁知道大雍和鞑子这一仗还是没熬过去,临到这个时候了,还是打了起来。程夫人想到这里,只合手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见程兰芝一脸渴望的表情,也忍不住开口道:“中秋节就放你一天假,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带着你的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能少,亥时之前会府,不然我就不让你出门。” 程兰芝闻言,更是欣喜若狂,只笑着谢过了赵彩凤道:“还是你说话管用,我求了母亲好些日子,她也不准我出门,真真是把我给憋坏了。” 赵彩凤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肯定是你以前出门多了,闯了什么祸事要让夫人给你收拾,所以夫人才怕了你出门的吧?” 程夫人只笑着点头道:“这话说的在理,我就是怕你出门闯祸,小时候不知害了萧三多挨了他爹多少鞭子,如今看来,是你还他的时候了。” 程兰芝听了这话,又红了脸,两人略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赵彩凤送了她们离开,回到茶房的时候,就又听见窗外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刨木声音。赵彩凤只倒了一杯热茶,走到门外,递给了钱木匠道:“叔,程姑娘开春就要和萧三公子成婚了,萧三公子你也见过,是个又主见又本事的男子汉。” 钱木匠听赵彩凤说出这一番话来,便知道她定然是知道程姑娘和自己的事情,只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这样挺好的,也难为将军夫妇想出这样的办法,她做了她们的女儿,总比做我的闺女光彩体面,还能嫁个好人家,我欣慰的很。” 赵彩凤见钱木匠这么深明大义,也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她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她的福气。” 一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绸缎庄的生意越发的蒸蒸日上了起来,赵彩凤盘了一下这几个月赚的银子,只笑得合不拢嘴。杨氏已经七个月多月了,肚子也大的很,赵彩凤只让她在家里歇着,杨老头的面铺都不让她过去了。杨氏闲不下来,只一边坐着小孩衣服,一边张罗起了家里人的冬衣。 这日正好是腊八,玉山书院也放了年假,赵彩凤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在巷口等着刘家的马车,瞧着那马车过了巷口,便忍不住伸手往那边招了招,外头正下着小雪,宋明轩从马车里头探出头来,看见赵彩凤穿着一件素色的大氅冲着自己招手,只差点儿就从马车上一头栽下去。还是赶车的师父拉住了他,笑着道:“宋公子这着急啥呢,宋夫人就在门口等着呢,也不差这一会儿。” 坐在里头的刘八顺便笑着道:“你懂个啥,你天天咱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在书院读书人的辛苦。”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忍不住脸红了起来,低着头道:“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久了,瞧她身上都沾了一层的雪花了。” 宋明轩的话才说完,马车也已经到了赵彩凤的跟前,赵彩凤只上前迎了宋明轩下来,刘八顺只探出头来把宋明轩的行李给递了出来,笑着道:“嫂子,你可千万别告诉宋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着的,不然宋兄又要心疼了。” 赵彩凤只拍了拍身上的雪珠子,笑着道:“我估摸着时辰快到了,这才出来的,快进去吧,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去年腊八是在八宝楼吃的团圆饭,那时候虽然许氏和陈阿婆没在,可到底人还活着,今年许氏没了,但陈阿婆总算是跟大家伙在一起了。 大厅里放了左右两张八仙桌,赵彩凤说了在家不用守规矩,既然是吃团圆饭,自然是一家人都在坐在一起的好。所以钱木匠就多打了一张八仙桌出来,一席男人坐,一席女人做,正好各自都舒坦。 杨氏见宋明轩回来,瞧着这次倒是未见清瘦,也只关切道:“看来这书院的伙食,似乎也比往年更好了些。” 宋明轩便笑着道:“到也不是,韩夫子最近总留了我在身边,所以下头备膳的时候,总按着夫子的膳食给我准备,一来二去,还真是吃胖了不少。” 赵彩凤听了,只拿冷手捂在了宋明轩的脸颊上,笑着道:“我摸摸,到底是不是胖了?” 宋明轩便任由她的冷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又伸手把她的手暖在掌心里头,心疼道:“快坐在这暖炉边上。” 杨老头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子的菜,又请了小顺子来帮厨,两席酒菜摆出来,倒是一点儿不输人家外头的馆子店。众人都坐下来吃了起来,赵彩凤见大家都兴致盎然的样子,便开口道:“姥姥姥爷,我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杨老头知道赵彩凤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人,听她这么说,便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们没必要藏着掖着。” 赵彩凤便笑着道:“是这样的,我瞧着你们俩老如今年纪也大了,这店里头生意也忙,怕你们辛苦,所以我想这等开了年,再请一男一女两个活计,男的顶了小顺子现在的活,女的专门打杂洗碗,至于拉面,就让小顺子拉好了,姥爷也可以休息休息,过了年我娘也要生了,我原本想请个婆子照顾她的,可想来想去,还是姥姥来照顾我娘,我更放心些。” 陈阿婆听了,只开口道:“你这丫头,跟我见外了不?你娘坐月子,我服侍她。” 赵彩凤只连忙道:“阿婆您腿脚不方便,照顾产妇可不容易,我娘这么大年纪了,这一胎也不容易,只怕恢复起来还要慢一些了。” 赵彩凤陪着杨氏去宝育堂看了几回,原本也想着去宝育堂订个床位,在那边生还保险些,可是杨氏却死活不肯,非说在家里头好,赵彩凤拗不过她,也只好随了她,请了附近也算是有经验的稳婆,到时候来家里头接生。 杨老太听了这话,也只连连点头道:“彩凤这话说的很对,以前是我们的不是,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可如今要不是有二姐,有彩凤,我和老头子两个人只怕尸骨都已经化成灰了。” 杨氏听了这话很不好意思,只低头道:“我也是指望着彩凤过日子的,万万没想到她这样的能干,这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赵彩凤红着脸道:“你们别夸我,要夸就夸相公,因为他聪明所以我也跟着聪明了几分。” 赵彩凤说完,只扯着宋明轩的袖子靠到他肩头,蹭了蹭小声凑到他耳边道:“相公,我都想死你了,房里已经烧了暖暖的火炉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说,顿时满身的寒气都散去了七八分,只觉得嗓子眼热热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头却是多了个念想,只伸手搂了一把赵彩凤的腰,这才松开了,陪着钱木匠和杨老头喝起了酒。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便聊起了国家大事,杨老头面铺里头客人人来人往的,自然也听到不少的八卦,只开口道:“我听说这一仗打的很是艰辛,眼下正是冬天,那些鞑子个个都是不怕冷的,可我们大雍的将士却没这么好的身板,听说很多人都染了风寒,朝廷连太医都派了几波过去了。” 第123节 宋明轩只跟着道:“正是这样,前几日还听刘公子说杜太医只怕今年不在京城过年了,我问他怎么回事情,他才告诉了我实情,说是皇帝派了杜太医去边关去,这几日就要动身了。” 钱木匠只一味的听他们说着,自己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听杨老头又开口道:“听说已经打到了燕子谷了,当年程老将军就在那边险些吃了大亏,后来好容易反败为胜,这次也不知道大雍的军队能不能一举拿下燕子谷……” 杨老头的话还没说完,钱木匠手里的酒杯却咔嚓一声碎成了一片,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指虽然并未被酒杯的碎片划破,却也把杨氏吓了一跳,只急忙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手,小声道:“这酒杯也太轻薄了些,怎么这样就坏了呢!” 赵彩凤却也把钱木匠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只低下头拨着碗底的菜,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放心,拉着宋明轩的手,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他们什么时候回京?上回我听程夫人说,若是年前萧将军能回京,就要把萧公子和程姑娘的婚事给办了呢!” 宋明轩在书院读书,里头好些侯门官家的子弟,这些事情自然知道一些,便压低了声音道:“我瞧着还有一阵子,我们大雍跟鞑子打了几十年的仗,哪次不打个一年半载的不罢休?” ☆、第273章 一家人吃过了团圆饭,杨氏和赵彩凤一起到灶房里头洗碗。外面又下起了小雪,钱木匠送了杨老头夫妇往广济路去,杨氏身为孕妇,心思也尤其敏感,只一边洗碗一边小声道:“我瞧着你叔今儿似乎有些心事,你瞧出来了没有?” 赵彩凤见杨氏多心了起来,只笑着道:“我怎么没瞧出来,娘你是月份快到了,心里头担心吧?叔如今要媳妇有媳妇,要娃有娃的,他还能有什么心事呢?” 杨氏听了这话,脸上才多了一些笑,只开口道:“又要过年了,今年你叔也没回赵家村去,也没去山里头打野味,我存了一些银子,想着让他年前给他娘送过去,你看看还要添些什么东西?” 赵彩凤知道杨氏素来贤惠,听了这话便开口道:“娘啊,这件事情你还是别提了,叔是个明白人,如今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等孩子出生了,花销是少不了的,哪里有不存银子的道理,更没有存了银子给别人家花的道理。” 杨氏闻言,只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毕竟是你叔的亲娘和亲兄弟,我如今手上也有些银子,给他们一些也无妨的,总要让你叔心里头好过些才行。” 杨氏手里的银子,也是这几个月钱木匠赚的,钱木匠为人老实,活计又好,这边讨饭街上有几个人都愿意跟着他干。这下半年接了几宗大生意,帮大户人家装修房子,得了不少的银子,前些日子分了一下,大家伙都有银子过年,还说着等开了年,还要跟着钱木匠干。 赵彩凤自己手上如今也有了银子,便开始物色起了房子,等杨氏这一胎生了,杨老太要过来照顾杨氏,那讨饭街上这一个小院肯定是住不下的,年前这时节好多人家退了房子回老家的,就广济路那边就有三四套二进的院子,赵彩凤已经约了房东看房子了。这要是在把房子给租下来,那样的房子,光租金一个月就要十两银子,委实是一比不小的开销了。 不过即便这样,赵彩凤也不想花杨氏和钱木匠的银子,杨氏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长大,已然不容易了。钱木匠又是难得的好人,这家里多了他,好些事情都方便了许多。 “娘你若是这样想,我也随你,只是我总觉得,这样的亲戚没有也罢了,喂不饱一样的,钱大叔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总不可能一文银子也没存下来吧?肯定是落到那些人的手中,那些人得了他这么多年的好处,可你们去年过去了,又怎样了?还不是连门都没让进吗?” 赵彩凤话一下子让杨氏也觉得没话说了,只又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为了什么,逮着这些陈年旧事不松口,这人一辈子难道还没个错处吗?你钱大叔就算以前有千百不是,这些年也不欠他们的了。”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娘啊,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弟弟妹妹们还有我呢,你也还年轻,能跟钱大叔过自己的日子,老想着那些糟心的事情,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杨氏被赵彩凤这句话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闺女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只红了眼睛,伸手理了理赵彩凤的鬓角,疼惜道:“彩凤,娘这辈子,算是生对了你了。” 赵彩凤心下兀自叹息,谁让我借了你闺女的壳呢,这么着这辈子也只能安安心心的当你的闺女了。 洗好了碗,杨氏便张罗着几个孩子先洗洗睡了,又等了钱木匠回来,两人打了水回房洗漱去了。 赵彩凤瞧着没有人再用灶房了,便烧了两锅热水,喊宋明轩过来提水。虽说玉山书院也有澡堂子,但进去里头洗一个澡却不便宜,需要五十文钱,宋明轩平日节俭惯了,也只十天半个月才去洗一回,这次因为要回家,所以拖了几天没去,省下那五十文钱来。 赵彩凤早就听说了宋明轩这省钱的本事,便特意在房里安置了两个烧得旺旺的炭盆,把浴桶放在里头,嘱咐他吃完了晚饭,休息一会儿就来灶房提水。宋明轩和赵彩凤便各自提了几桶水进房间,赵彩凤又把灶上的水烧热了,又打了两桶的热水,拎到自己的房里。 房间里被热水薰的满是雾气,宋明轩穿着白色的中衣,只连忙接了赵彩凤进来,见她额头上都累出了汗来,心疼道:“这水都已经够了,不用再烧了。” 赵彩凤伸手摸了一把木桶里头的热水,见那水烫烫的,才笑着道:“烧了让你多泡一会儿,要是水凉了就再加一点进去。” 宋明轩只抱着赵彩凤靠到门上,低下头在她发丝上闻了半天,笑着问道:“香香的,这是什么味道?” 赵彩凤感觉到宋明轩挤在她下身的**,只笑着道:“是桂花油的味道,喜儿说用这个抹头发好。” 赵彩凤原本是很不喜欢在头上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可古代人头发长,刚洗完的时候太滑了不好固定,她也只能从善如流的用了起来,幸好她买的这个味道清淡,少抹一些在头上,淡淡的香气,自己也还能习惯。 宋明轩便闭上了眼睛,低头顺着赵彩凤的额头亲了下去,赵彩凤掂着脚跟回应着宋明轩,伸手抱住他的后背。 **之后,宋明轩披散着长发靠在床上,伸手搂过了在一旁尤带着几分娇*喘的赵彩凤,看着满地的水迹,又觉得浑身热了起来,只一个翻身,把赵彩凤又给裹在了被窝中,手指探入了刚刚承受过自己的地方,逗弄了起来。 赵彩凤呜咽了一声,也没什么力气反抗,便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这头房里打的火热,可杨氏和钱木匠的房里倒是有些冷清了。钱木匠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已经让杨氏觉得有些奇怪了,杨氏本以为是年关快到了,钱木匠想着给家里送银子,不知如何向杨氏开口,所以才这样的,便笑着开口道:“当家的,这眼看着就是年关了,你说说,今年给你娘和你大哥送些什么过去?我瞧着今年江南的细米不错,不如买一些送过去?” 钱木匠先是没接话,过了片刻才伸手把杨氏搂入了怀中,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诚国公府如今败了,压在我心上十几年的事情也有了一番说到,只是我如今还有一件事情,却是放心不下。” 钱木匠说着,只低头看着杨氏,视线从杨氏的脸上一直落到了杨氏隆起的小腹之上,终究还是拧着眉,说不出口。杨氏瞧见钱木匠这表情,便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只拉着他的手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还不能跟我说吗?” 钱木匠想了半宿,只开口道:“我要去一趟北边,那燕子谷地形复杂,鞑子又素来狡猾,那条路我以前走过,可跟着我出来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我不能让萧将军和萧公子都折在这里头。” 杨氏一开始没听明白,她素来不关心国家大事,对北边打仗也没多少概念,可听见钱木匠说起萧将军和萧公子,也猜中了钱木匠的想法,只开口道:“当家的,当兵打仗,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那么多人要是都折里面了,难道你去了就能不折里面了吗?”杨氏话才说完,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只开口道:“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我已经七个月了,那年赵老大去的时候,我怀着彩蝶,我不想……我不想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钱木匠本就觉得亏钱杨氏,听她这么说,也是眉峰一皱,只觉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一想到若是萧一鸣回不来,程兰芝必定会伤心欲绝,他不能不管自己的闺女,自然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婿。 钱木匠只将杨氏搂得紧紧的,小声安抚道:“你别怕,那里的路我熟,我去只是给他们带个路而已,那些鞑子不知道这条路,只要我们过去了,这仗就好打了。” 杨氏只抱着钱木匠的腰摇头哭道:“不要,当初赵老大也是说去给人带路,结果……就再没回来过,我不要你去给人带路,那些人死了还是活了,都不打紧,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钱木匠轻抚在杨氏背上的手缓缓的停了下来,只开口道:“你不是老想着问我以前的那个孩子吗?我现如今就告诉你,只是这事情,你再不能对外人说起。” 杨氏愣怔了片刻,只抬起头听着钱木匠把程兰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钱木匠道:“所以,你打算去前线,看着萧公子,好让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是不是?” 杨氏问完这句话,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只趴在钱木匠的胸口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如何拦得住你,若是萧公子真的回不来了,只怕你这一辈子又要背上了感情债,罢了……你走吧。” 钱木匠心下一热,只觉得许久不曾痛过的心口蓦然痛了一下,对于杨氏的情感似乎也比从前更深了几分,只握住了杨氏并不柔滑的手,柔声安抚道:“你等着,我一定赶在我们娃出世之前回来!” ☆、第274章 隔日钱木匠便说要出一次远门,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往家里头赶,这时候要出远门办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情。趁着孩子们和陈阿婆都睡了,钱木匠才喊了赵彩凤和宋明轩过来,把自己要去边关的事情说了一番。 虽然钱木匠只说是要去边关带路,但赵彩凤心下却也明白钱木匠的意思,宋明轩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要搭上性命,钱木匠这般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可他如今已不是兵将,如何能随随便便的混入军营呢? 宋明轩只想了想,开口道:“叔,听说杜太医这几日也要带着药材去前线为将士们治病,叔不如再等两日,我去寻了刘兄弟,问一下杜太医那边是否方便和叔一起走,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钱木匠也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想要混入军营确实不易,但一个人在边关,若是遇上鞑子,也确实有些危险,听宋明轩这么说,便也只点头应了,又道:“我会一些拳脚功夫,在杜太医的身边,兴许还能有些用处。” 赵彩凤见杨氏一脸担忧,也知道杨氏必定是不忍心钱木匠走的,可钱木匠的性子,说起来她们几个也是捉摸不透的。像他这样的人,十几年一个人过来,心思又埋得深沉,决定了的事情必定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赵彩凤瞧着钱木匠憨厚却带着几分执拗的神色,只开口道:“叔,早去早回,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杨氏听了这句话,只一下子就忍不住又伤心了起来,靠在赵彩凤的怀中哭了起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只擦了擦眼泪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罢了,如今你若是能和杜太医他们一起走,我也放心多了。” 宋明轩当日就去了一趟刘家,刘家也正在为杜太医要去边关的事情犯愁,听说宋明轩的岳父会拳脚功夫,又是以前的老兵,熟悉边关的地形,只急忙就派人去杜家传了消息。宋明轩在刘家等了一会儿,便得了杜家的消息,说是明天杜太医就要启程,让钱木匠明天早上辰时,带着行李到杜家门口等着。 宋明轩办完了这些事情,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只在菜市口打了两斤酒,买了一些肉回去,打算为钱木匠践行。 如果没有十几年前淫奔的事情,可能钱木匠这会儿也已经成了名动天下的将军,也可能早已经马革裹尸,成了鞑子的刀下亡魂。可现实就是这样让人意想不到,他没有成为将军,也没有死去,而是隐姓埋名的成了一个木匠。 钱木匠将杯中的暖酒一饮而尽,只笑着道:“明轩,其实从文从武都是一样的,为得都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我这辈子算是过去了,你却还刚刚开始。” 宋明轩只笑着道:“其实我觉得叔这样,未尝就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倘若没有那些过往,叔如何能遇上我岳母,又如何有如今这样安逸的生活?我那些书院里头读了无数圣贤书的同窗,也说这世上千万风情,都不及一句话。” 钱木匠放下酒杯,只好奇问道:“什么话?” 宋明轩只抿了一口酒,见赵彩凤和杨氏都不在,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钱木匠听了,只放声大笑了起来,揶揄道:“房里的炭盆够不够?不够的话,晚上把客堂里的也搬进去,这大冷的天,你房里也没个暖炕,要是病了可就不值当了。” 宋明轩原本就面皮薄,钱木匠却还说的这般直白,顿时就涨红了脸颊,只忙帮钱木匠又满上了酒道:“叔,喝酒、喝酒、再喝一杯!” 钱木匠笑着饮下了一杯酒,两人又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经了昨晚一夜激情,今晚宋明轩也安生了。赵彩凤搂着宋明轩的腰靠在他的胸口,一只手摸索着宋明轩的掌心,抬起头在他下颌处轻轻蹭了几下。 宋明轩低下头,轻嗅着赵彩凤发丝上的馨香,笑着搂紧了她道:“再乱动我就吃了你,惹火的也是你,最后求饶的也是你。” 赵彩凤一听这话,顿时就红了脸颊,只撇过脸道:“那不动了,早些睡吧!” 宋明轩见她这样,只翻身搂住了她,从背后咬着她的脖子道:“我喜欢你动,你既然懒得动,那我来动总行了?” 赵彩凤只呜咽了一声,便觉得后臀上有大掌覆了上来,宋明轩从背后进去了。 两人在床上耍了半日,赵彩凤只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伏在宋明轩的胸口喘着粗气,想了想开口道:“我这几天在广济路那边看了一个院子,一年的租金是一百二十两,虽然有些贵,可房子是两进的,足足有十几间房,这样可以让姥姥和姥爷也一起住过来,铺子那边毕竟小,以后请了人多了,也就住不下了。” 宋明轩这几个月都在书院,对家里的琐事是一无所知,听赵彩凤说起那房租都要一百二十两,只吓的后背冷汗都要出来了,放在一年前,一百二十两对于他们家来说,实在是一笔巨款啊。 “如今这房子的房租一个月才二两银子,一下子翻了五倍,这开销似乎有些大了。”宋明轩如今虽然是举人,却没有什么进项,这么大的开支只让赵彩凤一个人扛着,确实有点累的。 赵彩凤便靠在他的胸口,只略略舒了一口气道:“绸缎庄这半年赚了有六七百两银子了,明年若是生意再好一些,大抵能赚上了一两千两,一百二十两的房租,我还是付得起的,我还想着明年能不能再买上一件铺子呢。” 宋明轩虽然不清楚这些,可也听刘八顺提起过,现如今京城有好多丫鬟仆妇的衣服的设计,都出自赵彩凤开的七彩绸缎庄,想来也应该是声音很好的。 宋明轩只揉了一把赵彩凤的臀肉,笑着道:“你赚银子归赚银子,身子也要保养好,我不能在家时时看着你,上回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病成那个样子,我的心都揪起来了。”宋明轩说到这里,脸上还带着一丝心疼的表情,只又收紧了臂膀,恨不得能将赵彩凤按在自己的怀中一般。 赵彩凤便一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只笑着道:“我知道的呢,如今杜太医的药也一直吃着呢,从来都不敢断半天,阿婆每日里除了带彩蝶,就是张罗我喝药,我身上肉都长出来了呢!” 宋明轩闻言,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只故意伸手在赵彩凤的胸口掐了一把道:“这里的肉确实多了些许。” 赵彩凤见他没个正经,只一把就推来了宋明轩,打了一个哈欠道:“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送钱大叔,我给他准备了一包碎银子,你明天记得给他,你们是男人,都有大注意,我和我娘是劝不动他的,我明儿再家里陪着娘,你去送送他。”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也只笑着道:“有些事情,外人也确实不好劝,只盼着这仗能早些打完,天下太平了才好呢!”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便早起送了钱木匠上路,外头下着鹅毛大雪,赵彩凤劝说外头地滑,愣是没让杨氏送出门,杨氏在家门口看着钱木匠背着行囊远去,只忍不住又哭了一场。赵彩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倒是陈阿婆上前劝慰道:“彩凤她娘,你也别难过了,男人就该做些男人的事情,钱木匠是个靠谱的人,你只安安心心在家养着,等他回来让他安心抱儿子才是正事儿!” 杨氏听了这话,面上便有些羞涩,只破涕为笑道:“阿婆,我晓得,只是这心里头中就有些不放心罢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杨氏一新盼着是钱木匠又回来了,擦了眼泪就走过去开门,却见是伍大娘笑着站在门外,瞧见她们三个都在门口,只笑着道:“哟,这一大早的,怎么都在门口呢!” 杨氏只急忙请了伍大娘屋里坐,赵彩凤去灶房沏了一杯热茶来,送给伍大娘暖手,伍大娘便笑着道:“你让我打听的房子,我已经打听好了,两进院子,正房有九间,前后还个有几间倒座房,房东不是本地人,这几年都是在我这边托管着租出去的,年前那租户正好要退了房子,我派人去问了一声,说是年后不一定过来,这房子就正好空出来了,他们家腊月十五搬走,到时候我请了人去打扫个一天,年轻你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赵彩凤就知道伍大娘办事靠谱,只笑着道:“那感情好,这事儿就麻烦大娘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新房子里头过年了,也宽敞许多。” “那是自然的,二进的院子,要是出银子买,少说也要上千两,如今你们先住着,等以后手上宽裕了,再换大的。”伍大娘只笑着接口道。 杨氏和陈阿婆都不知道要换房子这件事情,听赵彩凤和伍大娘说的真真的,也只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住的好端端的,还什么房子呀?” 赵彩凤便笑着道:“翻年我娘就要生了,到时候姥姥过来服侍我娘坐月子,这房子就有些不够用了,眼下还有些盈余,换一间房子也是应该的。”赵彩凤知道这理由还不足以说服两人,便又接着道:“如今相公也是举人了,总不好一直住在这里,他那些个同窗少不得有眉高眼低的,若是因为他家境不好,就瞧不起他,可就没脸了。” 果然这话一说,原先还有些舍不得银子的杨氏和陈阿婆都闭上了嘴,只连连点头 ☆、第275章 腊月十八,正是年前最后一个黄道吉日,宜搬迁、入宅、动土、开业。 赵彩凤早几日就把家里头杂物分归好了,该打包的打包,该扔的就扔了。如今只剩下一些随身穿的衣物,只等搬家请的马车来了,便一并打了包裹送上去,一起带去新宅里头。赵彩凤只一边翻着柜子,一边把衣物给叠好的放起来,忽然间有一样东西,从衣服的缝隙中掉落出来,噗通一声,正好落在了桌子的中央。 宋明轩正在一旁整理书本,冷不丁听见声音就回过头来,只看见那蓝色锦缎面料的锦盒正躺在上头。 这东西是去年腊八回家时候买给赵彩凤的,后来琐事繁多,他竟然把这东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宋明轩看了一眼赵彩凤头上梳着的圆形发髻,上面簪了一朵嫩黄色的时下流行的绢花,看着秀气大方,除了这个就别无冗事了,究竟还是素净的很。 不过眼下两人还守着孝,自然是要素净些的,但那支簪子似乎也是银簪,掐成的梅花纹样,眼下正值寒冬,带在上头必定好看。宋明轩便走过去,未等赵彩凤把锦盒拿起来,先行一步就拿起了锦盒,将里头的簪子给拿了出来,只从身后抱着赵彩凤,将那银簪插入了赵彩凤的发髻里头。 赵彩凤也忘了有这回事了,见宋明轩的动作,这才想了起来道:“这是去年你给我买的吧?” 宋明轩替赵彩凤带好了,扳过她的身子看了一眼,眯着眼睛道:“我就觉得这个簪子配你,果真好看的很。” 第124节 赵彩凤这时候也没看见那簪子的模样,只伸手摸了摸,脸颊上边透出一丝红晕来,推开宋明轩,走到书桌前头,拿了小铜镜抬起手来照了一眼,顿时就被头上的这跟簪子给惊住了,只喃喃道:“竟然会是这一根。”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宋明轩见赵彩凤的表情有些奇怪,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这礼物隔了一年多才送出手,委实缺了一些诚意了。 赵彩凤心下早已经乐的冒泡了,可面上却还努力保持着淡淡的表情,只装作不满意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藏了一年也没拿出来,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个拿去当了,还能换几两银子。” 宋明轩一听,果然就着急了,只皱着脸道:“我……我这个不值钱的,当了也换不来几个铜板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一脸着急的表情,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转身搂上了他的脖颈道:“小样,你送我的东西,便是一文钱都不值,我也舍不得丢掉的。”赵彩凤的手指顺着宋明轩的脸颊缓缓的往下滑,越发觉得宋明轩比起以前来更俊逸文秀了起来。这半年多来书院的生活,把宋明轩原本骨子里的温文尔雅全都激发了出来,赵彩凤只觉得往他的身上靠一下,就能不自觉给染上了他的那几分书卷气息。 赵彩凤只搂着宋明轩舍不得松口,心中忽然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只抱着他的脖子又咬了一口,直到宋明轩的脖颈上又多了一颗小红莓,这才罢休。 宋明轩便任由赵彩凤这样抱着自己,只觉得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心,经历了落榜、丧母这些事情之后,宋明轩越发对赵彩凤依赖了起来,也越发有一种得妻若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两人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腻歪,直到陈阿婆在外面招呼道:“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彩凤明轩,你们的东西整理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赵彩凤只笑着松开宋明轩,瞧着他脖颈处的红斑,抿着嘴笑了起来,伸手把他的领子往上翻了翻,这才把包袱捆好了搬出去,又回头道:“相公,你的书也都带齐了没有,可别拉下什么了!” 宋明轩还在原地愣着,只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拿起一旁的铜镜照了一下,顿时吓的睁大了眼珠子,脸颊红了一片,只用力扯了扯领子,缩着脖子抱着一摞的书往外头走。 广济路是外来商户们最喜欢住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外来富裕人口聚集地。赵彩凤从外来贫困人口聚集地搬到了外来富裕人口聚集地只花了一年时间,这个奋斗成果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赵彩凤一开始还以为,她要在讨饭街的那个小院子里住上个三年五载的呢! 房子大了,家务活也多了起来,所以赵彩凤就把原来那户人家请的两个婆子留了下来,一个负责扫地洗衣、另一个负责做饭,两人十天轮换一次,谁也吃不了亏。 马车才到门口,两人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了杨氏只一口一个太太的喊,又喊赵彩凤少奶奶,喊陈阿婆老太太,两个人连连说不敢当,这一个乡下婆子,哪里当的起老太太的。 赵彩凤便笑着道:“等以后相公中了进士,入了仕,少不得以后要当官老爷,到时候你可不就是老太太吗?这会儿先习惯起来,也就不怕到时候不习惯了。” 陈阿婆只笑着道:“这都是托了你的福。”陈阿婆说到这里,便想起了许氏,只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明轩他娘没这个福气,不然的话,现在过的这日子,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呢!” 赵彩凤带着两人进去,左瞧瞧,又看看,只越发觉得这处的房子不错,正房三间向南的大房间,一排三间,各有里间次间,倒是有些大户人家正房的派头。左右各有东西厢房,也是三间。后面有一排后罩房,共五间,前头进门三间倒坐房,还有正房左右两间的二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赵彩凤瞧着正房宽敞,便想着让杨氏住在正房里头,杨氏却死活不肯,只说正房要留给赵彩凤和宋明轩,自己带着赵彩蝶和赵武在东厢房住下了。 陈阿婆推说自己年纪大了要清静,只不想住在正院里头,要住在后面的后罩房里头,前头的正房留着让杨老头夫妇过来住。赵彩凤只亲自去后罩房那边瞧过来,见以前也是老人家住的地方,里头暖炕装饰都是新的,便也同意了下来。 两个下人住在前头的倒座房里头,正好靠着厨房,过一道垂花门就是正院,倒也清静。 赵彩凤他们初来乍到的,本就没多少行李,忙了半日便也整理好了,看着床铺上粗布的棉被,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提高综合生活水平,看来还是要一步一步来了,只是眼下这个时节,毕竟还是创业的初始阶段,能有一个像样的地方住,已经是不容易了。 收拾好了东西,赵彩凤只喊了赵武去铺子里把杨老太夫妇叫过来。如今大家在一条街上,出去不过就是几步路的距离,到时候就算他们搬过来,也方便的很。 杨老太解了围裙,杨老头抽着烟杆,两人一起跟着赵武去了赵彩凤新找的院子。到了门口瞧着那门楣上挂着新写的牌匾“宋宅”两个字,只笑着道:“原来竟是这一处,我之前也听说他们要搬走,只是不知道原来彩凤租了这一户。” 两人高高兴兴的进了门,两个婆子又迎上来,只喊了两人老太太、老太爷,乐的杨老头高兴的合不拢嘴,只笑着道:“我也成老太太了这。” 杨老头绕过门口的影壁,跟着进去,听见杨老太这么说,只随口道:“你这是埋怨我没能耐,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吧?” 杨老太只嗔了杨老头一样,气呼呼道:“臭老头子,你再没能耐,我也跟着你过一辈子了,如今临到老了,你还说这种酸话出来膈应人,你没能耐不打紧,彩凤有能耐就好了,等以后明轩中了状元,我也是状元的姥姥了呢!” 杨老太笑的得意,只捋了捋头上的白发,跟着来带路的婆子一起进去。 正房的客厅里头的摆设一应俱全,长条案桌左右各摆着铁力木的靠背官帽椅,左右两边也各自放着四张雕花靠背椅,除了没什么摆设之外,瞧着倒是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气派了。 杨氏这会子正坐在椅子上歇气,她月份大了,稍微动一动就累了起来,又加上钱木匠走了,杨氏总放心不下,心里难免有几惴惴不安,这几日也是茶饭不思的。 杨老太知道钱木匠走后过来劝过杨氏几回,杨氏又不能把钱木匠去边关的理由和盘托出,杨老太便只埋怨了钱木匠几句,杨氏又觉得心疼钱木匠,也不让杨老太再说了。 如今瞧着赵彩凤搬了新家,杨氏脸上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杨老太便忍不住开口道:“二姐,你就放宽些心吧,身子和孩子重要。” 杨氏只应了一声,瞧见宋明轩从房里出来,便开口问道:“明轩,给你叔捎的信,寄出去了吗?” 宋明轩只点头道:“杜家每日都有送信出去,不过边关毕竟在打仗,有的驿站可能不通畅,所以信有没有收到,也不知道,横竖还要再等一阵子,我跟刘兄弟打过招呼了,只要杜太医一有来信,就派人来通知我一声。” 杨氏闻言,只无奈的点了点头,大过年的,又怕闹的一家人心情不好,只好强颜欢笑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礼物,虽然隔了一年,但好歹送出去啦~~~ ☆、第276章 这一眨眼便到了年关,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宋明轩陪着赵彩凤去绸缎庄关了账,将月钱和年终奖一起发给了罗掌柜,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往家里去。 这时候路边的店面大多数已经关门了,还零星开着几家店。宋明轩便在一家文房店的门口停了下来,瞧着门口还压着几打的红纸,只笑着道:“家里的春联还没写呢,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赵彩凤只拍了拍脑门道:“可不是,我也差点忘了这事儿,除了家里,还有店里的,我们索性多买一些回去,你慢慢写,反正大年初一才贴春联呢!” 宋明轩便跟着点了点头,又道:“去年我还给讨饭街的街坊们也写了好多春联,不如明儿我们回去看看,顺便给他们送些春联去,虽不值什么钱,却也是一份心意。” 宋明轩是穷苦着过来的人,在讨饭街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和那边的街坊也有了感情,尤其是余奶奶和吕大娘一家,当初听说赵彩凤他们要搬走,又是替他们高兴,又忍不住抹着泪舍不得。 “好呀,我相公不忘本,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咱们多买一些红纸回去,我裁纸磨墨,你来写。” 两人说着便买了好大一叠的红纸,文房店的掌柜今日本也是来盘账的,没想到居然还有生意上门,只笑哈哈的又多送了几张红纸给他们两人。宋明轩便一手抱着红纸,一手搂着赵彩凤往新家里走。 “你还记去年你在河桥镇那家文房店被坑的事情吗?那时候你真是蠢死了,人家坑你,你还那么老实。”赵彩凤抱着宋明轩的胳膊,脸上笑的灿烂,“后来还是我帮你把那些毛边纸给骗了买到手了,不然的话,你连写字都没地方写,想想我家相公,还真是可怜呢!” 赵彩凤宠溺的伸手捏了一把宋明轩的脸颊,越看就越喜欢起他来,不管是以前蠢蠢的宋明轩,还是如今看着似乎变的聪明了点的宋明轩,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宋明轩便任由赵彩凤在他脸上捏来捏去,虽然这路上行人的眼光让他有些害羞,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那满的就要溢出来的甜蜜。两人才到家门口,就瞧见杨氏正挺着一个大肚子在门口等着,见两人回来,只急忙上前几步道:“明轩明轩,你钱大叔捎信来了,快进去念给我听听。” 赵彩凤瞧着杨氏那轻快的步伐,哪里像是一个快要临盆的妇人,只急忙上前扶着她道:“娘啊,你小心些,这外头才下过雪,地上还没干呢,钱大叔的信都来了,你还着急什么呢!” 杨氏只点头应是,放慢了脚步和赵彩凤他们一起进去,牛皮纸的信封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宋明轩放下了红纸,上前拆开了信纸看了一眼,也只稍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叔这次可立了大功了,原来鞑子他们正打到燕子谷,那地方大雍的军队都不熟,后面是峡谷,前头又是鞑子的大军,眼看着就要被围住了,幸好叔赶到了那里,带着他们从一个山洞里走,那山洞里头有一处暗河,淌过去就是峡谷的出口,以前从来没有人知道,萧将军带着人马从那边走,上万的人马忽然间就消失了,把鞑子吓了个半死,最后又给了鞑子一个合围,如今眼看着就要打打胜仗啦!” 杨氏听的云里雾里,也弄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只听宋明轩说是要打胜仗了,便高兴道:“那你叔信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明轩只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提,不过既然仗打完了,自然就会回来的,大约也过不了几个月的。” 杨氏听了这话,只略略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临盆的日子大抵也就在二月里,只怕钱木匠是没法子赶回来了。杨氏之前生赵彩蝶就是一个人,其中的辛苦她比谁都清楚,如今这一胎又要独自一人,难免就有些伤心。赵彩凤见了,只急忙安慰道:“娘啊,你放心,有我和姥姥在身边照顾你,这一胎必定是平平安安的。” 杨氏见赵彩凤这般懂事,心下也略略安慰,只点了点头道:“我倒不是怕,只是念着你叔而已,他在外头,我终究不放心的。” 赵彩凤只笑着道:“之前叔没来信的时候,你不放心也就算了,怎么如今收到了信,你还是不放心呢?我劝你还是稍微宽宽心的好!” 杨氏被赵彩凤说的,也觉得有些臊了,只低头笑着道:“罢了,大过年的,不提这些了,明儿是大年夜,我得去准备这祭祖的东西了。” 却说钱木匠到了边关,虽是跟着杜太医去的,可毕竟军中军纪严明,不可能让身份不明之人混进来。钱木匠只得把之前在程将军军队中的编号告知了萧将军。萧将军为人小心谨慎,虽然十几年前确实记得程将军的亲兵里头有这么一号人物,却还是派了八百里加急,命人将钱木匠的事情告知了程老将军。 程老将军看着萧将军寄过来的画像和书信,只吓的把程夫人请进了书房,负手叹息道:“躲了十几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出现了。” 程夫人见了那副画像,虽然与十几年前那雄壮威武的后生有些差异,可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激动道:“老爷,他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兰芝这就要嫁给萧三了吗?我好容易又把几个说闲话的老奴处置了,他偏又冒出来,这是做什么?” 程老将军的视线一直盯在萧将军寄来的信上,继续道:“当年在燕子谷,他就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的,燕子谷一役,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大概是听说萧将军他们打到了燕子谷,所以才去的吧,毕竟萧三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最伤心的人还是兰芝。” 程夫人闻言,只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可这么多年,他都没出现过,万一要是让兰芝知道了有他这个人,我怎么解释,最近家里头已经被我治得如一块铁板,兰芝院里的人也都是靠的住的,可我这心上就是放心不下,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萧夫人何等厉害,要是让她知道了兰芝的身世,这门亲事只怕也是成不了的。” 程老将军闻言,也只紧紧的蹙起了眉宇,叹息道:“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辈子吗?当年的那些事情,除了我们家里人,钱浩的家人也都知道,你以为你把他们一家发卖了,他们就不知道这些事了吗?” 程夫人只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外头院子里,几个婆子正行色匆匆往正院里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惊骇的神色,程夫人身边的刘妈妈瞧见程姑娘院子里的谭妈妈出来,只急忙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快去姑娘的院子看着,让姑娘别出来,外头有个村妇带着一个男娃,说是姑娘的大伯娘,来给姑娘拜年来了。” 谭妈妈闻言,大惊失色,只嘀咕道:“我呸,拜什么年,还没过大年夜呢!怕是来找晦气的,你不赶紧把人给打走?” “我哪里敢打,万一她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可怎么办,我只先让她在外头偏厅里头等着,看太太怎么发落呢!” “阿弥陀佛,这都十几年了,怎么还有人找上来!”谭妈妈只合手念了一声佛,两人的脑袋几乎就要凑到一起去了,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妈妈在说什么呢?我哪儿来的大伯娘?老爷不是老太太的独子吗?” 两个婆子顿时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两人都变了脸色,还是谭妈妈老成些,只笑着道:“姑娘怕是听错了吧,是太太娘家的亲戚,姑娘不认得的。” 程兰芝也是个聪明人,瞧着两人的神色,分明是有事情瞒着自己。最近府上无缘无故打发了许多下人,程兰芝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些许的闲言碎语自然也是能听见的,只是程将军夫妇想来疼她,她自己若也这样想,恐伤了两人的心,所以只当是那些下人胡编乱造的,也不往心里去,如今听了这些话,倒是越发狐疑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刘妈妈赶紧去书房通知夫人吧,我也回房去了。”程兰芝转身回房,瞧见谭妈妈还愣着,便只回身道:“谭妈妈,厨房里还炖着燕窝,你帮我去催一催。” 谭妈妈见程兰芝未寻根问底,只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去了。 等两个婆子都走远了,程兰芝这才停下了脚步,外头寒气逼人,小花园里面的梅花正开的香,程兰芝笼着貂皮大氅,走到外院会客的偏厅,就瞧见一个乡下打扮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里头,身上穿着粗布的衣裳,面前放着茶果的小碟子已经空了,里头落着一些糕点的碎屑。 程兰芝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自然不知道她是谁,那人正跟怀里的小孩说着什么话,等抬起头的时候瞧见程兰芝,一双眉毛顿时就挑了起来,只站起来把孩子丢到了一旁,看着程兰芝道:“哎哟,姑娘都这样大了,真是和你娘长的一模一样。” ☆、第277章 程兰芝愣片刻,众人皆知道她长相是随了父亲,并没有随母亲。 程将军虽是武将,但并非是五大三粗的类型,反倒是程夫人容貌一般,两个儿子随了她虽然算不上丑,但也算不上出众,而两位姑娘的长相,都是随了程将军的,比起程夫人,更娇美几分。这是将军府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到了这妇人的口中,自己的长相却是随了母亲呢? 钱老大媳妇见程兰芝没什么反应,只笑着道:“姑娘不认识我也是在理,你从出生就没见过我,我是你……” “住口!” 钱老大媳妇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门后面程夫人一声怒喝,两个婆子便冲了进来,一把捂住了钱老大媳妇的嘴巴,将她拖拽着往外头去,程夫人怒不可遏道:“我留你们家一条生路,你若是不想活了,只管死去,还敢来我们府上撒野,给我拖出去!” 刘妈妈脑子还算清醒些,见程夫人大怒,只忙劝慰道:“太太,她要是出门了还乱说,那可怎么办?不如先关起来,等熬了哑药,毒哑了再放出去。” 程兰芝听见两人的对话,只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程夫人这才想起程兰芝还在,只急忙吩咐刘妈妈道:“刘妈妈,送小姐回闺房,出阁之前,不准她离开房里半步!” 程兰芝哪里见过程夫人这样生气的样子,顿时就吓得哭了起来,又瞧见钱老二媳妇低吼扭动撕扯着那两个婆子,一旁的男娃只吓的哭了起来,过来拽了程夫人的衣服道:“你这个坏人,你这个虎姑婆,放开我娘!” 程夫人往后退了两步,一把甩开了钱宝,略略擦了擦手道:“刘妈妈,把这个孩子一并关起来,毒哑了!” 钱老大媳妇闻言,只吓的连连翻了两个白眼,咬了按住自己嘴巴那婆子一口,吐出一口血水来,只扯着嗓子道:“姑娘救我,我是你的大伯娘,宝儿是你的堂弟……” 程兰芝这时候正哭得伤心,听了这话反倒止住了哭声,只扑通一下跪在了程夫人的面前道:“母亲,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把人毒哑了才行呢?您就当为了死去的姐姐积点阴德,放了这孩子吧!” 程夫人闻言,只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程兰芝,退后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我的兰芯,你为什么去的那么早!呜呜呜……” 当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刘妈妈见程夫人哭得这样伤心,也只落下了累来,让那几个婆子先把人给带了下去道:“你把人关着,用破布把嘴堵上,若是有半句胡言乱语的,立刻毒哑了!” 程夫人哭声渐止,见程兰芝还在地上跪着,只伸出手去,招了她过来,搂在怀中道:“兰芝啊,你是我的闺女,我的亲闺女!” 程兰芝低头饮泪,擦了擦眼泪道:“母亲,其实那些谣言我也听到过,可我不信那些,我是母亲的女儿,我一定是母亲的女儿!” 程夫人只忍痛点了点头,安抚她道:“别人说什么,你都别忘心里去,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儿,这便好了。” 程兰芝趴在程夫人的膝头哭了起来,过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愣怔怔的看着程夫人,开口问道:“母亲,大姐死了,那大姐夫呢?也死了吗?” 程夫人心口猛然一痛,只叹了一口气,拧眉道:“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程兰芝便又哭了起来,也不再问什么,可脸上满是泪痕,让刘妈妈看着都心疼了起来。过了片刻,程兰芝这才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道:“我让谭妈妈帮我去厨房看着燕窝了,这会儿没准已经好了,我送过来,给母亲补身子。”她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临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一头载倒在了地上。 程夫人吓的魂不附体,只急忙跑过去,抱着程兰芝的身子哭了起来。 萧夫人自从定下了程家这门亲事,早已经在程家买通了几个眼线。倒不是萧夫人信不过程家,只是程兰芝以前太跳脱了,给萧夫人的感觉就是不够大家闺秀。 第125节 萧夫人虽然也是武将家的闺女,可她给自己找儿媳妇的标准却远比自己要求高的多。萧将军又是大雍的一等骠骑将军,虽说皇帝现在在削爵,可私下里早已经商讨了几次,要给萧将军封侯呢,这次北边的仗打完了,没准萧家就能位列公侯了。 有了这样的荣耀,萧夫人如何不想给萧三找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媳妇呢?可冷眼挑了一圈,家世好的看不上萧家,家世不好的萧夫人也看不上,挑来拣去,也只有程将军府上的四姑娘合一些眼缘,萧夫人也就勉强同意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也不知道萧夫人从哪儿打听来的,说是以前的萧家大姑娘是跟人淫*奔后死的,萧夫人为了这事情,又是好一阵纠结,所以愣是拖了好几个月,等她心里那一口气顺了,才算勉强接受了程姑娘,两家互换了庚帖。 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传言来,萧夫人只听了两三句,那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只拉着身边的孙妈妈道:“这程家也太不像话了,那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冒充大小姐,简直欺人太甚!” 孙妈妈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如今见萧夫人果然震怒了起来,只安抚道:“太太,眼下这件事情外人还不知道,程夫人也压着呢!听说还要把那妇人给毒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事情瞒了十几年了,怎么就这时候被人给揭了呢?” 孙妈妈心里也不明白,其实她私下里倒是很喜欢程姑娘,萧一鸣平常有时候有些不着调,程姑娘嘴又厉害,两人在一起虽说拌嘴的时候不少,可明眼人看在眼里,那都是小打小闹,要是成了夫妻,必定是床头打床位和的,指不定有多和和美美的呢!孙妈妈是委实为萧一鸣高兴,可这下好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桩婚事可不要泡汤了吗? 萧夫人这会子满心都是自己被人欺骗的郁闷,恨不得分分钟就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只气呼呼的拍着桌子道:“孙妈妈,你马上走一趟,把三少爷的庚帖要回来!” 孙妈妈瞧着萧夫人这架势是要来真的,只急忙劝道:“太太可千万别着急啊,眼下这事情没什么人知道,太太要是贸然退亲,那满京城的人可都看着呢,到时候程家这事情,只怕是兜也兜不住了,太太要退亲也要等老爷和少爷们回来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前头的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指不定程家等不及三少爷回来,先就要想了法子退亲了呢!”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老三这样的人品,她们想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先退亲了呢?这事儿必须得办了,不然老爷又要念着和程家的交情,把老三的终生幸福都给搭进去了,这事儿你快去办,越快越好!”萧夫人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恨不得马上就能和程家撇清了关系。 孙妈妈只又劝慰道:“太太先消消气,老爷和少爷还在前线打仗呢,这事儿真的不急在一时,便是程家不退亲,等老爷回来了,太太和老爷好好商量,这亲事一样能退掉。这会儿若是太太私下里得罪了程家,老爷回来不知情,肯定又要说是太太的不贤惠了。”孙妈妈素来知道萧夫人的行事,只怕她又心急惹出祸事,只好一个劲苦口婆心的劝慰。 萧夫人别人都不怕,唯独对萧将军那是又敬重又害怕,一想起来自家相公回来横眉冷对的样子,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把退亲的事情给稍微压了压,只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不是什么体面事儿,程家不要脸面,我们萧家还要呢,这事情要是真的兜不住了,丢的可是两家人的脸面。” 孙妈妈见萧夫人一根筋总算回了过来,只松了一口气道:“太太能这么想就对了,程家毕竟是世交,就算做不成亲家,也没必要多一个仇家,太太您说是不是?” 萧夫人虽然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但毕竟还是被孙妈妈给劝住了,只垂着桌子道:“怪不得程夫人这几个月把程姑娘看得这样紧,我还当是她们真心想要学规矩做大家闺秀了,原来是为了遮羞,这幸好我留了个心眼,让你在程家买通了眼线,不然的话,当真是要被他们给骗过去了。” 孙妈妈一时也觉得无话可劝了,便只站在一旁听着萧夫人唠叨,正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丫鬟扯着嗓子的叫唤声:“不得了了,老爷前线有急报,说是三少爷受伤了!” 萧夫人方才正酿着一腔怒火,这时候忽然听见这一句话,只吓的手都颤抖了起来,连忙道:“信呢!快拿来我看!到底怎么了!” 说话间丫鬟已经挽了帘子进门,只急忙就将手上的信交给了萧夫人,萧夫人慌忙就打开来扫了一眼,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你这丫鬟,差点把人给吓死了!” 原来信上写的内容是这样的,有一名将士为了救萧一鸣身受重伤,但是边关药材紧缺,杜太医说若是要保命,需要马上送回京城医治,所以萧一鸣这才快马加鞭的送信回来,只让萧夫人备好了院落,供他的救命恩人养伤之用。只是那人伤势颇重,不知道能不能救下来,所以暂且先不通知他的家人,等人回来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不是后妈,是亲妈里的亲妈~~~~你们一定要记得哦~~~ ☆、第278章 钱木匠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时和杜太医一起乘坐的圆顶马车,上头有一个地方破了个小洞,补上了一块补丁,所以他认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在临死前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因为他救了一个人,也许那个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奋不顾身,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知道。 钱木匠想到这里,只觉得累的很,视线越发混沌了几分,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呼唤的声音,却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他曾想过,和杨氏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到了而立之年的他,居然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他还能有这样的福气,这简直能让他高兴的睡梦中都要笑醒过来。 杜太医就瞧见钱木匠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可他的眼角却湿漉漉的,他现在处于失血过多的休克状态,如果不能尽快回到京城,再用上几颗宝善堂的保命丸给他吊着,只怕他真的熬不住了。 萧一鸣见趟着的人有了动静,顾不得胸口上的绷带,只弯腰低头看了一眼,正好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疼了起来,却还忍痛道:“杜太医,钱大叔是要醒了吗?” “没有要醒的迹象,大概是在做梦吧。” 可究竟是什么梦,能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笑着落泪呢?他们两人都想象不出来。 萧一鸣靠在马车壁上,捂着脸道:“是我太大意了,光想着要诱敌深入,我以为鞑子不会来太多人的,没想到他们不死心,派了五千人马过来,我们只有一千人,在燕子谷被他们围剿,那个通道又窄又小,我以为我们能逃得很快,没想到……” 杜太医见他脸上表情自责又痛苦,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一仗打的很好,听萧将军说,你用一千兵力,诱了鞑子五千人马进燕子谷,最后他们一个都没跑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你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胜仗!” 萧一鸣的视线落在钱木匠黝黑中却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只不解道:“我当时只让钱大叔做我的向导,告诉他鞑子来了只管自己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但没有跑,还跟着我们一起杀鞑子,他杀了好多好多的鞑子,我数不清,我们都杀红了眼,最后都没有了力气,有个鞑子从身后偷袭我,我已经没有力气躲开了……钱大叔扑了上来,我亲眼看见鞑子的尖刀从他的后背刺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推开我喊了一声,快走!” 萧一鸣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最后他自然没有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徒手就把那个鞑子给掐死了。 战场比想象中的更残酷,萧一鸣的眼角溢出泪来,双手捂着脸颊,失声痛哭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战场是这样一个修罗地狱,年少时父亲浴血的战袍,似乎也没有以前想象中的让人羡慕,萧一鸣甚至有些害怕,他的双手,从此以后也沾满了鲜血。 杜太医又拍了拍萧一鸣的肩膀,笑着道:“你比我强多了,你知道我第一次去边关的时候,整整三天没咽得下一口饭,只要想起那些将士们的断肢残害,我就吃下去一口饭。” “我知道!”萧一鸣听杜太医说起这个,只稍稍缓和了一些情绪,开口道:“我听我母亲说过,上回杜太医去边关,还是因为我父帅被鞑子的杀手刺杀,受了重伤,我母亲因为这个事情吓的提前生产,幸好有杜夫人在法华寺中为母亲接生,这才转危为安,说起来杜太医一家都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呢!” 萧一鸣说到这里,隐隐觉得伤口有些疼,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杜太医便笑着道:“这些都是做大夫的本分,你胸口的刀伤也不轻,要好好休养几日。” 别看杜太医长的温文尔雅,可因了职责关系,这些公侯府邸的少爷小姐们瞧见他还有几分发怵,因为他总是给他们开很苦很苦的药吃,所以在这些孩子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隐隐,即便萧一鸣现在人高马大的,被杜太医这么说了一句,也只乖乖的点头答应。 萧一鸣闭上眼睛靠了一会儿,忽然就睁开眼睛,看着杜太医问道:“杜太医,你是怎么娶上杜夫人的,我听说杜夫人老家在牛家庄,以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村里姑娘。”萧一鸣说话间不由自主就用了一个也字,明明一样是村姑出身,为什么杜夫人能嫁入杜家,可他和赵彩凤却没有这种缘分呢! 杜太医对萧一鸣和赵彩凤的事情不甚了解,听他这么问起,倒也不隐瞒什么,只笑着道:“为了这门亲事,我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光病都病了好几回。”杜太医说到这里,脸上却不见半点的苦楚,只有对往昔的怀念,“门当户对这几个字,确实害惨了这世上多少有情人。” 萧一鸣听杜太医这么说,只郁闷的低下了头,人家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的,他是剃头担子一头人,即便真的门当户对了,只怕也是成不了的。萧一鸣想到这里,心下又隐隐作痛,也不知道到底是心口痛呢,还是伤口痛。 两人在路上摇了一天一夜,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大年夜晚上。萧家早已经备好了院落,只等萧一鸣带了人回来,杜太医只急忙回了一趟宝善堂取药,临走时派了小厮去赵家递消息。 那小厮偏生又不知道赵家换了地方,去讨饭街上空跑了一趟,这才打听到他们家搬到了广济路上,只顺着地址找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亥时。 原本大年夜是要守岁的,可家里老的小,小的小,宋明轩和赵彩凤两人守着也没意思,便也早早的回房去了。两个打杂的婆子又放她们回家过年了,那小厮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赵彩凤才隐约觉得外头似乎又有敲门的声音,只让宋明轩披了衣服过去瞧一瞧。 宋明轩到门口,听那小厮把话说完,顿时也吓出来一声冷汗,一下子六神无主了起来,前两日才收到了报平安的信,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呢?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那些信都是通过驿站送回来的,必定是在路上耽误了,这事情若是让杨氏知道了,只怕又要吓出一个好歹来。 宋明轩只急忙稳住了心神,谢过了那小厮,披着衣服只急忙往正房里头去,扭头看了一眼杨氏厢房里的灯已经灭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进房对赵彩凤道:“娘子,钱大叔回京了,方才宝善堂的小厮来传话,说钱大叔受了重伤,这会儿正在萧将军府上呢,听那小厮的口气,似乎是不大好了。” 赵彩凤这时候原本正低头做着针线,闻言只一针戳进了自己的手指都不觉得疼,她虽然不知道古代打仗是个什么流程,但是就算在现代,前线也只有重伤的将士才会转移至大后方的。 “到底怎么了?相公你别慌,先换一件衣服过去瞧瞧,不要让我娘知道了。”赵彩凤心里虽然咯噔了一下,可眼下还不是担心的时候,总要先稳住了再说。 “岳母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想来方才没听见敲门声,我们偷偷的出去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若钱大叔真的不行了,也不能让他……”宋明轩收到这里,已经红了双眼,他去年才失去一个至亲,如何忍心看着钱木匠去呢! “别着急,先去看看再说,杜太医是神医。”赵彩凤这会儿也是乱了心神,分明知道中医疗效甚微,可如今也只能指望着这世上真的能有神医了。 两人当下就换上了衣服,只悄悄熄了房里的灯,往外头去了。 萧家的小院里,几个丫鬟正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守着,从里面拿出来的脸盆里满是血水,让她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只吓的走路都抖了几分。 孙妈妈瞧着那几个小丫鬟的样子,只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好怕的,萧家的基业就是这么来的,你们在府上吃香的喝辣的,老爷少爷们还在前线奋勇杀敌呢,不过就是见了一点血,有什么怕的,你们来癸水的时候怎么不抖腿呢!” 几个小丫鬟脸皮薄,被孙妈妈这么一说,只都吓的底下了头,端着盘子去还干净水进来。 萧一鸣看着杜太医将金疮药撒在钱木匠后腰处两寸长的伤口上,这才发现钱木匠的后背上有一条横跨整个后背的伤口,这样的伤痕绝不可能是等闲打家劫舍能受的伤,唯一的解释就是钱木匠以前必定也是个行武之人。 “杜太医,钱大叔的伤如何了?” 杜太医伸手洗去手上沾染的血水,脸上却还是面色沉重,只低着头道:“药也用全了,接下去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要是伤口不恶化,没有高烧炎症,他的身子骨结实,这一口气吊住了,没准也就过来了,可要是引起发热上火,只怕就……” 杜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孙妈妈只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小声道:“三少爷,钱爷的家里人来了,是赵姑娘和宋举人。” 萧一鸣微微一愣,看向杜太医,杜太医只坦然开口道:“人当初是我带着去边关了,如今我回来了,自然要通知他们一声,更何况,若是真的救不回来了,总也要跟他家里人交代一声。” 萧一鸣闻言,只恨恨的一拳打在墙上,低头道:“怎么交代,你让我拿什么交代!” ☆、第279章 萧一鸣堂堂七尺男儿,就连萧将军甩他鞭子也不曾落过半滴眼泪,可这会儿却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只开口道:“孙妈妈,你让他们在外头厅里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出去。” 话音刚落,只见外头帘子一闪,小丫鬟已经领了赵彩凤和宋明轩进来,被炭盆烘得暖热的房间顿时呵出了一团雾气来。赵彩凤抬起头,看见站在墙边的萧一鸣,已经干净清爽利落的小伙子这会子脏乱的不像个人样,左臂还挂着一根绷带,衣服上透出血印子来,分明也是挂了重彩的模样。 萧一鸣瞧见赵彩凤,血红的眸子顷刻间就愣住了,整整一年多不曾见面,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忘了赵彩凤的模样,可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却清晰的发现,赵彩凤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曾改变分毫,虽然她挽圆髻,一派少妇的打扮,可那一张脸还是那样明媚动人。萧一鸣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只撇过头去,扶着墙蹙眉不语。 赵彩凤也刻意避开萧一鸣的视线,扭头看着床上的钱木匠,心急问道:“杜太医,钱大叔怎么样了?” 杜若微微叹了一口气,宋明轩见他神色沉重,只开口道:“还请杜太医直说,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宋明轩进门时就瞥见小丫鬟送出去的一盆血水,心下只强自镇定了几分,可瞧见床榻上趟着半点直觉也没有的钱木匠,一颗心还是越来越沉重了起来。 杜若只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们去外厅说吧。” 赵彩凤听了这话,越发就觉得有问题,一般只有情况不妙的时候,才会这样讳莫如深。赵彩凤只走到钱木匠的床前,低着声音略略叫了他几句,钱木匠没有半点动静,看着似乎睡的很安稳,可赵彩凤知道,钱木匠这会儿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深度昏迷。 赵彩凤只弯腰坐在钱木匠的床前,伸手揭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视线顺着那白色的绷带一路下滑,才看见钱木匠腰腹处的绷带透着血迹。而身下的床单上,还有一大块血迹沾染的痕迹,很明显伤口是从后背一直穿透到了腹部。这样的伤便是在现代那都是要人命的,更别提是在古代,而这一路奔波而来,中间到底失了多少血,也未可知,钱木匠这会儿还能吊着一口气,要么是杜太医实在医术高明,要么是他自己忍着一口气,一直熬到现在。 赵彩凤只一直绷着的那一根弦忽然就断了,只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萧一鸣看着赵彩凤,欲言又止。 “钱大叔的功夫很好,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赵彩凤不是没瞧见过钱木匠的身手,等闲四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况且那还是他故意藏着掖着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赵彩凤才觉得钱木匠既然想去边关,也就随了他,哪里知道这战场当真是如此的凶险的。 萧一鸣瞧见赵彩凤哭了起来,只开口道:“都是因为我,钱大叔是为了救我才……” 赵彩凤听到这里,只再也不忍心听下去了,钱木匠哪里是为了你,他不过是为了……赵彩凤想起程兰芝来,只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听听杜太医怎么说吧。” 外头厅里,丫鬟们奉了茶上来,大年夜事情多,几个人一回来就扎进了小院,萧夫人好容易把外头都打点好了,只急急忙忙的过来这里探望萧一鸣。她原本以为萧一鸣没受伤,待看见萧一鸣胸口透出的血迹和手上的绷带时,只吓的连连迎了上来道:“我的儿,你信上怎么没说你也受伤了呢?你父亲和你兄长呢?他们都好吗?” 萧一鸣此时心中一团乱麻,哪里有闲心听萧夫人唠叨这些,只蹙眉道:“母亲,儿子身上的伤无碍,父亲和兄长们也都安好,母亲若是无事,儿子明天再去向母亲请安。” 萧夫人只心疼道:“还请什么安啊!好好在家休养几日,不用给我请安。” 萧一鸣闻言,只开口道:“等钱大叔的伤势稳定下来,儿子马上要赶回前线,将士擅离职守是要军法处置的,父亲这次已经法外开恩了。” “什么法外开恩,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打仗?我不让你去!” “母亲,行军打仗岂是儿戏,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睡去吧!”萧一鸣这会儿心里正难受,想起躺在里头的钱木匠,恨不得立时能飞回前线,将那些鞑子都撕成碎片方能解心头只恨,见萧夫人这么说,早已经没了耐心。 萧夫人却心疼他心疼的紧,只开口道:“天塌下来,有你父亲顶着呢,你都伤成这样了,再去前线,岂不是去送死,你乖乖在京城呆着,我另外帮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正在和杜太医研究钱木匠的伤势,冷不丁听见萧夫人蹦出这么一句话。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赵彩凤只微微拧眉,忍不住往萧夫人那边多看了一眼。 只听萧一鸣开口道:“儿子如今没心思说什么亲事,还请母亲不要为难儿子,再说母亲不是已经帮儿子定下了亲事了吗?随便娶一个进门,只要母亲何意就好!” 萧夫人听萧一鸣这么说,也是急了,可这边还有外人,那些话如何能说的出口,只郁闷的看了萧一鸣一眼,眼睁睁的瞧着他往杜太医那边凑过去。 方才杜太医已经将钱木匠的伤势完全分析给了赵彩凤和宋明轩听,人到了这个时候,差不多已是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了,唯一只能期待奇迹发现。 杜太医只拧眉道:“钱大叔虽然身子骨硬朗,可毕竟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保命丹也吃了两颗下去,若是伤口再恶化的话,那真是回天乏力,除非……” 萧一鸣见杜太医迟疑,只开口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能求皇上赐药,说不定还能多一线生机。”杜太医只开口道:“十多年前,西域楼兰曾经进攻了大雍五颗往生丸,当年给太后娘娘做截肢手术的时候,我叔父曾给太后娘娘用过,对伤口愈合有奇效,后来萧将军在边关遇险的时候,皇上也赐了一颗,萧将军服用后果然转危为安,七年前滇南大战的时候,恭王世子重伤,皇上也赐了一颗,算来算去,如今宫中也只余下两颗而已。” 杜太医说完,只扭头看了一眼萧一鸣,这样价值千金的药材,就算是萧一鸣受了伤,只怕皇帝也未必肯拿出来,如今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莽夫?若是杜太医贸然进宫求药,只怕还会遭到皇帝一顿数落,故而杜太医一直都不曾开口。 可如今眼看着钱木匠性命垂危,杜太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这种药来。 萧一鸣只开口道:“什么药,我去求,我去找萧贵妃求药!” 萧夫人闻言,只急忙拦住了道:“你这孩子,你胡来什么?那药若是这么好求,杜太医自己就去求了,你没听见说整个皇宫只剩下两颗了吗?这若是以后还有别人有什么危险,那怎么办?况且杜太医也说了,只是多一线生机,未必就真的能救活了。” 赵彩凤听萧夫人这么说,只气的胸口都痛了起来,她本就是一个现代人,骨子里秉承着世人人人平等的原则,虽然很努力的适应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可赵彩凤还是没办法像萧夫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萧夫人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吗?若不是钱大叔,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便是萧公子,若是萧公子躺在这里,难道萧夫人不去为萧公子求药吗?怎么说钱大叔还是萧公子的救命恩人呢!” 萧夫人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听孙妈妈说起了赵彩凤,她原本对赵彩凤有几分好感,以前还想着抬回来给萧一鸣做妾氏的,哪里想到赵彩凤居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一张嘴跟刀子一样厉害,顿时就激起了萧夫人无限的战斗力。 “他救了老三的命,我们感激他,救治他,那是本分,可是进宫求药那可不是小事,你一个村妇,懂个什么,你当皇帝的东西容易得吗?万一皇上迁怒于老三那又怎么办?”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觉得刺耳,只忍不住开口道:“萧夫人,草民有幸面见过当今圣上,圣上为人谦和,定然不会迁怒于萧公子,况且钱大叔除了是萧公子的救命恩人之外,也是大雍的有功之臣,若不是钱大叔,只怕大雍和鞑子这一仗还知道要多死多少将士呢!” 萧夫人见这白面书生也开口数落自己,只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有本事面见皇上,那你去求去,老三,你跟我回房。这人跟你非亲非故,你何必为了他惹得萧贵妃为难,皇上不快呢!” 赵彩凤原本以为萧夫人身为将军夫人,必定是顾全大局、重情重信之人,哪里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这要是程姑娘嫁了进来,若是有朝一日让她知道了程姑娘的身世,还不得一封休书就给打发了。赵彩凤想到这里,顿时心中多了几分怒气,索性喊住了萧一鸣道:“萧一鸣,你知道钱大叔为什么要救你吗?是因为……” 第126节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门吃喜酒,不幸感染风寒,大过年的甚是难受,今日开始,在家养病= =苦啊……我痊愈的时候,钱大叔大抵也可以痊愈了~~~ ☆、第278章 钱木匠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时和杜太医一起乘坐的圆顶马车,上头有一个地方破了个小洞,补上了一块补丁,所以他认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在临死前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因为他救了一个人,也许那个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奋不顾身,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知道。 钱木匠想到这里,只觉得累的很,视线越发混沌了几分,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呼唤的声音,却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他曾想过,和杨氏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到了而立之年的他,居然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他还能有这样的福气,这简直能让他高兴的睡梦中都要笑醒过来。 杜太医就瞧见钱木匠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可他的眼角却湿漉漉的,他现在处于失血过多的休克状态,如果不能尽快回到京城,再用上几颗宝善堂的保命丸给他吊着,只怕他真的熬不住了。 萧一鸣见趟着的人有了动静,顾不得胸口上的绷带,只弯腰低头看了一眼,正好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疼了起来,却还忍痛道:“杜太医,钱大叔是要醒了吗?” “没有要醒的迹象,大概是在做梦吧。” 可究竟是什么梦,能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笑着落泪呢?他们两人都想象不出来。 萧一鸣靠在马车壁上,捂着脸道:“是我太大意了,光想着要诱敌深入,我以为鞑子不会来太多人的,没想到他们不死心,派了五千人马过来,我们只有一千人,在燕子谷被他们围剿,那个通道又窄又小,我以为我们能逃得很快,没想到……” 杜太医见他脸上表情自责又痛苦,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一仗打的很好,听萧将军说,你用一千兵力,诱了鞑子五千人马进燕子谷,最后他们一个都没跑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你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胜仗!” 萧一鸣的视线落在钱木匠黝黑中却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只不解道:“我当时只让钱大叔做我的向导,告诉他鞑子来了只管自己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但没有跑,还跟着我们一起杀鞑子,他杀了好多好多的鞑子,我数不清,我们都杀红了眼,最后都没有了力气,有个鞑子从身后偷袭我,我已经没有力气躲开了……钱大叔扑了上来,我亲眼看见鞑子的尖刀从他的后背刺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推开我喊了一声,快走!” 萧一鸣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最后他自然没有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徒手就把那个鞑子给掐死了。 战场比想象中的更残酷,萧一鸣的眼角溢出泪来,双手捂着脸颊,失声痛哭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战场是这样一个修罗地狱,年少时父亲浴血的战袍,似乎也没有以前想象中的让人羡慕,萧一鸣甚至有些害怕,他的双手,从此以后也沾满了鲜血。 杜太医又拍了拍萧一鸣的肩膀,笑着道:“你比我强多了,你知道我第一次去边关的时候,整整三天没咽得下一口饭,只要想起那些将士们的断肢残害,我就吃下去一口饭。” “我知道!”萧一鸣听杜太医说起这个,只稍稍缓和了一些情绪,开口道:“我听我母亲说过,上回杜太医去边关,还是因为我父帅被鞑子的杀手刺杀,受了重伤,我母亲因为这个事情吓的提前生产,幸好有杜夫人在法华寺中为母亲接生,这才转危为安,说起来杜太医一家都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呢!” 萧一鸣说到这里,隐隐觉得伤口有些疼,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杜太医便笑着道:“这些都是做大夫的本分,你胸口的刀伤也不轻,要好好休养几日。” 别看杜太医长的温文尔雅,可因了职责关系,这些公侯府邸的少爷小姐们瞧见他还有几分发怵,因为他总是给他们开很苦很苦的药吃,所以在这些孩子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隐隐,即便萧一鸣现在人高马大的,被杜太医这么说了一句,也只乖乖的点头答应。 萧一鸣闭上眼睛靠了一会儿,忽然就睁开眼睛,看着杜太医问道:“杜太医,你是怎么娶上杜夫人的,我听说杜夫人老家在牛家庄,以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村里姑娘。”萧一鸣说话间不由自主就用了一个也字,明明一样是村姑出身,为什么杜夫人能嫁入杜家,可他和赵彩凤却没有这种缘分呢! 杜太医对萧一鸣和赵彩凤的事情不甚了解,听他这么问起,倒也不隐瞒什么,只笑着道:“为了这门亲事,我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光病都病了好几回。”