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节 ?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作者:土豆阿栋 简介: 再度醒转,她重回幼时。 二婶图谋不轨,那就撕扯下她的伪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堂妹恶毒,就毁她容,坏她心智。 祖母助纣为虐,推波助澜,就让她眼睁睁看着二房覆灭。 第1章 冤死 一所破败小屋里,结满了蛛网,紧闭的门扉阻隔了院中的日光,使屋子显得更加的阴冷潮湿,不说地上的蛇虫鼠蚁,单单是房梁上密密的蜘蛛网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哆哆嗦嗦打个颤儿。 地上蜷缩着一个女子,长发散乱,蓬头垢面,依稀分辨得出身上布料的精致。 但此刻却是脏污不堪,满是泥垢,衣服上的血迹显示她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女子叫赵月珠,是南安伯府的长房大小姐,原本身娇肉贵的豪门千金,后来金尊玉华的豫亲王妃,却被人算计,冤枉她与王府的门客私通,豫亲王一怒之下把她扔进了红梅院。 这是王府最偏僻最萧条的院落,除了每日来送些吃食的嬷嬷,并见不到旁人。 赵月珠手中捏着黑兮兮的小半个馒头,由于手臂受了伤,抬手极为困难,但她还是挣扎着咬了一口。 赵月珠嘴唇因失水而皲裂,唇皮一片一片的掉,忍不住去撕扯下一块就是钻心的疼,伤处结了痂又掉皮。口中更是干得连唾沫都没有了,舌头也有些僵直。 饶是如此,但她依旧艰难吞咽着,馒头又硬又干,结实的像一块石头,味同嚼蜡,馒头渣滑过喉咙时有强烈的刺痛感,使劲嚼上几下,没有了粮食的米面香,寡淡中泛着苦涩,怎么都嚼不开,只能囫囵吞枣一般咽下。 她却无比珍惜,因为只有吃下去了才有生的希望。 赵月珠反复对自己说道: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腹中的胎儿。 是的,赵月珠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她侧了侧身子,把手搭在小腹上,能清楚的感受到腹中孩儿的生息,肚子上薄薄的皮肤下孕育着鲜活的新生命。 有时他还会踢踹赵月珠,这是眼下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安慰,血脉相连的真切感让她心安。 所以她抓住一切的可能,只为了活下去,她安慰自己总还是有希望的,王爷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虽然身陷囹圄,但人总还是要有盼头的。即使再微小,也多一些活下去的勇气。 清醒了一小会儿,赵月珠便有些神志迷糊,浑身很痛,痛得有些麻木,她忍不住小声哼哼起来,甚至开始呓语。 若是仔细看去,她已经双颊潮红,眼神散乱,像是一条跃腾到岸边许久的小鱼,鱼肚白朝了天,已是奄奄一息,唯有心中溢满滞涩和酸楚。 就在赵月珠堪堪昏迷过去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阳光漏了几缕进屋中,仿佛带进了几丝渺茫的生机,仔细看去,还有细小的灰尘在光线里上下起舞。 像是一条金色的玉带连接了屋外的莺歌燕语与屋中的晦暗潮湿,这是多么奇异的场景。 赵月珠贪婪的看着那缕日光,心中涌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世事沧桑,她这般如花的年纪却被圈禁在一方小屋里,遭尽非人的虐待,还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心中的苦涩无人可诉。 赵月珠吃力的撑起身子,半倚着斑驳的墙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这个动作已经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她像那跃上岸边的小鱼,看见池水就在眼前,但却怎么样也挣扎不到水中,只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间或的甩尾巴才昭示着尚存一息。但它不知道的是眼前近在咫尺的池水只是梦中的海市蜃楼。 赵月珠的奄奄一息取悦了进来的那人。 那人一身鹅黄色宫装,腰束金线绣缎,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脸蛋更是比芙蓉花还要娇艳上几分。 赵月珠许是被突然而来的阳光晃了眼,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了一下,才认出了来人,突然失声喊道:“二妹妹!” 被叫做二妹妹的是南安伯府的二房二小姐赵月敏,赵月珠的堂妹。 赵月珠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因着那点希望,让她的容色也鲜活了一些,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力气,嘶哑着嗓子说道:“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赵月敏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冷漠而嫌弃,马上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皱起了秀眉,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味,像是食物发酵的霉臭味,又像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瘴气,让她难以忍受。 忽而赵月敏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声从绢帕下面传出来,声音有些闷闷的,而且带着赤裸裸的嘲笑。 “赵月珠,你是家族的弃子,王府的败笔,如今已是众叛亲离的处境,谁还会来救你呢,不要痴人说梦了,你如此狼狈的样子可真是有趣呢,呵呵呵呵。” 赵月敏或许是适应了屋中污浊的空气,放下了绢子,露出了明如皎月,魅若桃花的清丽容颜。但与她眼中的冷漠与讥诮显得有些不和谐。 赵月敏冰冷的注视着地上狼狈的赵月珠,端详了一会赵月珠的面容,面上的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赵月珠看起来憔悴不堪,鬓发散乱,几缕发丝黏腻在脖颈、脸畔,下巴上还沾了一些烟灰,显得有些狼狈。 但不得不承认,她依旧是美得张扬,有西府海棠的娇媚,又有白玉兰的清雅,开得肆意而慵懒,艳压群芳,就连那几处瑕疵,也显得微不足道了,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美艳而魅惑。 而赵月敏则像是温室里娇养的芙蓉花。虽然受到百般呵护,但依旧不及西府海棠的雍容华贵,赏花之人不免称道,美则美矣,终是比不上海棠妍丽。 “我不曾做下那苟且之事,这是有人存心陷害,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肚中有王爷的骨肉。二妹妹求你了,让我见王爷一面!” 赵月珠有些慌张,仿佛要抓住赵月敏这根最后的浮木。但可惜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赵月敏的话打破了她最后那点希冀。 “你觉得王爷会信你吗,人啊,通常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你那日的丑态尽显人前,王爷的脸面都被你狠狠践踏,你说,他还会顾惜你么? 你已经是王府的一个累赘,一个污点,一个让人欲除之而后快的脏污,王府怎么会容许你再霸着王妃的位子。”赵月敏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赵月珠不甘心的叫嚣:“我与王爷多年情分,他怎会如此狠心,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赵月敏扬了扬眉毛,走到赵月珠身边,俯首微笑,两人投在墙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颈首交缠,看起来很是亲密。 “不妨告诉你,不日,我将和王爷大婚。而大姐姐你,自然应该腾出位子,就当做是你送给妹妹我的贺礼了。”赵月敏软语呢喃,那神态像极了闺阁好友间的闲话。 “你怎么敢..,爹爹和母亲怎会允许二房如此,他们必会为我奔走的。”赵月珠难以置信。 赵月敏今日打着来看赵月珠的名号,实则是想要铲除她成为王妃之路上的障碍。 她斜眼看向赵月珠,菱唇微弯,噙着一抹冷酷的笑容:“你忘记赵府早已分家了吗,不妨告诉你,你被囚禁在王府后院的日子里,大房被牵扯进你外祖家一案,贩卖私盐,那可不是平常人能做得的。他们早已经是自顾不暇,你猜他们可还会理睬你这个让他们蒙羞的废棋?” 赵月珠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无法面对赵敏话中的意思,等想清楚了后,清丽的容颜变得灰败而苍白。 事到如今,赵月敏没有必要骗她,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二房与三房极力要分家就是为了这一日?看着大房覆灭!” 赵月敏哼了一声:“南安伯本来就是我爹爹的,大伯父占了这么多年,是该还回来了。” 赵月珠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掌中留下道道血痕,她也恍若未觉,只觉得心中的愤懑之情即将自喉头溢出。 她看着赵月敏娇俏可人的小脸,胃里一阵翻腾,一个没忍住,呕了出来。 赵月敏气得不轻,她看得真切,赵月珠是看了她几眼后才如此的,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如何能忍! 赵月敏恶狠狠地剜着赵月珠,用力击了击掌,门外便走进了四个拿着棍棒的仆从,一个个膀大腰圆,面带煞气。 “给我打!”赵月敏睨了赵月珠一眼,红唇轻启:“从肚子开始打!” 屋中的人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在门外站了片刻,当棍棒落下,惨叫迭起的时候,那人似乎不忍,偏了偏头,终究还是抬步离开了,走得又急又快。 赵月珠的世界里只剩下痛楚,棍棒打在身上像是打在沙包上一样,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是不间断的嘶鸣几声,她拼命想要护住肚子,但只是徒劳无功。 下体有些黏腻,那个弱小的生命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她感受着一条生命逝去的无助与害怕,她多么想挽留住这还未成型的孩儿,但却无可奈何,在赵月敏面前,她只是蝼蚁而已,渺小而无助。 “啊..”赵月珠挣扎着弯起身子,一字一句说道:“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万劫不复,死无葬生之地。” 那几个家仆都被赵月珠狠厉嗜血的眼神惊住了,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赵月敏虽然也心中打突,还是壮着胆子斥责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打死了事。” 第2章 茶摊 烈日当空,直照得路面上滚过一层又一层的热浪,明晃晃的打着眼睛,热意兜头兜脸的扑向行人。 田间稻埂上都冒着热气,仿佛多看几眼就会燥热难当,恨不得能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散一散暑热,去一去酷热。 这样的日子,富裕一些的人家自是有纳凉的法子,锃亮的铜盆里放进几个冰块,摆在屋中,俏丽的婢女用翠绿的芭蕉扇子一扇。 不一会,空气中便飘飘荡荡着凉意,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嗅到的气息也有些甜腻腻的,捎带着一丝丝凛冽,暑气尽数都被挡在了屋外,浑身都熨帖了起来,三伏天的日子也舒坦了一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家底的穷苦人家,整日为了几个铜板忙活,自是只能挨着酷暑。 稍稍有些家底的,便躲在黄土垒的胚房里避暑。虽然依旧热得浑身淌汗,就像是从池水中刚捞起来的一般。但到底不用在日光下做活,也好过了不少。 那更低一等的长工,干着最艰难的活,做着最卖命的事,拿着最少的钱。日头再大也拦不住他们做活。 路边的树荫便成了他们仅有的纳凉之处,道旁的茶寮便成了他们最奢侈的享受,如果能点上一碗凉茶,在长凳上歇息一会,便是再美好不过的事了。 王家村的土路边就有这么一家茶寮,用四根木棍支起了一方阴凉,一面旗帜飘扬招展,赫然是个大大的“茶”字。 木桌木凳,两个炉子,三把水壶就是这家茶寮的全部家当。简单的有些拮据,但好歹也是一处纳凉的地方。 茶寮里坐的人不多,反而是地上蹲了几个人,是刚下活的长工。虽然口干舌燥,但却舍不得摸出铜板来点上一碗凉茶。 他们身上扛着一家人的活路,用命挣下的钱,每一个子儿都是要精打细算的。 其实并不是别处没有乘凉的地界,但他们就是愿意来这家茶寮,不为别的,只为了多看几眼卖凉茶的娘子。 那娘子水灵极了,像是刚被摘下的水葱,绿油油的泛着鲜嫩,似乎还淌着冰水。让人看上一眼就凉丝丝的。 偏她又是菩萨心肠,并不会驱赶没钱买茶的人,有时还会打几碗白凉水给他们,解一解他们的热气。 因此,方圆几里就属她家茶寮生意最好。 有那不安分的,譬如向来见色忘义的王大锤,提溜了一圈眼睛,对边上人笑嘻嘻道:“这小娘子不光人甜水也甜,看她一眼,老子心都要酥半边,啥时候能搂回家就赛神仙了。” 有人调笑道:“王大锤,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这好事咋也不会轮到你身上,你一个老光棍,净想美事儿。” 王大锤跳起来:“王老头,你混说什么!” 娘子看着他们打嘴仗,心知这些人只是嘴上调笑几句,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笑着上前给他们添了水。 茶炉边蹲着一个小丫鬟,手上拿着火钳在夹炉子里的炭。汗水淌下来,她抹了把额头,霎时就花了脸,她扬起小脸,憨憨地说道:“小姐,水烧好了。” 丫鬟叫做香草,她呼唤的小姐就是茶娘赵月珠。 “唉,来了。”赵月珠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她走到炉边,搁下肩上的抹布,垫在水壶的把柄上,提溜着壶柄走到一边。 她把烧开的水全数倒进了大桶里,然后用木棍搅了搅,让茶汤交融后更加浓郁。 赵月珠家茶寮生意好过别家,也是因为赵月珠有一手好的茶艺,愣是把原本苦滞生涩的茶汤煮出了清冽甘甜的味道,入口顺滑清香。 放下搅棍,赵月珠便去拉香草:“我和你换着看炉子。” 香草急了,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这种粗活奴婢做就行了。” 说完,她还把火钳抱在胸前,好像是多重要的东西,生怕赵月珠会来跟她抢。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节 赵月珠看着小丫头一脸的汗,心中微微动容,被送来庄子上的赵月珠早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不得不抛头露面,赚钱度日。 只有这个小妮子,一口一个的小姐叫着她,挨打帮赵月珠顶着,挨饿就挖野菜来给她充饥,有脏活累活又抢着干。 就在赵月珠思索该如何哄着小丫头放下火钳时,田埂上扬起了一阵阵的烟尘,几匹骏马奔驰而来。 眨眼的功夫就停在了茶寮前,众人这才看清六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策马护在四周,中间是一辆黑漆银边上了乌釉的并驾马车。 如此着实让周围的村民看得稀奇,王家村的百姓一年到头都是田里家里,孩子老婆热炕头。除了偶尔进镇赶集,哪里见过这阵势。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和不招惹权贵,几个长工都退开了几步。但都伸长了脖子,心中打量着是什么样的富贵人家。 香草眨巴眨巴眼睛,拉了拉赵月珠的衣袖:“小姐你看,有贵人来了。” 赵月珠一眼瞥见了马车壁上不起眼的图案,一只金色的麒麟猛兽,这是骠骑将军府独有的记号。 “是呀,还真是贵人呢。”赵月珠喃喃道:“只是可惜了..” 香草不解:“小姐说什么呢,什么可惜了。” “没什么。”赵月珠端起了水壶,准备去添水。 马车那头,一男子身影一闪,自马车上一跃而下,继而伸出一手。轿帘被掀起,一双葱白秀美的纤纤玉手搭在了男子手上,女子姿态优美的落了地。 女子脸上罩着纱幔,看不清容颜,但她身段婀娜多姿,走路娉娉婷婷,莲步轻移间风韵十足,勾着人的心尖尖,想一睹纱幔下的容颜,该是如何旖旎动人。 王大锤捅一捅边上的人,悄咪咪说道:“啧啧啧,这扮相,这身段,保准是个美人儿。” 边上人知道王大锤的尿性,扁了扁嘴也不搭理他,只自顾看着热闹。 香草本来低着头拨弄炉火,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看到女子旁的男子,霎时惊为天人,天呐,居然还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香草搜肠刮肚想找几个词语来形容,奈何肚子里没有墨水,想到的除了好看就是好看。 有不少人偷偷看着那个贵气的男子,对他们来说,这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像是画中走出来似的,眉是眉,眼是眼,俊俏极了。 他头戴紫金冠,长发高高束起,鬓角若刀锋裁过,睫毛如长长的羽翼,在眼上覆下浅浅的阴影,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像是天山上恒古不化的冰雪,波光流转间洌滟生辉,让人直要溺死在他的眸光中。 赵月珠认出男子就是骠骑将军的嫡长子刘渊,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一时拿不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行人走进茶寮,几个持刀侍卫瞪着眼睛板着脸往桌子旁一站,原本呷茶的几人连忙给让了座,躲到树荫下张望。 赵月珠上前迎客,一边招呼香草别守着她的宝贝炉子了,赶紧上凉茶。 刘渊的目光在赵月珠身上微微一顿,赵月珠霎时有种被湃在冰水中,继而被捞了一圈的感觉,那眸子幽深如古井,清冽如寒潭,清凉如山泉。 赵月珠想起曾经宫宴时,他们也是见过两回的,不由揣测这刘渊莫不是认出自己了。 刘渊已是扶着女子落座,继而又转头对着女子轻声说了几句。 赵月珠上前招呼着,对他们笑得和气,只是那点笑意不曾抵达眼底。 第3章 马车 香草继续看着炉子,心里却是好奇极了,想知道那面纱下的女子该是怎样的天仙模样。不然她走路怎么就这样好看,一步一摇曳,步步生莲,风情万种。 一袭绛紫色轻纱笼住了曼妙玲珑的身段,难得一阵燥热的风吹过,轻纱微微拂动,上面细小的金线在日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让人心疑她是不是九天玄女落入凡尘,不然怎会如此摄人心魄。 奈何即使喝茶,那女子也没有摘下面纱,只撩起小小一角,露出光洁雪白的下巴,轻轻啜了一口,手势一顿,便放下了面纱。 香草心中明了这女子定是嫌弃小姐泡的茶,所以尝了尝就不肯再喝。小妮子撇了撇嘴,自去拨弄炉火了,不肯再多看那些人一眼。 日头慢慢西斜,那几人熬不过落日的逼仄,终是起身离去,忽而折返一个护卫,拿着一锭银子,随意扔在桌上,神色倨傲道:“这是夫人少爷赏你们的。” 赵月珠觉得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都是一样嚣张跋扈。 一行人绝尘而去,香草气得满脸通红:“什么人呐,真当我们稀罕这点银子了,我们好歹也是南安伯府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虽然香草嘟嘟囔囔,但还是很不客气的摸了银子,狠狠咬了一口,硌了满口细牙才憨憨地笑了:“小姐,我们藏着这银子买冬衣吧,今年可以暖暖的熬过去了。” 赵月珠拍了拍她脑袋:“还不快去干活,掉钱眼里了不成?” 原本观望的百姓都围了进来,三三两两的落了座。 一桌上坐了一个走南闯北的货郎,他的褡裢搁在桌上,竹制的背篓斜斜躺在地上。 他面色黝黑,泛着油滋滋的光亮,像是熏制了许久的腊肉,眉眼间有着风霜之色。 他涎着脸凑到边上人跟前:“小哥,你们可知道刚才那人是什么来头?” 一人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还能是什么来头,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呗,难为他们来我们地界耍玩。” 同人不同命,没有托生在好的人家里,干着最下等活计的百姓。除了艳羡那些高门贵族,心中总是有些不平。 借着火辣的日头,那点不甘心也被逼了出来,话中自然是带了些气性,语气中也泛着酸味儿,比那新腌好的酸菜还要酸上几分。 货郎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不再接话。但还是有几个长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催促着他:“刘老黑,你不要学那些人,脱裤子不拉屎,好话说一半。” 刘老黑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骠骑将军府的马车。” “将军府的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长工李朴疑惑道,边问边跨起一脚踩在板凳上,拍了拍裤脚上的尘土。 边上的壮汉杨耀业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傻缺,莫不是忘记了王家山里埋了不少坟头,有些高门大户里的贵人。他们指定是来祭拜的。” “那怎么没有见大将军来?”有人掺和问道。 “你傻啊,能被葬到这里的都是被家族遗弃的人,将军怎么还会来。”货郎翘脚说道:“而且那骠骑将军美人在怀,哪里还想得到这个亡妻。” 众人听出了一些门道,抖擞了精神等着货郎接着说下去。 刘老黑自得的弯了弯嘴角,欣赏了一下旁人的神态后才缓缓道来:“骠骑将军流连青楼楚馆被御史参了一道,皇上极为不满,在朝堂上斥责了骠骑将军,不光如此,骠骑将军的小姨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怕是也要许给将军府了,我看刚才那个女子就是那小姨子了。” 赵月珠摇头失笑,这货郎未免也太八卦了一些,拿这事来说嘴,刘渊看重亡母,王家村未必就没有他的眼线,万一知晓了,这货郎怕是讨不了好。 赵月珠不想牵扯八卦,看看日头西斜,时间也不早了,便张罗着收摊,众人虽然还意犹未尽,巴望着再多听一些八卦奇闻。但日头不早了又惦记着家中的老婆孩子,还是一哄而散。 赵月珠和香草推着装着炉子的小推车回院子,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大地依旧是焦哄哄的,炙烤了一天还泛着暑气,道旁树枝上的叶子绿得可爱,田里的稻子金黄金黄的。 赵月珠和香草自来这个庄子后,便寄宿在一个寡妇家,寡妇有一儿子王轩,一女儿王丽丽,儿子娶了隔壁村的姑娘翠花,女儿待字闺中。 刚走进院门,一人便迎了上来,此人正是王轩,他个子中等,五官平平,一双吊梢三角眼,是让人极不舒服的长相,偏那眼中闪着不安分的光芒,就更显猥琐,他在村子里的风评一向不好。 “月珠妹妹今日回来得早呀。”王轩看见来人是赵月珠,兴奋的搓了搓手:“娘也真是的,这么大日头还让你们去卖茶,都不知道心疼人。” 说完,王轩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赵月珠身上不断打量。他垂涎赵月珠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奈何家里有只母老虎,对赵月珠他只能看得到,却吃不着,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香草一闪身挡在王轩和赵月珠中间,插着腰狠声狠气道:“你又动什么坏心思,翠花不在家么,你胆子越发大了,信不信我转头告诉她,说你打我们小姐的心思。” 翠花是王轩的婆娘,素来凶悍,向来把王轩治的服服帖帖的,有她在跟前,王轩都不敢多吱声。 “你个小丫头片子,急个什么劲,我不过是想搭把手罢了。”话虽这么说,他却是朝着赵月珠的方向凑近了几步,几乎就要挨着赵月珠,借着搭把手的机会,竟是伸出一手要揽上赵月珠的腰。 突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抡圆了膀子对着王轩就是一巴掌。 王轩一时被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又被抓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痛。 来人正是翠花,老远看见王轩与赵月珠纠缠不清,她又是个善妒的性子。 心中烧了一把邪火,看着王轩就来气,顾不上青红皂白就招呼上了。 第4章 争执 路过的村民见有热闹可看,都放慢了脚步,有那好事的干脆拄着手中的犁耙停下了步子,更有人卸下了背篓,观望着事态。 王轩本想忍下这口气,但抬眼间看见赵月珠眼中的讥诮之色,似乎是在嘲笑他的软弱可欺。 兼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心中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一阵邪火上头,王轩咬了咬后槽牙,发了狠,一脚踹在翠花腰上:“臭婆娘,平素都不与你计较,反倒不知好歹了,拿着鸡毛当令箭,见风就是雨,爷们的事儿你也管,真是欠收拾!” 翠花捂着腰蹲下了身子,她也是个色厉内荏的性子,以前看王轩让着自己,没少打理他。现在他发了狠,翠花不由杵了起来,不敢再嚣张。 只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一瘪,踢踹着两脚撒起了泼,手一指赵月珠主仆:“没法活啦,没法活啦,勾引男人的小骚货,屋子里都不得安宁哦。” 香草见她骂得难听,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骂谁呢,谁是小..”香草难以启齿的住了口。 翠花晃了晃脑袋,伸出手点着香草的鼻子:“呵,谁应声我骂谁,莫不是你心里有鬼,不然怎么不见别人应声。” 香草气得浑身发抖,但又骂不过翠花,额上青筋直跳,咬着下唇,几乎就要哭出来。 赵月珠拉了香草一把,从小车上捧起剩下的茶汤,冲着翠花就浇了过去,翠花躲避不及,被淋了一头一脸。 因着茶汤还是有些烫,翠花冷不丁打了几个激灵,被浇到的皮肤上通红一片,她杀猪一般的嚎叫了起来:“你这小蹄子,胆子越发大了,看我不撕烂了你的脸。” 说完便要来撕扯赵月珠。 这时,人群中急急走出一人,这院子的主人,珍嫂。 “住手!不知道丢脸呐,当着这么乡亲的面,像什么样子,是要把我老王家的面子里子都被撕了个干净么。” “娘!”翠花不甘心:“你看这小蹄子泼我一身的茶水。” 珍嫂冷眼瞅赵月珠主仆几眼,淡淡说道:“你们二人今日晚饭不用吃了,把新拿来的鞋底纳了吧。有这精力祸害人,不如使些力气在活计上。” 珍嫂说得云淡风轻,但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自己知道,今日只是吃了一顿早饭,白日就靠着喝茶汤解饥,到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两人饿得跟乌眼鸡似的,哪里还有力气做活。 而且珍嫂轻飘飘说得纳鞋底,是最费眼睛,耗精力的活计,纳完一双鞋,手上都要扎几个血骷髅。 晚间,赵月珠主仆二人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纳着鞋底。香草想要抱怨几句,但看到灯下的赵月珠认真的模样,发髻松松散散的挽着,有几缕发丝顺垂在耳畔,烛火明灭中泛着金褐色的光泽,赵月珠面庞如玉,就像是天山上掬起的一捧皑皑白雪,剔透晶莹,冰肌玉骨。 香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低下头继续奋战。 