杜太医说到这里,脸上却不见半点的苦楚,只有对往昔的怀念,“门当户对这几个字,确实害惨了这世上多少有情人。” 萧一鸣听杜太医这么说,只郁闷的低下了头,人家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的,他是剃头担子一头人,即便真的门当户对了,只怕也是成不了的。萧一鸣想到这里,心下又隐隐作痛,也不知道到底是心口痛呢,还是伤口痛。 两人在路上摇了一天一夜,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大年夜晚上。萧家早已经备好了院落,只等萧一鸣带了人回来,杜太医只急忙回了一趟宝善堂取药,临走时派了小厮去赵家递消息。 那小厮偏生又不知道赵家换了地方,去讨饭街上空跑了一趟,这才打听到他们家搬到了广济路上,只顺着地址找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亥时。 原本大年夜是要守岁的,可家里老的小,小的小,宋明轩和赵彩凤两人守着也没意思,便也早早的回房去了。两个打杂的婆子又放她们回家过年了,那小厮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赵彩凤才隐约觉得外头似乎又有敲门的声音,只让宋明轩披了衣服过去瞧一瞧。 宋明轩到门口,听那小厮把话说完,顿时也吓出来一声冷汗,一下子六神无主了起来,前两日才收到了报平安的信,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呢?宋明轩只拧眉想了想,那些信都是通过驿站送回来的,必定是在路上耽误了,这事情若是让杨氏知道了,只怕又要吓出一个好歹来。 宋明轩只急忙稳住了心神,谢过了那小厮,披着衣服只急忙往正房里头去,扭头看了一眼杨氏厢房里的灯已经灭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进房对赵彩凤道:“娘子,钱大叔回京了,方才宝善堂的小厮来传话,说钱大叔受了重伤,这会儿正在萧将军府上呢,听那小厮的口气,似乎是不大好了。” 赵彩凤这时候原本正低头做着针线,闻言只一针戳进了自己的手指都不觉得疼,她虽然不知道古代打仗是个什么流程,但是就算在现代,前线也只有重伤的将士才会转移至大后方的。 “到底怎么了?相公你别慌,先换一件衣服过去瞧瞧,不要让我娘知道了。”赵彩凤心里虽然咯噔了一下,可眼下还不是担心的时候,总要先稳住了再说。 “岳母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想来方才没听见敲门声,我们偷偷的出去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若钱大叔真的不行了,也不能让他……”宋明轩收到这里,已经红了双眼,他去年才失去一个至亲,如何忍心看着钱木匠去呢! “别着急,先去看看再说,杜太医是神医。”赵彩凤这会儿也是乱了心神,分明知道中医疗效甚微,可如今也只能指望着这世上真的能有神医了。 两人当下就换上了衣服,只悄悄熄了房里的灯,往外头去了。 萧家的小院里,几个丫鬟正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守着,从里面拿出来的脸盆里满是血水,让她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只吓的走路都抖了几分。 孙妈妈瞧着那几个小丫鬟的样子,只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好怕的,萧家的基业就是这么来的,你们在府上吃香的喝辣的,老爷少爷们还在前线奋勇杀敌呢,不过就是见了一点血,有什么怕的,你们来癸水的时候怎么不抖腿呢!” 几个小丫鬟脸皮薄,被孙妈妈这么一说,只都吓的底下了头,端着盘子去还干净水进来。 萧一鸣看着杜太医将金疮药撒在钱木匠后腰处两寸长的伤口上,这才发现钱木匠的后背上有一条横跨整个后背的伤口,这样的伤痕绝不可能是等闲打家劫舍能受的伤,唯一的解释就是钱木匠以前必定也是个行武之人。 “杜太医,钱大叔的伤如何了?” 杜太医伸手洗去手上沾染的血水,脸上却还是面色沉重,只低着头道:“药也用全了,接下去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要是伤口不恶化,没有高烧炎症,他的身子骨结实,这一口气吊住了,没准也就过来了,可要是引起发热上火,只怕就……” 杜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孙妈妈只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小声道:“三少爷,钱爷的家里人来了,是赵姑娘和宋举人。” 萧一鸣微微一愣,看向杜太医,杜太医只坦然开口道:“人当初是我带着去边关了,如今我回来了,自然要通知他们一声,更何况,若是真的救不回来了,总也要跟他家里人交代一声。” 萧一鸣闻言,只恨恨的一拳打在墙上,低头道:“怎么交代,你让我拿什么交代!” ☆、第279章 萧一鸣堂堂七尺男儿,就连萧将军甩他鞭子也不曾落过半滴眼泪,可这会儿却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只开口道:“孙妈妈,你让他们在外头厅里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出去。” 话音刚落,只见外头帘子一闪,小丫鬟已经领了赵彩凤和宋明轩进来,被炭盆烘得暖热的房间顿时呵出了一团雾气来。赵彩凤抬起头,看见站在墙边的萧一鸣,已经干净清爽利落的小伙子这会子脏乱的不像个人样,左臂还挂着一根绷带,衣服上透出血印子来,分明也是挂了重彩的模样。 萧一鸣瞧见赵彩凤,血红的眸子顷刻间就愣住了,整整一年多不曾见面,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忘了赵彩凤的模样,可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却清晰的发现,赵彩凤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曾改变分毫,虽然她挽圆髻,一派少妇的打扮,可那一张脸还是那样明媚动人。萧一鸣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只撇过头去,扶着墙蹙眉不语。 赵彩凤也刻意避开萧一鸣的视线,扭头看着床上的钱木匠,心急问道:“杜太医,钱大叔怎么样了?” 杜若微微叹了一口气,宋明轩见他神色沉重,只开口道:“还请杜太医直说,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宋明轩进门时就瞥见小丫鬟送出去的一盆血水,心下只强自镇定了几分,可瞧见床榻上趟着半点直觉也没有的钱木匠,一颗心还是越来越沉重了起来。 杜若只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们去外厅说吧。” 赵彩凤听了这话,越发就觉得有问题,一般只有情况不妙的时候,才会这样讳莫如深。赵彩凤只走到钱木匠的床前,低着声音略略叫了他几句,钱木匠没有半点动静,看着似乎睡的很安稳,可赵彩凤知道,钱木匠这会儿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深度昏迷。 赵彩凤只弯腰坐在钱木匠的床前,伸手揭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视线顺着那白色的绷带一路下滑,才看见钱木匠腰腹处的绷带透着血迹。而身下的床单上,还有一大块血迹沾染的痕迹,很明显伤口是从后背一直穿透到了腹部。这样的伤便是在现代那都是要人命的,更别提是在古代,而这一路奔波而来,中间到底失了多少血,也未可知,钱木匠这会儿还能吊着一口气,要么是杜太医实在医术高明,要么是他自己忍着一口气,一直熬到现在。 赵彩凤只一直绷着的那一根弦忽然就断了,只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萧一鸣看着赵彩凤,欲言又止。 “钱大叔的功夫很好,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赵彩凤不是没瞧见过钱木匠的身手,等闲四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况且那还是他故意藏着掖着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赵彩凤才觉得钱木匠既然想去边关,也就随了他,哪里知道这战场当真是如此的凶险的。 萧一鸣瞧见赵彩凤哭了起来,只开口道:“都是因为我,钱大叔是为了救我才……” 赵彩凤听到这里,只再也不忍心听下去了,钱木匠哪里是为了你,他不过是为了……赵彩凤想起程兰芝来,只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听听杜太医怎么说吧。” 外头厅里,丫鬟们奉了茶上来,大年夜事情多,几个人一回来就扎进了小院,萧夫人好容易把外头都打点好了,只急急忙忙的过来这里探望萧一鸣。她原本以为萧一鸣没受伤,待看见萧一鸣胸口透出的血迹和手上的绷带时,只吓的连连迎了上来道:“我的儿,你信上怎么没说你也受伤了呢?你父亲和你兄长呢?他们都好吗?” 萧一鸣此时心中一团乱麻,哪里有闲心听萧夫人唠叨这些,只蹙眉道:“母亲,儿子身上的伤无碍,父亲和兄长们也都安好,母亲若是无事,儿子明天再去向母亲请安。” 萧夫人只心疼道:“还请什么安啊!好好在家休养几日,不用给我请安。” 萧一鸣闻言,只开口道:“等钱大叔的伤势稳定下来,儿子马上要赶回前线,将士擅离职守是要军法处置的,父亲这次已经法外开恩了。” “什么法外开恩,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打仗?我不让你去!” “母亲,行军打仗岂是儿戏,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睡去吧!”萧一鸣这会儿心里正难受,想起躺在里头的钱木匠,恨不得立时能飞回前线,将那些鞑子都撕成碎片方能解心头只恨,见萧夫人这么说,早已经没了耐心。 萧夫人却心疼他心疼的紧,只开口道:“天塌下来,有你父亲顶着呢,你都伤成这样了,再去前线,岂不是去送死,你乖乖在京城呆着,我另外帮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人正在和杜太医研究钱木匠的伤势,冷不丁听见萧夫人蹦出这么一句话。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赵彩凤只微微拧眉,忍不住往萧夫人那边多看了一眼。 只听萧一鸣开口道:“儿子如今没心思说什么亲事,还请母亲不要为难儿子,再说母亲不是已经帮儿子定下了亲事了吗?随便娶一个进门,只要母亲何意就好!” 萧夫人听萧一鸣这么说,也是急了,可这边还有外人,那些话如何能说的出口,只郁闷的看了萧一鸣一眼,眼睁睁的瞧着他往杜太医那边凑过去。 方才杜太医已经将钱木匠的伤势完全分析给了赵彩凤和宋明轩听,人到了这个时候,差不多已是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了,唯一只能期待奇迹发现。 杜太医只拧眉道:“钱大叔虽然身子骨硬朗,可毕竟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保命丹也吃了两颗下去,若是伤口再恶化的话,那真是回天乏力,除非……” 萧一鸣见杜太医迟疑,只开口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能求皇上赐药,说不定还能多一线生机。”杜太医只开口道:“十多年前,西域楼兰曾经进攻了大雍五颗往生丸,当年给太后娘娘做截肢手术的时候,我叔父曾给太后娘娘用过,对伤口愈合有奇效,后来萧将军在边关遇险的时候,皇上也赐了一颗,萧将军服用后果然转危为安,七年前滇南大战的时候,恭王世子重伤,皇上也赐了一颗,算来算去,如今宫中也只余下两颗而已。” 杜太医说完,只扭头看了一眼萧一鸣,这样价值千金的药材,就算是萧一鸣受了伤,只怕皇帝也未必肯拿出来,如今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莽夫?若是杜太医贸然进宫求药,只怕还会遭到皇帝一顿数落,故而杜太医一直都不曾开口。 可如今眼看着钱木匠性命垂危,杜太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这种药来。 萧一鸣只开口道:“什么药,我去求,我去找萧贵妃求药!” 萧夫人闻言,只急忙拦住了道:“你这孩子,你胡来什么?那药若是这么好求,杜太医自己就去求了,你没听见说整个皇宫只剩下两颗了吗?这若是以后还有别人有什么危险,那怎么办?况且杜太医也说了,只是多一线生机,未必就真的能救活了。” 赵彩凤听萧夫人这么说,只气的胸口都痛了起来,她本就是一个现代人,骨子里秉承着世人人人平等的原则,虽然很努力的适应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可赵彩凤还是没办法像萧夫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萧夫人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吗?若不是钱大叔,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便是萧公子,若是萧公子躺在这里,难道萧夫人不去为萧公子求药吗?怎么说钱大叔还是萧公子的救命恩人呢!” 萧夫人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听孙妈妈说起了赵彩凤,她原本对赵彩凤有几分好感,以前还想着抬回来给萧一鸣做妾氏的,哪里想到赵彩凤居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一张嘴跟刀子一样厉害,顿时就激起了萧夫人无限的战斗力。 “他救了老三的命,我们感激他,救治他,那是本分,可是进宫求药那可不是小事,你一个村妇,懂个什么,你当皇帝的东西容易得吗?万一皇上迁怒于老三那又怎么办?”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觉得刺耳,只忍不住开口道:“萧夫人,草民有幸面见过当今圣上,圣上为人谦和,定然不会迁怒于萧公子,况且钱大叔除了是萧公子的救命恩人之外,也是大雍的有功之臣,若不是钱大叔,只怕大雍和鞑子这一仗还知道要多死多少将士呢!” 萧夫人见这白面书生也开口数落自己,只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有本事面见皇上,那你去求去,老三,你跟我回房。这人跟你非亲非故,你何必为了他惹得萧贵妃为难,皇上不快呢!” 赵彩凤原本以为萧夫人身为将军夫人,必定是顾全大局、重情重信之人,哪里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这要是程姑娘嫁了进来,若是有朝一日让她知道了程姑娘的身世,还不得一封休书就给打发了。赵彩凤想到这里,顿时心中多了几分怒气,索性喊住了萧一鸣道:“萧一鸣,你知道钱大叔为什么要救你吗?是因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门吃喜酒,不幸感染风寒,大过年的甚是难受,今日开始,在家养病= =苦啊……我痊愈的时候,钱大叔大抵也可以痊愈了~~~ ☆、第280章 赵彩凤那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生生还是忍住了,宋明轩只急忙拉住了赵彩凤道:“娘子,你别着急,杜太医也没有说钱大叔熬不过去,求药的事情明日再议,我先送你回去,你陪着娘,我过来守着钱大叔。” 赵彩凤鼻子一酸,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只点了点头道:“相公,这事儿我们先不要跟娘提起,她有了身孕,经不起吓的,万一再闹出什么三长两短,可就麻烦了。”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正要送赵彩凤出门,那边杜太医只开口道:“宋举人不必多跑一趟了,现下钱木匠的病情还没有反复,我也要回府一趟,我送宋夫人回去吧。” 这大冷的天,外头地上还结着冰,赵彩凤也不忍心宋明轩来回跑,便开口道:“你在这儿看着钱大叔,我跟杜太医回去就好,明儿一早是初一,若是没事的话,你五更天回来,省得让娘起了疑心。”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送了赵彩凤到外头,亲自为她披上了衣服,这才折回了厅中。 大厅里头,萧夫人正冷着脸坐在一旁,见萧一鸣并不搭理自己,还想再劝说几句却是开不了口,只气呼呼的带着丫鬟离开了,只嘱咐孙妈妈一定要好好看着这里,务必请萧一鸣早点休息,不能熬坏了身子。 这时候已是亥时末刻,丫鬟婆子也都困的不成了,唯有宋明轩和萧一鸣却不敢合眼,只一边看着钱木匠的近况,一边盼着杜太医早些回来。 茶又续了好几杯,这时候萧一鸣的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才想起方才赵彩凤那激怒的表情,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彩凤向来快人快语,却不曾像今日这般震怒,几乎失了仪态,且方才分明就是欲言又止,却被宋明轩给拦住了。 萧一鸣抬起头,看着宋明轩低头喝茶的样子,待宋明轩把茶放下,转过头看着萧一鸣的时候,视线中却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思。 “萧公子,你若是喜欢一个女子,会在意她的出身吗?” 萧一鸣再没有料到,宋明轩会问他这样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来,只微微一愣,脑中却想起赵彩凤来,旋即开口道:“自然不会。” 宋明轩闻言,只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萧公子,此时夜深人静,萧公子可愿意听在家讲个故事?” 萧一鸣素来知道宋明轩耿介,说话也鲜少如此拐弯抹角,此时却没急着揭穿他,只开口道:“宋兄想说什么故事,我洗耳恭听就是。” 第127节 宋明轩只踌躇了半日,方才萧夫人的话他也听在了耳中,且不管萧夫人是否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至少萧夫人已经动了不想跟程家结亲的心思。而钱木匠这一行,无非就是为了程兰芝,要牢牢的看住萧一鸣,他们父母虽然不曾相认,可是这份骨肉亲情,还是让宋明轩觉得震撼。 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他平素谈吐优雅,说起故事来不疾不徐,一直从十几年前的故事说起来,其中虽有一些出入,却也相差不大。 这时候正好孙妈妈送了萧夫人回来,见外头连个丫鬟都没有候着,正想走进去教训几声,忽然就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她们做下人的,平素就轻手轻脚习惯了,这时候又安静,里头人又说着话,哪里能知道外头还站着一个人。 “……后来,那位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未来的夫婿,也跟着去了前线,机缘巧合之下,还救了他一命……” 孙妈妈听到这里,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番,只一下子没忍住,啊呀一声脱口而出。萧一鸣耳力灵敏,只开口道:“是谁在外头?” 孙妈妈知道这时候避不过去,只好挽了帘子进来,只笑着道:“少爷,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萧一鸣见孙妈妈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震惊之色,心中微微一动,只站起来问道:“孙妈妈,你知道这些事对不对?难道母亲说要为我另外找物色一位姑娘,就是因为此事?” 孙妈妈虽是下人,可从小看着萧一鸣长大,如何不疼他,只为难道:“太太这样打算,也是为了你好,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萧家终究面上无光?” 萧一鸣握紧拳头,只一拳头砸在了茶几上,惹得杯中凉透的茶水洒了一片,只开口道:“难道让全京城的人知道我们萧家知恩不报、毁亲不娶,就面上有光了吗?” 孙妈妈听了,只吓的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小爷,你好歹小些声音,程姑娘的事情还没在京城传开呢,她一个姑娘家,若是知道了真相,可怎么活呀!”孙妈妈毕竟也是有儿女的人,从小又看着程姑娘长大,竟是有几分心疼。 萧一鸣这时候却已经有了主意,只开口道:“孙妈妈,我一会儿就回去还一身衣裳,明儿一早入宫面圣,你千万别告诉母亲。” 孙妈妈见萧一鸣脸上露出决绝的声音,顿时有些害怕,只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万一求不到药,还惹的萧贵妃生气,那要如何是好?” 萧一鸣只拧眉道:“孙妈妈,你明知道那床上躺着的是我未来的岳父,我如何能见死不救?” “太太的意思是,等将军回来了,这门亲事还要再议呢!”孙妈妈只着急解释道。 “不用再议了,程姑娘好的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亲梅竹马,我这就入宫,求贵妃娘娘赐婚。”萧一鸣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线条似乎也比从前更硬朗了几分,只抬起头,看着宋明轩道:“宋兄讲的故事果真精彩,只是这故事,以后莫要对别人再讲了。” 宋明轩素来知道萧一鸣是个光明磊落、至情至性之人,如今见他打定了主意,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的,这样的人,虽然和自己一样喜欢彩凤,却无论如何也让人恨不起来。 宋明轩只站起来,拱手道:“那在下就在这里等着萧公子的好消息了。” 孙妈妈一时间也急的没了阵脚,只问道:“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这样太太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伤心的。” 萧一鸣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无比坚毅的神色,只开口道:“小时候,因为母亲一句话,我就要弃武从文,母亲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伤心吗?便是她伤心了,我也只伤她这一次,妈妈,还请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萧一鸣单膝跪地,竟是要去求孙妈妈,孙妈妈只急忙上前拦住,略带着皱纹的眼眶已经泛红,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少爷,你去吧,老奴只当不知道这事情便罢了。” 萧一鸣重重的点头,只握着拳头,转身对宋明轩道:“宋兄,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孙妈妈就这样看着萧一鸣离去,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萧家五个儿子,萧老三虽然不前不后,却是萧家最得人宠爱的孩子,可这样的萧一鸣,如何能不让人心生疼爱呢? 萧一鸣从小院出来,外头正是子时时分,四周高门大户人家正燃放着烟火,周围传来响彻天际的声音。这些生活在京城的贵府豪门,有几个人知道边关将士的艰苦?又有几个人会在这时候想起那些正浴血奋战的将士呢? 就在几个月前,萧一鸣只是他们中的一员,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白这世上的富贵,都曾是染过鲜血的。出生侯门又如何?出生草芥又如何?在战场上他们都只是奋勇杀敌的将士,包围着大雍这一片热土。 烟花渐渐散去,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硫磺的气味,萧一鸣只低下头,将身上的大氅搂紧,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夜鞭炮烟火,没睡好的人又岂止这么几个,程夫人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坐在程兰芝的床前。往年大年初一都有宫宴,今年因为前方战事吃紧,皇上也没有心情过年,只把宫宴取消了,倒是省得她们这一群诰命夫人三更半夜就起个早,可饶是这样,程夫人这厢也是一夜难眠。 “兰芝,你好歹吃一些?”程夫人遣退了众丫鬟,只留了刘妈妈在跟前服侍,瞧着程兰芝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有什么难受的,你说出来就好了,别憋着,这事情就算传了出去,萧家要退亲,咱也不怕,你父亲是皇上钦封的二品车骑将军,我们程家祖上还有些基业,总能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刘妈妈听了这话,也再忍不住落下泪来,只低头偷偷压了压眼角,继续道:“姑娘想开些,萧家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听说是萧三少爷带了一个重伤的人回府,只怕这几日也无暇顾及此事,等着一阵子的风声过去了,没准萧家就忘了这事儿,姑娘可要放宽心啊!” 嘴碎的奴才到处都是,况且那日那钱老大的媳妇那样大闹了一场,便是没什么事情,也会被人数落出个事情,程家如今想要捂住这件事情,还当真有些有心无力了,一想起这些来,程夫人之有落下泪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当初我那么做,也不是没想到有这一天,可是我不想你从小看着人的指指点点过日子,兰芝……你要怪就怪我,怪我当初非要把你娘嫁给别人……” ☆、第281章 程夫人说起这些事情来,也是悔不当初啊,那时候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暗结珠胎,还以为只要把她嫁出去了,必定能断了她的念想,当初明明想得很周全的事情,到最后却变成了一步错,步步错! “哎……”程夫人老泪纵横,不知道如何是好,程兰芝从被窝里透出半点头,露出一双哭得核桃般红肿的眸子来,见程夫人这般伤心,只忍不住扑到她怀中道:“母亲,我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留在府里服侍你们两老,替大姐尽孝道。” 程夫人稍稍止住了哭,只苦笑摇头道:“别说傻话了,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大姐当初可不就是这样吗,我错了一次,如何还能错第二次,我们不怕,慢慢等着,他萧家若是真的敢退亲,我们就再找更好的!” 程兰芝只扑在程夫人怀中不断点头,刘妈妈也跟着抹泪,忽然就听见外头有小丫鬟只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通禀道:“太太……,姑娘,老爷让你们赶紧梳洗一下去前院接旨,宫……宫里头来圣旨了,是给四姑娘赐婚的!” 程夫人正伤心呢,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消息来,只急忙擦了一把眼泪问道:“好好说,宫里头赐婚,赐给谁啦?” 那丫鬟本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听程夫人这么说,喘了一口气才纳闷道:“还能有谁,就是萧家的三少爷呗!” 程夫人闻言,只觉得一颗心从嗓子眼一路滑到了胸口,竟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急忙问道:“好好的,怎么来了圣旨?”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外头公公候着呢,太太还是先跟着姑娘一起梳妆打扮接旨的好。”这丫鬟平素在程老将军的书房服侍,有些个眼里见儿,程夫人听她这么说,只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回老爷,就说我们稍后就到。” 程夫人说完,只看了一眼还呆愣着的程兰芝,吩咐道:“刘妈妈,快让丫鬟们进来,服侍姑娘梳妆打扮。” 刘妈妈也是喜极而泣,只急忙道:“哎哎……好好!” 程老将军接过了圣旨,心下还有些疑问,只想留了宫里的公公稍坐片刻,也好问问缘由。他前日也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一颗心也是悬着,甚至做好了这事情传出去萧家来退婚的准备,谁知道等了两日,却等到了一封圣旨,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萧公子对令嫒真是情深义重啊,只说自己在外杀敌,挂念的很,生怕这仗一时打不完,程姑娘不肯等他,另觅佳婿,非求着萧贵妃请皇上下了这道赐婚的圣旨才肯罢休。”传至的赵公公一边笑一边说道:“皇上说他是小儿心性,可架不住他身上几处挂彩,瞧着又心疼了几分,就应下了。” 程老将军听的一愣一愣的,只问道:“当真如此?” 赵公公见程老将军不信,只不屑道:“咱家骗你不成?这大年初一的清早,不为了这事儿,咱家还能往你家跑来?” 程老将军只笑着道:“这大过年的,确是辛苦赵公公了,徐管家,快去备上好茶,取一份开门红包来。” 赵公公见程老将军一点就通,脸上的笑容更甚,只笑道:“茶就不吃了,还要去萧家传旨呢,开门红包咱家就不客气了,讨个好彩头也是好的。” 程老将军送走了赵公公,回到书房的时候,果见程夫人正在书房里头等着自己,程夫人见他回来,只急忙开口问道:“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为兰芝赐婚呢?” 程老将军这会儿也带着几分疑惑,只开口道:“我若告诉你,这赐婚是萧家老三求来的,你信不信?” 程夫人虽然没开口,可她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自己,说句老实话,若不是程夫人知道程兰芝心里有萧一鸣,她对萧一鸣还真没什么好感度,可程老将军这么说,倒是由不得她不信了。 “萧老三开窍了?” “不对,这事儿很是蹊跷!”程老将军只摇头道:“我们担心萧家退亲,萧家不但没退亲,反倒求了皇上赐婚,这里头……总感觉有什么猫腻!” 程老将军毕竟阅历丰富,只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可一时也想不通透。正这时候,外头的小厮只在门口回禀道:“老爷,边关的八百里加急。” 程老将军闻言,只急忙让人把信递上前来,抬眸对程夫人道:“我说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许猫腻就在其中。” 信是萧将军写来的,原来萧将军在萧一鸣带着钱木匠启程回京之后,就写下了这封信。虽然钱木匠当年坐下了错事,可萧将军知道,钱木匠原本就是程老将军的亲兵,且对程老将军也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救了萧一鸣,命在旦夕,若真的有什么不测,总也要跟程家交代一声的。 程老将军看完信,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凝重了起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对于钱浩这个人,他一开始是欣赏到极致,后来又恨到极致,可这会子知道他要死了,程老将军才发现,自己的心也疼到了极致,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拧眉不语。 程夫人瞧着程老将军忽然变色,只上前拿了那信看了起来,惊讶道:“他……他要死了?” 程老将军摇了摇头,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只叹息道:“他命大的很,当年身受重伤,还能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这一次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程夫人却对程老将军的话有些疑惑,只摇头道:“不可能,他若是快要死了,萧将军怎么会写这封信来,这分明是求着我们要让兰芝替他送宗?” “你少胡说,萧将军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大概只是想跟我说一声,毕竟钱浩以前是我的亲兵。”程将军说到这里,眸中也多出一片水雾来,只叹息道:“当年我手下三十亲兵,燕子谷一役只剩下五人,到最后等我卸甲归隐,如今只有三人活着,他便是那三分之一啊!” 程夫人含泪看着程老将军,只拧眉道:“你……你该不会让兰芝去?” “夫人,如今我们有了皇上赐婚的圣旨,怕什么?若是兰芝肯认他?那就让她认去,难道夫人真的要当兰芝一辈子的母亲吗?夫人啊!你只是兰芝的姥姥。”程老将军的话像一柄利刃,刺入程夫人的胸口。 程夫人又落下泪来,叹喟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她的姥姥,而你……也只是她的姥爷,我们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我们自己。” 却说大年初一,皇帝虽然没上朝,倒是听了一出精彩的故事,只躺在萧贵妃宫里的暖榻上,笑着道:“萧家这几个小子,你素来最宠爱的就是老三,朕还不明白,这素来长辈不是疼老大的,就是疼老幺的,哪里有疼中间一个的,今儿朕倒是也觉得他有几分可人疼的。” 萧贵妃把煮的软软糯糯的芝麻汤圆送进皇帝的口中,只笑着道:“皇上这就知不道了,因为人人都跟皇上一样想,生怕亏待了老三,所以人人特意又多疼他一些,反倒他成了最客人疼的了。” 皇帝一听,觉得确实有些道理,只笑着道:“果然爱妃聪慧,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萧贵妃又喂了皇帝一粒汤圆,只叹息道:“谁能想到,这求药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那姓钱的木匠听着倒是有些血性,为了闺女千里迢迢的赶去边关,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皇帝和萧贵妃算不得情深意笃,总觉得武将家的姑娘过于硬冷,如今听萧贵妃这么说,反倒觉得她多了几分人情味,只笑着道:“可惜为了你家老三做孝顺女婿,朕还损失了一颗灵药,你要怎么补偿朕?” 萧贵妃闻言,放下手中的白玉瓷碗,顺势倚到皇上的胸口,柔声道:“皇上想要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臣妾的兄长和几个侄儿都在边关为皇上奋勇杀敌,臣妾也在宫中服侍皇上,我们萧家祖祖辈辈都是皇上您的忠仆,这还不够补偿吗?”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只开口道:“朕一直拟着要赐萧将军一个爵位,又怕那些被朕削去爵位的老世家嫉恨,所以这事情一直拖到现在,不过以萧将军现在的军功,这一次得胜归来,朕必定准他位列公侯!” 萧贵妃闻言,只越发欢喜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一早上的事情会惹的皇帝不快,谁知道皇帝却正吃这一套,非但没有弄巧成拙,反倒帮了一个大忙。萧贵妃只连忙起身,福身谢恩。 前方捷报频传,皇帝自然高兴,且萧将军也在捷报中提起了为大军做向导的钱木匠。皇帝又仁厚赐药,笼络人心,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儿,跟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一道圣旨能解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一件很奇特的事情,我文里面在过年,但实际上最近也在过年= =,真的好巧啊…… ☆、第282章 却说宋明轩怕杨氏疑心,守到五更天的时候见杜太医来了,又问了一遍钱木匠的境况,这才起身告辞了。这几日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容不得有半点疏忽,杜太医也只是回府上跟家人照了一面,换了一件衣裳又来了。只急忙上前替钱木匠把了脉搏,见虽没有起色,病情却也没有见加重,这才稍稍的放下了一些心来。 宋明轩只把萧一鸣进宫求药的事情说了一下,至于是怎么瞒过了萧夫人,这里头的事情便没有提及。杜太医闻言,也只精神一振,从药箱中又拿出了几个瓷瓶,只开口道:“既然萧公子去求药了,那我姑且在等上几个时辰,眼下也确实无药可用了。” 宋明轩虽然不懂医术,可无药可用这几个字却还是能听明白的,宋明轩只觉得揪心的很,起身走到钱木匠的床前又看了几眼,转身向杜太医拱手道:“杜太医,钱大叔就拜托您了,我岳母如今已是□□个月的身孕了,若是让她知道了,只怕又要出事,我先回去一趟,等天亮了再过来。” 杜若只把宋明轩送到了门口,看着外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孙妈妈送了早膳过来,让丫鬟换了热茶,布好了小菜,看了看天色道:“太太也要起身了,老奴就先告退了。” 杜若方才在家已用过一些点心,这时候倒是不怎么饿,只稍稍吃了一口,就听见外头有小厮闹哄哄的进来,扯着声音道:“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 萧一鸣素知宫里的规矩,皇帝向来勤勉,便是逢年过节也都是四更起身的,所以昨夜三更就去宫门口递了牌子,说来也是巧合,如今后宫无主,昨夜宫宴便设在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正好离开萧贵妃的毓秀宫最近,所以皇帝就歇在了毓秀宫里头。 萧贵妃见萧一鸣一早递了牌子进宫,心下也疑惑了几分,往年大年初一有宫宴,京城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朝拜,这个时辰也确实到了她们递牌子的时候,可今年既无规定,大家也难得能在自己府上休息上一日,如何也会这么早到呢?萧贵妃心下狐疑了几分,又想起萧一鸣此时分明应该在边关抗击鞑子,怎么会回京了?思及此处,萧贵妃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萧将军在边关出了什么事情,只连忙命人将萧一鸣给传进了宫。 萧一鸣原本换了一件衣裳,可身上那几处伤口颇深,又怕惊动了萧夫人,故而自己偷偷骑了马出门。进宫面圣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早已经开裂,原本长着几两肉的脸颊也清瘦的很,外加那一脸没整理干净的胡渣,让萧贵妃只看了一眼就心疼的紧,本想差人去太医院传太医,又怕惊动的皇帝,只悄悄的让他在偏殿里头等着。 萧一鸣和萧贵妃素来感情深厚,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只把自己要娶程兰芝的事情也说了,恳求萧贵妃赐婚。萧贵妃素知萧夫人的性情,恐自己开了这口,只怕今后这姑嫂间的关系要生了嫌隙,索性这个时候也到了皇帝起身的时候,便把这事情又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帝。 皇帝本就自诩是性情中人,结果非但没有怪罪萧一鸣,还觉得萧一鸣知恩图报,当真就把药赐给了他,并大方的下了一道圣旨,只说是将程老将军之女赐婚于萧家三公子。既然连皇帝都认定了程兰芝是程老将军之女,那么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又有谁敢说不是呢? 萧一鸣敛袍进门,浑身上下还带着一股寒气,只将手里放着药的锦盒递给杜太医道:“杜太医,救人如救火,还请杜太医用药吧。” 杜太医见他浑身上下寒气深重,外袍的胸口又被鲜血染红了,只开口道:“我先让下人去熬药引,萧公子这一路奔波,也该歇一歇了,虽是小伤,若是不好好保养,只怕也要酿成大病的。” 萧一鸣原本心上只挂着一根弦,如今这药求来了,那弦也像是一下子断开了一样,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便点了点头道:“我先回房,一会儿再过来。” 杜太医这会子倒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只笑着道:“你也不用回房,我先帮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这里有刚上的早膳,你吃两口,就在这临窗的榻上睡一会儿,省得你回去放心不下,也休息不好。” 萧一鸣正有此意,便只解开了上衣重新包扎伤口,又一口气吃了三碗鸡丝粥,一笼虾仁烧卖,这才安安稳稳的躺了下来,不过片刻功夫,就睡沉了。 程老将军府上,书房里头的程夫人还是一脸的忧伤,方才分明有了一个天大的喜事,可从边关来的这封信,似乎又把他们打入了冷宫。 程老将军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道:“你去把四姑娘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说。” 程夫人站起身来,分明是要阻拦,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只眼看着那下人走远了,这才开口道:“老爷真的要让兰芝去看那个人吗?” “兰芝她已经知道了真相,若是不让她去见最后一面,只怕将来她知道了真相,也会怨恨于我们的,夫人你放宽心,如今有了圣旨在手,你还怕什么呢!” 程夫人心下却还带着几分游移,只缓缓坐下来,开口道:“但愿如此,只是……若是兰芝不愿意去,老爷切不可逼迫于她。” “那是自然,但看兰芝的意思吧。” 程兰芝坐在梳妆台前,用冷水敷过的双眸还带着些许红肿,丫鬟送了香膏上来,只小声道:“姑娘,这香膏是雅香斋老板新研制的,说是可以消除眼周红肿的,姑娘要不要试一下。” 第128节 程兰芝想起方才的圣旨,心里便多了几分柔情蜜意,只点了点头道:“你帮我取一些出来用一下吧。”程兰芝闭上了眼睛,丫鬟指尖取了香膏缓缓的为她按摩消肿,只听外头小丫鬟进来传话道:“姑娘,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按摩的丫鬟停下手中的动作,程兰芝睁开有些微红的眸子,开口道:“你先去回话,说我马上过去。” 心里虽有无数提心吊胆,也因为这一道圣旨吃下了定心丸,程兰芝深呼一口气,站来里了里自己的衣襟,让自己看着多几分喜色,勉强朝着铜镜笑了笑,这才往前院的书房里去了。 书房外的红梅开得正娇艳,暗暗的香气浮动着,书房里头静的没有人声,程兰芝进去,却见程夫人也在,手里只端着青花瓷茶盏,看见程姑娘进来,放下茶盏欲言又止。 程老将军知道程兰芝已经知道了真相,便也索性不藏着掖着,只开门见山道:“你生父去了边关,如今为了救萧老三身受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这一关,现下他人在萧府,你若是愿意,就去看他一眼,也许……也是最后一眼了。” 程兰芝虽然没猜出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事情,可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当下就愣在了原地,一双秀美的杏眼顿时红了起来,微微发怔。 程夫人忙开口道:“你若不愿意去,我们也不逼你,如今圣旨已经下来了,谅萧家也不敢退亲,你只好好的待在家里,等着萧府的花轿便好了。” 程兰芝眼眶中的泪中是落了下来,只哽咽道:“若是他死了,我如何能当做无事嫁入萧家?他没有养我这十几年,难道头一次相见,就要死给我看吗?我不信……母亲,你带我去见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生下我,却又不要我……” 程夫人眸中也含着热泪,只点头道:“好好,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备马车,眼下萧家的男丁都在外打仗,老爷你也不便去了,就让我带着兰芝过去走一趟吧,如今有圣旨傍身,萧夫人就算知道了什么,总也该守口如瓶的。” 程老将军闻言,只点点头道:“去吧,说话的时候小心些,遣散众人,只……只说是去看萧老三的,明白吗?” 程夫人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如今有了圣旨,我们和萧家也算是儿女亲家了,兰芝去看一眼萧老三,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说我也明白。” 萧一鸣快了一步回府,彼时萧夫人未曾起身,而宫里传旨的太监又现去了程家。萧夫人一早问了孙妈妈萧一鸣的近况,孙妈妈只说是吃过了东西,如今正在睡觉,想来身上的伤是无大碍的。 萧夫人听了这话,只松了一口气道:“老三就是性格太仁厚了,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那大汉的命再精贵,能精贵的过当今太后、老爷、还有恭王世子吗?随便一个人病了就要进宫去求药,这宫门口又不是菜市场。” 孙妈妈听了,脸上只尴尬的没法开口,只一味低头说是,上前服侍着萧夫人用早膳。萧夫人高高兴兴的坐下来吃着早膳,又将几样好吃的东西留了下来,命孙妈妈给萧一鸣送过去,便等着两个媳妇过来请安,这人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宫里的太监,说是来穿圣旨的。 萧夫人心道今日乃是大年初一,大抵是萧贵妃的赏赐到了,只忙不迭进房里换了衣服,吩咐前头的人先摆了案条祭天接旨,这人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大媳妇迎了过来,笑着道:“婆母,说来也奇怪,咱家老三和程姑娘的婚事不是已经定了下来吗?皇上这时候下个圣旨赐婚,倒是什么意思呢?” ☆、第283章 萧夫人原本想着,等过几日萧一鸣心情好一些的时候,把程兰芝的事情好好跟萧一鸣说一说,他一个大好的青年,老爹是一品骠骑大将军,自己又年轻有为,如今又上了疆场,将来也少不得是个将军,如何愁找不到好媳妇,只消把程兰芝的身世跟萧一鸣一抖露,只怕他自己也先要还个主意呢!可她哪里知道,她这如意算盘还没开始打,皇帝居然捷足先登,下了赐婚的圣旨。 萧夫人只气的手都颤抖了起来,脚底下连步子也迈不开,见小厮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只喊住了一个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赐婚呢?” 那几个小厮如何知道,只急着下跪磕头道:“太太,奴才们也不清楚,只听那传旨的公公说,是少爷昨儿三更在宫门口候着,自己给自己求来的。” 萧夫人闻言,只气的白眼都翻了起来,抖着手道:“他……他他这个混账东西!” 赵公公心下很是纳闷,这同样是传圣旨,程家人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临走还给他封了一个一百两银子的红包。这萧家,怎么萧夫人竟是哭丧着脸出来了,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竟似像要把他吃了一样,吓得赵公公连开门红包都忘记要了。 赵公公才走开,萧夫人就喊住了萧一鸣,只破口骂道:“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知道那程姑娘是……” 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萧一鸣便压低了声音道:“母亲若是丝毫不顾念自己三儿媳的名誉,想让外人看咱们萧家的笑话的话,尽管再大声些。” 萧夫人从未见萧一鸣这样的神色,只吓了一跳,堪堪退后了一步,被孙妈妈扶住了,只落下泪来:“你瞧瞧,他以前是最听话的,怎么如今也会这样对我说话了?” 孙妈妈只急忙劝慰道:“太太别伤心,少爷出门打仗,见了世面,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心肠要比以前硬冷些了,太太也要心疼他几分。” 萧夫人见孙妈妈说的有道理,只摇头叹道:“我就说当初应该让他弃武从文,这带兵打仗的人,总是比一般人更冷心冷肺一些。” 萧一鸣这时候却不想和萧夫人废话了,只继续道:“母亲闲来无事,就帮儿子筹备婚事吧,等边关告捷,儿子这就听从母亲的吩咐,早日成家。” 萧夫人被噎得不行,只开口道:“你听听,这哪里像是在求我,分明是在命令我,我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孙妈妈只好继续劝慰道:“太太以前老是劝少爷早日成家立业,难得他现在想通了,太太应该高兴才好。”虽然知道萧夫人如今只怕是高兴不起来的,可该劝慰的话,还是一句也不能少的。 赵公公刚走,门房的人又来传话道:“回太太,程夫人带着程姑娘来了,说是得了老爷的加急书信,听说三少爷重伤回京,特意过来探视的。” 萧夫人这厢怒气还没消呢,又听说程家的人又来了,只开口道:“什么重伤回京,让她们请回吧,就说三少爷好的很!” 那传话的小厮只愣了片刻,正要转身去传话,被萧一鸣给喊住了道:“请程夫人和程姑娘进来,就说我在西院养伤,让她们上西院来。” 萧夫人哪里知道那病床上趟着的钱木匠就是程兰芝的生父,心下只纳闷了几分,又瞧见萧一鸣脸上的神色,到底不敢再赶人,只开口道:“去把他们请进西院去吧!” 孙妈妈却是从头至尾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人,眼下程家的人跑得这样快,难保程家也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怕是来看萧一鸣是假,看那躺着的大汉是真,瞧着萧夫人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孙妈妈到底有些着急,这事情瞒得了一天,瞒不了一世啊! 萧夫人心情本就不佳,知道程夫人过来也无心迎过去,只带着孙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个儿媳也不知道自家婆婆今日如何生了这样大的气,也只乖乖的告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孙妈妈跟着萧夫人这几十年,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气,只不忍心骗她,将屋里的丫鬟都遣走了,只跪下来道:“老奴有事情瞒着太太,请太太责罚。” 萧夫人本就觉得奇怪,昨夜她让孙妈妈照看着萧一鸣,即便孙妈妈失职,那也不至于连萧一鸣出了门也不知道?如今见孙妈妈跪下来认罪,便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只怒道:“孙妈妈,你跟我三十多年了,居然帮着外人骗我?你……你也太让我心寒了!” 孙妈妈只老泪纵横道:“实在不是老奴要骗太太,只是老奴怕太太一怒之下,做出母子生分的事情来,太太可知道为什么程家人来的那么快?太太又可知道为什么少爷拼了命也要进宫去为那个大汉求药?” “老三进宫求药,不过就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不对?你说……你说老三非但进宫求了赐婚的圣旨?连药也求来了?” 孙妈妈只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昨晚太太震怒离去,老奴奉命照看这三少爷,却让我得知了那大汉的身份,他……他就是当年拐了程家大小姐淫*奔的那个!” 萧夫人闻言,只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是说……他……他是程姑娘的生父?” 孙妈妈只无奈点了点头,开口道:“少爷的脾气你也清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大汉大抵也是因为少爷会是程家将来的姑爷,所以才拼死救下了少爷,这份恩情,确实无以回报,少爷知道了真相,哪里还能坐的住,只求了老奴不要告诉太太,自己进宫求药去了,只是……只是这赐婚圣旨一事,老奴确实不知。” 孙妈妈想了想,还是将赐婚圣旨的事情给瞒了下来,毕竟现如今木已成舟,这门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也不想再萧夫人面前失去了原有的信任,只继续道:“大抵是少爷为了报那大汉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求了皇上的圣旨,也可以将那些流言蜚语给压下来,多少也保全了程姑娘的名声。” 萧夫人听孙妈妈分析的有理有据,只缓缓坐了下来,细细将这些事情理了理,越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萧一鸣的每一步都把她要走的路堵得死死的,哪里还有她翻盘的余地?萧夫人只愣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孙妈妈,老三大了,越发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却说西院里头,程兰芝跟着程夫人入了正厅,只闻见房里头淡淡的中药味夹杂着血腥气,让人进门便觉得有些头晕。程兰芝抬起头,看见左手裹着绷带的萧一鸣,只撇了撇嘴,眼眸略略红了几分。 杜太医从外头出来,倒是有些看不明白这中间猫腻,不过他本就是一个医者,对于探听别人家的**也没什么兴趣,听程夫人说起这钱木匠原是程老将军麾下的一位亲兵,也算明白了她们的来意。 程兰芝只紧张的往房里探了探身子,瞧这个架势,她必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萧一鸣便转身对杜太医道:“杜太医,你随我去外头走走吧。” 程兰芝眼看着杜太医要离去,只忍不住开口问道:“杜太医,里面这位大叔怎么样了?还救得活吗?” 杜太医只开口道:“已用了御赐的十全还魂丹,不过眼下还不能确定,还要等一些时辰,至少熬过这两日,方能看出成效。” 程夫人怕程兰芝露了馅儿,只拉着她道:“我们进去看一眼就走,不过是替你父亲来看一眼老部下而已,不必这么担心。” 程兰芝只低下头,见杜太医和萧一鸣都出去了,那边程夫人这才朝着她挥了挥手道:“你进去吧,我不想见到他,你看了他一眼,就走吧!” 程兰芝点点头,提着裙脚往房里头去,才进门便是一股子金疮药的气息,小时候程老将军也经常受伤,这种气味程兰芝再熟悉不过,她只缓缓的走近了几步,瞧见钱木匠睡在床上。这房间里四周都布着暖炉,可钱木匠的脸却看起来那样苍白冰冷。 程兰芝只跪在了床前,握着钱木匠满是老茧的手掌,将脸颊靠上去,哭着道:“爹……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哪怕吃糠咽菜我都不怨你,我只求你不要这样躺着,你睁开眼看一眼我,看一眼女儿啊!” 钱木匠虽然身子硬朗,但这次伤的确是太重,他原本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可一想到在京城待产的杨氏,还有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的程兰芝,心下便又生出几分不舍,只吊着一口气,熬到了京城,却是浑浑噩噩,自己全然没有了清晰的神智。有时候似乎听见有人说话,却又睁不开眼睛,有时候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如此折腾了两日,早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只等这一口气散了,也就去了。 这时候却猛然听见有人跪在他床前喊爹,这一声竟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那一息尚存的思维牢牢给拽住了。钱木匠又惊又喜,只睁开眼来,看着在自己床前哭成了泪人的程兰芝,哑然开口道:“兰芯,你来接我了吗……我……我……我还不能走……” ☆、第284章 程兰芝正哭得伤心,猛然抬头看见钱木匠正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自己,只又惊又喜,忙不迭喊道:“杜太医,快来,我……”程兰芝怔了怔,愣生生把爹字给咽下了肚,继续道:“钱大叔醒了!” 杜若虽然方才给钱木匠喂下了药,但是也没想到疗效如此之快,只和萧一鸣两人急忙就进去,见钱木匠微微睁着眸子,最后又无力的阖上了,之急忙握住了脉搏,低头探了半日,只蹙眉道:“脉象平稳,但似乎没有要醒的迹象。” 程兰芝忙开口道:“不……我真的看见他醒了,她还叫了我们的名字,真的!” 程夫人见程兰芝这样激动,也只上前劝慰道:“兰芝,你别着急,让杜太医再看一看,杜太医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他的。” 程兰芝这时候早已经难过的肝肠寸断,只跪在床前擦着眼泪,杜太医是个聪明人,这一来二去也看出几分端倪来,只依旧淡然道:“程夫人程姑娘不必心急,这药起效也要两三个时辰,我们再等等看吧。” 萧一鸣见程兰芝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只越发内疚了起来,开口道:“杜太医,我们在厅里等着吧。” 却说赵彩凤昨夜回去之后,也只担心的一宿没合眼,眼看着天快亮的时候,总算把宋明轩给盼回来,只急忙为他倒了热水,又问了他几句钱木匠的近况。宋明轩只将劝萧一鸣进宫的事情说了一下,赵彩凤见他冻得脸都白了,伸手用暖着他的脸道:“我家相公的口才可是越来越好了,只希望萧公子能求到良药,钱大叔早日好起来。” 宋明轩只一边搓手一边道:“主要还是我信得过萧兄弟的为人,若是别人我可不敢说出这些话来。” 赵彩凤只看了宋明轩一眼,笑着道:“我瞧着你铁定也没按什么好心,萧公子若是和程姑娘成了,你也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是?” 宋明轩虽然有那么一点儿私心,可这毕竟只占很小很小很小一丁点的那么意思,被赵彩凤这么一说,只越发就不好意思了起来,红着脸道:“娘子你也太把人给看扁了,我……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赵彩凤便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没有吗?没有吗?我看你就有!” 宋明轩被说的面红耳赤,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开口道:“娘子,我们再稍微歪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娘就要起床了,到时候肯定会来喊我们起床,我们先别露馅才好。” 赵彩凤只急忙点了点头,又脱了衣服躲到被窝里,只拧眉道:“我一宿没睡着,被窝越睡越冷,你快进来稍微给我暖一暖。” 两人也确实有些累了,这一觉便睡得有些过了时辰。杨氏一早就起来了,见他们小两口还没起来,只笑着和陈阿婆玩笑道:“肯定是昨晚守岁睡迟了,今儿大年初一的,反倒起不来了。” 说话间赵彩凤已经穿了衣服从里面出来,她虽然心里着急,却不能让杨氏看出来,只笑着道:“娘,一会儿我和相公去刘家拜年,晌午之前再回来。” 杨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刘家每年也都来他们家拜年,今儿彩凤他们先过去,也是应该的,可头一天那都是亲戚之间走动,很少有朋友之间大年初一拜年的,杨氏只不免多问了一句道:“不知道他们今儿要不要出门拜年呢,你们这一大早过去,万一没遇上上,倒是白跑了。” 赵彩凤便道:“白跑了就再回来。”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只应了道:“吃些百岁圆再去吧。” 赵彩凤只应了一声,等宋明轩穿戴洗漱好了,便急急忙忙拉着他出门去了。 杨氏瞧着赵彩凤他们空手出门,只叹息道:“越大越不像样,有空着手出门拜年的吗?” 赵彩凤便随应付道:“我带着银子,一会儿买点东西去。”’ 杨氏只扯着嗓门道:“这大年初一的,你上哪儿买东西去?”眼见着话还没说完呢,赵彩凤和宋明轩已经走远了。杨氏只叹了一口气,笑道:“这两个孩子,究竟还是小孩子脾气。” 陈阿婆只笑着道:“等他们自己有了娃,自然就懂了,现在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吧。” 赵彩凤和宋明轩到萧家的时候,才知道程兰芝也来了。圣旨也下来了,违抗圣旨的事情萧夫人也不敢做,只好又请了孙妈妈到西院来,好好看着丫鬟婆子,生怕她们也说起闲言碎语来,那是真了不得了。 孙妈妈命丫鬟们送了茶上来,遣了她们都下去,只听杜太医说道:“眼下药已经用了下去,脉象也平稳了很多,如今却只能等着了,方才听程姑娘说曾醒过一回,只可惜我没瞧见,也不知道神智是否是清醒的。” 赵彩凤心下又担忧了几分,可这时候除了等,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赵彩凤只低下头,难得学着陈阿婆的样子,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程兰芝从房内走出来,瞧见萧一鸣身上还带着伤,红着眼睛道:“你怎么还不去休息,这儿又用不上你。” 萧一鸣方才小睡了一会儿,这时候精神已有些复原,只开口道:“你不是过来看我的吗?我上哪里睡去?要睡自然也只睡在这里。” 程兰芝脸颊便微微泛红,只低头擦了擦眼泪道:“那你进去睡去,我……我也守着你。” 萧一鸣以前只知道程兰芝嘴巴厉害,说话又直爽,被她坑过无数次,现如今这样红着眼睛低声下气的说话,倒是让他生出几分怜爱来,两人毕竟是从小亲梅竹马长大的情分,萧一鸣一想起日后她会是自己的妻室,便爽朗道:“那好,我进去小睡片刻。” 却说是有不巧,赵彩凤和宋明轩走后,刘家的下人却正好来给宋明轩拜年,并带了年礼过来。杨氏是见过刘家这几个下人的,平素里都是在刘八顺的身边跑动的,见两人过来,只笑着道:“两位小哥,我家彩凤和明轩不是去你家了吗?这些东西让他们带回来就行了,倒是又劳烦两位了。” 那两个小厮听了,只疑惑道:“宋举人和宋夫人没去我们家呀,难道是路上没遇着?我家大姑奶奶今儿一早派人送信过来,说是我家大姑爷回京了,今儿让我家少爷抽空过去坐坐呢,这宋举人这会子去,只怕我家少爷已经走了吧。” 杨氏听了这话,心下只咯噔一声,钱木匠当时去边关的时候,还是宋明轩去请了杜太医带着一起过去的,眼下杜太医回来了,可钱木匠却没回来,这算什么事儿啊?杨氏越想越怕,只急忙开口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跟着你们大姑爷去边关的那大汉回来了吗?” 那两个小厮如何知道杨氏和钱木匠的关系,见她问起,便拧眉想了想道:“这我倒是不知道,就知道我家姑爷带了一个快死的人回来,这会子正在萧将军府救呢,听说是救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杨氏本就胆小,且怀着孩子越发容易胡思乱想,听了这话顿时就吓呆了,只啊呀一声,整个身子就不自觉的往后栽了下去,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根部流淌而下,粘连在厚重的棉裤上,这种感觉如此熟悉。杨氏捂着肚子在地上□□:“啊……啊……孩子……我的孩子……” 两个小厮见杨氏跌倒,只急忙上前去扶,眼见着鲜血从杨氏的小腿根滑落下来,只吓得大喊道:“不好了,快来人那!这位大嫂要生了!” 陈阿婆正在前头正厅里跟杨老太唠嗑,听见外头响动,两人一起就赶了出来,见杨氏倒在地上,只急忙过去扶,又问道:“二姐,这是怎么了二姐?” 杨氏早已经是满脸泪痕,只忍着疼道:“娘,你去……你去……把彩凤找回来!” 第129节 杨老太一早就听说赵彩凤和宋明轩去了刘家,这话会儿又见杨氏让她去找,只开口道:“找彩凤做什么,她一个小媳妇又不会给你生孩子,我先替你找稳婆去!” 杨氏只牢牢拉住了杨老太的袖子,只咬牙道:“你去……你去……你去找她回来!” 杨老太这时候也着急了,看着杨氏身下血流不止,只急忙道:“我这要生了,我去哪儿找去!”杨老太见那两个小厮还愣着,只忙开口道:“两位小哥,麻烦帮忙把彩凤和明轩找回来成不?” 那两个小厮这会儿吓破了胆,只结结巴巴道:“找……找……上哪儿去找?” 杨氏疼得咬牙切齿,只喘着粗去道:“去……去……萧将军府!去……” 萧家西院,程夫人只把那钱木匠和自己家的事情说给了杜太医听,只叹息道:“我知道你们当太医的,多少豪门辛秘没有听过,我也不怕向你吐露了实情,只求你能尽力把他救活过来,也算是让这两个孩子安心了。” 杜太医原本就觉得奇怪,听了这么一番话,越发对钱木匠生出几分佩服来,只开口道:“程夫人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可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一时间厅众人也只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时候门外有一个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只开口道:“宋夫人,刘家的小厮来传话说,你娘要生了,让你们赶紧回去!” ☆、第285章 赵彩凤这厢正为钱木匠担忧,猛然听说杨氏要生了,顿时吓了一跳,只站起来问道:“到底怎么会事儿?我娘还有一个月才到时间呢!” 那边小丫鬟也弄不清状况,只苦着脸道:“奴婢,奴婢也不清楚,瞧着刘家小厮那样子,挺着急的,宋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 赵彩凤只急忙走了两步,才到门口又急忙转身,看着杜太医道:“杜太医,您会接生吗?我娘这一胎早产了,这会儿您能抽空过去瞧一眼吗?” 杜若心知救人如救火,也只跟着起身道:“现下钱木匠情况还算稳妥,我先过去跟你走一趟,一会儿在过来。” 宋明轩也急忙就帮杜若背上了药箱,三人一行只急忙往门口去。刘家的小厮见宋明轩和赵彩凤出来了,又瞧见杜若也在,只急忙行礼道:“宋举人、宋夫人,你们果真在将军府啊!” 宋明轩平日和刘八顺交好,跟他的小厮也很相熟,只急忙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丈母娘还没到月份,怎么就要生了呢!” 那小厮只把方才在赵家的事儿说的**不离十的,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她就栽了一跤,要生了!” 赵彩凤听那小厮说完,知道杨氏必定是猜到了什么,只咬唇道:“看来钱大叔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杜若只开口道:“坐我的马车回去,快一些,钱夫人这是第五胎了,应该不会出大事,我先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广济路院子里,杨老太已经请了稳婆过来,杨氏只躺在床上用力,她虽是第五胎了,可这一胎却并非是瓜熟蒂落下来的,这会儿还没入盆呢,可阵痛已经来了。 那稳婆看着杨氏喊的痛楚,只劝慰道:“大妹子,你先忍着点,孩子还没下来了,这月份不到,我连孩子头都没摸到呢。” 杨氏前几胎都顺遂的很,除了生赵彩凤的时候受了一些罪,生后面几个的时候,说是母鸡下蛋也不为过了,每一个都是一个时辰不到就搞定的。可这一胎偏生是早产,如何能跟之前的比,她一时疼的受不住了,又想起钱木匠生死未卜,便有了几分轻生的念头,只拉着那稳婆的手道:“大嫂子,你一定要保孩子……我……我不行了……” 那稳婆本就着急,见杨氏说这些个丧气话,听着也见气,只劝慰道:“你别着急,我先给你看看胎位,这胎位要是正,便是早产也不打紧的,孩子还小,等入了盆,生下来也快的很。” 说话间杨氏又大喊了一声,身子疼的扭了起来,那稳婆好容易把手探进去摸了一下,只吓了一跳,对一旁的杨老太和陈阿婆道:“不得了了,是脚朝下,难产啊这是!” 杨老太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只开口问道:“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送宝育堂去,只有送子观音能救她!”那稳婆倒是经验丰富的开口道。 “这大过年的,宝宝宝……育堂开门吗?”杨老太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宝育堂一年到头都开门的,送子观音说了,这生娃挑不了时间,所以那边天天都有人,只是不一定她本人在而已。” 杨老太只连忙点了点头,看着在床榻上不断挣扎的杨氏,只急忙道:“二姐,你忍着,我这就出门喊车去。” 杨氏只一把抓住了杨老太的袖子,哭着道:“娘……我不去,我要等彩凤回来!我要等彩凤回来……啊……” 那稳婆见了,只急忙劝慰道:“大妹子,这可等不了了,老姐姐不是吓唬你,这再拖下去,可是要一尸两命的啊!” 杨氏只还是一味摇头,拉着杨老太的袖子不放,疼得连下嘴唇都咬破了,只不肯让杨老太走。床上的血越发多了起来,杨老太只揪心道:“二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 杨氏疼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道:“我要等彩凤回来,我要见钱木匠,我不走……” 这时候只听赵武扯着嗓子从门外一路喊进来道:“娘……娘……大姐和姐夫回来了,还带了杜太医过来。” 杨氏听说赵彩凤回来了,只觉得一股气松懈了下来,短促的吸了几口气,扭头时候正瞧见赵彩凤进门。赵彩凤急忙走到杨氏床前,拉着杨氏的手道:“娘,你怎么样?” 杨氏睁大眼睛,眸中充着血色,只咬牙问赵彩凤道:“你叔,你叔人呢!他人呢……” 赵彩凤见杨氏放心不下钱木匠,只开口道安抚道:“叔没事了,他受了伤,暂时不能回家啊,杜太医已经帮他治了,休息几日就好了,我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娘你千万别多心啊!” 杨氏却唯恐赵彩凤骗她,只不信她的话,见杜若也进来了,只拉着她的手问道:“杜……杜太医,我……我家男人他……” 杜若思量了片刻,开口道:“钱大婶,皇上已经赐了良药,钱木匠只怕很快就要醒了,你得加把劲,让他醒过来就抱到自己娃啊!” 杨氏见杜若也这么说,才算信了,伴随着阵痛袭来,只咬牙用起了力气来。边上的稳婆见他们请了杜太医来,只急忙开口道:“这位大夫,这大妹子胎位不正,脚朝下,不能这样使蛮力啊,这样孩子也出不来啊!” 杜若闻言,只伸手按了一下杨氏的肚皮,她如今才八个月身孕,并未入盆,但产道却因生育过几个胎儿,早已经软化,杜若只开口道:“我开催产药,你们马上熬了个她喝,这位大娘,如今胎儿还没入盆,你试着把孩子揉过来,一会儿入了盆可就不好揉了。” 那稳婆听了,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我没遇上过这事儿,但凡有事儿,我总让家里人把产妇往宝育堂送去。” 杜若见那稳婆这么说,也是无语了,赵彩凤只站起来道:“杜太医,你教我,我来揉!” 杜若只先将药方开了下来,宋明轩甩了袍子就跑出去抓药,约莫半个时辰,赵彩凤已和杜若两人配合,将胎儿在杨氏的腹中换了一个个儿。 杨老太送了要进来,赵彩凤服侍杨氏喝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杨氏只觉得阵痛一次比一次密集,下身忽然哗啦啦一声,黄色的液体溢得满床都是。杜若只检查了一下杨氏的胎位,不慌不忙道:“羊水破了,胎儿也已经入盆了,大婶你可以开始用力了。” 杨氏听说钱木匠无事,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只一心想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出生。她素来又忙碌惯了,身子骨也硬朗,虽说上了年纪,倒也不至于体力不支,只咬牙用了几回力,杜若便开口道:“大婶,能看见胎儿的脑袋了,大婶再用一回力,孩子就能出来了。” 杨氏扯着床单疯狂的摇头,一时间面容扭曲,下身绷得笔直,忽然间就感觉下腹紧绷之处骨碌一下松垮了下来,原来孩子的头已经出来,杜若只双手按着胎儿的肩胛骨,稍稍向后用力,连带着婴儿一整个身体都离开了母体。 与空气接触的瞬间,孩子朗声啼哭了起来,赵彩凤激动的落下了眼泪,往那小子细瘦的两腿之间看了一眼,只笑着道:“娘,是个儿子!你给钱大叔生了一个儿子!” 杨氏用力过猛,早已经虚弱的没了力气,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微微点头,睡了过去。 杨老太高兴的拍着大腿道:“是个儿子啊!我又添了个外孙了!真是太好了!二姐,你别睡啊,快看看你的孩子!” 杜太医帮杨氏分娩出了胎盘,伸手探了一下杨氏的脉搏,见脉搏平稳,只开口道:“钱大婶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赵彩凤只松了一口气,正这时候,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宋明轩只急忙去开门,见是萧家的下人,那人见了宋明轩,只急忙开口道:“那……那……那大叔醒了,我家少爷让杜太医赶紧回去瞧瞧!” 这头刚刚得了一个好消息,那边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宋明轩只抚掌高兴道:“太好了!你、你稍等、我这就去请了杜太医过去!” 萧家西院,程兰芝正坐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钱木匠,她虽然羞怯,可父母之间的血缘关系却是与生俱来的。钱木匠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程兰芝低着头,伸手摸着钱木匠粗糙的大掌,只低声喊道:“爹,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 钱木匠一时口干舌燥,想要张口只觉得唇瓣都粘在了一起,嗓子撒呀的说不出话来,便勉强摇了摇头。程兰芝见了,只一个劲的抹泪。萧一鸣见钱木匠似乎有话要说,只开口道:“岳父,你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不迟。” 程兰芝见萧一鸣冷不丁冒出一声岳父来,只顿时就涨红了脸,偏生钱木匠最担心的就是程兰芝的婚事,萧一鸣这一声岳父正是喊在了他的心坎里头,只一下子觉得气都顺了几分,微微闭上眼睛。程兰芝以为他又要昏过去,只吓的握住他的手道:“爹,你别睡啊,杜太医一会儿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祝亲爱的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所以的愿望都能实现,一如既往的支持苏苏,爱你们~~ ☆、第286章 却说这几日杜若跟着萧一鸣等人奔波劳累,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宋明轩见杜若靠在马车壁上闭幕养神,本想道谢,又觉得大恩不言谢,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反倒没用了几分,只扼腕叹了一口气。 杜若这时候睁开眼睛,看见宋明轩叹了一口气,以为他担心钱木匠的伤势,只开口安慰道:“你放心,钱大叔苏醒的时间已经比我们预计的早了很多了。”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已是未时末刻了,在家中一阵忙乱,连吃中饭的时间都忘了。宋明轩素来听刘八顺说杜太医有个胃疼的毛病,此时便担忧道:“这几日叨饶杜太医多时,晚生真是感激不尽,还请杜太医也要保重身子。” 杜若只笑着道:“不碍事,我的老毛病调理多年,如今已经几年没有复发了,我们还是先回萧家去看一眼钱木匠再说。” 宋明轩见杜若这般彬彬有礼,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又萧身为太医院副院判,还有这样的仁者医心,真是让人钦佩不已。萧家门口,几个小厮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杜太医回来,只急忙迎了出来,替他背上了药箱,替他们在前头引路。 才到小院门口,萧一鸣也从厅中迎了出来,只开口道:“杜太医,你快去看看,方才钱大叔醒了,这会儿又睡了,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杜若只忙不迭进门净了手,走到钱木匠的床前,程兰芝让了一个位置给杜若,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为钱木匠把脉诊治。过了片刻,杜若脸色稍稍缓和,嘴角似乎带着一些笑意,只欣慰道:“脉象比我之前走的时候似乎更平稳了一些。” 众人都送了一口气,宋明轩只探着身子看了钱木匠一眼,见他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以为他又要醒过来,只着急开口道:“叔,你醒了吗?我岳母替你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叔,你有儿子啦!” 钱木匠本就体虚,方才醒来之后虽然头脑清醒,可并没有力气耗着,所以只忍不住又闭目养神了起来,这时候听宋明轩这么说,自是高兴的强睁开眼睛,干涸了几日的嗓子哑然道:“真……真的吗?” 众人见钱木匠果真清醒了过来,只都喜极而泣,杜若只急忙又替他把脉诊断,宋明轩便一个劲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叔等你好一些,咱就回去抱孩子去。” 钱木匠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只扭头看了一眼程兰芝,又瞧见程夫人也站在人群之后,只阖眸道:“兰……兰芝,这世上只有……只有程老将军和夫人……是你的父母,我……我不是……” 程兰芝哭着跪下,心里虽然难受,却也明白钱木匠的一片好意,只又期期艾艾的喊了他一声爹。 钱木匠伸出手擦干程兰芝脸上的泪痕,手指虽然粗糙,动作却异常轻柔,只断断续续道:“你……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我也要好好……过日子……我们两人,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明白吗?” 程兰芝早已经泣不成声,可却还一个劲的点头,握着钱木匠布满厚茧的手掌道:“爹,我知道了,以后咱就当不认识!” 程夫人见程兰芝说出这句话来,也只忍不住掉转头,哽咽着低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只开口道:“兰芝,我们来了好半天了,早些回去吧!” 程兰芝吸了吸鼻子,松开钱木匠的手,拿起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只扶着床沿站起来,走到程夫人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我们走吧。”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哀叹了一句,可这对于程姑娘和钱木匠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结局。萧一鸣送了程夫人和程姑娘到门口,程夫人头一次觉得,萧一鸣看着似乎比自己记忆中靠谱很多,也只忍不住开口道:“你也自己注意身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是有爹有娘的人,凡事不要强出头,害人害己!” 萧一鸣闻言,只立马低下头,小时候对程夫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严肃的老太太,如今还是觉得她太严肃了点,没想到以后还得把她当岳母,萧一鸣想想还觉得有几分后怕,只硬着头皮道:“晚辈知道了。” 程兰芝看着萧一鸣,脸上透着几分关切,见他没有话对自己说,只福了福身子,跟在程夫人身后离去了。 一眨眼过去了四五日,钱木匠伤势渐愈,前线又频传捷报,连赢了鞑子两处大战,目前鞑子军心散乱,正在僵持之中,只要大雍再坚持一阵子,相信鞑子很快就会溃不成军。萧将军毕竟也心疼萧一鸣,只让他留京养伤,不必再会前线去了。如此,萧一鸣便在京城呆了下来。 这日钱木匠已经能稍微下床走动,又觉得住在萧家甚为不便,赵彩凤便提议宋明轩把钱木匠接回家中。虽然杨氏在坐月子不能照顾钱木匠,但好歹家中如今有了两个婆子,端茶送水这等事情倒也容易解决,至于其他的,那就让宋明轩服侍好了,反正他这一口一个岳父,也不是白叫的。 萧一鸣挽留不住,也只好放钱木匠走了,只亲自送到了赵彩凤的新家,又不知留了多少的人参灵芝下来,说是给钱木匠补身子用。萧一鸣见赵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心中也替赵彩凤高兴,又想起当日自己以为自己有些银子,便对赵彩凤有那些念想,如今想来,赵彩凤原本就是一个有能耐的,又何须自己可怜心疼。 众小厮把钱木匠扶上了轮椅,宋明轩只请了萧一鸣往院子里坐一会儿,萧一鸣却推拒道:“不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改日再和宋兄一叙。”宋明轩见萧一鸣面露尴尬之色,也没坚持让他进去,只目送他上了马车离去。 赵彩凤从屋里出来,见萧一鸣没进来,只探着脖子问道:“萧公子怎么没进来?” “他说他有事情办,所以就不进来了。” 赵彩凤如何明白萧一鸣的那些个心结,见萧家的马车已经走出了巷口,只叹息道:“面铺的红利我这几日算出来了,正预备着给孙妈妈送过去,他来了也不正好帮我带一下,还要让我再跑一趟。” 宋明轩见赵彩凤提起孙妈妈,只拧眉想了想道:“这次钱大叔得救,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孙妈妈了,改日你一定要备一份厚礼,送给孙妈妈去。” 杨氏生这一胎虽说吃了点苦处,但好歹底子不差,如今还可以亲自奶孩子,只扎着包头布,靠在炕头上给孩子喂奶。杨老太便兴冲冲的进来道:“二姐,二老回来了。” 钱木匠在家排行老二,所以杨老头他们都只管他叫老二了。杨氏闻言,只挣扎着要从炕上下来,无奈手脚实在无力,杨老太只安抚她道:“你别动,外面寒气大,屋里头暖和,我让明轩推了他过来,看看你跟孩子。” 杨氏只激动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又怕自己这个丑模样吓坏了钱木匠,只伸手理了理鬓角,确认头上的头发不乱了,这才探着脑袋往门口望过去。 宋明轩推了钱木匠的轮椅到西厢房门口,奈何这古代的房子都有一个高门槛,这轮椅也过不去,杨氏坐在里间,隔着帘子,哪里能瞧见钱木匠,钱木匠便只支起了身子要进去。宋明轩只急忙上前扶着他道:“叔,彩凤怕娘坐月子,小孩子闹觉影响你休养,所以你的房间在正房西边那间。” 钱木匠只拧眉点了点头道:“我想进去看看你岳母和孩子。” 宋明轩会意,只扶着他进去,撩开了帘子,便瞧见杨氏怀中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孩,脸上的皮肤还皱皱的,看着甚是可怜。钱木匠只缓缓走过去,坐到了杨氏的炕边,伸手想摸一下孩子的脸颊,又怕自己这粗糙的打手弄伤了他柔嫩的肌肤,只隔着襁褓拍了拍小宝贝,玩笑道:“我的娃,咋不像我这样壮士呢?” 杨氏闻言,只忍不住落下泪来,委屈道:“早产了一个多月,哪里能壮实。” 钱木匠又是大老粗,见杨氏哭了也心疼,只开口道:“月子里不能哭,伤眼睛。” 杨氏只急忙擦干了眼泪,嗔怪道:“你说好了,要回来看着我给你生儿子的,你说话不算话!” 钱木匠稍稍坐了一会儿,伤口已经疼得吃不消了,杨氏见他这般难熬的表情,只问道:“伤哪儿了?我瞧瞧?” 钱木匠只一把抱住了杨氏和孩子,轻轻安抚道:“肚子上开了个洞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你以前看见的那伤痕,这回小得很,只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 第130节 杨氏又心疼了落下泪来,只道:“你快歇着去吧,彩凤给你准备好了院子。” 钱木匠只四周看了一眼,笑道:“我就住这里,睡在你对面的炕上可好?” 杨氏便道:“孩子闹觉,吵得你也睡不好,再说你如今行动不便,总不能让明轩日日往我房里跑。” 钱木匠想到这里,也觉得不太方便,只好应道:“那我还是睡正房那边去的好。” 赵彩凤和宋明轩瞧着杨氏和钱木匠总算是团聚了,心下也安慰了不少,只怕再过几个月,就能吃萧一鸣和程姑娘的喜酒了。 ☆、第287章 却说那日程夫人和程兰芝回到府中之后,刘妈妈便过来问了话,说是钱老大媳妇和那孩子还在下人房关着,到底怎么整治?这大过年的在府上关了一天一夜的,总要有个说法,只怕他们家里头人也着急。 程夫人脑仁胀得生疼,说起来这钱老大媳妇当初也是他们府上的丫鬟,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勾引主子不成,就勾搭上了老实的钱老大。当年陈家发卖他们一家的时候,钱老大是在自己跟前赌咒发过毒誓的,说是这辈子绝对不上程家来。那时候还没程兰芝,程夫人也没想着要赶紧杀绝,这才准了他们自赎了出去。 后来钱老大也确实信守诺言,搬离了余桥镇,一家人安安心心在乡下过日子。谁能想到这十几年都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哪里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刘妈妈见程夫人蹙着眉宇,只开口道:“奴婢问过那钱老大媳妇了,原来那钱老二每年都往她家送银子,这十几年从未间断过,去年钱老二娶了一房续弦,带着媳妇过去过一次,钱老太连门都没给进去。这钱老二媳妇是个贪心不足的,眼看着家里穷的年关都不过下去了,便想来城里面找钱老二要银子,可进了城两眼一抹黑的,压根就不知道钱老二在哪儿,倒是还记得我们府上的位置,她便觉得大老远的来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所以就……” 程夫人听到这里,早已经气的青筋暴露,只怒道:“世上竟有这样卑劣无耻的人,我不治她,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程夫人往身后的宝蓝缎面引枕上靠了靠,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意,只开口道:“你去熬一碗哑药端过去,就说不计是她或者是她那个儿子,只要把这碗药喝下去,我就放他们走。” 刘妈妈听程夫人这么说,知道程夫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便连劝慰也都省了,只开口道:“那奴婢这就安排去,等事情办完了,再来回太太。” 程夫人只点点头,心下还是有几分怒意,只开口道:“处置完了,直接喊了人丢到城外去,越远越好。” 刘妈妈会意应了是,程夫人这才稍微舒了一口气,又道:“你去准备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派人送去萧家,指明是给萧公子养伤补身子用的,明白了?” 