但奈何小丫头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叫了几声,香草耳根子热了热,逞强道:“小姐,我不饿,喝点水就饱了。”说完便捧起土碗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赵月珠拉住香草的胳膊:“别喝了,我去找点吃的。” 香草有些惊异,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吃的留给她们。 半柱香的功夫,赵月珠就端着一碗清汤和一个乌漆嘛黑的馒头回来了。 看着香草一肚子的好奇,赵月珠也不瞒她:“用那锭银子换的,我刚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香草目露可惜,丧兮兮地说道:“那可都够买一车子的米面了,便宜他们了!”香草自然是知道这银子最终还是落入了珍嫂的腰包。 虽然馒头有些发霉了,但香草用衣袖擦了擦,依旧吃得很香,毕竟肚子吃饱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搁下碗筷,香草便催着赵月珠去歇息,拍了拍胸脯说剩下的鞋底她一会就能做好。 赵月珠的确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便打算先上床小憩一会儿,说是床,不过就是两块板子上铺了点破棉絮,冬冷夏热,又硌人得很。躺上去就吱呀吱呀叫个不停,翻个身都不利索。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节 但赵月珠实在是困得很,坐都坐不住了,侧着身子躺下,不一会就与周公打起了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赵月珠又回到了王府的红梅苑,院中梅花花开艳丽,似是杜鹃啼血,声声泣泪。 她躺在破败的小屋里,手中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嘴中不断哼着安眠曲。 赵月珠轻轻摇晃着婴儿,心中满是为人母的喜悦与自豪,她忍不住将脸轻轻贴了上去。她瞳孔一阵紧缩,原本该是温软热乎的小脸,此刻却是寒凉如冰。 赵月珠颤抖着手剥开包裹着孩子的棉布,却是看到那婴儿脸色紫涨,没有了生息,任凭赵月珠如何呼唤,婴儿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赵月珠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划破了红梅苑上的苍穹,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这是一个母亲失去稚子的哀嚎,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一曲挽歌。 突然,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大力踹开,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扬起无数细小的飞尘。来人踏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赵月珠茫然的抬起头,心中剧痛,分辨了一会才意识到眼前的是谁,是她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的赵月敏和豫亲王孙萧。 赵月珠的脸孔一瞬间变得狰狞而可怕,就在她要扑上去撕扯时,身子不住地抖动了起来。 第5章 噩梦 再度睁开眼,赵月珠发现是香草在推她,小丫头满脸的惊惶不安,恐惧之色溢于言表,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眉毛拧在一起,让赵月珠又是心疼又是暖心。 “小姐,你可醒了,刚才可把我吓死了,又喊又叫的,差点都要从板子上摔下来了。小姐梦见什么啦,睡得这么不安生?” 赵月珠吁了一口气,竟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衬衣都湿了一个透,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没什么,噩梦而已。” 香草嘟着小嘴说道:“那我给小姐倒杯茶。” 香草见赵月珠不愿意多说,只好歇下了心思,她总觉得最近小姐有些不一样了,从前怕苦又怕累,日日抹眼泪,被王家人欺负的很了,既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嘴,只是一个人默默伤春悲秋。 而现在的小姐,总是和和气气地笑着,眼波清凌凌的,对自己好得不得了,翠花欺负人,小姐也毫不让步,竟是敢拿茶汤泼她,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但她总觉得小姐眼中有了以前没有的光芒,幽深深的,冰凉凉的,让人看不透。 像是那千尺寒潭,笼着看不真切的袅袅轻烟,缠缠绵绵的却透着一股子倔强,像是腊月里不畏严寒的红梅,傲立风雪,凌寒独开。 赵月珠一口饮尽香草端来的茶水,她们二人屋中的茶水比白日里卖的还要次一些,入口酸涩,有一股泔水味儿。 但赵月珠喝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愣是把碗底的茶渍也一口饮尽。这点酸涩比上心中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赵月珠在一月前重生了,回到了幼时被赶去庄子上的日子。她因为推赵月敏入水,害赵月敏右耳失聪,二房一干人对大房口诛笔伐,非要给一个交代,不然决计不肯善罢甘休。 赵老夫人是续弦,只有二房赵毅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其他两房在赵老夫人眼里总是隔了层肚皮。 她娇养的嫡亲孙女出了事,心中自然是万分怜惜。 二房夫人钱氏心疼女儿,竟是提出让赵月珠绞了头发当姑子,送去那庵堂里,日日诵经,虔诚悔过。 最后还是赵月珠继母白氏一万个不肯,据理力争,才让赵月珠去了庄子上悔过。 至于回府的日子则是一拖再拖,赵月珠在庄子上呆了一月又一月,吃尽了苦楚。 珍嫂得了赵月珠二婶钱氏的招呼,自是往死里作践赵月珠主仆,缺衣少食不说,还得日日抛头露面叫卖茶水。 放下茶碗,赵玉珠拢了拢黏腻的发丝,漫不经心的提道:“香草,你可想回赵府?” 香草愣了愣,她有多久没想过回赵府了,刚来的日子,小姐整日哭哭啼啼,她也陪着掉眼泪,日日盼的就是老夫人和老爷什么时候想起她们主仆。 但日子久了,回府也成了奢望,也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记起在赵府中的轻松时日。 但不管再不愿,日子总要过下去,香草一个人做完两份活计,时时要讨好珍嫂换取一点吃食。 香草避着王家人存下几个铜子儿,好让小姐寄封信回赵府。虽然石沉大海,但人活着不就图个念想吗。这是小姐的盼头,也是她的希冀。 但大概人和柴米油盐打交道多了,人也变得有烟火气了。现在香草盼的只是日日有口饭吃,不至于挨饿,回赵府已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想头。 香草突然想起,这个月的信小姐还没写呢。于是安慰道:“小姐是想家了吧,不如写封家书,货郎刘老黑还要在村里歇几日呢。” 赵月珠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月赵府的人就会来接她回去,她要带着这个傻丫头一起回赵府,拿回她们应得的东西。但在走之前,她还要送珍嫂一家一份大礼。 第二日摆茶摊回来,赵月珠依着习惯和香草去后山捡点柴火,挖点野菜,其实后山偶有野兽出没,又躺着好几个坟包,很是可怖。 但对于赵月珠主仆来说,没有什么大的过填饱肚子,因此时常会来此处陶腾些野物。 赵月珠不是心善的人,但看见孤零零的几个坟包,心中也会想起自己的亡母,隔几日就会清理打扫一遍坟包。 香草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我们自己都顾忌不好,又何必去在意这些坟包。” 赵月珠弯腰拔去前面墓碑前的几根杂草,掸了掸碑面上的些许灰尘,有些怅然道:“你看,活着清醒的时候多短暂,终了终了还是一抔黄土盖在身上,长眠于地下,身前身后事都是虚妄。 听说这里的尸骨生前都出身豪门贵族,因犯了错才被草草掩埋于此,没有办法入宗祠,享后人烟火,着实可怜。” 主仆二人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日头西下两人才回村。 京城赵府,门楣上烫金的大字熠熠生辉,朱漆刻金的门边是威武厚重的石狮。 菜贩子周二推着一车子蔬菜直奔赵府后门,自有收菜的粗使嬷嬷来取。 周二见赵府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来往人的脸上惶惶不安。 周二堆着笑脸冲着那粗使嬷嬷说道:“小的问嬷嬷一句,赵府里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连个笑脸也没有,犯了啥忌讳了。” “你可别问了,大夫人出事了,一个个的都提着胆子做事呢。其他的不说,你这菜可是越来越不新鲜了,下回再这样,我可要回禀了罗嬷嬷,再不收你的菜了,你自己掂量掂量着。” 周二赔着笑,连声称是,推着一车被挑剩下的破菜烂叶出了赵府,在没人的地方用力啐了一口:“老虔婆,不就是没孝敬你么,在爷爷面前充数,也不看看自己的脸有多大。” 长房正屋里,金丝楠木拔步大床上挂着紫红的米珠帐帘,床上铺着金丝鸳鸯锦被。 白氏蜷在锦被中,缩成一团,她的小腹隐隐作痛,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难受。 她小产了,但任凭身子如何难过,也及不上她心中丧子之痛的万分之一。 门轻轻地开了,南安伯赵升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看见自己发妻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撩起妻子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轻轻唤了一声:“媛媛。” 白氏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聚焦了一会才看清身边人,还未说话,眼角却是滑落了一滴清泪。 “老爷,我们的孩儿..没了..”刚说了几个字,白氏就已泣不成声,咬着被子,哀哀抽泣了起来。 赵升眼中弥漫起痛楚之色,伸手轻拍着白氏蜷曲的身体,动作轻柔中带着小心翼翼,仿佛白氏是琉璃人儿一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莫要太伤心了。” 赵升手指蜷曲,紧握成拳垂在身侧:“是我亏欠了你。” 白氏倏而睁眼,眼中有厉芒闪过,原本苍白的脸上涌上了红潮,有种奇异的瑰丽。 “既然老爷要补偿我,那妾身便斗胆想求老爷一件事。”白氏紧紧攥着赵升的衣袖。 赵升有些狐疑,夫妻十数年,这还是白氏头一遭央求自己。 “妾身求老爷接大小姐回府。” 第6章 不轨 德芳院里,赵老夫人穿着一身绿色缂丝百吉纹对襟长褙子,墨绿色撒花裙,头戴镶着明珠的抹额,平添了几分贵气。 其实,赵老夫人这个岁数还这么穿,是有些扮嫩的意思了。其实赵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容貌不俗,二八芳华的时候,求娶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临了临了年纪大了,有时顾念着青春年少时的峥嵘岁月,心中终究是有些意难平,多多少少有些不服老。 当着一众儿子儿媳的面,赵老夫人背脊挺得笔直,头颅微微扬起,面目端正肃容。 削尖了脑袋想要做出一副当家人指点儿孙的气派。但她通身的小家子气,偏又没有大气端庄的气质,如此神态动作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赵老夫人娘家一族,如今顶破了天,也就出了一个六品的朝议郎,在京城也算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教养女儿上面也不甚得力,最多也就是识个字,看得懂账本,能认全《女戒》《女训》罢了,吟诗弄词之类的,着实是要为难赵老夫人了。因此能攀上赵老太爷这根高枝儿也算是前辈儿烧高香了。 至于赵老太爷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赵老夫人,府中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是,赵老夫人肖似故去的先夫人,赵老太爷追念亡妻。 所以才会娶了家世门楣颇低的赵老夫人。但自古娶妻娶高,嫁婿嫁低,看好这门亲事的人不多。 但好在赵老夫人很是有些打点内宅的能耐,与赵老太爷算不上琴瑟和鸣,你侬我侬,但也是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只是肖似先夫人的这个说法犯了赵老夫人忌讳,打杀了一批人,流言才渐渐平息,不再有人敢贸然提起。 “你想要接大丫头回府?”赵老夫人不咸不淡问着面前站着的赵升。 赵升垂着头,面上尽是尊敬之色,垂眉敛目,斟酌着说道:“月珠犯下了大错,送去了庄子上思过,本来儿子不该在此时提起,扰了老太太心情,平白多添了担忧。 但儿子实在也是没办法,媛媛刚刚小产,失子憔悴,病中唯一的希冀就是让月珠侍奉身侧,儿子实在不忍驳了她的意思。” 说到此处,赵升不自主的捏紧了拳头,不知是因着流落在外的大女儿揪心,还是为痛失幼子的悲戚。 赵升是赵老太爷原配的嫡子,虽然不是托生在赵老夫人的肚子里,但赵升对这个继母可谓毕恭毕敬,孝字大过天,赵老夫人说一,他断不敢说二。 赵老夫人挪了挪身子,坐得舒服了点,看着赵升的眼光中流露出几许精明的神色。对于赵月珠这个孙女,她是凉薄的,府里的阴私她见过不少。 赵月珠这丫头出事的时候,是赵老夫人拍板送了她去庄子上的,难免这丫头不会记恨。 赵老夫人心中是不愿意让赵月珠回来的,赵月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以前没少顶撞自己,送去那庄子上磨磨性子也是好的。 思及此,赵老夫人脸色便板了起来,想了想刚要张口拒绝,却看见了二房夫人钱氏递来的眼色,在赵老夫人心中,二房才是心窝子贴心窝子的亲人,甭管赵升看起来有多孝顺,那都是隔了层肚皮的,算不得数,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二房就不一样了,亲生的儿子,后半辈子还指望着他孝敬养老呢,连着二房夫人钱氏也是自己人。 钱氏素来是个心有九窍的人物,一分银子都能掰成两半花,她这般厉害人物定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心中思忖了一下,立时转了脸色,脸上挂起了几丝笑意,对着赵升说:“若是没记错,那丫头去庄子上也有些时日了。按理说,赵家的子孙也不好流落在外,只是..罢了,那就择一个日子接回来吧”赵老夫人不说话,沉吟了一会,默默叹了口气:“把我新得的灵芝给敏丫头送过去。” 二房老爷赵毅急道:“如此可使不得,那灵芝总共也没有得多少,是儿子寻来孝敬母亲的,月敏怎么担得起。” 赵老夫人疲惫的摇摇头:“是我们对不起敏丫头,你这点心都不让我尽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几个冬天,能疼那个丫头几时。” “母亲!”赵毅失声高呼。 听着赵老夫人和赵毅唱双簧,赵升汗如雨下,心中满是愧疚,好像他提出的要求有多么罪不可恕。 “母亲,千说万说都是我们大房的不是,是我对月珠疏忽了管教,她才会犯下弥天大祸。但请母亲一定要爱惜自己。儿子那里还有几两血燕,就当是给月敏侄女赔罪了。”赵升汗颜地道。 赵老夫人依旧绷着脸,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你有这份心就是好的,珠丫头的管教不能松懈,不能以为回来了就万事大吉。规矩什么的都要从头学起,同是赵府的姑娘家,总要拿得出手,不能坏了条理。庄子上是粗鄙之地,坏习气也得琢磨琢磨。” 众人都退去了,赵老夫人独独留下钱氏说话。 钱氏坐在赵老夫人脚边的小圆凳上,拿过滚轮,有一下没一下地为赵老夫人按摩腿脚。 赵老夫人适意地眯上了眼睛,嘴里却道:“你又是打得什么好算盘,月珠丫头安生待在庄子上有什么不好的,你非巴巴的要我应了赵升。” “母亲!”钱氏有些委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打算,可不敢存什么私心。” 赵老夫人坐直了身子:“那你倒是与我说道说道,也让我这老婆子活得明白些,话我可是应下了,这后头的事儿又是怎么个说法。” 钱氏给赵老夫人斟了一杯热茶:“原是我那一母同胞的哥哥有个儿子钱瑜,性子温顺又和气,长的也是白白净净。”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节 钱氏觑了赵老夫人一眼,又说道:“只是娘胎里带来的热毒,不能走道,求医问药了这些年也不见好,只是眼看着岁数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娘家兄弟托了我几回,让帮忙相看一个齐整姑娘。” 赵老夫人原本闭着眼睛,听到此处,掀起眼皮瞅了钱氏一眼:“所以你把主意打到大房月珠丫头头上了?” “母亲仔细想想,与首辅结亲,虽然瑜儿不能入仕,但也有偌大的家业,这辈子是衣食不愁。” 钱氏生怕赵老夫人不同意,绞尽脑汁说着好话:“大房虽然担了爵位,但大哥到底官职低微,在朝中也说不上话,攀上首辅这根高枝儿,仕途还不是坦坦荡荡。 这亲事也不算是委屈了月珠丫头,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享福的命儿,我那侄子又最是个可心人儿,两人红袖添香怕是不在话下。” 赵老夫人眯着眼睛看钱氏:“那你说的打算呢..” 钱氏明白赵老夫人这是问对二房有什么好处了,忙说:“我那哥哥说了,此事要是成了,必要备下厚礼,登门致谢,以后老爷有不顺当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阖府都会出力儿。” 赵老夫人这才有了点笑意,点点钱氏的额头:“就你主意多。” 钱氏低头的一瞬间,眼中有厉芒划过。呵,赵月珠这丫头,总要搁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啊。 钱氏没有说出口的是,那钱瑜身子残疾。因而性子乖戾,稍有不合他心意,便非打即骂,都不知让人打死了几个丫鬟小厮了,赵月珠真要嫁给他的话,不啻于落入狼窝虎穴。什么夫妻恩爱,都是唬人的把戏。 一月后,王家庄的一所院落里,香草喂猪去了,赵月珠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全数浇在木桶里的衣服上,继而拿起了木槌一下下杵着。 忽然阳光被人影挡住了,赵月珠抹了一把汗看过去,只见王轩笑嘻嘻地看着她。 赵月珠这才想起今日翠花跟着珍嫂赶集去了,贩卖一些自家种的蔬菜,顺便裁几尺布做新衣,怕是要明日晌午才能回到家。 看着王轩几乎近在咫尺的圆脸,赵月珠心中一阵恶寒,胃里就是一阵翻涌。强忍下不适,作势继续捣着衣服。 “月珠妹妹,轩哥哥帮你洗吧。”王轩看见赵月珠修长细腻的纤纤玉手,葱管一样的白嫩,柔若无骨,在水中泡的久了,透着嫣红,他忍了忍还是摸了上去。 赵月珠恰到好处的侧了侧身子,王轩摸了个空,倒也不恼,因为他看见赵月珠的样子不像是着恼了,反倒是有些欲拒还迎。 心中便跟有着只小猫,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挠着,痒呼呼的,但怎么样都挠不到心尖尖,只是让他更加燥热难耐。 赵月珠的皮肤在日光下白得几乎透明,连细细的青色的血管都能看清,平添了几分瘦弱窈窕,发髻半挽着,有几缕发丝原被勾在耳后,东风轻拂,便调皮的在脸颊上扫来扫去,几许墨黑,更加衬得赵月珠丽色无边。 王家村的人素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女人也要下地做活,何时出过这样的美人儿,王轩一时竟看得痴了,他无法用话语形容出赵月珠的美貌,只觉得心中大受震撼,只因她美得浓艳,美得让王轩抓耳挠腮。 王轩胆子越发大了,压低了声音,扑过去猴急道:“好妹妹,现在没有人,我与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哥哥整日的就惦记着你,你别看我家里那口子素日凶悍,说到底了,当家的主意还是我拿着,只要你点个头,跟了我,明日我就将她扫地出门,以后必定护着你敬着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怎么都好过如今当粗使丫鬟似的干活。” 赵月珠轻轻推了他一把,四下张望了一下,复又低下了头不说话,只露出一段莹白的脖颈,如玉般莹润,如雪般洁白,肤质细腻,光滑剔透,看得王轩心里火烧火燎的。 “你有顾忌是应该的,我又岂会强迫于你,我就等着你的信儿。若是妹妹也有意,今晚记得给我留个门儿,我便知道你的心意了。”王轩涎着脸说道。 赵月珠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好像是害羞的不敢说话。 见她这模样,王轩心道这事是成了,乐颠颠的出门走鸡斗狗去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走马章台的五陵少子了。 赵月珠重重扔下木槌,击在木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看着王轩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酷笑意。 第7章 闹剧 夜已深,赵月珠坐在桌旁看着最后一截灯芯燃烧殆尽,最后发出“嘶”的一声喟叹,冒出一缕黑烟,屋中也陷入了沉沉的黑幕。 月光透过窗棂悄无声息的匀进屋里,淡淡的颜色,像是隔了一层纱纸一般,清辉投射在木几上,床栏上,桌边女子的如玉容颜上。 委婉而美好,这大概就是月亮的魅力,不与日色争辉,只是幽幽倾慕大地,该明白的与不该明白的,都知道了个遍,最后还是一副寡淡的神色,有着事不关己的悠然。 赵月珠此刻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极了暗夜里骄傲踱步的独狼,搜索着猎物,等着它自投罗网。 因着许久不见食物,眼中泛着碧莹莹的光芒,细细看去,着实让人心中一惊,泛起丝丝寒气。 香草坐在床沿上,手中紧紧抓着麻袋和粗木棍,这还是小姐让她寻来的,说是今夜会有歹人造访,得拿来防身。 香草紧张极了,屋中只有她和小姐两人,妇孺之流怎么敌得过心怀歹意的匪徒,可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其实王家村的民风一向很好,虽然做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从没听说哪家遇到歹人。 但小姐说的不会有错,香草抡了抡木棍,比划了几下,想着一会一定要冲在前面,不管是什么歹人,都让他有命来没命走,多多少少也要交代清楚。 香草时不时地张望一下屋外,但是月色照不到的角落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团,黑黢黢的看不分明。 整个村庄陷入了暮色之中,没有了白日的往来喧哗,只能闻到零星的几声狗吠,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朴实的色彩。 半个时辰后,就在香草支着木棍昏昏欲睡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不甚明显,但在夜幕中直钻入人耳朵,没来由的让人打一个激灵,似乎能嗅到一些不安的味道。 赵月珠眼中的点点光芒如星子一般跳跃,像是一个围守了猎物许久的捕食者,终于等到猎物落网了。 她悄然起身,走到香草身边,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一只手轻轻晃她。 看到香草迷迷糊糊醒过来,且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见赵月珠不出声地指了指门,香草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小脸满是警惕,两只耳朵也竖了起来,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赵月珠拿起麻袋躲在了门后,香草揉了揉眼睛也跟了上去。主仆二人猫在门后,相互对视了一眼,赵月珠心思笃定,倒是香草这丫头很是有些忐忑,捏着木棍的手也有些颤抖。 不消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探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那人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见没有动静,身子便慢慢地挤了进来。 那人刚探进来了半个身子,正暗自窃喜中。 借着撒进来的月光,赵月珠兜头就把麻袋照在了那人头上,手上一使劲,把那人推倒在地上,抬脚就踹。 赵月珠使上了吃奶的劲,逮哪儿踹哪儿,还不忘回头瞪香草,但想起乌漆嘛黑的,她也看不见。 就扯了她一把:“你傻了不成,还不快招呼上去,你那棍子是吃闲饭的嘛,现在不使,还等着供起来不成?” 香草咬咬牙就冲到了前面,一边暗恨自己没有用,一边发泄似的一阵乱打。 赵月珠夺过粗木棍,铆足了劲儿就捣向了那人的裆部。 那人双手捧着命根子,遍地哀嚎,间或支离破碎的呻吟。香草却是越听这声音越觉得熟悉,手都有些颤抖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我们是不是把王轩大哥..给打了呀?” 赵月珠也没回答,和香草一起半拖半拉着王轩就扔到了院子里,回到屋里,拍拍手说:“睡觉!” 天还只有微微亮,赵月珠主仆睡得正香,院子里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喊的人心尖都是一颤。 天已经大亮,赵月珠用木簪子随意挽了一下头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笑眯眯地道:“走,我们看好戏去。” 香草心思一转,到这个份上了,自然知道赵月珠说的好戏是什么,犹豫地说道:“小姐,得罪了珍嫂,她可又要往死里作践我们了,我们还是服个软,只说是误伤,好歹也能糊弄过去。” 赵月珠的笑容不由冷了几分,也不多言,推门就走了出去。院子里围了不少人,聚在王轩和翠花的屋子外头看热闹。 围观者看见赵月珠出来,有的面露尴尬,有的笑得意味深长,也有上下打量的目光。 赵月珠也不在意,却是微微一笑,走到了窗下,恰好听见看诊的大夫说话。 “身上的伤倒还好说,只是令郎以后怕是难以人道了。”苍老的声音响起。 屋中传来一阵杯碟打翻破碎的动静。 “求求您了,好歹想法子治治啊,这可是我们老王家的独苗,现在还没有崽,要是不能传宗接代,那可不是要让我们绝户了么!” 赵月珠拨开人群走进屋子,只见王轩双目失神的躺在炕上。但在看见赵月珠走进来后,眼神有了聚焦,脸色也勃然大变。 本能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口中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别打我..” 翠花原本伏在炕上,心中又焦急又心疼,胸中烧着一把火无处发泄。 看见赵月珠进来了,翠花目眦欲裂,大喊着就扑了上去,香草连忙挡在前面,愣是被翠花挠了几下,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炕边的珍嫂冷冷看了赵月珠两眼,那眼神寒彻入骨,透着说不出的凉意,声音无波的道:“轩儿的伤可是你打下的?” 赵月珠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惊疑和不解:“昨日有个歹徒闯入我的屋子里,意图不轨,我只当是不怀好意之人,就下了重手,难道那歹人竟是轩大哥吗。” 看热闹的乡亲原本还在为王轩受重伤打抱不平,乍然听见赵月珠如此说,一片哗然。 一个姑娘家不被逼急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赵月珠在庄子上的这些时日,不说见人三分笑,但也是和和气气的。