将军府的下人房里头,钱老大媳妇这时候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素来在人前是个狠角色,凡事不饶人的。况且她十几年没做奴才了,平常在钱老大跟前,呼来喝去也是有的,早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次进城,原本是想找了钱木匠和杨氏,要些银子的。可谁知道进了城又不认识路,这京城这么大,上哪儿去找去? 钱老大媳妇想着既然已经来了,如何能浪费了这一次车钱,好歹去程府走一趟,稍微讹一些银子也是好的。她原本是不知道程家把程姑娘当闺女养的,之前去了几次余桥镇,偷偷的在程家别院门口瞧见了程姑娘的长相,这才确定了下来。钱老大媳妇想的简单,心道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家,必定是不能随便见到的,到时候少不得通报的人还是去请了程夫人出来。到时候只怕她不用自己开口,程夫人自然也会懂得打点打点。 谁知道这中间竟然出了岔子,程姑娘居然来了,这倒是让钱老大媳妇也吓了一跳,可是既然见着了程姑娘,那银子自然是能跟程姑娘要了,钱老大媳妇一狠心,虽没想着直接说出真相,少不得套个近乎,说是服侍过程大姑娘的人。可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出口,程夫人就来了,指挥着两个婆子捂着自己的嘴,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说要毒哑自己儿子! 钱老大媳妇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一下子也被激怒了,索性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把真相给说了出来。 钱宝被关在这里饿了一天一夜,早已经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躲在钱老大媳妇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抽噎着,钱老大媳妇的眼泪也哭干了,听见外头有脚步声经过,只爬过去捶着门道:“快来人哪,开开门啊,求太太开恩啊,求太太开恩。”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见咯吱一声,门从外面打开了,钱老大媳妇只慌忙躲到角落,抱着自己的儿子。 刘妈妈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粗使婆子,还有一个端着盘子的小丫鬟,小丫鬟的盘子里放着一碗漆黑的药汁。之前被卖出去的那些奴才们都喝过这种药,一碗下去,一辈子就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刘妈妈居高临下的看着钱老大媳妇,脸上的神色僵硬冷酷,只开口道:“太太说了,不计是你还是这个孩子,只要喝下这碗药,就放你们走,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钱老大媳妇曾经也是程府的丫鬟,自然是认得刘妈妈的,只哭着跪走上前,抱住了刘妈妈的大腿道:“刘妈妈,您行行好,放过我和孩子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妈妈厌恶的踢开了钱老大媳妇,退后一步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对错,做下人的也从来不认对错,只认主子,即便你没错,太太让我做什么,我也只能这么做!” 钱老大媳妇只哽咽的看着那一碗药,身子不住的颤抖,刘妈妈又道:“别磨磨蹭蹭了,是你自己来,还是要她们喂你?” 钱老大媳妇瞧见凶神恶煞的那两个媳妇,又颤起了身子,只开口道:“我……我自己来。” 刘妈妈侧脸不去看钱老大媳妇那张让人作呕的脸,冷冷道:“小樱,把药端过去!” 小丫鬟端着药碗上前一步,钱老大媳妇忽然就扑上来,险些把药碗给弄撒了,幸亏这小丫鬟素来端惯了这药碗,知道这些人表面顺从,私下里谁不想着把这药碗撒了,好逃过去的。一开始她确实被人弄撒过几碗药,可后来她就学乖了,如何还能让钱老大媳妇给得逞呢? 刘妈妈见钱老大媳妇突然发难,向身边站着的年轻媳妇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年轻媳妇顿时就冲了上去,一人一边压住了钱老大媳妇,其中有一个人又伸出手来,将钱老大媳妇的下颌捏开。 刘妈妈便转过身子,拿起盘中那满满的一碗药,顺势就灌了下去。药备得很足量,钱老大媳妇咽了很久才算把那些药汁给喝了下来,身子也从一开始的反抗变成后来满满的瘫软了下去。 刘妈妈见药碗空了,只把空碗放在一旁,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太太让我直接把你们丢到城外去,我发个慈悲,把你们送到余桥镇上去,你以后若是还敢在程家出现,下一碗药,可就是给你儿子备着了!” 钱老大媳妇的身子被松开,软软的摊到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她原本想好好的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像囫囵吞枣一样,发出简单的,单音节的声音来。 刘妈妈瞥了钱老大媳妇一眼,往门外走了几步,转身吩咐道:“找个下人,把她们丢到余桥镇镇口就行了。” 钱老大媳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妈妈,一旁钱宝吓的连声音也不敢出,终于在瞧见这群人离开的时候,哇一声大哭了起来。钱老大媳妇张嘴想要安慰自己儿子,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爬过去抱着他哭了起来。 这年节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自然过得算不上热闹,正月十五原本是打算热闹一下的,因杨氏还在坐月子,钱木匠的伤也没有痊愈,所以一家人只简简单单的吃了一个团圆饭,就各自回屋里了。 赵彩凤躺在宋明轩的怀里算账,前几日黄老板托谢掌柜的送了去年八宝楼和九香楼的分成过来,足足有八百两银子。赵彩凤打算拿这银子再开一家绸缎庄,还打算取一个响亮一点的名字。之前她的绸缎庄主要做下人服饰,虽然薄利多销,但是忙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也确实很累。 这京城里头,最多的就是权贵,最肯花银子的,就是那些富太太,那些人一身衣裳二三十两银子压根不算什么,若是能将这一部分人的生意接一些过来,走上高端定制的道路,自然档次就不一样了。 不过,赵彩凤之所以想走这条路,还有很大一点理由,就是想趁着宋明轩念书这两年,她能多结识几个富太太,到时候就算帮不上宋明轩什么,好歹也能混个脸熟。赵彩凤一想到这打人脉的好处,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只往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笑着道:“你想想看,等过两年,这京城的太太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我设计的衣服,你多长脸啊?” 宋明轩伸手搂着赵彩凤纤细的腰肢,让她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只低下头亲了一口她的额头,瞧见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只笑着道:“你这么说,我也要好好用功,给你也长一回脸面才行。”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信誓旦旦的样子,只翻身自己就压在了他的身上,低下头吻住他的唇瓣,顺着他的进入,稍稍的拧了拧眉道:“我要当状元夫人……啊……你可要给我争气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要等着当状元夫人了~~~哈哈哈 ☆、第288章 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又到了玉山书院开学的日子了。好在钱木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起床下地也没了啥问题,全家人怕耽误宋明轩的功课,便赶着他早日往书院去。 如今家里头有了盈余的银子,赵彩凤给宋明轩置办了几身像样的行头。宋明轩原本长的就清秀,这装束打扮一跟上去,立马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只可惜宋家还在孝期,赵彩凤只找了几块素净些的料子,饶是这样,宋明轩也被她打扮的玉树临风的。 陈阿婆看着宋明轩这样子,只一个劲的开口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福分,也有穿绫罗绸缎的一天,明轩这身衣服是真好看,这手艺便是我们赵家村里,也找不出一个人能做的这样好。” 赵彩凤便笑着道:“这是红线绣坊里头的绣娘做的,她们都是专业的,自然做的好,因为我急着要,原本是要另外加银子的,可如今她们绣坊大多数生意的料子都是在我们绸缎庄拿的料子,所以没多收我的。” 赵彩凤站起来,只上前把宋明轩胸前的衣襟又拉了拉平,抬起头往他白皙嫩滑的脸颊上瞅了一眼,只撅起嘴道:“把相公打扮的这样好看,我可真是不放心了,幸好书院里头没女的,不然我可不让你去!”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越发红了脸颊,他在书院上学的时候,倒确实有不少同窗向刘八顺打探过自己,不过在知道他已经娶亲之后,倒是没什么想法了。 陈阿婆听了这话,也帮着赵彩凤道:“彩凤这话在理,明轩你可好好听着,千万别再外头寻花问柳的,若要是让我知道,我打断你的腿。” 宋明轩还没发话呢,陈阿婆倒是急了。这也难怪,陈阿婆一辈子都被宋老爷子给坑了,自然对这事情敏感很多。赵彩凤听陈阿婆这么说,只又心疼了起来,又帮起了宋明轩道:“阿婆,你就别说他了,他有贼心也没贼胆呢!” 宋明轩闻言,只连忙表态道:“我连贼心也没有!” 赵彩凤听了这话,很是满意,只撅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孺子可教也。” 宋明轩便红着脸颊,满含柔情的看着赵彩凤。外头打杂的婆子进来回话说:“回爷、奶奶,刘家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奴婢请了刘公子进来坐,刘公子只说不进来了,奴婢就先把爷的行李给搬了出去。” 赵彩凤只吩咐道:“你去回了刘公子,说我们这就出去。” 往日刘八顺出门上学,钱喜儿必然是要亲自送一程的,今儿赵彩凤见钱喜儿不在,便多问了一句道:“喜儿怎么今儿没来,可不是舍不得你,伤心的不想出门了吧?” 刘八顺面色微红,只笑着道:“她这几日感染了风寒,怕出门过了病气给你们,所以就没出来。” 这一个年纪又是杨氏坐月子,又是钱木匠养伤,赵彩凤是忙的脚不着地,这几日又记挂着宋明轩去书院,还要准备选夏天要卖的面料,赵彩凤和钱喜儿也当真是许久未见了,听说她生病了,当下就开口道:“我今儿去完店里,过去瞧瞧她。” 送了宋明轩离去,赵彩凤便去了广济路上的绸缎庄里头,这几日开春,店里头生意倒是不错。有钱人家已经开始给下人准备夏天的衣服了,没钱的人家则才刚刚开始准备开春穿的衣料。赵彩凤看了一眼罗掌柜递上来的进料单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特意圈出了几匹面料出来,让他加量下单。 古人做生意老实,很少有什么反季大打折什么的促销活动,这个时候冬天的面料正是进价最便宜的时候,就算她们打折销售,也能赚上不少利润,况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刚过完年,人人手里还有一些银子,这时候她若是减价卖这些冬天的面料,必定是有人要的。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罗掌柜,去把去年冬天剩下的面料拿出去,打折销售,一件不留。” 罗掌柜顿时就不太明白了,只开口问道:“东家,打折销售可是要亏银子的,当时我们的进价可不便宜啊。”赵彩凤便把单子上的价格只给罗掌柜的看道:“你看这一批湖蓝色的元宝花纹缎子,去年进货价是十两银子一匹,我们按十五两银子卖出去,如今进货价只有五两银子,库里还剩下两匹,你进三匹回来,按十两银子卖出去,还能有十五两银子的赚头。” 罗掌柜一听,顿时就茅塞顿开了,只一个劲赞好,赵彩凤又选了几匹便宜的冬天面料,只让罗掌柜一起进了货回来,又道:“二月十五梅影庵有庙会,你去那边租个摊位,我们那一天就把这些面料都清了,多余的银子就可以收回来买当季的料子了。” 罗掌柜只一个劲点头,心里叹服赵彩凤这做生意的脑子实在是好,庙会上人多,若是有人看见便宜东西,大家就一哄而上了,这些个面料没准一天就能给清干净了。罗掌柜也算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人,可还是让赵彩凤这生意头脑给比下去了。 赵彩凤安排好了事情,便从店里头剪了几块时兴的做春衫和夏衣的面料,去刘家瞧钱喜儿去了。 钱喜儿素来身子骨好,平常很少有个头疼脑热的,所以这一次还病得不轻呢。李氏见赵彩凤人来了就算了,还带了东西过来,只笑着道:“你人过来就好了,还带这些东西来,真是太客气了。” 赵彩凤知道刘家如今富庶,这些面料啥的自然是不缺的,她不过也就是表个心意,便笑着道:“每次都是空着手来,又带一堆东西回去,让人瞧着还以为我是太太家里头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呢,如今总算日子能过下去了,太太也让我表个心意吧。” 李氏素来喜欢能干的闺女,她家就是靠着刘七巧才能有这么一天的,如今瞧着赵彩凤也把日子越过越红火了,只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能干的,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辛苦你了。” 赵彩凤在正厅里头喝过了茶,便谢过了李氏去钱喜儿的房里瞧钱喜儿去了。这二月里本就还阴冷,钱喜儿的房里还生着暖炉,小丫鬟只领着赵彩凤进去,就瞧见钱喜儿下身盖着毛毯子,正半靠在临窗的暖榻上做着针线。见赵彩凤来了,只放下了针线,笑着道:“我病着呢,难为你过来,这要是过了病气给你,那就不好了。” 赵彩凤只在钱喜儿对面的炕上坐了下来,笑着道:“都是小病,不打紧的,喝过了药吗?” “药一直喝着呢,大姑爷也来瞧过了,说我是着了风寒,也没别的办法,只慢慢养着了。”钱喜儿说到这里,脸颊倒是有些泛红了。见赵彩凤没接着问,反倒自觉道:“正月十五的时候外头有灯会,八顺非拉着我出去看灯,在外头吹了几个时辰,回来头就疼了,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没好全。” 赵彩凤听了,只笑着道:“那你这病得也算值了,我这个年过的可是忙乱至极,我这颗心到现在也才安稳下来。” 钱喜儿听刘八顺说起过赵彩凤家里的事情,只开口道:“幸好你家里头人都没事,这便是最好的了,如今世道不好,能安安稳稳的活着也不容易了。”钱喜儿说到这里,只微微蹙眉,刘家虽然对她好,可她毕竟还没过明路,心里头有那么一些小小的不安,也是常理。 赵彩凤和钱喜儿谈得来,也敬佩她这份气度,便小声问道:“我马上打算再开一家绸缎庄,设计一些侯门大户里的富太太们穿的衣服,你有没有兴趣,入个股份,我若是赚了银子,就给你分红,可我若是亏了的话……你的银子,我也还你!” 钱喜儿知道赵彩凤是一片好意,只笑着道:“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那岂不是倒贴自己的银子来帮我?”钱喜儿只低头想了想道:“我手上倒确实有一些银子,我从小吃住在刘家,每个月还有月银,又没什么花销,逢年过节又收了不少礼,自然是有些盈余的,可这些银子毕竟也是刘家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动?” 赵彩凤见钱喜儿这么说,只笑着道:“她们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了,难道是给了你看的?便说你就算花掉了,她们自然也不会来说你,过两年刘兄弟就又要下场子了,到时候你们肯定是要过明路的,到时候你的嫁妆还不是刘家来出吗?难道你不打算为自己赚些嫁妆银子?” 这话正说中了钱喜儿的心事,她何尝不想为自己赚一些嫁妆银子呢,只是如今她在刘家不愁吃不愁穿的,若是私下里再赚银子,倒显得刘家刻薄了她一样,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赵彩凤见钱喜儿为难,只笑着开口道:“我瞧着刘夫人很是通情达理,不然一会儿我去跟她说说,若是她应了,你再应了我不迟?” 钱喜儿听赵彩凤这么说,只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又道:“那咱可说定了,若是真的亏了,那银子你也别还我了,哪里还有做生意不亏银子的说法。” 赵彩凤闻言,只假装嗔怪道:“我做生意,就没亏过,你可别咒我啊!” 钱喜儿只连忙呸呸了两声,笑着道:“宋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童言无忌的吧。” ☆、第289章 有赵彩凤出马,李氏果然就同意了钱喜儿入股的事情。不过李氏同意却不是想着让钱喜儿也赚钱分一杯羹,只是实在觉得赵彩凤年纪轻轻的创业不容易,她也有心帮衬着点,以至于最后钱喜儿封给赵彩凤的两百两银子,其中一半是李氏出的。 赵彩凤走后,钱喜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又觉得因了自己又让李氏破费了,心下南明还有些不自在。李氏只笑着道:“你尽管别多心了,想当初你七巧姐姐嫁得那样好,创业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忙得个天翻地覆的,只等这她的孩子都呱呱坠地了,这宝育堂才算是开了出来。我是有心想帮衬着些她的,她不提,我也不好开口,她既然向你提了,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钱喜儿便笑着道:“彩凤可聪明了,除了七巧姐姐,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李氏只也跟着笑道:“可不是,我瞧见她,就想起了你七巧姐姐在王府做丫鬟的那些日子,也是这样的辛苦,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瞧见彩凤也这这样辛苦,我反倒也觉得有些心疼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钱喜儿知道李氏向来为人和善,只笑道:“太太您是好心,彩凤心里必定也是记着你的好的,便说我,若不是太太那时候收留,我也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李氏见钱喜儿提起了这些陈年旧事,只笑道:“我白得了一个儿媳妇,一点儿也没亏呢!要不是八顺执拗着要等中了进士再大婚,我一早就该把你们的事情办了。” 钱喜儿见李氏提起这个来,顿时又涨红了脸,只低头道:“太太快别这么说。” 赵彩凤去了一趟刘家,拉了两百两的赞助,心情自然是不错的,回家的时候瞧见李全来了,正在大厅里头和钱木匠聊天呢。 赵彩凤亲自送了茶上去,只听李全说道:“方庙村那矿洞的事情,如今是真的解决了,新来的知县是个干实事的,又给当初死在里头的人家每户分了二十两银子,听说这些银子是从诚国公府抄家抄来的,皇上这次发了慈悲,拨了上千两的银子下来,就分给了那些百姓。” 李全说完,只又笑着道:“过年家里头忙,便没往城里跑,也不知道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幸好都没事,不然的话……”李全看了一眼钱木匠,他年轻时候就听赵老大说钱木匠不是一个简单人,但也没想到钱木匠厉害到孤身一身敢往前线跑去。如今再瞧一眼钱木匠,果真觉得他跟他们这群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是不一样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年轻时候也当过一阵子大头兵,去过前线,正好那地方我熟,就想着过去给他们带个路什么的,也算是尽一份力了。”钱木匠重伤方愈,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柔和几分,这些天没出门,脸也养白了些。 赵彩凤见他还有些虚弱,只笑着道:“叔你要是累了,就先进房歇一会儿,这里有我照应着呢!” 第131节 钱木匠也确实觉得有些体力不济,便和李全说了一声,自己先回房去休息了。李全见钱木匠走了,这才打开了自己手边一个包袱,将里面一包银子递给赵彩凤道:“彩凤,这是去年你家那几十亩地的租子,不多,才二十两银子,年前几户人家没凑齐,年后才给了我,我正好就给你送了过来。” 赵彩凤还当真就忘了宋家还有这么一块收入,只笑着道:“难为叔你还记挂着这事情,家里头事情多,我一早就忘了,这银子虽然少,往年也够阿婆和我婆婆花销的了,可如今……” 想起死了的许氏,赵彩凤心下还有些难受,再过几天是许氏的周年,原本宋明轩是想要等过了许氏的周年再去书院的,但这样一来,又要耽误好些日子,书院那边功课又紧,赵彩凤这才劝了他先回书院,过几天她把生意处理好,自己回一趟赵家村,去许氏的坟头走一趟。 李全见赵彩凤难受,只安慰她道:“年前我经过宋家的祖坟,看见你婆婆坟上的那两株松树都长的很好,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赵彩凤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只点了点头道:“叔来了吃顿便饭再走吧,正好我过年的时候从铺子里拿了好些布料回来,你带些回去,给孩子们做些新衣裳。” 李全一直逗留到了未时末刻才离去,赵彩凤原本想留了他住一宿的,李全只推说晚上黄老板约了他喝酒,就往八宝楼去了。赵彩凤其实心里挺不好意思的,自从自己开了绸缎庄,有好些日子没去八宝楼了,但过年时候黄老板的分红却送了过来,赵彩凤一直想找个时间谢谢黄老板,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却说赵彩凤收了钱喜儿入股的银子,没想到又附带接了一笔大生意,原来宝育堂里头要给服侍的那些婆子媳妇做夏天穿的衣服,以前这些衣服都是在杜若弟媳家开的绣坊里头做的,面料也不拘他们去谁家买去,可如今刘七巧听说钱喜儿也跟着人入股开绸缎庄,她又见过赵彩凤,瞧着就是一个能干的小媳妇,便指明了这次做夏装的料子,要到她家绸缎庄来买。 宝育堂上上下下百来号的奴才,每人两套衣服,那就是两百多套衣服,又因为赵彩凤事先屯了一些面料,如今正是夏装涨价的时候,她库里却还有夏天的面料,这一下子又省了好些银子。赵彩凤只拨了拨算盘,心道这要是能把宝育堂里头一年四季奴才们的衣裳给拉过来,那也是不小的生意了。 开新店的事情赵彩凤也没落下,但是因为这次定位比较高,所以赵彩凤不想随便找个地方定下来。朱雀大街上面的铺子又太贵了,且都是豪门大户人家的产业,等闲也弄不到手,就算是租下来,一年的租金压下来,只怕也不少了。赵彩凤如今毕竟是刚刚起步阶段,实在没有这样的资金和魄力,想来想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朱雀大街隔壁的一条巷子里物色了起来。 这条巷子虽然看着比不上朱雀大街,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偏了,但里面开的几家店却也是京城里头排得上名号的。首推的就要算雅香斋了,是京城里头奶奶太太、姑娘小姐们最爱光顾的一家制香的店铺。里面不光卖香,还卖各种包养用的香膏,女人谁不爱美,所以这家店的生意一直好的很。 赵彩凤一早就关注了这家店,他边上开了两个古董铺子,瞧着就有些冷清了,若是能弄一个下来,应该是很不错的,可那么大的店面,她一个人又吃不下来,所以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这日钱喜儿正好身子好了,想约了赵彩凤出门逛逛,两人逛着逛着就到了雅香斋来。雅香斋里正生意兴隆,从外头挺着的马车来看,里面不定是有几个有头有脸的姑娘正在买东西呢。 古代卖东西的地方和现代不太一样,除了把商品陈列出来给客人们看之外,每家店铺都会有那么几个小客厅,专门用来招待贵客只用。尤其是像朱雀大街这附近的店铺,如果开业的时候不让人进去,那多半是里面正在招待什么贵客,这时候就要让你等了。不过侯门公府的姑娘等闲是不出门的,所以出门之前肯定也会派人通知一声,到时候好让店里的人做好准备,若是有别家的人也选了同一天来,那就再改一日。 当然也会遇上一些随性的姑娘,偏生喜欢不安牌理出牌,就喜欢乱逛的,要是遇上刁钻任性的,见里面的姑娘身份不如自己,没准就这样闯了进去,这样的事情也有发生过。 索性今日赵彩凤和钱喜儿来的很是时候,并没有遇上雅香斋不迎客的日子。两人只是随常打扮,虽然也穿了绸缎衣服,但终究看着朴实些,店里的掌柜只看了一眼,也料定了她们不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况且其中一个还是少妇的打扮,应该是某家的小媳妇。 掌柜的送了客人离去,便过来招待赵彩凤和钱喜儿,见两人虽然穿着朴素,可身上这衣服的设计,却是京城里从未见过的。赵彩凤还带着孝,所以只穿了雪青色的缎面裙子,裙摆上用稍微深色一点的绣线,绣了半幅的腊梅花枝。里头穿着月白色的上衣,外面罩着同样紫色的半臂,头上别无冗饰,只有一只银色梅花簪,虽然都是冷色调的,偏生那一脸的笑意又让她加分不少,只一眼便觉得娇俏可人,让人忍不住亲近。 再看另外一位姑娘,身量高挑,鹅蛋脸型,里面穿着八幅留仙裙,裙摆上绣的是芙蓉花的样子,从上到下又是芙蓉花色的衣服,上面浅色,下面深,正好压得住。外头穿了一件阔袖的大氅,对襟上的花纹也是芙蓉花样的,只是从来没见人穿过那花样,掌柜的自认也算是看遍了京城里头贵女们的服侍的,但这量身衣裳,还是让她记住了。 这两套衣裳要是换上云锦来做,只怕越发压得住,便是穿在侯门小姐的身上,也是绰绰有余的。掌柜的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小看了这两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彩凤还没发财呢,小宋也没中状元呢~~完结还没那么快,过完这个二月吧~~~ ☆、第290章 这个时辰正好是雅香斋里面算人少的时候了,掌柜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梳着时下流行的圆髻,头上的簪子都是玉石打造的,没有金银的浮华,却特别配这满殿堂里头黑胡桃木的货架摆设,身上穿着的是秋香色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看着就是一派的端庄稳重。 掌柜的上前向赵彩凤和钱喜儿两人见过了半礼,这才认出了钱喜儿来。 原来钱喜儿以前也经常陪着杜家大少奶奶来店里头选东西,只是她以前的穿着打扮,在杜家大少奶奶跟前,看着就有点儿像个大丫鬟罢了,虽然刘七巧也同这老板娘介绍过一回,到底不好起眼,也就没怎么记在心上。可这今儿这一身衣服穿出来,果真就有了一些变化。 “原来是喜儿姑娘,我这可差点儿没认出来,今儿怎么没见你家大姑奶奶呢?”掌柜的通常都是这般自来熟,既然认出了钱喜儿来,便大大方方的上前招呼道。 钱喜儿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家店里头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姑娘小姐,她每次和刘七巧过来,顶多也就是一个陪衬罢了,没想到掌柜的居然还记得自己,便只笑着道:“大姑奶奶这几日忙,所以我自己过来了,这位是宋夫人。” 掌柜的原本就打算问一句钱喜儿身边的少妇,如今见她帮自己介绍了起来,便笑着跟赵彩凤点头道:“宋夫人好。”赵彩凤也只跟着点头还礼,扫了一眼这店里面的东西,光是看包装,也知道必定是价值不菲的。赵彩凤便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要在这条街上把生意做起来,只怕还真的有些难呢!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领了钱喜儿去看她们这边的新产品,最近天气越发就热了起来,冬天敷面的东西已经不能用了,这要是出汗起来,脸上可是要花的。姑娘家最怕在人前出丑,所以她们新研究了一种玫瑰花露,只要轻轻拍到皮肤上,就可以被皮肤吸收进去。拍过玫瑰花露的皮肤紧实滑腻,富有弹性,白里透红,让人爱不释手。 不过这样的好东西,价格自然也是不菲的,就那么一小瓶,要五两银子。赵彩凤掐着指头算了算,折合人名币两千五百块,果然价格比雅诗兰黛小棕瓶还厉害,自己如今可还没达到这样的消费水平。 赵彩凤只随意在店铺里面看了一圈,看见那护手的香膏来,便想起了杨氏因为劳累而枯瘦的手指。杨氏刚出月子几个月,身子还没好全,最近也只在家养着带孩子,也是时候让她保养保养了。赵彩凤只拿了两个香膏递给掌柜的,掌柜的见了就笑着道:“宋夫人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头卖得最好的东西了,只要稍微抹一点点涂在手心手背,这手就特别柔滑细腻。” 掌柜的说话间只稍稍瞥了一眼赵彩凤的手背,虽然看上去算不得粗糙,但和那些姑娘家养尊处优的手还是不一样的,想必家里头必定还没到呼奴唤婢的地步。 钱喜儿见这东西不错,便也给李氏买了几盒,李氏虽然现在用不着自己做家务,但她素来喜欢下厨,兴致好的时候经常会亲自下厨做东西吃,且李氏平常又经常做针线活,这手若是不够柔软,很容易被绣线给划破的,故而钱喜儿便也选了几盒。 两人各自选好了东西,一时倒是无聊了起来,掌柜的便留了两人下来,说是要让她们试试新品种的熏香。钱喜儿平常也不怎么用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刘七巧送的,反正肯定是些好东西。至于赵彩凤么,前世倒是研究香水研究的不少,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个法医,身上总带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家里人都嫌弃她了,所以不得已她才会入了香水的坑,说起来那些香水也很冤枉,因为赵彩凤压根不知道她们好在哪里,反正从赵彩凤的角度来看,香水只分两种,好闻的,和不好闻的…… 不过看着掌柜的这样盛情邀请,两人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在里头待客厅里面坐了下来。掌柜端着鎏银百花香炉从外面进来,只笑着道:“平常品香的地方都是在后面小花园的闻香亭,不过今日我已经在那里招待过人了,这会子只怕味道不纯净,不如在这边的好,正好这厅里头没什么杂味。” 赵彩凤从来不知道点一个香居然这样的讲究,不过这世上越讲究的东西,自然越有其让人趋之若鹜的好处。香炉里面袅袅的馨香散发了出来,赵彩凤只觉得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似乎心思都静了几分,头脑都好像比进门的时候清醒了几分。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香,但已经能确定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这香味道很淡,但是似乎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敢问掌柜的,这是什么香?” “这是文曲下凡。”掌柜的说着,只弯着眉毛看向钱喜儿道:“听说刘公子今科备考,喜儿姑娘不如给他买一份回去,这香里面有冰片、瑞脑、薄荷、尤其提神醒脑,最适合读书人复习看书之用。” 钱喜儿听掌柜的这么说,只亮了亮眼神道:“你真的没骗我,这香蕉文曲下凡?招你这么说,那买了这香回去,要是没考中状元,岂不是丢人死了。” 掌柜的只笑着道:“那是我说笑呢,这香的名字叫浮生偷闲,是我们东家取的名字。” 赵彩凤点了点头,浮生偷闲,这个名字确实也很配这个香,看看人家,不过就是卖个香而已,这逼格已经高的一般人都不得亲近了。不过赵彩凤也不得不承认,这香确实好闻的很,而且真的有一种能让人心思沉下来的感觉,若是宋明轩在家的时候,点上这香,看书也必定事半功倍呢。 赵彩凤一咬牙,开口道:“掌柜的给我拿上一盒,等过阵子,送去我相公用。” 钱喜儿也开口道:“我也要一盒,咱俩一起送过去,反正他们住一个房间,轮着点就好了。” 掌柜的又做了一桩生意,心情很是不错,便开始夸赞起了两人的装束,只开口道:“喜儿姑娘身上穿的这件大氅,这对襟上绣的这芙蓉花真是好看极了,我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纹样,便是彩衣坊出来的衣服,也没瞧见有这么精致的。” 钱喜儿见掌柜的说起了这个,只笑着道:“是吗?这绣花样子是宋夫人画的,这衣服也是宋夫人设计的,我平常在家还舍不得穿呢!” 掌柜的只笑着道:“这么好看的衣服,是该穿出来给人看的,这样的一套衣服,便是手工,也不便宜吧?” 赵彩凤见掌柜的问起了,只开口道:“这是她自己做的,是不是比一般绣坊里的绣娘做的还好?” 针黹女红,这对古代的姑娘家来说,原本是算不得什么的,但是能像钱喜儿这样做的这么好的,毕竟也是少有的。大多数有钱人家的姑娘家,无非也就是会纳鞋底,绣些简单的花样,一般身上穿的东西,也都是由下人们代劳的。所以钱喜儿能有这么一手,更是难能可贵的了。 “可不是,这针脚也比绣娘做的更细致些。”掌柜的说着,只叹息道:“只可惜这衣服没处买去,不然弄上一两身,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的穿一下,也真是体面了。” 赵彩凤听掌柜的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只笑着道:“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若是有这样的衣服卖,你会买吗?” “为什么不会买,如今的衣服都差不多,前几日来的安富侯家的姑娘和精忠侯家的二小姐,两人还穿了一样的衣服,要是碰到一起真是尴尬死了,幸好我这边几个厅,没让她们打着正面。”掌柜的想到这里,心下也有些戚戚然。这些侯门公府都有自己的针线房,但这些针线房里面的人哪里有肯花心思自己想款式的,也不过就抄抄彩衣坊的设计,可京城总共那么点大,抄得多了,总有遇上的一天。款式一样也就算了,连料子都一模一样,这穿在不同人的身上,真是高矮立显的事情,偏生都是一个豪门贵女,谁又能丢的起这样的人呢? 赵彩凤听掌柜的这么说,心下只暗暗高兴,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只跟钱喜儿耳语了几句,出门去马车上那了一本册子进来。这册子上是赵彩凤最近新设计的服饰,因为没选定门面,这些设计也一直没有做出成衣来。赵彩凤只将那册子翻开给掌柜的看了一眼,开口道:“掌柜的觉得这册子上的衣服如何?” 这雅香斋的掌柜见的大多都是豪门媳妇、公侯小姐,什么样好看的服饰没见过,可看了这本册子,也忍不住感叹道:“这真是让人眼花缭乱,这些绣花的纹样,我竟然从来没见过,姑娘啊,你脑子里是如何想得出这么好看的东西的?” 赵彩凤被她这么一称赞,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笑着道:“掌柜的,不瞒您说,我正打算在这条街上开一家服侍设计坊,冷眼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合适的门面,掌柜的若是喜欢我这些衣服样子,我们不如谈个生意,你说如何?” ☆、第291章 那掌柜的也是个生意人,在这条街上也打拼了好些日子,本就觉得赵彩凤不像是池中物,听她这么一开口,便也笑着道:“宋夫人倒是说说,这生意应该如何做呢?” 赵彩凤也是临时才想起这个主意来的,以她现在的资金实力,要在这条街上开一个铺子,确实还有点难,朱雀大街上的宝祥绸缎庄是洪家开的,洪家是江南首富,虽然和当今户部尚书是亲家,但来了京城也只能退了一射之地,只在朱雀大街角落的地方弄到了一个门面。而朱雀大街上最大的绸缎庄锦绣绸缎庄背后的东家赵彩凤也还没打探出来,只怕普通商家的可能性极小,背后肯定也是有钱有权的人家。 “掌柜的若是觉得我这衣服不错,明日我便照样画了一本,送来掌柜的店里头,只放在店里,姑娘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让她们翻看翻看即可,这后面有我家绸缎庄的地址,若是姑娘们想定制这上面的衣服,只管让她们打发下人来找我,我自会亲自上门为姑娘量体裁衣。” 掌柜的先开始以为赵彩凤会不会说做几套衣服送过来让她摆在店里,心下真郁闷这要是开口了,只怕不好意思回绝,但这样华丽的衣服放在她一个卖香的店里面终究是不合适的,未免有些喧宾夺主。没想到赵彩凤非但没开这个口,而只是把册子留下来。掌柜的只又翻看了几眼上面画着的衣服样子,打心眼里喜欢,便答应了下来道:“这等小事,宋夫人只管把册子送来,有多少送多少,平日里姑娘们等着我去点香的时候,也素来无聊的很,正好有这个册子可以欣赏,反倒帮了我的忙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便是小事,也要掌柜的你答应才好呢,那我就跟掌柜的说定了,以后只要是从掌柜的这边看了我的册子去的客人,我给掌柜的一层的红利。” 雅香斋的掌柜哪里知道赵彩凤是这么大方的人,只笑着道:“宋夫人好爽快,那这生意我便替我们东家做主应下来了。” 钱喜儿见赵彩凤这样三言两语就把生意给谈妥了,心里更是对赵彩凤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两人上了马车,过了街口就是朱雀大街,赵彩凤心下一动,只开口道:“我们再去珍宝坊看一看。” 钱喜儿又跟着赵彩凤去了珍宝坊,又同方才一样,让珍宝坊的掌柜的答应在店里面放她设计的服装册子。珍宝坊的掌柜的见放册子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若是促成了生意还有银子赚,自然也就跟雅香斋的掌柜一样,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赵彩凤从珍宝坊出来,却也没急着回家,只又拉着钱喜儿去了锦绣绸缎庄。她记性极好,闲逛了一圈便记住了大多数高档面料的价格,比起原先盘给她绸缎庄的那个东家给自己的进货价格,还是贵了很多。看来以后这些高档的料子,自己多多少少也要进一点了。 从朱雀大街回来,赵彩凤便直接到了绸缎庄。原本想着给绸缎庄取一个响亮的名字,但赵彩凤觉得自己喝的墨水儿有限,便打算等宋明轩回来再取,这时候就暂时还叫做原来东家的那个名字:福来绸缎庄。 其实赵彩凤觉得,福来绸缎庄这个名字挺接地气的,况且也很喜气,虽然她自己不感冒,但是这广济路上的百姓们应该都挺喜欢的,这条路上繁荣,光绸缎庄也有两三家的,但是如今数来数去就她家生意最好,当然这和赵彩凤会做生意也是有关系的,但肯定和这名字讨喜又价廉物美也有关系的。 前两日正好庙会结束,果然赵彩凤估算的不错,那日庙会上因为过季面料打折,销售场面异常火爆,连同一些没打折的面料,都买了好多,赵彩凤看了一眼账上的银子,只又让罗掌柜下单补了好些面料,又道:“你过几日遇见徐掌柜的时候,问他一声,他们家的面料能不能不按匹卖?” 从徐家进的面料都是按匹卖的,若是零剪的话,价格会贵很多,那些很名贵的面料,单买一匹的话上百两银子都不算多,对于现在的赵彩凤来说,确实有些奢侈了。 罗掌柜只记了下来,一时间店里面也没有别的事情要打点,钱喜儿便先送了赵彩凤回家,自己也坐着马车回刘家去了。赵彩凤回去之后,便先摆了颜料出来,拿着自己设计的册子开始临摹了起来。那些画册她话之前也是打了好几次草稿的,如今画起来倒是轻松的很,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彩色印刷术,不然的话印刷上几本,也省得她自己这么辛苦了。 不过赵彩凤觉得,比起拉面来说,这个真是轻松很多,况且还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她前世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绘画上的天赋呢?不然的话,也不会舍近求远去做法医,一定是小时候tvb看多了的缘故。赵彩凤一边自嘲,一边笑着画画。 杨氏如今身子好了,也能抱着孩子出来走动走动了。因为是个儿子,杨氏也特别宝贝,只想让钱木匠给好好取个名字,钱木匠之前有伤在身,所以杨氏一直没提起这话来,如今好容易提了起来,钱木匠却笑着道:“你放着将来能当进士老爷的女婿不去问,反倒问起我这个大老粗来了,我能取出什么好名字来。” 杨氏便搂着怀中的儿子,笑着道:“他是你儿子,自然是要先问你的,你想让谁取这名字,那你自己看着办。” 钱木匠虽然伤好了很多,但是抱孩子还是抱不起来的,也只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半晌,这才笑着道:“还是等明轩回来了再说,取上一个响亮的名字,以后跟小武一样,送去私塾里头,别再上前线打仗去了。” 杨氏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一眼钱木匠还带着点病容的脸色,只心疼道:“这次能捡回一条命来,也算是你命大了。” 赵彩凤抬起头来,就瞧见两人正在西厢房门口说话,不多时打杂的婆子便进了正院开口道:“老爷太太,饭菜已经备好了,请去前面用饭去了。” 如今这小院虽说比起之前宽敞多了,到底只有一个正厅,所以吃饭的地方就在厨房隔壁的小饭厅里面。以前住着的主人家,每逢吃饭是必定要将饭菜都搬到正院大厅里头来的,一家人坐着看着好大的排场,但赵彩凤倒是喜欢在小饭厅里吃,这样婆子们收拾起来也方便,她们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没必要那样穷讲究。 赵彩凤见婆子进来喊人了,一会儿就要到自己这边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她画这些也是细致活,若是不静下心来,只怕画不好,所以索性就停了下来,等一会儿大家伙吃完了晚饭,她再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画。 钱木匠受伤,萧一鸣恨不得把萧家放补品的仓库一起都搬过来,家里的各式吃食也是不间断的送过来,不过每次都是派了小厮过来,两人没照上正面,自然是少了一些尴尬的。 杜太医也给了赵彩凤一个食谱单子,让她按照这上面的药膳,做给钱木匠吃。那些药膳基本上就是补血和愈合伤口用的,吃了一两个月,其实赵彩凤也知道钱木匠腻味的很了,所以今天赵彩凤特意让婆子熬了一锅没有放任何药物的鸡汤。 钱木匠是很少会动口腹之欲的人,这次也忍不住多喝了一碗鸡汤,比起那种放了药材的汤,能喝到这样醇正无添加的鸡汤真是很不容易。赵彩凤前世不怎么爱喝鸡汤,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古代的鸡汤特别鲜美,她也一连和了两碗,更别说杨氏了,她还要奶孩子,少不得也要多喝一碗的。 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杨老太装了饭菜给杨老头送饭去,如今住在一条路上,走出去不过也就几步路,杨老太非要亲自送去,赵彩凤也不拦着她。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赵彩凤回到自己的房里,看了一眼方才画好的已经风干的画册,只点上了灯,开始埋头苦干了起来。赵彩凤这一画就是几个时辰,等她再抬眸的时候,院子里早已经没了灯火,外面打更的老汉已经敲了三记响锣。赵彩凤只抬起头,稍微晃了晃脑袋,原本想继续画下去的,但想起这身子毕竟不如她前世那个身子好折腾,也只急忙去厨房打了热水,先洗洗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只先装订完了一册,送到了雅香斋掌柜的那里,赵彩凤昨夜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天衣无缝这个成语来,便在封底落款的地方写上了:天衣阁华裳定制,并把福来绸缎庄的地址留在了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彩凤想的这法子,大概是古代时装杂志的雏形吧~~~么么哒 ☆、第292章 赵彩凤把这些画册都装订成册送出去的时候,都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再过几日就是三月三上巳节了。 古代规矩森严,姑娘家等闲不能出门,也就是过节的时候可以出去瞧瞧,这上巳节便是姑娘家踏春的好时节,京城的贵女们有喜欢风雅的,通常会在碧月湖搞上一个诗会什么的,请了人去参加,到时候盛装华服,人人都是花团锦簇的,正是一个争奇斗妍的好集会。 不过这种事情,按说和赵彩凤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要是想跻身这样的圈子,只怕也要等宋明轩真让她当上了状元夫人才行了。 可谁知道就在她送了册子去雅香斋几日之后,永昌候府上派了一个老妈妈过来,说是他们家五姑娘看上了那册子上的衣服,想请了赵彩凤上府上帮忙量体裁衣,顺便让赵彩凤把一应的册子都带上了,让五姑娘好好选一选。 这永昌候府听来倒是有点耳熟,赵彩凤只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杨老头夫妇原本就是永昌候府的下人。她那个大姨杨大姐可不就是她们家的下人吗?赵彩凤见那妈妈谈吐不凡,比起她那大姨来,也不知道胜过了多少,她前世看小说的时候就听说了,越是主子跟前的奴才,就越体面,站出来能有半个主子的风范,这样一瞧,这妈妈倒是和萧家的孙妈妈有些相似了,应该也是侯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 既然人都已经请上门了,若是改日再去,难免就托大了一点,况且这还是头一桩的生意,若是不积极一点,不能给顾主留个好印象,自然也是不好的。赵彩凤想到这里,便央了那老妈妈稍坐了片刻,自己回库里都取了画册和一些高档面料做成的布卡,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出来对那老妈妈笑着道:“妈妈,我把要的东西都带上,还请妈妈带路,我跟妈妈走一趟。” 来赵彩凤店里的这位老妈妈是现如今侯夫人的陪房王妈妈,年轻时候还做过五姑娘的奶娘,所以在永昌候府上特别得人敬重。五姑娘又是候夫人的掌上明珠,听说她看不上家里针线让做的衣裳,要去外面店里请人做,也只当是去彩衣坊那样的大店铺,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小门小店,所以才知让王妈妈亲自跑了这一趟。原本是想着若是店面太寒酸或者东家看着不靠谱,那就作罢了的,可这王妈妈瞧见赵彩凤就觉得不错,这小媳妇一股精明能干的样子让她仿佛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王妈妈在店里转了一圈,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请了赵彩凤过去了。 因为永昌侯府里广济路有些远,所以王妈妈是坐了马车来的,这会儿子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去侯府,便忍不住攀谈了起来。王妈妈也不过就是问了赵彩凤几句家世,毕竟侯府门第森严,不是等闲人能进去的,还是要问清楚一点的好。 赵彩凤倒是不反感这样查户口一样的盘问,毕竟互相信任要建立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互相诚信。王妈妈听说她是乡下出来的人,顿时就又高看了几分,又问道:“那你一个人可是不容易,能在广济路上开这样一家店面,只怕挺累的吧?”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好像提起过,那永昌候府的二少爷似乎也在玉山书院上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套这样一个近乎,便笑着道:“我家相公千年中了举人,如今就在玉山书院里头念书,一家人住在乡下也不方便照应,就往京城里来了。” 第132节 王妈妈一听不得了了,只惊叹道:“原来小媳妇你还是举人太太啊,不知你家相公高姓大名?” 赵彩凤见王妈妈问起,想起宋明轩来心下又高兴了几分,只低头笑着道:“他姓宋,名明轩。” 其实王妈妈也不过就是随便一问,她一个在深宅大院伺候的妇人,能认识几个外头的男人呢?可这宋明轩三个字一入耳,她还当真就认识了,只睁大眼睛问道:“可是那个中了解元的宋明轩?” 赵彩凤也没料到宋明轩的名字这么响亮,连一个侯府的老妈妈都能知道,只有些好奇的点了点头,又道:“他就是我相公,只是妈妈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妈妈只笑着道:“说来也巧了,我家二少爷和你家相公是一届考的,你家相公中了解元,我家二少爷连个举人也没中,结果被我家老爷给教训了一顿,那几日我常去瞧他,一来二去便听说那一届的解元叫宋明轩,我心里还估摸着想,能中解元的,肯定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爷们了,没想到他夫人这样年轻,只怕宋解元也很年轻了。” 赵彩凤听王妈妈这样说,只笑着道:“我家相公今年才刚过弱冠之年,不过他六岁开蒙,确实也年了十几年书了。” 王妈妈听了,只越发感叹道:“没想到竟然和我家少爷同岁,怪不得我家老爷这样生气呢!”王妈妈说完,只又抬眼看着赵彩凤道:“看来宋夫人定然是一个又旺夫又旺家的,不然怎么小日子过的这般红火。” 赵彩凤只一味谦虚淡笑,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永昌候府的后角门口了。王妈妈怕赵彩凤不懂这其中的规矩,便小声介绍道:“平常我们下人办差事,都是走的后角门,前头的叫门是主子爷们,还有亲戚们往来走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这些规矩她倒是懂的,看来前世那为数不多的几本宅斗文也并非白看了。王妈妈见赵彩凤步伐轻缓,也不东张西望,一看就是个懂规矩,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赵彩凤一路走,过了春意盎然的后花园,沿着岸边的鹅卵石小径一路走,下了小桥,来到一处朱红色的院落门口,早有小丫鬟迎了上来,见是王妈妈,便笑着道:“姑娘给妈妈留了酥酪,请妈妈进去吃呢!” 小丫鬟的话说完,才瞧见王妈妈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轻的姑娘,看着打扮,到分明是个小媳妇,便只小声问道:“妈妈,这位是?” 王妈妈便大声介绍道:“这是天衣阁的赵掌柜,来给姑娘量体裁衣的。” 那小丫鬟只哎呀一声,笑着道:“我还以为做衣服的大师傅,必定是上了年纪的媳妇呢,没想到赵掌柜的这么年轻,瞧着竟不比我们大多少,真是让人想不到呢!” 那小丫鬟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看就是寻常会逗人乐的,王妈妈只笑着道:“你能知道多少,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快去告诉姑娘一声,就说赵掌柜的来了。” 赵彩凤跟着王妈妈进去,也没沿着抄手游廊走,只绕过了中间一个带着假山的小花圃,便瞧见里面雕栏画栋的三件正房,才到了门口,早已经有小丫鬟上来挽了帘子,那帘子掀开的瞬间,便有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从房间里面飘散出来,幸而是很清单的,不然像赵彩凤这样闻不惯熏香的人,只怕还要打几个喷嚏呢。 房间里静悄悄的,日光顺着窗格子穿进来,只见帘子隔开正厅的帘子一掀开,方才那出来迎人的小丫鬟已经走了出来,笑着道:“妈妈,姑娘请了你和赵掌柜里面坐,大炕下面,暖热一些。” 虽然过了严冬,但京城的春季还是有些冷的,这样的天气确实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晒着舒服些。赵彩凤心里便觉得,这位姑娘到是挺会享受的。 王妈妈应了一声,便带着赵彩凤进去了,丫鬟便退下了备茶去了。招财才进去,就瞧见一个十四五岁样子的姑娘,斜依在炕上的软榻上,一双杏园的大眼珠格外有神,鼻尖小巧挺巧,瞧见赵彩凤进来,尽有些自来熟的笑着道:“我就知道能画出这样好看衣服的师傅,怎么可能是个老婆子呢!偏生她们还不信我,这回可信了吧?” 郑五姑娘一抬眸,就瞧见赵彩凤身上穿的衣裳,只笑着道:“你身上的衣裳真好看,看着简简单单的,颜色就配得特别好。” 其实赵彩凤今儿倒是随便穿的衣服,今年开春她各自拔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到底穿着显小了。她在孝中,也不能穿什么鲜亮的衣服,无非就是豆绿色、藕荷色、雪青色的,今儿她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衣服,下摆上绣了一些散落的丁香花花瓣,在她一群花红柳绿的丫鬟中,果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姑娘你谬赞了,不过就是随便穿罢了。”赵彩凤只谦逊道。 郑五姑娘便笑道:“你就这样随便穿,可把我这一屋子的丫鬟都比下去了,你看看她们,哪个不是花红柳绿的,可我就是觉得没你好看。” 那小丫鬟听了这话,虽然知道自家姑娘只是玩笑,可还是忍不住装作生气道:“姑娘说这话奴婢可就不高兴了,我们怎么就花红柳绿了呢?若论花红柳绿,谁能比得过二少爷房里的丫鬟们呢?姑娘你是没瞧见,我们跟她们一比,我们就是一群苦哈哈的。” 郑五姑娘只嗔怪的戳了一下那丫鬟的脑门,笑着道:“就你会说话,得了,等我量好了尺寸,也让赵掌柜给你们也量一下,横竖接下去应酬多,我拿体己钱给你们添补两套行头,这下可高兴了?” ☆、第293章 丫鬟们不过是玩笑话,但听五姑娘这样说,自然是高兴的,只笑着道:“那奴婢就替大家伙儿谢过姑娘恩典了。” 说话间已经靠到了郑五姑娘身边,只将她扶下了榻,整理好了衣衫,笑着道:“姑娘的燕窝应该熬好了,奴婢让小丫鬟去厨房看一眼,好了就给姑娘送来。” 郑家这一辈行的是玉字辈,郑五姑娘故名郑瑶,因为大姑娘郑莹夭折了,所以对这个五姑娘郑瑶视为掌上明珠,更是掏心掏肺的好,如今虽然眼见着五姑娘就要及笄了,这亲事到底还没定下来,只想着能再挑好些,才能配得上自己家姑娘。 郑瑶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长大,自然娇惯些个,却也难为她娇惯却不娇气,虽然年纪小,到底能压住上头另外几房的堂姐,在姐妹中也是说的上话的,侯府里面除了世子爷,便是连郑玉看见这个妹妹,也要礼让几分的。 郑瑶只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红木圈椅上坐了下来,见王妈妈还站着,只吩咐道:“还不快搬凳子让王妈妈和赵掌柜坐一会儿,你也不着急催燕窝,今儿起的早,我在老太太房里用的早膳,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你去厨房传几样小吃过来,我正好和王妈妈一起尝一些。” 王妈妈只连连推说不敢当,郑瑶就笑了起来:“在我这边,妈妈有什么不敢当的,妈妈还是我的奶母呢,吃我一些东西算什么,妈妈先坐着,我和赵掌柜的先聊起来。” 赵彩凤瞧着这郑五姑娘倒是一个好相与的,便笑着把自己带着的册子拿了出来,推到郑瑶跟前让她翻看。这次册子带的齐全,还添了好几本新的,郑瑶看的津津有味的,只开口道:“两本倒是没在雅香斋看见过,这几件也好看。” 赵彩凤便忙不急介绍道:“这是我近日新画的册子,还没送去雅香斋里头,让姑娘先一睹为快了。” 郑瑶看的起兴,又瞧见赵彩凤手边是还摆着好几叠的面料样子,只问道:“那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赵彩凤便推了过去道:“姑娘选好款式,直接在这边选衣服的料子就好了,若是喜欢什么颜色的,可以直接配出来,喜欢什么花样的,我也可以直接帮姑娘画下来。” “那真是太好了,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到。”郑瑶正要选面料呢,另外一个看着年长些的丫鬟只在她耳边提醒道:“姑娘,上个月老太太才赏了几匹料子,说是给姑娘们上巳节做衣服用的,要是到时候姑娘们不穿,老太太可要不高兴的。” 郑瑶闻言,只略略蹙了蹙眉,开口道:“年年都是一样的东西,每次出去,二房三房那几个穿的都一模一样,是生怕外头人不知道我们是永昌候府的姑娘吗?” 那丫鬟听怔瑶这么说,面上非但没有尴尬之色,还笑着道:“这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姑娘心里自然明白,奴婢瞧着赵掌柜这衣服画的好,不如姑娘就用老太太赏的面料,做几件赵掌柜册子上的衣服,这样一来,太太那边也就交代过去了。” 这丫鬟话说的没错,可赵彩凤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她做衣服手工费再贵能赚几个银子,无非就是多赚些面料银子罢了。可人家这么说了,倒也不好意思推了,赵彩凤只想了,眉梢一挑,笑着道:“既然这样,姑娘不妨把那写面料拿出来,我看看给姑娘怎样搭配一下,才能既穿出心意来,也让老太太知道,你孝顺她的一片心。” 郑瑶听了,果真连声倒好,只让那丫头开了库房去拿料子,不多时,两个婆子便搬进来两大箱子的绫罗绸缎。赵彩凤上前看了一眼,见虽然都是一些名贵的云锦、蜀锦,还有提花缎子,可到底并不是时兴的花样。 古代人虽然没有赶时髦的说法,并且有的人家还觉得有些年纪的老料子做出衣服来压的住人,可对于这些年轻姑娘,到底还是喜欢新鲜好看的。 “这面料上的花纹,确实有些年纪了,便是朱雀大街上的锦绣绸缎庄,今年也找不出这样的花纹来了,只怕这是老太太拿了自己的体己货出来了吗?”赵彩凤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郑瑶的脸色居然微微有些一些不悦。 原来府上每年老太太那边赏的面料,都是二房的太太家的绸缎庄里头拿的,二房太太只说的天花乱坠的,说是最时兴的面料,便是有的面料瞧着真的有些了年岁,也只说是特意为老太太留下的,显得她家有多孝顺一样。 以前郑瑶便觉得这些面料没她说的那样好,可到底也确实是一些名贵的面料,几两银子一仗,这要是她还说不好,侯爷和侯夫人也要说她不懂事的,如今听赵彩凤这个行内人一说,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穿了多少人家穿剩下来的料子做的衣服,自然这脸上就越发没了光彩。 “店里都不卖的东西,留着孝敬老太太,她还真是孝顺呢!”郑瑶只嘀咕了一声,赵彩凤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听她冒出这样一句话,显然是对这些面料很是不满,只忙笑着道:“虽然不是现下最流行的样式了,可却都是一些名贵的面料,放着也不会贬值,只是不时兴而已,姑娘可以用这些做外面的氅衣之类的,穿着也体面,里面的衣裙,再选别的面料,需比这个面料轻薄一些,穿着才有层次感。” 郑瑶原本很是不快,可听赵彩凤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道理,这些厚重的面料做成贴身的外衣穿,体面是体面了,到底不过舒服,一身行头下来,少不得几斤的分量,说起来郑瑶还是比较喜欢轻薄的杭绸的。至于棉布面料,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是不穿的,古代的染色技术不发到,棉布上色不牢固,洗上两水就跟旧衣服似得,没有人喜欢穿。 赵彩凤见郑瑶的面色缓和了起来,便开始上前挑面料,年轻姑娘穿戴都靓丽一些,好在这些面料虽然从纺织花纹上看有些老气,颜色倒是还算鲜艳,应该也是有名的布料坊染出来的,不然放了好些年,不会还有这样的色泽来。 赵彩凤挑了一块鸭黄色的、一块银红色的、一块湖绿色的,还有一块胭脂色的,都是姑娘压得住的颜色,鸭黄和湖绿色的料子稍微轻薄一些,可以做衣裙,银红和胭脂色的就厚重许多,做氅衣看着富贵又喜庆。 至于其他的面料,赵彩凤也觉得有点选不出来了,好些面料确实有了年头,颜色有些暗沉。郑瑶瞧着赵彩凤选出来的这几块面料,嘴角微微勾出一丝笑意来,老太太赏下来的时候,她就看着这几块面料算是不错的,其他的那些,压根入不了她的眼。 郑瑶见赵彩凤选好了料子,只笑着对她那几个丫鬟道:“剩下来的,你们几个也选一匹,我让赵掌柜一并给你们做了。” 那丫鬟见闻,只开口道:“那可怎么好,我们的衣服,不计是自己做,还是请府上针线房里的人做一下就好了,怎么能劳动赵掌柜的呢?” 这年长的丫鬟推脱,方才那个年少娇俏的丫鬟却笑着道:“那就谢谢姑娘了,姑娘,上回恭王府三少爷带的那两个丫鬟,穿的衣服可好看了,奴婢想做那样的,姑娘可准了?”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似乎是想起这么一回事儿,去年恭王府丫鬟们秋装、冬装还有今年的春装都是红线绣坊做的,衣服的款式都是赵彩凤设计的。 “姑娘原来喜欢那样的?说起来那衣服也是旧年的时候,红线绣坊的管事请我设计的,如今大户人家的丫鬟也越发体面了,她那边都是一些老款式的,便想着让我画几个新样子,所以我就设计了几件,没想到恭王府的世子妃都给看上了。” 郑瑶一听,只笑了笑道:“那感情好,你帮我这几个丫鬟做几件出来,不用太花哨的,只要瞧着比恭王府那几个丫鬟强些就好了。” 两个丫鬟闻言,顿时就红了脸颊,赵彩凤瞧着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既然郑瑶这么说,秉着顾客至上的原则,她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量好了尺寸,选好了面料,确定了衣服的款式,将里料配料花纹绣样都定下来了,郑五姑娘很阔绰的给了定金,赵彩凤也该起身告辞了。 王妈妈亲自送了赵彩凤出来,又请了几个婆子帮她搬选好的面料,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了起来。赵彩凤这才知道,原来永昌候府给郑瑶选的夫婿是恭王府二房的嫡子,恭王府的三少爷,而方才那两个丫鬟,是都要陪嫁过去的,怪不得提起三少爷都面红耳赤的,反倒郑姑娘自己觉得没什么好怕羞的,倒是一个豁达的性子。 王妈妈送了赵彩凤到门口,几个搬面料的婆子也跟着出来了,赵彩凤方才走在前头,并没有注意身后跟着的人,这一回头才发现,怎么杨老太的大闺女,也就是赵彩凤的姨娘大杨氏,正穿着粗布衣服,跟在她身后搬面料呢? 大杨氏正跟边上几个一起搬东西的人唠嗑,只听说是请了外面的制衣坊的老板娘过来量衣服,哪里能料到这老板娘就是赵彩凤呢,只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手里打了一个抖,差点儿把面料都给掉到了地上。 王妈妈见了,脸上顿时就皱了皱,开口道:“福顺家的,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还差使不动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迎财神的日子,发红包咯~~前10楼大红包,后面阳光普照小红包,留言就发,不封顶,预祝苏苏今年能顺顺利利,最好本本金榜= =,口气有点大,但是,我自己也会努力哒~~~ ☆、第294章 赵彩凤的视线和大杨氏稍稍接触了一下,便只当没瞧见一样避过了,心下却早已经有了计较。前两次大杨氏去她们家参加婚礼的时候,哪一次不穿金戴银的,看着还当真有那么一些管事妈妈的样子,可如今瞧着,一身寒酸的粗布衣服,跟在王妈妈的后面,分明就是一个打杂的下等仆妇。 赵彩凤心下微微一笑,这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果真倒是让自己给遇上了。只听站在大杨氏身边的一个中年仆妇笑着开口道:“王妈妈说的什么话,这府里除了正儿八经的主子,哪里还有您指使不动的人呢!我们这不好奇吗,怎么针线上人做的衣服又不合姑娘的意思了,竟是请了外头绣坊上的师傅进来量尺寸了?” 王妈妈见这妇人倒是老实,只笑着道:“主子喜欢什么,我们就怎么做,再说了,针线上的那几个人也忙得很,这马上上巳节要穿的衣服,这会子送去,只怕也来不及赶出来,不如请外面师傅做的好。” 王妈妈心里如何不明白,府上针线房的管事肖妈妈是二少爷房里翠香的娘,从来只对二少爷和老太太房里的事情热络,虽说五姑娘是受宠的,可这一层层的排下来,等轮到五姑娘的时候,只怕这时间也来不及了。再说五姑娘也看不上她们做的衣服,素来都是从外面定做的多一些的。 那仆妇听了这话,也没什么话要说了,只一味的陪笑起来,不多时便到了后角门口,几个人便把面料往马车上装上去。赵彩凤一边陪着王妈妈说话,一边又听见那几个妇人和大杨氏闲聊道:“听说你们家黄莺要升一等丫鬟了,有没有这回事儿?” 大杨氏自遇见了赵彩凤,这脸上的神色一直都僵着呢,尴尬劲儿还没缓过来,如今听那人这么说,总算是找到了有些长脸的地方,只笑着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上回莺儿倒是说过,她们房里自从燕儿走了之后,一直就留着一个缺儿,原本以为老太太要赏人过来的,没想到老太太一直没动静,估计是等着太太赏,太太也没发话,二少爷觉得身边缺人伺候,就提了说是让莺儿顶了燕儿的缺,也不知道当不当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怕就算主子是随口说的,她们也是当了真的,若是不当真的,大杨氏如何感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赵彩凤虽然入了耳,却也只当没听见,那个什么燕儿的,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当初那个被侯夫人发卖了,正巧被诚国公府给买下了,打算卖到南方的姑娘,照这么说来,那姑娘到底还是被候夫人给弄走了。 古代的姑娘本就薄命,若是投生在大户人家也就罢了,总好过一辈子为奴为婢的,若是投生在了穷人家又偏生脑子不清楚的,落得像那燕儿那样的下场,实在也是稀松平常。赵彩凤想到这里,总觉得那黄莺只怕也是逃不过这一劫的,瞧着她那心高气傲的样子,没准早已经把自己的目标定在了二少爷的床榻上了。 赵彩凤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见仆妇们已经装好了东西,便和王妈妈打了一个招呼,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才走了几步,方才和赵彩凤有说有笑的王妈妈便冷下了脸来,见大杨氏还在那边高兴呢,只开口道:“这儿用不着你们了,回去忙吧。” 大杨氏等几个仆妇听了,也只恭恭敬敬的开口称是。说起来大杨氏的婆婆以前是在老太太身边当差的,倒的确是有头有脸的,但是只可惜生的儿子不成器,有一些喝酒赌钱的癖好。后来太太当家之后,老太太身边这群老人也就跟着退休了。大杨氏就落得个两边不靠,偏她男人也不成器,太太很不喜欢,所以连带着也对大杨氏没啥好感。如此一来,别说管事媳妇,大杨氏连一个上些台面的差事也没混到,如今只在府上打杂跑腿。 大杨氏唯一值得骄傲的,也只有生了个闺女黄莺,容貌比自己年轻时候胜了几分,虽然算不上什么美人坯子,到底在侯府那么多丫鬟中,还算是起眼的,只是也就是起眼而已,到底没有原来二少爷房里那几个丫鬟标志。但是那燕儿走了之后,二少爷房里也确实多了一个缺儿,眼看着也有些日子没补上了,这一双双眼珠子可都盯着呢! 王妈妈送走了赵彩凤,便去候夫人的院子里回话,给闺房小姐到外面的绣坊做衣服穿,她们自然是谨慎的,深怕混了一些闲杂人等进来,损了姑娘的清誉,所以王妈妈才送了人走,就来回话了。 候夫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雍容华贵,微微靠在了身后宝蓝色的缎面大引枕上,听王妈妈赞赵彩凤好,便笑着道:“我正想说,那老板必定是好的,不然才让你出去看一看,你倒是把人给请回来了。” 王妈妈便笑道:“奴婢也是瞧着这赵老板面善,年纪又小,又这样能干,所以才领了回来,顺带让姑娘也瞧瞧的,这赵老板说了,一年半前揣着二十两银子带着相公进京赶考,如今她相公中了举人,她也在京城这地界上赚了一间铺子了。” 候夫人听了,倒是也有些好奇了起来,只笑着道:“二十两银子,不过就是寻常姑娘家半年的零花钱,她居然能凭着二十两银子立足?倒是有些能耐。” 王妈妈见侯夫人听得有些意思,只笑着道:“就是这么一说,谁还能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银子,不过终究是穷人家出来的姑娘,到底能干些,她相公还是上一届的解元,如今和二少爷一起在玉山书院念书,好像是姓宋来着?” 侯夫人一听姓宋,顿时也想了起来,只拧眉道:“难不成,就是和老二同一届考上了解元的那个姓宋的?” 王妈妈只蹙眉想了想道:“好像还真是这位。” 候夫人本家就是清贵之家出身的,对读书人也敬重几分,尤其是这样会读书的人,等考上了进士,历练个一段日子,将来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侯夫人想一想自己那没出息的二儿子,只叹了一口气道:“这次若是她们给姑娘做的衣裳好,你记得多赏些银子。” 王妈妈顿时就明白了候夫人的意思,见侯夫人垂下了眼皮,似乎是在想事情,便稍微试探着开口道:“说起来,二少爷如今年纪也大了,以前和他玩的好的萧三少爷,如今也已经定了亲了,老奴多嘴问一句,太太怎么看着倒是不着急呢?” 侯夫人听王妈妈这么问了起来,扶着额头只开口道:“你以为我不着急吗?为了他的婚事,我可没少伤脑经。”王妈妈见侯夫人蹙眉,只急忙送了茶盏上去,候夫人喝了一口道:“他是家里的老二,虽说也是永昌候府的子孙,到底没有爵位傍身,只能依靠科举入仕,可他偏偏不争气,连个举人也没考中,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侯夫人放下茶盏,只继续叹息道:“你瞧一瞧如今的二房三房,就知道以后老二要过的日子,不正途入仕,便是捐了官,到底不好迁升,不过就是熬日子罢了,还不如人家外放的七品芝麻官,如今是还没分家,靠着侯府这大树,还能过的体面些,只怕分家之后,还不知道要落魄到什么样子呢!我是想着,好歹让老二考上一个举人,到时候再求一门好一些的姻缘,有了岳家帮衬,他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些。” 王妈妈听侯夫人这么说,也明白了她的一片苦心,只拧眉想了想,又道:“太太这样想是好的,可是如今二少爷毕竟大了,房里的丫鬟们年纪也大了,太太之前把燕儿给撵了,可那也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老奴是担心,可别又出个不省心的,把二少爷给教坏了。” 侯夫人听了这话,到底有些奇怪,只开口道:“燕儿的下场还不够她们怕的吗?当初那一碗落胎药可是当着她们小姐妹的面儿给灌下去的,我以为那些丫鬟也该老实了。” “谁说不是呢,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王妈妈眼观鼻鼻观心,见侯夫人这么说,只又试探道:“不过燕儿走了也有一年多了,太太怎么没想着给二少爷房里再添补一个丫鬟呢?虽说二少爷如今在书院住的日子不少,可回来的时候,也不能只就那么两三个伺候着,终究不像样的。” 侯夫人闻言,只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当初那燕儿就是老太太赏的,为了这事情惹恼了老太太,如今好容易有个缺儿,自然是让老太太再赏一个过来,到时候任她赏了谁过来,我们慢慢调*教罢了,谁知道老太太这回倒是没有了动静。” 王妈妈听侯夫人这么说,这话明显跟大杨氏说的有出入,王妈妈心下便有数了,只笑着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我竟没想出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话说大杨氏在侯府遇上了赵彩凤,这一口气一直就没顺下来,便抽空去了二少爷的院子外头,找了黄莺出来说话。她分位低,在侯府人人都能喊她做事,所以见了黄莺脾气就特别大,只开口道:“死丫头,喊你出来这会子才出来,在里面做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呢?” ☆、第295章 第133节 黄莺以前不过就是一个二等丫鬟,等闲也是凑不上二少爷跟前服侍的,那还是燕儿走了之后,那几个大丫鬟被侯夫人吓得不行,心里头都戚戚然的,所以二少爷回来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殷勤了。 俗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之前太太没给二少爷娶亲,燕儿和另外一个丫鬟都是老太太赏的通房,寻常在二少爷房里,就把自己当主子一样,原本就惹一群小丫鬟们记恨。若是没个错处呢,其实太太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可谁知道那丫鬟心大,好好的避子汤不喝,竟然跟二少爷暗结珠胎,要知道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庶子是绝对不能在嫡子之前出生的,更何况二少爷这还没娶亲呢! 这样一来,原本对二少爷房里的事情向来算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侯夫人可就真的生气了,只下令灌了落胎药,直接把燕儿给发卖了出去。这件事情侯府人人知晓,说起来的确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更何况后来燕儿虽然被解救出来了,到底再没能进侯府,最后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黄莺见大杨氏这样凶她,心下也有些不高兴,只横了横眼皮道:“你怎么往这儿来了,这里寻常不让人进来,要是被人看见了,也不好。” 侯府下人等级森严,没有主子们的传唤,下等的仆妇是不准在后院里面乱跑的,黄莺这话也没有说错。可大杨氏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了便觉得是黄莺有意看低自己,只气呼呼道:“别人瞧不起我也就罢了,连你这个亲闺女也瞧不起我吗?” 黄莺瞧见大杨氏这一脸怒意的样子,到底按住了火气,问道:“谁又瞧不起你了?二少爷说了,等他下次去书院回来,就跟太太说,让我顶了燕儿的缺,到时候再看看府上有没有什么既清闲又有油水的地方,让你呆着,便是去庄子上当管事的,也比现在好些。” 大杨氏听黄莺这么说,只急忙开口道:“这是当真的?我只当是二少爷唬你开心的呢,燕儿虽然是一等丫鬟,可她究竟是二少爷的通房丫鬟,闺女,你跟我说说,二少爷有没有对你?”下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大杨氏便没再往下说。黄莺只睨了她一眼,转身道:“娘啊,这些事情你就少管了,横竖我心里有数的很。” “你能有什么数啊,依我看,你那表姐才真是人精呢!当初隔壁那穷秀才才考中举人,也不顾家里头才出了三年孝,就急急忙忙的嫁过去了,白白被她捞了一个举人太太做,你姐夫那样貌我瞧过,将来必定是能当大官的,你说她凭什么就能当官太太,你就只能当个姨娘呢?”大杨氏想起赵彩凤方才略略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的眼神,越想越觉得她是在鄙视自己。 黄莺听大杨氏说起这些来,只郁闷道:“娘你又说这些做什么?我姐夫将来能当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就知道他现在可还是一个穷举人,大婚只办了几桌酒水的穷书生,也让你羡慕的跟什么似得,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杨氏听黄莺这么说,只越发就觉得气愤,偏生黄莺的说的这话也有道理,宋明轩如今可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吗?她再贪他将来能当大官,那也是将来的事情,这会子他就是一个穷书生! 大杨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黄莺解释,只叹息道:“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你自己争气点,得让二少爷早些点头,让你升一等丫鬟是正事。” 黄莺只笑着点头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二少爷如今可听我的了。” 赵彩凤回家就把大杨氏的事情给忘记光了,只一心给郑瑶做起了衣服来。款式虽然选定了,但是这些式样都是新的,红线绣坊的绣娘也是第一次做。赵彩凤在工艺上面确实不算内行,便请了钱喜儿过来助阵,大家忙活了五六天,第一套衣服总算是做好了。 红线绣坊的管事名叫红姑,平常有什么大活儿才亲自上阵的。虽说她们平常也做一些贵妇们的华服,但在这方面的经验,终究是比不上彩衣坊,所以虽然接了这一单的生意,其实心里头到底也有些忐忑。 “赵掌柜,你说这衣服要是侯府的五姑娘不满意,那该怎么办呢?”红姑看着衣服架子上摆好的衣服,就练袖子的边上都用金线绣了柳枝的图案,这样一套衣服,光做工也要五两银子,再加上这些面料,这一套衣服坐下来,少说也要三四十两银子的,况且这面料还是侯府提供的,这要是做的不合郑瑶的心意,光这些料子,她们也赔不起啊! 赵彩凤伸手摸了一把那如丝一样光滑挺秀的面料,只开口道:“放心吧,这身衣服五姑娘肯定喜欢。”赵彩凤前几日特意让钱喜儿去了一趟彩衣坊,看了一下时下彩衣坊做的春装,这时节为了上巳节,彩衣坊里面自然也是花团锦簇的,但没有一个款式是和这件衣服相似的。 赵彩凤之前也曾去观察过几次,彩衣坊的衣服做工是没话说的,面料也是一等一的好,但是在配色方面还是矜持了一些,并不讲究搭配,所以衣服穿在身上,贵气倒是贵气了,但是体现不出少女气息来,总少了一些什么。赵彩凤配色的这几套衣服,穿在身上不显得反复,难得配色也好看的很。 银红色的外袍上镶这月白色的袖口,上面用金线绣花,里面是一件月白上衣,反过来用银红色做衣襟,白色衣裙做成小曲裾若影若现,底下是浅银红色的流仙裙,裙裾上绣了桃枝、桃花和花瓣,穿在身上走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满地桃花散落,美不甚收。便是红线绣坊里面的年轻绣娘们,看了这样的衣服,没有一个不说好看的。 钱喜儿见衣服已经做了一件出来,上面的绣花样子和自己给绣坊里面绣娘的小样也没有什么不同,便也放心了几分,只笑着对一旁的红姑道:“还有一套豆绿色的,和鸭黄色做成一套,上面秀的是茉莉花,白色的小花,方才我给的样子,你们可知道怎么绣了?” 红姑只一个劲的点头道:“难为姑娘每次都那了绣花样子给我们看,不然如何做的这样快,说起来我们也是小作坊,以前做做王府里面的下人衣服,还要被挑三拣四的。” 赵彩凤也知道她们是没做惯好衣服,心里头没底,只劝慰道:“彩衣坊一开始也不都是做好衣服的,凡事都是一步步来的,我瞧着你这里几个绣娘的绣工都是很好的,只要以后多做些,经验多了,自然也就会做了。丫鬟的衣服大一些小一些不打紧,反正她们没多少衣服,一年四季也就这几套,但姑娘家的衣服就不成了,有钱人家没人稀罕这一两套的衣服钱,若是你做的不合身了,她就不穿了,若是不穿了,自然没人会说这衣服好,没人说着衣服好,那咱就做不成下一次生意了,所以红姑还要在尺寸上多在意些。” 红姑听了赵彩凤这话,终究觉得有些道理,只笑着道:“原来彩衣坊的生意这么好,是这样得来的,到底我是见的世面太少了。” 赵彩凤心道:这若是你还叫见的世面少,那她就整一个土鳖了。这些设计还是凭借了她前世的一些记忆,也不知道能不能讨了五姑娘的欢心,要是这套路走不通,赵彩凤怕也只能安安心心的买布料了。 这一晃就到了二月底了,因怕郑瑶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合意,还要修改的,所以赵彩凤特意提前了三天把衣服送到了永昌候府上。这样一来,若是衣服有不合适的地方,还有两天时间,好歹可以修改一些。 赵彩凤怕把整烫好的衣服给弄皱了,特意拿了红线绣坊里头专门装衣服的木盘子将衣服放在里面,上面还用红色的绸缎面料盖着,喊了一辆马车亲自送过去。广济路上因为商业发达,马车来往也勤快,有专门让人雇佣的驿站,在城里头走一趟,倒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赵彩凤算了一下成本,见这一次还有的赚,这才没心疼银子。 才到了门口,请了人通报,便有人迎了出来,这次来的不是王妈妈,而是上回郑瑶身边那巧嘴的大丫鬟,名字叫什么赵彩凤也不清楚,但瞧着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老妈妈都规规矩矩的,也知道她在府上必定也是得脸的人。 郑瑶原本以为那样复杂的衣服,十几天若是要做出来也不容易的,所以虽然心里着急,也没派人去催,只是私下里想着,这要是赵彩凤误了她的事情,那她下次定然是不会再找她做衣服的。谁知道这衣服送来的日子,还比自己预想的要早了两三天,真是让郑瑶喜出望外了。 那丫鬟瞧见赵彩凤把衣服给送来了,只笑着道:“我们姑娘才念叨呢,说是也不知道新衣服什么时候能到,倒是想看看了,可巧赵老板您就来了。” 赵彩凤瞧她这一脸欢喜的样子,只笑着道:“姑娘的衣服今儿一早才从针线上下来,我瞧着还算可以,就先拿过来给姑娘试试,若是有什么不合意的,好歹还能有时间修改修改。” ☆、第296章 郑瑶换上的衣服,便有几个老妈子从西边的厢房里头搬出来一个高高重重的东西,放到了郑瑶的跟前,待那东西放平稳了,便有丫鬟上前,把那东西上的帘子给揭了下来。赵彩凤一看,原来是一架落地的穿衣镜,这东西古代很是罕见,她也就是在看《红楼梦》的时候,知道贾宝玉的房里有这么一架。这样一看,这郑瑶在永昌候府的受宠程度,也确实可见一斑了。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郑瑶的身上,这一身银红色衣裳太过耀眼了,又有月白色的镶边,原本太过艳丽的颜色反倒让人觉得雅致了起来,尤其是裙裾上带着渐变色的桃花和桃枝,更是让人看出设计者的细心。众丫鬟看了,竟是连眼珠子都移不开了,就连一向会说话的那小丫鬟,也闭上了嘴巴。 “这衣服究竟怎么样,怎么你们都不说话了?”郑瑶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赵彩凤已经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惊喜来。郑瑶见众人都不说话,只又开口问道:“春梅,你先说说,这衣服到底怎样?” 原来这巧嘴的丫鬟名□□梅,赵彩凤一下就记住了,只听她笑着开口道:“姑娘还问奴婢做什么,这衣服好看的让奴婢话都不会说了!” 郑瑶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自己抬起头往那镜子中照了一下,少女本就是最好看的年纪,又有这样好看的衣服陪衬着,自然是美不胜收的。 “我也觉得,这镜子里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呢?”郑瑶说完,微微有些脸红,只低下头道:“赵掌柜,这衣服很合身,不用改了。”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这才稍稍换过了一口气,又道:“还有一套鸭黄色配豆绿的,姑娘要不要试试?” 郑瑶只点了点头,又跟着丫鬟们进去试了另外一套,虽然配色素淡,但是鸭黄色活泼,郑瑶又是一个小巧俏丽的美人,穿在身上当真是好看呢,下头豆绿色裙摆上绣的茉莉花一簇簇的,难得用了对称的图案,看着活泼中不失规矩,当真是让人觉得清新可人。 那丫鬟见了,越发就称赞起来道:“姑娘,这套也好看!” 郑瑶在镜子前头走了几步,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放大,只开口道:“这套果真也好看,不如上巳节就穿这一套好了,到时候大家都是花红柳绿的,我穿这个颜色,没准反而更出挑些呢!” 赵彩凤见郑瑶这么想,倒是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笑着道:“姑娘这想法当真好,银红那一套喜庆够了,但是踏春也不是吃酒宴,到底不用那么喜气,这一套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胜在活泼可人,姑娘穿着,让这身衣服都增色不少。我原先就觉得姑娘会选这一套衣服,所以给丫鬟们做的是水红色的比甲,这样就不撞着姑娘的颜色,丫鬟们也不会被别家的丫鬟给比下去。” 郑瑶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赵彩凤想的周到,只连连点头道:“那就有劳赵掌柜的,什么时候把丫鬟的衣裳也送过来吧!” 赵彩凤只忙回道:“丫鬟的衣服明儿就能好了,到时候我派人送过来。” 赵彩凤在大厅里头喝了一盏茶,丫鬟们已经服侍郑瑶去里面换了衣服出来,郑瑶只开口道:“春梅,你派小丫鬟去王妈妈那边说一声,说是天衣阁的衣服已经送来了,我满意的很,让她记得去账房支银子送过来,我还要留赵掌柜说会儿话呢!” 郑瑶平素也有不少闺蜜好友,但古代姑娘们深居简出,便是再好的朋友,一个月能见上一两回也是不得了的,所以郑瑶见赵彩凤年纪尚轻,倒是有心想跟她交个朋友的。 “瞧赵掌柜的这身打扮,是已经出阁了?”郑瑶头一次见赵彩凤的时候,就好奇的很,像她们这样的姑娘家,便是商贾家的女儿,也不可能没出阁就出来招揽生意的,可赵彩凤原本就长相娇俏,虽然如今虚岁也有十八了,但还是像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待人接物的时候,就成熟了好些,淡淡看样子,真是看不出来的。 “我成亲都快一年半了。”赵彩凤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时间过的飞快了起来,这一眨眼功夫,居然已经和宋明轩在一起一年半了?赵彩凤只抿着笑了笑,又道:“不过我家相公如今在玉山书院上学,我跟他也是聚少离多的。” 郑瑶一听,只好奇问道:“玉山书院?不就是京郊那个吗?他们每十天就有一次休沐,我二哥也在那边念书,经常回家里来,怎么你家相公平常都不回来吗?”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无奈道:“去年就腊八之后回来了,直到今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走的,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郑瑶见赵彩凤颦眉蹙宇的,知道她必定是想念她相公了,只开口道:“你相公叫什么?这两日我二哥正好在家,我去对他说一声,让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带上你相公一起回来,这样你们也好团圆了呀!” 赵彩凤见郑瑶如此热心,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道:“我家相公他内敛的很,况且这样跑来跑去也不利于他复习功课,他喜欢念书,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念书好了。” 