而王轩好色早就臭名远扬,没少被人诟病。 翠花一阵邪火上涌,又要来撕扯赵月珠,赵月珠侧身避开,一伸手捉住了翠花的手腕。 字字分明地说道:“王轩是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么,色胆包天,整日戏弄姑娘家,昨日是他半夜进我屋子,我早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他打了出去。” 说到这里,赵月珠脸上浮起不忍:“是我错了,没有分辨仔细就是乱打。” 说完,赵月珠微微低头,好像真的很内疚的模样。 翠花却是心中了然,她也不是傻子,若不是王轩这浑人挑的事,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当下便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族长来了。” 第8章 族长 族长并不是胡子花白的耋耄老者,而是一个约摸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皮白净,眉目精明,倒更像是一个账房先生。只是抿着嘴不说话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威严,颇让人敬畏。 不知是不是赵月珠的错觉,族长进来后,珍嫂微微松了一口气,面色也和缓了不少。赵月珠心中冷笑,这是请来救兵了。 族长看一眼床上有些疯癫的王轩,微微皱了皱眉头,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的严厉:“闹成如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珍嫂一反刚才冰冷的模样,此刻双目微红,眼中有晶莹一闪:“族长,您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有人要我家绝后啊。” 珍嫂哽咽道:“虽然她们主仆只是借住在这里,但我总觉得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对她们多加看顾,哪里想得到,我儿不过是言语上轻薄了那赵月珠几句,她就设计毒打我儿,现如今竟是..”说到此处,珍嫂已是泣不成声。 如此一番话,尽是一个母亲的拳拳之心,如何让人不动容。族长的脸上有些不忍,看向赵月珠的目光越发寒凉,隐隐带着一丝厌弃。 赵月珠俏生生地站着,即使粗布荆钗也难掩其风华,峨眉臻首,明眸皓齿,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她嘴角微弯,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原本应是透着孤傲的乌黑眸子,此刻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似是不明白珍嫂的话。 片刻后,赵月珠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泪盈于睫,眼中雾气蒙蒙,荡漾如秋水一色,脸颊上因着心中不忿,染上了两抹红霞,如红泪浸透鲛绡。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珍嫂,嘴中兀自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香草心中暗赞自家小姐扮委屈手到擒来,忍住了快要勾起的嘴角,本着唱戏要唱全套的道理,她身子一侧挡在了赵月珠前面,抽抽搭搭了几声,羞愤地指着王轩:“是这个登徒子私闯小姐屋子,我们以为是贼人,才棍棒相加,哪里知道会如此..” 话还没说完,香草已是哭得喉咙都噎住了,只顾着顺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香草虽然没有十分的风姿,但胜在机灵可爱,梨花带雨的样子颇惹人心怜。 看着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形容实在可怜。而且对于美好的事物,人大概总是有趋之若鹜的冲动,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回过味来了,有人说道:“王轩这臭小子,德行就摆在那儿,他自己找的不痛快,怎么好赖旁人。” “就是,就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你们也好意思为难人家。” 但也有人说道:“我看不成,这可是绝户的大事儿,轻易怎么能善了。” 族长目带深意地瞥了一眼珍嫂,虽然动作极快,但还是被赵月珠捕捉到了,想到这几日自己的发现,赵月珠淡淡地扬起唇。 珍嫂突然噗通一声对着族长跪了下去,脸上满是哀戚之色,紧紧捏着拳头,有些泛白的双唇不住哆嗦着,似在无声地控诉着始作俑者。 眼睛一眨,大颗的泪滴滚滚流下:“族长,乡亲们,我只求一个公道..”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节 族长目露不忍,连忙疾行几步搀起了珍嫂,还不忘回头厉喝道:“还不将这目无法纪的主仆绑了起来,听候发落,我王家庄可不会姑息这等宵小之徒。” 赵月珠看着一丘之貉的两人,面色凉薄,冷笑一声:“族长,你确定要如此做吗。” 族长看见赵月珠嘴角近乎残酷的笑意,动作顿了一顿,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但是来不及抓住就一闪而逝了。 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她主仆二人被送来时,上头的人可是交代过的,要可劲儿折腾,不能让她们过安生日子,如今找个由头发落了她们主仆二人。一来卖给珍嫂一个好,二来对上头有了交代,何乐而不为。 香草把赵月珠护在身后,忍不住说道:“我们小姐可是南安伯府的千金,哪里容得你们如此作践,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原本要动手的几人互看了一眼,都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之色,上前的步子也慢了几分。 翠花冷哼一声:“在老娘面前充什么大小姐,不过是犯了大错被家族抛弃的弃子罢了,怎么也不见有人来寻你。” 族长见那几人迟迟不动手,心中有些不耐,板着脸斥道:“还不动手,绑去祠堂。” 赵月珠却是笑了,轻飘飘地说:“我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自卫罢了,比不上某人半夜敲寡妇门,干龌龊事。” 围观之人都是一愣,有的更是竖起了耳朵想听个分明。 族长耳根微微红了,心里头打了个突,但仍端着架子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你不要为了逃脱罪责就信口雌黄,胡乱编排什么。” “我有证据!”赵月珠毫不退让:“珍嫂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珍嫂的亵裤都是赵月珠洗的。而赵月珠又是经历过人事的,自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围观的乡亲面面相觑,男女乱性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族长满头是汗的与珍嫂对视一眼,具是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 赵月珠一指边上为王轩看病的郎中:“让他看看,珍嫂是否有孕,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珍嫂已是满面惊恐,东窗事发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血液都凝固了,嘴上兀自强硬道:“一派胡言,族长都没有发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族长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冷静,也不多与赵月珠废话:“绑了她们主仆二人,架起来鞭刑!” “我看谁敢!”人群中有人喝道。 等她走出来了,众人才看清是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本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但因眉头紧皱,平白多了几分气势,这是日久浸淫在豪门大宅里才有的威势,甫一站出来就唬住了在场的人。 族长自问没见过这妇人:“你又是谁,何必管我王家村的闲事。” “赵府的吴妈妈,来接小姐回府的。”吴嬷嬷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赵月珠主仆身前。 珍嫂失口问道:“怎么不是罗妈妈?” 罗妈妈是钱氏的陪房,时不时会来王家村办些采办的事物,顺便交代交代钱氏对赵月珠的指教,吴妈妈则是赵月珠继母白氏的陪房。 族长端详了她一会,突然恶向胆边生,今日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如一下子都解决了,自己或许还有生机:“我们只认罗妈妈,你若执意纠缠,定也落不了好。” 第9章 回府 族长正要挥手让人绑了赵月珠她们三人,却看见围观的人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外头走进来五个面目肃然,腰佩长刀的青衣护卫,一个个都是蜂腰猿臂,直鼻阔口的堂堂相貌。 吴妈妈眼睛一亮,认出这是赵府的护卫,转过头,哼了一声。 落在族长耳朵里,这声就极为刺耳了,他额上青筋跳了一跳,心中只觉自己这个族长到头了。 赵月珠斜看一眼那族长,挑眉对着李郎中说道:“李郎中,还不快替珍嫂看看,若我说的不尽不实,可不就冤枉了她么。” 马上有人钳制住珍嫂,按住了她的手腕。片刻后,李郎中起身无奈摇着头说道:“的确是有了身孕。” 珍嫂面色青白,想到自己的下场,心中弥漫起一层层的恐惧。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之人有目露鄙夷的,有满脸不屑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 纵使是那些素日与珍嫂交好的,此刻也是远远躲在了人群后,生怕牵连到了自己。 赵月珠笑眯眯的看向族长,笑容和煦,如春风荡漾,但看在族长眼里却无端涌起一阵一阵寒意:“族长,难道不问问珍嫂这孩子是谁的吗?” 族长阴沉的看着赵月珠,赵月珠笑意更深了,压低声音道:“族长担心什么,横竖只要珍嫂不说,就没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珍嫂一浸猪笼,谁还能赖到族长头上。” 族长听到此话,心中燃起了希冀,话糙理不糙。族长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赵月珠的话,眼神也开始闪烁。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吩咐边上的人道:“如此不贞不洁女人简直是王家村的耻辱,堵住嘴巴,关去祠堂里,择日再审。” 原本珍嫂还有意遮掩,看见族长如此,心中就凉了半截,伸手指着族长,咬牙切齿道:“孩子..”可惜她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已经被人堵住了嘴巴。 族长是一个村子权威的象征,因此村民都不敢有异议,只是有人架着珍嫂走上了村路。 王轩甚至已有些不清,自然说不出反驳的话,而翠花扒拉了几下,深知大势已去,再挣扎也是无用,瘫软在地,活像一头待宰的生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遭遇了灭顶之灾,家不家,人不人。 赵月珠带着香草和吴嬷嬷离开了。 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吴妈妈带着侍卫抬脚就往马车走去。赵月珠却是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起近乎愧悔的神情。 她心中知道继母白氏就在马车里,前一世她好赖不分,一而再再而三地挥霍白氏的慈母之心,不仅多番顶撞,更是任性忤逆。 一厢情愿的认为白氏心存歹意,对自己的疼爱都是权宜之计,面上都是伪善,面皮之下都是算计,只是想要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 而二婶钱氏才是对自己掏心窝子好的人,处处为自己着想,有些好的吃食也紧着自己,不像白氏,竟在自己面前摆母亲的谱,这个不准,那个不许。赵月珠就更愿意与二房的人亲近。 吴妈妈回头看见赵月珠没有跟上,折返几步,劝慰道:“大夫人愿意亲自来接小姐,那便是原谅小姐了,小姐以后能记着夫人的好,做事思量几分,夫人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呢。” 马车里,一个鬓环珠钗,打扮华丽的妇人静静坐着,浓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微微发白的脸色,但依稀可见年少青春时的绰约风姿。 她手中紧紧攥着帕子,心思有些忐忑,心中揣测着月珠见了自己来接她,是会欢喜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帕子一会儿被揉捏成一团,一会儿被铺陈开来,昭示着主人心中的期待与不安。白氏心中数着步数,这会该是上马车了,愈发的坐卧难安。 马车帘被掀起,露出了赵月珠清丽的小脸,没有预想中的冰冷神色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莹润的小脸反倒是温和极了。白氏欢喜的眉目都舒展了,忙侧身让赵月珠坐在了自己身边。 刚要说话,白氏捂着帕子咽下溢到喉头的咳嗽,眉头紧紧皱起。到底是刚刚小产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奔波了这一日,怕是犯了旧疾。 赵月珠嗫嚅了一下嘴唇,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她在赵家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继母。 白氏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但自己受二婶钱氏的蛊惑,听信她的谗言,疏远白氏,为此没少伤她的心。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掏心窝子对自己好,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分辨不出谁才是真心谁才是假意。 上一世,赵月珠在白氏面前无理惯了,何时关心过她,不给她添堵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此刻,赵月珠想要询问白氏是不是不舒服。但关切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一个转还是咽回了肚子,有着几乎近乡情更怯的赧然。 赵月珠带着对白氏的愧疚,捏着拳头,瞥见软榻上的水壶,拿起了递给白氏,声如蚊讷地唤了一声:“娘。” 白氏睁大了眼睛,眼中有难以置信的喜悦迸发,她没有听错吗,月珠唤自己娘了。 要知道,不管赵升曾经怎么责备赵月珠,她都梗着脖子不愿意唤,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的亲娘已经死了,不会再唤旁人为娘亲,就算打死她也不会改口。 赵升恨铁不成钢,还是白氏忍着心中的失落做了和事老,此事才被搁置了。 此刻白氏欢喜的不知怎么是好,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接过茶壶饮了一口,水没有什么滋味,但白氏似乎是在喝蜜糖一般:“我没事。” 说完,想要去搂赵月珠,但又怕她会躲开,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赵月珠红着眼睛顺势依偎进了白氏的怀里:“母亲,以前是孩儿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之后,必然让母亲不再为我伤神。” 德芳院里,赵老夫人正在逗弄一只白尾鹦鹉,拿着细细的银挑子勾一些鸟食放入笼中,李妈妈走进来蹲了一个万福。 赵老夫人放下挑子,瞟了她一眼:“事办的如何。” 李妈妈迟疑地说道:“这大小姐竟像是转了性子,说起来也是个邪性的。” “怎么说?”赵老夫人手中动作一顿。 李妈妈把赵月珠在王家村的事迹一一细数了一遍。 赵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向来是不怎么喜欢这个长房大女儿的,随了她的娘亲,一脸的狐媚相,生母是个破落户,她也不是个省心的,脑子笨不说,整日里只知道吆五喝六,惹是生非。因此对于以前钱氏收拾赵月珠的小动作,她也是不管不顾的。 原以为她性子娇纵,是个没脑子的,好拿捏,现在听李妈妈一说,竟是初现锋芒,赵老夫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己到底还是疏忽了赵月珠。如此一想,接回来也好,左右不差了这幅碗筷。 赵老夫人又想起了白氏,明明是个继母,不学着其他府里的当家主母苛刻继女,偏偏还上赶着对赵月珠好,真是讨人嫌。 由于白氏身体不支,马车走走停停,行驶了一路,终于在两日后到了赵府,在垂花门处下了马车,有个丫鬟迎上来说道:“回大夫人,老太太和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德芳院侯着了,请您赶紧去呢。” 赵月珠不由多看了那丫鬟两眼,看着倒是美艳,只是她话里话外都略过了赵月珠,好像赵月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 这是给自己下马威了,看来府里有人不欢迎自己回来,赵府的水深得很,但赵月珠不介意搅得更浑一点。 赵月珠笑盈盈的看着那丫鬟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二夫人身边的春兰吧,一年不见,出落的这么水灵了,模样倒跟二叔故去的冷姨娘有些肖似。” 春兰不由后退了半步,面色微微发白。府中遍布钱氏眼线,这些话自然会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朵里。 那冷姨娘是二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很是温柔小意,袅袅娜娜的佳人一个。 不知怎的,二老爷养外室,传到了二夫人耳朵中,钱氏恨毒了二老爷。但这事若是闹大了,对二老爷官途不利。 于是钱氏看似大度的让二老爷接冷姨娘进府,二老爷深感钱氏善解人意,欢欢喜喜的抬进了冷姨娘。 原本是妻妾和睦的戏码,不曾想三月后冷姨娘患了咳疾,钱氏流水般的银子花下去也不见好,最后一命呜呼了。 二老爷哀痛不已,连着几日不吃不喝,竟也是病倒了,钱氏又是衣不解带的服侍病中的二老爷,至此美名远播,人人都夸赞她温柔大度,是当家主母的典范。 不说以夫君为天,百般照料,不说一句不满的话,对妾室也是慷慨解囊,多番关照,身前身后事一把抓。 二老爷也心中感动,再不多提冷姨娘,对钱氏也更加体贴关怀,庆幸自己娶了贤妻。只能收起了心思,暗自对着冷姨娘的画像垂泪。 但旁人不知道,春兰侍奉在钱氏身侧,明白钱氏绝不像看起来的敦厚和气,也不是好说话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冷姨娘,也不知道这乡下回来的大小姐,怎么说话这么毒。 第10章 相见 春兰欲言又止,想要辩白几句,但在看到赵月珠幽幽凉凉的眼神后,心中不由打了个突,溢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目光如三尺寒潭,如九天皓月,捉摸不定又寒凉彻骨,看得人心中像是被浇了一瓢凉水,寒津津的直透到骨头缝里去。 虽然头顶日头正盛,但让人如坠冰窖。春兰膝盖一软,没来由的就想跪下去,只是那一瞬间,好像赵月珠周身都萦绕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造次,唯有信服。 走进德芳院的院子,赵月珠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谈笑声。 还真是兄友弟恭,妻妾和睦啊,也不知这虚假的天伦之乐还能维持多久,面子上的功夫真是做得透透的。 若不是赵月珠重活一世,怕是还真会被二房诸人给蒙骗过去。二房狼子野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边与大房交好,一边又筹谋分家,推大房走上绝路,实在是可恨至极。 欢快和谐的气氛在赵月珠跨入屋中时戛然而止,在场之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乍然看见赵月珠,表情便有些古怪。 赵月珠步履坚定,恍若未觉,给众人见了礼,就敛下了眉眼,傲傲然地束手立着。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节 钱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走上前亲热的拉住了赵月珠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月珠丫头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刚还念叨你呢,你二叔还说要给你多做两身鲜亮的衣服呢,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模样,庄子上的日子难熬。若你是我嫡亲的女儿,必然看不得你受这些苦楚。”钱氏边说边还不忘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揩去一滴稀薄的泪花。 赵月珠看着钱氏唱作俱佳,贬低踩高挑拨离间的说辞,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就是自己前世赤诚相待的二婶。如今看来,伪善的面孔多么让人厌弃。 “不必了。”赵老夫人突然清凌凌开口:“月珠既然回来了,就在家中多住几日,也好亲近亲近。等天气凉一点的时候,就送去家庙吧。” 在座之人都是一阵讶异,白氏更是急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得撕心裂肺。赵月珠急忙替她拍背顺着气。 缓过来的白氏急急道:“母亲,月珠刚回来,又要让我们母女亲尝骨肉分离之苦么,月珠是犯了错,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她,可不能就这样送去家庙啊。”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说话。 白氏又转头哀求赵升:“老爷!你好歹说句话呀。” 赵升皱着眉头犹豫道:“母亲,如此恐有不妥。” 赵老夫人敲敲拐杖:“能有什么不妥,我的话不好使了不成,还是你觉得我老眼昏花了,当不得这个家的主了!”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赵升有些为难,一边是妻子女儿,一边是苍苍老母,眼下两头都讨不了好,女儿既然已经接回来了,自然再难割舍,不要说绞了头发送去当姑子,这可不是割他的心头肉么。 但是赵老夫人再固执,养母大过天,好歹拉扯了自己长大成人,如何能够忤逆。 “我明白了,什么时候我脚一蹬归了西,赵府就是你们大房做主了,想怎么样还不是你赵升一句话的事儿。”赵老夫人干脆拿出了撒泼打滚的那一套,逼得赵升骑虎难下。 赵月珠只是立在那里,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苦苦哀求,她穿着一身素衣,像极了一朵缓缓绽放的玉兰花,亭亭玉立,姿色妍丽,不动声色间暗香浮动,让人耳目一新,被她的灼灼风姿所倾倒。倒是衬得赵老夫人的作态可鄙了。 赵月珠拉住白氏的衣袖,声音清亮:“母亲不必为我操心,我听祖母的,而且家庙离京城近,母亲想来看我,也很方便的。” 说完赵月珠对着赵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月珠不孝,素日言行无忌,多番顶撞,如今明白一些事理了,只是难以承欢膝下,不能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尽孝。” 白氏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对赵月珠的心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又有对赵老夫人的埋怨,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要撵了月珠去家庙。白氏有意想要再挣扎几句,但却是说不出话了。 钱氏心中狐疑明明和赵老夫人说好了,要接来赵月珠定亲。不曾想,有了如此变故,但赵老夫人是只老狐狸,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她都如此决定了,自己自然不好再多言。 退一万步,看着赵月珠跳入火坑,绞了头发当姑子,钱氏的心里就舒坦极了。 虽然看似赵老夫人的目的达成了,但她心中隐隐涌上一股不安,不只是赵月珠嘴角那抹置身事外的浅笑,还是她轻轻易易就答应去家庙的姿态。 但是转念一想,赵月珠原就是个色厉内荏,不辨是非的性子,拿捏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许是自己多心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忌惮起她来了。 赵升捏紧了拳头,愚孝让他说不出反驳赵老夫人的话。看着女儿单薄纤细的背影,心中有着难辨的滋味翻涌,一年前他亲眼看着嫡女被送去偏僻的王家庄,现在还要看着她被扔去家庙自生自灭么? 赵月珠微微侧首,似乎是在欣赏周围人的神色,半晌缓缓开口道:“只是月珠不知,又是哪里犯了错,才要被罚去家庙,还请祖母给一个交代。” 赵老夫人看一眼李妈妈,李妈妈走出来将赵月珠在王家庄的事情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了赵月珠棒打无辜王轩,信口污蔑珍嫂与人首尾,还试图拖族长下水。 赵月珠冷笑数声:“李妈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委实不错,不过话还是要说分明,是王轩那登徒子无礼在先,更是半夜闯进我屋子,图谋不轨,难道我就任由他轻薄污辱么。而且珍嫂一个寡妇,竟有了身孕,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的奸夫也是昭然若揭。” 赵老夫人怒斥道:“胡说八道,你是说李妈妈诬赖你了。” 赵月珠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清者自清,多分辨着实无益,祖母,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东西要收拾,就不陪祖母说话了。” 赵老夫人乐得看不见她,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看着赵月珠倔强的背影,赵升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逝而过,快的让他抓不住。 虽然李妈妈与赵月珠各执一词,但赵升却更愿意相信赵月珠的说法,许是对自己嫡女的一点私心。 白氏跟着赵月珠出来,忧心的说道:“母亲是老糊涂了,老爷也不顶用。不如我去求求父亲。” 白氏的父亲是吏部左侍郎,可见她也是真的没主意了。 赵月珠心中一暖,对着白氏眨巴眨巴眼睛:“母亲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法子的。” 