郑瑶正还要开口,忽然大厅的帘子一闪,从门外出来一个小丫鬟道:“姑娘,二少爷那边派了丫鬟过来,说是要借姑娘那架穿衣镜过去用用,说是用好了就给还回来,请了几个婆子,在外头等着搬走呢!” 郑瑶见闻,脸上的笑就收敛了几分,还没开口呢,就听她身边另外一个大丫鬟开口道:“二少爷只怕又不知听了谁的唆使呢,上回问姑娘借的青花白地瓷梅瓶,说是回去要插梅花用的,这会儿梅花都谢了多久了,也没见还回来,上次我偶尔提了一下,那边屋里小丫鬟却说是被莺儿给摔坏了,二少爷非但没让她赔,居然还赏了她半日的假,说是让她压惊。” 这丫鬟的话才说完,另外一个丫鬟也开口道:“方才姑娘要搬穿衣镜,我远远的看见福顺家的在,就喊她过来帮忙,结果她跑的比老鼠还快,只当没听见一样,真是气死人了,她还真当自己是二少爷的丈母娘了,真是笑死人了。” 郑瑶见丫鬟们说的越发不堪了起来,只皱了皱眉头,但念在郑玉好歹是自己的亲哥哥,他的事情终究轮不到自己来管,便开口道:“算了,你让婆子们进来,把那镜子搬走吧,只告诉她们一声,当心着点,过两日上巳节,我这边还要用呢,让她们用完了就还回来。” 赵彩凤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没过多久,果然见小丫鬟领了人进来搬镜子,大杨氏分明就在其中。方才那个数落大杨氏的丫鬟见了,只气着道:“福顺家的,方才我喊你搬东西,你跑得那样快,这会子给别人干起差事来,倒是跑的快呀!” 大杨氏瞧见赵彩凤也在厅里,倒是没像上回一样尴尬了,抬头挺胸的回那丫鬟道:“春竹姑娘说笑了,都是一家人,什么别人自己人的,说起来见外,我方才是没听见,若是听见了,一准跟着你进来了。” 那丫鬟气的胸口疼,可当着郑瑶的面儿也不敢发作,只好眼下这口气来,郑瑶见了,只开口道:“福顺嫂子可要当心着点抬,那东西精贵着呢,可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大杨氏只连忙面带笑容的回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的,等二少爷那边用完了,奴婢马上就给姑娘送回来。” 郑瑶只点了点头,便示意让丫鬟带了她们几个区屋里头搬东西。 二少爷的院中,郑玉躺在廊下的软榻上,黄莺手里托着一盘新鲜的瓜果,正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外头小丫鬟只上前传话道:“回二少爷,五姑娘那边的穿衣镜借回来了,婆子们让问问二少爷,先放哪儿?” 郑玉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开口道:“就放你们莺儿姐姐房里好了,过几日上巳节她要跟了我出门,让她好好选几件衣裳。”郑玉说完,只抬眼看了一旁的莺儿一眼,见她脸颊微红,眉中带笑,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只抓着她的手,揉了几下道:“去吧,把我给你买的新衣服都试一试!” 黄莺起身福了福身子,笑着道:“那就多谢二少爷了。”转身便带着小丫鬟,去看那穿衣镜去了。 大杨氏指挥几个婆子将穿衣镜放好了,便放了她们出去,见黄莺进来,只忙迎上来道:“你这回可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气了。” 黄莺见大杨氏脸上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只冷笑道:“这算什么,二少爷疼我,再好的东西也愿意给我,上回我砸了五姑娘的花瓶,他非但没骂我,还安慰了我好些呢,这回不过就是借一面镜子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原来大杨氏瞧见赵彩凤来送衣服,心下又不满了几分,偏生郑瑶房里的丫鬟又请她搬镜子,她怎么愿意在赵彩凤跟前低声下气的呢?所以便过来找了黄莺诉苦,黄莺便仗着郑玉疼她,开口说要借了五姑娘的镜子过来照照。郑玉自然不知道今天郑瑶也正用着镜子,见黄莺说要,便派人去借去了。 ☆、第297章 郑瑶房中,那几个婆子才把镜子搬走了,去王妈妈那边传话的丫鬟春梅便回来了,正好在路上遇上了大杨氏等人,进门就瞧着郑瑶的脸色不好,只蹙眉问道:“我怎么瞧见二少爷房里的人过来把咱们五姑娘的穿衣镜给搬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方才那小丫鬟只憋了一股气没敢说,被春梅这么一撩,也只憋不住了,气呼呼的开口道:“那福顺家的分明就知道我们姑娘用着镜子呢,不跟二少爷说一声也就罢了,还跑来给二少爷房里搬镜子,她不是明摆着故意的吗?以为我们姑娘好欺负,我们一群都是傻子呢!” 这话虽然很是燎火,但郑瑶是大家闺秀,虽然娇养,但是名门闺秀的气度还是有的,只放下了茶盏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别在这儿让赵掌柜的看了笑话。二少爷是我嫡亲的哥哥,不过是一面镜子,别说是借,便是他要了去,我也舍得,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赵彩凤低头听着郑瑶这话,倒是在理的很,可稍稍抬眸看她的眼梢,终究是年纪下,那几分怒意,还是没能收敛得住。赵彩凤便笑着道:“姑娘说的是,兴许二少爷并不是知道姑娘您这边还用着,都是下人不长眼色,姑娘若是生气了,倒是弄的亲兄妹生分了,那就不好了。” 几个大丫鬟正怕郑瑶动气呢,这样的事情便是告到了太太那边,郑瑶也占不到好处,听赵彩凤这么劝她,只都松了一口气道:“赵掌柜说的有道理,二少爷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太太每次都念着,姑娘的衣服也试好了,借他一两天也就罢了。” 郑瑶面上只淡淡的笑了笑,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又和赵彩凤闲谈了几句,赵彩凤看着丫鬟们的神色多少有些紧张,也知道郑瑶只怕没有面上这般和气,遇上这样的事情,说不生气,只怕也是难的,便就起身告辞了。 郑瑶只让春梅送了赵彩凤出去,正巧遇上了王妈妈进门,王妈妈便喊了轿子,送赵彩凤回绸缎庄去了。 赵彩凤刚走,王妈妈便进了郑瑶的院子,就听见门外头几个丫鬟在那边叽叽喳喳道:“二少爷一个大男人,要借了穿衣镜过去做什么?难道他的丫鬟们不帮他更衣吗?我瞧着,肯定又是哪个狐狸精唆使二少爷来借的!” “那房里有几只狐狸精,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你说这回会是谁?是翠香,还是黄莺?” “我觉得是黄莺,你们没瞧见今儿黄莺她娘过来搬东西那样子,好像那镜子是她家的一样,那得瑟样,真是让人作呕!连个一等丫鬟还没挣上呢,就想着当丈母娘了。” 王妈妈听了只觉得实在不堪,只走过去清了清嗓子,那边几个丫鬟只吓的连忙就噤声了,瞧见是王妈妈来了,便恭恭敬敬的上前来行礼。王妈妈只找了一个平常老实些的小丫鬟问了话,才弄清楚了今天的事情。 原来方才春梅去找王妈妈的时候,她原本是想和春梅一起过来看看五姑娘的新衣服的,可巧有些事情给耽误了,所以就迟了片刻,没想到就遇见赵彩凤出来了。王妈妈是郑瑶的奶娘,自然知道郑瑶的脾气,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必定是要留赵彩凤多聊一会儿的,哪有这么快就放人走的道理。 王妈妈听那小丫鬟说完,心下也暗暗生气,可那些人仗着二少爷的名头,她一个做奴才的,也奈何不了她们。王妈妈掀了帘子进去,就瞧见郑瑶正在那边修剪盆景,那原本长得正茂盛的一盆金钱草,瞬间就被她给剪秃了。 王妈妈见了,虽然心疼,却只笑着道:“听说今儿天衣阁的赵掌柜送来了新衣服,姑娘可试过了,合不合身,可惜我来晚了,也没瞧见好看不好看,改日姑娘再穿给太太看一眼,顺便也让老奴看看。” 春竹闻言,只迎了上来道:“妈妈你可来晚了,那衣服当真是好的,不亏是精工细作出来的,过两天就是上巳节了,妈妈就可以瞧见姑娘穿的新衣服了。” 郑瑶这时候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只撇了撇嘴道:“穿衣镜都被二哥给借走了,不然我就再穿一次给妈妈看。” 王妈妈见郑瑶这么说,只安慰道:“姑娘快别生气了,肯定是二少爷下面的奴才不懂事,等过两日,老奴去找二少爷要回来,姑娘不要为了这个伤了兄妹和气。” 却说大杨氏在黄莺的屋里待了片刻,看着黄莺一身身的还着衣裳,只开口道:“这些衣裳都是二少爷送给你的吗?这衣裳可不能在府上穿,要是被太太和老太太看见了,可又要挨骂了。” 黄莺红着面颊一脸娇羞,只低头道:“二少爷说了,就是买了让我们等他回来时候穿给他看的,平常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人来,一个月也就热闹那么几天,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二少爷说等过了节,再回书院去,我们好歹还能多热闹几日。” 大杨氏瞧黄莺这样子,倒像是把二少爷吃的死死的,心里多少也高兴了起来,只又问道:“那趁着这几日二少爷在家,赶紧让他跟太太提一提升一等丫鬟的事情,不然等二少爷走了,又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夜长梦多啊!” 黄莺见大杨氏这样着急,只开口道:“你急什么,二少爷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办到的,今儿我一开口说要借镜子,他就让人借去了,二少爷对我,可比对那春燕好多了,娘你大可以放心。” 大杨氏今儿得了甜头,心里自然就信了几分,只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赵彩凤去绸缎庄里面安排好了事情,便又去了红线绣坊里头监工。还有两套丫鬟的衣服没好,虽然王妈妈说了会派人过来取,可也不能到时候让人白跑了一趟。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彩凤也起了一些八卦心思,总觉得这借镜子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就给过去。 索性绣坊里的绣娘也给力,到晚上的时候,两套丫鬟的衣裳也做好了。赵彩凤便带着衣裳,回了广济路的家中。如今面铺里面又请了两个伙计,小顺子又学会了拉面,杨老头晚上便可以回到家中,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这几日钱木匠的伤还没算好全,所以赵彩凤不准他出门做木工,一家人在家里吃饭,倒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赵彩凤一边吃饭,一边只随口问道:“姥姥,说起来咱家如今日子也算过得去了,怎么最近没见大姨过来走动走动呢?” 杨老太听赵彩凤这么说,便想起了杨氏和钱木匠成亲时候的那一块背面,只觉得心口疼,闷闷道:“指望不上你大姨了,她不爱来,我也不稀罕她来呢!” 赵彩凤见杨老太对大杨氏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有几分热络,到现在的嗤之以鼻,到底觉得杨老太还算清醒了几分,只笑着道:“其实我最近倒是遇上了大姨了。”赵彩凤夹了一筷子的米饭,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只开口道:“不过瞧着大姨似乎有些看不上我,我去给侯府的五姑娘送衣服,她见了我就跑。” 第134节 “她干嘛见了你就跑呢?”杨老太这下也有些不明白了,只问道:“她不是在侯府当管事妈妈吗?她不招呼你,谁招呼你?” 赵彩凤见杨老太这样说,知道杨老太也是被大杨氏蒙在鼓里的,只开口道:“大姨她好像不是什么管事妈妈,似乎是打杂的婆子,她大概怕我瞧见了她,笑话她,所以一直躲着我走呢。” “什么?”杨老太闻言,果然就惊得放下了碗筷,只问道:“你说她只是一个打杂的?” 这回就练杨氏也惊讶了起来,问赵彩凤道:“彩凤,你会不会是弄错了?你大姨不是说是侯府的管事妈妈吗?怎么会变成打杂的呢?” 赵彩凤瞧两人都用一副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只放下了筷子,开口道:“我骗你们做什么,本来不想说的,她愿意在我们跟前打肿脸充胖子,我压根没必要多事的,只是……”赵彩凤想了想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思,只继续道:“只是我听了那府里一些人的闲言碎语,说是黄莺跟二少爷只见有那么点……”赵彩凤只低着头朝在做的各位都瞄了一圈,大家顿时也就明白了赵彩凤的言下之意。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永昌候府的候夫人是个厉害的,当初我被诚国公府抓起来的时候,遇上一个被卖的姑娘,就是永昌候夫人下的命令,那姑娘再被卖之前还被惯了落胎药,听说,就是因为和二少爷暗结了珠胎。” 杨老太闻言,只下出一身冷汗来,她也是在侯府当过下人的人,如何不知道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若是被灌了落胎药再发卖,那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些勾栏妓院了,正经人家谁要这种失了清白的女子呢! 赵彩凤见杨老太吓的脸色煞白,知道她必定是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的,只劝说道:“姥姥您若是有空,还是去劝劝大姨和表妹吧,这大户人家的姨娘不好当,表妹这姿色,也算不得顶好的,那些纨绔弟子有什么正经的,哪里当真能靠得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有需要包养作者的,请直接砸雷联系,哈哈哈~~~~ ☆、第297章 郑瑶房中,那几个婆子才把镜子搬走了,去王妈妈那边传话的丫鬟春梅便回来了,正好在路上遇上了大杨氏等人,进门就瞧着郑瑶的脸色不好,只蹙眉问道:“我怎么瞧见二少爷房里的人过来把咱们五姑娘的穿衣镜给搬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方才那小丫鬟只憋了一股气没敢说,被春梅这么一撩,也只憋不住了,气呼呼的开口道:“那福顺家的分明就知道我们姑娘用着镜子呢,不跟二少爷说一声也就罢了,还跑来给二少爷房里搬镜子,她不是明摆着故意的吗?以为我们姑娘好欺负,我们一群都是傻子呢!” 这话虽然很是燎火,但郑瑶是大家闺秀,虽然娇养,但是名门闺秀的气度还是有的,只放下了茶盏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别在这儿让赵掌柜的看了笑话。二少爷是我嫡亲的哥哥,不过是一面镜子,别说是借,便是他要了去,我也舍得,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赵彩凤低头听着郑瑶这话,倒是在理的很,可稍稍抬眸看她的眼梢,终究是年纪下,那几分怒意,还是没能收敛得住。赵彩凤便笑着道:“姑娘说的是,兴许二少爷并不是知道姑娘您这边还用着,都是下人不长眼色,姑娘若是生气了,倒是弄的亲兄妹生分了,那就不好了。” 几个大丫鬟正怕郑瑶动气呢,这样的事情便是告到了太太那边,郑瑶也占不到好处,听赵彩凤这么劝她,只都松了一口气道:“赵掌柜说的有道理,二少爷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太太每次都念着,姑娘的衣服也试好了,借他一两天也就罢了。” 郑瑶面上只淡淡的笑了笑,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又和赵彩凤闲谈了几句,赵彩凤看着丫鬟们的神色多少有些紧张,也知道郑瑶只怕没有面上这般和气,遇上这样的事情,说不生气,只怕也是难的,便就起身告辞了。 郑瑶只让春梅送了赵彩凤出去,正巧遇上了王妈妈进门,王妈妈便喊了轿子,送赵彩凤回绸缎庄去了。 赵彩凤刚走,王妈妈便进了郑瑶的院子,就听见门外头几个丫鬟在那边叽叽喳喳道:“二少爷一个大男人,要借了穿衣镜过去做什么?难道他的丫鬟们不帮他更衣吗?我瞧着,肯定又是哪个狐狸精唆使二少爷来借的!” “那房里有几只狐狸精,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你说这回会是谁?是翠香,还是黄莺?” “我觉得是黄莺,你们没瞧见今儿黄莺她娘过来搬东西那样子,好像那镜子是她家的一样,那得瑟样,真是让人作呕!连个一等丫鬟还没挣上呢,就想着当丈母娘了。” 王妈妈听了只觉得实在不堪,只走过去清了清嗓子,那边几个丫鬟只吓的连忙就噤声了,瞧见是王妈妈来了,便恭恭敬敬的上前来行礼。王妈妈只找了一个平常老实些的小丫鬟问了话,才弄清楚了今天的事情。 原来方才春梅去找王妈妈的时候,她原本是想和春梅一起过来看看五姑娘的新衣服的,可巧有些事情给耽误了,所以就迟了片刻,没想到就遇见赵彩凤出来了。王妈妈是郑瑶的奶娘,自然知道郑瑶的脾气,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必定是要留赵彩凤多聊一会儿的,哪有这么快就放人走的道理。 王妈妈听那小丫鬟说完,心下也暗暗生气,可那些人仗着二少爷的名头,她一个做奴才的,也奈何不了她们。王妈妈掀了帘子进去,就瞧见郑瑶正在那边修剪盆景,那原本长得正茂盛的一盆金钱草,瞬间就被她给剪秃了。 王妈妈见了,虽然心疼,却只笑着道:“听说今儿天衣阁的赵掌柜送来了新衣服,姑娘可试过了,合不合身,可惜我来晚了,也没瞧见好看不好看,改日姑娘再穿给太太看一眼,顺便也让老奴看看。” 春竹闻言,只迎了上来道:“妈妈你可来晚了,那衣服当真是好的,不亏是精工细作出来的,过两天就是上巳节了,妈妈就可以瞧见姑娘穿的新衣服了。” 郑瑶这时候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只撇了撇嘴道:“穿衣镜都被二哥给借走了,不然我就再穿一次给妈妈看。” 王妈妈见郑瑶这么说,只安慰道:“姑娘快别生气了,肯定是二少爷下面的奴才不懂事,等过两日,老奴去找二少爷要回来,姑娘不要为了这个伤了兄妹和气。” 却说大杨氏在黄莺的屋里待了片刻,看着黄莺一身身的还着衣裳,只开口道:“这些衣裳都是二少爷送给你的吗?这衣裳可不能在府上穿,要是被太太和老太太看见了,可又要挨骂了。” 黄莺红着面颊一脸娇羞,只低头道:“二少爷说了,就是买了让我们等他回来时候穿给他看的,平常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人来,一个月也就热闹那么几天,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二少爷说等过了节,再回书院去,我们好歹还能多热闹几日。” 大杨氏瞧黄莺这样子,倒像是把二少爷吃的死死的,心里多少也高兴了起来,只又问道:“那趁着这几日二少爷在家,赶紧让他跟太太提一提升一等丫鬟的事情,不然等二少爷走了,又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夜长梦多啊!” 黄莺见大杨氏这样着急,只开口道:“你急什么,二少爷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办到的,今儿我一开口说要借镜子,他就让人借去了,二少爷对我,可比对那春燕好多了,娘你大可以放心。” 大杨氏今儿得了甜头,心里自然就信了几分,只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赵彩凤去绸缎庄里面安排好了事情,便又去了红线绣坊里头监工。还有两套丫鬟的衣服没好,虽然王妈妈说了会派人过来取,可也不能到时候让人白跑了一趟。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彩凤也起了一些八卦心思,总觉得这借镜子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就给过去。 索性绣坊里的绣娘也给力,到晚上的时候,两套丫鬟的衣裳也做好了。赵彩凤便带着衣裳,回了广济路的家中。如今面铺里面又请了两个伙计,小顺子又学会了拉面,杨老头晚上便可以回到家中,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这几日钱木匠的伤还没算好全,所以赵彩凤不准他出门做木工,一家人在家里吃饭,倒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赵彩凤一边吃饭,一边只随口问道:“姥姥,说起来咱家如今日子也算过得去了,怎么最近没见大姨过来走动走动呢?” 杨老太听赵彩凤这么说,便想起了杨氏和钱木匠成亲时候的那一块背面,只觉得心口疼,闷闷道:“指望不上你大姨了,她不爱来,我也不稀罕她来呢!” 赵彩凤见杨老太对大杨氏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有几分热络,到现在的嗤之以鼻,到底觉得杨老太还算清醒了几分,只笑着道:“其实我最近倒是遇上了大姨了。”赵彩凤夹了一筷子的米饭,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只开口道:“不过瞧着大姨似乎有些看不上我,我去给侯府的五姑娘送衣服,她见了我就跑。” “她干嘛见了你就跑呢?”杨老太这下也有些不明白了,只问道:“她不是在侯府当管事妈妈吗?她不招呼你,谁招呼你?” 赵彩凤见杨老太这样说,知道杨老太也是被大杨氏蒙在鼓里的,只开口道:“大姨她好像不是什么管事妈妈,似乎是打杂的婆子,她大概怕我瞧见了她,笑话她,所以一直躲着我走呢。” “什么?”杨老太闻言,果然就惊得放下了碗筷,只问道:“你说她只是一个打杂的?” 这回就练杨氏也惊讶了起来,问赵彩凤道:“彩凤,你会不会是弄错了?你大姨不是说是侯府的管事妈妈吗?怎么会变成打杂的呢?” 赵彩凤瞧两人都用一副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只放下了筷子,开口道:“我骗你们做什么,本来不想说的,她愿意在我们跟前打肿脸充胖子,我压根没必要多事的,只是……”赵彩凤想了想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思,只继续道:“只是我听了那府里一些人的闲言碎语,说是黄莺跟二少爷只见有那么点……”赵彩凤只低着头朝在做的各位都瞄了一圈,大家顿时也就明白了赵彩凤的言下之意。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永昌候府的候夫人是个厉害的,当初我被诚国公府抓起来的时候,遇上一个被卖的姑娘,就是永昌候夫人下的命令,那姑娘再被卖之前还被惯了落胎药,听说,就是因为和二少爷暗结了珠胎。” 杨老太闻言,只下出一身冷汗来,她也是在侯府当过下人的人,如何不知道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若是被灌了落胎药再发卖,那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些勾栏妓院了,正经人家谁要这种失了清白的女子呢! 赵彩凤见杨老太吓的脸色煞白,知道她必定是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的,只劝说道:“姥姥您若是有空,还是去劝劝大姨和表妹吧,这大户人家的姨娘不好当,表妹这姿色,也算不得顶好的,那些纨绔弟子有什么正经的,哪里当真能靠得住的?” ☆、第298章 杨老太是过来人,年轻时候也是一个俊俏的姑娘,也有侯府的少爷对她心心念念的。虽然后来跟了杨老头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心里面也不是没想过,若是当初从了少爷,是不是就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是想着当年的那些小姐妹们,凡事当了姨娘的,就没几个得善终的,杨老太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抖。 富贵人家的清福当真不是那么容易享的,作为小老百姓,能吃饱喝足,保住性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杨氏瞧着杨老太脸上担忧的表情,也只开口道:“不如娘我们挑个日子,去大姐家走一趟吧,到底问问是个什么情况,若是真有那么一回事,大户人家要纳个姨娘,就算没有明媒正娶,好歹也会雇一顶小轿子抬进去,开了脸才算正经。” 杨老太听杨氏这么说,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便是只做个通房,那也要太太们发话了,才算数的,通房以后若是不能升姨娘,一样也是要出来配小子的,到时候能配个什么样的人,可就说不准了。” 赵彩凤这些到底不是很清楚,见她们说的头头是道的,只想了想开口道:“听说还没升上一等丫鬟呢,只怕如今还不是通房丫鬟呢。” 杨老太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只拧着眉头道:“那丫头一看就是一个心比天高的,每次来瞧她看人那样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看来我不去敲打敲打她们是不行的,改明儿我就和二姐去一趟。” 赵彩凤听杨老头这么说,也算松了一口气,但想起大杨氏那态度,只怕她是连杨老太的话也不肯听的,便提醒了一句道:“姥姥你去大姨家,可别说知道她是个打杂的,省得惹她不高兴,还以为我在你们跟前搬弄是非了。” “你这孩子,就是心系,放心吧,你大姨的脾气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就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她不说我就不提,也一把年纪了,如今还在侯府打杂,说起来也真是没脸面的。”杨老太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杨氏的运气反而是她三个孩子中最好的了,原本以为赵老大死了,杨氏年纪轻轻的守寡,只怕是最苦的了,可谁知道偏生她还有这样的运道,如今日子越过越红火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杨老太便和杨氏一起去了大杨氏家里头。赵彩凤一早上都在店里面整理订单,这会子到了月底,又要把上个月的面料银子结清,又要把欠红线绣坊的人工费给结了,事情多的都脱不开身了。赵彩凤原本想着去给侯府送衣服的,但是这么一耽误,便只能等到下午再去了。 杨老太虽然对大杨氏心里有气,但到底是自己亲闺女,除了拿了几块鲜艳的面料过去,还带了一些南北杂货,又封了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包。按例说杨氏生了娃儿,虽然没办满月酒,但作为亲姨娘,大杨氏总该表现表现的。但是两家人也有些日子没联系了,只怕大杨氏连杨氏生了儿子这事儿,也不知道了吧。 大杨氏家就住在侯府后街的下人房里头,杨老太和杨氏去的时候,大杨氏正好还没进府服侍。瞧见两人拎着东西过来,还只当是赵彩凤回去说了黄莺要当姨娘的事情,所以杨老太和杨氏赶不及来拍马屁了。 大杨氏的婆婆早几年去了,她男人又不争气,她在府上也不得候夫人的器重,杨老太有好些年没来过大杨氏家了,如今瞧见了这样的光景,也知道赵彩凤说的都是实话,大杨氏是在她们跟前打肿脸充胖子呢! 大杨氏虽然心里狐疑,脸上到底还端着笑,一边迎她们进去,一边开口道:“娘和妹子怎么来了,我正打算过些日子去讨饭街那边瞧你们去呢!大过年的太忙了,一直没空,倒是我的不是。” 杨老太听了这话就觉得别扭,一边跟着大杨氏进去,一边道:“我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如今不住讨饭街了,如今搬去广济路住了,你外甥女有本事,在广济路上盘了一家绸缎庄,把大家伙都搬到一起住去了,你要真是有心,以后就到我们广济路上的宅子里走动走动。” 大杨氏半个月前瞧见赵彩凤进侯府就奇怪呢,上回见她的时候还是一个穷丫头片子,怎么就一下子成了赵掌柜的呢?如今听杨老头这么说,只越发惊讶了起来,她原本以为赵彩凤不过就是给别人打工的而已,怎么难道还是老板不成?大杨氏听杨老头这样夸赵彩凤,心下越发不是滋味了起来,只开口道:“外甥女果然是个能干的,可惜我家黄莺就没这样的本事,只会服侍服侍主子,不过好歹二少爷也瞧得起我们家莺儿,直说要升我们家莺儿当一等丫鬟了,一个月的月钱也有一两银子。” 杨老太原本已经打算落座了,听了这话只又站了起来,心道赵彩凤说的果然没错,那丫鬟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呢,脸上虽然有些着急,到底没发作出来,只又缓缓的坐了下来,旁敲侧击道:“我听彩凤说,之前侯府有个□□燕的丫鬟,就是二少爷房里的,据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被侯夫人给发卖了出去,这大户人家规矩大,若是莺儿真的升了一等丫鬟,那就更要用心当差了,可千万别走了歪路了。” 大杨氏听了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只开口道:“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莺儿是我捧在掌心长大的闺女,我如何能让她走歪路,照你这么说,只有像大外甥女那样嫁了人还出来抛头露面的才能算是正路了?难得二少爷看得起我们莺儿,愿意抬举她,怎么就能算是歪路呢?” 杨老太原本也是一个直言直语的人,没有一过来就说大杨氏的不好已经算是委婉了,没想到这正题还没切入呢,反倒让大杨氏一顿说道,只唬着个脸道:“你真当你家莺儿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天仙吗?满屋子的丫鬟就只看上她了?还不是看着莺儿单纯,好欺负呗?那个春燕是怎么被赶出府的,那二少爷满屋子的奴才都是傻子?只有莺儿一个人是聪明的?我告诉你,聪明的丫鬟躲还来不及呢,就你们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拱,早晚会吃亏的!” 杨氏见杨老头动怒了,只急忙劝慰道:“娘你别生气,大姐她是没想明白呢,莺儿能升一等丫鬟毕竟是好事,若是她真的有这个造化,让太太和老太太赏了给二少爷做通房,那也是她的福气,我们也替她高兴呢!” “高兴什么高兴啊?你没听彩凤说,她现在连一等丫鬟都不是吗?就这样还往少爷跟前凑,要是被太太和老太太知道,只怕打死都能有,还想着赏了做通房,她做梦呢!我劝她还是收收心吧,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杨老太只怒火冲天道。 大杨氏听了这话,只气的挺直了胸膛,指着杨老太的鼻子道:“你从小不疼我就罢了,反正你心里,都是向着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如今弟弟死了,你也没看上我,也就罢了,还来管我家里的事情,但凡那时候你能给我配个好人家,我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人当奴才使唤吗?如今莺儿好容易可以奔着半个主子去了,你又来聒噪,我劝你还是早些走吧,反正你有你能干的大外孙女呢!还来我们这里讨气做什么!” 杨氏见大杨氏越说越不堪了起来,只忙劝慰道:“大姐你也别生气,娘真是为了你好啊,想想那个发卖的丫鬟,你忍心莺儿也走错路吗?” 大杨氏闻言,手指一转指到了杨氏的鼻尖,骂道:“你少咒我家莺儿,别以为你女儿嫁了个举人就了不起了,全京城满大街抛妻弃子的进士爷呢!我看你们能得以多久!” 杨氏原本就是一个不会泼妇骂街的人,被大杨氏这样一吓唬,还真说不出话来了。杨老太见闻,只拉着杨氏的手道:“我们走,别理这白眼狼了,她爱怎样怎样,好好的闺女也被她教坏了。” 杨氏只慌忙点头和杨老太一起走,才到门口,杨老太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只转身飞快的走进了大杨氏家的客厅里头,把方才放下的那些布料南北货一股脑的又抱在了手中道:“给她我不如去喂狗呢!” 大杨氏见了,也不屑道:“拿走拿走,谁稀罕你们这些破玩意儿呢!我还看不上呢!” 杨老太走到门口,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杨氏的怀中,只开口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这就走!” 杨氏只哭笑不得看着动怒的两人,想了想只又回头,把东西放在了大杨氏家院子里的石桌上,劝大杨氏道:“大姐,你别生气,娘真的是为你好,我也不是咒侄女,只是这事情到底八字没一撇呢,你可千万长些心眼,别让侄女给吃亏了!” 杨老太见杨氏又回来劝大杨氏,只转身一把拉着杨氏的袖子道:“快走,还等着别人指着你鼻子骂呢!”杨老太说完话,只又弯腰把石桌上的东西给抱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杨氏这回也顾不着劝了,只忙不迭就追了出去。 ☆、第299章 赵彩凤忙完店里的事情,去杨老头的拉面店吃了一碗面条,倒是没遇上杨老太和杨氏,所以也不知道她们在大杨氏家的遭遇。 杨老头心疼赵彩凤这样忙碌,只亲自端了一碗面给赵彩凤送了过来,还特意给她夹了一块大肉,只笑着道:“彩凤,多吃点,最近你都忙瘦了。” 赵彩凤是现代防腐剂、甜味剂、鸡精、鲜味剂养出来的人,所以对于古代的美食,说实话比起现代的来,真的是不能比啊,但凡好吃的东西,她吃两回也会觉得没什么味道的。幸好杨老头的面汤是他亲手熬出来的,绝对无添加原汁原味,所以赵彩凤平常就爱来这边吃碗面条当中饭,但吃多了,也会有些腻味的。 “姥爷,大肉不想吃,有没有咸菜给我一些,最近嘴里淡。” “你等着。”杨老头说着,去厨房装了一小碟的咸菜过来给赵彩凤吃,赵彩凤吃着咸菜还算有些食欲,一碗面条不费事就吃完了。 最近钱木匠没有上工,赵文就在面条店里面帮忙,他在拉面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杨老头教了好多次没有进展,如今便在这里收拾收拾桌子,做做粗活,多和人接触一下,也算是让赵文锻炼锻炼。 赵彩凤吃完了面,赵文亲自过来收拾了桌子,杨老头看见赵文这样子,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只开口道:“原本老二是家里的长子,养家糊口是他的责任,如今全落到你一个姑娘家身上,也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能开窍,不然彩凤你当真要养二老一辈子吗?” 对于这种事情,赵彩凤倒是没有怨天尤人,谁让穿越大神不给力,给她的原始配置有些坑爹呢…… “养他就养他吧,只要他乖乖的不闯祸,能听话就好了,总比养个聪明的,一天到晚的闯祸给家里惹麻烦的强。”赵彩凤这句话是随口说的,可杨老头还是想起了杨振国来,只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要是养了那样的,还不如生一个傻子好!” 赵彩凤和杨老头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到了店里头,拿了那两个丫鬟的衣服,亲自送去永昌候府。 郑瑶正为了昨天的事情郁闷,听说赵彩凤送了丫鬟的衣裳来,倒是有些高兴。她平素也不是可以受人欺负的个性,况且昨天的事情,早有丫鬟去打听清楚了,分明就是那大杨氏从中作梗,那一架穿衣镜最后也放在了黄莺的房里。 郑瑶听见丫鬟的通报,便吩咐道:“春竹,你去领了赵掌柜的进来。” 春竹听了,只便出去迎人了,郑瑶便又把春梅喊到了跟前,让她凑到自己的耳边,小声道:“你去二少爷房里说一声,就说外头的掌柜来送衣服了,我要用那个穿衣镜,你让她们赶紧送回来。” 春梅闻言,以为郑瑶急着用穿衣镜,只笑着道:“姑娘若是着急,不如我带了几个婆子去搬回来便好了。” 郑瑶只冷冷的笑了一声道:“她们哪些人搬过去的,你还让哪些人搬回来,只是昨晚下了一宿的小雨,兴许这路上有些路滑……”郑瑶话还没说完,嘴角就微微一敲,春梅立时就明白了,只问道:“姑娘,这一架穿衣镜可是太太赏的,若是坏了,再弄一架来,只怕还要好些日子呢?”古代镜子金贵,这一面镜子只怕也是价值不菲的,春梅隐隐知道了郑瑶的打算,只忍不住问道。 “这镜子虽说稀罕,不过也就是一个死物,每年西洋那边进贡过来的也不少,若是我没记错,库房里头还有一架去年皇上赏的呢,大不了再把那面求了来,反正这镜子若是坏了,也跟我没关系,都是那些下人们搬的东西不走心闹的。” 第135节 春梅听郑瑶这么说,这才定下了心来,只开口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二少爷的房里传话,让那几个老奴才把东西给搬过来。” 赵彩凤见来迎自己的不是春梅,倒是还有些意外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郑瑶身边春梅和春竹两个大丫鬟。春梅能说会道,显然得郑瑶的欢心,因此差事也多。春竹看着安静些,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道理,只怕是在太太跟前调*教过,才送过来的。 春竹迎了赵彩凤进去,果然是只说了几句寒暄的言语,两人便一路无话的往郑瑶的院子里去了。昨夜恰巧就下了一些小雨,这时候路上还没干利索,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脚底还有些打滑。赵彩凤也顾不着远处传来的声音,只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脚底下的路走着。 忽然间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明显是什么东西碎了。赵彩凤也被吓了一跳,就瞧见有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迎了上来,见了春竹只急忙福身道:“春竹姐姐,快去告诉姑娘一声,婆子们搬东西不当心,把姑娘的那架穿衣镜给砸坏了,春梅姐姐只在那边急得直哭呢!” 春竹闻言,只吓了一跳,又想起赵彩凤还在,只忙交代了那丫鬟道:“你们带着赵掌柜的慢慢过去,我先去跟姑娘说一声,这穿衣镜是太太赏的,姑娘喜欢的不得了,每次换新衣裳都要拿出来照几下的,这下砸了,还不知姑娘要怎么伤心呢!” 赵彩凤闻声望过去,果然见那穿衣镜跌在地上,镜衣里面早已经撒出了零碎的玻璃削子了,几个婆子正跪在那边安慰春梅,一个劲的说好话讨好她。 只听春梅气呼呼道:“让你们小心些小心些,你们非不听,这下好了,东西砸了,看你们怎么交差!” “东西砸了是我们不好,可方才就跟姑娘说了,昨夜这里下过雨,这条路不好走,姑娘非要走这边。”一位不明所以的老婆子只开口道。 春梅听了,只越发哭的大声了起来,顿了顿又道:“这些话你们不要同我说,去同姑娘说呀,姑娘急着要镜子,干我什么事儿,原本昨日借了,昨日换了不是吗事儿也没有吗?非要等我们来催了才肯还过来,难道我们姑娘房里东西都是好的吗?上回砸了一个白瓷梅瓶就算了,这回连太太赏的穿衣镜也砸了,我看你们就是存心的!” 大杨氏今儿一早没头没脑的被杨老太教训了一顿,心下已经很是不爽了,没想到回了侯府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呢,如今听春梅这样能说会道的,也只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这是在诬陷什么人呢?我们做什么存心要砸五姑娘的东西了?” 春梅原本就看不惯大杨氏,如今见她还这般理直气壮的,只冷笑一声道:“是不是故意的,你们心里清楚,横竖这镜子已经砸了,这东西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没了,这些都是入册的东西,若是坏了,少不得要添补上去,各位还是回家数数银子,看怎么办才好吧!” 春梅这话一说,方才那几个自觉冤枉的婆子也只没话说了,只急忙道:“姑娘,我那边活计还没做完呢,是福顺家的临时找我帮忙的,我这边一直小心翼翼的走着呢,是福顺家的没当心给崴了脚,姑娘您一直一旁跟着呢,可得看清楚了。” 大杨氏一听这话,只骂道:“东西大家一起搬的,出了事儿让我一人担着,这算什么事儿啊?” 另一个婆子只开口道:“这东西搬过去就你家莺儿用了,这事儿你不担着,难不成还找我们担着!” “周婆子你!”大杨氏气的快要吐血了,那边春梅只开口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是福顺家的事儿,那我也只问她一个人要这架镜子的银子了,你们帮我拉着她去五姑娘的院子里认错,没准五姑娘就饶了你们。” 众婆子哪里有敢得罪五姑娘的,听了春梅这话,几个人便把大杨氏拉拉扯扯的拉到了五姑娘的房中。 赵彩凤远远的看着,到底今儿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偏生又遇上了这样不省心的人了。赵彩凤瞧着大杨氏那样子,这时候若是让她瞧见自己见了她的丑样子,只怕下次见面,就越发难看了起来。赵彩凤心道不过就是丫鬟的衣裳,也没必要再进去了,便只回了那领路的丫鬟道:“姑娘,我忽然想起我店里头还有一些急事,只怕这会儿子要去一趟,这衣服就麻烦你帮我送给五姑娘去吧。” 那小丫鬟闻言,哪里肯放赵彩凤走,又瞧见前头那光景,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只开口道:“赵掌柜的快别为难我了,一会儿春竹姐姐不见你人,肯定会说我不会带路,赵掌柜哪怕在一旁的茶房里面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赵彩凤见自己脱不开身,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那一群人的后面,看着大杨氏被几个婆子连拖带拽的拉去五姑娘的院子里。那边春梅瞧着那几个婆子带着人走了,只抬起头瞧假山后面的赵彩凤,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痕,笑着走上前来,迎了赵彩凤道:“让赵掌柜的看笑话了,府上几个老奴才越发不本分了,竟欺负到了姑娘的头上,也是该让她们吃些苦头了。” ☆、第299章 赵彩凤忙完店里的事情,去杨老头的拉面店吃了一碗面条,倒是没遇上杨老太和杨氏,所以也不知道她们在大杨氏家的遭遇。 杨老头心疼赵彩凤这样忙碌,只亲自端了一碗面给赵彩凤送了过来,还特意给她夹了一块大肉,只笑着道:“彩凤,多吃点,最近你都忙瘦了。” 赵彩凤是现代防腐剂、甜味剂、鸡精、鲜味剂养出来的人,所以对于古代的美食,说实话比起现代的来,真的是不能比啊,但凡好吃的东西,她吃两回也会觉得没什么味道的。幸好杨老头的面汤是他亲手熬出来的,绝对无添加原汁原味,所以赵彩凤平常就爱来这边吃碗面条当中饭,但吃多了,也会有些腻味的。 “姥爷,大肉不想吃,有没有咸菜给我一些,最近嘴里淡。” “你等着。”杨老头说着,去厨房装了一小碟的咸菜过来给赵彩凤吃,赵彩凤吃着咸菜还算有些食欲,一碗面条不费事就吃完了。 最近钱木匠没有上工,赵文就在面条店里面帮忙,他在拉面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杨老头教了好多次没有进展,如今便在这里收拾收拾桌子,做做粗活,多和人接触一下,也算是让赵文锻炼锻炼。 赵彩凤吃完了面,赵文亲自过来收拾了桌子,杨老头看见赵文这样子,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只开口道:“原本老二是家里的长子,养家糊口是他的责任,如今全落到你一个姑娘家身上,也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能开窍,不然彩凤你当真要养二老一辈子吗?” 对于这种事情,赵彩凤倒是没有怨天尤人,谁让穿越大神不给力,给她的原始配置有些坑爹呢…… “养他就养他吧,只要他乖乖的不闯祸,能听话就好了,总比养个聪明的,一天到晚的闯祸给家里惹麻烦的强。”赵彩凤这句话是随口说的,可杨老头还是想起了杨振国来,只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要是养了那样的,还不如生一个傻子好!” 赵彩凤和杨老头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到了店里头,拿了那两个丫鬟的衣服,亲自送去永昌候府。 郑瑶正为了昨天的事情郁闷,听说赵彩凤送了丫鬟的衣裳来,倒是有些高兴。她平素也不是可以受人欺负的个性,况且昨天的事情,早有丫鬟去打听清楚了,分明就是那大杨氏从中作梗,那一架穿衣镜最后也放在了黄莺的房里。 郑瑶听见丫鬟的通报,便吩咐道:“春竹,你去领了赵掌柜的进来。” 春竹听了,只便出去迎人了,郑瑶便又把春梅喊到了跟前,让她凑到自己的耳边,小声道:“你去二少爷房里说一声,就说外头的掌柜来送衣服了,我要用那个穿衣镜,你让她们赶紧送回来。” 春梅闻言,以为郑瑶急着用穿衣镜,只笑着道:“姑娘若是着急,不如我带了几个婆子去搬回来便好了。” 郑瑶只冷冷的笑了一声道:“她们哪些人搬过去的,你还让哪些人搬回来,只是昨晚下了一宿的小雨,兴许这路上有些路滑……”郑瑶话还没说完,嘴角就微微一敲,春梅立时就明白了,只问道:“姑娘,这一架穿衣镜可是太太赏的,若是坏了,再弄一架来,只怕还要好些日子呢?”古代镜子金贵,这一面镜子只怕也是价值不菲的,春梅隐隐知道了郑瑶的打算,只忍不住问道。 “这镜子虽说稀罕,不过也就是一个死物,每年西洋那边进贡过来的也不少,若是我没记错,库房里头还有一架去年皇上赏的呢,大不了再把那面求了来,反正这镜子若是坏了,也跟我没关系,都是那些下人们搬的东西不走心闹的。” 春梅听郑瑶这么说,这才定下了心来,只开口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二少爷的房里传话,让那几个老奴才把东西给搬过来。” 赵彩凤见来迎自己的不是春梅,倒是还有些意外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郑瑶身边春梅和春竹两个大丫鬟。春梅能说会道,显然得郑瑶的欢心,因此差事也多。春竹看着安静些,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道理,只怕是在太太跟前调*教过,才送过来的。 春竹迎了赵彩凤进去,果然是只说了几句寒暄的言语,两人便一路无话的往郑瑶的院子里去了。昨夜恰巧就下了一些小雨,这时候路上还没干利索,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脚底还有些打滑。赵彩凤也顾不着远处传来的声音,只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脚底下的路走着。 忽然间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明显是什么东西碎了。赵彩凤也被吓了一跳,就瞧见有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迎了上来,见了春竹只急忙福身道:“春竹姐姐,快去告诉姑娘一声,婆子们搬东西不当心,把姑娘的那架穿衣镜给砸坏了,春梅姐姐只在那边急得直哭呢!” 春竹闻言,只吓了一跳,又想起赵彩凤还在,只忙交代了那丫鬟道:“你们带着赵掌柜的慢慢过去,我先去跟姑娘说一声,这穿衣镜是太太赏的,姑娘喜欢的不得了,每次换新衣裳都要拿出来照几下的,这下砸了,还不知姑娘要怎么伤心呢!” 赵彩凤闻声望过去,果然见那穿衣镜跌在地上,镜衣里面早已经撒出了零碎的玻璃削子了,几个婆子正跪在那边安慰春梅,一个劲的说好话讨好她。 只听春梅气呼呼道:“让你们小心些小心些,你们非不听,这下好了,东西砸了,看你们怎么交差!” “东西砸了是我们不好,可方才就跟姑娘说了,昨夜这里下过雨,这条路不好走,姑娘非要走这边。”一位不明所以的老婆子只开口道。 春梅听了,只越发哭的大声了起来,顿了顿又道:“这些话你们不要同我说,去同姑娘说呀,姑娘急着要镜子,干我什么事儿,原本昨日借了,昨日换了不是吗事儿也没有吗?非要等我们来催了才肯还过来,难道我们姑娘房里东西都是好的吗?上回砸了一个白瓷梅瓶就算了,这回连太太赏的穿衣镜也砸了,我看你们就是存心的!” 大杨氏今儿一早没头没脑的被杨老太教训了一顿,心下已经很是不爽了,没想到回了侯府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呢,如今听春梅这样能说会道的,也只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这是在诬陷什么人呢?我们做什么存心要砸五姑娘的东西了?” 春梅原本就看不惯大杨氏,如今见她还这般理直气壮的,只冷笑一声道:“是不是故意的,你们心里清楚,横竖这镜子已经砸了,这东西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没了,这些都是入册的东西,若是坏了,少不得要添补上去,各位还是回家数数银子,看怎么办才好吧!” 春梅这话一说,方才那几个自觉冤枉的婆子也只没话说了,只急忙道:“姑娘,我那边活计还没做完呢,是福顺家的临时找我帮忙的,我这边一直小心翼翼的走着呢,是福顺家的没当心给崴了脚,姑娘您一直一旁跟着呢,可得看清楚了。” 大杨氏一听这话,只骂道:“东西大家一起搬的,出了事儿让我一人担着,这算什么事儿啊?” 另一个婆子只开口道:“这东西搬过去就你家莺儿用了,这事儿你不担着,难不成还找我们担着!” “周婆子你!”大杨氏气的快要吐血了,那边春梅只开口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是福顺家的事儿,那我也只问她一个人要这架镜子的银子了,你们帮我拉着她去五姑娘的院子里认错,没准五姑娘就饶了你们。” 众婆子哪里有敢得罪五姑娘的,听了春梅这话,几个人便把大杨氏拉拉扯扯的拉到了五姑娘的房中。 赵彩凤远远的看着,到底今儿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偏生又遇上了这样不省心的人了。赵彩凤瞧着大杨氏那样子,这时候若是让她瞧见自己见了她的丑样子,只怕下次见面,就越发难看了起来。赵彩凤心道不过就是丫鬟的衣裳,也没必要再进去了,便只回了那领路的丫鬟道:“姑娘,我忽然想起我店里头还有一些急事,只怕这会儿子要去一趟,这衣服就麻烦你帮我送给五姑娘去吧。” 那小丫鬟闻言,哪里肯放赵彩凤走,又瞧见前头那光景,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只开口道:“赵掌柜的快别为难我了,一会儿春竹姐姐不见你人,肯定会说我不会带路,赵掌柜哪怕在一旁的茶房里面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赵彩凤见自己脱不开身,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那一群人的后面,看着大杨氏被几个婆子连拖带拽的拉去五姑娘的院子里。那边春梅瞧着那几个婆子带着人走了,只抬起头瞧假山后面的赵彩凤,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痕,笑着走上前来,迎了赵彩凤道:“让赵掌柜的看笑话了,府上几个老奴才越发不本分了,竟欺负到了姑娘的头上,也是该让她们吃些苦头了。”299 ☆、第300章 赵彩凤见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这一眨眼之间脸上已经带着笑,且眉眼中分明没有半点郁闷的表情,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这镜子到底怎么砸了,只怕这其中还有些猫腻呢!赵彩凤想到这里,到底是有了一丝想看热闹的心思,只跟在春梅的身后,笑着道:“昨儿晚上这衣裳做好了,原本想着一早就送过来的,店里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来迟了。” 春梅闻言,只笑着道:“不过就是我们两个丫鬟的衣服,还劳动赵掌柜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赵彩凤便道:“我亲自来,好歹看着你们把衣服试了,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拿回去修改修改,总比别人传话传不清楚的强些。”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五姑娘院子的门口,只听里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春梅怕赵彩凤尴尬,只领了她到一旁的小茶房里面坐下,笑着道:“赵掌柜的先在这边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赵彩凤便坐了下来,这小茶房是正院两个耳房之一,离正厅不过只隔开了一堵墙,里面丫鬟说了些什么,只听的一清二楚。赵彩凤想了想,终也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两个小丫鬟都劝着她留下。郑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昨日当着外人的面儿被一个奴才落了面子,这口气只怕是下不去的,今儿特意找了赵彩凤来送衣服的时辰,闹出这些事情来,只怕也是想特意让赵彩凤看一看的。 正厅里头,一排的婆子跪在下面,郑瑶只假装压了压眼角,开口道:“别的东西,就算你们弄坏了什么,我也从来不多说半句,只是这架穿衣镜是太太赏的,我平常最心爱之物,如今被打了,便是我不说什么,以后太太问起来,我也不好圆这个谎话,只怕到时候太太还是要追究的。” 郑瑶的话里面透着一股子伤心和为难,演技还是很到位的,那边春梅便开口道:“姑娘何必跟她们费这样的唇舌,让她们陪银子,咱们再无外头订做一个,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只怕还好一些!” “这东西岂是这样好得的?太太这一架还是从宫里出来的呢,南方那边还多谢,好多船出海,能弄些回来,这京城这边,只怕就难了,就算是订做的,如何能一模一样,到时候太太问起来,还是一样瞒不住的!”春竹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隐情,只以为担心了起来,拧着帕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郑瑶想了想,只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横竖瞒不过,那就去跟太太说了便是了,这几个奴才,太太是要撵出去还是要发卖了,全凭太太处置罢了。” 那几个婆子一听,只吓的连连磕头道:“姑娘开恩啊,老奴真的不是故意要砸了姑娘的东西,都是福顺家的走路不稳当,这才砸了姑娘的宝贝,我们几个实在无辜的很啊!” 大杨氏哪里知道这几个人居然一起对付起了自己来,只急的满脸通红,再回想一下方才自己摔跤的情形,分明是踩到了什么滑溜的东西,这才一时没稳住给摔了一跤。可昨晚下过雨,路上本就滑,她便是说有人故意要害她,只怕五姑娘也是不要信的,况且砸得还是五姑娘的东西,再怎么样,五姑娘也不可能自己砸自己的东西。 春竹见大家一口都咬住了大杨氏,只拧眉想了片刻道:“姑娘还记得前几日去珍宝坊的时候,瞧见有放在梳妆台上的小镜子的,那边掌柜的说,可以制定这样的大穿衣镜的,只是银子贵了些,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好歹也要做一个出来,先在太太那边混过去才行。” 春梅见春竹提起了这事情,倒是正中下怀,只跟着道:“我听说那一面镜子要两百两银子呢,如何做的起?便是把她们全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的银子啊!” 大杨氏一听要两百两银子,吓的两眼反白,差点儿就厥过去了,后背早已经一身冷汗,只听郑瑶为难道:“算我倒霉,两百两银子她们如何拿得出来,这样吧,我出一百两,剩下的一百两让她们几个凑一凑,好歹先瞒过了太太。” 大杨氏这会儿已经吓糊涂了,这事情若是候夫人知道了,就算不发卖,只怕一顿板子也是少不了的,她自己受些苦算不得什么,若是连累的黄莺升不了一等丫鬟,这可就是大事了。大杨氏只急忙道:“谢谢姑娘恩典,我们……我们回去凑银子去。” 那几个婆子听大杨氏答应的这样痛快,只怒骂道:“福顺家的,你有银子,我们几个可没银子。我们家可没有闺女可以上赶着当姨娘的。” 原来那几个婆子也是酸葡萄的心思,早就看大杨氏不爽了,如今便借了这事情,狠狠的踩她一脚,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郑瑶心里好笑,这些下人婆子间腌臜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清楚,便开口道:“福顺家的,既然这样,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你回去凑银子去吧。” 大杨氏如梦初醒,微微抬起头来,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冷,此时还想再求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硬着头皮道:“还请姑娘宽限几日,这一百两银子,实在不是小数目。” 后面那几个婆子便笑着道:“让你家莺儿去问二少爷要呀!” 大杨氏脸颊涨得通红,郑瑶只笑道:“没什么事情就出去吧,你们几个,去把花园里的镜子碎片清理清理,可别让太太瞧见了。” 几个婆子见郑瑶放过了她们,只千恩万谢的就走了。 赵彩凤虽然只是听戏,没瞧见画面和图像,但也觉得这一场戏当真是精彩。赵彩凤如今多少可以确认,那镜子定然是郑瑶自己要砸的。这姑娘可真了不得,将来只怕也是一个厉害的当家奶奶。 众丫鬟们瞧着大杨氏走了,只冷笑了一声,那边春梅只开口道:“姑娘也忒好心了,依我看,就让她赔二百两银子好了,倒看看她还有几个闺女可以卖的?” 郑瑶直气身子,看了春梅一眼,略略清了清嗓子道:“听说赵掌柜的来了,她如今在哪儿,怎么还不把她给请过来!” 春梅只笑着道:“哎哟,差点忘了,赵掌柜就在隔壁的茶房坐着呢!” 丫鬟请了赵彩凤进门,赵彩凤此时再看郑瑶,便觉得和头一次看见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同了。这样的钟鼎侯门养出来的姑娘,再单纯只怕也有几把刷子的,大杨氏这会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看完给丫鬟做的衣裳,郑瑶夸赞了几句,命人拿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出来,笑着道:“丫鬟的衣裳是我私下里赏的,不能走公中的账务,赵掌柜就先把银子收了吧,我那两件衣服的银子,昨儿王妈妈可有安排了?若是没安排,你只告诉我,我派人去催一催。” 赵彩凤只笑着道:“五姑娘客气了,昨儿的银子已经收了,王妈妈还另外给了赏银,真是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眼下大家都忙着备夏装了,你还能抽空给我做这两件春衫,定然也是费了大功夫的,改明儿等我穿了出去,别人若是瞧了好看,只怕你的生意还要更忙些呢!”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那可要谢谢姑娘介绍生意了。” 郑瑶也只跟着笑了起来,又道:“介绍生意倒是小事一桩,只是不准做跟我一模一样的配色的衣服,以后若是还有好看的,也先紧着我挑选。” 赵彩凤见正要这么说,眉梢稍稍抖了抖,只开口道:“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今儿回去,就把这两个款式的衣服划了,保证全京城只有姑娘这两件衣服,只是……” 郑瑶见赵彩凤答应的爽快,忍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赵彩凤便低着头笑道:“在商言商,若是这两个款式的衣服都不做了,那我自然是要亏本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价钱自然也是要比一般东西贵一些的,原来的价格,只怕就有些便宜了,还请五姑娘补个差价。” 那春梅丫鬟听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郑瑶给拦住了道:“赵掌柜说的有道理,是我要求的过分了些,你们开门做生意到底不容易,这样吧,一百两银子,你把这两个款式从册子上删了,你看成不成?” 赵彩凤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可人家是侯府的嫡女,没有仗势欺人还肯给银子都已经不错了,她现在实在还没有几分跟人抗衡的筹码。况且方才郑瑶对付大杨氏的那一手,赵彩凤也见识到了,这姑娘实在也是厉害的。赵彩凤只叹息笑道:“姑娘都这么说了,我若是还不同意,到是驳了姑娘的面子了,罢了,我明日就把这两个款式都删了,从此之后这两款衣裳只有五姑娘一人所有。”高端定制的路果然也不好走,赵彩凤拿了银子,也只能乖乖的办事了。 郑瑶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那这样最好了,春梅,再去封一百两银子,给赵掌柜带回去。” 第136节 那边春竹到底没弄明白,只拧眉问道:“姑娘,这银子给了赵掌柜,那去珍宝坊制定穿衣镜的银子,从哪儿来呀?” ☆、第301章 大杨氏从郑瑶的院子里出来,整个人都呆傻呆愣的,原先早上骂杨老太和杨氏的厉害劲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见了那一群婆子,本想破口大骂一番,终究觉得寡不敌众,只压着火气,急匆匆的往二少爷的院子里去找黄莺去了。 今儿正巧二少爷又不在家,方才又有小丫鬟来和黄莺说了那几个婆子砸坏了五姑娘镜子的事情,这会儿黄莺正心里面没底呢,也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般。瞧见大杨氏红着眼睛过来找她,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只着急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把东西给砸了呢?那东西金贵着呢,你们怎么不小心些呢?” 大杨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哽咽道:“怎么就没小心,我说了那鹅卵石路不好走,那春梅非要往那边走,结果就……”大杨氏说到这里,只又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日才道:“还有你们院里那几个婆子,也是落井下石的,只说是我一人砸坏的,我哪里就得罪她们了,只一溜烟的数落我的不是。” 黄莺听了这话,顿时面色稍稍泛红。她平常仗着二少爷宠她,在这院子里向来是横着走的,那些个老婆子没有敢得罪她,表面上看着还算老实,可心里没准就记恨上了,如今趁着这事情搓磨一把大杨氏,也是有的。 “那些老婆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是一副恶人样子,你只当她们是恶狗罢了,如今五姑娘是怎么说的,这事儿太太知道了吗?” “哪里敢让太太知道,太太的脾气你又不是知不道,宠五姑娘宠得厉害,那镜子又是太太赏的,五姑娘说了,让去外面重新订做一面,好蒙混过去,只是这银子……” 大杨氏说到这里,早已经胸闷气短,忍不住哭了起来道:“一百两银子,叫我从哪儿弄去呢!” 黄莺原本以为顶多就是赔几两银子,谁知道郑瑶一开口竟是一百两银子,就是把自己卖几回,那也拿不出一百两银子出来。黄莺这时候也算想明白了,只开口道:“五姑娘这不是要逼死人吗?一百两银子,我们从哪儿弄,娘你也别硬抗了,干脆去跟太太认了错,没准太太也没这么黑呢!” 大杨氏听黄莺这么说,哪里肯依,只急忙道:“万万使不得,你爹在太太面前已经很没脸面了,太太本来就看不起我们一家人,如今你好容易在二少爷的房里站稳了脚跟,眼看就要升一等丫鬟了,这时候我再弄出这些幺蛾子,太太只怕越发不待见你,你这一等丫鬟也不用升了。” 黄莺见大杨氏说的有道理,也只踌躇了起来,拧着眉头道:“我身边只有几两银子,还有一些二少爷赏的首饰,只是过两天是上巳节,二少爷要带着我们出门,那些首饰却是不能当的,娘,不然你出去找人想想办法吧?” 大杨氏还以为黄莺能有几个银子,听说她只有几两银子,顿时就懵了,只呆愣愣开口道:“家里的银子,都被你爹给糟蹋光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大杨氏说到这里,只开口道:“你表姐倒是在广济路上开了一家绸缎庄,没准还能拿得出一些银子,只是……”大杨氏想起今儿一早跟杨老太指着鼻子对骂的事情,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黄莺见闻,只眼神一亮道:“那娘赶紧去借了试试,怎么说你和二姨也是亲姐妹,娘若是怕二姨不肯借,就去找姥姥姥爷,他们两个开面馆的,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的流水,借来周转一下,总是可以的!” 大杨氏瞧着黄莺这着急的模样,也说不出口说自己今儿一早刚把人给得罪了,眼下也确实找不到借钱的人,大杨氏只觉得这一巴掌嘴巴打得太狠了,捂着脸哭道:“我这张老脸,今儿也只能豁出去了。” 黄莺也不明白大杨氏在哭些什么,只咬牙道:“娘,你还哭什么,赶紧借银子去啊,早些把事情解决了,也省得我在这边担惊受怕的了。” 大杨氏这会子实在也是走投无路了,黄莺如今是他们家最后的希望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了。大杨氏回家找了一圈,把能当的东西当了当,又凑出个十两银子来,还有另外那八十多两银子,实在是凑不出来了,只站在天井里看着天空发呆呢! 却说赵彩凤收了银子回了家,见天色尚早,又因为郑瑶提出她那两套衣裳不让再给别人做,所以就回书房画起了画稿。杨氏见赵彩凤又忙了起来,眼下又没到吃饭的点,便去厨房给她弄了一碗银耳汤来喝。 说起来这银耳还是赵彩凤买了让家里两个婆子给杨氏熬了催奶用的。赵彩凤没生过孩子,但也知道产妇多喝一些汤汤水水的可以催奶。如今虽然家里过的富裕些了,到底还没到请得起奶娘的地步,况且赵彩凤心里想着,自己生的孩子,肯定自己亲自喂才有感情,所以便也任由杨氏自己奶孩子。便是以后自己若是有了孩子,也肯定是要自己喂养的。 赵彩凤见杨氏进来,倒是想起了今儿下午在侯府遇上大杨氏的事情,便问道:“娘,今儿你们去大姨家,见到大姨了没有?” 杨氏原本心里就不爽快,听赵彩凤问起,只叹了一口道:“快别提这事情了,你姥姥跟你大姨吵了一架,这会儿只喊心口疼呢,也不知道你大姨是怎么想的,非不肯听人劝告,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赵彩凤虽然知道事情的结果多半是这样,可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她到底还是让杨老太走了这一趟,可她也没想到,大杨氏居然连杨老太也敢骂,还当真是以为自己腰杆子硬了呢! “娘,这事儿你也别多想了,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让姥姥别生气了,她也不靠她们家养活,犯不着为了这事情气坏了身子,横竖以后我们两家不来往就是了。” 杨氏到底没有赵彩凤想的通透,只叹息道:“你姥姥如今总共就只有我和你大姨两个闺女了,大家和和睦睦得不好吗?上回你姥姥还说,要问问明轩,有没有书院里认识人品好一些的寒门弟子,让介绍一个给黄莺的呢!” 赵彩凤听了,只摆手道:“姥姥倒是好心呢,能进玉山书院里面念书的,谁家没几两银子的,我相公那是他自己聪明,再说了,不是我瞧不起表妹,她那看人的样子,眉高眼低的,正经人家娶个媳妇回家,那都是要掌家管事的,谁没事请尊菩萨回去,整天供着她?”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你这丫头,说话越发毒了,你表妹虽说是眼界高了点,可也没你说的那样不堪吧,她这是年纪小没想明白,没你聪明,等以后就明白了。” 赵彩凤想着大杨氏那得意的样子,只摇摇头道:“只怕是难了,有大姨那样的娘在身后给她摇旗呐喊,让她努力毛遂自荐当姨娘,她能想明白才怪哩!” 杨氏被赵彩凤说的只忍俊不禁,正还要开口呢,家里的婆子在门口回话道:“太太,有人在门口找您呢,说是您姐姐。” 赵彩凤手里的画才画了几笔呢,倒是比不过大杨氏的速度,这么快还就真的找上门来了。 杨氏听说大杨氏来了,只笑着道:“你看,你大姨八成是觉得晌午和你姥姥吵架,心里过意不去了,所以来我们家道歉了。” 赵彩凤扑哧笑了起来,只放下了画笔,开口道:“娘,我这儿有一百两银子,你可记得了。” 杨氏见赵彩凤好端端的提起银子来,只疑惑道:“好端端的,你提银子做什么,我不跟你说了,你喝了银耳汤,好歹也出来跟你大姨照个面吧!” 赵彩凤端着银耳喝了几口,笑着道:“我这儿画还没画完呢,正着急,就不去了,不然晚上又要熬夜了。” 杨氏心疼赵彩凤,便点头道:“那你画吧,我不吵你了。” 杨老太听说大杨氏来了,居然和杨氏一样的心理,以为自己闺女终于知道错了,过来给自己致歉了。婆子把大杨氏给领到了客厅中,沏了茶过来,大杨氏哪里敢喝,只端着茶盏送到了杨老太的面前,开口道:“娘,今儿一早是我的错,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可谁不都是为了自己的闺女呢,如今莺儿好容易有这个造化,我自然是想着她好的。” 杨老太见大杨氏虽然还是执迷不悟,但好歹说出来的像一些人话了,只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按例姑娘在少爷的房里做丫鬟,将来当通房也没什么不好的,可那得让主子点头,如今侯府的二少爷还没娶少奶奶呢,也不知道将来的奶奶是个什么人,你就这样让莺儿凑上去,万一要是一个厉害的,莺儿的下半辈子可就苦了。” 大杨氏因是来开口借钱的,也不敢说杨老太不对,只一个劲的点头,又道:“可如今不是莺儿凑上去,那是二少爷瞧得起我们莺儿,这才给的恩典,便是以后有了新奶奶,莺儿只细心服侍着,不出什么错处,也没什么好让新奶奶挑剔的地方,您说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现世报要来了哟~~~~ ☆、第302章 杨老太见话说了一箩筐,也没办法打消大杨氏要让黄莺去做姨娘的想法,气得心口疼,可到底没有别的办法,只开口道:“我不是不让莺儿去做姨娘,只是一想起之前那个□□燕的下场,给你们提个醒儿,别一高兴毁了姑娘一辈子。” 大杨氏见闻,只连连点头道:“这个我自然心里明白,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莺儿呢,只是……”大杨氏低下头,左右看了一圈,见左右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只当赵彩凤不在家,到底是胆子大了一点,只假装哭了起来道:“眼下我遇上个难关,若是不对付过去,只怕要连累到莺儿,二妹,你瞧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好歹帮衬着些。” 杨氏听大杨氏这么说,顿时有些糊涂了,只拧眉问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遇上了什么砍?好歹先说出来听听?”杨氏虽然心善,但好歹也不笨,也算是悟出了大杨氏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大杨氏见杨氏问起,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道:“我今儿给侯府的五姑娘搬穿衣镜的,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她的镜子给摔了,如今五姑娘让我赔一百两银子,我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只好……” 大杨氏见杨氏和杨老头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变了,只急忙道:“要不然你先借我一百两银子,等我手头宽裕了,我立马就还回来。”杨氏顿了顿,只压低了嗓子道:“如今二少爷正打算和太太说,把莺儿升做一等丫鬟,要是在这个节骨眼让太太知道我犯了这样的事儿,莺儿的事只怕就没谱了,娘,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歹让我熬过这个难关,往后你让我怎样我都听你的!” 杨老太听大杨氏把话说完,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手里的茶盏想往地下掷又想起这是自家的东西,只忍住气又放下了,指着大杨氏的鼻子骂道:“你……你还有脸来借银子!你忘了你早上是怎么指着我的鼻子骂的?我还真是……生下了你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闺女。” 大杨氏听杨老头这样骂自己,早已经臊得面红耳赤的,可如今除了求她们也没别的办法,大杨氏只好陪笑道:“早上我怎么骂你和妹子的,你这会儿怎么骂回去都随你,只是一定要帮我这回啊,不然莺儿的前程可就毁了!娘啊!当初你几两银子就把我嫁了,我什么时候来求过你帮忙的,这么多年,我可是头一回向你开口啊!” 不说起这些也就算了,说起这些,杨老太的火气也来了,只开口道:“是谁说自己如今是侯府的管事妈妈,日子过的别提有多体面了?当初你不孝顺我和你爹,我只当你是嫌弃我们穷,如今又来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呢?” 大杨氏原本就觉得臊,听杨老太这样一说,也知道必定是赵彩凤把自己给侯府打杂的事情说给了她们听,只又气又羞,偏生又无奈,憋着火气道:“我有什么办法呢?家里男人不争气,难不成整天哭丧着脸说你没给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大杨氏说着,只嘤嘤的哭了起来,一个劲道:“但凡莺儿她爹争气一点,我如何会受这些嫌气,如何会穷的连一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如今五姑娘说了,要是我不配银子,她就要把这事情告诉太太,到时候太太生起气来,只怕把我们一家人都发卖了,也就如了你们的意了。” 外面大厅里吵吵嚷嚷的一出好戏,赵彩凤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画画,听大杨氏这么说,只从房里走出来开口道:“大姨说这话就好笑了,看你们家笑话,难道我们家就能多赚几两银子吗?有什么好如我们的意的?这会子你还不是来问我们家借银子吗?” 大杨氏原本就憋着气,可被赵彩凤这么一点,便想起了这次来的目的是借银子,只生生就把这股怨气给咽了下去,脸上堆着点笑意道:“瞧大侄女这话说的,是我错了成不?我这就是一时着急,我家莺儿若是有你这样的福分,能当上举人太太,我也就不心烦了,偏生她命薄,没有一个能考上举人的邻里。” 赵彩凤听着大杨氏这酸不溜秋的话,只冷笑道:“大姨你放心,侯府的二少爷不也在玉山书院上学吧,他上一届没考上,下一科必定是能考上的,表妹兴许还有造化,当不成举人老爷的太太,好歹能当举人老爷的姨娘,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吧?” 大杨氏原本以为赵彩凤也就能干些,这乡下出来的姑娘家,嘴能有多厉害,可这才几句话,就被她顶得没话说了。偏生她还记挂着借钱的事情,只能陪笑道:“大侄女真是好一张利嘴,我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大侄女既然知道莺儿不如你,好歹可怜可怜她,让她度过这一个难关。” 赵彩凤见大杨氏这一脸吃瘪的样子,心里多少是有些爽快的,想了想只开口道:“听说今儿你把姥姥和我娘骂了一顿,你要是肯正儿八经的跟她们两人道个歉,那我就借了银子给你周转一下,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银子是借的,你得签了借条才能把银子拿走,若是日后你不还银子,我自然也能拿着这借据,去向侯府要银子,反正你家是侯府家生的奴才,到时候就看侯府怎么处置了。” 大杨氏听说赵彩凤肯借银子,先开始只差点儿就笑出来了,后来又听赵彩凤要让她签借据,还说了好一通吓唬自己的话,偏偏句句都戳到她的痛处,脸上的表情只越来越难看了起来,“大侄女,你说着……” 赵彩凤见大杨氏说话不爽利,直接开口道:“你要是不答应,那这银子免谈了,谁家也不是开善堂的,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虽然这家不是我说了算,但银子是我管的,我娘心善耳根子软,姥姥又是你的亲娘,我是看在她们的份上,才肯借银子的,你若是不愿意签借据,那这事儿就算了。” 杨老太虽然对大杨氏越来越看不上眼,但也不想她们真的一家人都给发卖了,眼下见赵彩凤好容易松口了,只劝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签个借据有什么不能签的?你是我的亲闺女不假,但彩凤也是我的亲外孙女,她的银子,你自然不能坑她半文。” 大杨氏这下也没话说了,赵彩凤见她还是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只开口道:“姥姥,娘,你们也瞧见了,大姨这哪里是来借银子的,分明就是想来讹银子的吧?连个借据也不肯签,我就算钱多了涨腰,也没必要借给她呀!” 赵彩凤原本就没打算借银子,只是想着给杨老太和杨氏挣回点面子,没想到就这样大杨氏还支支吾吾,她才懒得鸟她了。 杨老太见大杨氏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只站起来指着大杨氏的脸道:“行了,彩凤说的没错,你压根就不是来借银子的,竟是想来讹银子的!你走吧!” 大杨氏这会儿还犹豫呢,听杨老太这样说,只急忙道:“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银子我姐,这欠条,我签还不成嘛!”可怜大杨氏如此要强的一个人,也被赵彩凤逼得无路可走了。赵彩凤见大杨氏答应了下来,只冷笑道:“你先跟姥姥和我娘道歉,我去里头写欠条,限你两年内还清,不然我就带着欠条去侯府,我这个人,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大杨氏被赵彩凤的气势吓了一跳,只跪下来,朝着杨老太磕了一个头道:“娘,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跟您说话,我给您赔罪了。”杨氏也知道大杨氏的性子,见她如今这样低三下四的,只急忙道:“大姐,你起来吧,先把银子拿回去,好歹把这事儿过去了再说。” 大杨氏心里这会子是有气也说不出,只憋得难受,手指头掐的掌心都疼了起来,见赵彩凤从里面拿了借据出来,只妆模作样的对杨氏道:“是我错了,二妹你也别往心里去,如今振国死了,爹娘可就只剩下我们两姐妹了。” 杨氏本就心软,被大杨氏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伤感了起来,赵彩凤见杨氏这样,也庆幸她又遇上了一个钱木匠这样有主见的人,不然的话……这后半辈子可就难过了。 银子是方才从五姑娘房里带出来的,外面的包裹还是春梅姑娘亲自给裹上的,足足一百两的银子,赵彩凤只原封不动的就拿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道:“这里是一百两的银子,你拿去用吧,记得,两年时间,若是还不上的话……” 大杨氏瞧见赵彩凤拿了银子出来,这眼睛早已经亮了,见赵彩凤这么说,心里暗骂了几句赵彩凤厉害,嘴上却只笑着道:“大侄女放心,两年这银子一定能还上,大侄女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我和你表妹可就谢谢你了。” 赵彩凤听了,只觉得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连忙摆手道:“行了行了,受不起你这么夸,可别折了我的寿了,您别肚子里骂我就好了。” 大杨氏听了这话,顿时又尴尬的笑不出来了。 ☆、第303章 大杨氏在赵彩凤写好的欠条上按下了手印,可心里却跟吃了苍蝇一样,这银子明明借到手了,可就是开心不起来,总感觉自己把自己卖了一样。 赵彩凤收起了大杨氏的欠条,将上面未干的墨迹吹了吹,只开口道:“大姨,银子你可以拿走了,我这也是照章办事,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你和我娘虽然是亲姐妹,咱也得明算账,可要记着还银子呀。” 大杨氏伸手抱着那一包银子,只觉得烫手的很,又没那个骨气不要,只哎了一声道:“大侄女你放心,银子我们一定尽快还上。” 赵彩凤瞧着大杨氏那样子,也知道这银子只怕到时候自己不去催,她未必肯还回来,但是有了欠条在手里,到底不怕她再耍出什么幺蛾子了。 杨氏送了大杨氏离开,回屋后又瞧见赵彩凤在房里头画起了图稿,她仔细想了想今儿发生的事情,忽然就想起方才她出门时候,赵彩凤特意说了一句,她那儿有一百两的银子。杨氏顿时就有些明白了过来,只进去问她道:“彩凤,你知道你大姨要来借银子?” 赵彩凤撇了撇嘴,一边给画好的新衣裳填色,一边道:“我只知道她缺银子,我可没料到她真的有这么厚的脸皮,跑到我们家开口来着,不过她既然来了,那必定就是来借银子的。”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又想起方才自己误以为大杨氏来道歉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只小声问道:“你都知道了,那你若是不愿意,不把钱借给她就好了。”杨氏瞧着赵彩凤那表情,就知道赵彩凤并不是心甘情愿借出的银子,所以虽然刚才大杨氏求她求得有些动容了,杨氏也没向赵彩凤开口。 “得了,我就算不看在娘你的面子上,也得看在姥姥的面子上,大姨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姥姥也姥爷也就剩下你们俩姐妹了。我这边打了欠条借出去银子,总比到时候姥姥被说动了,私下里偷偷凑银子给她强,到时候那些银子,才真的是有去无还的。现在打了欠条,她家又在侯府当差,谅她也不敢赖账的。” 杨氏一听,果然就是这个道理,大杨氏的话说到了这份上,杨老太就算再恨大杨氏,对黄莺到底也是心疼的,总会想着办法拉他们家一把的,到时候要是偷偷凑银子,那些银子可不就真的有去无回了。杨氏顿时觉得还是赵彩凤想的周到些,如今银子也借走了,杨老太也不用担心了,站住了理,又立下了字据,将来就不怕大杨氏再耍什么幺蛾子了。 “到底你在外面做了生意,比我们懂的多。”杨氏只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你大姨能心想事成,你表妹若是一心想当姨娘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大户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说起来我也能想明白她们的心思。” 却说大杨氏拿着那一百两银子,马不停蹄的回了永昌候府,想想刚才在赵家的遭遇,心里还觉得窝囊的很。可窝囊归窝囊,好歹银子总算是借来了,赶紧给五姑娘送去,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了。大杨氏原本那几分心高气傲的性子被赵彩凤弄的七零八落的,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郑瑶院子里,春竹听春梅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事情是她们串通好的,只蹙眉道:“姑娘也还真是舍得,这么好的一架穿衣镜,说砸就砸了,就为了整治几个奴才,要我是万万狠不下这心思的。” 春梅便笑着道:“姑娘就知道要是一早跟你说了,你准是不肯的,所以干脆就没跟你说,省得你还演不好,坏了大事了。” 春竹闻言,脸涨得通红道:“就你精明,我瞧见你哭成那样子,还当真是出了大事,害我一番好跑呢,连裙子都蹭脏了。” “脏了就脏了,反正赵掌柜把我俩的新裙子送了过来,咱正好穿新的。” 春竹跟着笑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这是那么多的银子,你说福顺家的去哪儿弄去呢?”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如今二少爷宠黄莺宠的紧,没准她让黄莺去二少爷那边求一求,一百两银子对二少爷来说,那算得了什么呢!”春梅只不屑道。 “她要真有这个脸面,我还真佩服她几分呢!二少爷虽然花银子大手大脚,那也不至于这样没心眼吧,一会儿我去问问翠香,让她这两日看紧了二少爷房里的东西,可别让人偷偷给拿出去了。”春竹只眨着眼睛道。 两人正说的高兴,外头小丫鬟兴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了两人只开口道:“回两位姐姐,福顺家的来了,说是来送银子的。” 两人一听,顿时就都好奇了几分,心里只嘀咕道:“今儿二少爷也不在家,她从哪里那么快就弄到了银子。”不过想归想,既然银子都拿来了,自然是不要白不要的。春梅只对那小丫鬟道:“你去把福顺家的喊进来,我们进去告诉姑娘去。” 郑瑶正在里间临窗的软榻上无聊的翻着书,她今儿心情不错,整治了大杨氏之后让她觉得浑身都有了精神。虽然没指望着大杨氏真的能拿出银子来,但是这种痛打落水狗的爽快,到底让郑瑶觉得心情愉悦,她已经能想想出来,大杨氏过两日期期艾艾来求情的模样了。到时候她再小惩大戒,假装发个慈悲,这样恩威并施一回,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托大! 郑瑶嘴角带笑,微微翘起唇瓣,就瞧见两个丫鬟走了进来,春梅只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福顺家的送银子过来了。” 郑瑶只起身狐疑道:“这么快?她从哪儿一下子弄了这么多银子出来,难道我二哥当真宠她闺女宠上天了?” “那倒未必,我方才去二少爷房里打听过,说是福顺家的拉着黄莺哭了一场,就出门去了,兴许是外头借的银子。” 郑瑶闻言,只冷笑道:“难为她还有这样肯借她银子的亲戚,你喊她进来吧。” 第137节 大杨氏抱着银子进门,今天的事情也着实让她吓了不少,只低着头走到郑瑶房里,见郑瑶还在榻上歪着,只福了福身子道:“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老奴这一回,这订做镜子的银子老奴给姑娘送来了,还请姑娘早些去订一架回来,省得让太太知道了。” “你放心吧,我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你送了银子过来,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我看在你是我们府上的老人了,给你提点一声,我虽然早晚是要出阁的,确毕竟是这府上的主子,有些人就算爬得在高,也顶多只能当上半个主子,二少爷房里的事情我是管不着,但总有能管得着的人管着,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大杨氏一听,只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道:“姑娘说得什么话,再没有人要当什么主子,姑娘是府上的正经主子,谁也不敢怠慢的。”大杨氏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忍不住想:你还是早些出阁的好,这样的厉害,将来最好找个恶婆婆,好好把你给搓磨搓磨,这才好呢! 郑瑶见大杨氏低着头,也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便开口道:“行了,你走吧。” 大杨氏闻言,只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一阵风似得落荒而逃了。春梅见了,只笑着道:“这老刁奴,哪里来的福分处了这样有钱的亲戚,也算是她的造化了。”春梅只将那小丫鬟手上的那一包银子给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道:“不对啊……” 郑瑶只问道:“哪里不对了?” 春梅便把那银子递过去给郑瑶瞧了一眼道:“这银子,分明就是方才午后我包给赵掌柜的那一包,姑娘你瞧这包银子的料子,是我做鞋面剩下来的,上面还有我绣的如意呢!” 郑瑶见春梅说的这样真真的,也知道这银子必定是午后给赵彩凤的那一份,只纳闷道:“赵掌柜的银子,怎么就到了她的手上,你快去把王妈妈找了过来,我倒是要让她出去打听打听,这福顺家的,和赵掌柜的有什么瓜葛?” 王妈妈素来人面广,且府上还有年长的下人是认识杨老头老两口的,第二天一早,王妈妈就打探来了消息,只告诉郑瑶道:“原来赵掌柜还是福顺家的亲侄女,想必福顺家的昨儿就是去赵掌柜家借的银子,所以这一包银子又回到了姑娘的手上。” 郑瑶听王妈妈这么说,越发就瞧不起大杨氏来了,只开口道:“这倒是好笑了,赵掌柜来了府上三回,每回福顺家的见了她就躲,原来却还是亲戚?也难为赵掌柜还肯借银子给她,这样的亲戚,照我说,还不如不往来的好。” 王妈妈只笑着道:“我今儿一早也派人去问过赵掌柜的了,她说她也不是白借的,都让福顺家的打了欠条,不怕她到时候赖账。” 郑瑶心里就觉得大杨氏是个老无赖,未免又同情起了赵彩凤,摊到这样的极品亲戚,便吩咐道:“春梅,你把那一包银子给王妈妈拿出来,就说我说的,还给赵掌柜,她一人打理一家店不容易,可没能耐被这样的亲戚打秋风。” 王妈妈听了,只一个劲说郑瑶明理,郑瑶只笑着道:“我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那老刁奴,也没想着要她的银子,妈妈你把银子还给赵掌柜,就说我说的,欠条别撕了,等到了日子,照样问那老刁奴要银子还钱。” 作者有话要说:  彩凤的运气不错~~比我强多了,我这几天可倒霉,留言越来越少的…………你们说咋办? ☆、第304章 赵彩凤自己也没料到,这借出去的银子在外头赚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原本一清早侯府派人来问话的时候,赵彩凤也猜出了个大概,必定是郑瑶认出了大杨氏给她的银子就是自己从侯府带回来的那一包,所以才专门派了人过来问话的。只是她没想到郑瑶居然会这样阔气的就把银子给还给自己了,倒是让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原本郑瑶提出赵彩凤那两套衣服再不给别人做,赵彩凤还觉得有些可惜呢。自己精心设计出的衣服,才做了一套,就不能做了,这些大家闺秀真是难伺候的很,这要是以后人人都来这么一招,她得想多少新款式的衣服出来,脑子只怕都要不够用了。 可如今郑瑶又把这一百两银子送了回来,这要是折合一下人名币,那也算是天价了,赵彩凤也在没有什么怨言好说的,只在家里面安心设计新款式的衣服,去把郑瑶制定要的那两款替下来。 过了上巳节,一晃就是端午,赵彩凤这几个月的生意可算是突飞猛进。就连彩衣坊的李管事都来找了赵彩凤,原来有几户彩衣坊的常客想做赵彩凤设计出来的服装样子,可又信不过红线绣坊的技术,于是就让彩衣坊的李管事来问赵彩凤,能不能那几户人家在她这边订下了款式,拿到彩衣坊去做去。 只要赚钱,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况且彩衣坊毕竟在做高档服装方面,经验比红线绣坊的人丰富很多。况且红线绣坊今年光是做丫鬟的衣裳,这订单已经排到了几个月后了,原本赵彩凤早已经起了要自己组建绣坊的心思,可又觉得招聘绣娘是一门技术活,她在这方面的经验也有限,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要跟彩衣坊合作合作,没想到对方倒是先投来了橄榄枝。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李管事,你说的这意思,我也明白,那些都是你彩衣坊的老主顾了,她们看上了我的衣服,又去找了你来,必定是想让你我谈个合作的。我跟红线绣坊合作,赚的是面料银子,她在我这边买面料,我提供几个款式的丫鬟衣裳让她们选,你也知道,丫鬟的衣裳,每次少说也要做上个二三十套的,可姑娘、奶奶、太太们的衣裳就不一样了,每次统共就只有一两套,我把款式给了你,你做出一套来,往后谁都可以向你订这些款式,我又有什么赚头呢?” 李管事也是老生意精了,听赵彩凤这么一说,也知道这其中的为难之处,奈何她们彩衣坊这几年设计出来的衣服,是越来越入不了那些贵妇们的眼了。以前她们从来没重视过设计这一块,很少有像赵彩凤这样画好了样子让客人选的,大多数都是客人来订做衣服的时候,口口相授,也不用笔记下来,都是用脑子记下来,时间长了忘了的也常有。 瞧着赵彩凤眼睛吧眨吧眨的看着自己,李管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掌柜说的是这个道理,我们铺子平常接得这些活计,料子也都不是自己备的,大多都是那些主顾自己带了面料过来,再不济也是她们去锦绣绸缎庄选好了料子,我们要多少,只过去取,她们也会自己付银子的。”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这享誉京城的彩衣坊,到如今还是这样一个原始的加工作坊,也就相当于现代的一个比较上规模的裁缝店而已。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李管事,我这边倒是有两个合作的方案,您看行不行?若是行的话,那我们就继续聊。” 李管事见赵彩凤再次开口,只忙不急就点头听她说下去。 “第一种方案,让你那些主顾直接来找我,她们选什么衣裳,我放到你们彩衣坊去做,银子从我这边付给你们,至于我收她们多少银子,你不要问,也不要打听,那是我跟她们的事情;第二种方案,我给你一套册子,她们看上了哪件,你到我这边把版权买过去,我会让我这边的绣娘告诉你,这衣服应该怎么做好,怎么配色的好,不过后面的事情,就要让你们绣坊的人自己解决了。” 李管事听了,只犹豫不决了起来,第一种方案听着不错,可到底客人被赵彩凤给拽在手上了。第二种方案看似简单,却也不知道她这所谓的版权费要多少银子?李管事也觉得有点头大了。 “赵掌柜,我想请问一下,这版权费是多少银子一套呢?” 赵彩凤也知道李管事肯定是舍不得那些客人的,第二种方案明显更合她的心意,便开口道:“上回永昌后府的五姑娘在我这边订了两套以上,花了两百两银子,把那两天衣裳的版权买了去。” “一套一百两?”李管事只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彩凤,她们绣坊平常自己不张罗面料,拿的都是手工费,一套再反复的衣裳,除去料子,得个十两银子的加工费,那都是天价了,这要是再摊上一百两一套的版权费,得做多少出去,才能把这银子给赚回来呢?李管事脸上顿时就尴尬了几分,只忍不住开口问道:“赵掌柜,咱就没有别的办法合作了吗?” 赵彩凤只想了想道:“有啊,除非你能说动你那些老主顾,让她们上我的绸缎庄来选料子,这样她若是看重了什么款式,我不收银子,就让她们做。” 赵彩凤之前已经和徐家说好了,徐家掌柜的也提供了好些上等料子过来,让赵彩凤做成了册子,供那些侯门公府的太太奶奶们挑选。虽说没有锦绣绸缎庄品种那么多,但也足够能做出最上等的好衣服了。 “这……赵掌柜还真是一个生意人,算得这样精明。”李管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到底还是屈从了,只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试着劝劝我那些主顾,能不能从你这边拿料子,只是若是有些人拿了自家的料子过来,又让我如何说呢?” “那你就让她找我吧,我必定帮她搭配的好看些。” 李管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也只好就这样应了。赵彩凤送了李管事出去,在店里面盘了一下这半年的收益,加上手上的那些银子,到底多出了近两千两银子的盈余。虽然靠这些银子在文昌巷开一个铺子还是远远不够的,可要是只租一个小门面,开一个工作室,陈列一下设计的衣服款式,稍微放一些名贵的面料,只怕也够了。 赵彩凤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拉着钱喜儿去文昌巷看铺子,说来也正是凑巧,雅香斋隔壁的古董店正巧要关门歇业了。听说也是东家要回南方,所以才要关门的。赵彩凤进去一问,才知道这几间房子是永昌候夫人的陪嫁,这古董店的东家一下子租了三年,如今还有两年光景,这租金只怕也拿不回来了,听说赵彩凤想租下来,只笑着应道:“姑娘若真是想租下来,不如明儿跟我一同去一次永昌候府,我们跟王妈妈把这事情交代清楚了,也好让她们心里有个数,我这边还能收回两年的租子,好歹减少些损失。”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道:“这铺子要租下来两年,必定是不便宜的,我如今手头倒是有些紧,也不知道何老板您能不能一年一收,不然银子都花在了租金上头,我也没钱开铺子了。” 何老板一直听隔壁雅香斋的掌柜说赵彩凤的好处,也知道她是个肯吃苦会做生意的。况且她男人还是在玉山书院念书的举人,必定做不出坑蒙拐骗的事情来,所以只应了下来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应下了,反正北边的生意也不是丢下了,一年半载的少不得要来跑一趟,你就先付一年的租子好了。” 赵彩凤见何老板答应了,自是欣喜的很,两人只算好了租子的多少,私底下都谈好了,预备着明儿一早去永昌候府把这事情给说一说。 钱喜儿如今跟在赵彩凤的后面,瞧着赵彩凤这一笔笔的生意谈下来,她虽然没学到多少生意经,到底手艺越来越好,两人又有默契,只要赵彩凤画下来的东西,钱喜儿看个两眼,就知道怎么做了。 这日在文昌巷谈好了铺子,赵彩凤便跟钱喜儿一起去了刘家,两人研究新衣服的做法。李氏如今也是习惯了她们两人在一起研究的样子,等闲都不准丫鬟进去吵嚷着她们。赵彩凤和钱喜儿把后面几日要下给红线绣坊和彩衣坊的订单给理顺了,这才来了厅里面,和李氏闲聊了起来。 “你们两个,如今倒是比考状元的还忙了,前一阵子我让小厮去问八顺,让他们过端午回来,八顺只说太忙,书院里功课重,如今我瞧着你们两个,尽比他们还更忙些!” 钱喜儿听了,只兴高采烈道:“大娘你不知道,彩凤今儿把我们天衣阁的铺子谈好了,再文昌巷上面,那地方原先是开古董铺子的,里面装修的极好,到时候我们做上货价,摆上料子,就可以开业了。” 李氏瞧钱喜儿这样高兴,只笑着道:“铺子总算要开出来了?这可是大好事啊,我去翻翻看黄历,看看这两个月有什么黄道吉日没有!” ☆、第305章 赵彩凤在刘家吃了一顿便饭,顺便又订下了天衣阁开业的日子。李氏翻了一下黄历,五月份的日子都不算好,况且新店开张总还是要筹备些东西的,所以就定在了六月初六,正是一个宜开业、上梁、破土的大好日子。 接下去的日子钱喜儿也没法闲着了,有了自己的铺子,多少也要做几套漂亮的衣服出来摆摆样子的。钱喜儿只选了几套她最喜欢的款式,让赵彩凤配好了料子,带过来让她做起来。 赵彩凤忙着选购面料,设计店铺的摆放,也是忙的脚不着地。幸好如今钱木匠的身体好了,这些木工活都可以交给他,钱木匠还按照赵彩凤的要求,给她做了几个胖廋高矮都不一样的木头模特,用来陈列衣服之用。 杨氏越发见赵彩凤这样忙,高兴归高兴,终究还是心疼,便越发殷勤照料她,每日里嘘寒问暖的,虽然如今天气热了,也不准她熬夜干活,生怕她把身子给熬坏了去。 忙了几日,钱喜儿托人送了口信来,说是五月十五要去紫卢寺上香,请了赵彩凤和她一起去。赵彩凤这时候正忙的没有头绪,等静下来想了一想,才想起来这紫卢寺可不就正好在玉山书院的旁边,两个地方不过两三里地,到时候定然可以见宋明轩一眼的。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来,嘴角只忍不住勾起笑来,这掐指算算,已经又有三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高了还是矮了。赵彩凤想到这里,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起丢在一旁的针线篓子,亲手为他纳起了鞋底来。 自从一心扑在生意上,赵彩凤有许久没纳过鞋底了,宋明轩夏天穿的衣服,都是杨氏抽空做的,有时候红线绣坊里面的管事也会送那么一两件男式的衣服给她,料子也都是不错的,这些赵彩凤都让刘家的活计一起送给了宋明轩。只是宋明轩穿的鞋,鞋底都是她亲手纳的,仿佛这一针一线中饱含着自己对他的情意。 杨氏见赵彩凤纳起了鞋底,知道赵彩凤是想宋明轩了,只笑着进来道:“听说喜儿姑娘约了你十五的时候去紫卢寺上香,那边靠玉山书院近些,你抽空去书院看看明轩也是好的,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的,都给带上。” “他如今又不缺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好带的,也没什么好看的。”赵彩凤虽然这么说,手里的活计终究没有放下。杨氏见了只笑着道:“你最近也够忙的了,就当是出去玩玩也是好的,等下个月铺子开张了,你可就抽不出空来了。” 杨氏这话说的没错,这要是天衣阁开业,一开始这几个月必定是手忙脚乱的,到时候还想出去玩,那可就难了。这么一想,这五月十五这一趟,必定是要去的。 到了五月十五这一日,钱喜儿一早就过来接了赵彩凤,赵彩凤见李氏没去,只疑问道:“李大娘怎么就没过去呢?难道她不想八顺?” 钱喜儿没料到赵彩凤一下子就说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只脸红道:“大娘说了,她就不去凑热闹了,让我们去见一面就好了,前几天已经派人给八顺送信了,今儿他们也会去紫卢寺上香呢。” 赵彩凤便笑道:“我就知道,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和八顺都三个月不见了,可不得上百年了!” 钱喜儿见赵彩凤笑话自己,只开口道:“别光说我呀,你难道就不想宋大哥?宋大哥的身子还没八顺结实呢,这几个月不见,你就不担心?” 赵彩凤只得意洋洋道:“我们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想的,你们没成亲的,才要多想想呢!” 钱喜儿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道:“还好意思说老夫老妻呢,也没瞧见你和宋大哥生个乖侄儿出来玩玩。” 赵彩凤只横了钱喜儿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少笑话我了,反正不会落在你和八顺后头的!” 钱喜儿闻言,只低下头来,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绞着手中的帕子开口道:“日子过的真快,翻了年就又到了秋闱的年份了,不过这回他们都不用再考了,只等着再来年的春闱就好了。” 赵彩凤便笑道:“是的呢,等过了春闱,八顺高中了,你和八顺的事情也该办一办了。其实他也执拗,非要等中了进士再办。” 钱喜儿见赵彩凤替他打抱不平,只低头道:“八顺想的也有道理,他从小就挺有主意的,定好的事情从不轻易改,我也习惯了。” 两人一路在车上闲聊了许久,终于到了紫卢寺。因为是十五,所以来紫卢寺上香的人特别多,马车只在山门下停了下来,就瞧见寺院的大门车来车往,游人如织。只是在那拥挤的人群中,两个容貌清秀的书生,正站在那其中翘首以待。 赵彩凤和钱喜儿跳下车,就瞧见刘八顺和宋明轩迎了过来。两人都有些日子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这一见之下,反倒不知说什么好,只一时间对视着对方,竟然不知怎么开口了。 赵彩凤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是带给宋明轩的东西,赵彩凤没开口说话,只拿了包裹递到宋明轩的手中,扭头不去看他。宋明轩便接了包裹,视线停留在赵彩凤的脸颊上,只忍不住开口道:“娘子,你又瘦了,听说你最近又要开新铺子了,钱够花就好,没必要那么拼命的。” 赵彩凤见钱喜儿和刘八顺这会子还一个低头一个凝神的,知道她们在外面面前必定是不好意思,只没理宋明轩,伸手拉了一把钱喜儿道:“我们分开逛逛吧,一个半时辰后庙里的斋房见吧。” 钱喜儿还没应下,赵彩凤只一把拉着宋明轩,往前走了几步。那边宋明轩回头望刘八顺的方向看了眼,还想开口说话呢,只听赵彩凤笑着道:“我们老夫老妻的,杵在那儿白让她们害臊罢了,等我们走了,他们两自然就热络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只点了点头道:“娘子,这两个月书院小考,我都得了头筹,夫子赏了好些东西,你不用每个月都给我稍那么多银子,我够花销的。” 赵彩凤只抬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确实比来时白润了不少,也知道他并没有骗人,只拉着他躲到没人的地方,两人靠着寺庙的墙头,只忍不住拥吻了起来。宋明轩伸手将赵彩凤纤细的腰肢往身上靠了一下,只觉得赵彩凤越发柔若无骨了起来,她那唇瓣的香甜让自己一下子就恍惚了起来,仿佛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拼命的攫取她口中的甘甜。 两人拥吻了片刻,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赵彩凤只推开宋明轩的束缚,小声道:“行了行了,再这样佛祖可要生气了,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赵彩凤全然忘了,方才挑起火来的,分明就是自己。 宋明轩也没反驳赵彩凤,只红着脸颊道:“寺庙里头人太多,我们去后山逛逛吧。” 赵彩凤便往宋明轩的怀中倚了倚,笑道:“顺便帮相公求一些状元泉回去,喝了好考状元。” 宋明轩见赵彩凤提起他这冏事,只郁闷的脸都变色了,瞧着赵彩凤这一脸坏笑的样子,忍不住又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瓣,勾引着她的热情,赵彩凤原本就想宋明轩想的厉害,被这样亲了半日,身子都有些发软了,只连连求饶道:“相公,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家相公天生聪明过人,便是不喝那状元泉,也能考上状元来。”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这才放过了她,两人手牵着手,往后山去了。 不是科举之年,来后山取水的人并不多,所以游客也不多,原本供取水人歇息的凉亭里面便空着。赵彩凤和宋明轩拉着手坐在里面,赵彩凤把宋明轩肩上的小包袱给拿了下来,里面放着陈阿婆做的猫耳朵。 “阿婆说你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所以非要让我给你带一些过来,你尝尝?” 宋明轩拿了一块猫耳朵吃了,只开口道:“小时候家里太穷了,没什么零嘴,也就这个便宜又好吃,所以就一直吃。” 赵彩凤听出了宋明轩的言外之意,只心疼他小时候没什么东西吃,又庆幸自己穿来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不然要让她吃着高粱饭长大,还是蛮困难的。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片刻,就瞧见钱喜儿和刘八顺远远的也过来了,大概是也想起了后山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所以才来的。赵彩凤只急忙收起了东西,用肘子碰了碰宋明轩,两人趁着对方还没发现,给他们俩腾了个地方出来。 五月份虽然已经炎热,但后山绿树成荫,一点儿不觉得炎热,赵彩凤和宋明轩一边闲聊一边散步,两人自成亲之后,倒是少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我下个月初六要开铺子,后面可能比较忙,你今年中秋回家过吗?去年就没回来。”赵彩凤才问出口,就已经在控诉了。 宋明轩只笑着道:“今年应该回家过的,就算我们不回去,夫子也不可能年年不回家过中秋,师娘也要生气的。”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钱大叔让你给小五取个名字,他说他是大老粗,取不好名字,你最近好好想想,等过一阵想好了,就差人带信回来,小五都五个多月了,还没个名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小宋拉出来溜啦~~~尔等知足啦~~ ☆、第306章 宋明轩低头应了一声,再抬起头的时候,只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彩凤,视线停留在她低垂的眉宇上。这后山四下无人,山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宋明轩只一把将赵彩凤揽入了怀中,低下头又在她的唇瓣上落下吻来。 女子身上的馨香萦绕在鼻息,本就娇软的身体越发柔弱无骨了起来,赵彩凤只用手肘顶着宋明轩的胸口,喘息中小声控诉:“这里还是佛门清净之地呢,你竟做这些欺负人的事情。” 宋明轩的舌尖舔去赵彩凤唇瓣上的一道银丝,笑着道:“佛家还供奉欢喜佛呢,我们是夫妻,这有什么关系。” 赵彩凤现在算是知道的,找个读书人就别想在理论上胜过他了,他以前就算不说,其实肚子里也藏着一箩筐能反驳自己的话。如今厉害了,这藏在肚子里的话,也就哧溜哧溜说出来了。赵彩凤也不想去反驳他,反正他说的也有他的道理,便索性往他身上靠了靠,一只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宋明轩的胯*下蹭了一下,只见那个地方早已经鼓鼓囊囊的了。 宋明轩原本只想自己吃一记豆腐,没想到便宜没占到,反倒让赵彩凤来了这么一下,这如今已是初夏,大家都穿着单衣,下面支着一个帐篷,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第138节 赵彩凤见他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只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往他身上靠了靠道:“两个多月没有来了,你想啦?” 宋明轩知道自己这娘子说话总是这样直白,也不忸忸怩怩,只小声问:“你不想吗?” 五六月分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子忽然就阴了下来,两人身上没有带什么雨具,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宋明轩只开口道:“我听说这儿后山有一处山洞,我们找找看去。” 赵彩凤见宋明轩说起这个,只抬起头往宋明轩依旧红润的脸颊扫过去,宋明轩被赵彩凤看的越发觉得脸上热了起来,只开口道:“这……这……我是听书院里面的同窗说的。” 赵彩凤只扑哧笑道:“你们书院里的学生,可真是博学多识啊,连这紫卢寺后山有个山洞都知道。” 宋明轩越发被说的没言语反驳了起来,只拉着赵彩凤一路寻,一路走。他原先也只是听说这边有个山洞,到底没亲自来过,眼看着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起雨来,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山洞。原来这山洞是以前有苦行僧清修的时候,会来住的地方,里面还有锅碗瓢盆,地上铺着一方草垛,坐在那边还算干净。 宋明轩把草垛整理干净了,只靠在赵彩凤边上坐了下来。外面正好开始下起了稀里哗啦的雨来,赵彩凤把撞着猫耳朵的纸包摊开了,放在两人跟前道:“怎么办,这雨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停下来,肚子饿了也只能吃些这个了。” 宋明轩拿了一片猫耳朵喂到赵彩凤的口中,笑着道:“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怕现在喜儿和八顺也被困在那个小凉亭里面出不去呢!” 赵彩凤只一边笑一边点头,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连个天气预报也没有的,出来约会全靠运气。幸好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还有这么一个小山洞让他们避雨。赵彩凤想到这里只越发觉得甜蜜了起来,忍不住耸着肩膀笑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动不了了,完全被宋明轩给抱住了。 赵彩凤略略挣了一下,扭头就迎上宋明轩眼眸中的一团欲*火,身上便多了些酥□□痒的感觉。外面虽然下着大雨,可山洞里的草垛却干燥的很,宋明轩一个翻身,将赵彩凤压在了身下。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仿佛一道雨帘,故意帮着两人遮羞。赵彩凤坐在草垛上,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系好,背对着宋明轩,脸上还带着几分事后的娇羞,只没好气道:“你们玉山书院的人,就没一个好的,只怕这里都成了他们的革*命根据地了吧?” 这句话宋明轩倒是没听明白,不过说起来还要谢谢这一场及时雨,若不是这一场雨,他也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性子。要是不下雨就把赵彩凤给带来,那才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宋明轩得了便宜还卖乖,只笑着道:“我也就是偶然间才听见的,没想到派了这么大的用处,不然我们俩可都要成了落汤鸡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大言不惭的说派了大用处,恨不得就给他一拳,明明原本羞涩可人的小秀才,怎么如今污到了这个地步?赵彩凤只剜了宋明轩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但到底心里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只低下头笑了。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一会儿,雨就停了。赵彩凤方才做了一些体力劳动,这会子还觉得有点腿软,才一起身,就有点儿脚底打滑了,幸好宋明轩将她扶住了,只一个劲的问道:“娘子,你没事吧?” 赵彩凤只哼了一声,甩开宋明轩的手,自己往外走去了。 两人走到了山下的小凉亭附近,果然瞧见钱喜儿和刘八顺两人还在凉亭中。不过他们两可就不像赵彩凤和宋明轩这般不知羞了,两人尚未成婚,毕竟要遵守一些礼义廉耻,就连位置都坐得隔开了老远。 赵彩凤只笑眯眯的走过去,正想开口喊他们,忽然就被他们给发现了,就瞧见两人原本握在一起的四只手飞快的都藏到身下去了。赵彩凤只当作没看见,笑着道:“这雨都下了一场了,你们不饿吗?不然就去斋房吃点东西吗?” 赵彩凤天生吃的少,可那也经不住方才宋明轩的那一番折腾,这时候倒是真的有些饿了。钱喜儿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刘八顺爱吃的高点,可那些都是甜食,做零嘴也无所谓了,若真是当正餐,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这会子两人也都饥肠辘辘的。 虽说错过了紫卢寺用午膳的时辰,但到底今日香客多,这时候还有人在斋房用膳,四人一行去斋房用了一点斋菜,便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从紫卢寺到玉山书院约莫有两里路,虽然从紫卢寺的山门口往下去,就能瞧见玉山书院的大门,但钱喜儿还是让两人都上了车,用马车送他们一程。 马车赶路,两里路不过片刻的功夫,前头车夫说到了的时候,钱喜儿还嘀咕道:“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看着还有好远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早知道,我们应该走着送他们过来,然后再走回去坐车才好呢?” 钱喜儿知道赵彩凤开她的玩笑,略略有些脸红,只抬起头来对刘八顺道:“既然到了,那你就下车吧,我也好早些回去,不让太太担心。” 刘八顺最近个字拔高了不少,看着比以前瘦了点,见钱喜儿这么说,只红着脸道:“那你们就回去吧,告诉母亲不用半个月就派人来一趟,这边什么都不缺,到中秋之前我肯定回去。” “你爱回不回的,谁管你呢!反正我最近也忙的很呢,彩凤的店面要开了,我也没空在给你拾掇东西了,现在我做的衣服,一套都要十几两银子呢,给你穿太浪费了。”钱喜儿以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自从结识了赵彩凤,也算是活得越来越有滋味了,性格也越发活泼外向了起来。 刘八顺只假装郁闷的看了赵彩凤一样,委屈道:“嫂子,你把我未过门的媳妇都教坏了!” 赵彩凤见刘八顺这样油嘴滑舌的,只睁大了眼睛朝他瞪了一眼道:“你媳妇我倒是越教越好了,只不过我相公到底是被你们教坏了。” 钱喜儿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只开口问道:“彩凤,你和宋大哥方才下雨的时候去哪儿了,怎么倒是没淋湿呢!” 赵彩凤说起这个还觉得郁闷呢,宋明轩早已经脸红的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只想当空气了。 赵彩凤便故意抬了抬下巴,朝刘八顺那边指了指,开口道:“问你家八顺呗?” 刘八顺整日里和宋明轩在一起,如何不知道那后山小山洞的事情,被赵彩凤这么一戳破,只面红耳赤道:“啊……这个……这个我可不知道了,没准……没准他们自有他们的好去处呗……” 宋明轩见刘八顺越说越不像样了,只急忙开口道:“八顺兄弟,马车都在门口停半天了,咱们还是先下车吧,别耽误她们回京了。” 赵彩凤只忍着笑,抬起头来看了宋明轩一眼,脸上依稀还觉得有些**辣的,便笑着开口道:“快下车快下车,这都到门口了,还赖着不走呢!” ☆、第307章 这日子一晃就到了六月初六,天衣阁开业的日子,赵彩凤和钱喜儿一大早就来了店里面布置。赵彩凤为人低调,并没有请什么客人,只告诉了隔壁雅香斋的掌柜的,说是今儿店面要开业,请她过来凑个热闹。 因为这天衣阁里头有了钱喜儿的股份,所以李氏也特别热心,一早就派了小厮过来给她们送鞭炮,还特意定做了一面生意兴隆的牌匾,挂在殿堂里头。 大家伙在外面放了鞭炮,热闹了一番,撒过喜钱,散了喜糖之后,便开始正常营业了起来。因为时辰尚早,所以并没有什么客人,赵彩凤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本来这京城富贵人家的姑娘家要出门就不是一件容易事情,还非都赶在同一天出门,那更是不可能的。既然走了高端定制的路线,赵彩凤到底也要跟雅香斋和珍宝坊的掌柜们学学,平常若是有好东西,不能等着主顾们上门看,要先自己出马才行。 钱喜儿到底没有赵彩凤这心性,只站在门口看了半日,一边往外头看,一边又忘店里面角落里的沙漏上看了一眼,嘴里还叽叽咕咕道:“也不知道大姑奶奶今天还来不来!” 原来李氏怕钱喜儿和赵彩凤头一天开业没有生意,所以请了刘七巧,喊了一帮的贵妇过来给她们长脸呢!可是到了说好的时辰,却没见刘七巧过来,钱喜儿这才着急了起来呢! 钱喜儿原本是打算给赵彩凤一个惊喜的,可自己等到现在人还没来,倒是有点担心了,正想把这事情跟赵彩凤和盘托出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骨碌碌的马车声。 钱喜儿只忙不急就迎了出来,倒是没有瞧见杜家的马车,只见头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后面一溜烟跟着的四五辆马车也停了下来。钱喜儿只走到马车跟前,这才看清来的是礼部尚书汤家的马车。 只见一个小丫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扶着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下来,钱喜儿见了只忙上前行礼道:“给夫人请安。”后面的马车上依次下来了几个少妇,都是刘七巧的喊来的贵妇。 钱喜儿到底和刘七巧在一起时间长,这些人也都认识,只一个个的向赵彩凤介绍道:“这是汤家大少奶奶,这是王将军的夫人,这两位是我家大姑奶奶的小姑。这位是工部尚书陈大人家的大少奶奶、还有这一位是洪家大少奶奶。” 只听汤家大少奶奶笑着道:“宝育堂临时有人难产,嫂子被拉走了,这不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们今儿过来捧场。” 赵彩凤一一给众人行了礼数,将大家的身份都记住了,这才发现其实外界都穿杜家大少奶奶人脉极广,如今瞧着,她到底也不是最爱和那些豪门贵胄之家的人亲近,这几位只怕都是她最至交的好友了,都是文人清贵之家。 众人进了店中,挑选起各色款式和衣服料子,到底都是贵妇,穿着上头各有讲究。赵彩凤只一边拿着料子供她们选,一边将她们要求记录下来,两人一直忙到了中午,才把这些人都送走了。 大家伙都选好了让自己满意的衣服款式,自是都离开了,唯有洪家大少奶奶,却还坐在一旁看着画册。赵彩凤便让小丫鬟又给洪家大少奶奶换了一盏茶,亲自迎了过去。 这位洪家大少奶奶,赵彩凤是听过的,她们家原本就是江南首富,在南边极具盛名,据说家里头还有好大一个云锦作坊。赵彩凤如今生意做的大了,各种名贵面料都有涉略,只是云锦实在是太贵了,她一时也负担不起,遇上这样的订单,这些料子也只有让客人自己提供了。 赵彩凤瞧见洪家大少奶奶正悠闲的翻看着她画的小册子,纤纤细指上丹蔻的颜色分外鲜亮。 “洪夫人没看上什么款式的衣服吗?”赵彩凤亲自奉上了茶水,笑着问道。 洪家大少奶奶嘴角微微一下,将那册子合上了道:“每一套都那么好看,我竟选不出来了。” 赵彩凤便谦逊的笑着道:“不过就是随手涂鸦而已,难得大家伙能看得上眼。” 洪家大少奶奶低着头,端起了茶盏,略略抿了一口茶,只开口道:“只是这些衣服好看归好看,到底有些花样是后头绣上去的,没有天生就长在面料上的好看。” 赵彩凤听了她这话,心下倒是有些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了,只笑着道:“那是自然的,上好的云锦价格昂贵,一匹都要价值千金,我这里只是小作坊,自然是负担不起的,也只能用刺绣弥补一些先天的不足了。” 洪家大少奶奶听了这话,只坦然道:“我还当我这么说你会动气,如今却真是我小看你了,我没来之前,就跟七巧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她让我只管过来,我心里还有些嘀咕,如今瞧着,到底是我多心了。” 赵彩凤如何不想攀上洪家这条大船,可她如今资历尚浅,怕自己攀上去人家还看不上,没想到如今洪家大少奶奶亲自来了,她岂有把人推出去的道理。 “不怕夫人笑话,我这家店面开下来也没花多少银子,可我知道那些云锦精贵,花样复杂做工精美的,更是进贡的上品,我虽有心想做,却也担心做不好,我也赔不起那料子。” 洪家大少奶奶看她说的实在,只笑着道:“可不是,那样贵的料子,便是我们自己卖这个的,平常也不常穿这料子,夏日里也都是穿杭绸蜀锦的多。” 赵彩凤见洪家大少奶奶说了半日,也没说起要合作的事情,脑子就想起了她们洪家在朱雀大街开的那家宝祥绸缎庄。虽然和锦绣绸缎庄在一条大街上,但是锦绣绸缎庄是京城的老字号了,基本上大多数的当地贵胄官家都喜欢去那边买料子,就连彩衣坊也是制定和他们家合作的,这样看来,宝祥绸缎庄的生意比起锦绣绸缎庄,必定是要差一些的。 赵彩凤只低头想了半日,这才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夫人肯不肯?” 洪家大少奶奶见赵彩凤这么说,只抬眸问道:“你先说说看,我听着,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精通,都是男人在打理,回头我告诉他,他若是觉得好,那我们就接着谈。”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说道:“我如今铺子小,东西少,那些贵的面料着实进不起货,可我这边到底是想着要走进高门大户里头的,不光姑娘们的衣裳,往后奶奶们、太太们,那些个诰命夫人们的衣裳,我这里都要做的,夫人不如回去问问你家大爷,他肯不肯让我去挑一些面料过来,放在我的店里头代卖?我这里客人来了,也好有更多的选择。” 洪家大少奶奶听赵彩凤说完,到底有些明白了。怪道刘七巧说这宋夫人不是一般二般的聪明,这注意分明就是无本的生意吗?可是对于洪家来说,似乎也没吃到什么亏,反倒是免费多了一个陈列自己面料的铺子了,说到底却是双赢了! “这主意确实不错,我到底想不到。”洪家大少奶奶只忍不住钦佩了起来。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这里还有几本画册,都是最近新设计的衣服样子,夫人不如拿回去,放在你们的店铺里头,让客人选料子的时候也看着册子,这样也好知道怎么搭配才好看。” 洪家大少奶奶闻言,只笑着道:“我正有此意呢!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闺女,出来谈生意到底是生疏了很多。 赵彩凤只命小丫鬟进去库房取了两本新册子出来,笑着递到了洪家大少奶奶跟前,只开口道:“那你回去跟洪爷商量下,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洪家在京城开宝祥绸缎庄也有了七八年光景,只是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的,不过也难怪,人家锦绣绸缎庄在朱雀大街可是有了三四十年的历史了,便是鞑子打进来的时候,这绸缎庄还是照样开着的。他洪家一个外来户想在几年内把锦绣绸缎庄干下去,确实有些困难,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异军突起的天衣阁。 洪家大少爷听洪家大少奶奶说完,只抚掌高兴道:“原来你今儿去的就是天衣阁啊,最近我倒是听过不少她们家的名头了,有故交家的闺女,指明了要在天衣阁做衣服,其他家的衣服还不穿呢!这要是真的能跟她们家搭上,那绸缎庄的生意必定能好了不少。” 洪家大少奶奶只点头道:“我也是上回回娘家的时候,瞧见我那两个外甥女穿的衣服,这才知道的这家店,我那两个外甥女还说,她们还有几个闺中密友,平常都是在彩衣坊做的衣服,如今也只让彩衣坊的绣娘去找天衣阁要样子去。我心里寻思着,彩衣坊素来是和锦绣绸缎庄较好的,这要是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倒是我们家的损失了,所以今儿就去了。” 洪家大少爷听了,只一个劲点头说称是,搂着洪家大少奶奶不放,笑着道:“生下了耀儿之后,你越发旺我了,上回诚国公家银矿的事情,我差点儿就着了道了,幸好银子还没付出去,诚国公家就先倒台了,我们洪家自从有了你,真是福星高照啊!” 洪家大少爷哪里知道,他上次能避过一劫,那也是得了宋明轩的好处呢! ☆、第308章 却说赵彩凤的天衣阁开了之后,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和洪家的合作谈了下来之后,便有好些侯门的贵妇,直接到她这边定了料子做衣服的。赵彩凤入了这一行,才知道前世上班的那些小资花一个月的工资买个名牌包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些豪门贵妇花几百两的银子订做一套衣服,都是不眨眼的。 更有甚者,直接让赵彩凤按照她的要求专门设计了面料的花型,送去洪家的云锦作坊直接织出来,从面料到款式到工艺,无一不是订做的。这样的衣服赵彩凤每次送出门都要喊上马车,连手上还要抹好些个护手霜,深怕手指太粗,勾到了丝线。 赵彩凤虽然忙碌,可拨着算盘算了下银子,脸上多少露出些许笑意来。如今天衣阁的生意上了轨道,店里早已经另外请了掌柜,只有月底盘账的时候,赵彩凤才会亲自算算店里的账务。 合上账本,看赵彩凤那一脸的笑意,定是对上个月的盈余满意的,这时候小丫鬟从外头帘子外闪了进来道:“喜儿姐姐带着另外一位姑娘来店里了。” 如今钱喜儿比起以前外向了不少,她来京城多年,又有刘七巧这层关系,时常带一些客人来,赵彩凤也都习惯了。赵彩凤只放下了算盘,起身迎了出去,却是瞧见程兰芝和钱喜儿两人有说有笑的从门外进来。 程兰芝见了赵彩凤,略略垂下的头,瞧着比以前越发温婉娴静了几分。早先就听说程老将军一家回了老家彭城祭祖,说是得了皇上的圣旨赐婚,特意回去的。其实赵彩凤心里明白,程老将军只是想避一避这京城的风头。这样一个来回,少不得半年的时间,等他们回来的事情,原先的事情也淡了。 两人互相见了礼,赵彩凤只引了她们坐下,亲自奉了茶上来,这才开口问道:“我听说边关的仗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程兰芝捧着茶,对赵彩凤终究是带着几分感激的,只点头道:“父亲说今上已经派了去边关和谈的人了,只怕这仗是打完了,年底之前,萧将军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赵彩凤听了只越发高兴了起来,又问:“日子定下了吗?” 程兰芝略略脸红,小声道:“定了明年正月十八。” 赵彩凤只掐着手指数了数,也不过才四个月的时间了。 “那倒是快了,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没有?”姑娘家嫁人是大事,尤其像她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嫁妆都是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就连成亲用的嫁衣,那都要提前好些日子就开始绣了。 程兰芝见赵彩凤问起这个,眉头就拧得更深了,那边钱喜儿只开口道:“如今就是着急这个呢,兰芝说嫁衣还没开始绣呢,她前几个月一直在路上,也没有空弄这些,等回了京城,就听说萧家把日子都给定了……” 程兰芝不等钱喜儿说完,只郁闷道:“都怪我小时候贪玩,没好好学这些,如今倒是急不来了,喜儿说你这边也有帮人订做喜服的,我知道了,就央着她带我过来了。” 赵彩凤这两个月倒是真的接了一个定制喜服的生意,不过那户人家也是京城的土财主家,嫁到外地的大地主家,从小娇生惯养的不会针线,又瞧着她这边的衣服好,这才躲了这把懒。按照这京城的传统,到底喜服还是要新嫁娘自己亲手缝制的好,不过如今还剩四个月,要是没有人帮程兰芝一把,只怕她那个喜服做起来,终究是不像样的。 赵彩凤想起萧一鸣来,心下到底有些亏欠,又觉得他自从边关回来之后,整个人越发有了担当,再不像那时候莽莽撞撞的样子,她虽然和他没有男女之情,却也对他有几分敬佩之意。 赵彩凤想了想,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了她平常常用的皮尺,拉着程兰芝道:“你起来,我先给你量一下尺寸,当年我和我相公成亲的时候,一穷二白,就练喜服都是喜儿送的,如今我算是手头宽裕了,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做一件像样的喜服送给你罢了。” 程兰芝闻言,只开口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做喜服的料子我家里有,你只帮我加工一下就好了。”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最近新设计了几个花样,洪家那边说要拿去云锦作坊里面,让织工直接做成花样,这样就不用再另外绣了。那些凤凰、鸳鸯的,图案又大,绣起来又费时间,穿在身上也显得笨重,我倒是想了个办法,只画上一些你喜欢的花样,让他们直接织出来,做成裙子,只怕还好看些。” 钱喜儿听了,直开口叫好道:“这样就最好了,听说皇帝穿的龙袍就是直接织出来的呢,所以这云锦一般人还穿不起呢!”大雍皇室还算开明,并没有限制百姓穿价格昂贵的衣服,只是有些纹样,只有皇室才可以用罢了。 赵彩凤自从开了天衣阁,就把家里的那些画画的玩意儿搬了一半过来,这时候便走到了书桌前头,摊开了一张宣纸,在上面画起了图样来。 第139节 先勾勒了一个裙子的雏形,在上面添补一些花样,三个人便一起在书桌边上研究了起来。最后大家确定,八幅裙还是按照以前传统的花样,只是从前绣花的工艺改成了织锦织出来,到时候拼接起来,又好看又不累赘。只是云锦做起来也很费事,若是配色复杂,花费的人工只比绣花来的更费事,但是赵彩凤想着要送这样一件礼给程兰芝,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赵彩凤当夜就画了几幅纹样,第二天一早送去了给程兰芝过目。程夫人也亲自迎了出来,瞧着赵彩凤话的这些样子,只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如今是越来越会玩了,还有这样做嫁衣的,我前两日就跟兰芝说了,这事情偷不得懒,她偏不肯听。” 赵彩凤只笑着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保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阁。虽说会针线是件好事,可如今有钱人家谁还自己做针线呢?要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做针线的,那我开这个天衣阁也没有生意呀!” 程夫人也被赵彩凤给说动了,又瞧着她拿来的画实在好,自己也动了心,只问道:“那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像我这个年纪的人穿的衣服。” 程兰芝不等赵彩凤回答,只笑着道:“自然是有的,彩凤的店里如今接的都是大生意,好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都找她做衣服呢!前几日我出去串门子,到了几个朋友家,她们穿的也是天衣阁做的衣服呢!” 赵彩凤只一个劲的笑,又替程夫人也量了尺寸,只说下午的时候,会派了掌柜的带上款式册子和面料过来让程夫人选。 下午的时候,赵彩凤便将程兰芝选定的花样都整理好了,托人送去了洪家,这云锦织起来确实费工夫,这一等便是三个月的时间。 因为裁剪缝制衣服的时间用不着太长,所以赵彩凤也没有去催洪家,只是每次洪家伙计来送货的时候,顺带会问上一句。如今很多云锦的花样都是那些太太奶奶自己定下来,等上个三四个月都是常有的事情,赵彩凤也是见怪不怪的了。 赵彩凤检查完洪家送来的云锦之后,便让活计送去了彩衣坊。程兰芝的大婚之期是正月十八,说起来也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年后绣娘上工又晚,少不得就要在年前把这嫁衣给赶出来。 这日正巧又是腊八,是玉山书院放寒假的日子,赵彩凤前一阵子换季着了凉,好些日子没来店里,今日便抽空过来瞧了一眼。见冯掌柜的把店里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到底也是安慰。因的如今天黑的早,这古代也不像现代,到晚还有人逛街的,所以赵彩凤便让冯掌柜的早些打烊,早点回家烘暖炉子。 冯掌柜在赵彩凤的店里面也干了近五个月的光景,早知道东家今儿的心思不在店里,只笑着道:“东家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这里把前天洪家送来的面料再点一点,马上年底了,该结清的账务也要结清一下,省得到时候忙不过来。” 赵彩凤听了只觉得很有道理,便先自己回去了。因为入了冬,天气太冷,从广济路走到朱雀大街毕竟有些远,所以赵彩凤雇了一辆马车,平常除了接送自己之外,店里面有去客人家送货,介绍新款式什么的也都用的着。 铺子盘的大了,这银子也确实花得多了起来,赵彩凤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省俭,平素她最喜欢的首饰就是宋明轩在珍宝坊里头买给她的朱钗,就连珍宝坊的老板娘自己都笑着道:“从没见过赵掌柜这样的人,这是我家大闺女闲暇时候乱掐的簪子,你也不嫌弃整天顶在头上带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这是我相公送我的,自然是最好的,那些金银玉石,如今就算我买的起,可也不如我相公送我的这银簪子好。他日等他买得起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自然戴更好的。” 今儿赵彩凤的马车从珍宝坊的门口经过,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来,宋明轩上回中秋回来的时候,她就瞧见他头上长带的那根木簪子有些开裂了。虽然男人在这方面从来不讲究,但赵彩凤还是放在了心上,只抽空到珍宝坊里面定了两根黑檀木发簪,因为簪子的花样是她亲手画的,所以要等一段时日,谁知道她前一阵子病了,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第309章 赵彩凤命车夫停了车,往珍宝坊里头去,因为天冷,门口挂着如意吉祥祥云纹样的帘子。车夫停好了马车,上来为赵彩凤掀了帘子,见里头打杂的小丫鬟迎了上来,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赵彩凤之前每隔小半个月也会来一趟珍宝坊,主要是来换天衣阁的册子,以及跟这里的掌柜的结算佣金的。虽说如今天衣阁开业了,这佣金也越来越少了,可这好衣服和好收拾天生就是相配的,姑娘家在选首饰的时候设或看上了相配的衣服,直接出门左拐进了文昌巷,就可以去赵彩凤的天衣阁里了。 丫鬟才迎了赵彩凤进来,珍宝坊的王掌柜就亲自迎了过来,只上下打量了赵彩凤一眼,笑着道:“上回我派丫鬟去天衣阁报信,说是你给宋举人定制的黑檀木簪子做好了,你那店里的小丫鬟只说你病了,如今瞧着倒是真的瘦了一圈。” 赵彩凤穿越之后,虽说不满意的事情还挺多的,但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身子。原本以为一个村姑的身体必定是经历过摔摔打打的,硬朗的很,可赵彩凤自己心里却明白,这身子还真没她前世的硬朗,不管怎么加班通宵,一杯咖啡也能熬几个时辰。 “谁说不是呢,每年入冬都要病一场,我自己都习惯了,倒是让王掌柜挂心了。” 赵彩凤笑着和王掌柜寒暄了几句,又说花红的银子年底之前一定送过来,倒是闹的王掌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开口道:“我们东家说了,以后不让我再收这一项银子了,前几日到我们店里头订首饰的,都是你们天衣阁的客人,这要是说来,我们还要反过来给你们银子才成哩。” 赵彩凤只掩嘴笑道:“也没几个钱,不过就是意思意思,若是你们东家不肯收,那我就在这里选几样首饰罢了。”赵彩凤对自己的穿戴算不得讲究,一些行头都是为了接待客人之用。不过好在有教养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都是懂道理,并没有几个瞧不起赵彩凤的。况且她如今虽然从商,可宋明轩是举人,到底是个举人太太。有些人知道了这一层,只又越发敬佩起赵彩凤来。 “那感情好,赵掌柜的多挑几样,其实我们家东家就经常说起,咱们做这些生意的,无非就是要让别人瞧着好看了,过来买咱们的东西,要是自己也舍不得打扮,别人瞧不见,东西如何卖得出去呢?故而我虽然就是一个打杂的,我们东家也让我整日里扮得花枝招展的。”王掌柜只笑哈哈的开口。 王掌柜请了赵彩凤入座,又让小丫鬟将做好的簪子送了过来,赵彩凤只打开锦盒看了一眼,见里面放着两支黑檀木的簪子,尾部分别雕刻着如意和祥云的纹样。雕刻师父手工精湛,上面的纹路柔和饱满,赵彩凤觉得很是满意。 因说好了要选首饰,所以王掌柜又特意端了两盘首饰过来,都是花样简单却常见的款式。赵彩凤如今虽手头宽裕了,但平时那些云锦料子价格不菲,有时候订单多了,也有银子不凑手的时候,所以赵彩凤到底不敢乱花银子。 在几个盘子里挑挑拣拣了看了一遍,赵彩凤只选了三个金簪,看款式就不是她这个年纪用的,上面连一颗鲜艳的宝石也没有。王掌柜见了,只开口道:“赵掌柜也真是孝顺,这大过年的也不给自己选一个,竟是给别人的。” 赵彩凤只低头笑了笑,比起金子的金黄璀璨,她更喜欢银子的银光闪烁。 取了东西,付过了银子,赵彩凤正要出门呢,就听见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这珍宝坊男人来也正常,但都有专门的大厅候着,赵彩凤为了避嫌,是要稍稍避过的,只是还没等她转身,门外的帘子一闪,冻得满脸通红的宋明轩从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 宋明轩见是赵彩凤在这里,顿时脸颊又红了一些,可眉宇中还是透着几分惊喜,但瞧见赵彩凤略清瘦的脸颊时,分明又皱了一下眉头。 后面刘八顺退了他一把,宋明轩这才走了进来。刘八顺瞧见赵彩凤也在这边,只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喊了一声嫂夫人,又道:“我们刚从书院回来,我想起在这边还有些东西,就带着宋兄一起过来了。”刘八顺说完,只又对宋明轩道:“宋兄,既然这么巧嫂子在这边,那你就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 赵彩凤也没预料居然在这里遇上了宋明轩,她手上的簪子还打算在过年的时候送给他呢,如今倒是被他撞了个正着,赵彩凤一紧张,手便不听使唤的往伸手躲了躲。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这么一躲,到底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问什么,反正他这个老婆实在是太能干了,如今全玉山书院都知道,他自己是个吃软饭的了。 不过宋明轩虽然小男人,到底在这方面还是不拘小节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有将来大半辈子可以补偿赵彩凤,但他也绝对不会阻拦赵彩凤用自己的能力创造出更好的生活。 上次书院里有人说他的闲话,他一个不高兴,还写了一篇用词精妙、情真意切的文章来反驳那人的论点。对方的主要论点是:宋明轩大好男儿,要靠自己老婆养活,是没用的小白脸。宋明轩的观点是:靠老婆养是暂时的,将来总有一天可以养老婆,但你们这群没靠老婆养的,却一直在靠爹娘养,用爹娘的银子和用老婆的银子有什么区别呢?你们爹娘尚在,自然可以用爹娘的银子,我爹娘早已归西,有这样的老婆是我的福气,你们这群人,无非就是娶不上像我这样的好老婆,酸葡萄心理罢了! 那文章也不知道怎么,最后落到了韩夫子的手上,韩夫子看完之后,哭笑不得道:“明轩啊明轩,我听说你以前做过状师,你其实还可以做谏官啊,你这文章的写的,便是皇上看了,也要被你说服的。” 宋明轩那不过就是一时气愤之作,没想到会被韩夫子看见,早已经羞红了脸,只小声道:“夫子你也取笑我,我三年前来书院的时候,为了一百两银子把自己的文章卖了,夫子当初还教育过我,要不是我娘子,只怕我也走不到这一步。” 宋明轩原本因为才思敏捷、文辞秀丽,在书院里小有名气,如今又因为这一篇《辩妻书》让所有人都认识了他,如今玉山书院人人都知道宋明轩有一个能干的媳妇。 刘八顺瞧见两人没动,想起宋明轩的《辩妻书》来,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赵彩凤道:“嫂夫人快把宋兄带回去吧,他最近在书院可受了不少委屈。” 赵彩凤哪里知道宋明轩在书院会受什么委屈,瞧他倒是气色好的很,脸上白皙红润的,一点儿没瞧出来有什么被欺负的痕迹。宋明轩听刘八顺这么说,只蹙眉道:“你别听他胡说,如今还有什么人敢给我气受?就连夫子都看中我的很。” 宋明轩这话说的没错,玉山书院每年因为给朝廷输送人才,都是有礼部的奖赏的,要是宋明轩下一科能考上前三甲,书院自然会得到褒奖。所以书院里面从山长到打杂的,对学习好的尖子生都很有待。 赵彩凤见他红着脸,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真假,只上前摇了摇他的袖子道:“那我们回去吧,让八顺好好给喜儿选样东西。”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忙问道:“那你不要吗?我在书院还剩下几两银子,原本也想给你买一个的……”宋明轩抬起头瞧见赵彩凤戴的还是以前他送的那个,到底觉得自己太对不住赵彩凤了,连首饰都送的这般少。 赵彩凤偷偷从身后把那锦盒在宋明轩的眼前晃了一下,笑着道:“我这不买好了吗?都在这里头呢!回去给你看去。” 宋明轩闻言,只点了点头,跟刘八顺告别之后,和赵彩凤一起上了马车。 赶车的人见了宋明轩,只恭恭敬敬的喊了他一声爷,倒是让宋明轩很不好意思。两人上了车,赵彩凤只倚到了宋明轩的怀中,抬起头用额头蹭了蹭宋明轩略有些小胡子的下巴。二十岁的男人,胡子都还是软软的,赵彩凤蹭着蹭着,就忍不住抬起头,顺着宋明轩的下巴吻了上去。 那边宋明轩也早已忍不住了,抱着赵彩凤只觉得她又瘦了一圈,瞧见赵彩凤阖这纤长的睫毛吻上来,只低下头就撬开了她的唇瓣,卷舔起她的一腔蜜液,仿佛她的檀口中,还有一些中药的苦涩气息。 赵彩凤软软的靠在宋明轩的身上,胸口的小白兔隔着衣服被宋明轩揉捏的变了形状,她拧着眉头去推开宋明轩的手掌,却被宋明轩一个用力抱到了大腿上。赵彩凤轻忽一声,两条长腿已经跨坐在了宋明轩的身上,下身隐秘的地方互相摩擦触碰着。赵彩凤红着脸埋在宋明轩的胸口,搂着他的腰,抬起头来凝着宋明轩,带着几分心疼小声道:“快说说,到底是谁让你在书院受委屈了?” 宋明轩可不想让赵彩凤知道那些事情,只支支吾吾道:“哪、哪有啊,你听八顺瞎说呢这是。” 赵彩凤低下头,在宋明轩的胸口捶了一把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要在家常住了,你们最希望的吧……?哈哈哈 ☆、第310章 因为宋明轩回了家,赵彩凤有两日没有去铺子里,每日只陪在宋明轩的身边,还像以前一样,他看书、她做针线;他写字,她磨墨。在床笫之间,两人更是像新婚夫妇一样,天亮了都舍不得下来。 这日赵彩凤倒是醒的早了,因知道将近年底了,两边铺子里的账务都要理一理,她也不能在躲懒了,只可惜昨夜又累的紧,赵彩凤只稍微动了一下,就觉得下半身瘫了一样的无力。抬起头看了一眼还阖眸睡着的宋明轩,到底恨不起来,只伸手在他的鼻尖上捏了一把。宋明轩正睡的香,忽然间被动了一下,只一个翻身,一跳大腿就压在了赵彩凤的身上。赵彩凤原本就觉得无力负担的双腿越发沉重了起来。 “猪一样的!”赵彩凤恨恨的瞪了宋明轩一眼。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时候长个头,所以那时候宋明轩瘦的跟竹竿一样,压根没多少分量,可这两年宋明轩的个头已经不长了,倒是身上的肉开始紧实了起来,在不像以前竿子一样的存在了。所以看着似乎没胖多少,这分量当真和以前是不能比的。 赵彩凤用双手搬开宋明轩的大腿,手指无意中就触摸到了那处每日一早就会一柱擎天的地方,只吓的急忙就闭上眼睛装睡了起来。赵彩凤装睡了片刻,见宋明轩没有动作,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撑着身子打算起来,却不想那被子铺天盖地的就罩了上来,把她整个人都给盖住了。 接下去的事情,早已经在预料之中了,赵彩凤撑着身后的床架子,呻*吟的厉害,眼梢都红了。那地方被摩挲的红肿了起来,偏生又念着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只忍不住抱着宋明轩的肩头呜咽了起来。 宋明轩到底还是疼人的,并没有折磨赵彩凤多久,早早的就歇下来等着赵彩凤还魂。看着赵彩凤那红透的脸颊和略微有些愣怔的眼神,宋明轩只趴在赵彩凤的身上,卷着她的耳坠安慰道:“娘子,再多陪我一日吧!” 赵彩凤听了这句话脑门就突突的跳了起来,怎么还要“日”?不才……来过一回吗?赵彩凤扭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宋明轩说的一日是一天的意思。果然这事情干多了伤及智商,赵彩凤没好气的扭了扭身子,背对着宋明轩道:“都两天没去店里了,肯定有好些事情要处理。” “有事他们也会过来找你的,你不用自己跑去,就再留在家一日吧?”宋明轩是实在舍不得赵彩凤走,恨不得那根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的好。赵彩凤终究也是心软的,伸手点了点宋明轩的鼻头道:“那就再陪你一天,明天我肯定是要去店里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答应了,只伸手为她揉着腰线,眼见着外头天亮了,两人这才起来从床上爬了起来。 如今住的这个院子大,宋明轩书房门前还有一株腊梅花,这个时节开的正好,稍稍露一道细缝,外头的梅花香味就透了进来。他们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如今过这样的日子,到底跟以前比起来,好的不是一点两点的。宋明轩低头看着坐在一旁墩子上做纳鞋底的赵彩凤,只柔声问道:“你那么忙,这些东西就放着罢了。” 赵彩凤却不愿意,挑眉道:“我不做你穿什么?难不成你是嫌弃我做的不好?” 宋明轩闻言,顿时脸就皱了起来:“娘子做的是一等一的好,谁敢说我娘子做的不好,我就……”宋明轩的话没说出口,就想起当时一时意气用事写了《辩妻书》的事情,顿时臊得面红耳赤的。 赵彩凤瞧着就有些奇怪,问他:“你就怎么样?” 宋明轩便支支吾吾道:“我……我能怎样,自然是帮娘子讨回公道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里就乐了,只笑着道:“毛还没长全呢,就想着讨回公道了,你打得过人家吗?” “打不过,自然可以用别的方式!”宋明轩握着拳头道。 赵彩凤便笑道:“你们这些文人,能有什么别的方式,别说你要写一篇文章骂人一顿,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可是要名流千古了。” 宋明轩哪里知道居然就被赵彩凤给说中了,越发脸红的没出去了,只推开了书桌前的窗户,装作去闻那梅花的香味,就听见外头传来婆子的说话声。 赵彩凤家里平常也没什么人来,便是有掌柜的过来回话,也都是安安静静的。赵彩凤便放下了针线,瞧见杨氏从西厢房门口出来,听那婆子说了几句,脸上便多了一些好奇,只往赵彩凤和宋明轩住的正院看了一眼。 赵彩凤便起身走到门口,挽起了帘子问道:“娘,外头谁来了?” 杨氏只上前道:“严阿婆说是你大姨来了,这还没到年底呢,难道你大姨来还钱来了?” 赵彩凤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大杨氏怎么可能是来还钱的呢?听说上回黄莺升一等丫鬟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他能从哪儿弄那么一大笔银子过来呢?若说过了年,主子赏了花红,手上攒多了几个银子,那还有人信一点。 “去请她进来吧,我倒是看看她还能有什么好事。”反正赵彩凤这次打定了主意,借钱是绝对没有的,这样的人家帮一次那是没办法,帮两次就是傻x了。 杨氏见赵彩凤这么说,这才让那婆子去把人请了进来,正巧杨老太也哄了小五睡下了,从房里走了出来。 赵彩凤几个人便在正厅里面坐下来,婆子沏了茶上来,瞧见大杨氏低着头从门外进来。 杨氏瞧见大杨氏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绸缎棉袄,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瞧着到底有些落魄,便迎上去道:“大姐你过来坐吧。” 大杨氏原本就是偷偷的来找人的,谁知道赵彩凤也在呢,才抬眸瞧了一眼赵彩凤,只尴尬笑道:“大外甥女也在呢!” 赵彩凤见了大杨氏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以前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大杨氏如今见了赵彩凤,倒是有点老鼠见了猫的架势了,再没有那股子张狂劲儿了。赵彩凤心里觉得好笑,便随口道:“大姨你坐吧。” 大杨氏还是不肯坐,只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彩凤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到底憋着什么事儿,见她这幅样子,便忍不住道:“大姨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是不是又有什么难处了?反正你若是没难处,也不会想到有我们家这么亲戚。” 赵彩凤说话直白,大杨氏听了,脸越发红了几分,一旁的杨老太也是看着她不啃声,倒是杨氏出来打圆场道:“你别听你外甥女胡说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姐你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开口吧。” 大杨氏想起这事情来还心头火着呢!她虽然很想着黄莺能升一等丫鬟,可她没想到黄莺竟用了最下等的办法,直接爬上了二少爷的床。这爬了也就爬了,偏生运气不好,和那春燕一样,居然有了种了!这种事情若是让侯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发卖出去的,大杨氏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冒这个险,只劝黄莺一定要先按住了这个事情,她出门找了杨老太她们,求她们买一副落胎药来,悄悄的把孩子打了。 大杨氏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谨慎了,她认识的其他人都在侯府做事儿,这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出入药铺买的落胎药,这黄莺的名声只怕是全毁了。况且打了孩子,少不得还要修养一阵子,到时候想瞒也没办法瞒着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借个由头,让黄莺到府外头避一阵子,把事情解决了,养好了身子再回侯府去。可如今能帮这个忙的,也只有赵彩凤一家了。 杨老太看她那不爽快的样子,早就没了耐心,只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只一点,银子我们家没有,彩凤做生意辛苦,你别想着又来吭她的!” 大杨氏脸一红,只急忙道:“不……不是银子的事情!”大杨氏只叹了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杨老太磕了几个响头道:“娘,这事儿你怨我好了,是我没把莺儿教好,她如今……她……”大杨氏咬着牙齿,只恨恨道:“她如今怀了二少爷的种了,这可怎么办好呢!” 杨老太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这没名没份的怀了少爷的种,说出去这跟娼*妇有什么两样?况且侯夫人的手腕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上回那个春燕就是个例子! “现在知道怕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真以为你闺女是仙女下凡、西施投胎啊?哪个男人喜欢小姑娘不是为了身子来的?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些纨绔弟子最不懂得珍惜姑娘家的身子的,她若是个通房,那还得吃几年药呢!现在没名没份的,等着侯夫人发卖去吧!”杨老太也是恨铁不成钢,只撂下了狠话,拧着头不说话了。 那边赵彩凤早就预料到了那黄莺准得出事,别说那郑玉是个有前科的,便是宋明轩和自己,到底没守到最后一刻进洞房。况且黄莺除了把身子给那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勾得一个少爷团团转的呢?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311章 大杨氏见众人的脸色都铁青的,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男人图女人什么,可盖不住想挣那个名分,推着黄莺上去。虽然私下里提醒过多次,还没成事儿千万别让人沾了自己的身子,可那死丫头到底没长心眼,被骗得干干净净的。 “娘啊,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这事儿要是太太知道了,那别说莺儿,便是我们一家只怕都不知道要被卖去哪儿了。”大杨氏要强了一辈子,可她也不想想,就她这身份,本就是为奴为婢的命了,你朝谁要强去?无非就是在几个穷亲戚跟前充大爷,好了现在穷亲戚不穷了,她彻底没了充大爷的地方了。 第140节 “那你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肚子要是大了起来,你想瞒都瞒不住呢,你以为二少爷房里那群丫鬟都是瞎眼的?只怕都等着看笑话呢!”杨老太终究是在侯府服侍过的人,这些腌臜事情自然是懂的。 大杨氏稍稍抬起头看了杨老太一眼,只开口道:“要不然这样,我回去向管事的告个假,就说今年莺儿要上她姥姥家过年,今年就不再府里伺候了,等过完年再回去?咱偷偷的把那个孩子给打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就成了?” 杨老太听大杨氏这话,分明还是做着美梦呢,等孩子没了再回去?回去做什么?侯府那么多新嫩的小丫鬟人家不要,还非得要你一个打了孩子的?杨老太只捂着胸口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忒精了,人住到我们这儿来,药我们这儿买?人还要替你服侍着?这事情没这么好的事情,大过年的,少给我们家添堵了。” 杨氏听杨老太这样说,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她心里也不愿意这样。如今宋明轩回来了,黄莺又是这样的品性,虽然她信得过宋明轩,可这小姨子太不靠谱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黄莺住到家里来。 大杨氏一听杨老太都先不答应了,只又哭着道:“娘啊,我统共只有这么个闺女,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你外孙女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好歹拉她一把。” 杨老太听了这话,只越发生气了起来,指着大杨氏的鼻子骂道:“你大外甥女十六岁的时候,都开起了面馆,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了,她只知道往男人床上爬,能怪得了别人吗?我告诉你,这忙我们家是帮不了的,她们谁要是肯帮,我也不让,一会儿落胎药我亲自给你送过去,让她好好在家里呆着,别整出什么事情来,连累的一家老小大过年的被发卖出去!” 大杨氏见杨老太骂的狠,只站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她们养着你,你就一个劲说她们好,我不过就是请你帮个小忙,你就数落我的千般不是,我跟她一样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我怎么就不如她了?我想着闺女能有个好差事,我有什么错的,你们是过惯了顺心日子不知道我的苦出,但凡我男人争气一点,我至于要靠着闺女吗?既然你这么说,横竖我也不管了,莺儿肚子里还有二少爷的种呢,我今儿就带着她跪在太太门前,看太太是不是就这么狠心,非要弄死自己的亲孙子!” 赵彩凤一听这话顿时就吓了一跳,这大户人家门风最是要紧,郑玉虽然是个无赖,但若是这事情传出去,必定也是不好的,到时候大杨氏讨不到好处,还弄的侯府一团乌烟瘴气的。况且这种事情传出去,脸面上多少过不去,这过年交际又多,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永昌候府这年也就不用过了。她和郑瑶素来交好,也委实不想大过年的让她遇上这样一团糟心事来。 “大姨你还是省省心吧,别说我不帮你,如今大过年的,你这么一闹,全京城谁不知道永昌候府的笑话,便是侯夫人原本喜欢表妹的,被你这样一闹,到底也迁怒了。”赵彩凤的手拢在袖子里想了片刻,只接着道:“就按你说的,把表妹接出来吧,只是我家里不能让她住,姥爷面馆后头,前两个月我才租下一个小院子,原本是打算翻了年,等新招的短工来了,让他们搬进去的,如今就先让表妹住到那儿去吧。” 大杨氏哪里知道,她在杨老太这边碰了一个钉子,却在赵彩凤这里讨到了好处,只一下子都有些不敢相信了,愣了半天才道:“大……大外甥女,你这是说的真的?” 虽说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赵彩凤到底也不是那种痛打落水狗的人。况且眼下永昌候府是天衣阁的大主顾,虽说侯夫人兴许不会为了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的身上,但到底她也要为侯府揭过这个麻烦。 “我从来不说假话,原本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你这为人,我站在一旁看笑话还要拍手呢!” 大杨氏一听这话,顿时脸涨得通红,可到底自己理亏,偷偷的看了一眼赵彩凤,只听她继续道:“可是你家如今还欠着我家银子,万一到时你们家发卖了,我找谁要银子去,说到底亏的还是我。” 杨氏闻言,就知道赵彩凤又是刀子嘴豆腐心了,只开口道:“你就别跟你大姨开玩笑了,你都应下来这事情了,还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大杨氏原本再要强不过的一个人,方才也是真的走投无路说了那么多浑话,这会子听杨氏这么说,只又羞又愧,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开口道:“不怕老太太你笑话我,我这也是穷怕了,自从莺儿她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就被她老爹给败光了,我是做梦都想着莺儿能过上好日子,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我们这些天天在里头服侍的,除了挣个姨娘,也没别的法子好想了。” 杨老太听了这话,也是抹了一把老泪,只恨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性子,可你没那个金刚钻,别去揽瓷器活啊!你大外甥女说的那个地方,虽说院子小了点,但也干净的很,原本是打算让我们店里几个活计搬过去的,如今也只好让他们先凑合着挤一挤,等让莺儿躲过这一阵子再说了。” 大杨氏把事情安排好了,心里真是千恩万谢。若说上次她来借银子,最后还是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去的,这一次她到底是对赵彩凤多了一些感激的。又想起自己以前那做派,如今她都是大老板了,跟她比起来,自己才是地上的泥巴了。 谁知道大杨氏回了侯府,去二少爷的房里找黄莺,却被告之黄莺已经被太太房里的人喊了过去,大杨氏顿时就急得后背都湿了。原先她好容易做好了黄莺的思想工作,自己出去求人,让她先好好的在府里呆着,等她的回话。可谁知道她才出去一趟,人怎么就已经被侯夫人给带去了呢? 大杨氏忙不迭就奔去侯夫人的院子,就听见里面凄厉的几声惨叫,大杨氏顿时就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春燕那会儿,侯夫人好歹还赏了一碗的落胎药,难道这回,连落胎药都省了吗? 大杨氏顿时就急得哭了起来,几个小丫鬟从边上经过,见她摔倒了,只忙不急过来扶起她道:“杨妈妈,你走路可小心着点啊!”大杨氏一把拉住了那小丫鬟问道:“姑娘,里面到底是怎么了?我听着怎么是上了刑了。”她一个外院打杂的婆子,要进侯夫人的院子不容易,走到这里就不能再向前了,这要是再过去,问话的人就多了。 “是二少爷房里的银蝶,今儿太太正好兴致高,想去二少爷的房里看看,就瞧见银蝶正坐在二少爷的腿上呢,太太一生气,就把一屋子的丫鬟都叫到这边来了,正一个个问话呢,银蝶已经被打了好几十的板子了。” 大杨氏吓的脸色苍白,抓着那丫鬟的手问道:“还有别人被打了吗?你莺儿姐姐被打了吗?” “别人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太太就打了银蝶。”小丫鬟如实开口道。 却说侯夫人的院子里,二少爷房里的几个大丫鬟小丫鬟都跪在地上。看着被打成了一丈红的银蝶,几个人的脸色都已经面无血色,黄莺因为有了身孕,闻到了血腥味便觉得一阵阵恶心,只强忍着咽下了口水,额头上造已经冷汗连连。 “我让你们在院子里是服侍少爷的,不是勾引少爷的,你们脑子都给我放清醒些,别以为我离得远就不知道你们院里的事情了,今儿是我亲眼瞧见的,我没瞧见的那些,你们自己心里头也有数。” 黄莺听了这话,吓的手指都要掐进肉里头去了,只抖着身子,跟着几个丫鬟一起道:“奴婢们知道了。” 侯夫人冷眼瞧了那银蝶一眼,摆了摆手道:“把这丫鬟拖出去,让她爹娘来领回去,就说她不会当差,得罪了二少爷,被撵出去了。” 众人看着银蝶被拖走的软绵绵的身子,身下还拉出好长一条血迹来,黄莺只反射性的把手往自己小腹上搭了一下,心道这几棍子若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只怕命也已经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来了吧~~~~ ☆、第312章 后面侯夫人又说了什么话,黄莺一句也没有听见。只知道侯夫人进了房,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几个小丫鬟陆陆续续的起身,有人凑到她身边道:“莺儿姐姐,太太说让走了。” 黄莺就着那小丫鬟的搀扶站起来,就瞧见几个婆子提了水桶进来洗那地上的血迹,一盆冷水浇在地上,哗啦一下那么大的声音把黄莺给吓了一跳,这才算回过了一些神来。 黄莺走到院子外面,远远就瞧见大杨氏躲在一棵树后面等着她,她打发了那个小丫鬟,拖着有些虚软的步子往大杨氏那边去。 大杨氏方才看见几个婆子把银蝶拖出来,吓的浑身哆嗦,这时候瞧见黄莺还能走着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黄莺走到大杨氏跟前,这还没开口呢,忽然间身子一软,只哭起来道:“娘,你快……你快……把我弄出去,不然我就没用了。二少爷是个不顶事的,今儿银蝶被太太打成这样,他连吱声都没吱。” 大杨氏瞧见黄莺吓得不轻,只一边安抚她一边道:“你姥姥不肯帮忙,幸好你大表姐答应了,让你出去住一阵子。” 黄莺这时候吓的路都不能走,只能由大杨氏扶着走出门。当夜,大杨氏就给侯夫人身边的孙妈妈递了话,说黄莺今年要回她姥姥那边过年,想请一个月的长假。 孙妈妈把话传来了侯夫人,侯夫人本就瞧着黄莺不顺眼,便开口道:“告诉福顺家的,那丫头不用回来了,赏她自己在外头配个小子。” 大杨氏听了这话,瞬间心都凉了,可一想到闺女好歹留下一条命,比起那个银蝶也不知强了几倍,心下又觉得有些庆幸了起来。谁知道黄莺经了这么一个惊吓,回家就受了凉,还没等搬去赵彩凤说的那小院,下面就滴滴答答的落起了红来,倒是自己留不住孩子了。 大杨氏急得要死,又不敢出去请大夫进家门看,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黄莺下半辈子没法做人了,到底又是求到了赵彩凤家里。赵彩凤只让车夫去将黄莺接到了小院里,又让请了大夫去看。这里头到底又涉及一些脸面上的事情,赵彩凤没办法,只拉着宋明轩一起过去,好歹撑个场面。那大夫见家里头男主人、女主人都在,也只当黄莺是家中没留住孩子的姨娘,便没了什么疑心。 大杨氏瞧着赵彩凤做事这样细心,一时间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想想之前自己那做派真是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赵彩凤见事情安排好了,只让宋明轩先去马车里等她一会儿,她还有几句话,要敲打敲打那黄莺来着。 遇了这样的事情,是个姑娘谁都高兴不起来。黄莺见赵彩凤进来,脸上到底还是没好气色,只扭着头不去理她。赵彩凤见她这样子就想笑,只开口道:“你倒是还挺懂得给你娘省钱的,连落胎药的银子都省了。” 黄莺听了这话,脸颊涨得通红的,狠狠盯着赵彩凤道:“我……我……迟早回去。” 赵彩凤便冷笑道:“你还回去呢,侯夫人已经发话了,赏你在外面自己配个小子。” 黄莺原本对郑玉确实也有些失望,可心里却还想着,说不准自己还能回去,小心服侍个两年,等奶奶进门了,没准奶奶瞧她老实,也能留着她在跟前做事儿。可哪里知道,她前脚才出侯府,后脚太太就已经撵了她。 黄莺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抱着被子哭了起来,呜咽了半天才停下来,对赵彩凤道:“你还在这边带着干嘛,是要看我的笑话吗?” 赵彩凤才懒得看她的笑话呢,只笑道:“你有什么好笑的,比起那春燕,还有那银蝶,你都是幸运的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句,我留你在这里,是瞧着姥姥的面子,你别在生事,老老实实的才好。” 黄莺擦了擦眼泪,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酸溜溜道:“你如今过的好了,当然可以这样说我,可我何尝不想要过的好一点呢?哪个女的不想吃香的喝辣的过一辈子,谁天生就像当奴婢的。” 换做是古代人,兴许赵彩凤听了这话会说一箩筐黄莺不安分的话,可赵彩凤毕竟是现代人,她也不喜欢这种一出生就确定了等级的社会制度,也认为好日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只是这争取的方式有多种多样,而黄莺偏要走一条最不靠谱的捷径。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的好日子,是靠我一分一毫的赚来的,你姐夫的举人,也是他寒窗苦读十几年才考来的,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半件不劳而获的事情,也从来没想着只指望对方,自己不做一点贡献,所以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便是你酸的牙痒痒,你没付出过,自然是得不到的。” 黄莺被赵彩凤说的脸红耳赤,却也没什么话反驳,只开口道:“我一个府里头的丫鬟,除了当姨娘还有别的出路吗?” 赵彩凤被她这句话斗得都要笑出来了,只开口道:“那我一个村姑,是不是除了种地就没别的出路了?” 黄莺一时语塞,又没话回了,赵彩凤其实倒是不讨厌黄莺的,毕竟这个时代的姑娘,要能长成黄莺这样有些气性的,还不容易了。黄莺低下头去,想了半日,这才抬起头问赵彩凤道:“表姐,我现在都成了这样子,那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赵彩凤瞧着她到底有些开窍,只笑着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想这要有出路,自然就有了。” 黄莺听了赵彩凤这话,多少有些脸红,她以前瞧不起赵彩凤。到后来听说她有钱了,又气自己没有她能耐,便想着把着二少爷这棵大树拿下。这样赵彩凤嫁了个穷举人,她到底在侯府做姨娘,也算是挣上了脸面。可她从来不明白,赵彩凤从来都不是依靠宋明轩的,她就算没有宋明轩,也是自己撒腿跑也追不上的。 赵彩凤见黄莺低着头,似乎有些悔过之意,只开口道:“一个人有奔头是对的,但这路不能走偏了。”黄莺便抬起头看着赵彩凤,似乎赵彩凤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一样。 “表姐,我小时候说我要当二少爷的姨娘,我奶奶拿鞭子抽我,说我心太大打主子的主意,我娘又是没远见的,只想着过好日子,让我为她长一把脸。” 赵彩凤瞧着黄莺这样子,不过就是一个高中生模样,怒气也少了一半,只数落道:“说的你像是有远见一样的?又远见会给人把身子都占了去,还没捞上个一等丫鬟?” 赵彩凤这句话又戳到了黄莺的痛处,只低下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那时候人已经傻了。”黄莺说到这里,想起银蝶被拖走时候满地的血迹,还觉得有些犯恶心。 赵彩凤瞧她脸色苍白,知道她这时候需要休息,便起身道:“你安心在这边住着,往后的路,若是不想再走偏了,等你身子好了,就来找我。” 黄莺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原本遭了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心灰意冷了,可哪里想到,以前最看不顺眼的表姐居然愿意帮她,她是当真没想到的。原本对赵彩凤没几分好感的黄莺,瞧见赵彩凤关上门离去,到底有些羞愧。 大杨氏熬了药进来,见赵彩凤走了,只开口问道:“莺儿,你表姐都跟你说啥呢?” 黄莺瞧了大杨氏一眼,只撇撇嘴道:“我表姐说你不好,竟带着我走小黑道了,不然我也不至于这样倒霉。” 大杨氏只垮下脸来,郁闷道:“我怎么就让你走小黑道了,要不是我来求你表姐,你这会儿小命都没了。”大杨氏说完,只听见外头,马车骨碌碌走的声音,叹了一口气道:“到底以前是我们不好,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也只有你表姐她们肯帮我们一把了。” 赵彩凤出了院门,宋明轩听见声音就帮她挽了帘子,拉着她上去,见她手指都冰冰凉的,只捂在手中暖了暖,又道:“里面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吗?” “都好了,也没什么事情。”赵彩凤见宋明轩头发上还有未化开的雪花,只伸手帮他理了一下,开口道:“毕竟才十六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能帮就帮着点,况且这事儿对永昌侯府来说,到底也不是光彩事儿,要是闹出去,有事满城风雨的,他们家可是我的老主顾了,客人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店里生意的。” 宋明轩只笑着道:“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就是狠不下心肠罢了,瞧着是亲戚,就想帮一把,我能不清楚?” 赵彩凤只瞥了宋明轩一眼道:“少来,我是开善堂的吗?没好处的买卖我可不投资!” 宋明轩眨眨眼睛,只问道:“那敢问娘子,你最挣钱的买卖,是哪一项?” 赵彩凤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伸手在宋明轩的脑门上戳了一把,开口道:“春天种下去一个穷秀才,秋天收获一枚状元爷,这才算赚钱呢!只可惜,你还差一点点……” 宋明轩闻言,只立马开口道:“钟叔,快赶车回去,我要温习功课去!” ☆、第313章 因为赵彩凤安排的妥当,年底总算是诸事安稳。赵彩凤也难得提早歇业,到了二十四那天,放了掌柜们的大假了。只有程兰芝的嫁衣,拖到了腊月二十五才算做完。