赵月珠回了秋水阁,这是她出府前的院子,离开一年有余,院子里依旧树木葱茏,雅致清丽,屋子里纤尘不染,必然是白氏嘱咐了下人打扫不能怠慢。 晚膳是大厨房做好了端来的,赤枣乌鸡,鹌子水晶脍,水晶肘子,梨肉好郎君,白玉豆腐。 第11章 来访 用过晚膳,香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绣棚绣架,针线锦布,满满堆了一桌子,光这架势,仿佛把秀苑里的活计都找来了。 用小丫头的话说,就是寻来让赵月珠打发时间的。不比王家村,天刚落黑就歇息了,村里除了交互相闻的狗叫声,就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人们都忙着与周公相会。 而赵府多数院子,到了子时依旧是人影攒攒,灯火通明,小厮丫鬟来往不息,有领了主子吩咐来往办事的,也有下了值,偷懒清闲的。 也许是懒怠了,也许是在王家村把她这辈子对针线活的热情都消磨殆尽了,赵月珠懒懒的拨弄了一下桌子上的玩意儿。便兴致缺缺的歪回了榻上,闭上了眼睛养神气儿。 香草端着水盆,盆上搭着一块棉巾,脸色拉胯的走了进来,放下脸盆就低下了头,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不住的拿眼觑着赵月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月珠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这又是谁惹着你了,有话就说,作什么摆出这幅样子,像是谁欠了你百八万儿似的。” 香草嘟着嘴,不忿道:“还不是那起子嚼舌根的长舌妇,编排小姐是命里带煞的,上一遭是推二小姐落水,这一次又害的大夫人小产,早早的打发出去才好,留在府里才是晦气,没得又克杀了府中其他的主子。”香草越说越气,双目竟是微微泛红。 赵月珠脸色不变,瞳孔却是益发幽深,好歹她还是赵府的大小姐,没有人授意,那几个下人断然不敢如此闲话。 看来她们不仅要把她送出去,还要名正言顺,寻一个现成的由头,三人成虎,把她当成一个灾星,扫地出门。 赵月珠冷笑一声,里子面子都想要,恐怕这世上还没有这么好的买卖。 “小姐,我们真的又要被送去家庙吗?”香草有些着急,好不容易从王家庄那个狼窝挪腾出来了,回到了赵府,她可不想再落入虎穴。 赵府的日子多欢实,现成的酒水吃食,绫罗绸缎,珠玉宝钗,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用半夜饿肚子时,只能起来咕咚咕咚灌凉水。 早上也不用闻鸡鸣就起,过了立秋,白日越来越短,以往她们主仆二人哪一日不是咬着牙早起,拾掇拾掇推着小车去茶摊叫卖。 “千秋节..”赵月珠喃喃道。 香草愣了一愣:“小姐,你说什么?” 赵月珠弹一弹指甲,闲闲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们的如意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都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还想把我们打包撇出去。”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香草走出去一看,笑盈盈地说道:“小姐,大夫人身边的红芜姐姐来了。” 红芜上前几步,行过礼后笑着说道:“是大夫人让我来传个话,后日是皇后的生辰,夫人会带着小姐和少爷进宫贺寿,小姐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只管和奴婢说,夫人的话都已经交代下来了,不论什么事儿,都紧着大小姐来,有那缺衣短食的,必得要禀报上去,夫人自会安排。” “劳烦你跑这一趟,我知晓了,只是我没有合适的宫装,这一时之间也太过匆忙,怕会失了礼数。”赵月珠为难道。 “小姐不必忧心,二夫人拿了一套二小姐的华服给大夫人过了目,让大小姐应个急,明日就会送过来。”红芜语气恭敬而和气,让赵月珠心中十分熨帖。 赵月珠点点头,继而端肃了神色,凝视着红芜诘问道:“旁的先不说,我只问你一句,母亲的小产是怎么一回事?” 红芜极快的看了一眼赵月珠,神色中有一闪而逝的隐忍,低下头没有说话。 赵月珠淡淡开口:“你有什么顾忌呢?母亲是个和软的性子,她对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赏赐下来的东西,怕是我这个正经主子见了都要眼红,现在母亲事出蹊跷,你还要藏着掖着,替始作俑者遮掩吗? 还不如我去禀了母亲,把你配个小厮罢了,也好过冷情冷心的侍奉在母亲身边,平白辜负了母亲对你的看顾之心。” 红芜脸色变了变,一时青白交加,过了好一会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后说道:“大夫人小产伤了身子,人人都说大夫人是河边地滑,一时不慎崴了脚,才会小产的,但奴婢知道,夫人自有孕后向来小心,平白无故不会去湖边。” “此事可有告诉父亲?”赵月珠似乎嗅到不寻常的气息,红芜的话可值得推敲了。 “如何没有告诉,但是老夫人说的话,大老爷何时敢反驳,一句大夫人自己不小心就搪塞过去了。”红芜说到这里很是愤愤不平。 “去出事的湖边检查过吗?” 红芜面露痛恨:“不曾想第二日下了一场大雨,就是有什么端倪也被洗刷了,天晴时再去寻,一早没了线索。” “既然如此,此事怕是难以找到铁证,但那人既然会出手,就是说明母亲碍了她的事,必然还会有后招,静观其变就是。” 赵月珠神色凝重了片刻,挥了挥手道:“罢了,此事也急不来,你且回去当差吧。” 红芜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第二日,秋水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赵月珠看见赵月敏巧笑嫣然的出现在门口时,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转世前赵月敏挑衅恶毒的话语还犹在耳边,赵月珠的血液汹涌沸腾着,恨不得撕扯下赵月敏伪装善良大方的面具,让她也尝尝自己受过的切肤之痛。 赵月敏像是被赵月珠的眼神蛰了一下,不由打了个冷颤,心中有些慌乱。 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脸上挂上了得体完美的笑容:“大姐姐,听说你回来了,我昨日就想来看你了,不过母亲说你刚回来,打点诸事,必然忙不过来。所以今日借着送衣服来瞧瞧你,你我姐妹分隔日久,不要生分了才好。” 赵月珠收起眼中的怨恨,心中冷笑,赵月敏倒是把一个好妹妹演得淋漓尽致,旁人见了只会觉得她端庄大方,进退有礼。而看不到赵月敏隐藏在美好外表下的狼子野心。 赵月珠上一世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虚与委蛇谁又不会呢,既然赵月敏想演,赵月珠也不介意陪她玩一场。 “二妹妹!”赵月珠脸上显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赵月敏心中鄙夷,脸上笑得越发和气,转头吩咐丫鬟抖开了衣服。衣服华贵非常,金线银线交错纵横,裙底还绣着富贵艳丽的芍药花,却因着底色是玫红色,显得有些落了俗套。 赵月珠在看到裙边的芍药花时,微微一滞。转而笑眯眯的说:“多谢二妹妹了,衣服很好看。” 赵月敏手指拂过衣裙的缎面,似乎是要拂去本就不存在的褶皱:“这还是我最钟爱的锦衣,但我穿压不起这颜色,想来想去,还是送给大姐姐穿最合适,大姐姐姿容过人,穿得鲜艳一些才好,也不让人看轻了去。” 赵月珠笑得淡然:“多谢二妹妹思虑周全,我却之不恭了。” 等赵月敏离开了,赵月珠眸子中幽光乍现,冷冷的看着那件华服,心中冰凉一片。 第12章 亲人重逢 进宫这日,一大早,香草就服侍赵月珠穿上了宫装,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有些媚俗的玫红色,穿在赵月珠身上,一点都不显得突兀,赵月珠的艳色生生压住了宫服的略显轻佻,令原本的大红大紫平白多出了几分华贵,显得媚而不俗,华而不妖,有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明丽。 仿佛这件衣服就是为她而制一般,瑰姿艳丽,明媚不可方物,似乎赵月珠生来就是如此雍容,当得起普天之下最奢华的服饰。 赵月珠小脸莹白,目如点漆,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目光柔和,眉眼间隐隐有光华流转,透出了些倾国之色。 其实长久的营养不良让赵月珠的脸色透着一股苍白,身形也极为单薄,但却不知何处来的一种姝色,也许是流于眼波中的熠熠光华,也许是蕴在眉宇间的灼灼风姿,让赵月珠整个人都显得活色生香,美艳不可方物。 香草看直了眼,她原就知道自家小姐长得不俗。但不曾想打扮一下,会如此夺人眼球,笑嘻嘻地道:“小姐这么打扮真好看,跟画中走下来的仙女一样,不,比那仙女还要美。” 赵月珠笑着弹了弹香草的额头:“就你会说好听话,好话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齐了。” 当她们主仆二人到大门口的时候,已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大房、二房,还有三房的赵月玉、赵月芳两姐妹。 赵月敏一眼就看见了赵月珠,却见她穿着那件衣服没有预料中的俗气不堪,反而被她穿出了别样的风情,连精心打扮之下的自己都要自叹不如,被她压了一头,原本飘逸的纱裙也显得寡淡了,原本轻薄灵动的披帛也显得无味了。 赵月敏眼中的嫉恨之色一闪而过,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又舒展了,迎上去搭话道:“这衣服果然很称大姐姐,颜色也好看,旁人断然穿不出大姐姐的风韵,也只有大姐姐穿上了,才不浪费这么精致的剪裁和精细的做工,倒像是特意量体剪裁的一般。” 赵月珠勾了勾嘴角:“谢谢二妹妹,衣服合身得很,这颜色也鲜艳,真真的好看。赵月敏心中鄙夷,脸上越发笑得和颜悦色,赵月珠果然是个蠢的,她可做了好几身宫装,这一件是她最嫌弃的。 虽然富丽无边,但玫红色俗气至极,自己穿着很是不伦不类,可笑又鄙薄。 而钱氏对她说,这颜色过于出挑,打眼的很,难免会有在皇后前呈风头之嫌。若是惹得皇后不满,赵月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月敏,准备出发了,快上马车吧。”钱氏走过来招呼赵月敏上车,看见俏生生立着的赵月珠,就是一愣,转而笑道:“月珠丫头穿着倒是别致,果然这衣服还是挑人。” 赵月珠笑得温婉:“月珠还要多谢二婶,不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哪里去寻这做工好颜色正的新衣,倒是委屈二妹妹忍痛割爱了,月珠实在心中不安。” 钱氏听她这话说得绵里藏针,心中就有些不痛快,冷哼一声,看你赵月珠还能蹦跶多久。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节 赵月珠自然是和白氏一辆马车,白氏见她迟迟不进马车,探出头来,向她招了招手,赵月珠疾行几步,扶着丫鬟的手刚要上马车。 一个不防,背后一人拎着她的后领,把她提溜了起来,转了半圈后,砰一声摔在地上。 赵月珠被摔得七荤八素,神色不虞地看向罪魁祸首:“赵礼羽!你干什么!” 赵礼羽是白氏独子,性子素来嚣张,读书不行,惹事第一,学堂里的先生都被他折腾不过,对着赵升三天一小状,五天一大状,说起赵礼羽都是无奈摇头,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只会惹是生非。 有人劝赵升不如把赵礼羽扔去军营里面历练一番,或许还能磨平了性子,靠着军功挣一番家业。 奈何赵升一条道走到黑,舍不得他独自去受罪,也只好一日拖一日的过着。好在赵礼羽虽然性子嚣张乖戾了一些,心眼子倒是不坏。 赵礼羽嗤笑一声:“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们可不与你一辆马车。” 赵月珠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了身,心知赵礼羽是责怪她之前对白氏的冷言冷语,目无尊长。 赵月珠心中不由堵憋,酸一阵,苦一阵,疼一阵的,自己亏欠白氏的太多了,也难怪赵礼羽如此行事,都是自己活该。 白氏狠狠瞪了赵礼羽一眼,拉着赵月珠进了马车:“要你这小子凑什么热闹,月珠和我一辆马车,你骑马去。” 赵礼羽急呼:“娘!这丫头就是个黑心肝的,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还不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又不会领情,不要反咬一口倒是好了。” 白氏却是啪一声甩上了轿帘。 赵月珠心中暖融融的,像是吹进了洋洋春风,熨帖极了。低头轻声道:“谢谢母亲..”想了想又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 白氏笑着伸手拂过赵月珠的额际,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谢什么,为人父母的,自然是千般万般对子女好。除了没有十月怀胎生下你,月珠在娘亲眼中与礼羽没有区别,他又是个小子,娘自然偏疼你一些,你也莫与他计较,他向来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赵月珠喉头漫过一阵酸涩,眼睛也湿湿的,伏在白氏肩头说不出话,只觉得舌根子僵直,还泛着涩涩的苦意,心中的酸楚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几柱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一道宫门前,众人下了马车,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未央宫。 进得殿内,高官重臣、世家大族,已经到了七七八八,有长袖善舞之人四处与人攀谈,有沉静内敛之人孤坐独饮。 赵升为人木讷,不懂变通,不善交际,比不上赵毅深谙官场那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赵升自然不怎么受同僚待见,好在他骨子缝里的清高孤傲让他不屑为伍,只是与相熟的至交好友点个头,交谈几句。 赵毅很快就与先到的户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一流相互招呼,针砭时弊。态度谦和,话语绵软,又隐隐透着文人的矜持。 赵月珠分明看见了自己父亲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羡慕。赵月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父亲官拜四品中书侍郎,刚走马上任就看遍了中书省的大部分卷宗,竟是看出了中书令的几次玩忽职守,一封信写到御史桌上,赵升与御史共同参了中书令一本。 本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皇上也很是无奈,只是一个赵升也就算了,偏偏御史也跟着胡闹,最后也只是口头责备了中书令几句,顺便罚了半年俸银。 但是,自此之后,众人对赵升都是避而远之,有人直言从未见过如此不开化之人,也有人喟叹赵升的官路算是到头了,他的中书侍郎彻底成了一个闲职。 赵月珠现在细细想起来,此事中有不少蹊跷,平白无故赵升怎会一意孤行去翻阅卷宗,说不定是有人提点。至于背后之人是谁,可就匪夷所思了。 只有找些不疼不痒的事情出来,皇上才不会动怒,就算责罚,也只是做做样子,背后筹谋之人也不会被牵连出来。 赵毅的态度也很是暧昧,不仅没有怪赵升一意孤行可能牵连自己,反而在赵升书房里待了许久,据小厮说二老爷出来的时候都是红光满面的,也不知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至于那个御史,就更是匪夷所思了,赵月珠可不信御史单纯如赵升。 第13章 豫亲王 白氏携着赵月珠按规矩坐在了桌案边,赵月敏早就去寻了要好的闺中密友闲话家常,说些闺阁小女儿的秘话去了。 赵月玉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月敏,倒是赵月芳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一边,眼神小心翼翼,时不时看赵月珠一眼,见到她也独坐一旁,心中安定了不少,似乎为自己的格格不入找到了一个同伴。 赵月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对她淡淡一笑,和气但疏离,便不再多理会,也没有要与她搭话的意思。 此时赵月珠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男席上的一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赵月珠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背上起了密密的栗子疙瘩,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从脑袋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冷峭,似乎是穿着单衣被扔到了天寒地冻的外头,一点点感受着身体热气的逐渐消失。 他那人头戴紫金冠,一袭玄色锦衣,面容英俊而深刻,一如潘安掷果,嵇康过市,只是原本是清风霁月的模样,却因着微皱的眉头,平白带上了一丝戾色。 有个小厮在那人耳边轻声说:“主子,都安排妥当了。” 豫亲王孙萧抬了抬手示意知道了,小厮见话带到,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只是孙萧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是一种被人肆意打量的冒犯,富有攻击性的探视。 孙萧扫视了一下对面的女席,目光停在一个身着玫红色宫装的女子身上。 孙萧细细看着赵月珠,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未央宫,她也毫不逊色,像是一颗最莹润、最饱满的东珠,熠熠生辉,硬生生夺去了满室的光芒,令她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沦为女子的陪衬。 倏然,赵月珠不经意抬头,刚好撞入孙萧眼底。 赵月珠已从一开始的冲动逐渐平静,大敌当前,实在忌讳自乱阵脚。 赵月珠本以为自己再遇孙萧,会忍不住拔刀相向。但她没想到片刻的激动之后,自己就平复了情绪。 虽然心底的仇恨不曾减少,却也能够同席而坐。甚至她还对着孙萧淡淡的笑了,似玉兰花吐露芬芳,沁人心脾。 见孙萧驻目,有人附上孙萧耳边轻声道:“回殿下,这是南安伯赵府的大小姐,之前被贬去庄子上,才被接回来。” 孙萧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他在赵月珠身上感受到了敌意,近乎于仇恨,虽然她对着自己微笑,但却不达眼底,如一层碎冰薄薄的浮在脸上,凉寒的让人心中一惊。 孙萧摇头失笑,这感受也过于奇怪了一些,他可不记得自己与南安伯有什么过节,与这大小姐更是萍水相逢。 几桌以外,骠骑将军府的公子刘渊面目俊朗,温润如玉,五官似雕刻而就,说不出的英气逼人,全然是老天精心造就的一副好相貌。 一双桃花眼亦喜亦嗔,顾盼生情,仿佛千种绵绵情意都流转眼中,偏生得直鼻薄唇,生生压下了眼中的多情,俨然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刘渊背上冷不丁被拍了一巴掌。 “看哪家姑娘这么起劲,叫你都没声,不见那几个小姐都看着你羞红脸了!”赵礼羽大大咧咧地说道。 刘渊不在意赵礼羽的口无遮拦,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那个大姐倒是一个有趣的。” 赵礼羽瞬间像是见到鬼的表情,退开两步:“你什么意思,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可告诉你,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又嚣张又跋扈,而且还是个煞星。” 说完他不忘拍拍刘渊的背:“虽然我挺赞成和你结亲的,但她还是算了吧。” 赵礼羽说完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三个妹妹,赵月敏脾气犟了一些,赵月玉是个人云亦云的性子,赵月芳倒是个好的,你要是有心思,我指给你看。” 刘渊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拳擂在赵礼羽胸口,道:“不劳你操心。” 就在这时,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身姿英武,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依旧伟岸不凡,据传皇帝早年也是驰骋沙场的悍将,领命收复北方城池,与北地游牧族酣战数年。 现如今虽然不碰剑戟了,但在战场上积累下的威势依旧存在,目光轻轻一扫,就让人如坠冰窖,浑身透着寒意。 说起来,豫亲王的轮廓倒是和皇上像了个十成十,只是皇帝眼角嘴边多了几条鱼纹,多了几分杀伐果决。 跟在皇上身边一起来的是皇后和丽妃。 皇后穿着大红织金云霞外衫,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加在身上的霞帔在熠熠闪着光芒。 雍容华贵之余更是丽色无边,皇后原本七分的颜色,如此盛装之下也有了八九分的姝色。 皇后是皇上的发妻,陪着皇帝风里来雨里去,皇上阵前杀敌,皇后就稳坐后宫,不让后院失火。 皇帝高座上运筹帷幄,皇后就做一朵解语花,红袖添香。因而皇帝极为敬重皇后,一月之中总有三五日是歇在坤宁宫。 边上的丽妃则是娇俏可人,现在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在后宫中风头一时无两,任谁见了都要避其锋芒。 但她向来对人和气,未语三分笑,因此人缘颇好,至少面子上都还过得去。 皇上示意众人不必拘谨,一切从便,宴席缓缓开始。 丝竹弦歌,推杯换盏之后,多数人已是微醺,殿内的气氛更加融洽。 有的痴迷的看着殿上衣衫轻薄,腰肢柔软的舞女,有的畏惧于皇帝的威势而战战兢兢,不敢放开手脚饮宴,有的寄情酒水,面色酡红,欲醉不醉,眼神迷离。 皇后忽而笑盈盈说道:“皇上,我大业朝海晏河清,万物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为官者体恤民情,为将者保家卫国,实在是太平盛世,众人朝拜。” 皇帝眉眼舒缓,哈哈一笑道:“朕的皇后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朕了?” 皇后微嗔皇帝一眼:“皇上就会拿臣妾寻开心,臣妾有个小小的提议,还需皇上应允。” 皇上看着皇后目光柔和:“今日本来就是皇后的生辰,但说无妨,朕都准了。” “丝舞弦歌助兴未免落了俗套,不如让参加宴会的诸人各展才艺,助助兴,皇上听着可好,纯当做博您一笑罢了。” 皇上抚掌而笑:“甚好,每家便派出一人展现才艺,不可推诿,夺冠者,朕有重赏!” 在座的各位二八少女,心中都是一喜,京都高官的俊杰才子都到了七七八八,此次献艺若是能赢得他们的青睐,高看一眼,那自己以后的婚嫁也容易多了,更别说场中还坐着俊美无铸的各位皇子。 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天子面前一展才华。 若是得了青眼相待,对以后的仕途也是一番助力。而且面对着女席上的莺环燕绕,闺阁千金,自然是心绪悸动,只求拔得头筹,为本家为自己争光,有意博彩一番。 皇后又笑盈盈地说道:“皇上,恕臣妾多言,光是比才艺未免落了俗套,有些无趣,皇上既然有意赏赐,不如许给一甲一个恩典。”说完,皇后轻飘飘地看向了孙萧的方向。 一边的丽嫔今日意外话不多,只是在看着皇后时,嘴角微弯,似笑非笑。 环视一眼四周,把众生百态的模样看了一个遍,嘴角的那抹笑意略显凉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杯盏放下,又是一派温婉娴雅,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错觉。 皇帝眉目舒展,朗朗说道:“便依皇后的吧。” 皇帝此话一出,殿中的气氛更加热烈,众人交头接耳,推举起了参加的人选,当仁不让者有之,跃跃欲试者有之,摩拳擦掌者有之,百般推辞者有之。一时之间,你来我往,欲拒还迎之类甚嚣尘上。 赵月敏本想大显身手,一举成名,但奈何今日状态不佳,已是跑了好几趟厕所了,腹中还是绞痛不已,小脸一片惨白,人都要虚脱了。 看着又奔赴向厕所的赵月敏,赵月珠勾了勾嘴角,仰头饮完剩下的半杯牛乳。 赵月敏不能吃牛乳,一吃就腹痛,赵月珠只是在她的果酒里面掺了一点。 赵月玉与赵月芳是庶出的,献艺一事轮不到她们,赵礼羽又是个遇事能赖就赖的性子,剩下赵月珠自然当仁不让。 一个女官走过,赵月珠忙迎上去,唤了一声:“长宁姑姑。” 女官穿着一身绣襦罗裙,腰上系着宫绦,发辫上簪着一朵小花,她微微一愣,没想到赵月珠认得自己,马上和气的说:“赵大小姐。” “可否劳烦姑姑帮我寻几样东西,我一会献艺要用。” 长宁诧异赵大小姐会找她办事,但还是客气道:“赵大小姐想要寻些什么,宫中可不一定都有。” 赵月珠甜甜一笑:“姑姑放心,我要的东西都是能找到的。” 赵月珠坐回位子上,众人依次抓过了阄,比试已经开始,赵月珠满意的发现自己的次序在孙萧前面。 第14章 作画 首先登场的是兵部侍郎嫡女,跳了一曲水墨舞,姿态娴雅动人,不是很难的舞蹈。 但胜在一袭藕荷色的长衫水袖,倒有几分清新脱俗。水袖翻飞间,瑰姿艳丽,她一身泼墨山水画纹理的衣衫,翩翩起舞间,仿佛是水墨画中走出的佚貌仙子,一如九天玄女下凡,变成了山水画中的精魅,只为普一曲旷世神曲,舞一段传世名作。 其次是司马家的嫡次子吴蓼,表演了七步成诗,只见他手执一把玉扇,在厅中站定,侧着头微微思索片刻,便高抬一脚迈出了第一步。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8节 众人凝神看着他的动作,心中不由思忖这个少年成名的神童会怎样艳惊四座。 七步走完,吴蓼一挥折扇,哗啦一声打开了扇子,开口吟道:“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众人品砸着诗词的意境,只觉古朴敦厚中透着泠泠生气,可见他颇有才气,在场众人都目露赞赏。 难得他不显骄矜之色,面上益发自谦,谢过众人后便回了座。众人直道内阁大学士后继有人了,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下一个就是赵月珠,小宫女呈来了她要的东西,小宫女心想这个赵小姐要的东西真是奇怪。但不知怎的,宫中竟都备下了,也是她运气好吧。 赵月珠离席,对着尊位上的皇上皇后三人行了一礼,而后在地上铺开一张硕大的洒金宣纸,足有三尺宽五尺长。 她拿过一杆狼毫笔就笔走游龙,开开合合间画中赫然出现虬结的黑色枝干,笔触老练,意境悠然。 俨然画的是傲立寒冬的枝干,竟是颇有些大家风范。对于她一个闺阁女子而言,已是十分难得。 赵月珠突然放下了狼毫笔,拿起一支更细一点的兔毛笔,在碗中沾了沾,画了起来。 但是她画了半天,只见纸上丝毫未变,画上去的水渍干了之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赵月珠却是站起身,满意的拍了拍手,把画让内监提起来,呈现在众人面前。 丽妃不解,问道:“赵家小姐画这画委实奇怪,笔触下的意境倒是有了,也是不俗,但画了这半天,枝上都是光秃秃的,是怎么个说法。” 皇上的眼底也染上了兴味,以手支颐,想要听听赵月珠如何自圆其说。倒是皇后有些莫测地看着赵月珠,眼中有厉芒一闪而过。 赵月珠微微一笑:“月珠献丑了。”说完,她让人竖起了画纸,端起一个碗,就泼在了画纸上。 瞬息之间,枝头染上了点点红意,慢慢的,那点红意越绽越大,片刻后化成一朵红梅,盈盈立在枝头,迎风傲立。 原本颇有些单调的虬枝粗干也因着这点嫣红,变得趣味盎然,活色生香了起来。 还有数朵梅花飘零在地,许是被人践踏过了,看起来有些凋零,还有数朵梅花被北风吹散在空中,平白多添了几分恣意,傲骨之中更见潇洒。 丽妃捂住嘴巴惊呼:“好巧的心思,画也作的好,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上眉目舒展,笑着点了点头:“爱妃说的是,的确是心思奇巧,令人耳目一新。” 赵月珠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中坐了下来,眉眼沉静,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得了皇帝的夸赞而自得,反而显得恭顺极了。 赵月敏心中嫉妒的要死,看向赵月珠的目光也满是忿忿。但还是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大姐姐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才会想出这么巧妙的法子,着实让人大开眼界,怕是明日京都之中就会流传大姐姐的美名了。” 赵月敏一边想要显得大度,一边又燃烧着嫉妒的火焰,表情很是奇怪,嘴边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竭力想要笑得淡然,但却掩不住心中的不甘,反而有些狰狞了。 “若不是二妹妹身体不舒服,我也不会班门弄斧了,妹妹现在可觉得好些了?”赵月珠笑道,眼中闪着顽皮之色。 赵月敏更是怒火中烧,但也只得暗自忍耐。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失态,可就再难挽回了。 赵月珠回转头,看向对面的桌席,果不其然看见孙萧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她笑眯眯的拿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孙萧遥遥举杯,眸子里面满是挑衅。 面对赵月珠赤裸裸的嘲笑,孙萧怒意瞬间勃发,嘴中像是含了一个刚刚泛青的李子,直冒着酸意和涩滞,让他脸皮抽动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隐忍了下来。 要知道,该死的赵月珠表演的才艺,与自己准备好的如出一辙。瞧她得意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办这件事的都是他的心腹,几乎不可能有人说出去,那赵月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可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终究还是自己大意了。 其实赵月珠用的也不是多么复杂的法子,只是先在兔毛笔上沾上绿矾油,画上花朵的形状,然后喷上肥皂水显色,就变成红梅慢慢绽放的场景了。 这法子还是上一世她跟着孙萧学的,怪只怪老天爷也在帮她抢占先机,让自己先人一步,无需受制于人,反而将了孙萧一军。 很快就是孙萧一展才艺。赵月珠好整以暇的呷着桂花酒,入口醇香,后劲不大,唇齿留香,桂花的香味馥郁,酒水甜蜜蜜的充盈着五脏六腑,心尖儿也泛着丝丝缕缕的甜意,似乎遥遥一望,就能看见大片的桂花林子,曲径通幽。 孙萧表演的是古筝,塞上八曲,曲调苍凉,情感层层渐变,由起先的豪情万丈变为古朴苍凉,悲痛之余,听者不由浮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画面。 让人不由心生感慨,深感世事瞬息万变,自然造化无常,人情冷暖自知。 感叹之余不觉身处荒漠,亲临了曲中意境,直面临空落日,心中悲戚难言,恨不得痛哭一场才能涤荡尽胸中的愤懑之情。 一曲奏毕,掌声四起,众人回神之后,不由觉得这个五皇子实在心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定然会有一番傲人作为。孙萧嘴角含笑,自在的接受着或钦羡或忌惮的目光。 很快就该选出谁力压众人,拔得头筹。 众人交头接耳,各抒己见。 皇上转动着拇指上的苍玉戒指,神情看起来很是愉悦,侧首问皇后道:“皇后怎么看?” 皇后端庄微笑:“我看豫亲王的塞上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理该拔得头筹。” 皇帝沉吟不语,看一眼端坐在席上的孙萧,心中滋味莫名,自己这个儿子啊,看不出还有如此胸襟气魄,气宇盖天,壮志踌躇,并不如他一般的谨慎小心,只怕一个不慎行差踏错。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啊。 丽妃细看了一下皇上的脸色,笑道:“赵家大小姐奇思妙想,兼之画技出众,不落俗套。应是她胜出。” 皇帝挥了挥手,李公公马上踮着脚走近,附耳上去。 一阵尖细的内监声响起:“南安伯赵府长女赵月珠拔得头筹,谢恩——” 白氏欢喜的推了推赵月珠,赵月珠恭敬地起身离席,走到殿中央,跪下行礼,口中直呼:“谢皇上隆恩。” 皇上细细打量了赵月珠片刻,倏而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得体,规矩半分不错。我既然许了恩典,你直说便成。” 赵月珠朗声道:“臣女惶恐,只是听闻城门外聚集了不少滇北逃难的灾民。虽然皇上已经命人安抚百姓,但臣女想尽绵薄之力,代表赵府赈灾施粥。” 说完,赵月珠不忘微微侧首看看孙萧的脸色。 孙萧脸上已是微微变色,赵月珠又一次说了自己要说的话,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蓄意了,豫亲王府那帮不知死活的该换换血了。 刘渊扬了扬嘴角,对一边的赵礼羽说:“你大姐姐的确有意思,我还以为她会捞个县主当当,她倒是语出惊人。” 赵礼羽翻一个白眼:“我看也不过如此,她运气好罢了。” 第15章 赏赐 皇上挑了挑眉,没想到赵月珠一个闺阁女子还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你这丫头..” 皇帝瞅眼赵升,心中计较,不论其他何人说出这番话,都会让人疑心目的不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可不是在甩他们巴掌么。但这话偏偏出自中书侍郎赵升的女儿。 赵升的性子朝堂之上谁人不知呢,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攀龙附凤,龙生龙,凤生凤,赵月珠若也是一个耿直的性子,她的话也可理解成是率性而为。 “朕准了。” 李公公适时上前说道:“奉皇上口谕,赏赐赵府长女赵月珠良田百亩,黄金百两,白银百两,绸缎百匹。” 赵月珠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地谢了赏,就回了席位。白氏难掩激动的拉住了赵月珠的衣袖:“这下可好了,得了皇上青眼,又得了这些赏赐,还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么,正好让老夫人歇了心思,不得送你去家庙。” 赵月珠安抚的笑笑。 与赵月珠猜测的一样,皇上在豫亲王和自己间选择了自己,看来皇上对豫亲王孙萧是有所忌惮的。 虽然不知上一世孙萧是否坐上皇位,这一世,只要有她在,孙萧想要登顶大宝,怕是艰难。 突然有一个女子对边上人一指赵月珠的衣摆,声音虽轻,但刚好大殿上的人都能听见:“你看,赵大小姐的裙摆上好像绣的是牡丹,这可是大不敬。” 说完,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吓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巴,一双妙目在殿上诸人面上转了一圈,惊慌慌得低下了头,手中还不住揪着帕子。 赵月珠认得她是内阁大学士之女王冉,素来尖酸刻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 绣牡丹的衣服是只有皇后才能穿的,赵月珠穿就是僭越,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后母仪天下,端庄娴雅,自然当得起国花牡丹的雍容华贵,岂是赵月珠一个闺房女子能比肩的。 赵月珠迤迤然走出来,跪在殿前,丝毫不见慌张,眉眼恬静:“可不敢胡说,是王姑娘看走眼了,我衣摆上绣的是芍药,不是牡丹,芍药花的花白上有白色的褶皱。而牡丹花的花瓣形状更加圆润,并没有褶皱感,请皇上明查。” 马上有内监迈着小步上前,仔细检查片刻后,高声说道:“赵小姐说得不错,此花并非牡丹。” 赵月珠躬身行了一礼后说道:“皇后珠玉在前,可配百花之王,臣女东施效颦罢了,区区芍药,难登大雅之堂,让各位见笑了。” 皇上见只是误会一场,赵月珠又临危不惧,进退得宜,话语有度,心中想着赵升为官不怎么样,教养出的女儿倒是个妙人儿。于是摆摆手,示意赵月珠起身。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波澜不惊的时候,皇帝轻飘飘看了一眼内阁大学士道:“见风就是雨的风气最是要不得,王扁教女不力,罚俸一年。” 王扁此时早已是吓得冷汗岑岑,心中如有鼓擂,躬身出席告罪。王冉也是魂不附体,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赵月珠敛下眉眼,却是想到了上一世偶然得知的一桩宫廷秘闻,当今皇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皇帝生母一生命途多舛,本是掖庭里的一个粗使宫女,但生得花容月貌,欺霜赛雪。 一次去慈宁宫敬香时偶遇先皇帝问安,皇上见她貌美,就留在了身边,不久之后皇帝出生。他生母也水涨船高,封号赏赐源源不断。 但偶有一次簪了一只玉钗,肖似凤凰,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传到了帝后耳中,不知为何,原本只是绿孔雀的簪子竟然变成了凤凰御天,口衔东珠,振翅欲飞,皇帝生母于是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现皇帝天人交战后,忍辱负重,力排众议认皇太后为母,孝顺奉养。 才有了如今叱咤朝堂,久经沙场的赢武大帝,今天一事踩到了皇帝的痛脚,他自然心中不悦。 赵月敏手指绞着帕子,气恨不已,怨毒之色几乎要从眼中溢出,居然让赵月珠逃过一劫,是自己看轻了她。 丽妃的眼光在赵月珠身上一转,撩了撩鬓边垂下的几缕碎发,发上的白玉簪莹然生光,映着烛火温润极了,她对皇上说道:“这丫头长得齐整,行事有分寸,我看着倒是合眼缘,以后也想让她多进宫陪我说说话。” 皇上握了握丽妃的手,宠溺道:“即是你觉得好,都依你吧。” 赵月珠出席上前行了礼,心中却是疑惑,丽妃为何三番两次帮衬自己,毕竟她们素未谋面。 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丽妃的用意了。 宴罢之后,众人回府,后头跟着皇上的一波波赏赐。 德芳院里,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磊摞在地,珠光闪耀,金光璀璨。有鸽蛋大的红宝石,有赤金打造的璎珞项圈,有绿油油的碧玺手串,有玉质莹润的玉如意,有暖玉打造的白玉扇。 直直晃花了一屋子人的眼,纵然家中富贵如白氏,也不由咋舌。 而赵老夫人半阖着眼睛,入定一般,看上去仿佛丝毫不为金银所惑,手中握着一串迦南佛珠,嘴中念念有词,硬是显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钱氏瞄一眼上座的赵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满,明明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性子,背地里不知道昧了多少金银。 偏偏此刻又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敢情坏人都让自己做了,这老虔婆。 虽然心中腹诽,但表面上一点都不耽搁,钱氏笑眯眯地看着赵月珠:“月珠丫头,还不快挑几样你喜欢的东西,女儿家该好好打扮打扮了,我看这两匹布就不错,花色好,质地轻薄,制成了新衣,再鲜艳不过,配上这对碧玉耳环,人都鲜亮了。” 看着钱氏“大方”的样子,赵月珠心想这些赏赐,二房是志在必得了。 也难怪了,大房向来只知一味退让,府中的事务、银钱都是二房在打理。 “不必了,二婶。” “你这个傻孩子,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钱氏笑得更加真挚了,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几条皱褶,赵月珠几乎要为她的寡廉鲜耻交手称赞了:“这些东西先放到府中的库房,等你嫁人的时候再一并带去。” 说是说存在库房里,怎么从中揩油就见仁见智了,怕是等到她出嫁的时候,东西早已经被瓜分干净了。若是问起,只相互推诿一阵,便不了了之。 白氏听后皱起了眉头:“弟媳,这是皇上赏给月珠的,怎么好就充了公,还是让月珠自己存着吧。” 钱氏反唇相讥:“月珠在殿里说了,是代表赵府去施粥赈灾,那么这些赏赐自然是给赵府的,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白氏被噎住,说不出话来,赵月珠不由觉得好笑,钱氏脸变得可真是快,前脚还说是存着给自己当嫁妆,后脚就变成了赵府阖府的赏赐,真是一个至贱则无敌。 赵礼羽虽然不待见赵月珠,但她到底是大房的人,忍不住道:“二婶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拿走这些赏赐么,未免太轻巧了一些。” 赵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赵礼羽一眼。赵升即刻板了脸,训斥道:“闭嘴,不得对你二婶无礼。” 赵礼羽扁了扁嘴只好不说话,看向赵月珠的目光有些无奈。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9节 赵升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对赵月珠说道:“月珠,你二婶说的不错,这些赏赐留着当你的嫁妆,先放在中公吧。” 赵月珠低着头隐忍了一会儿,倏而抬头,双目中有晶莹一闪,看似委屈的点点头:“女儿知道了,但凭父亲做主。” 钱氏的脸上荡漾起隐藏不住的笑意。赵升有些不忍的拍了拍赵月珠的肩膀,心中想着,对自己这个女儿,他还是亏欠良多,以后是该多看顾一些了。 回了秋水阁,香草边铺床边嘟囔道:“小姐,真的要便宜了二房,那么多的赏赐都要进了二夫人的肚子吗。” “没什么不好的。”赵月珠随口说道,手上拿着一本《商君论》随意翻看着。 香草却是急了:“小姐!被二夫人吃进去了可就吐不出来了。” 赵月珠笑着点一点香草的额头:“吐不出来才好,我还要和她做笔买卖呢。” 赵月珠扬了扬眉毛,喃喃道:“且等着瞧好吧。” 香草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见赵月珠踟蹰在握的样子,也就放了心,自家小姐大约还是有些能耐的,她一个丫鬟也操不了那么多的心,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二日,赵月珠要去给赵老夫人请安。但是香草看着钱氏送来的一箱衣服,不是大红就是大绿,俗气至极,拨弄来拨弄去,半天都选不出一件,小丫头的脸色难看的可以,口中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赵月珠抿着嘴角挑出一件柳绿色海棠织锦衫子,下身桃红色半裙。还不忘在衣袖处撕开一个口子。 吩咐香草将她的妆容上得浓一些,香草惊讶地道:“这衣服本就这么俗气了,再上浓妆,可不就更艳俗了。”说着说着,香草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多言,只手中动作着。 七分美人三分妆,如此打扮之后的赵月珠看起来极为别扭,丝毫没有了少女的清丽,脂粉气息极重,跟那耍猴卖艺的伶人儿也差不离了。 走进德芳院正屋,众人都看向了赵月珠,赵升看着露出一截手腕的赵月珠,皱着眉说道:“怎么穿成这样。” 香草嗫嚅道:“二夫人送来的衣服都这样,这件还算是好的。” 众人闻言,都心照不宣的看向钱氏。 赵月珠不悦地斥责道:“纵得你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二婶的事是你能编排的么。” 继而对着钱氏有些歉意的说道:“是侄女教导丫鬟不力,回去后定让她好好反省,还请二婶宽恕,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完,赵月珠向钱氏行了一礼,抬手间隐约露出被撕扯开的衣袖。 三夫人娄氏眼尖,惊呼一声:“呀,大小姐这衣服还是破的呢。”说完不住的拿眼风扫着钱氏。 她本就不满钱氏掌持赵府,三房只能伏低做小。偏三房老爷赵部又是个没用的,是个庶子不说,大小只是个朝议郎,人家步步高升,他却是像屁股上粘了胶水,数年都不曾变动。 钱氏笑得有些勉强,刚要说话,白氏抢先一步说道:“怎么,府中没有人给你制新衣么。” 第16章 施粥 赵月珠腰杆子笔直,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更显身形单薄,浓墨重彩的小脸没有了往常的清秀美丽,而是格外滑稽。 赵月玉伸着脖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赵月珠一番,似乎是赵月珠狼狈的模样取悦了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白氏耳中格外刺耳,立时一个眼风扫过去,竟是难得的凌厉,看得赵月玉心中一紧,脸上不由臊得慌,眼珠子一转,收敛了笑容。 赵月珠对着白氏轻轻摇了摇头:“未曾有人为我量制新衣。” 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惊慌的看了钱氏一眼,看到钱氏面上的不虞之色,慌张的又低下了头去,手指绞着裙摆,满脸的局促不安。 钱氏顿时怒火中烧,赵月珠看她的是什么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这不是摆明了自己苛待她么。 钱氏看向赵老夫人,她可没忘记此事是经过赵老夫人首肯的,她可是说赵月珠乡下来的丫头,过几天就送去家庙,穿不了好衣裳,不用多操心,能省则省。 此刻赵老夫人已是闭着眼假寐,似乎堂上发生的事宜都与她无关,犹如老僧入定,只是嘴中兀自念念有词。 也不知念的是什么经文,修的是什么心经,拜的是什么神佛。那副装模作样、不问世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虔诚修心的佛家弟子,不曾想原是个爱争强好胜的公侯老太。 钱氏强忍下恼怒,心中暗自腹诽赵老夫人真是会甩锅,自己唱红脸,让她唱白脸,一手的好算盘。 钱氏抽了抽嘴角道:“大嫂,我明明交代了人给月珠丫头缝制衣服,想是他们怠慢了,回头一定严惩。” 赵月珠微微笑着,配上她粉橘的腮红,红艳的口脂,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不笑还能看看,这一笑竟显得狰狞又可怖,看得钱氏心中没来由的一跳。 “府中事务这么多,二婶当然做不了面面俱到,有些疏忽也是自然的。”赵月珠咬着钱氏不愿松口。 一直不说话的赵毅也不满的瞪了钱氏一眼,这无知妇孺,真是给自己跌份,眼前只有些蝇头小利,净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让自己如何面对大哥。 赵礼羽本来靠在墙边弹指甲,他也不是傻的,听到这里就明白赵月珠在调理二房了。 虽然不知赵月珠是什么目的,但同为大房,忍不住开口道:“这还不简单吗,好的东西自然都紧着二房,大房也只能吃些残羹冷炙,穿些破衣蔽服,皇上的赏赐自然也要进了二房腰包,难道在南安伯府里只有二房说话的份么。” 赵月珠澹然道:“府中事物那么多,二婶总有操心不过来的时候,有点疏忽也是人之常情,月珠不敢多言。” 赵礼羽边听边回过味了,眼中亮晶晶的,赵月珠莫不是要分二房的掌家权了。 在场众人也有些明白了,这是赵月珠借机挑起了大房和二房的矛盾,至于目的,也昭然若揭了。 三夫人乐得轻笑一声,拿眼偷偷觑着赵月珠,精明算计的模样一览无余,心中觉得这赵大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轻飘飘就把二房坑了。但她向来与钱氏不对盘,看到钱氏吃瘪,她心里舒服极了。 白氏明白了赵月珠的心思,心中有犹疑一闪而过。其实她刚进赵府的时候,也是掌过一段时间家的,后来钱氏进门了,赵老夫人就让她们平摊中公诸事。 再后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权慢慢旁落到了钱氏手上,白氏空担了一个虚名。 但她心思恬淡,便顺其自然了,处处忍让,过不去的时候也只是贴补了自己的嫁妆。于是钱氏全权把握住了中馈。 但此时赵月珠却是提醒了她,在赵府中没有权力,无疑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白氏瞥向赵月珠,她微微笑着,妆容奇怪,但是落在白氏眼中,令人无比安心。 白氏对赵老夫人说道:“母亲,府中事物众多,弟妹总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儿媳愿意替弟妹分担,一同处理中公的事物。” 赵老夫人终于抬起眼皮子:“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看来这是要打太极了,赵月珠依旧笑着,只是抿了抿唇,荡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倒是钱氏心中一喜,赵老夫人到底还是偏疼二房的,舍不得管家权旁落,可不是么,自家老爷才是赵老夫人怀胎十月生下的嫡亲儿子,好的事情可不得先紧着二房,别说庶出的三房了,就连大房也要靠边站。 赵升想起了昨日赵月珠本就委委屈屈,还强忍着泪答应放弃赏赐。赵月珠本就被送去了庄子上艰难度日,受尽百般苦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被二房压榨,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深感心中对她亏欠,再加上赵老夫人驳回了白氏的请求,明明白白的偏帮二房,赵升第一次心中对赵老夫人有了微词。 虽说亲疏有别,一碗水难以端平,但好歹也是喊了这么多年的母亲,赵老夫人未变太薄情了一些。 赵礼羽突然开口:“祖母还要把大姐姐送去家庙吗,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得了皇上看中,丽妃也说要时常召她进宫说说话呢。难不成以后还要去家庙里宣旨,可不让人笑死。” 赵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眼风看向赵升。但赵升只是不痛不痒的瞪了赵礼羽一眼,并没有要斥责的意思。 赵升几乎没有违逆过赵老夫人,赵老夫人第一次看到赵升眼里的不满,急怒交加的喊着:“反了反了,你们眼里都没我这个老太婆了,你们想如何就如何吧,索性我是管不了了。” 于是,赵月珠要被送去家庙一事不了了之,赵月珠拔得头筹,得了皇上青眼,早已流传开来,赵老夫人再糊涂,也不敢在皇家头上动土,赵礼羽话糙理不糙,万一赵月珠前脚刚被送去家庙,后脚就来了旨意,赵老夫人可担待不起。 赵月珠前脚刚回院子,后脚就有制衣娘子来量她的尺寸,可见钱氏是记了教训,至少明面上不敢再苛责赵月珠,赵月珠客气的迎了制衣娘子进屋,裁制衣裳。 不日就是施粥赈灾的日子,赵月珠从新衣服当中挑出一件月牙色素净长衫,下面是同色长裙。 在菱花镜前理了理领口,衣服轻便,式样素雅,很是合身,香草又寻来一块面纱敷在赵月珠脸上,半张面孔隐隐若现,只露出一双明眸顾盼生辉、波光流转。 赵月珠带着香草刚要上马车,后领却是被拉住了,让她骑虎难下、动弹不得,她心中腹诽,定然又是赵礼羽这混世魔王,不知道他又起了什么心思。 “你又想怎样。”赵月珠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 赵礼羽松开手,凑到赵月珠跟前,笑嘻嘻地说:“我想和你们一块去。” “不必了。”赵月珠冷冷开口:“我不带闲人。” 赵礼羽一喜:“刚好,我会驾车,你带上我也不亏,如此能文能武的车夫打着灯笼都难找。” 说完便凶狠的瞪向马车夫,还不忘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他傲人的肌肉。 马车夫一屁股跌在地上,赵礼羽顺势上了马车,吆喝道:“坐好了您嘞——” 赵月珠一阵头痛,摇头失笑,只得随他去了。 马车就这样驶出了城门,驶向了西郊。 第17章 赈灾 一路上可以看见三三两两走来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显然是长久的营养不良造成的,人都没有了生气,行将朽木的模样。 有妇女胸前扎着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布里兜着一个瘦小的婴儿,妇女瘦削的身板似乎是难以承受这点重量,腰也佝偻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婴儿发出小猫一般羸弱的哭声。 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无边无际的负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看不到希望,或许唯一称得上是盼头的只有长途跋涉之后祈求到的几许粥汤,暂时慰藉一下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有一位拄着拐杖艰难前行的老人,瘦骨嶙峋的脸上眼窝凹陷,脸皮干巴褶皱,泛着青白的颜色,透着一股子死气。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不慎摔倒在地,许是摔得不轻,他挣扎了几下,都没有能够爬起来,匍匐在地上,像是一匹垂垂老矣的孤马,睁着浑浊的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周遭似乎没有老人的亲眷,而旁人仿佛司空见惯了这种情形,连怜悯的表情都懒得施舍一个,依旧脚步沉重地前行着。 赵月珠吩咐了几句,立时就有赵府的护卫上前搀扶起了老人,扶到了一边休息。 赵月珠心里隐隐难过,有的人享受朱门酒肉臭,有的人经历路有冻死骨,同人不同命。民间疾苦,又岂是高官显贵、朝廷命妇们能轻易感受到的呢。 唯有设身处地才能感受到什么是贫穷无望,什么是饥肠辘辘,什么是孤苦无依。 赵月珠身处难民之中,顿时觉得自己的鲜衣华服是如此碍眼。一将功成万骨枯,豪门显贵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建立在贫苦百姓终日劳作、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之上。 赵礼羽拉紧缰绳,勒住马,掀起了轿帘说:“赵大小姐,我们到了。” 赵月珠与香草相互扶着下了马车,环顾了下四周。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埂,道边是一队队的难民迁徙而来,左边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支着许多粥棚,周围聚集着大批的难民,还有不少带刀侍卫维持着秩序。 赵月珠刚到,就有人看见了喊道:“赵小姐来了!” 听这呼唤倒是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半点不像是喝着稀粥艰难度日的模样。 赵月珠眯了眯眼睛,自己貌似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刻意在关注自己,给自己下套呢。 众人围了过来,有个婶子流着泪就要跪下,赵月珠急忙扶起。边上即刻有人高呼:“没有赵大小姐在皇上面前为我们讨活路,我们哪里能吃上饱饭,赵小姐真是观音再世,救苦救难,恩难再造。” “就是,就是,赵大小姐救我们于水火。” 这时,有一个内监模样的人踮着脚小跑着走了过来,笑眉笑眼地说:“赵大小姐,小的是这里的主事,一直侯着您呢。” 赵月珠笑着说:“公公辛苦了,这活计看似简单,实则难面面俱到、打理周全,如今一看倒是井然有序、各守本分,公公费心了。” 内监转了转眼珠说:“这里的人都说赵大小姐是大善人哪,有的还要为赵大小姐立长生碑呢。” 