赵彩凤只包了好大一个红包,给了那位接活的绣娘,欢欢喜喜的把嫁衣给拿回了家里。 赵彩凤把嫁衣拿回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钱木匠也看一眼。当日在萧家的情形大家也都知道,钱木匠这辈子和程姑娘算是没有交集了。可虽然话说的这么绝,但赵彩凤明白,有一些骨肉亲情的东西,其实是很难磨灭的。 正巧如今年底到了,钱木匠外头的活也结了,这几日也歇在家里,在后院给小五做摇摇马。赵彩凤把那做好的嫁衣摊开放在客厅的长条案上,便是杨氏见了,也挪不开眼道:“这是谁家订做的衣服,竟然这般好看,这些莲花石榴鸳鸯的,竟是织上去的,不是秀上去的?” 杨氏想伸手摸一把,又怕自己的手太粗,勾到了上头的丝线,只颤颤巍巍就收回了手来,眼中满是赞叹。 赵彩凤便笑着道:“这是给程姑娘做的嫁衣,她和萧公子的好日子就是开年正月十八,我特意拿回来,让钱大叔看一眼的。虽说钱大叔不能亲眼看着程姑娘出阁,但到底看见这嫁衣,和看见程姑娘是一样的。”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眼睛都要红了,只笑着道:“那我这就喊了你叔过来,让他瞧一瞧这嫁衣,他看见了,指不定要有多高兴呢!” 杨氏出去不多会儿,钱木匠就抱着儿子从外头进来了,杨氏只接了小五抱在手上,推钱木匠上前道:“当家的,你快看,这是程姑娘的嫁衣,彩凤帮做的,好看不?” 钱木匠一双眼睛盯着那个嫁衣就挪不开了,他昔年也是在将军府当过差的,好东西也见过不少,自然知道这妆花近织出来要花费多少时间和银子,只忍不住开口问道:“彩凤啊,这一件衣服,得要多少银子啊?” 说起这一套嫁衣的银子,赵彩凤到底也不想提了,确实真是放了她一笔大血啊!不过没想到做出来效果这样的好,花再多的银子,到底也值得。况且这次若是做得好了,以后有客人也来订制嫁衣,那赵彩凤就是坐着收银子了。 “叔你这就不对了,这嫁衣能用银子算吗?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我这一片心意,这嫁衣是我亲手画的样子,程姑娘亲手选的,然后送去洪家,请了南边最好的师傅织出来的,光这几匹料子,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这世上的好东西,想来是不惜工本做出来的,赵彩凤瞧着这样鲜艳华美的嫁衣,也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钱木匠听了,只开口道:“这银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付呢,这不行的,你开店做生意那么累,这件东西,便是我看一眼也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不行,这银子我来给!” 赵彩凤知道钱木匠实心思,见他那着急的模样,只笑着道:“叔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是程姑娘的亲爹,如今又是我的继父,那程姑娘就是我的妹子,我这个做姐姐的,送一件嫁衣给妹子,你还要跟我抢吗?” 钱木匠听赵彩凤这么说,终究也是不好意思再坚持了。况且赵彩凤心里清楚,钱木匠的银子老早就交给了杨氏了,他要出钱,还不得去杨氏的兜里掏出来呢,说到底还是一个箩筐里的东西! 赵彩凤又把那嫁衣拿起来,前前后后的给钱木匠看了一遍,钱木匠看了这嫁衣,就像是看见程姑娘穿着嫁衣一样,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只抱着儿子问道:“小五,快看姐姐穿这衣服好看不?” 小五子如今才一周,刚刚会喊爹娘,只留着口水咿咿呀呀的,指着那嫁衣一双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够着身子要去摸呢。赵彩凤只急忙把嫁衣给收了起来,笑着道:“这可不能给你碰,要是沾到了鼻涕,那就麻烦了,改明儿等咱五儿娶媳妇了,我也给你媳妇做一件这样好看的!” 赵彩凤说起这个来,杨氏倒是有了点念想了,看着赵彩凤收拾嫁衣,只留下来道:“过完年你就十八了,老二也十七了,前两天我和你姥姥商量,你表妹如今出了这个事情,往后也不好找人家,不如让老二娶了她,到底也亲上加亲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差点儿喷出一口血来,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杨氏道:“娘啊,表妹这事儿我们心里清楚,可外头人并不知道,她不嫁给老二还好,要是嫁给老二,外头人肯定得问,怎么好好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要嫁给一个傻子呢?到时候你们怎么回那些?说表妹喜欢老二?” 赵彩凤虽然不想承认赵文是傻子,可是在某些方面,他确实达不到一个成年人的要求,便是相处的时间长一些的邻里,也总能看出赵文和正常人只见的不一样的。 杨氏毕竟还是向着儿子的,听赵彩凤这么说,多少有些尴尬,只开口道:“我们帮了她们家这么大一个忙,这又是为你表妹好的事情,你大姨不该不答应吧?” 赵彩凤见杨氏还有些坚持己见,只开口道:“便是我大姨答应,我也不答应,我就是养老二一辈子,也不让他娶表妹。” “你这是为什么呢?我倒是不明白了。”杨氏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彩凤便索性问杨氏:“那娘我问你,你跟钱大叔好上了,是喜欢他人呢,还是只是因为觉得他人好,跟着他将来有个倚靠?” 杨氏闻言,只红着脸道:“怎么说到我身上了,我那……当然是……” 赵彩凤没等杨氏说完,只接着道:“表妹那是什么样的人?心比天高,老二会是她喜欢的人吗?你这是要招着大姨过来,再指着你鼻子骂一回啊?” 第141节 杨氏到底没在敢驳回赵彩凤的话,只有些郁闷道:“那听你的吧,就当没这事儿吧。” 宋明轩在隔壁书房看书,方才赵彩凤两句话大声了一点,他到底是听见了,见赵彩凤叹着气进来,只笑着道:“你娘也是心疼老二,老二也算是你们赵家的长子了,若是他真的能成家立业,自然是好事。”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瞧见我那个表妹的,她能看上老二,那就奇了怪了,我不是瞧不起老二,只是觉得咱不能这样坑了别人。” 宋明轩明白赵彩凤的心思,只开口道:“你也别生娘的气,她也是好意,当初我跟你这事儿,不也是她们长辈私下里先说好了的吗?我们两个谁知道呢!”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宋明轩一眼,只捏捏他的脸颊,伸着脖子亲了一口道:“幸好你争气,不然的话,看我要不要你!”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年根,宋明轩还是老规矩,买了好些红纸裁成春联,写好送给讨饭街上的街坊们。赵彩凤也跟着他一起回去了一趟,虽然在讨饭街上不过住了一年半载的时间,但那些老街坊们到底比现在的新街坊热络很多。 余奶奶瞧见赵彩凤和宋明轩回来了,只笑着迎了两人屋里头坐,笑着道:“你这举人老爷,年年还记挂着我们,倒是让我们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也就今年这一回了,明年一翻年就要下场子了,只怕到时候没空过来了。” 余奶奶掐着指头算了算,抬起头道:“日子过的可真快,这一眨眼又快到了下场子的时候了?” “可不是,明年秋天有秋,后年春天就是春闱了。”赵彩凤一边说,一边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想着那年春闱他受的那些委屈,便想起了翠芬来,只开口问余奶奶道:“她如今还在这儿住吗?” 余奶奶便只点了点头道:“住着呢,说起来我还有件事儿要问你呢,你家老二隔三差五的就往这边来,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脑子不好,你们家搬家了,他找不着路,就走到这边来了,我还告诉他,让他回家怎么走,可他隔三差五的又走错了,有一回,我就瞧见他从翠芬的屋子里出来。” 赵彩凤这半年来忙天衣阁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关着赵文,他一开始在杨老头的店里面打杂,后来钱木匠身子好了,他就跟着钱木匠出去做工。不过那些雇主家也都是在这一代附近,都是伍大娘介绍的生意,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抽空出来的呢? 赵彩凤听了余奶奶这话,只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道:“余奶奶,他来这里见到的人多吗?这事情我可一点儿不知道。” “不多,大白天的,年轻人都外头干活呢,也就我们几个老的在家,其他人也不认识他,就我记得他,别人还以为他是翠芬新看上的姘头呢,只是瞧着年纪也忒小了点,有点不合适。”余奶奶说话到底也直白,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几日杨氏还和赵彩凤提起了赵文的婚事呢,赵彩凤虽说没放在心上,可终究还记着。赵彩凤只扭头看了宋明轩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赵彩凤便开口道对余奶奶道:“余奶奶,这事儿你可别再说给别人听了,我家老二脑子不太灵,他要是做出什么来,我到底还不能说他,一会儿我偷偷去翠芬家里问她两句,若是这事儿真成了,到时候我肯定得给您补一份喜糖的。” ☆、第314章 两人出了余奶奶家,手上正好还剩下几副春联。赵彩凤只抬眸睨了宋明轩一眼,想了想道:“这事儿你说怎么办?到底进不进去?” 宋明轩脸上也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开口道:“去吧,好歹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儿,老二毕竟大了,我们能养他一辈子,可是有些事情也不能替他做主。” 赵彩凤只剜了宋明轩一眼,嗔怪道:“你这姐夫倒是挺开明的,我也想为老二好呀,可是娶了个媳妇要是整天欺负他,那我还不如留着他在家里爽快呢!”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是刀子嘴豆腐心,便只笑着道:“行了,知道娘子是最好的了,一家人谁都少不了你操心,都瘦了,害我伤心。” 赵彩凤见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小样,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道:“你去敲门去,上回我把她骂难么难听,这会子我见她,我可拉不下脸来。” 宋明轩便走在了前头,来道翠芬家门口,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小孩子哈哈的小声,嘴里叽叽喳喳道:“骑大马、骑大马……”宋明轩听见里面憨厚老实的嘿嘿声,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只拉着赵彩凤道门口,小声道:“今儿一早老二就出门了,你娘说他现在认得路了,也没管他……”宋明轩说着,只往门里头指了指,赵彩凤伸着脖子往门缝中看了一眼,果然见一个穿着灰色缎子棉袄的身影趴在院子里的地上,一圈圈的趴着! 赵彩凤顿时就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上前就把门给踹开,还是宋明轩拉住了她道:“娘子别上火,进去问问再说。” 赵彩凤气得收回了手,那边宋明轩便伸手扣了三下门,只听见门里头一阵焦急,过了小半刻,才有人迎了上来道:“来了来了,这是谁在外头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翠芬蜡黄清瘦的一张脸,虽然看着有几分疲态,好歹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似乎日子过得比之前也好了不少。翠芬瞧见是赵彩凤和宋明轩站在门口,只吓的脸都白了,退后了几步,局促得拧着手指,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彩凤便上前道:“翠芬姐,过年了,我们来这儿看看老街坊,怎么不请我们里头坐坐吗?” 赵彩凤说完,只在院中随意扫了一圈,也没看见赵文的身影,便笑着看着站在一旁的翠芬。翠芬咬了咬呀,又要跪下,被宋明轩给拦住了,开口道:“翠芬姐,有什么话,我们里面说行不?” 翠芬点了点头,放了赵彩凤和宋明轩进去,转身把门关上。赵彩凤往里面走了两步,瞧见晒东西的架子后面躲着一个人,只开口道:“别躲了,我都看见了,出来吧。” 赵文只缩着脖子从架子后面出来,瞧见赵彩凤,吓得跟小孩子一样的,低着头只拿眼珠子偷偷的瞟她。宋明轩见赵文这个样子,也忍俊不禁了起来,只开口道:“娘子,你别板着脸,吓着老二了。” “他又不是孩子,怕我做什么,跟我进屋去。”赵彩凤摆起长姐派头的时候,赵文到底是害怕的,宋明轩也喜欢赵彩凤这个样子,让他有一种老婆特别能干的感觉,只拍了拍赵文的脑袋道:“快进去吧。” 客厅里摆着八仙桌,上面放着几样糖果,赵彩凤看了一眼,可不就是她前几天给赵文吃的吗?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的本事也是够可以得了。 几个人一同跟着赵彩凤进去,赵彩凤转身,看了一眼赵文,开门见山道:“老二,你知不知道,有句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是不能随便进翠芬姐的门口的,这样会给翠芬姐招来是非,除非你肯娶她进门,让她当你的老婆,这事情才能摆平了。” 赵彩凤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还有些打鼓,赵文这样的智商,成亲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可他都这样扑到人家里了,那肯定是有这个心思的,要是翠芬嫌弃他,那她立马就带着他离开,要是不嫌弃的话,这事情没准还有一些商量的余地。 赵文听赵彩凤这么说,果然就着急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拉着宋明轩的袖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宋明轩就和赵彩凤唱起了双簧,一边安抚他,一边故意道:“你别急啊,你这是不想娶翠芬姐吗?” 赵文见宋明轩会错了他的意思,只越发急了起来,开口道:“不……不不……不!”只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来,到底是说不全一句话。 翠芬看在眼里,只低下头,抱着孩子在怀中,红着眼眶道:“彩凤,你别逼老二了,他能懂什么呀,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老好人罢了。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也不指望别的了,你们把他带走吧,以后也别让他来了,他有你这样的姐姐,又有一个当举人老爷的姐夫,将来有的是齐头正脸的姑娘愿意跟了他。” 赵彩凤听翠芬这话,倒是有点意思,便索性狠下心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怨我没给你机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你要是对我好,我也能对你掏心掏肺的,可当初郭老四是怎么害的明轩,你心里也清楚,虽说郭老四最后也没得了好报,到底这些苦我们也都是吃过的,如今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想再提了,可你说着话倒是什么意思?是我家老二配不上你吗?他一个大小伙子,虽说不够聪明,可到底配你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总也够的吧!”赵彩凤一狠心,咬牙也把话说的狠一些,倒要看翠芬怎么回她。 “不不不,你误会了,老二自然是好的,是我配不上她,我这把年纪,还带着一个小的,还能有什么念想呢,不过就是撑着一口气,把孩子养大罢了,到底是没有什么用的了!”翠芬只抹着眼泪道。 “你咋没用啊,你做的烧饼就好吃,我一顿可以吃好几个,我就喜欢你做的烧饼。”赵文只忍不住一边擦眼泪一边插嘴道。 赵彩凤听了他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只忍着笑道:“你一边去,你着什么急啊!” 那边赵文又着急道:“姐,我就喜欢翠芬,她做的烧饼好吃!” 赵彩凤只再也忍不住笑,一个暴栗敲到了赵文的脑门上:“那我问你,要你娶了翠芬姐,你愿意不?” “我愿意,我为什么不愿意,又烧饼吃,还能跟旺儿玩!”赵文只一个劲点头道。 宋明轩这下也忍不住了,只憋着笑,问赵文道:“老二,你懂什么叫娶媳妇吗?” 赵文看看赵彩凤,看看宋明轩,只开口道:“我知道啊,不就是以后我可以抱着翠芬姐睡了吗?姐夫你不就天天抱着我姐睡吗?” 宋明轩扶额,被这个小舅子弄的哭笑不得。那边赵彩凤到底没笑出来,只扭头对翠芬道:“我家老二就是这样的,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不愿意跟他,我现在就带他走,可你要是跟了他不好好对他,到时候也别怪我说狠话。” 翠芬瞧着赵文那张年轻又懵懂的脸,想起这么长时间他真心实意的对她和孩子,只低下头去,嘴角带着笑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可以帮我推推摊子就够了。” 赵彩凤知道她是想起了郭老四,只叹了一口气道:“你指望有大出息的人,他心里没你,又有什么用呢。” 翠芬只咬牙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文,心下又有些羞涩,到底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去。赵文便嘿嘿的笑了起来,只站起来走到翠芬跟前,拉着她的手,笑着道:“我……我……我说我姐能答应的……你怕什么!” 赵彩凤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只开口道:“什么我能答应的?难不成你们一早就想好了要说?” 赵文这时候得偿所愿了,只高兴的一股脑全说了,“我说我要娶翠芬姐,翠芬姐说你不会答应……我着急……我不敢说……我……” “行了,别你你我我的了,回头娘知道你要成亲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娘倒是前几天还想跟你张罗个婚事呢,幸亏我没应下来。”赵彩凤想起这事情还觉得好笑呢,偏就这么巧了,居然这小子还有点脑子,知道要找媳妇了。 赵彩凤只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看着赵文,理了理他身上的衣服道:“以后,不准你再说喜欢吃烧饼了。” “为什么呀?”赵文只不理解道。 “因为你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为了一样东西,或是一件事,而是只因为这个人而已。”赵彩凤看着赵文,只一字一句的教他,又问他道:“如果我让你选的话,你是愿意一辈子吃烧饼呢?还是一辈子和翠芬姐在一起?” 赵文想了半天,为难道:“我就不能又吃烧饼又和翠芬姐在一起吗?” 这下连宋明轩都看不下去了,只拉着赵彩凤道:“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又听不明白。” 赵彩凤便笑着问道:“那你明白不?” 宋明轩脸颊一红,点头如小鸡啄米,只斩钉截铁道:“我当然明白,我喜欢你,就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 ☆、第315章 听说赵文要娶翠芬,杨氏到底还是开心的。虽说翠芬你是个寡妇,赵文是没娶过媳妇的,但明眼人都知道,就赵文那样,便是去了一个黄花闺女当媳妇,将来也未必会有子嗣。翠芬那孩子如今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干脆认了赵文当爹,到也算是料了杨氏一桩心愿了。 这事儿是赵彩凤趁着大家伙吃完了晚饭之后,喊了大家伙在客堂里面说的。赵文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只低着头站在一旁,脸上还带着几分害羞和害怕。赵彩蝶站在赵彩凤的身边,小声问她:“大姐,二哥也要娶媳妇了吗?那我是不是又要有小弟弟跟我一起玩了?大姐你说生个小弟弟跟我一起玩的,都没有生!”赵彩蝶的脸上还有着被欺骗后沮丧的神色,到底让赵彩凤红了脸,只笑着道:“你急什么,马上你有一个小侄儿跟你玩了,说起来,他还比你大了一岁。” 赵彩凤只眨巴着眼睛看着赵彩凤,赵彩凤便道:“就是以前住我们家隔壁的旺儿,他以后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赵彩蝶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见杨氏并没有表示异议,便开口道:“我是想着,既然这事儿已经这样了,不如早些让他们成了礼,这样也好一些,翠芬那边的房子,我也瞧过了,倒是够住,只是从来没有男的成婚了住到女方家去的,所以我打算抽空去问问伍大娘那院子卖不卖,若是卖的话,我们做主买下来,若是不卖的话,那我们就另外寻一处房子,让他们搬过去。” 虽说赵文实在没为这个家做多大贡献,可古代就是这样礼教森严的社会,赵文作为长子,享受的权利自然是比其他人要多一点的,赵彩凤也不想在这事情上和杨氏起什么分歧,毕竟赵文也是自己的亲弟弟,本身智商底下就已经够让人心疼的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顿时就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古代的规矩,赵彩凤现在是宋家的儿媳,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赵彩凤如今其实赚再多的银子,也和赵家没关系了。 “就听你的安排吧。”杨氏看了赵彩凤一眼,又往赵文那边瞧了一眼,开口道:“老二还不快谢谢你大姐。” 赵文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商量的这些事情的重要性,但到底也知道自己马上要跟别的男人一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只兴奋的跪下来,要给赵彩凤磕头,赵彩凤急忙拉住了他,开口道:“你傻了,朝我磕什么头,给爹娘磕头。” 赵文便高高兴兴的给杨氏和钱木匠磕了头,赵彩凤只又开口道:“叔,老二虽然成家了,可他还是个孩子,叔以后还是带着他做工吧,他赚那些银子,养家糊口虽说不顶用,可多少也能让家里好过一点,翠芬自己带着一个孩子,也不容易。” 因为说好了要给赵文和翠芬把大事办了,所以陈阿婆特意找了万年历过来,大家伙翻来翻去,过年之后最好的日子就是正月十八,也就是程兰芝和萧一鸣成婚的日子。赵彩凤虽说收到了萧一鸣的帖子,可其实心下并不打算过去。萧将军这次又打了胜仗,封侯拜相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她们和萧一鸣来说,实在说不上什么过硬的交情,况且如今还多了钱木匠这一层,也不知道萧夫人心里的气消了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再凑到人前给人添堵了。 “我看,不如就正月十八好了?”赵彩凤在心里过了一遍,到底还是选了这个日子,倒是他们这里忙一些,也好过钱木匠想着程兰芝的事情。况且翠芬是二嫁,自然不用那么隆重,只悄悄的过了门,一家子吃一顿便饭就好了,还能成一个推脱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呢! 晚上,赵彩凤洗漱好了,先上了炕,靠在那边闭目养神。宋明轩正随意的翻看一本札记,见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之色,便放下了书,上去替她捏了捏太阳穴,问道:“老二的事情,你娘也同意了,你这还在想些什么呢?” 赵彩凤享受着宋明轩的服侍,只悄悄睁开眼睛,拧眉道:“我是在想,眼下正是年节,到处都关着门,虽说翠芬是寡妇再嫁,我们家也不能太委屈了她,明儿我还是去一趟店里,给那几匹面料出来,送过去给她,如今请绣娘怕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她亲自动手了。” 宋明轩见她说的一板一眼的,只笑起来道:“你这大姑子,也算是称职了。” 赵彩凤便睨了宋明轩一样,笑道:“那你这大姑爷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宋明轩见赵彩凤问起了这个,倒是有些为难了,他能帮上什么忙呢?到底自己关心过头了,这下要引火**了。 “这……那个……” “切,就知道你是个吃白食的。”赵彩凤只娇嗔道,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宋明轩写的《辩妻书》那件事情。那事情她后来太忙,到底给忘了,还是有一回钱喜儿到店里的时候跟自己说起了这事情来。赵彩凤听了,当时只是调笑,可钱喜儿走了,赵彩凤到底感动的落下泪来。 这个时代对女性宽容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人不尊重女性、可待女性、把女性视为生育的机器而已,并没有任何尊重所言。可宋明轩到底是与众不同的,他似乎读懂了自己,所以他对这些言论非但讨厌,而且还站起来反驳,成为自己的守护者。 赵彩凤想起这些,只忍不住抱住了宋明轩的腰线,贴在他的胸口道:“如今店里的生意也上了轨道,等后年你中了进士,不拘是在京城留用,还是去外地上任,我都不亲自出门揽生意了。到时候请几个靠得住的人就好,我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的当官太太。”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有些不明白道:“眼下听说你那个天衣阁在京城红得不了,好些成衣作坊都想着要跟你合作,你这时候不出去管着生意,就不怕别人家赶上来,抢了店里的生意?” 谁说赵彩凤不担心的,可担心归担心,到底还是要有取舍的,在赵彩凤心里,宋明轩过的好不好,比自己的生意好不好重要很多。赵彩凤便阖着眸子想了想,只撅嘴道:“生意是做不完的,可宝贝相公只有一个,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我,将大好的才华都用来写《辩妻书》上头了。” 宋明轩听了,只觉得面红耳赤,按着赵彩凤太阳穴的手指都抖了三抖,最终只低下头去,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赵彩凤只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道:“相公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因为这《辩妻书》已经一文成名了,成了你们书院的风云人物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笑得有些谦虚,又带着几分得意道:“我就算不写这个,照样也是风云人物的。” 赵彩凤被他逗乐了,捏着他的脸皮道:“这么厚的脸皮,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宋明轩不说话,只低下头,含住了赵彩凤的唇瓣。 身体中似乎有热流缓缓的流淌着,赵彩凤难耐的抬起白皙的脖颈,将那股热流牢牢的所在体内。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便去广济路上的库房里头,选了好几匹料子,打算给翠芬送过去。走之前又去了一趟黄莺住着的小院,她如今在坐小月子,自然不能随意出入,年纪轻轻的万一弄出什么毛病来,到底是下半辈子遭殃。 大杨氏因为在侯府还要当值,所以也不能天天过来,到底杨老太也是舍不得这外孙女的,每次都接着去店铺帮忙的由头,过来看黄莺,不是熬药就是炖汤的,虽然给不了好脸色,到底事事都做的妥妥贴贴的。 后来侯府又传出了消息,说二少爷房里另外一个叫秋蝉的丫鬟也被查出来不检点,侯夫人赏了一顿板子,抬出去没两天就死了。黄莺这时候早已吓破了胆子,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傻成了那样,心里有事愧又是羞,见了杨老太也越发老实了。 这日赵彩凤来的时候,瞧见她正靠在软榻上做针线,她见赵彩凤进来,就随手把针线放在一旁,赵彩凤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她的针线活做的到底不错,不亏是在侯府近身服侍过主子的奴婢。 黄莺见了赵彩凤也不像以前那样高傲,倒是朝着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赵彩凤原就是顺便来瞧她,又想着过年人人都做新衣服,她一个人住在这边也可怜见的,就挑了一匹鲜艳的料子,给她送了过来。 “今儿去去铺子里看了一眼,见这料子挺衬你的,就剪了一块过来,等你出了月子,做一件春衫也不错,现在还是少做这些针线活,听说对眼睛不好?”赵彩凤也不懂这坐月子的规矩,但是似乎在现代的时候,长辈们也会这样关照坐月子的晚辈。 第142节 黄莺只轻轻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赵彩凤心道这丫头还真转了性子了,以前那般的心直口快,这会儿还跟自己打起了哑谜来了?赵彩凤便故意没给她好脸色,只还是那种不冷不淡的神色,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藏着掖着我可只当不知道了!” 黄莺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挺讨厌赵彩凤的,可如今瞧见了她的真本事,虽然还是这种不善的态度,却觉得她没以前讨厌了,只急忙开口道:“表姐,你上回说那话,还算数吗?” ☆、第316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替换啦~~ 赵彩凤见黄莺问的认真,她也回的肯定,只在她炕头对面的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开口道:“那是自然的,做人不就是应该说到做到的吗?要是一个人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能做到,那她还有什么可信度呢?久而久之,别人也自然不信她,那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混口饭玩儿的?” 黄莺看赵彩凤的眼神到底透着几分惊讶,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平常大杨氏教她的理论都是少信别人说的,多信自己见的,久而久之,她自己随口诌几句胡话那是信口拈来的事情了,她也习惯了笑嘻嘻的听人家说的假话,反正大宅门里的人似乎都这样。这会儿听赵彩凤这么说,到底是有些奇怪的。 赵彩凤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必定是不信的,只笑着道:“你说不说实话是你的事情,别人当不当真话听,那是别人的事情,打个比方,就你这是,姥姥劝了你娘不止两三次,可就是因为你娘没听进去,你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是?日子是自己过的,所以主动权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黄莺听的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可就是没找出什么可以反驳她的地方,便蹙眉问道:“表姐,我以前跟在侯府的绣娘学过两年针线,你的店里头,缺针线师傅不?我想着,到底出去了也要寻个正经活计做一做。” 黄莺这半个月多在这里想了很多,侯府肯定是回不去了,可这日子也要过下去。她爹不争气,有些银子都拿去赌钱了,这阵子跟着府上二房的爷们去了外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楚。她娘到底还是侯府的奴才,还算有一份生计的,只是她自己到底是落了单。一想到这些,黄莺便越发觉得赵彩凤不容易了起来,她是怎么做到从一个村姑到现在在京城里都开上店面的呢?黄莺心里好奇,可又问不出来。 赵彩凤瞧着黄莺到底有些诚恳,又想起这丫头其实脑子也算是聪明的,就是之前没走对路而已,如今她既然想明白了,她有事侯府里服侍过主子的,到底待人接物方面有些底子,倒是可以朝着掌柜的方向去培养。 虽然赵彩凤如今请的天衣阁的掌柜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家了,可毕竟是男子,跟那些太太夫人谈生意还算能说上几句,换了年轻姑娘家,就只能赵彩凤亲自出面了。赵彩凤为了宋明轩,起了退居二线的心思,可这一线到底也不能缺人,就看着这剩下的一年时间,到底有没有办法把黄莺带出来了。 赵彩凤便笑着开口道:“做什么针线师傅,上回你娘砸了五姑娘的穿衣镜,我借她的一百两银子她可还一分钱没还呢,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当个针线师傅,那样你们得啥时候才能换上银子?” 黄莺见赵彩凤这么说,脸就红了一半了,心道这大表姐还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忙也帮了,如今还非说出这些让人生疏的话来,倒是和自己性子有点像,喜欢看别人跳脚的样子?黄莺想到这里,就对赵彩凤又多了一层亲切感,只开口道:“那表姐要怎样?让我到你跟前做个使唤丫头?” 黄莺以前就是做丫鬟的,这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个,赵彩凤只摆了摆手道:“用你做丫鬟,我可不敢,先跟着我到处走走,你要是有能耐的,我就让你在店里当二掌柜。” 黄莺哪里知道赵彩凤一开口就是二掌柜,只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彩凤,心下高兴是高兴,到底还有些担忧,只开口道:“大表姐你这不是开玩笑的吗?我可什么都不懂!”黄莺服侍人倒是有些能耐,做生意可就一窍不通了。 赵彩凤瞧她那紧张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样子,比起之前做丫鬟时候目中无人的样子,也瞧着让人亲近了几分,只笑着道:“也不需要你懂什么,只把客人当主子一样服侍好了,便是我们要做的。” 黄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会儿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小丫头片子得了一点好处,便高兴的露在了脸上,只拿起一旁的绣绷又缝了几针,又递到赵彩凤的跟前给她看了一眼道:“表姐,你说这个绣好了做一件小衣怎么样?” “看着倒是挺好的。” 赵彩凤瞧了一眼,绣的是并蒂莲花的样子,看着就很喜庆,应该是时下侯府里面流行的花样,便随口夸了一句。只是这花样多是成婚的年轻主子用的多一些,小丫鬟们一般只怕是不会用这些花样的。赵彩凤还疑惑这黄莺难道脑子又不清醒了,就听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我就送给表姐了,表姐可不能推辞!” 赵彩凤便只笑着点了点头,心道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也就跟现代叛逆早恋的孩子一般大小,倒是还能掰得过来,只笑着道:“我干嘛要推辞,你欠我那么多,我就收你一个小衣,我受不起吗?” 黄莺见赵彩凤又开起了玩笑来,也只跟着笑了起来,又想着要去做针线,被赵彩凤拦住了道:“行了,等过了小月子在做吧,我一个做衣服的老板年,难不成就等你这一件小衣呢!” 黄莺知道赵彩凤是关心自己,便没再坚持,只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又躺下来休息了起来。 去翠芬家送过了布料,赵彩凤又顺路去了伍大娘家,因为今儿正好是除夕,伍大娘家也忙得很,赵彩凤去了就很不好意思,只笑着道:“原是打算过了年再来找大娘你商量的,可这事情摆在心上,我怕我这年过不好呢!” 伍大娘也是许久没见赵彩凤,见她送了面料,又买了年货,只笑着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这里有什么好客气的!” 赵彩凤知道伍大娘是最热心不过的人,便一五一十的将赵文和翠芬的事情说了说,伍大娘听了,也只恍然大悟道:“你家这二小子可以啊,看着呆头呆脑,还是个有主意的呢!” 赵彩凤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以前到底小看了赵文了,看来男人在把妹这一点伤,其实和智商也无甚关系。宋明轩那么聪明,也就不过尔尔。 “我想着他既是自己看上的,难得翠芬又肯跟了他,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我那边到底不方便他们住着了,就是想问问大娘,翠芬租的那小院,您卖不卖?” 伍大娘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大善人,家里有些家私,她男人又是保长,受人尊敬,赵彩凤刚来京城那会儿,也亏得她照顾,才能有那么一个落脚的地方。 伍大娘想了想,只开口道:“那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虽说不值什么银子,卖倒是不卖的,只是这些年我瞧着翠芬带着孩子实在艰难,就没涨租子,所以那房子,我也没有闲钱去修它,瞧着破落了点儿,如今既是要成亲的,我拿出几个银子来,把那房子修一修,还让他们继续住着吧!” 赵彩凤一听,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连忙开口道:“哪有让你出钱修房子的道理,既然是这样,我另外找房子给他们住好了,总不能让你亏了。” 伍大娘见赵彩凤有这个意思,便索性开口道:“就你家原来住的那个房子,今年那住户回老家去了,你若是不嫌弃,那边房子还多几间,且我去年又粉刷了一下,比起翠芬那房子倒是好了不少,不如让他们住那里去,我也算你便宜点,毕竟是老主顾了。” 赵彩凤便想起了之前自己住过的那个小院,三间正房,后面三间后罩房,前头又有两件倒座房,给翠芬和老二住,那是绰绰有余了。赵彩凤当下就答应了道:“那可就这样说定了,我定了正月十八给他们办亲事,要真是搬去了那里,光院子里也能放两桌菜了。” 伍大娘见赵彩凤答应了,也没先说收租子的事情,倒是先把钥匙给了她,又道:“你现在是不得了了,见的都是高门太太,我平常也不怎么去文昌巷那边,去了也不敢进去,里面装修的太好了。” 赵彩凤也知道这京城的人际等级就是这般,便笑着道:“我一般每个月初三都会去广济路的店里,你要是有事找我,就去广济路那边,那里都是平头百姓,大娘你总不怕了。” 伍大娘便笑着说好,又亲自送了赵彩凤出门。 赵彩凤回去家里的时候,杨氏正在祭祖。他们客居在外的人,祭祖也只能对着牌位供一些吃食,到底没有在乡下时候讲究。赵彩凤便把给赵文找好房子的事情给说了说,没想到杨氏听了,居然开口道:“彩凤,讨饭街那院子挺大的,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倒是想搬过去跟你老二一起住。” 古代的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虽说如今杨氏改嫁了,按道理是应该和钱大叔一起住的,但是因为之前钱大叔受伤了,两人出去住也不方便,所以一家人才一直都住在了一起。后来钱大叔伤好了之后,其实也有了住出去的心思,可到底没好意思开口。如今赵彩凤见杨氏开了口,想必是私下里钱木匠和她提过了,所以杨氏才会提出来的。 ☆、第317章 赵彩凤想了想,赵文是家里的长子,她是嫁出门的女儿,杨氏这么做其实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况且赵文这情况,也确实少不了人照顾,就这样让他和翠芬住在一起,杨氏肯定是不放心的,到底还要在自己跟前看着才好。 且之前钱木匠也提出过要搬出去,如今倒是一举两得了。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片刻,开口道:“既然娘这么想,我也不拦着了,到底那样也和规矩一些,只是这边床铺我也不收拾起来了,你若是想回来,只管随时回来住。” 杨氏见赵彩凤答应了下来,到底送了一口气,只开口道:“明轩以后是要当大官的人,你也是当官太太的,我们一家子住在一起,到底不太好,你如今是宋家的人,要多为明轩考虑才是。” 赵彩凤心道我为了他都打算退居二线了,难道还不够为他考虑的吗?只是这话终究没说出来,赵彩凤只笑着答应道:“娘,我知道了,我要不是为了他,我也就不这样累了,咱一家人够吃够喝就成了,何必还要去跟那些官家太太打交代呢,我也是为了日后明轩有了功名在身,可以更好的融入京城这个群体,能在这圈人中间走动开来。” 这些人脉上的事情,杨氏自然是不懂的,便也糊里糊涂的点了头。 晚上一大家子吃过了团圆饭,杨氏只让孩子们先睡了,他们大人也学着城里人的样子一起守岁。赵彩凤想起去年大年夜时候的事情,还觉得世事无常,不过到底如今大家伙都在一起,也算是安慰了。 孩子们听说宋明轩买了烟花爆竹,谁都不肯睡,非要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守岁。结果才过了亥时,赵彩蝶和赵武两个人就都打起了哈欠来,赵彩蝶最后扛不住在杨氏的怀中睡着了,钱木匠便抱着赵武,让他也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 赵武这两年各自猛串,但比起以前倒是沉静了不少,大概是因为肚子里的书多了,也知道了一些规矩,况且在外面念书总不必在家里活络,久而久之,反倒让性子安静了起来。 赵彩凤见两个孩子打着哈欠也要强趁着看烟火,便用手肘戳了戳宋明轩,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们先放烟火吧,让孩子们看过了就去睡吧,不然她们赖着不肯走。” 宋明轩唯老婆命是从,便笑着起身道:“那就我们打头阵先放吧,没准我们这边鞭炮声响起来了,其他人家也就跟着放了。” 赵武听说终于要放鞭炮了,只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开口问道:“鞭炮,鞭炮在哪儿呢?” 宋明轩笑着你捏了捏他的脸道:“走,我跟你一起院子里放鞭炮去。” 赵武从钱木匠的身上跳下来,跟着宋明轩一起去厨房隔壁的饭间里面拿了鞭炮和烟火出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宋明轩见了他那个样子,便索性把手里的火折子给递给他,赵武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睁大的眼睛躲到了杨氏的后面。 赵彩凤便笑着道:“你别逗他了,多大的人了,还这样贪玩。” 宋明轩便笑着把烟火和鞭炮先一字排开,等排好了,才开始从左到右的点了起来。火折子烧着了导火线,便发出扑哧哧的声音,宋明轩便急忙转身就跑,那衣袍在冷风里头甩的都飘了起来。偏生天气太冷,这会儿又结了冰,滑得很,宋明轩一个不留神,差点儿就要滑倒了,赵彩凤只急忙扶住了他,只见身后的烟火便散发出金黄的火星,随着一声轻响,冲上黑夜中的天际。 孩子们都被这五彩的烟火给迷住了,只有赵彩凤站在宋明轩的边上,笑着问道:“瞧你那熊样,点个烟火而已,吓成了这样,刚才还吓唬小武呢,我看你自己也就是一只纸老虎。” 宋明轩便牵住了赵彩凤的手指,两人十指纠缠,想了想不服气的凑过来对赵彩凤道:“这个也要术业有专攻。” 接下去的烟火都是钱木匠放的,看着钱木匠从容不破点导火线的样子,宋明轩深深觉得自己离一个合格的男人还有很长的距离。 宋明轩说的没错,他们放了烟火之后,果然有几户人家,大约是守夜守得吃不消了,所以就跟着他们后面也开始放起了烟火。这下可就热闹了,京城周围的天空中,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烟火,将整个京城的天际都照得雪亮的。 孩子们都兴奋的忘记了睡觉,说起来,这是他们到京城之后,过得最热闹和开心的年份。 大年初一,赵彩凤早就给大家伙准备好的新衣服,一家人都穿着簇新的衣服,这俗话说的好,大年初一穿新衣,一家都有新衣服穿。不过赵彩凤起的早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要和杨氏一起去梅影庵上香呢! 这个时候过去虽然算不得最早的,但梅影庵香客如云,就是是去的再造,只怕也就是人多挤的慌。两人索性等天亮了,庵堂里面的人散去了一些,这才拿着香烛贡品,一起去了梅影庵。 赵彩凤想着今年总算是诸事顺利,就特意多磕了几个响头,还添了不少的香火钱。 从梅影庵回来,宋明轩已经在家里等着赵彩凤了。两人和刘八顺说好了,今儿一同去韩夫子家拜年。宋明轩已经成了亲,自然是要带上赵彩凤的,刘八顺在家中求了李氏,李氏也只同意让钱喜儿跟着刘八顺一起去了韩夫子家拜年。 因为带的礼品颇丰厚,李氏只让派了两架马车出来,马车来广济路接了人,赵彩凤便和钱喜儿坐在了一起。 虽然大家都知道钱喜儿是刘八顺的童养媳,可毕竟没有过明路,这样跟着出来到底是有些越矩了,赵彩凤便觉得有些奇怪,只试探问道:“怎么八顺把你给拉了出来?” 钱喜儿见赵彩凤问起,脸颊略略有些发红,但两人关系熟络,她也不打算瞒着她,只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听说韩夫子的大孙女,还没出阁呢!” 赵彩凤一听就了然了,韩夫子的大孙女,不就是上回宋明轩中了举人之后,有媒婆过来提亲的那位吗?那时候就算还没到出阁的年纪,如今这两年过去了,到底年纪也不小了,这还没有出阁,为的是什么,到底有些让人耐人寻味了。 赵彩凤便会意的点了点头,只开口道:“韩夫子那样的人家,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不过八顺让你跟着去,至少也是紧张你,怕到时候万一弄出什么事情来,到底让人觉得尴尬。”上次来给宋明轩提亲不就是吗?幸好赵彩凤放得开,换做是别的人,只怕臊也要臊死了,面子上也过不去。 钱喜儿对刘八顺倒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笑着道:“我才不管哩,我现在也是想通了,我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死人,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要是八顺对不住我,我还有你呢,天衣阁每年的花红银子,也够我活的了,我也不怕什么。” 赵彩凤听钱喜儿这么说,比起当初她们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越发又开朗了不少,便玩笑道:“这话你可千万不能让八顺知道,不然他又要说我把你给教坏了,天地良心,我可没教你这些!” 钱喜儿这时候也有些感叹,只低头道:“我和我姐姐是孤儿,若不是刘家收养了我们,我们也只能立个女户,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必定是更加辛苦的,可又觉得,这日子也是人过出来的,彩凤你能把日子过这样好,是你的本事,但是我也不能因为享多了福分,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钱喜儿说着,只又继续道:“小时候我姐就常劝我,说八顺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孤女,没啥配得上人家,太太留我只是因为我娘临终托孤,她拉不下面子,未必就是真心想拿我当媳妇的。我小时候还想不通,如今倒是越发通透了起来,我既配不上他,便要努力让自己陪得上他,这才是正道!” 赵彩凤见钱喜儿说的这样头头是道的,只笑着道:“你果然开窍了,可不是,我们既然出生已经定下了,也没有别的想头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越发进步,让自己能配得上他们!” 韩夫子知道两个得意门生要来拜年,一早就候着在了家里,韩老夫人如今也知道宋明轩的夫人就是天衣阁的赵掌柜,也不敢太怠慢,便带着儿媳妇和两个孙女一起出来迎客。 赵彩凤今儿穿着绣白色梅花对襟棉绫褙子,也是今年天衣阁热销的款式,和平常的褙字相比,腰间多了收了一些,越发显得人身条玲珑有致。加上下面一袭月白色的流仙裙,裙摆上也秀星星点点的白梅,当真是好看。 钱喜儿身量高挑,穿着浅金撒花桃红对襟子褙子,鹅蛋脸圆润饱满,瞧着就让人觉得亲切,虽然看着不如赵彩凤灵秀,但若是娶回家当夫人的,倒是比赵彩凤看着更让人觉得贴心呢! 韩老夫人瞧见宋明轩和刘八顺都带着自己的媳妇过来,心下已经明白了一多半了,自己家姑娘是真的得赶快嫁出去了,这等得越迟,这上好的人选就越少了! ☆、第318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上回请了媒婆去宋明轩家问亲事的,是韩老夫人的大媳妇,老夫人和韩夫子并不知情。宋明轩也不是八卦之流,所以这事情自然是闷在肚子里谁也没提起过的。可韩大奶奶见了宋明轩,到底有些尴尬,幸好韩夫子在外院另开了一席招待两人,故而宋明轩和刘八顺也不过就是到里头见过了礼数,就出去了,只留了赵彩凤和钱喜儿下来,跟着韩老夫人说话。 韩家是文人清贵之家,崇尚节俭,便是韩夫子自己,也很少穿绸缎的衣服,所以赵彩凤出来时候特意选了一件棉绫的褙子。韩老夫人从韩夫子那边听说了宋明轩写《辩妻书》的事情,也知道赵彩凤是如今京城有名的天衣阁的掌柜,那边听说是专门给富贵人家做衣服的,那些衣服,动则就要好几十两银子一套,本来以为她必定也是打扮的富贵端丽,没想到倒是这样小家碧玉的样子,一点儿不摆大老板的谱子。 韩大奶奶对天衣阁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听说了价格有些望而却步。她们这样的人家就算富贵,也不能露在明面上,得估计韩夫子的作风问题。 众人斯见过之后,韩老夫人就请了她两位未出阁的孙女出来,一个十五六岁光景,模样俊俏;还有一个小一些,不过才十一二岁,倒是看着灵巧可爱,尤其一双大眼睛,似会说话一样。韩家家风持正,祖上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训诫,因此在韩家当媳妇的人都过的很宽心,单看韩大奶奶的样子就知道了。只是她看着宋明轩和刘八顺,这眼底多少还有些艳羡的。 两位姑娘见过了赵彩凤和钱喜儿,两人各得了见面礼,钱喜儿送的是荷包,里面放着几个小金锞子,是每年杜家打金锞子的时候特意给刘家留下来赏人用的。赵彩凤可没这些东西,送的是两串珍珠手链,是年前去珍宝坊结账的时候,珍宝坊的东家非要塞给赵彩凤的,说是寻常带的东西,赵彩凤看了一眼,珍珠虽然不大,但颗颗圆润,用来送人倒也体面。 互相斯见过之后,众人便开始闲聊了起来,韩大奶奶对赵彩凤的经历最感兴趣,像她们这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秀,想都没想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媳妇能在京城的文昌巷上开出一盘店来。作为打败了自己闺女成功晋升为举人太太的赵彩凤,她真是好奇得不得了。 赵彩凤也不藏着掖着,平常客人们也有问她这些,她从来就是据实以答的,这会子听韩大奶奶问了起来,只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们看着不容易,做起来了也就这样了,我们当时只是太穷,想着要有个营生,原本是开着面馆的,可姥爷年纪大了,又觉得这是辛苦的累活,便想着能有什么别的活计。所以这才想起了做面料生意,反正这衣服嘛,不管穷人富人,都是要穿的,且春夏秋冬,都要做。” 韩老夫人听了,只一个劲点头,心里越发佩服起了赵彩凤来,又道:“你这样把宋举人给供出来,实在是不简单,难为宋举人也是处处为你着想,小夫妻俩就应该这样才好呢!” 赵彩凤听韩老夫人这话,分明是知道了宋明轩写那《辩妻书》的事情,不过她私下想想,这样有乐子的事情,韩夫子必定是不会瞒着韩老夫人,让她也跟着一起乐一乐的。 “我也就这两年趁着他念书才出来做做生意的,等他若是中了进士,到时候我就在家了,生意就交给掌柜的搭理,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就够了。”赵彩凤到底不能让宋明轩落了面子,这社会吃软饭的男人是会被看不起的,虽然宋明轩体谅她,但她也要更体谅宋明轩才是。当着韩老夫人的面表个态,是对宋明轩最大的尊重了。 韩老夫和韩大奶奶听了这话都震惊了不少,便是一旁的钱喜儿也没想到,赵彩凤不咸不淡的就说了这么一席话。韩大奶奶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如今生意这么好,到时候丢开了,岂不可惜?” 赵彩凤便谦笑道:“本就是为了糊口才做生意的,如今能取得这样好的成果,我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女子这一辈子最大的生意无非就是相夫教子,等相公中了进士,我这生意就成了一半,还有另一半,那就要慢慢来了。” 韩老夫子原本听韩夫子随后说到赵彩凤,又说宋举人对自己的娘子简直算是言听计从,本以为赵彩凤是一个泼辣的女子,如今这一看,这哪里泼辣,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最最贤惠的女子了,怪不得宋明轩这样护着她,便是自己是男人,有这样的女人爱着,谁能不护着? 韩大奶奶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上回请了媒婆上门提亲败退回来了,宋明轩有这样一个好老婆,只怕是皇帝的闺女也未必看得上了,自己家的姑娘,到底没有这份气度,她就奇怪了,怎么一个村里出来的姑娘,反倒能有这样长远的想法和气度了呢!都说有些事情是天生注定的,没准她就是有当官太太的命,所以老太医才赐给她这份气度来。 第143节 一群人又闲聊了片刻,赵彩凤和钱喜儿在韩家用过了午膳,前头宋明轩和刘八顺也和韩夫子相谈甚欢,韩夫子稍稍喝了一点酒,丫鬟已经扶着进去睡了。 上了马车,钱喜儿这才开口问赵彩凤道:“你说等宋大哥中了进士,就不去店里了,这是当真的?” 赵彩凤拧眉想了想道:“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相公为了我写了一篇《辩妻书》,虽说他文墨极好,看过的人都交口称赞,可到底有伤他的面子,那些恶意中伤之人,必定还是要拿这个来取笑他,他虽不介意,可我却不忍心。”赵彩凤说着,只叹了一口气道:“到时候出去谈生意这样的事情,只能请掌柜代劳了。” 钱喜儿也跟着蹙眉想了想,只开口道:“我瞧着,如今你手上也算有几个银子,不如买两个丫鬟回来,放在身边先□□着,到时候没准还能做个帮手呢,掌柜的毕竟是个男人,跟太太奶奶们介绍介绍生意是好的,跟那些姑娘家可说不上话,要是让姑娘身边的妈妈丫鬟传话,又说不清楚,若是出了错,到底是我们天衣阁的不是。” 赵彩凤闻言,只点了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赵彩凤到底还是现代人,没有这种思维,总想着店里打工的人是雇来的,并没想到这个世道身边最得用的奴才都是要买的,捏着他们的卖身契,这才用的放心些。 不过这事情也得过了年节再说,这会儿大过年的,只怕人伢子也都休息了。 这一晃就到了十五,京城里头大多数的铺子都是到这个时候才开门的,往年赵彩凤为了做生意,早早的就开门了,为得就是能赶上正月十五梅影庵的庙会。今年绸缎庄里面剩余的料子不多,且庙会来钱自然没有订做衣服快,所以赵彩凤便没让罗掌柜在去参加庙会。 开业这日黄莺也出了小月子,她穿了一身杏色的对襟小袄,站在赵彩凤边上,倒的确有点像小丫鬟一样。赵彩凤只先将她带到了广济路的绸缎庄里面来,让她跟着罗掌柜的认面料,哪天能把这满铺子的面料都认得**不离十了,再去找她。 黄莺以前在侯府当差,那些好面料都是见过不少的,有不少都认得,学起来倒也快,赵彩凤便不去管她了,把事情都安顿了好了,就去了天衣阁里头了。 天衣阁的马掌柜也是一早就过来开的门,见赵彩凤来的有些迟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一早开门时候各家送来的礼交代了一下,赵彩凤便让掌柜的也买了几样东西,送去洪家、彩衣坊、红线绣坊这些合作的商家去。 趁着在家休息的日子,赵彩凤又设计了几套今年的新款式,春装夏装都有,吩咐掌柜的先按照衣服款式打个样子,好更新这殿堂里面的挂样。事事安排妥当之后,都已经是下午的申时了。 赵彩凤回到家,就瞧见杨氏已经把东西都给整理好了放在了墙角,再过两日是赵文和翠芬成亲的日子,杨氏想要早两日搬过去。之前钱木匠已经过去新打了家具,赵彩凤也过去瞧过一次,比起当初他们住在哪儿的时候,条件已经好了不少。 赵彩凤便让钟叔先帮她们把东西送了过去,又对杨氏道:“今儿是十五,人就先别过去了,在这边吃了团圆饭,明儿再住过去也是一样的。” 杨氏只点头称是,又对赵彩凤道:“等你怀了孩子,我再回来。” 赵彩凤这几日正在让人伢子物色几个小丫鬟,要求不是本地人,老家最好越远越好,瞧着脑子灵活些,年纪小一点倒是不打紧。赵彩凤便问杨氏道:“娘,等我的小丫鬟买来了,送一个到你那边。” 杨氏只连忙道:“我要用丫鬟做什么,怪作孽的,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出来给人当牛做马的。”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们这是给她们活路呢,到了我们家,至少不会让她们挨饿受冻的,你也不会动不动就打骂她们,只怕比她们在家还过的好些呢!” 杨氏只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你小时候我都没舍得让你干过什么家务事儿,我可开不了口。” 赵彩凤见杨氏这么说,也只好作罢了。 ☆、第319章 第二天一早,广济路上的人伢子就带了七八个小丫头过来,说是让赵彩凤选一选。这些小丫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小的不过六七岁,大的也不过才十岁出头的光景。这年头卖儿卖女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因为家里穷,一个个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倒是瞧着就让人心疼了。 杨氏瞧着这些孩子,就说不出的心疼,又想起以前困难的时候还想着把赵彩蝶送人,心里又是一阵自责。心里想着,这还果真和赵彩凤说的一样,只怕到了我们家里,还能过的更好些。小丫头不过十两银子一个,如今年纪小,养在身边也不用给什么月银,不过就是给一顿吃喝而已,杨氏便有些动心了,想着是不是要一个,正好可以跟赵彩蝶做个伴儿,又可以帮衬着带带小五子。 赵彩凤瞧见杨氏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就知道她必定是改了主意,只笑着上前,拉了她过来道:“娘,你也过来一起挑挑,眼下牙婆才开始做生意,还有几个好的,等过一阵子,就只剩下歪瓜裂枣了。” 那牙婆只笑着道:“奶奶说的是呢,这几个都是前两天才送过来的,各家还没挑过呢,来招呼的早,所以留着给你先挑了。” 赵彩凤只扫了一眼那几个孩子,有几个是从来没抬起头过,一直就只盯着自己的斜面看呢。还有偷偷想抬头却不敢抬的,眼睛直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到底不敢抬起头,还有两个头倒是没低得太下,只是垂着眼皮,也不敢朝家主他们看过去。 赵彩凤便开口让她们都把头抬起来,几个一直低着头的还有些怕,勉强抬起头来却不敢看赵彩凤,原先想偷瞄的,倒是抬起头来了,视线和赵彩凤碰了一下,便紧张的低下头,方才抬着头的那两个小姑娘倒是淡定很多,看了赵彩凤两眼之后,稍稍偏过头去,依旧是眉目微垂。 赵彩凤便喊了她两人上前,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一给个说。” 两个孩子长的一般大小,月末就是□□岁的光景,其中一个看的结实一点,一个瘦削一点,但是容貌又好一些。 结实一些的小丫头开口道:“回奶奶话,我叫虎妞,今年十岁了。” 另外一个瘦一些的姑娘也跟着开口,声音到底轻柔些,只小声道:“奴婢叫扣儿,今年九岁。” 杨氏方才就瞧着这个扣儿好,如今听她声音也是这般软软糯糯的,心里便喜欢的紧。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又从那五个孩子中,挑了一个胆子较小的,不敢抬头的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没料到赵彩凤会看上她,只跪下来回话道:“奴婢叫二妞。”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又问了人伢子她们的底细,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是南边卖过来的,家里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小的这个倒是京郊的人,只是家里兄弟姐妹太多,所以就卖了她。 赵彩凤便留了她们三个下来,又让杨氏也选一个,杨氏便说让那个叫扣儿的跟着自己过去。 赵彩凤又见虎妞和二妞这两个名字实在是有些不好听,便开口道:“虎妞,你以后就叫吉祥吧,二妞你就叫如意,我们小户人家,涂个喜气就好。” 两人谢过了赵彩凤赐名,赵彩凤便让原先帮佣的老婆子带了她们出去,又对方才那个扣儿说:“你就跟着太太去另外一个地方吧,一会儿我让车夫送你们过去。” 那扣儿原本家里头算不得穷苦,可无奈小小年纪死了父亲,家中的母亲又改嫁了,一些田产被族人给侵占,她又被她狠心的大伯给卖到了京城来。原是应该很凄惨的遭遇,她也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她从小地方出来,又不懂京城里面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听说今儿去的是一户举人家,她便以为举人将来必定是要当大官的,因此格外上心,谁知道被留用之后却听说要去别的地方,到底有些不情愿了起来。 赵彩凤见她脸上露着几分不情愿,便觉得奇怪,方才她那样的表现,分明是故意在自己跟前露脸的,这会儿倒是不愿意了,也不知道按了什么心思,便问道:“你心里有什么不情愿,只管说出来就是。” 那扣儿便含着泪道:“我就想呆在奶奶身边,呆在举人老爷身边。” 赵彩凤听了这话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妥的,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思呢?杨氏只吓了一跳,忙开口道:“这丫头还是算了,快把她送走去,将来定然是个大麻烦。” 赵彩凤知道杨氏的意思,见扣儿这般不情愿,便也不为难她,只是开口道:“从来只有做主子的选丫鬟,没有做丫鬟的选主子的,你既然这般有主意,那我还是放你回去,且看你能选上怎样的好主子。” 扣儿虽不愿意,却也没有它法,便只跟赵彩凤磕了一个头,赵彩凤只让人伢子又把她给领了回去。赵彩凤想让让杨氏从吉祥和如意里头挑一个过去,杨氏这只摆摆手道:“算了,我算是没福气呼奴唤婢的,还是自己过的好。” 正月十八,正是萧家三少爷迎娶程家四姑娘的日子,京城里头一片热闹,但凡是京城里头排得上号的达官贵人就去了一大半。这次萧将军得胜归来,皇上大喜,册立侯府的诏书都已经拟定了。又因为这一桩亲事是皇帝亲赐的,各路人马都不敢怠慢,萧夫人从天亮起就开始忙了起来,真叫一个脚不着地。 好容易忙完了,送了长长的迎亲队伍出门,萧夫人这才坐了下来。孙妈妈端着茶盏送到萧夫人的跟前,笑着道:“太太喝口茶吧,这一早上还没见你歇一会儿呢!” 萧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陪笑了一早上,这会儿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僵,听孙妈妈这么说,只开口道:“如何能歇下来,老三的事情处理完了,还有老四老五老六。” 孙妈妈便陪笑道:“这才叫多子多福呢!” 萧夫人自嘲一笑,只叹气道:“多福我算是没体味到,这麻烦倒是没少。”萧夫人说着,只压低了嗓门问孙妈妈:“听说老三还请了宋举人一家,那个大汉不回来吧?要来了可多尴尬呀?” 萧夫人这会子虽然对这门亲事还有怨言,可毕竟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勉强接受,但还是一想起这事情来,就觉得有些膈应。 孙妈妈听了,便开口道:“宋举人一家不过来,前几天来稍的信,说是宋夫人的二弟要娶媳妇,日子也是今天,正好抽不出空。” 萧夫人听了,只闭上眼睛念了几句谢天谢地,到底还是夸了一句:“算是个动眼色的人家,改明儿你备一份贺礼过去,也意思意思。” 萧夫人也听说程兰芝成亲的喜服是赵彩凤做的,孙妈妈前几日去程家的时候,还瞧见过,回来就说那喜服是她从来没瞧见过的样子,上面的图案鲜艳亮丽,却不是绣上去的,这图案里面还镶嵌着金线,她找懂行的人问过了,这样一件喜服,做出来绝对不会少于两百两银子。 虽然两百两银子对于萧夫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等闲人家也没有把两百两银子穿在身上的,萧夫人到底也领了这份心意。萧家和程家离开的不愿,这一片住的都是武将世家,所以从萧家去程家,也不过两三里路,没过多久,就听见外头想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孙妈妈便知搀着萧夫人出去了。 院子里宾客如云,萧家两位少奶奶正忙着招呼来人,萧府门厅大开,迎了新娘子进来,萧夫人便瞧见萧一鸣手里牵着绣球,一路领着程兰芝进来。就在这时候,两个小厮也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只开口道:“回老爷夫人,周公公来宣圣旨来了!” 按照道理,宫中出来宣旨,必定是要换了诰命服、搬出香案祭天答谢的,可今儿萧家大喜,忙的不可开交,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事情,况且这次皇帝瞒的结实,萧家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两个小厮才回了话,那边周公公已经从门外进来了,萧将军急忙就亲自迎了上去,只蹙眉道:“公公,这事儿怎么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周公公只笑着道:“万岁爷特意交代了,要让萧将军双喜临门,所以不让任何人对将军泄露半句,便是宫里的萧贵妃也是不知道的呢!” 萧将军便道:“这如何使得,到底是要祭天酬谢圣恩的。” 周公公便道:“万岁爷说了,不要这些虚礼,镇国大将军萧亦安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萧亦安奋勇杀敌,抗击鞑虏,佑我大雍,功盖社稷,特封为镇国候,钦此谢恩。” 众人还不等周公公开口,便都已经跪拜接旨意,等周公公的话音刚落,萧夫人更是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由孙妈妈扶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萧将军从周公公手上接过圣旨,红了眼眶。虽然之前萧将军也是手握重权的镇国将军,但毕竟没有爵位,将来萧家的几个孩子,还是要靠自己出生入死赚个职位,如今萧家被封侯爵,便可以封荫儿孙,到底是莫大的荣耀。 ☆、第320章 却说赵家这边,虽然比不上萧家的排场气势,到底也热闹了一番。杨氏原就在这讨饭街住过一阵子,和这边的街坊们也都熟悉,翠芬又在这儿住了好些年,也是这里的人都是老邻里了。杨氏只喊了余奶奶的儿子过来当大厨,请了几个余奶奶一家并吕大娘和吕大爷两人,一起来了家里热闹。 赵彩凤又请了伍大娘来,这是绝对少不了的。杨氏又喊了大杨氏和黄莺都过来,几家人也凑了两桌子的菜。余奶奶的儿子在厨房里面做大师傅,小顺子便在里头打下手,他瞧见黄莺也在,早已经心花怒放了起来。早几天黄莺在广济路的绸缎庄帮忙的时候,小顺子还去送过两次面条。 因为面馆和绸缎庄离得近,赵彩凤只让小顺子记得,每日中午去绸缎庄送些吃的,不拘是面条还是干饭,总不能让她请的人饿着。一开始小顺子只让下面打杂的小伙计去,后来听小伙计说绸缎庄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小顺子便亲自去了。去了一看却正好是黄莺,直叫他那个心里头真是痒啊。第二日开始便不只送面条过去了,还兼带一些小菜肉丝,偶尔还特意在黄莺的饭里面多放一个鸡腿。 黄莺容貌本就俏丽,在侯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小厮对她心心念念的,可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二少爷,对那些小厮看一眼还觉得恶心,自然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所以见小顺子使劲给自己献殷勤,也只当作不知道一样,这天下的乌鸦是不是一般黑,她还不知道呢!吃过一次亏了,可不能再吃第二次去了。 翠芬和赵文拜过了天地,也没走老规矩送入洞房,只是大家伙都坐下来一起吃了一顿热闹的饭菜。男人们凑一桌,女人们凑了两桌,大家伙便都在客堂里面吃了起来。 席上,余奶奶只对杨氏玩笑道:“有二进的大院子不去住,非要回来住这个小地方,你还真是想不开呢!” 杨氏便笑着道:“我这辈子穷苦惯了,住这样的小院子还习惯些,比起以前在赵家村住的三间茅草屋,这里都已经好的不是事儿了。” 其实余奶奶也明白杨氏的心思,闺女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人了,这古代的规矩就是如此,赵文虽说脑子不好,可也是儿子,不指望他撑起一个家,但有些事情却是逃不掉的。 赵彩凤也知道在古代这种男女地位极度不平衡的情况下,杨氏不想再和自己住在一起是情有可原的,虽然心里头稍稍有些不爽,到底还是释怀了,只开口道:“我不管,眼下我是没用到你,等过几日可就不知道了。” 赵彩凤想着趁今年宋明轩还要念书的光景,好好的把生意照顾稳定,所以倒是没想着要怀孩子,但这话毕竟也要说在前头,也好让这里的街坊知道知道,不然的话,到时候自己真有了身孕,她一嘴巴把杨氏给喊回去,街坊们只怕还要说自己娇气呢,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也不至于要让自己老娘亲自照顾的。 所以赵彩凤就趁着大家都在的日子,在这里提一下。反正赵文那个样子,能不能有子嗣,还真是两说呢。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忙不迭道:“不会是又有喜事了吧?”再想想宋明轩也不过才回来一个多月,多半不可能,别再像上次一样乌龙了。 赵彩凤只忙摆摆手道:“没有的事情,只是想着将来总是会有的,我婆婆又过去了,陈阿婆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一个懂得人,总是不放心,所以就像跟娘说一声,可别到时候就只想着老二一家,忘了我了!” 众人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都哈哈笑了起来,只听伍大娘开口道:“这还没消息呢,你倒是着急了,不过说的也是,你家婆婆终究是去的早了些,这些事情没个懂的人在身边,确实不方便,到底还是自己亲娘照顾的好。” 赵彩凤听伍大娘这么说,到底放下心来,古代没这个习俗,自然是要多说几句才放心的。 吃过晚饭,客人们也都走了,赵彩凤只让两个小丫鬟和老婆子一起帮杨氏收拾东西。宋明轩和钱木匠又聊了一会儿,见外头天色已晚,便让车夫套上马车回去广济路去了。 因为赵彩凤在席上提起了许氏,宋明轩好巧不巧就听见了,一路上都有些郁郁寡欢。他如今虽然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可这眉头蹙起来的时候,还是让赵彩凤有些捉摸不透。赵彩凤又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事情难过,便也不开口说话,等两人回了房,都洗漱过了,赵彩凤见他靠在床上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相公,你倒是怎么了?这一路上也不开口,方才在那边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宋明轩也不过就是憋着自己难受难受,没预料赵彩凤会瞧出来,见她问起了,便开口道:“今年便是我娘的第三年了,去年因为去书院念书,我也没回去,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赵彩凤见宋明轩原是难受这些,只开口道:“那今年我回去一趟,给公公婆婆上坟,保证把你的话带到。” 宋明轩便看着赵彩凤问:“把我的什么话带到?” 赵彩凤只扑哧笑了起来,开口道:“就是……那些个……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考上进士;我一定会好好对彩凤,让她下半辈子过好日子;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婆,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之类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的正是他心头所想之事,顿时就涨红了脸颊,一把拉住了赵彩凤,把她抱入了怀中。赵彩凤便靠在宋明轩的胸口,抬起头有些狭促的看了宋明轩一眼,在他耳边小声道:“相公,今儿是老二的洞房花烛夜,相公难道有什么想法吗?” 宋明轩前几日受命于杨氏,让他为赵文讲一讲这男女敦伦之事,可赵文的智商毕竟只有七八岁幼童那样,有些话宋明轩也实在是无法启齿,万一他说了出去,那孩子来个满街宣传,那他这举人老爷的面子,可就真的被丢尽了。宋明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想着买一本市面上常见的小册子,偷偷的送给赵文,或许他看后会茅塞顿开。可那册子买回来之后,宋明轩就又犹豫了,万一赵文拿着这个册子到处给人看,还说是他这个姐夫送的,他可就真的不要活了。 所以如今这册子,倒是被他压在了枕头底下。方才赵彩凤那么说了一句,宋明轩便觉得鼠膝一跳,只加重了手臂抱着赵彩凤,将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声音,压着暗哑的嗓音开口道:“老二只怕不懂什么叫洞房花烛夜,这会儿时辰尚早,不如娘子我们就……” 赵彩凤只觉得他身上都热了起来,半推半就的被宋明轩压在了身下,只见他低下头来亲了一口赵彩凤的脸颊,从枕头后面掏出一本书来。 赵彩凤见他手里多了一本书,倒是也来了兴致,一把夺过了,拿在手里翻了两页,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只假装虚拧了一把宋明轩道:“你这不长进的,你藏着这个做什么!还打算临时抱佛脚吗?” “你娘让我教老二这种事情,我开不了口,本想买了送他的,又怕他拿出来到处给人看。”宋明轩只一脸郁闷回道,丈母娘交代的这事儿,确实为难了点,他好歹也是一个举人老爷,让他做这个,未免大材小用了些。 赵彩凤忍不住就扑哧笑了出来,倒是饶有兴致的翻看了起来,只一边看一边评论道:“这个姿势我们好像没试过,不如一会儿试试?” 也难过赵彩凤看的入迷,这古代的春宫图质量还不错呢,而且画得也很细致,栩栩如生,拿到现代来说,至少也是一个当世名家,只是在古代想混口饭吃不容易,空有一身绘画的本事,到底只能画这些了。 赵彩凤翻了片刻,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只开口问道:“你认识这画春宫图的吗?” 宋明轩只忙不迭摆手道:“这我可不太认识,画春宫图的大多都不留姓名,只怕就算是我认识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干这一行的。” 赵彩凤想想也觉得颇有道理,毕竟这银子赚了不少,但脸面上到底是有些过不去的。她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无非就想着,自己每日里设计服装也挺累的,找一个临摹能手过来,帮她一把倒是轻松不少,毕竟古代没有彩印技术,她的那些图纸,也不能送去印刷处印刷。 这边赵彩凤专心致志的翻着春宫图,那边宋明轩却早已被撩的火烧火燎的,只抱着赵彩凤的身子蹭了几下,手上难免开始有些不安分了起来,赵彩凤便随他在身上动来动去,只是不理。 宋明轩便低下头,卷着她的耳垂吻了起来,赵彩凤被他呼出来的热气搔得难受,便侧过了身子去,那边宋明轩只好又扭过头去,咬住赵彩凤另一边的耳垂。一只手则摸着她身下亵裤的腰带,轻轻的抽解了开来。 赵彩凤便伸手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记,吓的宋明轩急忙就收回了手。 第144节 ☆、第321章 这一晚赵彩凤到底被宋明轩给折腾坏了,第二日早上睡到日晒三杆才醒过来。赵彩凤原本想起身,挣了一下居然动都没动,腰下像是空了一块一样,一点儿力气也用不出来。 宋明轩倒是神清气爽的起来来,只坐在窗前大炕上看书,那明晃晃的日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染了宋明轩一脸暖暖的金光,赵彩凤只看着宋明轩就入神了。 说起来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别人穿越当小姐太太,她穿越偏生就成了一个一穷二白的村姑,这分明就是让她妻凭夫贵的节奏。宋明轩见赵彩凤醒了,放下手边的书,弯着眸子看她,只笑着问道:“这么快就醒了,昨晚累着了,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呢!” 赵彩凤便狠狠的等了宋明轩一眼,伸出手道:“腰疼,快过来扶我一把。” 宋明轩便笑着过来,拿了棉袄给她披上,伸手给她捏起了腰下两侧酸痛的地方。赵彩凤便闭着眼睛靠在宋明轩的身上,想了想道:“我今儿也不去铺子里了,就在家陪着你罢了,还有半个月不到你又要去书院了。” 想起宋明轩还要再读一年书,赵彩凤虽然心里舍不得,可到底也没别的办法,不过如今家里条件好些了,她倒是可以抽空过去看看他也是好的,只是那个山洞……未免太简陋了点,况且那还是佛家圣地。赵彩凤想起这个,只忍不住就红了面颊。 宋明轩便道:“那就在家歇歇吧,生意上两位掌柜的会管着的,你就在多躲懒几天吧。” 赵彩凤便笑着点了点头,反正她过年期间新画好的册子都已经送到了店里面,若是有掌柜的拿不定主意的,也会上门来问她的。赵彩凤便乐的在家里休息几日。 宋明轩为赵彩凤捏了半日,赵彩凤这才觉得好多了,便起身穿了衣服,又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只随口问道:“今儿小五倒是挺乖的,一早也没闹着。” 宋明轩便笑道:“你又忘了,你娘和钱大叔他们搬过去讨饭街住了。” 赵彩凤只一拍脑门,嘟嘴道:“可不是又忘了,睡糊涂了。” 赵彩凤穿好了衣服起来,外头老婆子在门口喊道:“大爷、奶奶,早饭准备好了,过来吃些吧。” 赵彩凤只应了一声,又问宋明轩道:“你还没吃吗?这会儿可不早了,别饿着了。” 宋明轩只站了起来道:“我起来的时候阿婆已经吃过了,我就想着等你一起吃,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宋明轩说着出去为赵彩凤大了一盆洗脸水进来,赵彩凤便开始刷起牙来。说起来她这用的牙刷,算是来了古代买的最贵的东西之一。以前赵彩凤也跟杨氏一样,用杨柳枝凑合着刷一刷,可是在现代习惯了牙刷的赵彩凤怎么也不适应杨柳枝,偏生不刷牙又难受的睡不着,所以后来改成用手指,可是一想到手指蘸着粗盐在嘴里挖来挖去的样子,赵彩凤实在觉得自己也受不了了。 后来认识了郑瑶,才知道富人刷牙也是有牙刷的,不过因为没有塑料制品,刷毛是用马尾毛做的,又因为做工精细,所以价格昂贵,一根牙刷要一两银子,真是有钱人的消费。可是在这方面赵彩凤也不愿意将就,只一口气全家一人买了一根牙刷,又特意让店家刻上了名字,防止弄错了。 赵彩凤心里想着,这么贵一根牙刷,好歹得多用几年才成了。 家里请的婆子原来是服侍南方人的,所以口味也偏南方,倒是合了赵彩凤的心意。早饭是亲手做的,一笼蒸包子、几根油条,又熬了一锅绿豆粥,外加几碟自己腌制的小菜,吃的很畅快。下人家吃的东西和他们吃的没区别,只是要等他们吃完了,她们才敢坐下来吃而已。 赵彩凤在这一点上从不克扣她们,况且自己家也不算大富大贵,平常也就一个大荤、一个小荤,外加两个素菜一碗汤。 赵彩凤和宋明轩吃完了早餐,宋明轩先回了书房看书,赵彩凤便在院子里剪了几只梅花,拿别人家送的一对白瓷梅瓶装了起来,放在宋明轩的书桌前的窗台上。 说起来原本这房里是有一个多宝阁的,可被宋明轩全堆了书了。赵彩凤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打扫打扫灰尘。因为怕婆子们弄乱了宋明轩的书,所以书房是不允许其他人进来的,就连杨氏平常也很少来,只有赵彩凤在这里设计的时候,才会进来看看。 宋明轩瞧着那腊梅花含苞待放,馨香怡人,心里明明高兴,可嘴上却带着几分戏谑道:“娘子,你如今也开始附庸风雅起来了?” 赵彩凤便嗔了他一眼道:“我这是天生风雅,怎么叫附庸呢!你看我身上有哪一出不雅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也不害羞,便还真的从头到尾看了她一遍,越发觉得她如今身材窈窕,玲珑有致,便红着脸颊道:“娘子身上没一处地方是不雅的……”宋明轩越说声音就越低,只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手上的书。 赵彩凤见他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又觉得这样看着他用功,终究打扰了他,便笑着道:“你自己在这边看书吧,我出去太阳底下做一会儿针线。” 宋明轩便应了一声,赵彩凤回房里拿了针线篓子,才搬了小杌子放在廊下,只一扭头就能从窗缝中瞧见宋明轩,便高高兴兴的靠着廊柱纳起了鞋底。 这鞋底都纳了好些日子了,斜面都做好了,只等着它好了就可以缝起来,二月二之前正巧能赶得及。 赵彩凤才没做多久针线呢,外头倒是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喊话的声音听着也不耳熟,赵彩凤便让婆子过去开门。那婆子一开门,就瞧见门外站着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姑娘,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也知道来的必定是贵人,便向着稍微年长些的人笑着点头招呼:“这位老姐姐,你们是来找我们东家的吗?” 瞧着和颜悦色的,应该不是来要债的。 “我们家姑娘过来瞧一瞧赵掌柜的,她在家吗?”王妈妈打量了一眼这开门的婆子,瞧她穿着一身粗布棉袄,身上还系着围裙,应该是在这里帮佣的。 “哦,那你们等着,我去跟东家说一声。”老婆子只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道这些人可不能怠慢了,便急着转身绕过了影壁,朝着赵彩凤喊道:“奶奶,外头有贵客到了,一溜烟穿着缎子衣服,好大一群人呢!” 赵彩凤心下倒是有些疑惑了,她这里平常没什么人知道,不过就和钱喜儿来往密切些,另外就是两个掌柜的长过来,至于一溜烟穿着缎子衣服的,会是谁呢?赵彩凤也来不及细想,便放下了针线,整了整衣裙,只忙就迎了出去。 才转过了影壁,就瞧见王妈妈正站在门口候着,赵彩凤便堆着笑迎了上去道:“王妈妈,怎么是你啊,若是有事情,只管派人过来传一句话,我去府上就好,还有劳您老亲自跑一趟。” 王妈妈见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老奴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姑娘非要自己来,老奴拦不住啊。” 正说着,春梅已经把郑瑶从轿子上了扶了下来,笑着道:“姑娘昨儿去萧家参加了萧公子的婚礼,瞧见程姑娘的那嫁衣,听说是天衣阁做出来的,便惦记上了,今儿一早就去了天衣阁一趟,偏生掌柜的说您今儿没过去,就巴巴的来了呢!” 郑瑶见那丫头最快,只假作生气的嗔了她一眼,上前拉着赵彩凤的手道:“别听她胡说,正经是来看你的,听说你不在就过来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那姑娘快屋里坐吧,我这边简陋,只怕怠慢了姑娘。” 赵彩凤说着,便携了郑瑶进去。绕过影壁,过了垂花门就进了正院,一条十字的石头路,四周都是小花圃,只正院门口那边种了一棵腊梅花,这会儿开的正好。 郑瑶见赵彩凤把自己的小院子打理的这样生机勃勃的,越发就欣赏了她几分,赵彩凤走到门口瞧见,宋明轩书房的门开着,但人已经不在了,大概是捧了书去后罩房里头,找了陈阿婆一边看书一边聊天去了。 两个小丫鬟今儿也都在家,瞧见家里来了贵客,更是拘谨的很,赵彩凤便吩咐大一点的吉祥去厨房沏茶过来,小一点的如意就跟着去帮忙了。 郑瑶听了这两个丫鬟的名字,只笑着道:“怎么你年纪不大,倒是和老太太一样,就喜欢这些吉祥如意的名字,就我认识的,丫鬟叫这明儿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了,都是在老封君跟前伺候着的呢!” 赵彩凤听了,只笑着道:“我这不是讨个喜气嘛,没准以后年纪大了,也能混个老封君做做。” 王妈妈听了,只笑着道:“你们家宋举人出息,别说老封君,将来当个诰命夫人,那也是少不了的。” 赵彩凤便自谦道:“都说他出息,如今不过就是个穷举人罢了呢!” 王妈妈一听这话,可就急了,只忙道:“有句话怎么说的?莫欺少年穷,赵掌柜的这么说,你家相公可要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出了点小意外,小宋可能要先抱儿子后中状元了……我检讨= = ☆、第32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周末睡过头了,醒来时候已经………… 一旁的郑瑶听得直乐呵,笑着道:“王妈妈可真是有意思,又不是你家儿子,你这边倒是护短护得厉害。” 王妈妈闻言,只笑着道:“聪明的娃儿有谁不喜欢的,我不是也这般护着姑娘吗?” 郑瑶便抿着嘴笑,颇有几分撒娇的小样子。 过了片刻,赵彩凤见两个沏茶的小丫头还没过来,便亲自去厨房看了一眼,却见两个丫头正对着几个摆着茶叶的管子为难呢!两人为难了半天,年纪小的如意才托着自己的小下巴开口道:“不然我们还是沏茶蓝罐子里面的吧,奶奶每次沏茶都是沏蓝罐子里的茶给大爷喝的,奶奶那么喜欢大爷,肯定给他喝好的。” 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丫头也没有主意,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沏蓝罐子里的好了。” 