赵月珠越听神色愈加冷淡:“若是论功行赏,怎能少了公公一份,我不过是御前说了几句,哪里比得上公公亲力亲为,事无巨细。” 显然有人在造势,而且是蓄意如此,是针对赵月珠还是针对赵月珠背后的赵府,不得而知。但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免不了一顶功高盖主的帽子。 这像极了孙萧的手笔,专门在人身后放冷箭,让人揪不到他的尾巴,只能吃下闷亏。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0节 赵礼羽朝旁边努努嘴。赵月珠果不其然看见孙萧在施粥,他嘴角笑意深深,俨然是一副体恤百姓疾苦的皇子模样。 相比自己眼前的粥棚,孙萧粥棚里的人少了不少。 赵月珠心中冷笑,孙萧使计埋汰自己不说,自己还想博一个好名声,说不准打通了言官的门路,想在皇上面前得美名。 他想得美! 赵月珠对着人群指了指豫亲王:“你们可还不知道吧,那可是皇上跟前的五皇子,颇得皇上宠爱,赏赐是一波又一波,随随便便拿出几样玩意儿,就够你们三辈子吃喝不愁了。你们哄得他高兴了,这稀粥都能变成白面馒头。” 人群一哄而散,围到了豫亲王的粥棚前,灾民哪管三七二十一,簇拥在孙萧周围尽力讨好,仿佛他们眼里孙萧浑身都金灿灿的,他随意一个施舍都能使他们不必再挨饿,只希望着他能善心大发,眷顾眷顾他们这些被老天爷抛弃的可怜人。 赵月珠接过了施粥的勺子,开始把米粥分发给难民,他们手中拿着一只满是污垢,亦或缺了一个角的瓷碗,原本灰败的眸子在看到了煮的稠稠的米粥时,终于有了点点亮光,那是对生的渴望,活下去的希冀,经历了天灾人祸,让他们变成了老天爷的弃儿。除了祈求一点上位者的施舍,他们别无他法。 赵月珠从晌午忙到了日头西斜,因是宫里头派来的人看顾着,少了许多偷工减料的龌龊事,不同于往常熬的稀烂的米汤,只见水不见米,几碗下肚,肚子倒是撑了。 但也只是个水饱,不顶饿,歇不了多久又是饥肠辘辘,想要再讨几碗垫吧垫吧,只能招来一阵驱赶。 而今的米粥却是分量足足的,米粒颗颗饱满晶莹,软糯可口,米香四溢。 赵礼羽半日里忙着给赵月珠打下手,这会儿看见人少了就离开了一阵。片刻后,赵月珠便看到赵礼羽与刘渊勾肩搭背的回来了。 刘渊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的杆子,笑嘻嘻地看着赵月珠。 赵月珠问:“喝粥?” 刘渊摇摇头。 赵月珠问:“盛汤?” 刘渊又摇摇头。 赵月珠舀起一瓢水泼到刘渊脚下:“那就站远点。” 刘渊一蹦三尺高,躲开了水渍,又凑近来偷偷对着赵礼羽说:“怎么说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剽悍,怕是以后没人敢娶。” 赵月珠听得分明,嘴角抿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不劳刘大公子操心,我的粥棚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去别处凉快吧,莫要碍了我的事,也给自己寻不痛快。” 说完,又是一瓢水泼了过去 等刘渊离开了,赵礼羽勘了勘赵月珠的神色,眉飞色舞的问:“啧啧啧,你可真是不留情面啊,虽然刘渊那小子有时候不着调,但怎么说他长得也是万里挑一的好。 虽然就比我差了一点点,见到他的闺阁千金哪一个不得红了脸,暗送秋波,我要是个女的我就想着嫁给他。” 赵月珠翻个白眼,说实话虽然赵礼羽长相也不差,但跟刘渊比还是望尘莫及。于是赵月珠对赵礼羽颠三倒四这番话很是嗤之以鼻 赵月珠边用勺子舀粥边说:“所以你俩要是好上了,我也是不会惊讶的,就你俩黏着的架势,说是没点什么事儿,也是自欺欺人。” 赵礼羽差点被她一口气噎死,顺了半天气才梗着脖子道:“你这黄毛丫头,胡说什么!” 赵月珠毫不客气:“要不要我告诉娘,你擅自出府的事。” 赵礼羽顿时跟个蔫儿了吧唧的茄子一样:“别别别,大不了我不提刘渊那小子了还不成么。” 过了会又小声嘟囔道:“原本以为是个傻的,好糊弄,哪成想精的跟个猴儿似的,偏偏又剽悍的跟个母夜叉,我算是折你手里了。” 赵月珠看着他一脸的颓丧样子,递给他一把勺子:“喏,有打嘴炮的功夫,不如干点正事。” 天色向晚,赵月珠才和赵礼羽回到李府,只见吴妈妈守在府门口。看见他们回来,甩着帕子呼天抢地道:“我的小姐少爷,你们可回来了,大夫人都不知道问了几遍了,一万个不放心,遣了我来守着你们。” 赵月珠说:“吴妈妈,我和你去见母亲。” 吴妈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夫人说了,小姐回来了只要知会她一声就行,您累了一天,还是早点回院子休息,明早再去问安就是了。” 赵礼羽得意的扬扬眉:“还是母亲心疼我们。” “可别说了,二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呢,说是今日要考教你的功课。”吴妈妈急急道。 赵礼羽一瞬间拉下了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向书房挪去,边走还边趁吴妈妈不注意,对着赵月珠做鬼脸,看得香草在一旁忍俊不禁,捂着嘴笑得欢实。 赵月珠别过了吴妈妈,自是和香草回秋水阁歇息。 第18章 钱瑜 已是初秋的时节,天上下着绵绵细雨,像牛油一般点化万物。若是伸手去感受一下,还透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遮天漫地的雨幕像是一张精心织就的大网,笼住了民间疾苦,也笼住了骄奢淫逸。 雨丝落在未带伞的人身上,细细密密的飘了一身,用心看去,只见满身都是点点雨珠子,轻轻掸一掸,细小的雨珠倏而弹开,只在发丝间,衣襟上,裙摆处留下了微微痕迹。 香草两步并作一步的走进来:“小姐,二夫人送了三个一等丫鬟过来,说是小姐屋子里没有几个可心儿的丫鬟,遣了她们来伺候小姐起居,是不是让她们现在进来。” 赵月珠点点头,想着二婶还真是不想让自己省事儿,怕是要借着送丫鬟的名义,监视起秋水阁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由好奇她会找怎么样的人来恶心自己。 三人走进门,齐齐福了一福,自报家门分别是碎红、柳绿和春兰,二夫人指了她们来照料秋水阁内的事物。 赵月珠细细打量她们,柳绿穿着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眉目柔和,透着敦厚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进退有度,多一分则拘谨,少一分则轻挑,她分寸把握得刚刚好,让人心生好感。她眼眸低垂,极是安守本分的模样,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的恭敬。 碎红则是脸若银盘,眼睛黑亮,滴溜溜打了几个转,已是偷偷把赵月珠看了一遍。 不经意间对上赵月珠审视的目光,碎红又忙低下头,一副受惊之鸟的样子。 俨然一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不懂得侍候人的火候,不堪大任。 春兰无疑是样貌最出众的,秋水湛湛的明亮双眸,琼鼻檀口,明艳而动人。 加上身段极好,纤腰盈盈不堪一握。但她只是极有规矩的低着头,丝毫不见赵月珠回府那日的不屑一顾。 赵月珠心道,这是有长进了,知道分寸了,但也更加棘手了。若是她不犯错,轻易还不能打发了出去。 只能先用着,若她安分守己倒也能容下。但若是肖想那些不该有的事情,为人猖狂,那赵月珠也不介意发落了她,秋水阁的水可不能被她一人给搅浑了。 赵月珠也不发话,只是吹开了茶沫子,细细啜着茶水,脸色隐在袅袅白雾中看不分明。香草在一边添了足足六七趟茶水,赵月珠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香草提着小铜壶,一会看看赵月珠,一会张望张望那三人,心中明白,这是小姐在立威了。 柳绿不动声色,丝毫不为所动,人像是雕塑一般未挪分毫,视线落在地上的一方金砖上,敛眉屏息,眼光都停驻了一般。 春兰看起来就要吃力多了,咬着牙暗自忍耐,偷偷抬头瞥赵月珠一眼,见赵月珠神色安然的啜着茶水,春兰不由心头漫上薄薄的恼意,显在脸上就是一层淡淡的绯色,更让她显得姿容出众,丽色惑人。 碎红更是额迹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形也有些不稳,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赵月珠,忍耐片刻后,又去瞟一旁的春兰,抿了抿唇,脸上浮现起几许委屈之色。 赵月珠终于放下青枝缠莲花的茶盏,微微一笑:“二婶既然把你们指给了我,只要你们忠心为主,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但你们要是做下背主的事情,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了去,如何做事,你们也细细掂量掂量。” 柳绿三人连呼不敢,振振有词地发誓对赵月珠定是一片忠心,偷奸耍滑、阳奉阴违的事情断不会做。 “罢了,柳绿留下。” 碎红不着痕迹地看了柳绿一眼,跟在春兰身后出去了。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让你留下。”赵月珠轩一轩眉,食指尖在桌子上绕了一圈,轻轻敲击着桌面。 “是小姐觉得奴婢还算本分,能够为您分忧。”柳绿回答的不卑不亢。 “那你心中可愿意。”赵月珠眼中兴味十足,越发觉得柳绿有意思,是个通透人儿。 “夫人把我指给了小姐,柳绿自当尽忠职守,唯小姐之命是从,不敢怠慢。” “明眼人不说暗话,那你与二婶如何交代。”赵月珠抚一抚裙裾上的几道褶皱,轻声细语地道。 柳绿突然伏跪于地,眼眶微微发红:“奴婢与小姐一样,都是苦命人,但奴婢知道好日子还在后头,跟着大小姐,奴婢安心,做事儿也有劲儿。 小姐独独留下奴婢说话,是给奴婢脸,奴婢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不求别的,只求以后在小姐身边尽心伺候着。” 赵月珠看香草一眼,香草上前递给柳绿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柳绿也不扭捏,接过袋子,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香草说道:“柳绿也是个命苦的,原本是府中的家生子,她家还是府里的管事,风光得很。她从小也是当小姐将养大的。 后来不知她家得罪了哪路人,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她在府中当差逃过一劫,但自此之后,她性子孤僻了不少,也不与其他丫鬟说笑了,原是伺候二小姐的,二小姐不满她,就送来我们院子里了。” 赵月珠以手支颐,沉默了一会说道:“此事再去细细的查一遍,无辜被灭门,其中怕是有些蹊跷。” 思索片刻又道:“好好看着她们三个,有什么不妥的马上来报。” 香草点点头,忍了一会还是问道:“小姐单单给柳绿赏赐,是为了拉拢她吗。” “是也不是。” 赵月珠固然有收服柳绿的意思,但她可不相信一包碎银就能换一个忠仆,只是顺便离间一下她们三人罢了,有不满才有可乘之机。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钱氏打的是什么算盘,未雨绸缪总是不会错的。但柳绿这个丫鬟倒是让她有些意外,看起来是个实诚人,只是还需要观察打磨,好生瞧着。 就在赵月珠想要歪到榻上休息一会的时候,有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跑进来说:“小姐,二夫人派人来请您去会客厅。” “可知是什么事?” “说是来了要客。” 赵月珠带着香草来到了会客厅,除了老夫人、钱氏和赵府的人,还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和他的小厮。那公子生得倒也是眉清目秀、脱俗出尘,可惜不便于行。 钱氏眉开眼笑的对着赵月珠说道:“月珠来啦,这是婶子的侄子钱瑜,今日来赵府走动走动,你们小辈也见个礼。” 钱瑜一直摆着张臭脸,仿佛别人欠了他万儿八百的银子。但在不经意看向赵月珠的时候,两人对视,钱瑜犹如酷夏卧冰,寒冬抱炉,浑身打了个激灵。 家人无人能体会他的切肤之痛,只是一味的容忍他的不满,他的脾气,以为这样他就会好过一些。 殊不知这只是把他往痛苦的深渊里推,旁人则有的蔑视他,有的可怜他,怜悯的目光让他无所适从,只有逃避。 而眼前的赵月珠眼中既没有自以为高尚的同情,更没有居高临下的蔑视,有的只是超然的笃定和看淡众生万物的宁和,在这种目光下,钱瑜有着前所未有的泰然恬静,仿佛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知音,浑身说不出的通泰爽利,如沐浴在三春暖阳之下,驱散了一室的冰寒。 看着钱氏迫不及待的介绍,赵月珠心中好笑,怎么看怎么别扭,只是钱氏的娘家亲戚而已,也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吗,这情形看起来倒是别有用心了。 赵老夫人穿着松鹤延年褙子,百子千孙撒花裙,比平日多了几分气势。 慢悠悠开口道:“我们说话,小辈们难免无聊,月珠丫头就带着钱家小子逛逛花园吧。” 白氏马上递了一个眼色给赵礼羽,顺便还含了警告。赵礼羽无奈,走出来说:“祖母,我陪着一起逛逛园子吧,他们两人未免无聊。” 赵老夫人虽然不满,但心知不可操心过急,于是也点了点头。 第19章 耍赖 三人走进花园,阳春三月,枝叶嫩绿的芽尖儿刚冒了头,颤颤巍巍的迎风而立,细嫩的好似人心头上的一点柔软,又软和又嫩乎,直让人想好好呵护,浇灌上天山的冰泉,栽培着漠北的黑土。 钱瑜示意帮他推车的仆从退下去,转头看着赵礼羽,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来帮我推。” 赵礼羽一副在看傻子的样子,实在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瞪着钱瑜:“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为什么要帮你推,你傻了不成,不要以为你不便于行,我就得惯着你的臭脾气。” 说完,他两手抱胸,顺道还不忘白了钱瑜一眼,对着赵月珠说道:“月珠丫头,我俩去逛花园,别理这混小子,简直就是个傻缺,不识好歹。”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1节 赵月珠没有动,留钱瑜一个人在这,出了事情他们也不好交代,她看了看,刚才的小厮早就不见踪影。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出手去推轮椅显然不合适。她只好瞅着赵礼羽。 赵礼羽被她一看,蹦了一下,退了一步,连连挥手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谁爱推谁推,我才不帮他推车呢,这小子就不能惯着,让着他反倒蹬鼻子上脸,把客气当福气了。” “你推一圈,我们就回去,不然怎么向二婶、祖母交代,人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总得全须全尾的带回去。”赵月珠循循善诱。 赵礼羽还是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可交代的,他是二房的亲戚,又不是大房的。而且是他自己把小厮赶走的,这也能赖我不成。” 赵月珠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赵礼羽,如古井般的眸子清亮逼人,幽幽深邃,看得赵礼羽十分无奈,只好耷拉着脑袋,推起了轮椅。 三人默默无话,气氛应该极是尴尬,但在这三人眼里却恍若未觉。钱瑜在人多的场合,总是最突兀的那一个,人们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怜悯的,他由最初的难堪和不适逐渐变为习以为常。 当下的尴尬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他反倒是觉得泰然自若,一派安然,虽然赵礼羽推着轮椅一会重一会轻,钱瑜倒是不介意,也不多说什么。 赵礼羽是个脸皮厚比城墙的人,心中只想着快快走完这一圈好摆脱这个不速之客,哪里顾得上风花雪月、吟诗弄词,更不想管融洽气氛、言笑晏晏。 赵月珠心性坚韧,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她是琢磨出了钱氏的几分心思。 但也只是一笑了之,上一世折在钱氏手里,这一世可不会任由她摆布,蹉跎一生。 走到一个平缓的小坡上,钱瑜突然对着赵礼羽开口:“你先去那樟树后站会,我有话和月珠表妹说。” 赵礼羽瞬间像是被在屁股后头燃了炮仗,一蹦三尺高:“钱瑜!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不会再让着你了!你休想得寸进尺,有什么话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定然是一些着五不着六的浑话,你别想瞒着我,不要以为我是如此好糊弄的人。” 赵礼羽就要招呼着赵月珠离开,但让赵礼羽和赵月珠始料未及的是,钱瑜看了看斜坡,对着他们二人展露了一个笑容,看似纯粹无比,却透着一股子狡黠。 他拨弄了一下轮椅,还不容赵礼羽和赵月珠反应,竟是直直的滑了下去,撞在了尽头处的榆树上,人也跌下了轮椅。 她二人顾不上其他,大惊失色之下飞奔去看钱瑜如何了。只见他脸上有些擦伤,额头破了皮,血水顺着鬓边流下,蜿蜒成一道血迹。幸好其他没有什么大碍,不曾伤筋动骨。 赵礼羽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神经病不成,你不要命也别死在赵府里面,平白连累了我们,要我们怎么交代!” 在赵礼羽帮助下,钱瑜坐回了轮椅,他极认真的看着赵礼羽,一字一句说道:“你离开让我和月珠表妹待一会,不然我就告诉姑母和老夫人,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赵礼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毛都要炸起来了。赵月珠不由失笑赵礼羽这是碰到克星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赵礼羽实在无奈。但看见赵月珠对着他点点头,只好妥协:“好好好,小祖宗,我让开还不成吗,说好了,就一会儿。” 赵月珠站在榆树旁,丝毫没有推轮椅的打算,好似在欣赏缠在树上的蔷薇花。 密密匝匝的花枝攀着大树缠绕而上,枝叶繁茂,花繁浓艳,带着生机勃勃,向阳而生,看得人也不由被这旺盛的活力感染,只想舒展四肢,大口嗅一嗅这重叠的芬芳。 “月珠表妹,你应该很讨厌我吧,母亲给我相看了不知多少姑娘,但一知道我是瘸子,都避而远之。这次姑母来信说,为我相看好了一个姑娘。但直到看见你,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配不上你。” 钱瑜顿了顿:“因为你看我的眼睛里既没有看不起也没有同情。” 此事虽然只是钱氏的一厢情愿,但有赵老夫人出面,赵升愚孝,未必成不了。 “表哥不可自贱。”赵月珠悠着声气儿道,顺便拂落了一片落在钱瑜肩头的蔷薇花瓣,嘴角抿起一个渺远的弧度:“我倒是觉得表哥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有多少人看似四肢健全,实则狼心狗肺,而表格虽然不便于行,但心有七窍,是个通透人。” “是吗。”钱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明白表妹的心意,我会告诉姑母和赵老夫人我俩不合适。” 赵月珠深深看了看钱瑜:“那就多谢表哥了!” 钱瑜自嘲一笑:“表妹何必客气。” 赵月珠莫名有些替钱瑜感叹,先天不足让他变得尤为敏感,极擅长把握别人的心思,又隐忍下了万般情绪,独自一个人消化。 他感觉出自己对这场婚事的抗拒,宁愿自己背负上了一切,也不愿让赵月珠为难,这是多少人也比不上的细腻心思。 三人回到会客厅,众人看见钱瑜满身狼狈,自是狐疑地看向赵月珠和赵礼羽。赵月珠目视前方,浑然不觉。赵礼羽梗着脖子,也不多说一句。 钱氏已经是心儿肝儿的唤了起来,扑到钱瑜身上一番打量,夹枪带棍地说道:“天可怜见儿的,这才离了我没多久,就如此模样,我怎么好对你娘交代啊,那天杀的奴才,怎么连主子都照看不好,莫不是想要挨板子了!” 钱氏顿了顿,转头看向赵月珠:“月珠丫头,不是二婶说你,瑜儿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即是你带出去的人,怎么变成如此才回来?” 钱瑜脸带歉意地说道:“不干表妹表弟的事,是我拨弄了轮椅,一个不备撞在了树上。” 钱氏将信将疑,白氏早已经一个犀利的眼风扫向了赵礼羽,大有一副要与他秋后算账的架势。 看着赵礼羽百口莫辩的样子,赵月珠暗爽不已,她是个记仇的人,让他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拎自己后领后摔自己。 次日,钱瑜不顾钱氏的百般挽留,依旧坐着来时的马车回本家去了。 第20章 奴大欺主 这日,香草服侍赵月珠用早膳,赵月珠用勺子搅了搅碧玉瓷碗,刚喝下一口银耳莲子羹,不曾想院子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间杂着大声呵斥还有谩骂,很是不堪入耳。 赵月珠放下勺子,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把秋水阁当成什么地方了,怎么能容得她们嚣张,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成介日的只知偷奸耍滑,相互攀比。 如今更是在自己眼前动作,闹得如此起劲,难道当自己是摆设不成。 香草偷偷看赵月珠脸色,见她微微皱眉,心道不好,说道:“奴婢出去看看。” 香草走出去问了几句,回来说道:“小姐,此事不值得费心,是碎红在责备两个小丫鬟,说是给小姐煮调经益气的大补汤药不上心,废了好好的药材,碎红觉得可惜,一时动了怒,才责罚了两个丫鬟。” 赵月珠咽下最后一口汤水,拿起旁边的绢帕擦了擦手:“让她们进来,我当面问她们几句。” 碎红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颇有些敷衍的行了一个礼后就站着不说话,侧着半边身子,只拿眼睛去瞄赵月珠神色,见她不像是动怒的样子,心思才缓了缓,扭头又瞪了那俩丫鬟一眼,似乎非要让她们知道一个好歹。 后面跟着两个诚惶诚恐的小丫鬟,讷讷的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鞋尖,仿佛能看出朵花儿似的。 赵月珠捧着缠枝莲花茶碗,拎着茶盖拂着茶汤,香气随着雾气蒸蒸而上,她轻轻吹开茶末,袅袅白雾氤氤氲氲遮住了她大半脸孔。 赵月珠神情淡淡,缓缓开口道:“你们在争执些什么,不知道秋水阁的规矩吗,也不怕让其他院子里的人看了笑话去,丢的还是我这个主子的脸,看起来是我太纵着你们了,改明儿领了二十个板子,才晓得厉害。” 碎红一脸倨傲,不屑于先开口,只当赵月珠是唬着她们,并不放在心上,自己是二夫人送来的,咋说也轮不到赵月珠处置,再糟糕也不过是被送回二夫人处。 穿红色比甲的小丫鬟叫杏桃当先脆生生说道:“回小姐,是碎红姐姐不讲理!” 旁边绿色比甲的丫鬟秋水扯了扯杏桃,示意她不要多言。杏桃却是挣开了秋水的手:“怎么,她做得我们就说不得了不成,做人办事不就是讲个理字么,碎红姐姐不占着理,红口白牙诬赖人,哪来的道理?” 碎红冷笑一声:“好的很啊,你们是想要在我面前攀高枝了,好大的胃口,也不怕给撑着。” 赵月珠手上的姿势一顿,看向碎红,神色喜怒难辨,倏而微微一笑。 赵月珠虽然是在微微笑着,但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她的眸子清亮,没有一丝潋滟波纹,却有着凉丝丝的寒意,像极了亘古不化的山巅积雪,千百年来层层堆叠,万年雪水的顶礼膜拜。 看得碎红没来由的背上发毛,细细的起了一层密密的栗子,只低了头不说话。 杏桃见碎红不复嚣张的气势,继续说着:“熬药本就是碎红姐姐自己的活计,跟着她的那个丫鬟孝敬了她银钱,自去耍玩了,碎红姐姐便指派了我们两个熬药。” 碎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剜了说话的丫头一眼:“胡说什么,我何时收她银钱了,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半夜被长舌鬼找。” 杏桃许是被碎红的狠厉吓到了,瑟缩了一下,不再言语。 赵月珠说:“无妨,你继续说。” 杏桃见赵月珠发话了,就有了几分底气,接着忿忿道:“单是熬药也就罢了,左右我们看上几个时辰就好了。但恨就恨在偏偏碎红姐姐一会指使我们扫落叶了,一会指使我们端茶递水了,才误了煮药的功夫,被她一顿责骂。” 碎红小声嘀咕说:“若不是小姐这屋子里活计多,我犯得着指使她们两个吗。” 香草早已忍耐不住:“你说的什么话,难道还是小姐的不是了?你是想奴大欺主不成,怎么连做奴才的本分都不知道了么,我看你是心大了。” 碎红扁了扁嘴没有再说话,虽说对着两个小丫鬟,她嘴上不饶人,但面对赵月珠,终究底气不足,主子可不是她能够编排的。 赵月珠放下茶盏:“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罚碎红重新去熬一碗药,你们两个丫头也不用管她,自去忙活吧。” 碎红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随便蹲了个福,扭着腰肢就出去了,脚步走得轻快又利落,临了还不忘瞥一眼杏桃,眼中满是警告之色,嘴唇抿起一个讥讽的弧度,飞扬的眼角中满是不屑。 等那两个丫鬟离开,香草才忧心忡忡地说:“小姐,你这样可不是纵着碎红,她若是不长记性,还跟您拗着来,可怎么好,咋说也得让她得个教训,以后行事也有所顾忌。” 赵月珠掐下一朵双耳冻釉瓷瓶里的迷迭香,细细碾碎了,汁液染了满手,花香淡淡:“就是要纵着才好,这样狐狸尾巴才会早日露出来,她以为有二婶撑腰就可以横着走了么,我倒是要瞧瞧她还能惹出什么幺蛾子。” 赵月珠接过香草递来的帕子,擦拭干净了手上的汁水,看见日色还早,便道:“吩咐门房备下马车,去西郊看看。” 赵礼羽跟着赵升办公务去了,赵月珠乐得自在,就点了两个赵府护卫,就驱车驶向了西郊。 刚驶到施粥赈灾的地方,只见人头攒攒,灾民围拥在一起,只怕自己喝不上稀粥,奋力向前挤着。 有人不慎跌倒在地,就被踩得鼻青脸肿,有的一不小心被挤了出去,就在一旁破口大骂,还有人不住推搡着前头的人,几人剑拔弩张就要干架。 赵月珠心思一动,这些流民倒是有力气没地方使。 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爆喝:“有刺客。” 只见灾民中间跃出几人,都是刚刚才遮了面,他们扯出环在腰间的软剑。 朝着一处飞跃过去,白刃飞舞间,已是有灾民被伤,痛呼倒地,场面一片混乱。 赵月珠这才看清他们的目的,是人群中心施粥的豫亲王。 奇就奇在,刺客并不急着制服孙萧,而是与护卫悍战,唯二两人欺身到了孙萧身前,刀法看似狠辣,实则不伤要害。 赵月珠嘴角漫上了一丝冷笑,孙萧真是好算计,他是承了皇恩来施粥,有刺客出现,这是公然挑衅天子威严,无异于把皇上的脸面踩在脚底。 而他豫亲王奋力杀敌,维护皇帝颜面。若是再受一点小伤,那这出苦肉计可谓天衣无缝了,看似受惊,实则是最大的受益者。 上一世,孙萧就是靠着对皇帝心思的揣摩,上演了恰到好处的苦肉计,原本生母身份低微的他得到了皇帝的看重,进而逐鹿皇位。 孙萧一边拿过兵器,一边急呼:“我不要紧,保护百姓要紧。” 赵月珠又岂能让他鱼与熊掌兼得。 突然,眼见一柄利剑就要刺向一个老妪,赵月珠赶在护卫前面,眼明手快,电光火石间利剑刺向了赵月珠。 第21章 刺杀 利剑划破她的衣衫,刺入她的手臂,鲜血汩汩流出,赵月珠皱着眉头强忍疼痛。 有认出赵月珠的灾民急呼道:“赵大小姐受伤了,快来人呐。” 那波刺客逐渐不敌,且战且退,有刺客口中长啸一声,不知从何处奔来几匹骏马,他们翻身上马,挥鞭而逃。 百姓不懂什么别的,他们只是看到刺客是冲着孙萧来的,与他们无关,而赵月珠却是救了老妪,赵月珠在众人眼中的形象自是更为高尚。 香草见到赵月珠受伤,急得跟什么似的,心中恨不得代替了她才好,看着血水不断从伤口中渗出来,止都止不住,香草心疼的抹起了眼泪,慌得一时六神无主。 最后还是赵月珠安慰她:“破了点皮的小伤罢了,快别掉金豆子了,去取药箱来才是正经。” 香草这才回过了神,撩起裙裾,三步并作两步去马车里拿备用药箱了。 