赵彩凤见她们有了主意,便笑着回去了,见了郑瑶只开口道:“家里的小丫鬟才买的,什么都不懂,我也就将就着使唤使唤,姑娘可要见谅了。” 赵彩凤话音刚落,那边两个小丫鬟便一人端了一杯茶进来。赵彩凤亲自把茶水奉给了郑瑶,笑着道:“这是去年的明清龙井,今年的新茶还没出来,姑娘你喝喝看。” 郑瑶看了一眼茶色,倒是碧绿晶莹的,她在家好茶喝习惯了,觉得茶都差不多,便低头抿了一口,喝过之后才抬起头,只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茶。”郑瑶素来善于察言观色,且她如今已经开始学着打点庶务,为出阁做准备,自然知道赵彩凤这房子每年的租金大约不过二百里出头,说起来确实穷苦了一些,也不像能买的起好茶的人,只怕这茶叶也是别人送的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好坏,是我相公从书院回来时带回来的,我瞧着罐子不错,自己喝过两回,确实不错,应该是哪个富家公子送他的吧。” 郑瑶见赵彩凤拿出这样的好茶待客,只客气道:“赵掌柜就是客气,其实我喝什么茶都一样,也品不出什么好坏的。”郑瑶说着,又抿了一口,到底觉得这茶的味道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喝过,一时想不起来。 两人闲聊了许久,郑瑶也不藏着掖着,只开口道:“我昨日看你为萧三奶奶订做的嫁衣实在好看,心里便想着,这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自然是要让自己满意才好的,所以就求了母亲,也想到你这边订一件。” 赵彩凤闻言,只先恭喜了一番,又问道:“姑娘的日子定了吗?说句实话,这妆化锦太费功夫了,若是日子太近,只怕赶不出来。” 那边王妈妈便笑着道:“不急不急,早着呢,还有大半年呢!” 原来上一届恭王府二房的三少爷和宋明轩一起下的场子考举人,可惜结果一跟郑玉一样,都没考上。今年正好是第三年,王府的二太太也着急了,不能因为考科举就耽误了婚事,便上永昌候府提了亲,只说等秋闱过了,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若实在还是没考中,就捐个官先做起来,慢慢再考。 王侯公府的子孙,总是比寒门士子的负担轻了许多。 赵彩凤见说还有大半年,这才应了下来道:“那感情好,我就接了这比生意,只是那东西实在不便宜,定金方面,只怕是要贵一些的。” 郑瑶听了,只笑着道:“这个你放心好了,我明儿就请王妈妈送过来。” 赵彩凤和郑瑶商议定了,便请了郑瑶去书房里头,两个人商议起了喜服的款式,又将上面的花纹粗略确定了一下。袖口的撞色用的是缠枝牡丹花的纹样,选了紫色的底子,上面镶着银丝和青金色,从左到右织满幅的七色凤凰图样,下面的裙子只做大红色,腰间多配上一条祥云纹样的腰封,又好看又不显得累赘。 两人商议好了之后,又回了客厅,这时候小丫鬟早已经又添了一趟茶,郑瑶方才话说的有些口渴,就只又拿起茶盏应了一口,只开口道:“这茶是贡茶吧?” 所谓贡茶,那就是地方上上贡到宫里头去的茶叶,一般等闲人家是吃不到的,除非是宫里面赏赐的。但是宫里面赏赐下来的东西,有几家敢拿出来随便送人的?都是摆在家里面自己留着吃的。郑瑶只回味了一下方才那茶香,只拧眉继续道:“这应该是去年上进的明前龙井,听说去年龙井茶叶失手,一起上贡到宫里的也不过才十来斤,皇上自己都舍不得喝,我父亲蒙受恩宠,得了一斤,都孝敬给了老祖宗,我也是在老祖宗那边才喝到几次的。” 赵彩凤一听,这可不得了了,宋明轩肯定实在书院认识了什么了不起的人了,怎么瞒得这样结实,竟从没跟自己提起过?赵彩凤心下狐疑,面上却还只是笑着道:“我就说肯定是哪个王孙贵族的,送他的吧。” 郑瑶见赵彩凤把富家子弟改成了王孙贵族,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道:“明年就又是春闱了,到时候就等着宋举人的好消息了。” 赵彩凤把郑瑶送走了,便拧着眉头去后院找宋明轩。郑瑶说连一整个皇宫也不过就十斤,宋明轩拿回来那一罐子,可不就要有一斤重了。她也是从来没进过宫,没见过宫里的东西,不然也不会那么眼拙的,当初宋明轩捧着那罐子回来,赵彩凤一心想的就是这下好了,家里又多了一个养花的瓶子= =。 宋明轩这时候正在后面和陈阿婆聊天,陈阿婆听宋明轩说赵彩凤今年要回去给宋老大和许氏上坟,便嚷嚷着也要跟着一起回去,顺便见见家里的老姐妹。 赵彩凤知道陈阿婆是想赵家村了,便应了下来。宋明轩只问道:“娘子,你的客人走了?” “走了。” 以前两个铺子的掌柜来见赵彩凤的时候,宋明轩是不怎么避嫌的,今儿没想到这样乖巧,人还没迎进来呢,就已经躲到后院来了。宋明轩见赵彩凤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只问道:“又接了大买卖了?” 赵彩凤便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好大一个买卖,够你一年在书院的吃用了。” 宋明轩便戏谑道:“得了,都记账上,以后我加倍还你!” 赵彩凤便瞪了他一眼道:“谁要你还了,我要你一辈子欠着我才好呢!” 两人说笑着从陈阿婆的房里出来,赵彩凤这才开口问道:“你上次书院带回来的蓝管子茶叶,是睡送你的?” 宋明轩不知这其中的内情,只笑着道:“怎么你也觉得好喝?那你拿去喝好了。” “我问你谁送的,你告诉我就成了。” 宋明轩只想了想,开口道:“是韩夫子给我的,说是他觉得不好喝,就给我了。” 赵彩凤听了差点儿吐血,这样的贡茶还说不好喝,韩夫子是要吃凤肝龙胆吗?只听宋明轩接着道:“我喝着觉得挺好的,还送了一些给八顺,八顺也觉得挺好喝的,比平常夫子请我们喝的茶还好些呢,也不知道夫子是怎么想的。” 说起这事情韩夫子可是一肚子的怨气,宋明轩如今是皇帝的重要培养对象,周公公又在外头有宅子,十天半个月也能出宫一次,且他那地方又离玉山书院不远,所以这一两个月也会去书院那么一两回,总代一些宫里的东西过来,只都说是皇上赏给宋明轩的!韩夫子是气的吐血啊,感情皇帝是有了新人就忘了他这旧人了,这么好的茶,也没说赏自己喝一口。 不过话虽如此,韩夫子却也不能不听圣旨啊,也不敢偷偷的喝,所以这些茶就全到了宋明轩的口袋里了。 赵彩凤和宋明轩当然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况,见宋明轩这样说,只开口道:“看来韩夫子的口味到底有些独特,也不知道上回我拜年送给他的武夷岩茶他喜不喜欢。” 在家里赋闲日子就过的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二月二了,原本宋明轩是要回书院去的,可刘八顺派人来递了消息,说是正月十五的时候,有人在玉山书院里头放烟火,结果点着了两栋号舍楼。外地的书生不能让他们没地方住,所以韩夫子就让京城本地的书生都住在家里头看书,每隔半个月,回书院一趟,布置一些作业等。 但凡家在京城的学子,没有几个是家境贫寒的,且一般外地人家,若是在京城租得起房子的,家里必定也是有些继续的。这要考状元可不是简单事情,说白了考自己努力是一条,但到底也是要银两堆出来舒心惬意的读书环境,那才能考出好成绩。像以前宋明轩那样,能中解元的,韩夫子都觉得这是奇材了。 宋明轩一听说不用回书院去,也兴奋得不行了,他和赵彩凤虽说成亲也有两三年了,可中间许氏死了,一年多房事到底是禁的,后来他又去了玉山书院念书,又是几个月不回来的光景,如今好容易两个人能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宋明轩到底是舍不得回书院的。 赵彩凤知道他心里高兴,只忍着不说出来,便故意逗他道:“这下可遭了,再一年就要考试了,也不知道这书院的号舍什么时候能修好了,好让你们早些回去念书。” 宋明轩听了这话,心里便略略不不爽,只郁闷道:“娘子,你不想我留在家里吗?” ☆、第323章 第145节 其实自从杨氏搬走之后,家里确实安静了不少,没有赵彩蝶和小五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刚开始赵彩凤还觉得不太适应呢。尤其以前钱木匠会在后院里面做一些木工活,听着那哗啦哗啦刨木头的声音,也觉得特别顺耳。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宋明轩看书的环境好了不少,再加上赵彩凤也开始创作夏款的衣服,两人倒是各占着一边的房,各自用功。不过赵彩凤最近出去的次数有一点多了。二月初九是许氏的忌日,她说了要回去上坟,就要开始安排一下店里的事情了。 这日赵彩凤带了小丫鬟如意去到广济路那边的仓库拿面料,就看见黄莺站在柜台里面打着算盘,罗掌柜去路红线绣坊谈生意。虽说现在天衣阁发展的很好,可原先是靠着红线绣坊起家的,所以赵彩凤每年还会设计几套丫鬟的衣服给红线绣坊的管事红姑。所以红线绣坊的面料也都是从她这边拿的。 黄莺见赵彩凤过来,便放下了算盘,高兴的迎了上去。她脑子聪明,不过半个月,各种料子的名字和价格都已经能说出来了。赵彩凤便想着带她去天衣阁那边瞧瞧。 等罗掌柜的回来了,赵彩凤交代好了事情,便带着黄莺往天衣阁去了。 罗掌柜喊了伙计把赵彩凤选的面料搬上了马车,里面放着二三十匹的面料,三人便只能在马车的外口坐下。黄莺上了马车,只嘱咐车夫道:“里面东西多,我和掌柜的都坐在外口,你拉车慢着点。” 赵彩凤心下对黄莺倒是多了点好感,这姑娘到底从小在那富贵盈门的地方长大,有些势利眼其实也正常,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心里知道错了,如今瞧着倒是顺眼多了。 马车到了天衣阁门口,便有店里小丫鬟迎了出来。文昌巷寸土寸金,光一个店面一年的租金就不少银子,所以仓库是设在了广济路那边,平常这边要用面料,就请了车夫去拉。又因为这里来的大多数是姑娘,所以除了马掌柜一个中年男性之外,赵彩凤并没有请上一个男性伙计,唯一的两个帮佣一个小丫鬟是马掌柜的远房侄孙女,帮佣是她的奶奶,所以这些搬东西的事情,往往都是大家亲历亲为的。 今儿带来的布料有点多,大家伙便一起上来帮忙,小丫鬟没什么力气,只能捡轻的一起搭把手,赶车的钟叔倒是力气大,一下子搬了两批料子进去,哐当一下放在柜台上。黄莺见了只急忙道:“呀,钟叔你小点力气,这些面料都是夏天穿的罗和纱,最怕重手中脚的了,要是压坏了,做出来的衣服可就不好看了。” 以前便是赵彩凤也从来没这样说过钟叔,她是赵彩凤雇来的,可毕竟不是他们家的下人,便是不来帮忙,也无所谓的。钟叔听了这话,顿时就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一脸为难的看着赵彩凤。 赵彩凤以前不觉得,可黄莺这么一说,倒是是有些道理的,这些夏天的面料原本就轻薄,也不想现代的那些雪纺纱缎什么的,都是机器织出来的,牢靠些。这些夏天穿的绫罗绸缎确实精贵,便是做针线的人,手上有点老茧都不成的,若是勾了纱,一件衣服就毁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钟叔确实要轻些了,如今夏天的料子,倒是比不得冬天那些棉绫料子,耐摔打。” 钟叔便抓了抓脑门,老实巴交道:“东家说的对,我在家时候,料子好的衣服,我婆娘都不让我摸一把,说我手太粗了,挂着了,我瞧着这料子外头都用棉布袋子包着呢,就没在意。” 说起这几个棉布袋子,还是黄莺来了店里的时候,见广济路的伙计手脚粗,所以特意做了几个袋子,让以后搬面料的时候给套上,省得蹭坏了。这些都是以前她在侯府做下人时候长做的事情。每年过年,老太太那边赏下来的上好的料子,若是不用棉布袋子套着,等那些打杂的婆子搬回来,也不知道糟蹋成了什么样子了。 赵彩凤见钟叔没在意,便笑着过去了,几个人将东西给搬了进去,赵彩凤便领着黄莺去了平常她们谈事情的小茶房里头。马掌柜先将这些面料登记入册了,让赵彩凤签过了字,这才拿了账本过来说起最近的生意来。 “前几天永昌候府的王妈妈过来,说要定一百六套的丫鬟衣服,我问他什么时候去府上量尺寸,她说不用去了,百来号人,光是量个尺寸还要耽误一天的时间,就按照上回东家你定的那个什么尺码表来,反正小丫鬟们都长个子,明年还要做新的。” 赵彩凤只点头应了,又嘱咐道:“那衣服样子挑了没有?” “还没有,我正寻思着明儿要去东家家里走一趟,王妈妈说想挑一点新鲜的,颜色怎么配要问您的意见,说是今年侯府有喜事,可以穿的鲜亮些。” 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道:“那一会儿你派人去送个信,就说我明儿就过去吧,眼下就快开春了,后面夏装的活计还多着呢,只怕到时候忙不过来。” 掌柜的只应了一声,又开口道:“这几日陆续有人来问喜服的事情,就是上回东家的送给程家四姑娘的那件。”马掌柜说起这件衣服,心里还值滴血呢,东家也真是阔气,也不知道和程家是个什么关系,居然送那么贵一件嫁衣,足足是天衣阁一个月的毛利。 赵彩凤便道:“这妆花锦很难织,一个机工一天也不过只能织两寸出来,上回时间太紧了,所以我分了好几个花型一起织,这才在三个月里头赶了出来,若是要织成匹大的锦缎,少不得得要半年的时间,若是有人要订这个,你得跟她们说明白了,我们不接急活。” 马掌柜只一一答应了,赵彩凤便让他先出去了,自己留了账本看了起来,又见黄莺和另外一个小丫鬟瞧着铺子里挂样的衣服流口水,便开口道:“你们到处去瞧瞧吧,外头还有这一年多来的款式册子,都去看一眼。” 黄莺听了,只高兴的就拉着那小丫鬟一起出去了。赵彩凤看了半日账本,心想这半个多月的生意还算不错,只是到底自己跑的少了,新主顾不多,都是以前的老主顾,一想到再过几日就要和宋明轩回赵家村去,赵彩凤到底有些担忧,出了小茶房问马掌柜道:“上回剪的面料过来,做今年新款的面料册子都做好了吗?” 马掌柜只开口道:“都做好了,我也约了几个管采买的大户人家的管事,只是这年关刚过,大家都还忙着哩。” 赵彩凤便点了点头道:“那先给我一份,明儿我去永昌候府的时候,顺便给王妈妈看看。” 马掌柜应了,请小丫鬟去取了面料卡过来,这面临册子如今也做的精美了很多,里面的面料都是缝在上头的,封面写了天衣阁的宝号,还盖上了印章,看着就上了档次。翻开里面便是面料,各种颜色品质的都有,方便客人们翻阅。 黄莺见了,只赞叹道:“这样当真是方便了不少,以前侯府那边选料子,都是直接拿了成匹的料子往身上比,光选一个料子,都要花上一下午的时间,更别说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搬来搬去的,服侍的手臂都疼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然要脑子做什么呢!” 两人在这边逗留了片刻,赵彩凤便领着黄莺去了杨老头的面铺,难得两个外孙女都过来,杨老头只高兴的不得了,忙让伙计去菜市口买一些新鲜的菜回来,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留了她们下来吃饭。 黄莺瞧见杨老头心里还有点发怵,虽是亲外孙女,到底以前不热络。倒是小顺子殷勤的跟什么似得,赵彩凤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真是有几分懒□□想吃天鹅肉的气魄,只一个劲往黄莺跟前凑过去。 不过赵彩凤想着黄莺眼界高,虽然经了那样的事情,好歹瞒的还算结实,将来到底还是想要找个稍微好些的人家的,像小顺子这样,虽然为人老实又肯干,但是按照大杨氏和黄莺的眼界,只怕会嫌弃他没有什么根基。 且瞧着黄莺的样,那脸上对小顺子那种爱理不理的嫌弃,作为赵彩凤这样的过来人也都知道小顺子这回铁定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赵彩凤和黄莺吃过了中饭,便又回了广济路的店里面,一直忙到下午靠晚的时候,天衣阁那边的马掌柜才派人来传话,说是跟王妈妈约好名字早上巳时去侯府拜访。赵彩凤抬起头瞧见黄莺在铺子里点面料,便抬头问她:“我明日要去你的老东家,你跟不跟我过去?” 黄莺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便略有些紧张,只握着拳头低着头想了片刻,也没回答。赵彩凤便开口道:“既然想着要走不同的路了,那就放开点心,侯夫人赏了你出来,你也不亏钱她们,有什么好怕的呢?” 黄莺便皱着一个眉头,咬着唇瓣不说话,抬起头瞧见赵彩凤那副云淡风轻人生赢家的样子,便又有些不服气,只咬牙道:“那我明儿就跟表姐一起去好了。” ☆、第324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天气特别好,所以加更啦~ 赵彩凤从店里回去,已是申时末刻,家里两个婆子已经做好了晚饭,见赵彩凤回来只忙就迎了上来。因为赵彩凤这次带了如意出门,吉祥还有些羡慕,但是见两人回来,还是高高兴兴的去厨房摆碗筷去了。 赵彩凤回到院中,见宋明轩还在房里看书,这会儿太阳已经偏到了西头,房间里光线也不好,便挽了帘子进去道:“家里是穷得点不起蜡烛吗,要你这样省俭?” 宋明轩方才在外头就听见赵彩凤回来的声音,只是手头这篇文章还有几个字没写好,所以就没迎出去,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便笑着道:“几笔就写完了,这么大的字,哪里会看不见。” 其实赵彩凤私下里想,古代的人便是得了近视眼只怕自己也不知道,毕竟书上的字那么大,要是真的连这样大的字都看不清了,那至少也要五六百度近视眼了,就得是个睁眼瞎啊! 赵彩凤凑上去看了一眼,果然见宋明轩已经写到了末行,那一笔秀气的蝇头小楷看着就让人舒服,赵彩凤便上前抱着他的腰,撒娇道:“相公的字真好看,比印出来的还好看。” 宋明轩便瞄了赵彩凤一眼,最近赵彩凤对那本春*宫图很敢兴趣,成了晚上必备的睡眠读物,宋明轩便故意拿话堵她道:“没有画的好看。” 赵彩凤就知道宋明轩小夹子气,便开口道:“瞧你这小样儿,我看我的,有种你别碰我呀。” 赵彩凤是抱着纯欣赏的态度看的,可奈何宋明轩就欣赏不来了,看了便想着来,赵彩凤到底拗不过他,被他逗个几下,身子就先不听使唤了,所以她最近虽然一直赋闲在家,其实还挺劳累的……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到底没了底气,变握着她抱在腰间的手,小声道:“我没种,行了不。” 赵彩凤每每就喜欢宋明轩这种吃瘪的样子,但是赵彩凤知道,这种口头上的胜利其实真的没啥用处,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茫茫夜色笼罩之后,宋明轩会冒出他的狼性本色,把白天受的委屈全一溜烟的讨回去。赵彩凤想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害怕,只急忙从宋明轩的掌中把手给抽了出来,小声抱怨道:“今晚不行,明儿我要上永昌候府去,你忍心我扶着腰出门吗?” 宋明轩到底也是心疼赵彩凤的,只一把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低着头咬她的耳朵:“那今晚咱们休沐吧。” 赵彩凤见他那略带着无赖的坏笑,只往他怀里靠了靠道:“从今儿起到回赵家村都不要了,哪有放假只放一天的。” 宋明轩瞧赵彩凤那小神情,便也点头答应了。一时间婆子过来请了两人去饭厅用饭,只在外面叫了一声,便远远的都走了。两个婆子也是过来人,谁没见过小夫妻要好的,可要好成赵彩凤和宋明轩这样的,终究不多,光这一段日子的床单,都不知道洗了几回了。两个婆子私下里还唠嗑,这要是再天天这样,只怕过不了几个月,东家准得有喜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晚饭,宋明轩送了陈阿婆会后罩房去,赵彩凤因为觉得去厨房打水太远,所以把西厢房边上的耳房改成了水房,让钱木匠从新打了新的浴桶,边上灶上的水开了,直接就舀到浴桶里面,也省得在外头用木桶挑来挑去的累人。赵彩凤让婆子烧热了水,便喊了宋明轩去那里头洗去。 这时候天还很冷,里面又有热灶头,又有炭盆,倒是热得冒烟了。宋明轩脱了衣服跨进浴桶,便瞧见赵彩凤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干净的中衣开口道:“故意的吧,又想不拿中衣骗我进来,信不信下次我让吉祥如意送进来。” 宋明轩听了,只吓了一跳,那两个丫头他自己正眼都没瞧过,况且他们两人都使唤不习惯丫鬟,也不知道喊了她们要做什么,而且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宋明轩就是想一下就已经忍不住面红耳赤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行了,给你搓完了背我就出去。” 澡房里热气熏天的,不一会儿赵彩凤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米的汗珠来。如今宋明轩身上多了几两肉,连胸口的肋骨也比以前看上去平坦了许多,手指点在上面,还有一些紧实的肌肉感。赵彩凤便想起几年前在讨饭街第一次让宋明轩洗澡,那时候同样的一桶水,宋明轩坐在里面都没不到胸口的,可见这两年体积真的是有所增大了。 就脸那边的尺寸……赵彩凤想到这里,脸色越发就红了,幸好这里头热的闷人,她原本就面红耳赤的。说好了不想那个事情,没想到自己先想了起来,这**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明明之前就算是看着春*宫图,她还很淡定来着。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那白皙匀称的后背,咽了咽口水,只丢下了帕子,开口道:“好了,背搓好了,你自己洗吧。”赵彩凤说完,便快速的就开门逃了出去。 就这外头的寒气深呼吸了两下,赵彩凤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跑去房里先睡去了。 宋明轩泡了一个热水澡,回房见赵彩凤朝着床里头睡了,只当她已经睡着了,便也脱了鞋袜上床,没过一会儿,边上就传出了他匀称的呼吸声。赵彩凤这才一脸哀怨的转过头来,看着宋明轩挺翘的鼻尖,咽了咽口水,对着床顶叹息。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倒是醒得很早,赵彩凤因为昨夜无眠,到底起的有些迟了,醒来的时候瞧见宋明轩已经穿戴整齐了坐在对面的炕上看书,只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宋明轩不明所以的就放下书走了过去,赵彩凤只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抱着宋明轩,用脸颊贴着他的脸蹭了两下。宋明轩当即明白了赵彩凤的意思,两人还没吃早饭,就先交了一趟公粮。 因为要去侯府谈生意,吃饱餍足的赵彩凤也只好从被窝里面爬了起来,冬天她喜欢穿袄裙,穿褙子总有一种敞怀的感觉,觉得胸口冷冷的,大概还是不能习惯京城初春时候依旧严寒的天气。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水绿色的短袄裙,只在右下摆和左边胸口绣着盛开的梨花枝,下面是白色撒花流仙裙,用水绿色卷了一层边,裙脚绣了几篇绿叶,瞧着就让人耳目一新。 料子也不是绸缎的,是棉绫的,看着虽然不够柔滑,但是胜在挺括,穿在身上很显身材。宋明轩从身后看着赵彩凤对着镜子将头发盘完了,亲自帮她在妆奁里选了一根簪子带上,两人这才一同出了门。 帮佣的婆子见了,便笑着道:“东家今儿又要出门啊,先吃一点东西再走吧。” 赵彩凤怕把衣服弄脏了,就只喝了几口小米粥,又吃了半个开花馒头。这时候如意也进来道:“奶奶,钟叔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赵彩凤见如意睁大着眼珠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跟着出门,只是今儿出去不是玩,侯府规矩又大,赵彩凤便开口道:“你今天就跟吉祥一起在家,和三个奶奶一起学学针线,改明儿再带你出去。” 如意听了,便有些失落的点了点,低着头站在赵彩凤的身边。赵彩凤出了门,就直接去了大杨氏家接黄莺。大杨氏家就在永昌候府后街上,所以到了她们家,侯府也就近了。赵彩凤见黄莺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月白兰花刺绣镶领白色对襟褙子,虽然瞧着素净了些,倒也不觉得寒酸。见了赵彩凤便迎上来道:“表姐,我从侯府出来的时候,一件好衣服都没带上,这件还是好几年前老太太跟前的姐姐送的,到底拿出来派了用处了。” 赵彩凤便问她:“上回给你的面料,你不是自己做了几套吗?怎么还不舍得穿?” 黄莺闻言,到底还有几分血气,只拧眉道:“我穿成那样回去做什么,侯府的丫鬟但凡穿的好看的,不就是为了往几位爷跟前凑吗?不过就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我要那样花枝招展的回去,还能讨她们一顿骂呢,不如遂了她们的心意,看着我落魄些好。” 赵彩凤听了这话到底觉得有些意思,黄莺自然是再高傲不过的,只是这高傲里面,倒是夹杂着几分小可爱,倒是高傲的坦坦荡荡的。 “以我看,你如今反正已经不再侯府当下人了,还管她们说三道四的,倒不如穿的好看点进去,随她们口水乱喷,自己只当是看乐子呢!不然看不见别人跳脚,怎么好玩呢?” 黄莺听了赵彩凤这话,只吐了吐舌头,表姐看着人不错,原来心思尽然如此黑暗?不过她想了想,到是有些道理,只笑着道:“那表姐,这会儿没错过时辰不?我进去换一件!” 赵彩凤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开口道:“去吧去吧,出挑些就好,不要冲撞了里头的主子。” 黄莺在侯府当差不是一天两天,侯府里面太太姑娘们的喜好还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出来的时候穿着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这颜色最抬肤色,好看又不刺眼,穿在小姑娘身上最好不过,尤其是黄莺前一阵坐小月子,脸上倒是多出几两肉来,瞧着越发圆润些,也和这个颜色相配的很。且她这件衣服原是穿过一回的,到底看上去也不是簇新的,也就没那样扎眼了。 赵彩凤见她出来,只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行了,再不走可真的要迟了。” ☆、第325章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替换~~~ 黄莺应了一声,扶着赵彩凤上了马车,马车只转了一道弯,就到了永昌候府的后角门口。王妈妈早就派了小丫鬟在门口候着,见黄莺跟着赵彩凤一起从马车里面出来,只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上前福了福身子,领了两人进门。 赵彩凤便带着黄莺一起进了永昌候府的院子,永昌候夫人的住处在侯府的西南方,从后角门进去要穿越整个后花园,巳时又正好是丫鬟们服侍完主子,可以出来稍微休息休息的时候,这时候正值初春,柳枝上的绿芽冒了出来,院子里也热闹了几分。众人因听说天衣阁的掌柜今儿要进来给她们选新衣服的款式,个个神情都雀跃了几分,只悄悄的往这边望过来。 几个丫鬟见黄莺跟在赵彩凤的身后,到底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那不是二少爷房里的莺儿吗?怎么如今跟着赵掌柜了?” 这几个丫鬟中有一个正是郑瑶身边的春竹,见众人议论,便开口道:“赵掌柜是莺儿的表姐,上次她娘砸了五姑娘的穿衣镜,那赔的银子还是赵掌柜给垫上的,后来五姑娘知道了,就把钱还给了她。” 丫鬟们寻常就是以八卦为乐,听了这些倒是有几分羡慕起了黄莺来,口气不由酸了几分:“没想到她还有这种造化。” 当时黄莺出去的时候,侯夫人到底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的,只说她年纪大了,赏她去外面自己配个人家,所以大家虽然觉得黄莺走了必定是和二少爷有所关联的,但比起被打出去的银蝶,总好过了几分。 黄莺以前在侯府为人就有些傲气,且老太太又宠着二少爷,她们房里的丫鬟与别处丫鬟比,自然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如今重新回来,那些原先和她不交好的,自然都是看热闹的。那些原先和她有几分交情的,也不敢贸然过来跟她说话。 听着小丫鬟酸溜溜的口气,春竹只笑着道:“谁让你没有这样一个好表姐呢,听所赵掌柜的相公还是上一届的解元,明年春闱必定是可以中进士的,到时候莺儿还是官老爷的小姨子呢!” 春竹这话,说的到底也有些酸味,可是那又能怎样呢?黄莺虽然没造化做二少爷的通房,可有赵掌柜这样的靠山,以后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吗? 黄莺跟在赵彩凤的身后,到底还有些惴惴不安,不一会儿小丫鬟已经带着两人到了侯夫人的正院。黄莺想起那日银蝶被拖走时候的样子,只觉得双腿还有一些微微颤抖,总觉得这外头的青石板就跟没洗干净一样,她只要一低头,就能瞧见这上头还沾着银蝶的血迹。 小丫鬟到了门口,转身和赵彩凤招呼了一声,便先进去传话去了,赵彩凤扭头过,瞧见黄莺略有些紧张的站在后面,放在身前的手指只不在意的坐着小动作。 “怎么?害怕了?到了这儿可没有打退堂鼓的。” “也不是害怕,就是有些紧张,侯夫人她……”黄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位侯夫人,外界对她的风评是很好的,只是对待下人铁腕了一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侯府被她治理的如铁板一块,便是郑玉这般不出席,见了她还是有几分怕就的。作为以前在府上服侍过的下人,黄莺确实是对她有几分敬畏。 赵彩凤见她这样,只笑着道:“你如今还怕她什么?她都赏了你出府了,如今你已经不是侯府的下人,是我的伙计了,要怕也应该怕我才对呀!” 赵彩凤这么说,黄莺也兜不住了,只笑着道:“表姐,你怎么还开玩笑呢!” 赵彩凤见黄莺笑了,也不多说了,又回复了平常一本正经的表情。这时候方才进门去通传的丫鬟已经从里面出来,王妈妈跟在她的身后,见赵彩凤站在门口,只笑着迎了过来道:“我们太太、二太太还有几位姑娘都在呢,赵掌柜进来吧。” 赵彩凤只跟王妈妈见过了礼,又向她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如今在我店里帮忙。” 第146节 王妈妈以前是有些瞧不上黄莺,她也是从当丫鬟过来的,不喜欢丫鬟太傲气了,傲气的丫鬟没几个落得好结果的。可如今赵彩凤把她带了过来,到底不能不让人进去,便笑着道:“那就一起进来吧。” 黄莺自从借养病出了侯府,做足了小月子,如今身条倒是比在侯府的时候更窈窕了几分,一张鹅蛋脸更是圆润了几分,瞧着比在侯府的时候倒是气派了几分。 赵彩凤才带着她进来,已经有几个小丫鬟认出了她来,因为屋里坐着一群主子,到底没有人敢窃窃私语的。侯夫人日理万机的忙碌,对郑玉房里的几个丫鬟,也就知道个名字,论起长相到底是不怎么对的上号的,一时倒是没认出来。她原与赵彩凤见过几回,这时候见她来了,就招呼道:“前几日听说你都不在店里,可见是家里事情忙的很了?” 玉山书院走水的事情,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有此一问,赵彩凤便索性笑着道:“家里确实有些抽不出手来,且再过几日是我婆母的忌日,我和相公也要回乡上坟,所以今日怎么着也要抽空过来了,不能耽误了府上的大事。” 侯夫人这几日也颇为此事忙碌,郑玉原先在书院念书的时候就三心二意,如今听所书院走水,他们京城子弟都不用去了,自是越发就散漫了起来,侯夫人便越发紧张了起来,只将郑玉的院子看管的铁桶一般,身边只留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其余等都是小厮。纵是这样,侯夫人依旧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想到这里,侯夫人只叹了一口气,又道:“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先把东西选一下吧。” 赵彩凤便从黄莺的手里拿了册子过来,递到了侯夫人面前,一本是丫鬟衣服的款式,一本则是最新的夏款礼服。那边郑瑶和几个二房的姑娘坐在侯夫人的下手,瞧见赵彩凤递了册子过去,到底都睁大了眼睛,只恨不得马上看一眼的好。侯夫人翻了两页,瞧见姑娘们那样子,只笑着将礼服的册子交给丫鬟递了过去道:“让姑娘们先选吧。” 郑瑶便接了册子,和几个小姐妹一页页的翻看了起来。赵彩凤便笑着道:“以前的册子都是我亲手画的,这次我找了一个印花的作坊,说是能印出来,只是只能配五套色,姑娘看上的款式,我可以另外配色。”可见赵彩凤最近看那个春宫图也完全是没有用的,到底被她看出了一些门道来,找上了印刷春宫图的作坊,只是古代技术有限,所以能印出的颜色也有限。 郑瑶只点了点头,便高高兴兴的又翻看了起来。没过多久,侯夫人也选好了丫鬟们夏衣的款式,又特意喊了身边两个丫鬟过来瞧了一眼,两个丫鬟都喜欢的很,便就定下了款式,接着便又开始选起了料子。 “我们也知道如今天衣阁和宝祥绸缎庄合作,料子是很不错的,可是家里这么多料子,若是不用掉,也无非就是压箱底用的,到底也是糟蹋了好东西,瑶丫头说你最会搭配,不如帮我们瞧瞧,那些料子是可以做成好看衣服的,顺带就帮我们用了,价格你只按正常的算,多下来的料子,我们也不要回来了,就给了你当镶边儿用的,做个配色什么的也好。” 原来朱雀大街的锦绣绸缎庄是侯府二房的太太经营的,每年年底都会拿一些料子过来孝敬老太太。那些料子赵彩凤也都瞧过,都是一些陈年积压的卖不掉的料子,虽然不乏有云锦,蜀锦这样的名贵料子,但到底瞧着就老气些,做姑娘家的衣服,就有些逊色了。可是那么多的料子,又不能不做成衣服,不然堆着也是浪费,所以侯夫人今儿故意请了二太太一起过来,又叫上了赵彩凤,想把这些料子做成衣服。 赵彩凤心道,这是要让我帮你消库存呢,只是这做衣服虽容易,但是配色杂了,就未必好看,且如今又靠着夏天,到底一些厚实的面料不好搭衣服了,便笑着开口道:“夫人这样说,我自然是帮这个忙的,不过眼下天气越来越热,只怕厚料子是不好做了,不如先将薄料子理出来,做一批夏天的,等夏天时候再将厚料子抬出来,做一批秋冬的,这样也不会混着了。” 侯夫人听得很是,便忙请了王妈妈去库房抬料子。一旁的二太太听了,到底也有些心动,她店里就还存着好些压箱底的料子呢,这些料子扔了可惜,做成衣服也不好看,如今有赵彩凤这样的能人在,怎么也要给自己也张罗两套的。 尤其是二房的那两个姑娘听了,只忙不急开口道:“太太,我们也能跟着做几套吗?难得赵掌柜在,上回赵掌柜给三姐姐做的衣服,可好看了,后来我才知道,是老太太赏的那银红料子做的,若不说,我都瞧不出来。” 郑瑶这时候越发就得意了起来,只笑着道:“眼下还不到一个月,又要到上巳节了,这时候若是配起料子,还能赶得及上巳节穿呢!”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暗暗头痛,这五姑娘,竟给她整困难的事儿,上回是因为头一次生意,她才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如今又要让她赶一次,真是头大,幸好如今两个绣坊的管事对她都热络的很,到底又要欠下人情了。 ☆、第326章 这一谈就谈到了午时二刻,丫鬟们催了几次摆饭,几个姑娘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赵彩凤,只说过一阵子,还要去她的天衣阁看看,好好选一选衣裳,再谈上个半日才能进行。赵彩凤便笑着道:“估计得要三月份才能回京城,好容易去一趟乡下,到底要多住几日的。” 郑瑶便唆使着几个姑娘道:“眼下正开春,庄子上的风光可好了,这时节麦苗绿油油的,河里还能钓上鳜鱼,上回我去庄子里的时候,还吃到了婆子做的榆钱糕,那可真叫一个好吃呢!” 几个姑娘都附和道:“说的我们都饿了,真想也去庄子上吃一回呢!” 侯夫人便笑着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个想着新衣服就忘了吃了,怎么能不饿,我这边已经备下了饭菜,今儿就都在我这里吃一顿吧。” 几个姑娘脸都红了起来,方才聊的尽兴,自然是不觉得饿,这会儿倒是真的饥肠辘辘了起来。侯夫人说完,只又吩咐丫鬟道:“你们带这赵掌柜和这位姑娘去偏厅里头吃一些,忙了一早上了,自然都饿了。” 那丫鬟原在侯夫人身边服侍,倒是难得和黄莺合得来的一个,便笑着道:“太太真的认不出她来了吗?她原是二少爷房里的莺儿啊,太太年前赏了她出去的。” 侯夫人被这么一提点,倒是想了起来,只拧着眉头道:“你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我只当我们府上并找不出这样齐整的姑娘呢!” 黄莺听见那丫鬟提起自己,早已经紧张了起来,如今见侯夫人并未说什么坏话,到底松了一口气。那丫鬟便冲着她使了一个眼色,扶着侯夫人离去了。 不多时,便又小丫鬟领了赵彩凤和黄莺去偏厅用午膳。是四菜一汤的菜色,倒是比下人吃的考究很多。黄莺见了,只开口道:“这道香酥鸭子是太太最喜欢的菜了,还有这个清炒芦蒿,五姑娘很喜欢,看来这些都是太太特意给我们留的。” 黄莺以前毕竟是下人,吃的终究是下人菜,只有偶尔二少爷在府上的时候,才会多做几个菜,吃剩下的赏了她们。如今不在侯府当下人了,反倒待遇比之前更好了许多,到底脸上透出几分惊喜来。 赵彩凤自是瞧出了黄莺的心情,便开口道:“我们吃吧,说了一上午,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黄莺其实也饿得不轻了,她们以前在主子跟前当差,就不能吃太饱,免得做出一些不文雅的事情来。虽说今儿不算实在当差,可到底是她以前的主子家,她是一点儿不敢掉以轻心的。 两人用过了午膳,回了天衣阁,将订单一一整理清楚,告诉了马掌柜的,只请他从明天开始将所有的单子安排一下。这期间黄莺也一直在跟前听着,只等马掌柜应了,赵彩凤才开口道:“我从初八开始就要回一趟下乡,如今你手上事情也多,这些单子就交给黄莺先跟着,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说她,侯府那边,到底都是女眷,你去也不合适,若是东西好了,就让她送过去。” 黄莺听了,只睁大了嘴巴,一颗心就要跳到嗓子眼了,她最怕的就是侯夫人,赵彩凤还让她跟着侯府这单子,这这这……黄莺只皱着眉头,支支吾吾道:“表姐,我……我什么都不懂,这样不好吧?” 赵彩凤便开口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了呢?你以前眼珠子长头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 黄莺算是领教过赵彩凤这毒舌的了,只能硬着头皮,郁闷道:“万一有什么做的不好,侯夫人怪罪下来了,那可怎么办?”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们是生意人,若是做的不好,顶多也就是失去了侯府这一个客人,她也不能把你给卖了,不过……你还钱我那么多银子,她不卖你,没准我不卖你!” 黄莺知道赵彩凤是玩笑话,可她对侯夫人实在还是有几分害怕。这也难怪黄莺,正常人瞧着一个人在自己跟前被打死过去,多少都会有些心理阴影的,黄莺今儿的表现其实还算不错了。 那边马掌柜的听了,只开口道:“表姑娘,以前这些事儿都是东家亲自做的,我也不过就是和绣坊的几个管事们打招呼,我这边平常还有客人来,照顾不到这些,还请表姑娘分担些。” 黄莺听了,到底是有些动心了,就冲着赵彩凤进侯府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对她恭敬的态度,她就想着自己要是也能这样,那该多好。以前她纵然是心高气傲的,却到底是用错了地方,如今想想,那总表面上光鲜,背地里却依旧是让人看不起的人,到底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表姐,那我就试试成不?”黄莺想了想,终是答应了下来。 赵彩凤便点了点头,又道:“我那边有两个小丫鬟,什么都不懂,我自己也是没使唤过丫鬟的人,明儿让她们去你家,你帮我□□□□。” 黄莺一听,更傻眼了,只问道:“表姐回乡下不用带个丫鬟过去吗?” “乡下人家,没有使唤丫鬟的,再说就我们家啊那三间茅屋,有丫鬟睡的地方吗?” 黄莺一想起赵彩凤家那三间草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赵彩凤回家的时候,就和宋明轩商量起了回家的事情,她们如今在城里也总算站稳了脚跟,如今手上也盈余了一些银子,当年许氏去的时候,全赖着村里人帮忙,如今也是时候稍微表示表示了。 村里人简朴,好料子给了她们也舍不得做成衣服,无非就是藏着等家里孩子娶媳妇或者嫁闺女的时候用,到底不怎么实在,赵彩凤便让罗掌柜特意将库里面存着的棉布料子找了好些出来,颜色也都是寻常的草绿色、石青色、藕荷色的,比较适合乡下人。 这些是一早就打点好了,还有另外一些送人的南北货,赵彩凤也让家里帮佣的婆子给买了,都放在后头的库房里。 宋明轩见赵彩凤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安慰。他一个读书人,到底想得没那么细致。赵彩凤说着,只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也要同你说一声的,你那爷爷,一年多钱去了,当时你在书院念书,李叔来传的话,因为陈阿婆已经得了休书了,算不得宋家的人,所以就没回去,我便让李叔带了二十两银子回去,就当是吊唁的银子,这些事情我没告诉你,是怕你闹心,如今你回去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宋明轩闻言,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又想起那宋老爷各种不是,也没伤心几分,只是抱着赵彩凤不松手,觉得自己亏钱她太多,忍不住开口道:“我宋明轩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的媳妇。” 赵彩凤瞧着他竟然是眼睛都有些红了,只觉得心里头甜甜的,再说这也不算什么,赵彩凤忽然发现,她是真的越来越贤惠了。 “还有个事儿我也想跟你说一声的,你如今中了举人,将来还是要中进士的,到时候到底是要回乡祭祖的,虽然你爷爷是不像话了点,但是人死灯灭,你就当他是个屁,以后拜祭列祖列宗的时候,心里默念一句,除了他我拜你们全部,这不就行了,也别跟之前说的,要另开祠堂,这样不好。” 这事儿赵彩凤到底是跟很多人商讨过的,就是败在现代,宋明轩再占理,那从外人看来,他也是不孝的。赵彩凤可不想因为这些破事儿影响了宋明轩的仕途,所以这才迂回的劝起了他来。宋明轩瞧着通情达理的,有些事情上面,其实执拗的很。不光执拗,还中二呢,不然也不会因为同窗说几句闲话,他就上纲上线的写什么《辨妻书》。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的话,只略略沉默了片刻,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认那个爷爷,那人可是当初指着赵彩凤骂是望门寡的。可如今赵彩凤反倒过来劝自己,可见她这一片心是完完全全就在自己的身上。宋明轩如何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另立宗祠,将来要是有些什么,必定是要被同僚拿来打击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低着头,似乎还有些执拗,只伸出双手托着他的脑门道:“哎呦,你怎么那么迂腐啊,让你给他拜一拜,还能少块肉不成?反正咱以后一年能回去几次?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不如我胸襟开阔?” 宋明轩只蹙眉不语,还故意拧着脖子不去看赵彩凤的眼睛,赵彩凤便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蹭来蹭去的,撒娇道:“我家相公咋就这样孩子气呢,你说你这是生什么闷气呢?” 宋明轩被赵彩凤蹭得臊了,想了想只叹了一口气,又道:“让我回去祭祖也行,我只有一个条件,将来那人死了,不准进宗祠。” 赵彩凤知道他说的是宋老爷后来又娶的林氏,也知道宋明轩说的这也是和规矩的话,便拍了拍胸脯道:“这你放心,这事情我去说,保证让你满意。” 宋明轩见赵彩凤那拍胸脯保证的表情,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娘子做事,不管对错,我都满意!” ☆、第327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睁眼发现十点半了,简直…… 一晃便到了二月初六,因为初九就是许氏的忌日,赵彩凤想着回去之后还要安排一些事情,所以便提前了两天走。因为这一趟带的东西多,所以赵彩凤特意多雇了一辆马车回来。杨氏知道赵彩凤要回去,也带着翠芬过来一起帮忙,钱木匠和赵文两人最近有活计,倒是抽不出空来。 翠芬瞧着脸色比以前也越发好了些,她跟着郭老四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如今也才二十三四的样子,但是人经历了风霜,就瞧着有些老。对杨氏倒是客气的很,处处都争先恐后的,是一个贤惠的媳妇做派。赵彩凤心下便想,其实翠芬要是不跟了郭老四,定然是一个相夫教子、服侍公婆面面俱到的好媳妇。 杨氏见东西都已经装上了车,彼此就站在门口话别,只开口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告诉我,到时候我过来给你打扫房子。” 赵彩凤便道:“有两位婆婆打扫呢,哪里用得着你,只是如今家里没了主人,你好歹和钱大叔过来住几天,帮我看看房子。” 杨氏一想,赵彩凤说得正是呢,她这次回乡,两个小丫鬟送去了黄莺那边,家里就剩下两个婆子,虽说这两个婆子是知根知底的,课万一要是遭了贼,找谁说到去? 杨氏便开口道:“既然这样,我和你钱大叔带着小五过来住几日,等你们回来了再走吧。”赵彩凤点了点头,正要上车,那边杨氏又道:“也别在乡下住太久,在乡下哪里能看进去什么书,可别耽误了明轩的功课。” 赵彩凤便笑着道:“可把他给娇惯的,他以前不就是在乡下看书考上的秀才和举人的吗?怎么以前能看进去,如今就看不进去了?” 宋明轩也开口道:“乡下安静,倒是能看进去书,就是怕那边什么都没有,彩凤住着该不习惯了。” 赵彩凤就道:“有什么不习惯的?那里是我家,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及家里的狗窝。” 杨氏送了一行人离去,这才还和翠芬回了讨饭街,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带着行李来广济路住了。她们原本住的西厢房还在,杨氏也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只让翠芬嘱咐钱木匠,今儿去那边睡去。 从京城到赵家村,大约有七八十里路,以前没回都是先去了河桥镇,稍微停留一下再回去的,这次自己雇了车,倒是没那么讲究了,途中只稍微停歇了片刻,便一口气的就往赵家村去了。 赵彩凤雇的只是寻常马车,但是京城里面的马车有规制,不好的不让上路,怕影响市容,所以这马车行驶到了村里头,大家瞧着可都是不得了的。 村口的小河边上,还像以前一样,是小孩子玩耍的聚集地。马车才驶入村口,便有几个赤着脚的小男孩朝这边看了过来,一脸向往的看着马车从自己跟前飞快驶过。 赵彩凤便探出头来,嘱咐道:“钟叔,村里头路不好走,走慢些。” 钟叔只点了点头,放慢了速度。陈阿婆挽起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高兴道:“快看快看,这麦苗都可真绿呀,我倒是好些日子没瞧见了。” 宋明轩也有些兴奋,这春日的暖风吹过来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他扭头看了一眼赵彩凤,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不一会儿,马车就在赵宋两家的门口停了下来。 赵彩凤只先挽了帘子下来,瞧见自家门口还贴着春联,院子里面更是整理的一尘不染的,到底不像是两年没人住过的样子。陈阿婆也下了车,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只开口道:“如今看着是简陋了些,看见我也被你们给养叼了。” 众人推门进去,张罗着搬车上的东西,赵彩凤便开了客堂的门,将罩在家具上的粗布都扯了,让车夫将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客堂里的两张八仙桌上。 陈阿婆也没闲下来,只去了后面厨房,把灶上擦洗了一下,生火烧上一些热水。 虽然村里人没得了信,但是瞧见两家门口停着两架马车,又想起这许氏的忌日近了,便想大约是赵彩凤他们回来上坟来着了。没过多久,就瞧见李奶奶带着她二媳妇和村里另外几个年轻媳妇和婆子都上门来了。 赵彩凤正在家里收拾东西,陈阿婆也刚刚才烧上了一锅热水,家里到底是乱七八糟的。赵彩凤便只好领着她们到了自家客厅,稍稍打扫了一下,倒是发现没什么灰尘,便让大家伙都坐了下来。 李全媳妇见了赵彩凤,只忍不住开口道:“我家男人说你在城里开了大店面,专门给那些城里的太太奶奶做衣服,是不是真的?” 李奶奶便数落她道:“你急什么问这些,彩凤还没歇下来呢!”又见赵彩凤去房里搬凳子,又道:“彩凤你快别忙了,我们就这样挤挤坐着就是了,你自己也坐。” 赵彩凤搬了几张墩子出来,自己遍也坐了下来,只开口道:“是开了一家店面,有半年了,先开始是开了一个绸缎庄,后来瞧着卖布料没有卖衣服赚钱,就改买衣服了,我这次回来,倒是还有事情要劳烦李奶奶呢。” 李奶奶听了,便问是什么事情,赵彩凤就道:“如今铺子大了,人手不够,想找两个聪明点的孩子,去当学徒,还想再请个手脚勤快的,跟着我相公,就当跑腿的使唤。我想这一样是请人,不如村里头带出去,也知根知底一些,只是我丑化说在前头,要是不懂事的,我可是要送回来的。” 李奶奶知道赵彩凤这是有了银子,想拉巴拉巴村里的穷相亲呢,便开口道:“这个你放心,自从你叔当了里长,身边倒是有几个灵巧的孩子,回头我问问他们哪个愿意上城里去的。” 一旁听了这话的几个媳妇眼珠子都已经亮了,恨不得立时就把自家的孩子给喊过来,让赵彩凤好好的挑一挑。 “这事儿不急,我们还要住一阵子呢,明年这时候明轩就要下场子了,也没法回来,我好歹要把这里该安顿的事情安顿好。” 李奶奶便点了点头,又道:“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你家这房子,我也隔三差五喊人过来打扫打扫,你叔说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去年没回来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今年一准会回来的。” 赵彩凤便道:“去年原本也是要回来的,只是脱不开身,幸好叔都帮我们打点过了。” 赵彩凤说着,只领了李奶奶往宋家的客堂去,指着堆在两张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开口道:“这都是我城里带回来的,村里人我也不熟悉,李奶奶您就带回去,帮我分给村里人吧。” 那几个媳妇听了,顿时口水都快含不住一样。村里人穿的都是粗布衣服,哪里见过这样细腻颜色又好的面料,虽然她们也知道这种面料只怕也是城里人看不上眼的,可还是盖不住那股羡慕劲儿啊! “这么多……这要多少银子啊,彩凤,你这也太破费了,我们村里人也不常穿这样的衣服的。”李奶奶只连连摆手道。 村里人虽然平常不穿这样的衣服,但是赵彩凤知道她们平常逢年过节也会给自己添一些好行头,况且这些都是棉布料子,又不是绸缎,就是做几身短打,那也使得。 “李奶奶快别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自家店里头拿的,平常也都是城里的百姓们穿的,我也知道咱地里滚的泥腿子,穿不得好衣裳,怕你们舍不得,才拿了这些料子回来,这一趟车马费还费了我不少银子呢,难不成你还让我拉回去?” 几个媳妇就一起陪笑说是,劝李奶奶收下,李奶奶也知道她们平常穷苦,看了好东西自然是想要的,便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替乡亲们谢谢你了,只求老天爷保佑,明年明轩能中上一个状元,这才好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不拘是状元还是进士,能中一个就行了,最关键是人妖平平安安的回来,那就成了。” 李奶奶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道:“我活这么一把年纪,从没见过你这样宠男人的,反倒把他一个大老爷们当孩子养一样的。” 第147节 赵彩凤心道,我可不是比宋明轩大了整整一轮呢,再说好容易逮着了一个有潜力的小鲜肉,我不宠他宠谁?赵彩凤越想便越高兴了起来,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妻之前本来就是要相互疼爱的,再说相公他也争气!” 李奶奶见她那笑的花一样的样子,只忍不住问道:“话说你家婆婆去了也有两年了,我们这儿的规矩热孝里头是不能有孩子的,如今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也没个动静呢?” 赵彩凤被问到这个,又见一群人都睁大眼睛等着她回话呢,不由就脸颊一红,小声道:“相公他一直都在书院里头念书,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着机会,哪里有这个机会……” 李奶奶顿时就明白了起来,只笑着道:“那不急那不急,你们还年轻呢,来日方长。” 赵彩凤见李奶奶这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还迸出一句成语来,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328章 不一会儿,大家伙见她们家还忙乱着,边想着先回去了,赵彩凤只把李奶奶给留了下来,说一会儿让马车带东西回去的时候一起送她一程,其实是想跟她商量宋明轩家里那起子事情。 李奶奶听赵彩凤说完,只点了点头道:“按说明轩这条件提得有道理,那林氏本就是他爷爷的小老婆,先是欺压着陈阿婆这么多年,后来又把自己当正经太太过日子,也确实不知廉耻。可如今你二叔和三叔都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要是他们不答应,这事儿只怕也不好说。” 赵彩凤也跟着拧眉想了想,又开口道:“按理说咱占着理是没什么好怕的,便是闹到县衙那林氏也讨不得好,可是我想着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相公将来是要成大器的,以后要是有人抓住这个当他小辫子,倒是麻烦,我是想,如今他们那边同意的话,我这里打发几个银子也就是了,只是到时候李奶奶可只说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千万别提我相公。” 李奶奶见赵彩凤这样说,只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他们宋家祖坟上冒了什么青烟,让明轩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哪一样不替他打点的妥妥贴贴的,他要是以后对你不好,天理都不容。” 赵彩凤倒是没觉得什么,她也不是想跟恶势力低头,只是能,现代人当习惯了,有一个概念根生蒂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算不上大事。况且这乡下人家,谅他们也不至于狮子大开口,就不怕到时候宋明轩真的考上了进士,不给他们好脸色吗? “李奶奶,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麻烦您帮我走一趟,等定下来了,只管告诉我,我这里也带了一些银子回来的,若是不够的话,我还有银票,到时候倒是要麻烦李叔出去兑一下了。” 李妈妈只忙道:“你放心,他们要是敢狮子大开口,我非骂他们一个狗血淋头的,当年宋老爷死的时候,还是你托我家李全捎了二十两银子回来,这才算把丧事给办体面了。” 村里人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糊口是没什么大问题,可到底手上没银子,这一点赵彩凤也是知道的。 赵彩凤便笑着道:“那我就等着李奶奶的好消息了。” 赵彩凤送走了李奶奶,又开始收拾了起来,进房的时候,倒是瞧见宋明轩已经把铺盖都整理好了。他们头一天带了吃的东西过来,又因为天晚了,就让两个车夫只在隔壁歇一晚上,明儿一早再回去。 晚上大家伙都歇下了,赵彩凤洗漱完之后,便靠在了床上想事情。这时候才将将初春,晚上也凉,这茅屋的窗子又有些透风,赵彩凤便卷紧了被子,见宋明轩还在磨蹭,就开口道:“还不进来给捂被窝,冻死我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在床上召唤他,便只屁颠屁颠就跑去给老婆暖床了。赵彩凤往宋明轩的怀中靠着,看着四面灰墙并一个还算新修过的茅草房顶,笑着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看还真是这样的,这炕硬的硌人。” 宋明轩便搂着赵彩凤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我总说将来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绫罗绸缎、呼奴唤婢,没想到我这只不过错过一次春闱,你倒是自己全挣出来了,想想也是汗颜。” 赵彩凤便戳着他的胸口道:“这有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宋明轩便笑得一脸灿烂,又问:“你跟我回来了,店里的生意都安排好了吗?” “都好了,马掌柜经验丰富,罗掌柜又老实可靠,出不了什么问题。我还交代了一些事情,让黄莺做去了。” 宋明轩对黄莺的印象可不算好,瞧着就有些刁钻的丫头,上回还把他堵个大红脸:“你说你表妹这次真的能学好吗?” 赵彩凤只蹙眉想了想道:“这我也不知道,可是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到底给她一次机会瞧瞧,我这次特意让她跟永昌候府的生意,想的就是看看她的心到底沉没沉下来。” “这话怎么说?”宋明轩只好奇问道。 赵彩凤便笑着道:“你们玉山书院走水了,京城弟子都奉命在家里头看书,这郑家二少爷自然也不例外,若是黄莺还跟他有私情,这样进进出出几趟,难免不被人看出点端倪来,到时候她若是还不清醒,做出一些糊涂事情来,那我自然不会再帮她,从此以后,也只当没有她们家这一门亲戚。”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道理,只是郑玉在书院原就是不怎么安分的,他虽然和他没什么交情,却也经常听人私下说,那几个人总喜欢结伴去长乐巷的。这样喜欢沾花惹草的人,只怕就算黄莺不凑上去,他也未必不迎上来。 “只是那郑玉的人品,我多少有些不看好,只求他别想着你表妹才好。” “若是想着了,那才好呢!”赵彩凤只继续道:“这世上,受不住诱惑的人到底是成不了大事的,就算这次郑玉不凑过来,以后还有别的人呢?难保不凑过来的,黄莺要是这都能守住了,我还信她有几分改过自新的样子。” 宋明轩心道这话说的也是,年轻姑娘家,长得也算可以,终究是受的诱惑多一些的。宋明轩只开口道:“若她当真能学好了,我这边倒是还真的有几个寒门同窗尚未娶亲的,有这一届要下秋闱的,也有明年跟我一同下场子的,就看你表妹的造化了。”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到底夜也深了,便相继都睡下了。 却说赵彩凤这这想法也算是够独到的了,这日正好马掌柜的从红线绣坊回来,拿了两件丫鬟的衣服回来,请黄莺送去侯府,让王妈妈先过个目,确认款式颜色无误了,他这边也好看是安排生产大货。黄莺虽然怕还侯夫人,可到底不能不去,且又说只要给王妈妈看,她也就撞着胆子一个人去了。 进了侯府,虽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可到底和以前的心境就不一样了。黄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丫鬟来回话说王妈妈正在侯夫人那边议事,听说天衣阁拿了衣服样子回来,就叫直接送去侯夫人那里。黄莺听了,就觉得腿都有些软了,只能硬着头皮跟那丫鬟进去。 到了花园里头,走了没半刻钟,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黄莺只扭头一看,见是以前一起在二少爷房里服侍的丫鬟。那丫鬟见黄莺停了下来,便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二少爷说想你了,请你一会儿去他那边坐坐,他也想做几件衣服,让你给他量量尺寸呢!” 黄莺听了这话,当即又羞又愤,想起当日她掉了孩子,那样落魄的出了侯府,那郑玉也半句话没有,便是出门了,也从来没派个小厮丫鬟的问一声,如今见自己又好端端的来了,又来撩事。黄莺只咬唇瓣开口道:“二少爷要做新衣服,自己回太太去,我来只是见太太的。” 黄莺说完,只就跟着带路的丫鬟走了,留下那小丫鬟涨红了脸在后面骂道:“如今攀高枝了就傲了,以前在二少爷跟前,还不是跟叭儿狗一样的吗?” 黄莺耳朵尖,到底听见了这话,她原本就是吃不起亏的脾气,这时候听她这么说,一股气就涌了上来,只破口骂道:“谁爱做叭儿狗谁做去,以前他是我主子,我那样服侍他是该的,如今我已经不是侯府的丫鬟了,难道还要让他使唤当叭儿狗吗?” 那丫鬟被黄莺吓了一跳,倒是方才领路的丫鬟过来劝说道:“姑娘别生气了,你以前又不是没在二少爷跟前服侍过,还能不知道她们的脾性,好歹看在以前姐妹一场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吧。” 黄莺虽然骂出了口,可这会儿还有几分心虚呢,她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来吵架的,万一惊动了侯夫人,到底是自己的不是。黄莺便只急忙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快走吧,店里的马车也在外面候着呢,完了事儿我也早去早回。” 黄莺当即跟着那丫鬟,去了侯夫人跟前,将那衣服拿出来给她们看了,她以前又是服侍过人的,处处都说的妥帖细致,侯夫人觉得夏天里穿宽袖子的衣裙舒服,她便笑着道:“丫鬟们要服侍主子,端茶递水的忙,若是穿宽袖子的,只怕几天下来,打掉的茶盏还不够自己月银的。” 侯夫人一听,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凉快好看是一回事儿,但毕竟丫鬟是用来服侍人的,这穿着方便才是第一重要的。 几个人商量定了,这才放了黄莺离去,黄莺走到门口,才觉得自己回魂了,又想起方才那光景,其实侯夫人瞧着也没她想的这样可怕。 这厢黄莺刚走,那边小丫鬟便把方才花园里面的事情说给了侯夫人听,侯夫人听了,只笑着道:“我原一直以为这丫头似乎是不大检点的,怎么难道是我看错了,这么瞧着,倒是一个正派的了,倒是我给错过了。” 王妈妈闻言,只开口道:“以前在二少爷那边服侍的时候,仗着有几分姿色,是傲了些。如今瞧着,大概是赵掌柜会调*教人,倒是比以前看上去好了不少。” 侯夫人听了,只开口道:“姑娘家傲一些其实也好,最怕那些耳根软的,你说什么就什么。”侯夫人想了,只又开口道:“听说她娘如今还在府上当差,你抽空问问她,若是聘她闺女到府上做个良妾,答不答应?” 王妈妈一听可不得了了,这以前可不是她们两人上赶着想要的事情,这一提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吗? ☆、第329章 原来侯夫人知道郑玉的脾性,性子浮躁且又喜欢沾花惹草,房里的丫鬟没几个不跟他有几分暧昧的,所以她也自然对郑玉管的严苛一些。 可谁知道越这样,郑玉便越发油腔滑调,对丫鬟动则调戏,花言巧语更是不在话下。他房里的丫鬟,原本就对他有些念想,更是经不起他那一张嘴的撩拨,轻轻巧巧的就上钩了。后来因的春燕的事情,虽说安生了一阵子,但是背地里也没少吃丫鬟们的豆腐。 偏巧那个时候,黄莺不常进房里服侍,后来春燕去了,她才被提了上来做细活儿,郑玉见她长的青春可人的,性子又带着几分傲气,倒是觉得以前从来没遇上过这样有性格的,便越发就喜欢起她来,便一心想着要骗上手去。黄莺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后来瞧着郑玉对她倒像是有几分真心,就也半推半就的从了,可怜她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家,还真心以为自己是被少爷给看上了。直到出了银蝶的事情,黄莺才知道,郑玉真的是丁点儿也不担事的,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在眼前活活成那样,黄莺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的事情。 王妈妈接了侯夫人的指示,到底不能不按照主子的心意办事,等晚上吃过了晚饭,便抽空去了大杨氏家里去了。大杨氏这几年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从来都是要看着王妈妈脸色办事的,如今瞧见王妈妈不请自来,心下又担忧了几分,生怕是自己那不长进的男人在府上又闯了什么祸事出来,又要让一家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杨氏只请了王妈妈进来,又是搬椅子又是倒茶的,她平常在侯府上看着凶悍些,到底也不敢得罪这些管事的。 王妈妈坐下来,四下看了一眼,见隔壁房里的灯亮着,黄莺真坐在里头教两个小丫鬟做针线,瞧着倒是安安静静的模样。王妈妈心里就想着,难道当初自己真的看错人了,这姑娘不是想着爬二少爷的床的?可大杨氏一天到晚的说二少爷要提拔了她闺女当一等丫鬟,这种没有错的。 大杨氏瞧不准王妈妈的心事,便陪笑道:“王妈妈亲自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王妈妈便开口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太太让我来问一声,你家姑娘的病好了没有,如今大少爷房里的人不够用,太太想着,用生不如用熟,倒不如请了你家姑娘再回去伺候,月银和周姨娘她们一样。” 大杨氏先听到之前几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愿意,心道这世上哪有把人放了出来又请回去的,且如今瞧着黄莺每日里挺高兴的,又不用看人脸色过活,何必回去当奴才呢?可王妈妈最后这一句,让大杨氏彻底明白了,和姨娘一样的月银,那不就是说,太太这会子是有心想让黄莺去给二少爷当通房呢! 大杨氏顿时紧张了起来,长大了嘴巴,又缓缓的咬下唇瓣,只装作不动道:“太太想让莺儿回去,这我倒是听明白了,只是这月银和周姨娘一样,这……这到底是怎么意思?” 王妈妈看着大杨氏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抬起头道:“这不就是你们一家老小天天盼着的事情吗?怎么如今反倒跟我装起了糊涂来呢?” 大杨氏闻言,到底还是吓了一跳,只压住了眉梢的几分笑意,差点儿就要应下,忽地就瞧见黄莺在里头做针线的身影。大杨氏便踌躇了片刻,只拿乔道:“我家莺儿性子倔,出来了没准不愿意回去,我到底还要问问她的意思。” 王妈妈瞧大杨氏还这般装蒜,心下暗笑,但还是放下了茶杯,起身道:“那你们慢慢商量,等商量好了,再来给我回话吧。” 王妈妈撂下话就走了,大杨氏只殷勤的送到了门口,瞧着王妈妈的转了弯,这才关上了门,靠着门背后哈哈傻笑了几声,只乐的身子晃悠晃悠的进去给黄莺报喜去了。 黄莺瞧见大杨氏进来时脸上那一脸高兴的笑容,便随口问道:“什么事情让你乐成这样,你不是素来和王妈妈不对盘的吗?怎么她倒有空找你。” 大杨氏便急忙走进去,见两个小丫鬟也在,只开口道:“你们出去玩会儿,我和你们莺儿姐姐有话要说。” 黄莺低头咬断了线尾巴,抬起头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还这样升神叨叨的。” 大杨氏最近瞧着黄莺这样心里也高兴,这会儿见她神色淡淡的,就想着恨不得能把这个喜讯告诉她,让她跟着自己也乐一乐,便急忙开口道:“我们家真是祖上积德了,大喜事,太太改变主意了,要接了你进去当姨奶奶了。” 黄莺闻言,终究是傻了,只睁大眼睛问道:“你说的什么梦话,太太把我赶了出来,怎么会还让我回去呢!” 大杨氏便笑着道:“这谁能知道呢,也许是太太如今觉得你好了,心里后悔的紧,所以让王妈妈亲自来说的,这是太太吩咐的事情,哪里会错,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当姨奶奶吧。” 大杨氏高兴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黄莺却是笑不出来了,只愣了半日,忽然就抬头道:“要当姨奶奶,你自己进去当去,我不稀罕!” 大杨氏见黄莺忽然就发起难来,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问道:“你这又发什么火呢?你在那边坐小月子的时候,不是还盼着二少爷能来接你回去吗?如今太太发话了,比二少爷可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又不愿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黄莺听大杨氏这样说,只涨红了脸,扯着手里的帕子道:“我是盼过,可是二少爷来了吗?太太发话了那又怎样,我进去还不是要伺候二少爷,可二少爷又怎样?为了他已经死了春燕和银蝶了,难道还要搭上我自己吗?” 大杨氏越发听不明白黄莺这话的意思,只不解道:“这是太太的意思,太太怎么会打你呢?必定是喜欢你,才喊你又进去。” 黄莺听了这话,心下又气了几分,只开口道:“怪道以前表姐看不起我们,我们也确实让人瞧不起,不就是进去当人小老婆这样的事情,你就高兴成了这样,我如今好容易跟了表姐,想安安心心学些生意,你又来撩我。” 大杨氏被黄莺说的一时也不知如何辩驳,只支支吾吾道:“我只当你会高兴,这毕竟是好事,谁家不想着,原来你却不想了?” 黄莺毕竟是小姑娘,当初跟了二少爷,一来自然是想做侯府的姨娘,让家里看着体面一把,二来也是真心喜欢郑玉,也以为郑玉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便是将来有了少奶奶,也不定就会把自己忘了。可是经了银蝶的事情,又想起自己出来之后那人对自己这般不闻不问的,便恨得要死了,如何肯答应再进去给他做小呢! 黄莺咬了咬牙道:“我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了,也不进侯府给二少爷当姨奶奶。” 大杨氏这下可就真的慌神了,只劝慰道:“当姨奶奶有什么不好的,有人服侍,月银也不少,一辈子吃香喝辣的,要是再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将来少奶奶再宽厚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黄莺这时候却完全听不进去这些了,她已经完全被赵彩凤那种职场女性的魅力给迷住了,第一次知道女人也可以活的这般精彩,她也想跟赵彩凤这样活着,不靠男人,就靠自己的双手,这种感觉真的是太让人震撼了。 能得到人的尊敬,不像以前卑躬屈膝、奴颜婢膝,这简直就是另外一种生活。如今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看见别人也不着急弯腰屈膝行礼,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过这样的日子。 怪不得以前总有人宁愿在外头找一个平明百姓当平头夫妻,也不愿意在府上做姨娘。 黄莺一想起这些,反倒觉得又期待又兴奋,只又斩钉截铁的开口道:“你去回了王妈妈吧,就说我不愿意,辜负了太太的一番好意了。” 大杨氏到底不能明白黄莺是怎么想的,这赵彩凤到底有什么本事,跟她灌了什么**汤,摆着侯府的姨奶奶都不愿意做了。大杨氏只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终究是拗不过她,又道:“你再好好想想,我先不去回王妈妈,等过几日你想好了,我再回她去。” 黄莺只拧着身子不去看大杨氏,拿起一旁的针线活又做了起来,低着头道:“我主意已定,你就是再等上一年半载,我也还是这个意思。” 大杨氏被黄莺堵得死死的,只一心恨铁不成钢,心想必定是她觉得臊了,亦或者是觉得丢不下这个脸面再进去,故而一口回绝的,只又不死心劝慰道:“当初你是养病出来的,也不是太太撵出来的,如今太太又喊你回去,哪里会有什么人说三道四的?说到底那些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也无非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呗!” 黄莺被她唠叨的烦了,只瞪了她一眼,拿起针线就往门外去了。 大杨氏被黄莺给晾在了里头,心里到底想不明白,这才几天功夫,怎么闺女的心思说变就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准时求表扬~~~ ☆、第330章 却说赵彩凤这边,第二天晌午吃过了早饭,李奶奶就过来了。原来李奶奶怕夜长梦多,拖到了许氏忌日那天到底有些晚,到时候两家人在宋家祖坟那边遇上了,总不好说。更何况赵老大死了这么多年,牌位还没进祠堂呢,如今要是把这件事情给定下了,到时候宋明轩就可以请了两人的牌位进祠堂,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祭一回祖了。 这赵家村上百年才出了一个举人老爷,可不能在这些小事情上头,让外乡人看了笑话。 赵彩凤见李奶奶来得早,特意沏了一杯好茶上来,瞧见李奶奶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只开口问道:“李奶奶的来的这样早,莫非是昨儿交代的事情有着落了?” 李奶奶捧着手里的茶盏,低下头去,略略喝了一口茶暖了暖身子,这才开口道:“这事情解决宜早不宜迟,所以我昨儿回去之后,就跟你全叔说了这件事情,他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是,就带着我连夜去了一趟宋家老宅,找宋老二他们把事情给明说了。” 赵彩凤没有过去,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就听着李奶奶继续道:“乡下人家本就穷苦,你也知道明轩他祖父年轻时候最是一个爱玩的人,这些年靠着那几亩祖产,本就过得很拮据了,可祖上毕竟富裕过,靠着变卖田产和一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好歹还能糊口,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如今明轩中了举人,按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也有这个心思的,只是前几年宋老爷还在,所以……” 赵彩凤对这些穷亲戚的想法倒是理解的很,谁都做梦想要自己一夜暴富,就算自己没能一夜暴富,有个一夜暴富的亲戚也是好的。宋明轩这样,赵彩凤也没想过他们不想着来投靠,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笑道:“亲戚之间互相拉巴也是应该的,如今宋老爷也去了,事情能解决的也好解决了,我们开的条件也算不得不近人情,想来他们是同意了?” 第148节 李奶奶便点了点头道:“一开始宋老三没同意,后来被宋老二个说服了,乡下人家,见了有钱连爹娘都不认的多的是,更何况你们这原本就是应该的。” 赵彩凤听李奶奶说应下了,只点了点头,又问:“他们要了多少银子,李奶奶你告诉我,回头我就拿给你。” 李奶奶见赵彩凤提起了钱来,只摆摆手道:“没敢要银子,有李全陪着,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还说等你婆婆忌日那天,就把祠堂给打扫一下,让你们带着你公公和婆婆的牌位一起供回去呢。” 赵彩凤知道必定是李全从中斡旋,宋家那两个兄弟才不敢狮子大开口,心下只又感激了李家几分,又道:“他们既然不肯要钱,又应了这样的事情,那我倒是越发不能省了这银子,我这就去包上五十两银子来,麻烦叔帮忙请两个得用的木匠,将宋家的祠堂给修一修好。” 李奶奶听了,只笑着道:“你这孩子,也忒诚实了,没得花这个冤枉钱。” “可银子可不冤枉,相公高中举人的时候,那时候手上紧,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又跟那边闹得不好,所以这事情就耽误了下来,明年又是他下场子的时候,到时候若是高中了,必定还是要回来祭祖的,总不能还这样破破烂烂的。” 李奶奶见赵彩凤说的有道理,倒是应了下来,又道:“那这银子我就收下了,到时候再让你叔替你张罗着。” 送走了李奶奶,赵彩凤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心头巨石,见客堂里面还供着许氏和宋老大的牌位,便点了一柱香供上。 又过了一日,便到了许氏的忌日,赵彩凤一早就已经把供品瓜果和香烛冥饷之类的东西准备好了,跟着宋明轩揣着篮子去给许氏上坟。因为宋家的祖坟离得有些远,宋明轩便没让陈阿婆过去,她腿脚不方便,还是在家里比较好。 陈阿婆也没执拗,想到他们一会儿还要回来摆仪式将宋老大和许氏的牌位请去祠堂,便索性呆子家里,把祭祖用的菜都烧上了,省得一会儿没有菜在祖先跟前供着。反正宋家祖宅那边,肯定是想不起要准备这些的。 这时候正是初春时节,万物复苏,先前路边的高粱地早已经种上了麦苗。赵彩凤挽着宋明轩的胳臂,在田埂上左右看了一眼,问他:“你还记的在哪儿吗?” 宋明轩便红着脸道:“就在那边,我记得那儿有一条沟的,当时有车过来,你差点扭着。” 赵彩凤便走过去看了一眼,果真见边上有一条沟,这会儿里面长满了枯萎的杂草,上面只冒着零星的嫩芽。宋明轩便牢牢握住了赵彩凤的手,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 “要是没有你,别说考进士,便是这个举人,只怕也是考不上的。” 赵彩凤听见宋明轩这低低的带着几分动容的声音,只笑着道:“又开始感恩戴德起来了?” 宋明轩原本只有些感慨,听赵彩凤这么说,顿时就又没了那份感觉,便索性也和她调笑了起来道:“光感恩戴德,只怕不够吧?娘子你说是不是?” 赵彩凤便笑了起来道:“当然不够,得要你感恩戴德一辈子才成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满满都是甜腻腻的,不由就加重了握住赵彩凤的力气,只凑到她耳边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宋明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软软的,他平常又温文尔雅习惯了,说话的声音本就带着几分书生的清越,只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抚在赵彩凤的心上。赵彩凤便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抽了抽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只抬起头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肉麻,行啦,婆婆的坟头都快到了,让她老人家瞧见了多不好意思。” 宋明轩闻言,也收敛了几分你,只是却不松手,两人便一起加快了步子,往宋家祖坟那边去了。 宋家祖坟那里,果然又新修了一座墓,那便是宋老爷子的墓。宋明轩瞧了一眼那墓碑上的名字,稍稍偏过头去,只往许氏的坟前奏了过去。 赵彩凤便从食盒里头拿了供品瓜果出来,放在坟头祭拜。又从篮子里头拿了一块油布出来,垫在地上。宋明轩只敛袍跪了上去,看着许氏坟头的松树倒是长的茂盛,一下子眼中便蓄满了泪水,一时间只说不出话来,只低着头呜咽了几声,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了。赵彩凤知道他从小和许氏陈阿婆相依为命,感情自是不一般,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只跪在一旁烧纸,一时间两人倒也沉默。 过了片刻,宋明轩才算是稳了一些情绪,只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娘,这辈子您除了把儿子养大成人,还有一件事情最让儿子感激的,就是你做主让我娶了彩凤这样的好媳妇。如今我们两个过的很好,等儿子明年春闱榜上有名,儿子再回来看你。” 赵彩凤便也擦了擦眼泪,开口道:“婆婆,您在下面要保佑明轩身条健康,这是最重要的,别的倒还不打紧。”在赵彩凤看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什么都不重要但是不能把命给折腾没了。像许氏这样,原本这会子大可以享清福的,偏偏就……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越发就下定了决心,明年下场子,必定要争取一个靠前的名次的。 两人在坟地里又烧了一会儿的纸钱,就瞧见宋老二的媳妇正站在不远处往这边看呢。赵彩凤便和宋明轩收拾了东西,两人顺着羊肠小道走出去,来到了宋老二媳妇的跟前。那宋老二媳妇见了,只堆着一脸笑就迎了上来,开口道:“祠堂里头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你们把大伯和大嫂子的牌位请进去了。” 赵彩凤正狐疑怎么宋老二媳妇的态度一下子变的这般好,只听她继续道:“原本都是老太爷拦着,我们做小辈的也没法子,从来没有把亲兄弟往外赶的说法,更何况这次你们又那许多银子来修祠堂,我们只越发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必定是李奶奶将那五十两银子给了宋家兄弟,托他们好好修祠堂呢。赵彩凤原本给李奶奶那些银子,其实也是谢她为她们家出力,如今给了他们,只怕这五十两银子就未必都落在修祠堂上头了。 赵彩凤到底又对李家又感动了几分,心道这银子既然是你们拿了,那好歹也要修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样子,便索性开口道:“明年最快五六月分,我们还是要回来祭祖的,到时候这祠堂可要修的体面些,若是相公真的高中了,这远近的乡绅员外肯定是都要过来的,到时候看着太寒酸,像个什么样呢!” 宋老二媳妇只连连点头道:“侄媳妇说的是,可不就是,其实这祠堂一早就想修了,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家,能拿出几两银子来?这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宋老二媳妇说着,只又偷偷的瞧了赵彩凤一眼,小声打探道:“听说侄媳妇在城里开了两家绸缎庄,想请两个小厮回去帮佣……” ☆、第331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已经替换啦~~~ 宋老二媳妇的话还没说完,赵彩凤已经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了。宋老二他们家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已经有十五六的样子了,闺女年纪还小,不过十一二岁。但是赵彩凤知道,就在是在现代,这样的穷亲戚也是很难打发的。能不能捞到好处还两说,到时候没准还要被人背地里数落几句,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这事情我已经交代给了李奶奶,如今倒是不好再去说了,况且我找了小厮进城,不过就是做苦力搬东西的,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请自家兄弟了。” 宋老二媳妇听出了赵彩凤话中的推脱之意,到底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出来之前就和宋老二商量这事情。宋老二只说脖子先别伸太长了,等宋明轩中了进士,好处自然有的是,如今让儿子进城当小厮,欠了人情不说,还捞不着什么好处。 “侄媳妇这么说,到是也有些道理,只是再过两年两个哥儿也大了,如今还是在家里种地,到底没什么出息。”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越发觉得有些不爽了,只开口道:“出息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相公还不是一步步的考上来的。” 宋老二媳妇平常就知道赵彩凤厉害,听了这话更是不敢接话,她两个孩子当年私塾里面也不是没去过,奈何学不出来这能怪谁呢!宋老二媳妇就陪笑道:“你说的对是对,只是做爹娘的,哪里没有不为自己儿女操心的。” 这句话听着到还有些像人话来着,赵彩凤便也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怎么说你们也是明轩的叔叔婶婶,好好守着这个家,别闹什么笑话,给明轩招上什么黑,以后该有的还是会有的。” 宋老二媳妇见赵彩凤忽然就松了口气,只开口道:“宋家也不知道祖坟上冒了什么青烟,居然出了明轩这样有出息的子孙,可惜他爹娘去的早了,不然以后这日子,多好啊。” 宋明轩听到这些话心里就有些难受,赵彩凤便也没接着宋老二媳妇的话说下去,三人一行走到了路口,赵彩凤这才开口道:“二婶子,家里阿婆也都安排好了,那我们就回去请了我公公婆婆的牌位过来,麻烦你在祠堂里头张罗一下。” 宋老二媳妇便连连点头道:“去吧去吧,祠堂里已经安排好了,这鸡鸭都送上去了,就等着把大伯和大嫂的牌位放进去了。” 赵彩凤点了点头,便和宋明轩往家里去了。宋明轩从小和他们没有半点交际,虽是亲戚却全无情分,这会儿是连一点场面上的话也不肯说,见宋老二媳妇走了,脸上还露出几分郁闷,微蹙着眉宇,只开口道:“你给李奶奶修祠堂的银子,到底还是落到了他们手上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当初没和李奶奶说清楚,我应该说这银子不是我出的,是乡亲们见你中了举人,凑出来要给宋家修祠堂的。只可惜李奶奶太实诚了,反倒直接把银子给了他们。”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眉宇的皱纹就更深了,他在这件事情上执拗的很,听见这些人的名字都要拧上眉头的,自然不肯把银子给他们。赵彩凤便开解道:“其实你也不用郁闷,我们回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原本也是要花银子解决这件事情的,如今只当已经花了这笔银子了。” “那怎么一样,你挣银子这么辛苦,白白让这些人给拿了去,我如何不心疼!”宋明轩说着,只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至两人回了家中,陈阿婆已经烧好了几样菜摆上了桌子。乡下人祭祖喜欢用猪头、蹄膀之类的,赵彩凤一走进门,看见那烧得肥油外冒的蹄膀,只觉得一股子恶心从心头泛了起来,还没进门呢!就急忙就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宋明轩扭头走到院子里,扶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干呕了起来。 偏生赵彩凤早上一项吃不下什么东西,无非就吃了几口小米粥和一个半个窝窝头,这会子早已经消化光了。但是那股子恶心的劲儿一上来却又怎么也压不下去,赵彩凤只把自己的胆汁都快吐出来,还觉得不够,一双眸子早已经憋得通红。 