赵月珠也回了马车,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堪堪止住了血,伤药碰到皮肉,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疼痛,像是有人拿了长着倒刺的棍棒刺拉着皮肤,疼得直钻心,赵月珠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香草急得又开始掉眼泪,鼻子通红通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赵月珠正要说话,马车外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快禀了你家小姐,我们王爷与她有话要说。”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2节 赵月珠撩起轿帘,一抬头,孙萧已然站在了马车面前。他穿着天青的竹纹夹袍子,外头罩了件翻毛泥金皮马褂,头上戴着八梁白玉束发冠。很是英气逼人,丰神俊朗。 孙萧对于赵月珠这个几次三番破坏他计划的人恼怒至极。但他心中越是不满,脸上越是和暖如春风,不笑也像是含了三分情意,绵绵缠耳骨,脉脉如青丝。 “是小王不力,连累赵大小姐受伤了。”孙萧敛下了眉眼,神色有些肃然,仿佛真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为赵月珠叹惋不已。 赵月珠表情比他还要温暖,笑得眉眼生春:“王爷说的哪里话,是刺客嚣张,王爷奋力杀敌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可惜了..”没法靠着此事在皇帝面前邀功了。 “可惜什么?”孙萧挑了挑眉,眼中含了些许疑惑。 赵月珠甜甜一笑:“没什么。” 赵月珠的笑容如甜蜜一般芬芳,如栀子花一般清雅,看得孙萧心中一动,不由认真的审视起赵月珠。 她的确是个长相出众的女子,色如春晓之花,媚如秋月之白。可惜赵升的官位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南安伯。 只是这样乖觉的女子倒是与一般闺阁女子有些不同,生得颜色也是不俗,若自己有意,勉强许她一个侧妃之位,也不是不可以。 赵月珠不知孙萧心中所想,若是她知道了,恐怕会笑得打跌,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孙萧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试探问道:“不知赵大小姐御前作的那幅画师承何人。” 赵月珠口角含笑:“无师自通。” 孙萧面上不显,语调中含了几分酸意:“赵大小姐聪慧过人,惊艳我等,若有机会,可否介意与小王切磋一下画技。” 赵月珠突然不知为何,心上涌起一阵腻烦,没好气地说道:“豫亲王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府了。” 孙萧盯了赵月珠一会,见她不识好歹,嘴角浮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一个闺阁女子,还是不要经常抛头露面的好。作画一事,我相信肯定是有高人指点了赵大小姐。若是你愿意说出高人是谁,我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赵月珠冷笑一声,别过脸去:“我不知豫亲王在说什么,若是你一意孤行,我也不想奉陪了。” 孙萧弯下身子,凑到赵月珠耳边,幽幽道:“别与我作对,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赵小姐是聪明人,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说完,拂袖离开。 赵月珠脸上云淡风轻,袖子里却是捏紧了拳头,他如何还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自己前世不一直是他的垫脚石吗,他戎马一生,自己就为他打点庶务,他驰骋疆场,自己就为他固本守家,最后却落得凄惨下场,他想如何,再杀自己一遍吗。 赵月珠定了定神,转过身子,准备离开,一手臂挡在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刘渊眸子乌黑,像是上好的墨玉,目光莹莹照人,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月珠。 “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刘渊看着赵月珠,目光轻盈的不带一丝重量。 赵月珠冷冷道:“与你何干。” “若我非管不可呢?”刘渊眉角眼梢含了几许戏谑。 “刘公子请自重。” 刘渊扬一扬眉:“如此舍身忘己,莫不是你在倾慕豫亲王。” “刘公子这么闲吗,非要盯着我不放。”赵月珠神情冰冷,眉眼清凉。 “我猜若你不是倾慕,就是给他使绊子,怎么,你这么讨厌他?”刘渊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笑嘻嘻地凑到赵月珠面前。 赵月珠很想一巴掌拍到这张俊脸上,深深呼吸几口气后还是忍住了,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我身体不适,就不陪刘公子说话了,刘公子若是还不尽兴,大可以去找豫亲王谈谈,我想他一定很乐意。” 刘渊嘴角带着讥讽:“我与他有什么话可说的,如此,在下告辞了,赵大小姐请自便吧。” 回到赵府时,天已擦黑,赵月珠径直回了秋水阁。但她没想到前脚刚回院子,后脚白氏就风风火火的带着赵礼羽来了。 赵月珠没来得及换过衣物,身上有不少血污。白氏见了,心疼得不得了,眼圈都泛了红,差点落下泪来。 回头就捶了赵礼羽一拳,撒着气道:“办些什么幺蛾子公事,连月珠的安危都照顾不到,我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赵礼羽扁了扁嘴,对自己娘亲的胡搅蛮缠深感无奈,小声道:“您倒是去找爹说呀,又不是我愿意去的。” 刚听说赵月珠受伤的时候,他也是一惊,但现在看见赵月珠面色如常,他就放下了心。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别以为我听不见。”白氏一瞪眼睛,就要发作赵礼羽。 “母亲,我没事。”赵月珠忙开口,此事的确算不到赵礼羽头上。 白氏让香草去取药箱来,撩上赵月珠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揭下绷带,看见几可见骨的伤口,手上便是一颤,心疼得泪水大颗大颗落下。 赵月珠心中一暖,握住了白氏的手,用力而坚定。 白氏嘱咐赵月珠:“以后那劳什子施粥,可不能再去了。” 上完药,白氏嘱咐赵月珠早点休息,便拎着赵礼羽的耳朵离开了。 第22章 闲话 赵月珠随手翻看一本《奇异志怪》,看着这些人文趣事,说今论古,奇闻异事,倒是颇有些得趣。 香草自进了屋子,就在一边滔滔不绝:“听说街头巷尾都在传小姐临危不惧,体恤百姓,该是京中贵女的典范。不仅人长得天仙一样,心地还善良,赵府好教养。” 香草得意洋洋地说着,与有荣焉,仿佛被夸的是自己一般,只觉得脸上风光无限,祖坟上都要冒青烟。 赵月珠起先还不觉得什么,茶余饭后的闲话谁都爱说,嚼嚼舌根子罢了,只当成是下饭的酒菜,嚼吧嚼吧就咽下肚了。 香草捡起了话头子又说着:“小姐您是不知道,人人都在传有江湖道士批命,说您命格贵重,指不定还能一飞冲天。” 赵月珠越是琢磨,越是心惊,不由心中一寒,这是有人在造势了,借悠悠众口捧杀自己,拔到流言的高处,找准机会,再让自己狠狠摔下,不光是她,整个赵府都将覆灭。 赵月珠最先想到幕后的黑手是豫亲王,之前也是如此设想。但细细想来,此事又有些蹊跷,一次还好,两次三次,孙萧就算有这个耐心。 但凭他的手段,大可以一击制胜,借刺客之手解决了自己也并非不可能。 或许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的人另有其人,真是其心可诛。 赵月珠一时找不出头绪,只好暂且搁置一边。但看着手中的书册,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味儿,顿觉乏味不已,随手扔在了桌子上,走到廊子下,拨弄一只彩尾斑斓的画眉鸟,拿着银挑子,盛了些吃食放在笼子里的食盘上。 春兰走进来,规矩分毫不差,木着脸说道:“小姐,二小姐邀您去闲话,她与三小姐和四小姐已经侯在清风亭了,只等着您了。” 赵月珠才不相信赵月敏会有心情和自己闲话,本就相看两厌,她不与自己争风吃醋就算烧了高香了,免不了又要上演一出姐妹情深。赵月珠还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派人去回话,我一会就到。” 等赵月珠到得清风亭的时候,赵月敏已经和赵月玉和赵月芳喝得其乐融融。 亭中三人围坐在黄梨木小几边,桌上摆满了吃食,梨肉好郎君,桂花糕,枣泥核桃糕,水晶虾饺,樱桃酥酪,满满一片。 三人仿佛说到什么趣事,皆捂着嘴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间莺环燕绕,兼之她们又生得不俗,一时只让人觉得无比美好,俨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时赵月玉看见赵月珠,眼中掠过一丝嫌弃,表情说不出的别扭,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也不言语,拉着赵月芳说起了闲话。 赵月芳对着赵月珠和气的笑笑,脸上染着娇羞的红晕,看似是贪杯喝多了桂花蜜,竟是有了一番不同于往日的风姿。 看惯了她谨小慎微的模样,今日一看,也是个翩翩佳人,只是平常明珠蒙尘,让人看轻了。 赵月敏欢喜的站起了身,让出了路,让赵月珠坐到靠里的位子。 赵月珠却是发现那位子有些意思,也不多言,就侧身落了座。 赵月敏亲热的拉着赵月珠:“大姐姐来得刚好,我们正说起京中小姐的趣闻呢,你也一道品品,说起来还离不了你的闲话。是不是,三妹妹?” 赵月玉斜睨赵月珠一眼:“大姐姐在乡下住惯了草棚猪圈,怎么也对京城的逸闻趣事感兴趣?只怕我愿意说,大姐姐也不愿意听。” 赵月芳拉了拉赵月玉的衣袖,赵月玉不为所动。赵月芳没办法,只好柔柔一笑:“八卦饶舌罢了,让大姐姐见笑了,大姐姐若是不喜欢听,就权当凑个趣儿,闲着无聊博个笑声儿。” “这话还是我听墙角听来的,娘和罗妈妈说的起劲,也没管着我。”赵月敏颇有些自得,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可知道骠骑将军刘城,曾经也是驰骋沙场的一代名将,只可惜因为一个女人一蹶不振,就算是宝刀未老,但也没有再握过刀剑,委实可惜。”赵月敏唏嘘道。 赵月玉竖起耳朵听着,心中像是被小猫嫩乎乎的小爪子挠了一下,泛着痒乎又泛着酥麻,刘渊她是在宫宴上见过的,少年风流,翩翩公子,长相极为俊秀。 赵月玉脱口而出:“他家公子可是叫刘渊。” 随后又觉得自己问得心急了一些,只怕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咬着唇低下了头,想要掩住眸子里的一丝羞怯一丝期盼,那模样生生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怀揣着荡漾着脉脉情丝。但又不知如何诉说,只有瞒了旁人,自己消磨。 “正是。”赵月敏点点头,随口问道:“三妹妹又是从何得知。” 赵月玉当然不好直说,自己是倾慕于刘渊,遣了丫鬟想法子打听出来的。只得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从姨娘那里听来的。” 听着这个蹩脚的原因,赵月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说起刘渊,他还不曾入仕,在国子监进学,倒是个文采出众,诗词满腹的潇洒之人,怕是这几年就要走官途了。但他最值得说道的不是他的才华..” 说到此处,赵月敏意味不明的停下了话头,眼珠子在其他三人脸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赵月玉脸上,顿了顿又道:“自然是他的风姿出众。” 赵月玉耳根子一热,脸可疑的红了,倒是有股杏眼桃腮的风流,眼波也如秋水一样悠悠含情,羞臊得一双手也不知该怎么放才好,竟是一不小心打翻了杯盏,溅了一手的玉液琼浆,所幸没有打湿衣衫,忙有丫鬟呈上了布巾擦手。 赵月玉偷偷看其他三人,见她们神色如常,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注意到自己的反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挺了挺身子坐得更直了一些。 赵月芳好奇的问道:“二姐姐,你说骠骑将军是为了一个女人,是谁呢?” 赵月珠对赵月敏的故作悬疑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的猜测道:“我猜是骠骑将军的发妻。” 赵月敏耸了耸鼻子,说道:“大姐姐说的不错,的确是刘渊的生母,骠骑将军的亡妻。但她的死因一直众说纷纭,听说她背叛大将军刘城,与人首尾,东窗事发后不知怎的就一命呜呼,而且牌位进不了刘家祠堂,尸首也被埋在了荒郊野外。” 赵月玉神色复杂,低着头绞着手中帕子,眼中莹莹生光,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楚,既觉得刘渊有这么一个母亲丢人,又觉得刘渊幼年丧母实在可怜。 赵月敏满腔的柔情无处倾诉,两颊慢慢染上了两抹绯色,娇嗔的模样看得人心头一热。 赵月敏见自己的话吸引了另外仨人,心中得意,满足极了,忽而神秘一笑:“骠骑将军自暴自弃,流连..”赵月敏说到此处有些难以启齿,钱氏与罗妈妈说贴心子的话,自然没有忌讳,逮到什么说什么,说的话也直白,赵月敏虽然听在耳朵里,大喇喇的说出来也是有些脸红。 赵月敏三人见她说的含糊不清,心中也明白了一些,也不追问,只睁大了眼等着她说下去。 赵月芳瞪大了眼睛,等着赵月敏说下去。 “骠骑将军身边不缺莺莺燕燕,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陈乐儿,卫国公的嫡次女,骠骑将军亡妻的妹妹,刘渊的姨母。” 赵月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抿了一口茶,又道:“那陈乐儿已是登堂入室,住进了将军府,她把持中馈,教养刘渊,只差一个当家主母的名头。但奈何刘城迟迟不松口,两人的关系就微妙至极了。” 这些都是赵月珠上一世就知道的,她还明白如果不是刘城荒淫无度,皇上又怎么肯放权给他。 对皇帝来说,有一个恪尽职守、矜矜业业、手握重权、受百姓爱戴的封疆大吏,远没有刘城这样来的放心,一如偶尔犯点男人都会犯的小错,时不时被御史参上一本,手下之人也对他颇有微词。 帝王之心难以揣摩,但刘城无疑是走了一条最稳妥的路,有了泼天富贵,又得了君心,自己还落一个逍遥,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刘渊的生母不仅没有被葬在刘家祖坟,而是被葬在了王家庄西边的山中。 第23章 落水 清风亭中秋风瑟瑟,开始还不觉得,过了一会,吹得人脑仁儿都疼,冷风直往人领口,袖口上往里灌,遍体生凉,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 此处实在不是个赏景的好地方,四面开阔,临水而座,若是在夏日,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但此时已是秋季的尾巴上,坐上一会就寒意四起。但赵月敏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萧瑟寒冷的日子,又给赵月珠安排了一个不经意就会落水的座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月敏看到赵月珠对着自己笑着,那笑容看似温和恬柔。但仔细看去却含了一丝了然和戏谑,仿佛看穿了赵月敏的把戏,笑她蠢而不自知,班门弄斧。 赵月敏被那凉嗖嗖的眼波一扫,顿时心中就发了毛,好像自己在赵月珠面前无所遁逃,被看得透透儿的,那点小伎俩都不值一提。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3节 但赵月敏电光火石间还是咬了咬牙,还是对着边上的丫鬟比了个手势,丫鬟不动声色的退下去了。 赵月玉咬着一块山楂糕不说话,手指轻轻一掰糕块,捻下细小的一方,慢慢放入嘴中含着,也不急着吞咽,只慢慢品咂着酸甜可口的滋味,许是腻到了,又灌下一盏茶水,眉眼舒展,颇为享受的模样。 赵月芳看看左边赵月敏,又看看右边赵月珠,面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暖暖场。但话到嘴边打了一个转儿又咽了回去,只是讪讪笑了笑。 突然,众人听见一声猫叫,猫叫声尖利而刺耳,让人无端心中一颤,背上瞬间爬满了密密的鸡皮疙瘩,一直蔓延到耳后根处,舌底都泛起了酸意。那声音过于恐怖,竟不像是活物能够发出来的。 在场之人循声望去,只见亭边假山上站着一只猫,遍体橘黄色,显然是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 只是那猫浑身炸毛,龇牙咧嘴,极为可怖,绿琉璃一样的猫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白日里见到了都很是骇人,它不眨眼的看着亭中诸人,像是在搜寻猎物,叫人汗毛倒竖。 赵月敏嘴中喊着:“哪里来的野猫,还不快捉走,免得人被惊着了。” 身子却是看似害怕的弯了下来,让赵月珠完全暴露在了野猫的攻击范围之内。 果不其然,那猫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身体一弓,一边嘶声厉叫着一边冲着赵月珠弹过来。 赵月珠不避也不躲,只是伸手抓住了赵月敏的衣摆。野猫掠过赵月珠脸畔,爪子在她脖子上留下了抓痕。赵月珠躲避中往后仰去,手中牢牢抓着赵月敏。 只听得两声噗通,赵月珠和赵月敏齐齐翻身落入水中。赵月珠划了划水,松开赵月敏的衣摆,假装不会游水,双手乱划,却是趁机按住了赵月敏的脑袋往水中压,看见赵月敏挣扎无门的苟延残喘,心中痛快极了,她在王家庄的游水看来不是白学的。 岸上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之前二小姐嘱咐她们没有她的意思不许下水救人。 但现在二小姐落水了,为了马上救起赵月敏,又不违逆吩咐。跳下水的两个婆子只是看准了赵月敏的位置游过去,丝毫没有要搭救赵月珠的意思。 赵月敏被压着头喝了几遍水,人已是奄奄一息,神智也有些昏迷,眼珠子一直往上眼皮跑,几乎就要溺毙,婆子游近了,看准机会捞起赵月敏后,就使劲扒拉赵月珠紧紧抓着赵月敏的手。 赵月珠吃痛,松手转而抓住了边上的另一个婆子。水中寒冷,再纠缠下去都讨不了好,好歹赵月珠也是大房小姐,那两个婆子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只好让赵月珠抓着游向岸边。 上了岸,赵月敏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口中流着涎水面色发青,四肢僵硬。而丫鬟婆子人仰马翻,只会奔走相告,大呼小叫。 赵月珠看再折腾下去,赵月敏真的就回天无力了。但她现在可还不能死,或者说,她别想死得那么容易。 赵月珠不顾自己湿透的衣衫,裹了一条毛毯就走到赵月敏身边。学着王家村村民救治落水孩子的土法子,探了探她的脉搏,而后用力掰开了赵月敏的嘴巴,接着不住按压她的的胸腔。 赵月敏歪着嘴,吐出几口脏污的湖水后恢复了意识,人恹恹的,苍白着一张小脸,很是楚楚可怜。 丫鬟婆子见了立时围了上去,原本还是六神无主,此刻已是嘘寒问暖不断,生怕迟了一点就会被判一个护主不力,被发卖了。 赵月珠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了,自然有人会安置赵月敏,就起身带着香草回了秋水阁换下湿透的衣衫。 看到赵月珠脖子里的抓痕,香草眼泪跟不要钱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小姐,这可怎么办,若是留疤了,好不了咋办。” 赵月珠对着镜子照了照,三道痕迹,刚才已经抹干净了伤疤上的血水,此刻又渗出了不少,顺着伤口蜿蜒流下。赵月珠眯了眯眸子没有说话。 柳绿进来说:“小姐,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让小姐换好衣服了去德芳院。” 半柱香之后,赵月珠走进了德芳院的正屋,白氏看见赵月珠进来,忙走来一把搂过她:“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落水了,这种日子女儿家最碰不得冷水,往日没个头疼脑热的都要病上三分。” 转头吩咐红芜道:“去取来我那件狐皮大氅,人可不能冻坏了。” 赵月珠心中充盈着洋洋暖意,恬和一笑,笑中像是掺了蜜:“母亲,我没事——” 还没等赵月珠说完,赵月敏已是恨恨道:“就是大姐姐,她拉我下的水,还在水中拉扯我。” 赵月珠这才发现赵月敏拥着皮袄坐在一旁,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脸色苍白,眼中的怒意炽盛,看向赵月珠时,似乎要生吞活剥了她,全然不想想,若不是她心怀鬼胎,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一出。 赵礼羽最看不得赵月敏嚣张跋扈的样子,走到赵月珠身侧,对着赵月敏不客气的说道:“赵月敏!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我们可是都听说了,是赵月珠救了你,你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耀武扬威。” 赵月珠低着头委委屈屈地道:“我是情急之下无心之过,那猫冲着我们二人就扑了过来,我是想要拉着二妹妹躲开,没想到一起跌入了水中,是我的不对,害二妹妹落水了,请祖母责罚。” 赵月珠很好的解释了赵月敏的指责,反而一点都没提自己如何救治赵月敏。听在旁人耳中就是赵月敏不识大体了,胡乱攀咬。 “什么猫?”白氏拨开赵月珠的衣襟,才发现她脖子里的抓痕,又惊又怒:“哪里来的野猫,这要是破了相可怎么是好!” 赵老夫人轻飘飘看赵月珠一眼:“好了,人没事就好,轻伤罢了,也值得大惊小怪。” 白氏被堵的说不出话。 第24章 陷害 赵礼羽站在赵月珠边上,隐隐约约嗅到一股凉丝丝的气味,味道直冲天灵盖,熏得脑门子都嗡嗡直响,他拧着眉头说:“赵月珠,你身上抹了什么香膏,味道这么奇怪,闻得我脑仁儿疼。” 赵月珠奇道:“这是我一贯用着的桂花蜜,气味一直是清淡爽利的,只是今日这味道是有些奇怪,像是掺了醒脑的薄荷油。” 钱氏神色微微一动,嘴角微抿,唇边出现一丝上挑的纹路,没有说话。 赵老夫人慢悠悠开口道:“左右去请的大夫也快来了,一并检查检查就是了,也值得大惊小怪么。” 于是有丫鬟去秋水阁去取桂花蜜。老夫人由李妈妈扶着先回屋子去更衣了。 赵月珠见周围人都打着肚皮心思,上前几步走到赵月敏右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便是我拉你入水的又如何。” “你说什么!” “我说幸好二妹妹没事” “胡说,你明明说的是..” “二妹妹,你耳朵好啦,真是因祸得福。” 在场之人狐疑地看向赵月敏,赵月敏脸胀的通红,说自己耳朵好了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其实赵月珠早就怀疑赵月敏的耳朵只是一个幌子,不过是找个理由陷害赵月珠,推着赵月珠过得更加凄惨,顺便为了她自己博取众人的同情与关爱,再随便找个机会只说是无意中痊愈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两人,正是赵升和赵毅,赵毅大步走到赵月敏身边,着急的看了她一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见她虽然面色苍白,精神头儿倒还不错,才说道:“敏儿,怎么回事,可是惊着了。” 钱氏递了一个眼色给赵月敏,赵月敏显出些委屈又倔强的神色,贝齿咬住下唇,沁出一点嫣红。 虽然用毛巾擦过了,但头发上还是淌着水儿,从额际滑落,留下一道水渍,端的是楚楚可怜,看者伤心,闻者落泪:“害父亲担忧了,是月敏的不是,只是事情发生的太仓促了,不知怎的就落了水。” 赵月玉有心要讨好二房,不管不顾的说道:“二叔,是赵月珠害二姐姐落水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赵月敏小声呵斥道:“三妹妹,你胡说什么,大姐姐也是惊慌之举,我想她定然不是有意的。” 赵月珠笑了起来,她简直要为赵月敏翻脸如翻书的功力交手称赞了,可真是长进不少啊,句句不带指责。但句句矛头直指自己,话又说得滴水不漏。 赵毅只是看了一眼赵月珠,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明显有些薄怒,如果赵月玉说的话是真的,那赵月珠就是蓄意陷害月敏,这事就休想善了。 赵升皱着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有妈妈带着李大夫走进来。 李清桥一直是赵府的常请大夫,为人谦和恭肃,兼之他医术出众,深得赵府诸人敬重。 李大夫替赵月敏和赵月珠把了脉,摸着胡子说道:“两位小姐都无甚大碍,大小姐身子强健,休息几日就好了,二小姐受了惊,服几贴宁神药就无虞了。” 赵月珠冷不丁问道:“敢问李大夫,我二妹妹一年半前曾落水导致右耳失聪,现在可是怎么样了。” 李清桥扶了扶胡子:“依老夫拙见,二小姐之前只是落水受惊,暂时失聪,现在已经无妨了。” 赵月敏看一眼钱氏,微微变色。 失聪一事,赵府一开始就对外瞒得死死的,有那乱嚼舌根子的不是打死就是发卖去远地。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提起。 只是众人原本因为赵月敏因赵月珠的缘故,意外失聪,对赵月敏疼爱有加,岂料她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教唆,刻意隐瞒,大房现在已是心有微词。 大房一直为此在二房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亏欠良多,如今真相大白了,自然是极为气愤。 赵礼羽冷哼一声:“二叔真是好算计,里子面子二房都得了,大房只能仰着你们鼻息过日子,真是没道理。把二姐姐失聪痊愈一事瞒得死死的,是在作践我们大房不成,大姐姐更是担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被送去了庄子上,怎么着也得讨一个交代。” 更衣回来的老夫人看见了这一出戏码,使劲儿拍了拍桌子:“胡扯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敏丫头定然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她被推落水生病难道还是她的不是了?” 赵老夫人说这话显然是矛头直指赵月珠了。 赵升呵斥赵礼羽:“闭嘴!” 白氏见赵老夫人实打实的偏袒二房,心中就升腾起了不悦。但又不好出言顶撞,便对着李清桥道:“还有一事要劳烦李大夫,请看看这瓶中东西是否有什么不妥。” 李清桥接过玛瑙缠枝瓷罐,细细嗅了嗅,又挑出一些仔细检查,摇了摇头:“恕老夫眼拙,并不能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普通的香膏。” 顿了顿又道:“若真要论起奇怪的地方,薄荷叶掺的多了一些。” 赵礼羽有些意外的说:“怪道赵月珠身上有薄荷味。” 赵礼羽突然一拍脑子:“我说呢,指不定就是这薄荷味引了那猫抓人。” 李大夫说:“若真是猫薄荷,猫受了刺激,做出异常的举动也是可能的。但猫薄荷与薄荷极为相似,单凭气味是难以分辨的。” 赵老夫人发话道:“好了,没有实证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要纠结了,两个丫头累了一天,又受了惊吓,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发话了,众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陆续散了,自有人引了李清桥出府。 第25章 凝香膏 用过午膳,赵月珠歪在榻上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天已渐黑,从没有关严实的窗缝中漏进来了几星雨丝,夹杂着雨夜特有的潮湿的泥土气息。 