宋明轩见赵彩凤急着往外头跑,也只忙就放下了食盒和篮子追出去,见她脸色苍白,吐得却只有一地绿水,忍不住心疼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才回来水土不服了?还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赵彩凤一开始也只往这个方面想,可又觉得不对,这儿离京城不过才七八十里路,这就水土不服了?她难不成是纸架子糊的?赵彩凤心下就有些奇怪,又细细的想了片刻,这才惊讶道:“糟了,这次我癸水已经过了半个月没来了!” 原来前一段日子赵彩凤要照顾店里的生意,就跑的特别勤快了一些,这一来一去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以往那每个月那几天,赵彩凤是不出门的。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也都是掌柜的上门请示的。以前条件不好,要出去打工,那是没办法,如今条件好一些了,谁还愿意夹着一裤裆的草木灰到处走呢! 宋明轩听了这话,脸都变色了,这这这……若是真的这样,这孩子只怕早就有了,然而前几天他们过来之前,他还狠狠的折腾了赵彩凤一回……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迷茫了起来。 赵彩凤揉了揉额头,只开口道:“这几个月药还一直喝着,倒是头一次遇上癸水不准的事情,不然等事情办完了,回京城找个大夫看看吧?反正不可能是前几天晚上有的,不可能那么快的。”赵彩凤一想到哪天晚上的种种激烈,也觉得这若真的是有了孩子,那也太耐着住那啥了,这都还好好的呆在里头,可真是…… 宋明轩愣了半晌还没说出一句话来,听赵彩凤这么说,堪堪就吓出一声冷汗来,这要是因为自己一时的贪欲,把自己的女儿给捅坏了,那他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宋明轩只急忙递了一块帕子给赵彩凤擦嘴,又道:“都怪我,没记着你癸水的事情,怪道最近我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太对,一时间却像不出来,可不是这时间足足错过了半个月了。” 陈阿婆正在后面厨房做菜,听见前面开门的声音就知道他们两人回来了,只端着菜往前面来,见两人都在院子里树下头,便擦了擦手出来问道:“你们这回来了不在客堂坐着,在院子里站着是个什么劲儿呢。” 宋明轩只尴尬的看了一眼赵彩凤,转身对陈阿婆道:“阿婆,彩凤似乎是有了!” 陈阿婆一时没听分明,就听宋明轩说有了,也没往那处想去,只问道:“有了?有什么了?”她话音刚落,忽然就茅塞顿开一样想了起来,只拖着瘸腿连连走到院外,太高了声线问道:“彩凤,你真的有了?你这回可不是乌龙了吧?” 宋明轩便急忙道:“癸水都过了半个月了,她没留心。” 陈阿婆听了这话,只数落道:“你们这群孩子,瞎折腾,这路上多颠簸啊,还望家里跑,明轩你也是的,彩凤忙生意,自己记不得自己的癸水,你怎么就不留心帮记着?这下好了,这村里头请个大夫还在走上十几里路呢!” 宋明轩这会儿也是再自责不过了,但是好歹这孩子还留着,并没有因为他们小夫妻两不懂事而被扼杀在萌芽状态。虽然后怕是后怕,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先把赵彩凤给供起来了。 “我……我这就去全叔家,请他能不能帮忙到河桥镇上请个大夫过来,好歹先诊一下脉也好!”宋明轩说着,这两根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 赵彩凤便只急忙拦住了他道:“你着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坐下歇歇吧!” 宋明轩这时候是急的话都快说不明白了,只一个劲道:“这怎么不是大事儿,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赵彩凤见他脸涨得通红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只笑着道:“行了,知道你高兴,可眼下今儿还有事情没做完呢,况且我也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我有了,尤其是你那两个叔叔家。” 宋明轩闻言,顿时明白了几分,他连和那些人说话都觉得厌烦,赵彩凤要跟她们交际寒暄自然是更厌烦的。到时候听说赵彩凤有了身孕,必定是要凑过来说些好话的,没得让人恶心。宋明轩想了想,只开口道:“那咱先按下不说,等进了城里,在请个大夫好好诊治诊治。” 赵彩凤见宋明轩答应了下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了,她原本就觉得难受,这种时候又偏是心情浮躁没有什么心思去寒暄的时候。如今好容易关系缓和了一些,这要是她们在跑过来烦两日,赵彩凤只怕也要忍不住翻脸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看上去神色好了不少,便急忙进屋里倒了一杯茶出来,只递给她漱了口,又道:“那你先进去歇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再过去祭祖罢了。” 赵彩凤在客堂了休息了半日,方觉得略略好了一些,这才装了几样菜,放在食盒里头。宋明轩怕赵彩凤累着,便自己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许氏和宋老大两人的牌位,和赵彩凤一前一后出去了。 ☆、第332章 却说大杨氏那边,冷眼等了两日,却不见黄莺有丝毫回心转意的样子。她原想找了杨老太再商量商量,却想起上回杨老太为了这事情把自己臭骂了一顿的事情,心道没准这回又要讨一顿的骂,倒是不划算哩。就只硬着头皮,进了侯府回话。 小丫鬟进去通报说是大杨氏到了,里面王妈妈还在跟侯府说笑道:“福顺家的倒还拿乔了几分,原说昨儿就来告诉我,愣是拖到了今日。” 侯夫人也笑着道:“我最不理解这些拿乔的人,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还在那边装蒜,只当我们傻呢。”侯夫人说完,只传话道:“你请她进来吧。” 小丫鬟转身去把大杨氏请了进来,大杨氏心下还有几分郁闷。平常她男人闯祸,连带着自己也在侯夫人跟前没脸面,这侯府的正院她还没来过几回呢,如今好容易进来了,却是来回绝这样的好事的。 王妈妈见大杨氏拧着个眉头往里面走,心下还冷笑了几分,心道这大杨氏做戏倒是做得挺专业的,给谁看呢?谁不知道你这会儿子是心里乐翻了天了。 大杨氏进门,只急忙想着侯夫人行礼,又抬起头瞧见王妈妈那张看不出什么喜怒的脸,顿时就觉得有些心虚了起来,只拧着眉头开口道:“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太太能瞧得起黄莺是她的福分,可惜她没这个造化,竟说不想进来。” 大杨氏这话一开口,让王妈妈和侯夫人都吓了一跳,侯夫人顿时脸色就微微变了变,谁能想到这才撵出去没多久的人,心眼就已经这么大了,连主子的意思都敢忤逆了。侯夫人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可转念一想,当初毕竟是自己撵她出去的,她如今不想回来,到底还有几分血性。 那边王妈妈听了这话,倒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心里一串串的狐疑。当初这母女两人为了挣个一等丫鬟,都那般的机关算尽了,她当日说的也很明白了,没道理大杨氏不明白她的意思的? 王妈妈便不动声色问道:“是不是在外头有了人家了?若是没定下来,打发几两银子也就够了,这样好的事情,你们家几世也休不来的,你可想清楚了。” 大杨氏本就觉得可惜,听了王妈妈这话,越发就觉得郁闷了起来,只开口道:“人家倒是没有,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想的,只说不愿意,她本就是一个倔脾气,我也拗不过她,就是她爹在家,也未必有用,所以才来回了太太的。” 侯夫人原本只以为是大杨氏拿乔,无非是想多收几两银子,如今瞧着倒真像是她闺女不愿意进来的样子,便也只能开口道:“没想到她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我倒是小瞧了她,罢了,既然不肯再进来,那就算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也做不出逼迫下人的事情来。” 王妈妈见侯夫人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劝大杨氏了,只开口道:“既然太太都已经这么说了,那这事情就作罢吧,你也别透什么风声出去,让人听见了也不好!” 大杨氏只懊恼万分的点着头,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可想起黄莺那样子,她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却说赵家村这边,赵彩凤和宋明轩也终于将宋老大和许氏的牌位供入了宋家的祠堂。一家人在祠堂里面祭过了祖先,说了几句客套话,那边也没强留着他们两人,只乖乖的放了她们回去。 宋明轩原本是打算在乡下多住一阵子的,乡下清静,且又是最怡人的初春时节,是念书最好的时节,可因为赵彩凤的事情,宋明轩也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一回家就着急整理行李,又忙去了李家,请李全找了马车,看看能不能尽快赶回城里去。 赵彩凤倒是不着急,这一祭完祖,转天就走了,传出去也不像话,倒不如还住上两天的好,也好省得人起疑心。宋明轩便应了赵彩凤的话,只还是去了一趟李全家里,事先定好个车子,总是有备无患的,赵彩凤便随了他去了。 宋明轩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李奶奶跟在他后面一起回来了。赵彩凤知道宋明轩肯定是经不住李奶奶盘问,她自己有身孕的事情给说了出去,只开口道:“你这快嘴的,不是说好了不让你说出去的吗?” 李奶奶听了,只笑着道:“你别怨他,是我自己瞧出来的,他进了门这一脸的笑先就骗不了人,我家李全头一次当爹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个表情。” 赵彩凤也跟着笑了起来,又对李奶奶道:“李奶奶,这事儿这两日你可跟我瞒着点,等我们走了也就清静了,我也不想和那边多纠缠,省得她们上门,我心里厌烦,又不好意思哄她们走。” 李奶奶知道今儿宋明轩和赵彩凤已经把宋老大和许氏的牌位供了过去,便开口道:“你放心吧,过一阵子,我就说我们家李全进了京城听说的,这就结了。”李奶奶说完,只顿了顿,又问道:“不过你也真是不走心,怎么这种事情自己不知道的呢,如今月份小,这样在马车上颠簸,总是不好的,你在家里安心住两天,过两日我让李全拉了牛车送你们去镇上,牛车还比马车给稳当些。” 赵彩凤只点头谢过了李奶奶,又问道:“上回让您帮我选两个学徒和跑腿小厮的事情,若是有宋家的人来找你,你也别松口,只说我说的,自家亲戚不能去做这样的体力活儿,你只不答应就成了。” 李奶奶闻言,顿时就明白了,必定是那边宋家的人找过了赵彩凤,想让自己的孩子往城里去。李奶奶只点了点头,又听赵彩凤道:“我原是已经回绝了,可总想着没准她们脸皮子厚,闹不好又要去找你,到时候我走了,她们又说是跟我说过的,您老可就为难了,索性我这里跟你通了气,也让你知道我的意思。” 李奶奶便开口道:“他们敢,上回那五十里银子已经给了他们了,好歹也得收敛着些了,况且请他们的孩子去,你难不成还能放心用去?都是堂兄弟,如何用得?” 赵彩凤就是这个意思,听了李奶奶的话便一味点头道:“就是怕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你有一说一的好歹还能说,这要是请了那几个孩子,我倒开不了口了,竟是供着他们了,我也没这个闲钱。” 李奶奶对于这事情,是再知道不过的,她家就有那么几个穷亲戚,也专门干这档子事情,说起来她还觉得有火气,去年秋天的田租,到如今还能收齐呢!李奶奶只一个劲道:“放心吧,这事儿抱在我身上,她们要觉得不公道,难不成还能亲自去了城里问你去!” 第149节 赵彩凤又和李奶奶聊了好一会儿,李奶奶只又说了几句有了身子的人该注意的事情,这才脸上带着笑,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赵彩凤见这会儿无聊,就拿起了针线打算缝两下,只被宋明轩给抢了下去道:“娘子,你没事儿就进去休息一会儿,没得做这些针线累着眼睛了。” 赵彩凤拗不过宋明轩,便点头应了,又道:“那你来房里看书,我就躺在床上看书,你把书念出来,就当是念给孩子听的。” 赵彩凤是现代人,如何不知道胎儿的听力要四个月之后才有,只是她就想腻着宋明轩,听他念书的声音,便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宋明轩闻言,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只拧着眉头道:“既然是要念给孩子听的,《大学》《中庸》未免有些难了,等我找一本《诗经》出来,念给孩子听。” 赵彩凤便撅嘴道:“不要,《诗经》里都是一些情情爱爱的,你别教坏了孩子。” 宋明轩只无语凝噎,红着脸看着赵彩凤道:“娘子你……《诗经》也有很多写其他的,并不都是说情情爱爱的。” 这下赵彩凤可不知道了,她古汉语可没学好,唯一知道的几句《诗经》上的句子,都是和爱情有关的,所以她有这样的想法也情有可原。 赵彩凤便拧眉道:“那……随便你吧,你念什么我听什么。” 宋明轩想了想,只茅塞顿开道:“不然就念个《三字经》好了,通俗易懂的,孩子他一定能听明白。”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只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开口道:“不要,这么小就上纲上线的,你想让他在我肚子里就当小秀才吗?” 宋明轩闻言,只又脸红了起来,于是在屋里拿一堆书里面翻了好半天,总算是翻到一本前朝传奇异志札记,赵彩凤听了这个名字就觉得很有意思,只央着宋明轩读给她听。宋明轩便老老实实的念了起来,这故事都读了两三个了,这才反应了过来,合上书本问赵彩凤道:“娘子,这是你想听故事吧?怎么能赖到孩子的身上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趴在被窝里面笑得停不下来,宋明轩也终于明白赵彩凤这是拿他打趣呢,只涨红了脸,丢开书就上去挠赵彩凤的痒痒。赵彩凤哪里经得起他这逗弄,只连忙就告饶道:“相公,饶了我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你们最近又懒了,又没有留言了……于是,今天留言发红包= = ☆、第333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两人又在赵家村住了几日,便到了回京的日子。陈阿婆只将屋里都收拾干净了,这才背着小包袱走出门外,看着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破房子,只感叹道:“这回走了,再回来可就又要好一阵子了。” 李奶奶领着媳妇等人过来送她们,听李奶奶这么说,只笑着道:“下次回来,可就要多一口了。”李奶奶才说完,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只连忙道:“明轩,彩凤,你们两个可要卖力些呢!” 李全媳妇便笑着道:“下次回来,举人老爷可就要变成进士老爷了,咱们村可就要成为河桥镇上最牛的村了。” 宋明轩虽然对春闱志在必得,到底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托李婶子的口彩,争取这一科能中吧!” 李全媳妇只笑道:“放心吧,一准能中,彩凤一看就是个旺夫的,你说什么都能中的!” 赵彩凤被李全媳妇直白的话给都的乐了,那边李全就在车上喊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这牛车拉的满,走晚了到晚上可进不了城了。” 众人听了这话,这才停了闲聊,宋明轩只扶着赵彩凤上了牛车,两人并排在后面坐着,陈阿婆就坐在前头李全边上。瞧着牛车越走越远了,李奶奶这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这世上总算也是好人有好报的。” 李全媳妇听了,只跟着点了点头,又道:“咱家二虎和小武一样大,按理说这会儿谈亲事早了点,可我心里想着,到时候明轩若是中了进士,只怕更不好开口了。” 李奶奶听李全媳妇这话,也知道她的意思,只开口道:“这事儿你以为我和李全没商量过吗?只是现在确实也不是提这个事情的时候,一来孩子还小,二来如今他们日子过的好了,我们就巴巴的想给二虎攀亲戚,这叫别人怎么看呢?” 李全媳妇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着急了,只开口道:“可若是再等下去,万一等明轩中了进士,只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彩蝶呢!这到手的二媳妇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李奶奶听了就来气,只郁闷道:“感情你这几天殷勤的跑前跑后的,就是为了这个?你说你这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呢?” 李全媳妇见李奶奶数落自己,一时也没话说,这种事情原也不是她一个女人说了算的,便也只好就这样作罢了。 当夜赵彩凤和宋明轩便回了京城,李全亲自送了他们回来,赵彩凤便留了他在家里住上一宿。杨氏原本以为赵彩凤这一去少说也要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可谁想到不过五六天时间就回来了,还以为她们大约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只急急忙忙的就把赵彩凤给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公公婆婆牌位进宗祠的事情可办妥了?” 赵彩凤一路颠簸,倒是有些累了,幸好李全知道她有了身孕,这一路上牛车都拉的很慢,进城之前又换了马车,也是走的很慢,倒是没让赵彩凤受什么罪。 杨氏的话才问完,就瞧见赵彩凤的脸色不太好,只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上有不利索了。”杨氏素来知道赵彩凤这身子并算不得好,平常换季的时候也常易感染风寒,故而只急忙又问一句。 赵彩凤只摆了摆手,拉着杨氏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娘,我上个月癸水没来,您一搬走,我就忘了这事儿了……” 杨氏一听,这还了得,这怀着孩子走那么远的路,坐那么长时间的车!这头三个月最是要主意的,如今自己这才搬走呢,两个孩子竟然闹出这样的乌龙来,只急得杨氏脸都绿了,一个劲儿道:“你这孩子,也忒胡闹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记性不长呢!” 杨氏说完,只忙喊了钱木匠道:“当家的,快去外头宝善堂请个大夫来,彩凤只怕是有了!” 钱木匠一听也是大喜,他原本还在跟李全嫌唠嗑,这会子只急忙就停了下来,一溜烟就往外头跑了出去。杨氏只急忙喊了赵彩凤到屋里坐下,婆子沏了热茶上来,赵彩凤只稍稍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我自己觉得还好呢,就是早上的时候有些犯恶心,只要不闻到那些味儿,倒也没什么。” 杨氏便道:“你这才开始呢!往后有的你受呢,不过也就难受三个月,等过了三个月就好些了,一直倒肚子大了快生了,这才又不好受起来了。” 杨氏生了四个孩子,可谓是经验丰富,说起这些来如家常便饭,赵彩凤便听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只一个劲点头。宋明轩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又送了陈阿婆到后面后罩房里头休息,这才空了下来招呼起了李全。 没过一会儿,钱木匠已经喊了宝善堂的陈大夫过来。这边广济路就是方便,人口密集药铺也多,宝善堂在这边也有分号。钱木匠早已经跟大夫说了原由,所以一进门那大夫便知道赵彩凤必定是那有了身孕的人。 宋明轩和大夫行过礼数,便将人引到了赵彩凤跟前,赵彩凤就伸出手来,放在大夫从药箱里面拿出来的药枕上头,心里到底还有些忐忑。虽然这回闹乌龙的可能性比较小,可有了上一会的经验,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赵彩凤只低着头,眼皮却一个劲盯着那大夫的神色,可是这些年迈的大夫哪个不是老神在在的淡定,半点喜乐也瞧不出来。只等他的手指从赵彩凤的脉搏上移开了,方才也一直盯着他不眨眼的宋明轩只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大夫,怎么样?” 这时候陈大夫一直淡定的神色才算松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只拱手对宋明轩道:“恭喜宋举人了,尊夫人有了身孕,算算日子,也有一个多月了,只是胎脉有些不稳,还要开几副安胎药喝一下。” 宋明轩听了这话,顿时脸红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又不懂什么叫胎脉不稳,还以为是前几日晚上太用力,把自己亲骨肉的根基给捅得松动了,这时候听见陈大夫这么说,自然是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只忙不急点头道:“那陈大夫快开药吧,挑好的药开。” 陈大夫见宋明轩这面红耳赤的样子,只当他是一时太过高兴了,只又说了几句恭喜,继续道:“我这就开药方,一会儿你们派个人跟我去药铺里抓药就成了,尊夫人瞧着有些疲态,还要多多休息为好。” 宋明轩只一个劲点头,低头看着陈大夫将药方开出来,那一手行草自然是没什么人能看得明白的,杨氏只又让钱木匠带上了银子,跟着陈大夫去药铺抓药去。 宋明轩这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想起大夫说赵彩凤胎脉不稳,难免又自责起来,上前两步忽然将赵彩凤拦腰抱了起来。赵彩凤只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了宋明轩的脖颈问道:“相公,你做什么呢?” “送你回房休息,大夫说你胎脉不稳!”宋明轩只很简短的回答了一下,几步就把赵彩凤抱到了房里头。杨氏在后面看着直乐呵,高高兴兴的去出了厨房帮忙,打算张罗一桌好吃的,好好招待一下李全。 钱木匠抓了药回来,杨氏便在厨房里面熬了起来,见钱木匠要去后头找李全闲聊,便拉住了他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钱木匠知道杨氏心里藏不住事情,便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杨氏这才开口道:“讨饭街对门的余奶奶看上了我家小蝶,一心想让小蝶当他们家孙子的媳妇,只是她那个媳妇实在不好相与,这要是小蝶将来过门了,只怕会受她的气,所以我就说咱小蝶已经许了人了。” 钱木匠分明知道赵彩蝶还没许人,杨氏这样说只是推脱之词,只是之前没听她说起过,这会儿说起来,到底有些意外,便又道:“这事情也瞒不了人,将来小蝶嫁人,总会有人上门求亲的,到时候反倒弄的脸上不好看,你的意思?”钱木匠说到这里,也有些明白了,李全家三个儿子,大的太大,小的太小,李二虎,和赵武一样大,跟赵彩凤差了四岁,倒是合适的很。 杨氏瞧见钱木匠神色变了变,就知道他应该是品出了自己的意思,只开口道:“赵彩凤找了明轩,也算是没嫁错的,将来她有造化做官太太,那也是她的福分,但是我在赵家村住了十几年,只觉得李家这户人家是极好的,当初若不是有他们家帮衬着,我跟孩子只怕挺不过来。况且如今李全会经营,又当上了里长,家里就跟小地主一样的。小蝶嫁过去,也不用下地干活,虽说是住在村里,终究也是当少奶奶的,我倒是瞧着这门亲事很是不错的。” 钱木匠和李全也是过命的交情,听了这话自然是愿意的,和这种知根知底的人家当亲家,心思都能省了不少,确实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既然你这么想,一会儿我就去探探他的口风,若是他也愿意,我们就把这事情提一提。” 杨氏听钱木匠这么说,自是喜不自胜,点头道:“那你悄悄的先问问他,他若是应了,我再说,也省得尴尬。” ☆、第334章 李全本来也就存着要跟赵家攀亲戚的心思,只是如今眼看着明年宋明轩就要下场子了,到时候要是考上了进士,难免会被村里人说道,说是自己家上赶着巴结赵家来着。李全又是一个实心思的人,虽说常在外面跑,人却是难得的老实忠厚,宁可别人占自己一分,也绝不自己多占别人一分。因此虽然他几次都想开口,但最后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李全听钱木匠聊起这事情来,心里早就心花怒放了起来,又兴奋又激动道:“不瞒您说,我其实心里也存着这样的想法,可是眼下正是你们家要往好处去的时候,我们家却还是村里种地的农户,改明儿要是明轩中了进士,那我们这种乡下人家更是高攀不起了,我想来想去的,也不敢开这个口。” 钱木匠听李全说的实诚,只笑着道:“明轩就算中了进士,那也是老宋家的事情,我和彩蝶她娘还是该过日子过日子,儿女的婚事,还得由我们两个操心,更不能因为明轩中了进士,就瞧不起乡下的老乡亲,明轩和彩凤都不是这样的人。” 李全虽知道是这个理,可心里毕竟还是感激,一时间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抚掌高兴道:“这可太好了,这次回去,我娘还不知道要怎么乐了。”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杨氏特意多做了几个菜。钱木匠和李全喝着小酒,两人脸上都是满脸的喜色。赵彩凤看着就觉得他们两个铁定有事,杨氏便帮他们两个都满上了酒,笑着道:“她叔,那彩蝶和二虎的事情,咱就这样说定了吧,虽说年纪还小,可如今要是定下来了,我心里也放心些。”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知道杨氏是想把赵彩蝶许配给李全家的老二了。虽然不喜欢古代这种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但是对于赵彩凤来说,宋明轩还不就是这么来的么!幸好自己的运气不错,宋明轩是个根正苗红的有为青年,不然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赵彩凤只细细的想了想,李二虎那孩子,其实还挺好的,只不过听说在读书上头,似乎差了一点。但是李家一家人都这样好,赵彩蝶过去了不受委屈那倒是真的,与其贪图那些大的荣华富贵,珍惜这些小富小贵,其实也是一种惜福。赵彩凤想到这里,也觉得没什么意见了,只也笑着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杨氏更是高兴的不了,心道这是双喜临门,唯独坐在一旁吃饱了正在哄小五玩的赵彩蝶还闷在鼓里。李全瞧着赵彩蝶那一脸乖巧可爱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来,走到跟前递给她道:“小蝶,来把这个玉坠子给带上。” 古代定亲总要一样信物,李全平常出门也不常带东西在身上,这玉坠子还是他老爹留给他的,只是如今这好亲事送上门,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拿出来送人了。 杨氏见了,只连忙推拒道:“她叔,这可不行,这东西太贵重了,您还是收起来吧,礼数上的事情,等过几日我们合计好了再说,不用这么着急的。” 李全只坚持道:“嫂子别客气,这是应该的,我们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东西也不贵重,就是上头传下来的,有些年岁而已,给小蝶带就正好了。” 杨氏见李全这般坚持,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收下了。 晚上,赵彩凤和宋明轩早早的就洗漱睡下了,赵彩凤在车上摇了一整天,到底有些累了,只靠在宋明轩的怀里道:“如今连小蝶的婚事都定下了,接下去就只剩下小五的了,不过他还是一个奶娃子呢,只怕我娘不着急了吧?” 宋明轩便搂着赵彩凤笑道:“谁说只剩下小五了?还有咱的孩子呢!” 赵彩凤便假装脸色一沉,开口道:“咱的孩子,我可不准你定什么指腹为婚,什么娃娃亲!” “为什么?”宋明轩只不解问道。 “我要自己好好挑,不计是男孩还是女孩子,都要长大些,才能看出好坏来,尤其是容貌,都说女大十八变,咱万一是个儿子,眼界高,你给挑了一个他不喜欢的,怎么可好?万一是个闺女,找了一个黄豆芽一样的相公,又怎么办?”赵彩凤说起这些来,还真有些担忧的样子。 宋明轩听了这话就有些不爱听了,这黄豆芽一样的相公,说的不就是以前的自己吗?以前自己可不就是瘦得豆芽菜一样的。宋明轩只拧着眉头道:“这都说娶妻娶贤,容貌固然重要,但品性才是最重要的,再说这男子吧……就算十六七八,只怕也看不出个好坏来,十六七岁能中秀才的,都已经是佼佼者了,要是能中举人,那更是不容易的事情,娘子你这要求,有些太高了点吗?” 赵彩凤一听这话不对呀,宋明轩这分明就是在自夸嘛!说十六七中秀才都已经是佼佼者了,那他十四就中了秀才,岂不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赵彩凤便抬起头来睨了宋明轩一眼,见他这回倒是脸皮厚的脸都不红,便笑道:“变着样子说自己好,也不闲臊得慌?” 宋明轩本就是随口一说,倒是没怎么在意,如今被赵彩凤这么一说,到底也明白了,只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真的不是自夸,只是……只是常言道:莫欺少年穷……男人关键的日子,还是在成家立室之后,你……你千万别误会,我没这个意思啦!” 赵彩凤见宋明轩一下子急了,说话都支支吾吾起来,只抬起头,忽然间就吻上了他的唇瓣,小巧的舌尖描摹着他的唇形,冷不丁就探入了猛吸了一口,这才松了开来,翻过身不去理他。 宋明轩便从身后抱着赵彩凤,只搂着她的腰,大掌轻抚在赵彩凤的小腹上,将她抱在怀中入睡。 这一年的夏天虽然不是特别炎热,但对于怀着身孕的赵彩凤来说,自然是非常难熬的。有钱人家家里都设有冰窖,里面放着窖冰供夏日用,但是对于赵彩凤和宋明轩来说,这窖冰自然是用不起的。 幸好古代没有温室效应,所以也热的有限,再加上房子都是木结构的,也不蓄热,所以除了正午的时候热的喘不过气来,别的时候倒是还可以忍耐。但是因为店里面要做生意,赵彩凤倒也是花了大价钱,给天衣阁里面添了窖冰的。 这日黄莺来广济路上宅子里汇报生意,虽然已是申时三刻,但是她从外面进来,自然是带着一身热气。赵彩凤命婆子给她递了一碗绿豆汤,黄莺只一口气喝了下去,仍旧暑气未消,只放下了碗道:“表姐眼看都要生了,怎么还这样耐着热呢,这几日天气太热,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不如我让送窖冰的伙计明儿将窖冰送到家里来,也让表姐舒服舒服。” 赵彩凤自从回京之后听说黄莺拒了侯夫人请她进去当姨娘的事情,倒是觉得没看错这姑娘。后来又因为自己有了生子,也渐渐撒开手让她出去走动。黄莺毕竟是在侯府做过丫鬟的,这待人接物方面,倒地娴熟的很,且她又素来是有些性子的,并没有一般做丫鬟的奴性,做起事情来倒是有板有眼的,连马掌柜也经常夸赞她。 “不用了,虽然天气热,来的客人少,可万一来了,总不好意思让她们热一身汗出来,这些客人都是娇客,你让她们热一次,就再也没有下回生意了,切不可以省这些小钱,丢了将来的大钱。”赵彩凤一边说,一边也端起了绿豆汤喝了一口。本来赵彩凤也是打算买一些窖冰回家的,可谁知入夏之后,玉山书院那边的校舍就修好了。宋明轩和刘八顺在家里呆了小半年,早已经憋得不成了,便收拾了行李就过去了。 只是如今赵彩凤有了身孕,宋明轩每过十天也是要回来一次的,并不像以前一样,一去书院就忘了家里的事情。 黄莺听赵彩凤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又道:“表姐说的很是,只是这样自己受苦,到底让人心疼。如今店里头其实也不缺银子,表姐大可以不用这么省俭。”黄莺如今是真心关心赵彩凤,平日里小衣服都送了不少过来,这半年陆陆续续有人向她提亲,可到底她谁都没答应,倒是让大杨氏好生为难,却又拿她没办法。 其实赵彩凤倒是觉得还好呢,以前在现代大夏天空调失灵的时候,那个滋味才叫酸爽呢,如今再热,能热的过现代去?也不过就是正午的时候闷热些,午觉睡得不安生罢了。 “你放心吧,我们乡下人耐得住,倒是你,从小在侯府里面长大,必定是耐不住热的。” 黄莺听了这话,倒是脸颊一红,只笑着道:“我如今越发懂了,为什么那些在府上的姐妹死活不肯出来,这光是一冬一夏,没有炭炉子和冰盆,确实在外头的日子很不好过。”黄莺想到这些,又感激了赵彩凤几分,便拿起一旁的扇子为她打起了风来。 两人又陆陆续续的聊了几句,黄莺只把最近店里的生意都说了一遍,最后留下了账本,这才离去。 ☆、第335章 赵彩凤最近省俭,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她虽不是出生富贵的人,但是在生孩子这一方面,自然也是看的及其看重的。她又不是这古代土生土样的人,有着女人生来就是要生孩子的自觉,只觉得这孩子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既然要生下来,自然是要优生优育的。可是宝育堂里面最好的那几个院子,住半个月就要二百两银子,而且吃饭还要另外算。赵彩凤只细细算了一下,这样下来,她光是生一个孩子,少不得要花三百两的银子。 可赵彩凤也知道,这银子不得不花,到时候她要住了进去,宋明轩自然是不放心要住过去的。那边人多嘴杂的,也就只有最好的那三个院子,才又清静又雅致,倒像是专门供人读书的小别院。且前些年就有住在文曲院里面生产的产妇最后相公考上状元的,赵彩凤一心要住这边,其实也是想给宋明轩争一个好兆头,所以一早就让钱喜儿给提前定下了时间。 不过说起这个来,赵彩凤不得不吐槽一下这宝育堂的老板娘了,不愧是老乡,赚古人的钱真是不带眨眼的,这么贵的定价,可真是坑人啊。赵彩凤私下里都寻思着,要不要跟她吐露一个真情,套一套近乎,弄个老乡价来。 第150节 赵彩凤看完了账本,算了一下银子,倒是还够用,只是店里的银子她不能随意动,都要做流水用的。如今手上能动的,也只有旧年八宝楼送过来的红利银子。 赵彩凤正合上账本心疼钱呢,外头婆子进来传话道:“奶奶,外头有车马运了一车的冰块来,说是送给奶奶解暑的。” 赵彩凤如今月份大了,身子便有些臃肿,只问道:“睡觉来的?” 那婆子只拧眉想了想道:“拉车的说是镇国候家的。” 镇国候?那不就是……赵彩凤微微一愣,玄机开口道:“你去让人把冰块放进冰窖里头,打赏几两银子,再放人家走吧。” 那婆子点头称是,便出去招呼人去了,赵彩凤则靠在软榻上,细细的想了起来。听说程兰芝好像也是这个月的产期,难为他们想得到。 赵彩凤这会子再回想起来,却似乎有些想不出来萧一鸣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的,她只记得那年钱木匠回京,萧一鸣满脸胡子双眸红肿的样子,那是她头一次觉得有些心疼萧一鸣的时候,说到底,是自己亏欠了他的。 杨氏听说有人送了冰块过来,自然也是高兴,只笑着走了进来道:“我正说绿豆汤没有冰镇着不好吃,倒是有人送来了,那冰块冒着寒气,可凉爽了,彩蝶和小五儿一眨眼就喝下两碗去了。” 赵彩凤听了,嘴角也微微笑了笑,开口道:“冰镇过自然是好喝的,可这会子也已经傍晚了,还是不能贪凉了才好。” 杨氏也知道赵彩凤和萧一鸣之间那些事情,到底没再往下说,只开口道:“你再歇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晚上房间里多了窖冰,赵彩凤倒是难得睡的舒爽,第二天一早起来都神清气爽的,缸里面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杨氏便进来舀了出去,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用过了早饭,外头太阳眼看着就大了起来,这时候却听见有人在门外敲门。婆子只急忙就去应了,见是钱喜儿带着个小丫鬟从马车上下来。 赵彩凤瞧见钱喜儿进来,才要从廊下迎出去呢,就被喊住了道:“你快进去,外面暑气重。” 赵彩凤便乖乖的在里头坐了,她如今月份大,肚子顶着胃,坐下来也坐不实,只能稍稍歪着一点,瞧见钱喜儿跨进了们,这才问道:“怎么来的这样早?” 钱喜儿便笑着道:“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在文曲院生娃的孔家三少奶奶已经回家去了,今天大姑奶奶已经命人打扫去了,我算着你也是时候进去了,只怕再拖下去,这孩子要生外头了。” 算算日子,赵彩凤也就在这几天了,若是等发动了再进去,只怕也忙乱。古代不比现代,一个电话120很快就到了,这边找马车的找马车,搬东西的搬东西,况且马车又颠簸,到时候她疼的七死八活的还要受这份罪,赵彩凤想想也害怕。 且这几天肚子里的小家伙也确实不安生,每日里动个不停的,恨不得踹开了肚子蹦出来一样的,赵彩凤也是叫苦连天。 “那我一会儿就去一封信,让相公回来。” “不用去信了,我今儿一早就让人过去报信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秋闱了,到时候书院也是要放假的,他们留在那儿也没意思。”因为今年有闰月,这中间又多了一个月,所以如今才七月份,实际倒是已经过去了八个多月了。 赵彩凤见钱喜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也只放下心来,又道:“过了秋闱就是春闱了,这日子倒是过的快了。” 钱喜儿听了这话,又想起刘八顺说等这回春闱过了,便是自己考不上,也要正儿八经的娶她过门,脸上便透出了几分红云来,只低着头小声道:“是啊,春闱就要到了,宋大哥和八顺也要下场子了。” 赵彩凤瞧着她那含蓄带怯的模样,也只跟着开口道:“上回给永昌候府五姑娘做的嫁衣,你直说好看的,如今看来也是时候给你做一件了。” 钱喜儿闻言,只越发面红耳赤了起来,开口道:“那怎么行,你别当我不知道,那一套衣服你收了她五百两银子呢!这样贵的衣服,我这种人穿在身上,只怕要折寿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你胡说什么,你这种人又是什么人?将来的官太太还这般谦虚,那平常人家的姑娘就活该不穿嫁衣了?只裹着一块红布就出嫁了不成?” 钱喜儿听赵彩凤说的好笑,只忍不住笑道:“你又乱说,你见过谁裹着一块红布就出嫁的。” 赵彩凤便停了笑,只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所以啊,你也不必自谦,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衣服呢,做来也是让人穿的,再贵的衣服,如果不穿在人身上,那也只是一件死物罢了。” 钱喜儿听了这话,到底有些感触,只低下头去,略略想了片刻,拧眉道:“你这一点,可真是跟我家大姑奶奶一模一样,可我就是不懂了,人怎么就生来就是平等的呢?说到底还是不平等的?”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她那位老乡,倒也是不遗余力的对古代人进行着思想教育工作,就是不知道收效好不好了。 “咱不说这个话题了,我只问你一句,当初我的嫁衣是你亲手绣的,如今你的嫁衣,到底让不让我给你张罗?” 钱喜儿闻言,倒是不好拒绝了,只点了点头道:“眼下你可别折腾了,这都要生的人了!” 赵彩凤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趁着这几日没生她还有些空呢,这万一要是生了,下面少不得得耽误上两个月,这一眨眼就是年底了,再过两个月就得下场子。等一个月放榜,过不了几天又要殿试,殿试完了考庶吉士,最多到明年五月份,钱喜儿和刘八顺肯定是要办婚事的。这妆花云锦又难织,两个月也耽误不起呢! 赵彩凤心思一动,只拉着钱喜儿道:“拣日不如撞日,你今儿就跟我进去选选,嫁衣要什么样子的?” 钱喜儿哪里拗得过这大肚子的,只被她给拉了进去,两人在册子上寻了图案,一样样的试下来。钱喜儿只选了喜上眉梢、福寿三多、玉堂富贵三个图案,赵彩凤又挑了半日,只又选了一个流传百子的图案,把钱喜儿臊的脸都红了,只拗不过,这才答应了下来。 赵彩凤便将这些图案打散了,重新按照服装的设计布局,裙摆上是喜上眉梢,后幅是福寿三多图案。前胸袖口衣襟则绣上玉兰花、海棠花、牡丹花,是为玉堂富贵。上衣下摆从左到右是流传百子的图案。 这些图案并未犯忌讳,又喜气,到底是好看的很,只是流传百子的图案太过复杂了,只怕云锦织不出来。两人合计了一下,只把百子改成了开口石榴,倒是容易很多了。 两人在书房里面一呆就是一晌午,赵彩凤只留了钱喜儿在家里吃过了午饭,眼见着中午的时候天气阴了下来,太阳朵到了云层里面去了,赵彩凤这才放了钱喜儿离去。 赵彩凤将嫁衣的稿子设计好了,只让婆子送去了天衣阁,自己就在房里整理起了要去宝育堂的东西了。 古代没有尿不湿,穷人家孩子要么光屁股,要么就是用大人穿过的旧衣服给孩子兜屁股,这对于从现代来的赵彩凤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当初杨氏生小五的时候,她就极力反对杨氏这样做,后来只自己花钱买了上好的棉布,在开水里面烫了几回,只烫的软软的,这才给小五子给用上了。 如今小五子早已经不用那些尿片了,倒是正好留了下来,又是用旧了软绵绵的,赵彩凤命婆子洗干净了,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 小孩子的衣服也都是用开水烫过的,古代也没有柔顺剂,赵彩凤只能自己用手揉,揉得软绵绵了,这才舍得放下。杨氏没有赵彩凤这般讲究,只笑着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愁没新衣服穿,你这好端端的衣服,一拿回来就洗旧了,是个什么道理呢!” ☆、第336章 赵彩凤也不跟她争辩,反正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养法。不过杨氏也只是说一说,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旧衣服穿着比新衣服舒服。 到晚上的时候,宋明轩就回来了。原来钱喜儿派了刘家的小厮去送信之后,宋明轩就已经归心似箭了。这几日因为秋试在即,书院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刘八顺知道宋明轩是再待不住了,只让那小厮在外头等着,两人当下就收拾了东西,又去和韩夫子告了假,跟着小厮一起回来了。只是因为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阵雨,所以在路上耽搁了片刻,回来便晚了一些。 赵彩凤只忙让婆子给宋明轩又热了菜送过来,宋明轩瞧着赵彩凤那圆滚滚的肚子,只越发就心疼起来了,虽说女人生孩子是没办的事情,但是这个罪却当真是不好受的。宋明轩只忙扶着赵彩凤坐下,开口道:“就算喜儿妹子不来传信,这两天我也是要回来的,八顺说这生孩子的事情可说不准,尤其是最后这几天,没准他待不住了,想早些出来呢!” 赵彩凤其实倒是觉得还好,只是这几日长得越发快了,觉得身子沉而已,至于是不是要生了,她也说不上来,杨氏说第一胎入盆慢,赵彩凤如今看着似乎还没入盆,所以大概还要有几天呢! “你急什么,他不急,你倒是先急了起来?”赵彩凤只轻抚着肚子,调笑道,忽然间脸色就变了,只搂着肚子,眉宇拧做一团。 宋明轩正坐下来打算吃晚饭,见赵彩凤这样,只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急忙站起来道:“娘子,你怎么了?” 赵彩凤缓缓坐下,稍稍过了一会儿,脸色才恢复如常,只开口道:“没事没事,大约是我方才说了他坏话,所以他就欺负起我来了,踢了我一脚呢!” 宋明轩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严肃了几分,语重心长对着赵彩凤肚子里的孩子道:“孩儿,你要体恤你母亲辛苦,可不能这般调皮了,不然的话,等你出来了,我可就要打你的屁股了。” 谁知宋明轩不说还好,这一说,肚子里的孩子就跟能听懂一样的,只变着法子又蹬了赵彩凤两脚,赵彩凤只坐在凳子上,疼的满头大汗,连连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在折腾我了,若是想出来了,就直接出来罢了,在我的肚子里逞凶,算什么好汉。” 没想到赵彩凤只话一说,孩子果真就又安静了,只惹得两人苦笑连连。 到了晚上,宋明轩也整理起了东西来,听说那文曲院里面样样都有,藏书也丰厚,还有以前人留下的札记来,他早就想进去看看了。宋明轩只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天底下,居然还有那样生孩子的地方,只可惜太贵了些,到底有些舍不得。”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矛盾的样子,只笑着道:“定金我早已经付了,如今院子已经给我们空着了,若是不去,这定金的银子也是打水漂的了。” 宋明轩一听打水漂,立马就开口道:“那怎么行呢,定金只怕也要好几十两银子呢,到底不能浪费了,眼下是我们第一胎,自然是要重视些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便故意挑刺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是第二胎第三胎,就随便生生好了吗?” 宋明轩原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听赵彩凤这么一说,只有口难辩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他这个举人老爷遇上了能说会道的赵彩凤,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了。 第151节 赵彩凤见他急得语无伦次的,只笑着道:“行了,你只是心疼银子罢了,我知道的。” 宋明轩被赵彩凤说中了心事,到底有些脸红,只又开口道:“我不是心疼银子,我只是心疼娘子你赚钱辛苦,恨不得明日就能下了场子,将那功名考下来,也好让你在家里面安安心心的当太太。” 赵彩凤闻言,只望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小声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少不了我当太太享福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和宋明轩便带着杨氏和一个婆子,一个小丫鬟一起去了宝育堂后产去了。没想到东西才在文曲院里面安顿好了,就有人上门来拜访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也身怀六甲的程兰芝。 程兰芝月份和赵彩凤差不多,但是肚子看上去倒是比赵彩凤还大了一些,她脸蛋圆圆的,面色红润,想来也是养的很好,也是前两日才刚刚搬进来待产的。 两个孕妇在厅里头坐了下来,程兰芝才开口道:“我原本是没打算过来的,可后来听说你要过来,又想着平常我们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时间,到不如在这里见了,所以就和太太说了,要过来这里生,正巧这儿刚好有个空出来的院子,我便过来了。” 赵彩凤知道程兰芝的意思,虽说她和钱木匠这辈子算是没有交集了,可骨子里这种骨肉情亲如何能割舍的了,若是她在萧家生产,只怕钱木匠是很难瞧见孩子的,若是在这边生产,到时候只说两家孩子抱到一起瞧一瞧,没准还能见上一面。 赵彩凤便笑着道:“这儿生也一样,且比起家里还更清静放心,到时候又有专门的人服侍着,倒是不用我们抄心什么。” 程兰芝便点了点头,又道:“这几日他军营里头事情也多,也不长回家的,只说处理好了,兴许坐月子的时候还能陪我几日,其实我哪里用的着他陪,不过是想让他多看看孩子罢了。” 程兰芝提起了萧一鸣,脸上的笑意就更甚了,赵彩凤便也笑着道:“男人总是这样的,他如今当了差,忙是自然的,倒是我家这一个,明年春天就要下场子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丁是卯,能不能榜上有名还未可知呢!” 程兰芝知道赵彩凤是自谦之意,便只笑着道:“宋举人明年必定蟾宫折桂,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程兰芝便告辞走了,待走到了院外,身边的小丫鬟才开口问道:“奶奶怎么没有问一问,上次三爷让送窖冰的事情呢?” 程兰芝微微垂下了眉宇,想了片刻才开口道:“罢了,有什么好问的呢,那一年你是跟着我一起进的诚国公府别院,三爷的心思,你还不清楚吗?如今这样,已是极好的了。” 那小丫鬟闻言,也只低着头不再发话,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程兰芝,见她的眉宇已经舒展开来了,便也略略放下了心来。 说来也是巧合,大约是今日坐马车颠簸了,到了晚上赵彩凤便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只觉得坐立不安了起来。站着的时候,总觉得身子坠坠得难受。杨氏看了,只开口道:“这是入盆了,大概过不了两三天,就要有动静了。” 杨氏说着,脸上早已经有了喜色,赵彩凤却是头一次生孩子,心里紧张的很。要知道古代女性死亡率最高的事情不是生病,而是难产。赵彩凤一想到这个,便觉得有些害怕了。宋明轩瞧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只安抚道:“你不要怕,如今这是在宝育堂,里面住了十几个京城最有名的稳婆,你稍微有些动静,她们就来了,保证万无一失。” 话虽然这样说,赵彩凤到底还是不能放宽心,晚上睡觉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安生,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因为临近分娩,所以宋明轩也没有和赵彩凤同床,而是在她床对面的大炕上睡着,见赵彩凤睡不着,他也睡不着了起来,只问赵彩凤道:“娘子,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赵彩凤只开口道:“不想喝水,就是睡不着。” 宋明轩索性就坐了起来,点了桌上的蜡烛,只凑过过去替赵彩凤掖了掖被子道:“既然这样,那我陪你说会儿话?” 赵彩凤便点了点头,撑着腰也想起身,宋明轩便急忙弯腰帮着赵彩凤坐起来,这不动还好,只一动,赵彩凤忽然觉得下身似乎有一根弦断了一样的,忽然间就觉得□□一滩水漫了出来,赵彩凤这时候还未开始阵痛,但她到底也知道怎么回事,只拉着宋明轩的手,强自镇定道:“相公,羊水破了,你……你快去帮我喊个稳婆来。” 宋明轩闻言,只伸手往那床单上衣摸,果然满手湿哒哒的温热液体,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倒是比赵彩凤还紧张了几分,没来得及披上衣服就大声喊道:“快来人,娘子要生了!” 赵彩凤这会子也是苦笑不得,只是破水了而已,到底还没开始阵痛,只怕到生还要等一会儿的,赵彩凤只扶着腰道:“还没要生呢,你急什么,把灯点亮一些,披上衣服出去喊人。” 宋明轩这时候早已紧张的满头大汗,这赵彩凤还没开始疼呢,他倒是先吓出一身汗来了,急忙披着衣服出去,才到房门口,就瞧见杨氏也已经披上了衣服过来了,只问道:“彩凤怎么了?” 宋明轩只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道:“破水了,倒是还没开始疼。” 杨氏听了,只哦了一声,淡定的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去喊稳婆过来瞧瞧。”又见宋明轩这一脸汗的样子,只笑着道:“明轩,你这一头汗是做什么?放宽心,彩凤还没开始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要出来了~~~ ☆、第337章 不一会儿,便有稳婆来看过了,只仔细检查了一番,开口道:“破水了就不能等了,还得吃一帖催生的药,让孩子早些出来才好呢!”说完只吩咐人去熬药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药已经送了过来,赵彩凤倒是还没开始阵痛,但想着孩子早些出来,她也只一口就把那药给喝了下去。宋明轩瞧着赵彩凤喝了那药,忙送了一颗蜜饯过去。 杨氏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笑着道:“今晚上只怕是时辰好,我方才出去,听说萧家三少奶奶也发动了,这会子已经疼了起来,看样子她倒是要比你早些了。” 赵彩凤听说程兰芝要生了,倒也不奇怪,今儿中午就觉得她肚子比自己大来着。宋明轩见这时候赵彩凤没有动静,心里又着急,只七上八下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赵彩凤看着也心烦,便索性笑道:“你去拿本书来,给我念几个故事吧。” 宋明轩这时候虽没有念故事的心情,但到底是老婆大人之命,他也不敢忤逆,便只去一旁的书房里面拿了一本异志小说出来,只一边擦汗一边念了起来,到底有些结结巴巴的。 赵彩凤也没有什么心思听,两人就各自心中紧张,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宋明轩念完一个故事,连自己都没弄清自己念了什么,忽然听见赵彩凤唉哟一声,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就落到地上,只连忙凑上去问道:“娘子,怎么样了?” 赵彩凤便抓着他的手,拧着眉头等那一阵疼痛过去了,咬牙道:“疼……疼死了!” 单从赵彩凤捏着自己手背的力道,宋明轩也能感到赵彩凤有多疼,只咬着牙喊道:“快来人哪,娘子要生了,这次真的要生了!” 虽说是第一胎,这孩子到底没怎么磨娘,赵彩凤疼得比程兰芝晚,生得倒是比程兰芝快。这边一屋子人围着看孩子了,那边才说还在用着力道。 钱木匠也在院子里,听说程兰芝还没生出来,已经急的脸色都有些便了。当年程家大姑娘就是难产死的,这件事对程兰芝多少有些阴影。杨氏见钱木匠额头上渗出汗珠来,只劝慰道:“你别担心,这里是宝育堂,听说杜家大少奶奶在那儿呢,只怕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钱木匠稍稍点了点头,里面宋明轩已经抱着自己的儿子,坐在了赵彩凤的床边。小孩子泡在羊水里头,出来难免有些皱巴巴的样子,宋明轩只笑得何不拢嘴,一个劲道:“娘子,你看他是像我还是像你,我怎么瞧不出来呢!” 杨氏从外面进来,见宋明轩抱着孩子那别扭的样子,只差从胳肢窝里露出来了。 “这会子哪里能看的出来,小孩子要满月了,才能长开呢!” 杨氏从宋明轩的怀中把孩子给接了过来,只盯着看了几眼,笑着道:“都说儿子像娘,我瞧着倒是跟彩凤刚出生那会子像的很呢!” 宋明轩听了,就有些不乐意了,只开口道:“娘,你方才还说,孩子要满月了长开才能看得出像谁呢!” 杨氏闻言,只笑着道:“那哪里能一样,彩凤就是我生的,我记得她没满月时候的样子。”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那憋屈劲儿,只忍不住就乐了,拉着他的袖子道:“行了,你快去睡吧,都闹一夜了,我也累的很。”赵彩凤刚刚才睡了一会儿,被宋明轩咯咯咯的给笑醒了。 宋明轩便坐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赵彩凤的脸颊,瞧着眼圈都黑了,自是心疼不已,只开口道:“你睡吧,我不困,我在这边陪着你。” 杨氏把孩子抱了出去,交给了这边专门的奶娘,等再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和赵彩凤两人都睡的实沉了。杨氏瞧见宋明轩只抓着赵彩凤的手,人就坐在床下的脚踏上,靠在赵彩凤的床头就睡了,便拿了一件衣服帮他披上了。 杨氏走到外面,这时候晨光初现,东面的太阳缓缓升起,杨氏朝着赵家村那边的方向,淡淡开口道:“宋家嫂子,彩凤生了,是个男孩,您在下面一定要保佑他们小夫妻两和和美美的才好。” 早上辰时的时候,住在鹏程院的程兰芝也终于生了下来,是个八斤重的胖闺女,怪道把自己的娘折磨成了这样。萧一鸣昨夜接到通知,连夜就从军营回来了,这会子也守在了程兰芝的床头。程兰芝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瞧见萧一鸣坐在边上,忽然觉得心里所有的委屈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赵彩凤在宝育堂住了半个多月就回去了,这半个月多就花了她好些银子,再住下去,赵彩凤可要割肉了。不过好在过了中秋之后,外头就不热了,家里面也样样齐全,怕杨氏忙不过来,翠芬也都从讨饭街搬了过来,两人轮流照看赵彩凤坐月子。 赵彩凤除了喂奶和把自己喂饱之外,倒是省心的很。外头店里面,黄莺又是一个有头脑的,生意也照看的来,便是大杨氏上门瞧见赵彩凤,那股热络劲儿到底和以前不能比,只是有一件事,她实在是憋了太久了,对赵彩凤不吐不快。 “大外甥女,改明儿你出了月子,有件事情可得帮我劝劝你表妹。” 赵彩凤见大杨氏说的这般为难,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倒是提起了几分小心,就听大杨氏开口道:“你妹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这几个月向她提亲的人好几个,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大杨氏说着,又觉得可惜了起来,年头侯府的姨娘没做成也就算了,前几日有一户家里有些家底的人家,儿子还是一个秀才,不嫌弃他们是侯府的奴才,想聘了黄莺去,黄莺却还是不肯。 对于黄莺的婚事,赵彩凤倒是没放在心上,古代的姑娘虽然嫁的早,但是黄莺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八,倒也不至于就成了剩女了。只是她如今放着好人家的少奶奶也不去做了,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问道:“是不是她心里有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对于黄莺的性子,赵彩凤如今倒是有六七分的了解的,当初和郑玉那一回,其实她也是走了心的,不然定然不会输的这样惨,后来她知道郑玉对她无情,当即就清醒了过来,这样有性子的姑娘,私下里又喜欢上什么人,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大杨氏经过赵彩凤这么一提点,只拧着眉头想了片刻,开口道:“按说也不可能,虽说如今她在店里帮忙,去的大户人家也多了,可她已经绝了进大户人家当姨娘的念想,怎么也不可能再喜欢上什么人,若说真的喜欢?”大杨氏说到这里,倒是有些哑巴了,难不成还真是那小子不成? 赵彩凤见大杨氏的脸微微变了颜色,也看出了点端倪,只问道:“难道,她真的有心上人了?” 大杨氏想了半日,只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没道理的,她放着人家的奶奶不做,倒喜欢上一个跑堂的?” 赵彩凤一听跑堂的,顿时从榻上抬起了上半身,只听大杨氏蹙眉道:“大外甥女,这事儿你得帮我问问那丫头,她难不成?那不成喜欢上了面馆里头的小顺子?” 赵彩凤听大杨氏这么一说,倒也是惊了不少,就黄莺那眼界,她能看上小顺子?之前赵彩凤还敲打过小顺子,别癞□□想吃天鹅肉了。 大杨氏走之后,正巧杨老头托小顺子送拉面过来,赵彩凤便让丫鬟喊了小顺子进来。小顺子穿着短打的衣服,袖子撸到胳膊肘,见了赵彩凤怀里抱着的奶娃娃,只一个劲的喜欢,恨不得自己就凑过去抱一把,又觉得自己身上脏,不好意思凑过去。 赵彩凤便打趣道:“你这么喜欢孩子,赶紧娶了老婆生一个呗,眼瞅着都二十的人了!” 小顺子便红着脸颊不说话,只小声道:“店里生意太好,没时间张罗这事儿呢!” 第152节 赵彩凤听了,便笑道:“那感情是我家的店害的你这会子还打光棍,那你这终生大事,我得包下了才行了,不然我这东家可就太不近人情了。” 小顺子只嘿嘿笑个不停,他从外头进来,又热的紧,被赵彩凤一打趣就有些忘形了,只从怀里摸了一方帕子出来,在额头上擦了擦汗又给收了进去。赵彩凤这叫眼睛尖那,只一眼就瞧见这料子就是她们天衣阁里头专门做丝绸中衣多下来的好料子,她送给了黄莺,让她也给自己添一套好中衣的。 没想到这做剩下衣服的边角料,倒是成了小顺子手里的帕子了? “这哪能劳动您呢,您现在还是好好养着,我的终身大事,再缓多长时间都是一样的呢!”小顺子只笑着道。 赵彩凤见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用了我们家姑娘的东西,还说什么缓多长时间都是一样的,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顺子私下里追求了黄莺小半年,最近才有那么点苗头,他心里自然是乐的没数,可这事情他也不敢透露半分,谁叫大杨氏一心想把黄莺嫁得好呢,自己一个泥腿子的小厮,在京城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的,有什么资本娶人家闺女呢?小顺子正为这个事情犯愁呢,最怕就是这事情兜不住了,最后闹得个鸡飞蛋打的,如今听赵彩凤这么说,顿时就吓得腿软了,只连忙跪下来道:“彩凤,我的好姑奶奶,你这回可千万得帮我呀!” ☆、第338章 小顺子这一哆嗦,倒是吓的赵彩凤怀中的小宝贝也哆嗦了一下,挥舞着小拳头哼唧哼唧起来,赵彩凤只瞪了小顺子一眼,轻轻的安抚着睡梦中的小宝贝,小声道:“你轻点声响,孩子都被你吓着了,老大不小的人了,为了老婆至于这样?” 小顺子便连忙伸着脖子看赵彩凤怀中的孩子,只见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胳臂藕断似的在袖子外头露了一截,一张脸尤其秀气,一双小眼睛上头双眼皮的道道清晰可见,若是睁开眼睛,必定是一个好看的不得了的小娃儿。小顺子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压低了声音道:“彩凤,你说这可咋办呢?我是你姥爷的徒弟,你表妹是你姥爷的外孙女,咱两这辈分上还差呢!” 赵彩凤只把小宝贝放在榻里头安顿好了,这才起身道:“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想,那还打我表妹主意?说的比唱的好听,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呢!你如今只怕在心里偷偷乐呵呢!” 小顺子便傻笑了几声,皱着眉头道:“那虽说我是癞□□想吃天鹅肉,可你想想,这世上有几个男的是不想吃天鹅肉的?这好容易快到嘴了,就查着一层了,我心里实在是……”小顺子说到这里,实在是害羞的不敢再说了。 但这话确实也实诚,赵彩凤都找不到话反驳了,只笑着道:“那这如今眼看着要吃上,你又慌个什么劲儿呢?” 小顺子只连忙道:“我这不是怕到嘴的肉又飞了嘛!” 赵彩凤只瞪了小顺子一眼,嗔怪道:“越说越不像话,我表妹那么好的模样,你把她比成一块肉,她听了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小顺子便憨笑道:“平常也没见她少撕了。” 赵彩凤一听可不得了了,只好奇道:“感情你们都动过手啦?” 小顺子连连摆手,又想起赵彩凤是已经成了亲的,必然是想到别处去了,只:“没没,没那回事儿,都是她撕我,我哪里敢……”小顺子越说,声音就越发低了下去,赵彩凤只哈哈笑了起来,心道这又是一个妻管严的了。 赵彩凤笑完了,到底也开始为他们的事情操心了起来,大杨氏那个脾气,恨不得黄莺嫁给皇帝才开心呢,如今小顺子这浑身上下,哪一点能入大杨氏的眼呢?赵彩凤到底还是为难。便开口道:“你也知道,你们如今这样是不合礼数的,这外头讲规矩人家都说这个叫做私相授受,传了出去到底不好,你明白不?” 小顺子只点了点头道:“这事儿我也知道,只是……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你瞧我这样子,到底……到底配不上她。” 赵彩凤见如今小顺子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了,还知道配不上黄莺,便也知道他对黄莺是真的上了心的,只开口道:“行了,配不上你也喜欢上了,难不成这事情还能作罢吗?” 这事情自然是不能作罢的,所以赵彩凤便也只好拧眉替他们想了起来,大杨氏定然是对小顺子不满意的,可若是当众说出来,大杨氏只怕也不可能当众下了别人的脸,赵彩凤想来想去,这件事情还得大家伙商量妥当了才行。 正巧第二天一早,黄莺上门向赵彩凤交代事情,两人说完了店里的事情,黄莺只留下来看了一会儿小娃娃,正要走呢,赵彩凤从袖子里面扯了一方帕子出来,丢在了黄莺面前。 这帕子正是昨儿小顺子用过的那一块,赵彩凤特意把它要了过来,为得就是试一试黄莺。 黄莺见了帕子,话还没说呢,脸就先涨得通红的,只开口道:“表姐哪儿来的我这帕子,我还说前不久丢了一方帕子呢,原来是丢在表姐这边了,害的我好找呢!” 赵彩凤见黄莺反应倒是不慢,心道她倒是聪明,只是在她跟前聪明只怕没用咯。 “你这丫头,反应倒是不慢,只是这帕子不是我捡的。” 黄莺闻言,脸颊只越发就红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那边赵彩凤便继续道:“你是预备一辈子不嫁人还是怎么着了?你娘正要我劝你呢,让你赶紧找个人嫁了,我昨晚思来想去,捡了这帕子的人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黄莺听赵彩凤这么说,越发把头低了下去,只咬着唇瓣道:“小混混一般的人,谁在乎呢!” 赵彩凤闻言,只正色道:“唉哟,你不在乎早说啊,害我昨晚一宿没睡好,还想着这样的人,要是姨妈不同意,可就难办了,好容易想到了办法,这会子你又说不在乎,得了,就当我白想了。” 黄莺听说赵彩凤想到了办法,眼睛早已经亮了,只开口道:“表姐你当真的?你真的想到能让我娘点头的办法了?” 赵彩凤见她态度变的那样快,只还装作叹息道:“想到了又怎样,反正你又不在乎他!” 黄莺听赵彩凤这样说,终于也忍不住了,只急忙开口道:“好表姐,你可千万帮我这一回呢!” 赵彩凤见黄莺涨红了脸认了,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还真被他给迷上了?” 黄莺便低着头道:“你不是常说,找男人要找对自己好的,且要一心一意的,也不能瞧着对方穷就瞧不起对方,得找有上进心的,我瞧着小顺子停符合条件的呀。” 赵彩凤见黄莺说得认认真真的,只跟着点了点头,又问,“除了这些,你还喜欢他些什么呢?这成亲过日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得想清楚了才行,所以我也得问清楚。” 黄莺只又拧眉想了想,开口道:“别的也没什么了,就是因为这些,要真的还有的话,那肯定就是他那张嘴太会说了,整日里逗得我乐呵呵的,跟在在一起我就特别开心,好多开心的事情,以前从来没遇上过。” 赵彩凤听黄莺这么说,又瞧见她脸上的笑容,便明白了。这是姑娘家陷入爱情才有的表情呢,一般时候还瞧不见呢!看来这小顺子嘴皮子抹蜜的本事,还真的不小呢! 赵彩凤见黄莺这样说,这才松口道:“既然这样,那等过几日宝贝儿满月的时候,我在席面上跟你娘提一提,到时候一家人都在,你娘只怕一个人反对也没用,不过她若是心里不畅快了,回去还需你开解开解她。” 黄莺见赵彩凤应下了这个事情来,只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笑着道:“那可太好了,表姐,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就全凭你差遣了!” 赵彩凤见黄莺高高兴兴的走了,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事情她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呢!原本觉得黄莺这个性,心比天高一样的,肯定是瞧不上小顺子的,她自己都劝了小顺子几回呢,可谁能想到,那小子居然还有两把刷子,愣是把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给搞定了。 赵彩凤只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瞧见小家伙正睡在床里头打哈欠呢,那小嘴唇又红又润的,嫩嫩的张了两下,忽然就哇一声哭了出来。赵彩凤便用手指在她唇边逗了几下,小家伙撅着嘴巴去就那指头,这架势一看就是饿了。 赵彩凤便笑着把他抱起来,喂起奶来了。 过了片刻,宋明轩知道黄莺走了,这才拿了一张纸头进来,上面已经陆陆续续写了六七个名字,都是这些日子宋明轩翻了古诗典籍一个个的取出来的。古来取名就有男楚辞,女诗经的说法,所以宋明轩也延续了这个传统,选了几个名字出来。 赵彩凤接过宋明轩递过来的纸头,一个个念了出来:“保真、中正、修远、德辉、维哲……” 赵彩凤一边读,一边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只把宋明轩给拉了过去,指着“修远”两个字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喜欢这个。” 宋明轩也眼神一亮,点头道:“我也喜欢这个,原本只想拿这一个给你看的,又怕你说我,所以就都抄了过来。” 赵彩凤便抬起头睨了宋明轩一眼,笑道:“哼,就你会拍马屁。” 宋明轩瞧着娇妻麟儿,心情大好,也不顾小宋修远还在睡觉,就把他抱了起来道:“小修远,爹的乖孩子,你要快快长大,你叫你念三字经。” 赵彩凤见他一边抱一边摇,这满眼的溺爱都要漫出来了,只笑着道:“你快放下吧,祖宗,要这样被你摇来摇去的,将来我可抱不了他。” 宋明轩却舍不得松手,只笑着道:“你抱不了,那我就抱着他,我抱着他看书也无碍的!” 第153节 赵彩凤便笑着道:“你能抱着他看书,你还能抱着他下场子吗?” “这个倒是不能了。”宋明轩只一本正经道。赵彩凤见他那副严肃的样子,只忍不住笑了出来,从他怀中把孩子给接了过来道:“快去看书去,在竟在这边捣乱。” 宋明轩只依依不舍的将宋修远还给了赵彩凤,嘴里还默默念道:“我先把孩子的名字告诉阿婆去,一会儿再去看书。” 赵彩凤便随他去了,只又把吃饱了的宋修远放下来任他睡着。 ☆、第339章 又过了几日,就是赵彩凤出月子和给宋修远办满月酒的日子。宋赵两家在京城也没个什么亲戚,就还是老习惯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掌勺的依旧是杨老头,打下手还是小顺子,师徒两人倒是在厨房里面忙的不亦乐乎,连两个打杂的婆子都被赶了出来,只笑着在院子里头陪着大杨氏等人唠嗑。 古代坐月子的规矩大,赵彩凤虽然也有宝育堂送的科学的坐月子的指导手册,但还是拗不过杨氏的那些老办法,只拘着她不准出门。赵彩凤每日也只有坐在窗前的大炕上的时候,才能晒一晒外头的太阳。 如今正是九月里,倒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外面风也不凉,赵彩凤便难得站出来呼吸了一下新鲜口气,杨氏见了只有数落道:“快进去快进去,怎么又出来了,你这才刚出月子呢,可别受了风,落下什么毛病来。” 赵彩凤哪里肯听,这原本就是一个四合院,四面都围着,院子里哪里来的风,不过就是透着几分凉快而已。黄莺见了,只开口道:“姨娘你就让表姐在外头晒会太阳好了,我去帮表姐搬一张凳子出来,让她坐着总行的。” 杨氏自己坐月子的时候还没这样讲究,对赵彩凤却可谓是无微不至,深怕她落下什么病根来。杨氏瞧见黄莺高高兴兴的去搬凳子,心里也高兴,又对大杨氏道:“大姐,我瞧着莺儿最近越发出挑了,这婚事到是怎么说的?” 大杨氏提起这事情还觉得憋屈呢,她自然不敢说年头的时候永昌候府还想着让黄莺回去的事情,只把最近黄莺不肯嫁给那个秀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叹息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读书人有什么不好,你家姑爷不还是读书人吗?秀才将来没准还能中举人呢,她能当个举人太太,也是不错的。” 杨氏闻言,只笑着道:“兴许是她如今外头跑习惯了,心眼更高了,瞧不上穷秀才也是有的,我家彩凤刚跟了明轩的时候,那日子也是穷的没出过的。” 大杨氏只连忙道:“那户人家可不是穷秀才,家里有两个铺子,在安泰街上还有一处宅子,听说在京郊也有几亩地的,反正应该不算穷人家,家里面虽说不体面,但也有几个使唤的人,哪里就穷了?” 杨氏一听,这可真的不穷啊,非但不穷,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可算是不错的了。杨氏也跟着不理解了起来,只开口道:“这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了,这样好的条件,能看上莺儿,按说已经很好了。” 大杨氏也连连叹息,只摇头道:“我这不心里也纳闷嘛,所以才让大外甥女去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边黄莺只搬了椅子出来让赵彩凤坐着,两人又将宋修远抱在怀里,外头暖阳阳的太阳晒在他的小脸蛋上,他眯着个眼睛,倒是衣服惬意享受的模样。 一时间大厅里面已经摆好了两桌酒席,自己人在家也不讲究什么规矩,还跟以前一样,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杨老头烧了两桌的菜,这会子也歇了下来,只让大家都坐了下来。大家伙满上了酒,杨老太便开口道:“明轩,你是读书人,今天又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好歹说几句。” 宋明轩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举着酒杯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要多谢娘子,为我生下了修远。” 众人听了这话,只嘘他道:“你要谢她,只管晚上被窝里谢去,这会子谁让你说这些的?” 宋明轩便红着脸道:“那就一会儿单独谢,这会子咱们先喝酒吧。” 小顺子乖乖的在边上伺候着,也不敢坐上来,跟着两个婆子一起端菜倒酒的。大杨氏瞧着他那殷勤的劲儿,心里总觉得别扭的慌,可小顺子天生就生了一副笑脸,那笑容就跟挂在脸上似得,不管你对他怎么样,他都是这样笑嘻嘻的看着你。用大杨氏的话说,长了一副跑堂的面相。 赵彩凤一早就和宋明轩通过气了,也知道今儿要帮着小顺子向黄莺提亲,故而只拉着小顺子道:“快别忙了,一起坐上来吃吧。” 小顺子便推脱道:“你们吃你们的,我给你们倒酒端菜。” 杨老头见了,只开口道:“让你坐下来吃,你就坐下来吃,别废话!” 杨老头算是小顺子的师父,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小顺子在杨老头的跟前,可不敢吭气的,便只好笑着一起坐到了席上。那边杨老头便开口道:“趁着今儿高兴,有件事我也要说一下,我如今年纪大了,这拉面的活计实在是干不了了,从明儿开始,这面馆就交给小顺子搭理了,彩凤,你说如何?” 这些话一早就是赵彩凤和杨老头套好的,原来杨老头也喜欢小顺子,说这孩子重感情,还讨喜,又对黄莺好,心里是满心赞成的。只是他的出生确实寒酸了一点,在京郊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他在家大不大,小不小的,所以虽然能说会道的,到底不受宠。 不过这些对于赵彩凤来说,倒不是劣势是优势了。古代人虽然有老来从子的习惯,但一般大多数人家都更看重长子,而尽得到利益最多的长子,也相应的要付出更多的赡养义务,所以小顺子这个排行,以后倒是不用担心乡下老太太找上门的。只要每年都寄一些银子回去,这小日子应该也过的还成。 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想当年我和相公刚到京城,要不是小顺子热心帮忙,我也没有今天,姥爷,如今你年纪也大了,这拉面的活也的确累人,小顺子既然拜了您做师父,那这面馆我就送给他了。” 小顺子一听这话,只吓得从凳子上给滑了下去,连忙摆手道:“彩凤,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过就是一个打工的,你能赏我一口饭吃,让我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这店面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赵彩凤见他插嘴,只瞪了他一眼道:“你着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小顺子闻言,只好乖乖的闭嘴了,只听赵彩凤继续道:“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要成家立室的,你这没房没钱的,哪个姑娘愿意跟了你?” 黄莺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已经感动了几分,只差开口说自己愿意跟了他,可瞧着大杨氏就坐在自己身边,到底有些怕就,只不好意思开口,便抬起头来朝赵彩凤这边看了一眼。 小顺子听了这话也低下了头,他这条件原本是想着等在城里赚够了银子,随便到乡下聘个姑娘进门算了的,谁知道竟让他遇上的黄莺,还就看上眼了。 赵彩凤说完这一句,也就坐下了,这时候轮到杨老太上场了,杨老太原本就是一个直性子的人,拐弯抹角的话她也说不来,便开口对大杨氏道:“想当初我和你爹,靠着一个面馆也养活了你们姐弟三人,后来要不是弟弟太能折腾,我们家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样苦。” 大杨氏冷不丁见杨老太说起以前的事情来,面皮微微一红,开口道:“娘,你还提起以前的事情做什么,那时候我是怨过你们,太过重男轻女,对弟弟千依百顺的,可现在他人也走了,这事情都过去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杨氏见大杨氏没听到点子上,只笑着道:“大姐,娘的意思是,开面馆饿不死人。” 大杨氏往杨氏那边看了一眼,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那边黄莺倒是先急了,只朝着小顺子一个眼色丢过去。小顺子顿时双腿一软,走到大杨氏跟前跪了下来道:“大娘,您能把黄莺嫁给我不?我、我、我发誓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大杨氏闻言,只觉眼前一黑,吓得就要昏死过去,一旁的黄莺只赶紧扶住了她,大杨氏这才微微回过神来,只开口道:“你这癞□□……”大杨氏话还没说完呢,那边杨老太只笑嘻嘻道:“癞什么癞啊,癞到现在才说!” 小顺子只嘿嘿的傻笑,大杨氏左右瞧了一眼,见除了自己,人人都是眉开眼笑的,就连黄莺都低着头,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大杨氏有些不可置信的拉着黄莺的袖子道:“你……你当真要嫁给他去?” 黄莺抬起下巴,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又道:“娘啊,姥爷说了,开面馆能养活一家老小,大不了我以后少生两个。” 大杨氏听了这话,指着黄莺的脑袋骂道:“你这个不害臊的姑娘……你……”可事到如今,大杨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会再管你的事情了,你将来后悔,也别找我来哭!” 黄莺便扬着脑袋道:“我做事,绝不后悔!” 大杨氏也知道黄莺是个倔脾气,哪里拗得过她,只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那边赵彩凤瞧着大杨氏松口了,赶紧开口道:“快、小顺子快起来,我大姨答应了!” 小顺子只高兴的连连给大杨氏磕了几个头,直起身子的时候,额头上还沾着一片灰,大杨氏见了他这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第340章 黄莺和小顺子的婚事定在了来年的五六月份,一来是因为黄莺还想趁着这段日子再好好历练历练,二来也是因为从今儿开始到明年五六月份,宋明轩都要在不断的考考考中间度过,赵彩凤只怕也没办法把心思都放在店里头,也确实离不了黄莺。 那边小顺子这两年也存了几个体己银子,虽说不够置办新房子的,但是把面铺后面的院子打理一下,将后头两间房好好装修装修,倒是也够他们小两口住的了。做这些事情都是要时间了,所以大家也就不着急了。 席面吃到了一半,里面宋修远忽然就哇哇的哭了起来,赵彩凤便起身进去,瞧他屁股下面干巴巴的,那这会子哭必定就是饿了。赵彩凤只解开了衣服喂起奶来,小家伙闻到了娘亲身上的奶香味,只一个劲的往赵彩凤的怀里面拱了进去,找准了地方一口含住吸了起来。黄莺也从外面进来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坐在赵彩凤对面的杌子上,小声道:“表姐,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赵彩凤低头看着小娃娃猛力吸奶的样子,只笑道:“这也没什么,我是真心欣赏你这份气魄,敢爱敢恨的这很好。”赵彩凤说着,只又稍稍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有一点,我还是要提点你一句,女人再厉害,但将来的主业还是相夫教子,你选了小顺子当你的男人,那就要支持他,肯定他,他的好的不好的,你统统要包容他。” 黄莺听了这话,眸子里就漾出一点水色来,只淡淡道:“表姐,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以前是我想错了,被富贵迷了眼,瞧见那些人摆主子的派头,心里便羡慕了,可这一年来,你带着我进进出出这么多的高门贵府,真正能请了我们天衣阁做衣服的姨娘小妾又有几个呢?那些不过就是表面上的光鲜,却是上不了台面的。不说这些姨娘小妾,便是她们生出来的庶子庶女,到底也没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我自己所见的,那些能在外头有几分脸面的庶女,都是养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的,也没有几个是跟着自己生养的姨娘的。” 赵彩凤听了这话,越发觉得黄莺比以前通透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想明白就好了,看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想挣脸面的办法很多,你之前选的那一跳,却不是正途,如今你已经走上正途了。” 黄莺低下头笑了笑,见宋修远已经吃完了奶打起了哈欠,从随身带的荷包里面那出一串红绳子编的小铃铛来,上头还刻着长命百岁的吉祥话,带在了送修远藕断一样圆滚滚的胳臂上,拨了拨那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来。 “小修远,你快点长大,等过两年,表姨给你生个小弟弟妹妹玩玩。” 赵彩凤见黄莺说起话来还挺一本正经的,怎么逗起孩子来就这样的无厘头起来了,只忍不住笑道:“你瞧你,也不害臊的。”赵彩凤看了一眼那金铃铛,虽然小巧,却做工精细,上面还有珍宝坊的篆印,看来黄莺这回没少花私房钱了。 接下去的日子,虽然过的平淡,但是对于宋明轩来说,每一天都跟打仗一样。只是也不知为什么,宋修远却反而没有月子里头乖巧了。月子里的宋修远吃完睡,睡完了吃,从没见过什么哭声,但是自从出了月子之后,每天闹觉的频率却比从前多了好几回。虽然宋明轩不说什么,没没见他哭得厉害,还放下手中的书进来哄他,这抱孩子的姿势倒是越来越标准了。可赵彩凤知道,这时候宋明轩心里肯定是特着急的,就跟当时她临近高考,可家里对面有一个二十四小时施工的工地一样。 这日正好钱喜儿来看望赵彩凤,才做了半个时辰,宋修远就哭哭啼啼的两回。钱喜儿见宋明轩耐着性子抱孩子,脸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笑来,只拉着赵彩凤低低道:“宋大哥的脾气倒是好的很,要是换了我家八顺,只怕是要骂娘呢!” 原来刘家隔壁一户人家死了老人,按照城里人的习惯,是要在家停灵二十七日的,所以这几天每日不分昼夜的闹,刘八顺早已经被闹的磨去了耐性,说是要卷着铺盖会牛家庄老宅去温书去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倒也起了心思,宋明轩心疼孩子,自然从来没觉得厌烦,可孩子晚上睡觉,闹得大人睡不好,她还好,白天总能补觉的,倒是宋明轩白天又要看书,时间长了,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其实他也不用回老家去,这京城附近,总有一处能让人安静念书的地方,再不济,还回书院去也是好的,只是眼下乡试刚过,书院里大约也没什么人,只怕伙食上照顾不周,依我看,不如租一处清幽的院子,让他们两个人住进去,再雇一个婆子专门给他们洗衣做饭,这样就成了。” 钱喜儿听了,只挑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昨儿我家大姑奶奶过来,我就跟她说了,她只说回去让人问问,这附近有没有这样的宅子,若是有就租了住过去。我今儿原就是想来说这个事情,八顺一个人住过去,我也不放心,所以想来问问你的意思,可一见你们这一家三口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赵彩凤见她说着,就低下头去,倒还真带着几分娇羞,便嗔笑道:“你不早说!我就是为这个事情心烦呢,这团圆的日子将来有的是,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的,还是先把眼前这难关渡过了才好呢!” 钱喜儿见赵彩凤答应了,心下只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的就回去了。 又过了两日,刘家便差人来传了消息,说是就在贡院外头租下了一个宅子,正是今年乡试过后,落地的考生退租了的,正巧还没被人租下来,就直接让杜家大少奶奶给租了下来,原来杜家二房的少爷,今年秋试倒是中了举人,想趁热打铁再考一回春闱试试。 赵彩凤便把这事情跟宋明轩说了一声,宋明轩虽然舍不得赵彩凤和孩子,可是为了自己的功名,他也只能忍痛答应了,只望书房里面去整理起了行李。 当天下午,赵彩凤趁着宋修远睡觉的时候,跟着马车一起把宋明轩送到了住处去。两进的小院子只住三个大男人,宽敞的很。杜家不是小门小户,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贴贴,连门房看门的人都没漏掉。听说是宋举人来了,只忙着上前就搬行李,把赵彩凤和宋明轩给迎了进去。 两人才进门,就瞧见钱喜儿正在东厢房里面为刘八顺整理行李。见赵彩凤来了,便跑了出来道:“八顺在家时候就住东厢,我就还让他住东厢了,把西厢房留给了宋大哥,你看行不?” 赵彩凤便笑道:“他们两个在书院还挤一个房间呢,住那么宽敞做什么,一人一大间,倒是比家里还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