檐角的风灯已然被挑亮,烛火晕晕晃晃,明明灭灭地跳动着,映着雨幕,别有一番滋味。 赵月珠意外发现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白玉瓷瓶,通体泛着温润的光泽,莹然生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赵月珠捏着瓶子在手中把玩,触手温热,玉质细腻。拔开塞子轻轻一嗅,就有清新淡雅的香气萦绕鼻端,似乎是栀子花的香气,芬芳而甜蜜。 进来点灯的香草看见赵月珠拿着瓶子看得仔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似乎也要抹去几丝倦意,笑着说:“小姐,这是二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宫里的贡品,专门调制给妃嫔娘娘用的,是去疤灵药,化腐生肉,冰肌玉骨,叫做凝香膏,小姐的伤势不在话下。” 赵月珠若有所思:“是么,二婶有心了。” 赵月珠于是日日都用凝香膏,但不曾想伤疤非但不见好,伤势还逐渐严重了,原本只是三道浅浅的抓痕,竟然开始腐烂了。 原本细嫩的皮肉看上去黑糊糊的,有的地方结了痂,有的地方还血肉模糊的,任谁看了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饶是日日替赵月珠换药的香草,每日看见了,背上也要沁出点点凉意。 香草急得跟什么似的,由于太上火,嘴上都生了燎泡,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含含糊糊的,听得赵月珠也是一阵心疼。 “小姐,这可怎么办好,要不禀了大夫人,请个大夫看看,这伤口发作的一日厉害过一日,再耽搁下去,怕是要留疤了。”香草急得直转圈。 赵月珠淡然道:“不必,我自有打算,你去寻一件高领的长衫来。” 如此几日,赵月珠去德芳院请安时都裹得严严实实,高高的领口遮住了抓痕,旁人并看不出蹊跷,只是她伤势一日重过一日。 柳绿看了,摸出了一些门道,虽然不知道赵月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知日日用的凝香膏不妥,还日日当宝贝似的用着,有些不忍的劝道:“大小姐,我家乡有句话,金贵的不如好用的。您不若停了那凝香膏,用些别的药物,说不定就好了。” 赵月珠看见窗前有人影驻足,侧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用手点了一点香膏,在两指间捻得细细的,掺了一点木槿皮的碎屑,抹在了脖子上,而后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我自有打算,这里多了一些木槿皮,你帮我去处理了吧。” 这日,赵月珠挑了一件鲜亮的低领锦衣,配一条碧霞云纹烟水裙,整个人看起来窈窕又水灵,像是刚刚抽了芽的嫩柳,经历了一夜雨水的浇灌,鲜活又俏丽,那点绿直直融进人的心窝子里。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脖子上的伤痕一览无余,显得有些可怖。 走进德芳院的时候,众人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伤痕,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4节 白氏又惊又急:“你这丫头,怎么伤成这样,早早的怎么还瞒着,是傻了不成。” 说着说着,眼圈竟是红了,上前扶住赵月珠的手臂查看伤势,心疼得连手都有些颤抖。 白氏的关怀让赵月珠心头一暖,眼中也是热热的,强自安慰道:“请母亲宽心,月珠无事。” 赵老夫人起先还端着架子,觉得大不了不就是被猫抓了一下,看着有些可怕,但算得了什么,也值得大惊小怪。 最后才不得已开口说:“好好的,也不是多深的伤口,怎么回事,可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香草情急之下急急说道:“小姐每日只是涂了二夫人送来的凝香膏,其他的一概没碰。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只能在这上头寻。” 钱氏厉声道:“胡掰扯什么,我怎么会在自己送的东西里做手脚呢。而且你一个丫鬟,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轮到你说嘴了,还不来人拖出去打板子。” “二婶,且慢,事情还没有查证,先不用喊打喊杀,说起来也简单,只要把我屋子里的凝香膏取来一验,孰是孰非便都有了定数。” 赵月珠双目清亮,微微挑唇道:“若是我这丫头胡说,我亲自领罚。” 钱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冷眼瞅了赵月珠和白氏一眼,捏着帕子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去取东西的小丫鬟回来了,手中却是空无一物,见众人瞪着眼睛瞧她,一时慌得六神无主,跪地结结巴巴地说她去取时,凝香膏不见了,柜子里空无一物。 众人皆是错愕,什么时候不见都行,偏偏在大房二房剑拔弩张的节骨眼上不见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显然是有人心不稳了,非要寻点事情出来才好,亦或是怕泄露了马脚,被揪住小辫儿。 赵月珠眼底藏了些许深意,委屈的低下了头:“祖母、母亲,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这可是对女子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而且我和香草都在这里,秋水阁里的另外三个大丫鬟都是二婶指的..” “怎么,你是想说我指使丫鬟陷害你么。”钱氏冷笑一声:“我好心好意送你一瓶凝香膏,那可是进贡的好玩意儿,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不看看自己的脸有多大,也值得我费心,一回来就不安生,非要把赵府的水搅浑,没得让人嫌弃。” 白氏心疼的揽住赵月珠:“月珠还是个孩子,弟媳你有必要如此咄咄逼人么,眼下当务之急是治好月珠的伤势。” 白氏护起短来也是当仁不让的,在她眼里赵月珠就是百般好,容不得他人说一个不字。 赵老夫人不满的看钱氏一眼,也不知是对着谁说的,发话道:“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都是光吃白饭,不长力气的主儿不成,没看见大小姐的伤势么,还不快去请大夫,还得在屁股后头响个鞭炮才知道动弹么!” 赵月珠听着赵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话,心中冷笑不已,眼角也带上了一点凌厉。但也只是一瞬而已,转而又是温软的模样。 赵升、赵毅前后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探头探脑的赵礼羽。显然已是有小厮告知了他们厅中发生的事情。 赵升看见赵老夫人冷淡的表情,拧起了眉头,来传话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画眉,只说大小姐惹了二夫人不快,赵升心中有些不悦,想要当场责问赵月珠。 但在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心中也是一惊,到嘴边的诘问也没有说出口。 赵毅冷着脸问钱氏:“怎么回事,不就是几道抓伤,怎么还闹大了。” 赵月珠忍不住都要抚掌而笑了,她这二叔真是有意思,问的是自家媳妇。但是句句指向自己,指责自己小题大做,自导自演。 白氏听在耳中,自然是不乐意了:“二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没看见月珠的伤势严重成这样了吗,我们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也不会吃闷亏,若是有人蓄意图谋不轨,也不能轻易饶了她去。” 第26章 碎红 突然,李妈妈疾步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对着赵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大小姐屋子里的碎红拿着包裹要跑路,被捉住了,扔在院子里呢,可是要拎进来?” 众人神情都是微妙的变化,这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看似无意,却又处处透着刻意。 先是赵月珠惊吓落水,脖子受伤,养了许久,伤势反而严重,现在她屋里的丫鬟竟是要出逃。其中的关窍就值得好好深思了。 赵老夫人斜斜看赵月珠一眼,点了点头。赵老夫人扬了扬眼眸,平白多了几分桀骜,有了一些年轻时处理后院的的杀伐果决的气势,让赵月珠立时犹如一记寒光劈面。但瞬间之后赵月珠已是坦然处之,嘴角噙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碎红被架进来的时候,看上去吓得面色惨白,不住地向赵月珠伸着手:“小姐,你要救我啊,不能扔下奴婢不管啊。” “大胆刁奴,你为什么要逃,究竟做了什么背主的事情,还不速速交代清楚,也省了一顿板子,不然定叫你痛不欲生。”钱氏一声怒喝。 碎红瑟缩了一下,不经意间偷觑了赵月珠一眼,没有说话,但是那欲说还休的眼神,落在众人眼里,已经是别有深意了。 赵老夫人冷冷道:“施鞭刑!” 碎红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但还是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仿佛在天人交战。 但当鞭子切切实实落在肩头的时候,碎红还是痛得面容扭曲,往前栽倒过去扑在地上。 她牙关紧咬,死死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哀哀戚戚的呻吟揪着人的心肝,赵月珠几乎就要相信碎红是个十成十的忠仆。 碎红极艰难的转过头望着赵月珠:“大小姐救我,您不能抛弃奴婢,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啊。” 赵月珠心中想道,碎红真是演得好一出苦肉计,自己都要望尘莫及了。 她微微弯腰,对着匍匐在地上的碎红循循善诱道:“你有什么委屈不妨直说,祖母二婶自然会为你做主的,公道自在人心。如果你是被冤枉的,定会为你洗刷冤屈。” 碎红一愣,这个大小姐莫不是个傻的,这时候反而劝她直说。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坐实她的罪证。 不容碎红细想,又是一鞭子打在脊背上,碎红痛得弹了一下,拱起脊背的样子像极了被惊到的猫。本能超越了理智,她高声疾呼:“我说,我说,我都交代!” 钱氏抬了抬手示意鞭子不必再打。 碎红浑身颤抖着,满背的血污,看上去极是可怜,似乎是一片在寒冬中瑟瑟发抖的落叶,她一只手指着赵月珠,一边痛哭流涕道:“是大小姐,她为了陷害二房,在凝香膏里下了木槿皮,伤口才迟迟不好,使用苦肉计抹黑二夫人,我良心歉疚,又怕事情败露,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妄想逃走,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夫人饶命啊!” 钱氏用绢帕揩了揩不存在的泪水,痛心疾首的说道:“月珠,你..怎么可以做下如此错事,圣人尊长的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难道你还像以前一样不知悔改吗,怎么对得起你父母兄弟,还不如放你在庄子上悔过来得清净。” 赵月珠不见惊慌,依旧淡定,眼睛清凌凌波水荡漾,看着赵老夫人道:“祖母,我想问这丫鬟几句以证清白。”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暗忖赵月珠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不如卖个好,由得她去折腾。 赵月珠诘问碎红:“首先,你是二夫人送来的丫鬟,多少也是效忠二夫人的,有着主仆情分,如此隐秘的事情,我不交给贴身的香草去做,怎么会交给你。 其次,再说跑路,你是嬷嬷买来的,卖身契还在,如果逃跑,那被打死都是轻的。 而且你出了这扇门,恐怕连城门在哪里都要想想吧,你往哪里逃?还是说你只是假意逃跑,实则为了混淆视听,好掩盖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再三关键是木槿皮是外伤药,根本不会让伤口腐烂。是你心怀鬼胎,见风就是雨,又自作聪明,想要诬赖于我,你这样的刁奴如何能留得。” 碎红被问得张口结舌,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眼神仓皇不已,闪躲着不敢看赵月珠,只拿眼角去瞄钱氏,看见钱氏脸色不善,吓得低下了头,痴痴的不发一言。 见碎红此时还紧紧抱着包袱,有意无意的瑟缩了一下,赵毅冷着脸让人上前打开包袱。 包袱里面却是用过的凝香膏,和一些木槿皮,还有一些金银细软。 赵月珠冷冷道:“你说自己是良心不安才逃跑,那还揣着凝香膏做什么,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么。正好,李大夫也该到了,查验一下这瓶凝香膏里有没有问题,就真相大白了。” 有婆子引了李清桥进来,告知了原委,李清桥拿起凝香膏,先是嗅了一嗅,而后挑出一点细细查看,用手捻化了查看渣滓。最后表情严肃地说:“这瓷瓶里并没有木槿皮。”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看向了碎红。碎红已是吓得面色灰白,嘴中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包裹,我的包裹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碎红惊慌之下,顾不得其他,膝行到钱氏脚边,哀哀哭泣道:“二夫人,您要救我啊,看在我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 钱氏矍然变色,一脚踢开碎红拉扯自己衣角的手,眉眼凌厉的瞪了碎红一眼:“你做下如此背主的事情,眼里把你的老子娘和兄弟姐妹放在何处,我劝你还是好好交代,免得多受苦楚。” 赵升额头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上刑!” 碎红惊了,知道大事不好,不住磕头认错,求爷爷告奶奶,头磕在金砖上,破了一个窟窿,血水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流下,没有了往日的颐指气使,显得可怜极了。 赵月珠面上泛起几丝冷意,不假辞色的道:“若你真有悔改之心,就该好好交代。” 碎红不经意瞥一眼钱氏,只见她眉目间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碎红心中又是一惊。闭了闭眼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赵月珠迫视着碎红:“你可知冤枉主子是什么罪名,我大可以私自处理了你,那就不是打几鞭子的事情了。你听过剐刑吧,在身上割满三百六十刀,刀刀粹血。要知道,死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怎么死学问可就大了。” 碎红像是看厉鬼一样的看着赵月珠,身子颤颤巍巍,脸上的血水和泪水混在一处,狰狞又狼狈。 “月珠,一个闺阁大小姐,话怎么说的如此瘆人,我们赵家可不是刻毒之人,如何能用这些下作法子。”白氏看准机会说道,还不忘瞪碎红一眼。 碎红咬一咬牙:“大小姐,我招,是我在桂花蜜上涂了一层猫薄荷的汁液,又在查验前小心挖去了,才害得野猫扑向您。我误以为大小姐在伤口上敷了木槿皮,目的是陷害二房,才起了要揭发之心。” “你可有受人指使?”赵月珠嘴上问着,眼神却是飘向了钱氏。钱氏心脏一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碎红攥紧了拳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曾受人指使。” 赵毅早已是不耐烦,低吼道:“还不来人,拖了出去发卖掉,这种刁奴只会搅了赵府的清静,早日处理了才好。” 立时有小厮进来,把犹自挣扎着的碎红捂住嘴,抬了出去。 第27章 溃烂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空气胶凝住了,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滞涩感,外头响起了阵阵春雷,一声伴着一声,惊醒了刚歇午觉的小孩,嚎哭不止,扰了街上的行人,慌忙避雨,搅了檐下的八哥,局促不安的蹦出蹩脚的语句。 白氏心心念念的都是赵月珠,问道:“李大夫,那既然不是木槿皮的原因,伤口怎么会非但不见好,还如此溃烂。” 李清桥翘了翘胡子:“这凝香膏虽然是去疤神药,但有个忌讳,若是伤口未好就涂抹,极有可能造成伤口糜烂,就如大小姐这样,必得是止血结痂后上药才最有效。” “那她烂成这样还有的治吗,莫不是就如此毁容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赵礼羽忍不住问道,边说还边咂咂嘴,看似是为了赵月珠容貌损毁惋惜,但语气中却是听不出多少同情。 白氏眉心一跳,一时心中焦急,伸手打了赵礼羽一下:“说的什么浑话,就不能盼着点好吗,白长了那么大个,就不长心眼,没得让人看轻了去。” “老夫只有七成把握能治好,旁的也不敢多保证。”李清桥说道。 白氏眼中担忧,但还是说道:“那就有劳李大夫了,红芜你送李大夫去偏屋开药方。” 李清桥提起药箱,拱了拱手,就跟着白氏的丫鬟红芜出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寂寂无声。屋外的雷声又开始轰鸣作响,终于落下了倾盆大雨,跟抖筛子似的一股脑儿落了下来,雨水带着春日里特有的咸腥气息飘了进来,马上有小丫鬟去取了帘笼来挂上,阻挡了屋外的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赵礼羽见没人说话,当先开口道:“二婶,此事你们二房怎么说也该给大房一个交代吧,药是您送给赵月珠的,害得她伤口溃烂。 丫鬟也是你送去秋水阁的,胆大包天,竟敢诬赖主子。算来算去,您都得挑担子给个说法呀。不然让人误会了这本来就是您授意的,那可就不妥了。” 钱氏的脸色难看极了,隐隐透出奇异的猪肝色,手指紧紧抠着裙幅。 最让她恼怒的不是赵礼羽的出言不逊,而是赵毅看着她的眼神,含着些恼怒,又有些嫌弃,看得钱氏难堪不已。 夫妻这么多年,他可从未用如此眼神看自己,仿佛自己是块狗皮膏药,是个可以一脚碾死的臭虫,丢了他的份儿。 但他也不想想,是谁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是谁操持着一切。难道他们的夫妻情分就如此凉薄吗,如此的不堪一击,经受不住一点小小的打击。 脆弱的就像春日里悬挂在檐下的冰柱,只消轻轻一掰就碎裂了开来,冰渣四溅,最后在暖阳下化成一滩雪水。 钱氏无力的为自己辩白:“我之前也不知那凝香膏的用法,那瓶子上可没写着,我也是疼爱月珠才赠了她,说破大天了,也是无心之过。 而且,我若是知道碎红是背主的刁奴,怎么说也不会送去月珠院子里的,早早就打发掉了,我是看她素日里做事情爽利,为人又伶俐,很是会看眼色行事,而月珠房里又缺了丫鬟,这才拨过去的。” 赵月珠走上前几步,对着赵老夫人缓缓行了一礼:“祖母,月珠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有几句话还是不得不讲。” 赵老夫人摆摆手:“你直说就好,不用顾忌,有话就敞亮着说,若真委屈了你,这么多眼睛看着,必不会让你再吃亏。” “月珠的伤口实在怪不了二婶,她也是一番好意,我不能不识抬举,好心当作驴肝肺。但二婶错就错在不该调养出碎红这样的丫鬟,偷窃不说,还背主。 上一回制新衣也是如此,身为奴才竟然怠慢主子的话,这就是治家不严了,此事可大可小,往轻了说是赵府门一关的家事,往大了说就是二伯父内宅不宁,古话说得好,齐家治国平天下,二伯父内院失火,又怎么当得好皇上的差事,传了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赵月珠仰着白净如玉的小脸,振振有词道。 钱氏气急:“赵月珠,你胡说什么,小小年纪说的话怎的如此诛心,这就是你在庄子里学来的规矩吗,是谁教的你编排长辈,信口雌黄,早知你如此不识抬举,就不该接了你回来!”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5节 白氏跟钱氏杠了起来:“二弟妹你急什么,我觉得月珠说得话糙理不糙,在理儿得很。” 赵月珠不容钱氏喘息,步步紧逼道:“二婶,您执掌府中中馈时日也不短了,偌大一个赵府都要把持,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不如让母亲替您分忧,也好助您兼顾一些照料不到的地方。 毕竟按辈分母亲才是赵府名正言顺的当家女主人,从前母亲不问世事,万事都交给二婶,才会出了岔子,现如今看起来也不能容得二房一支独秀,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两家齐心协力才能繁荣昌盛,子孙绵延。” 赵礼羽心中好笑,心想赵月珠这丫头是要趁机敲竹杠了,咬住了钱氏就不松口,非要咬下一块肉不可,还得让钱氏打落牙齿和血吞,再疼也只能忍着,原本以为赵月珠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不曾想阴沟里翻船,吃了大亏。赵礼羽忍不住要拍大腿叫好了。 白氏有些惊讶,继而变得忐忑,瞄了一眼赵升,见他沉吟不说话,白氏心里一动,有些情不自禁的蠢蠢欲动。 说实话,她也不是没想过掌持中公事物,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老夫人不松口,钱氏又一直与她打哈哈,试探了机会就丧了气,也不去肖想了。今日不曾想赵月珠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竟还怼的钱氏哑口无言。 赵老夫人没有接话,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转头问赵升:“升儿,你怎么看?” 赵升的目光在赵月珠身上定了一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儿子都听母亲的。” 赵月珠眸色暗了暗,没有说话。 赵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总要一碗水端平,老大不争不抢,我也要体谅着他,就让老大媳妇儿跟着老二媳妇儿掌家吧,一点点上手,让老二媳妇多帮衬着一些,逢年过节的也好独当一面。” 钱氏有些难以置信,惊呼出口:“母亲!” 赵毅回头盯了她一眼,钱氏才心中一凉,噤了声,但是五脏庙里心儿、肝儿、肺儿齐齐拧巴到了一起,揪心的难过,原本自己掌握府中诸事,大房人丁少,又都是好说话的性子,银钱上紧巴了也不计较。 而二房向来是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不像赵升在官场上抹不开面子,赵毅的应酬可不少,又是一笔大花销。 别的不说,钱氏倒是花着府里的钱为自己置办了好几处田地与宅院。 若是让白氏知晓了,还不指定要怎么闹呢。但话赶话到了这份上,钱氏也只能吃了一个哑巴亏。 赵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年纪大了,越来越困倦,夜里睡不囫囵,白日里又瞌睡不断,只好推说乏了,便让众人散了。 赵月珠回到秋水阁,柳绿迎上来接过披风,轻声问道:“小姐,如何了?” 赵月珠温和的说:“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陪我演了一出戏,让碎红误以为我在凝香膏里加了木槿皮,然后把凝香膏放进她的包袱,我还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柳绿轻轻的笑了:“是大小姐谋算的好,知道碎红最会自作聪明,她不知道害人终害己,算计别人的时候,也不看看背后长了多少双眼睛在瞧着她。是她一意孤行,存了坏心思,才会遭了报应。” 赵月珠照着铜镜,神情中带了几分惆怅和几许寂寥,喃喃自语道:“只是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柳绿面上也浮起了担忧之色,对女子而言,容貌是最为重要的,虽然大小姐不是伤在脸上。冬日还好遮掩,夏日露出脖子,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了的。 好在赵月珠也只是一瞬间的感慨,和她的荆棘之路比起来,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左右她也没想再嫁人。 第28章 伤药 德芳院里,钱氏恭手肃立着,由于低着头因而看不清楚神情,鬓边垂下的几缕碎发轻轻拂动着,似乎也在昭示主人不怎么平稳的心绪。 赵老夫人斜躺在紫绒绣垫杨妃榻上,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着钱氏,眼光在她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停在她暗暗握紧的绢帕上,赵老夫人嘴角含了戏谑的笑意。但也只是一瞬,继而又变得眉眼慈爱。 赵老夫人侧了侧身子,寻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扬起眉毛说:“叶清,你可是在怪我?” 钱氏头低的更低了:“儿媳不敢,母亲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叶清不敢多嘴。” 话虽如此说,钱氏的语气却是泛着酸味儿,脖颈上青筋隐现,似乎是在无声地反抗。 赵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毅儿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亲生的母子情分,我自然心是向着二房的,我与赵升的感情能大得过亲生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帮着他们打压二房吗。” 钱氏有些回过味来了,面色也松泛了些:“那母亲为何..” “你还不明白吗,想要二房不好过的是赵月珠这个丫头,她在给你们上眼药。本来以为是乡下来的蠢丫头,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有这份心机,是我小瞧她了。偏偏她还得了皇上和丽妃的青眼,倒不能随便打发了她,还要多思量着才好。” 赵老夫人叹一口气:“若是敏儿也有这点心思,我也能省了不知多少精力。” 钱氏踯躅道:“母亲太看得起那丫头了吧,没想到如今如此泼辣,但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跟二房叫板?” 赵老夫人无奈摇摇头:“你没见白氏和赵礼羽都明明白白的向着她么,就连赵升虽然明里不动声色,心底里还是偏袒着那丫头。而且她够狠,对自己都能下重手。” “那丫头的手笔?”钱氏惊讶,转而思绪变得清晰,明白后忍不住咬牙忿忿道:“都是这丫头的算计,是我小瞧她了,以为当年能算计她出府..”钱氏小心的看赵老夫人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赵老夫人看一眼矮几上的馥香团纹软垫,呶了呶嘴,钱氏会意,忙拿了垫在赵老夫人背后。 “我知道你心中不满,不情愿交出掌家职权。但你也不想想这丫头现在是得过皇上恩赏的,轻易动她不得,只能顺着毛撸。” 赵老夫人盯一眼钱氏:“你也有错,若不是你心中存了小心思,会让她拿到把柄么,你趁早收一收想要调理她的心思,好好归置归置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账,不要让大房找到了发作的由头才好。” 钱氏不甘心:“母亲,那就只能眼看着她势大吗,看着大房踩到了二房的头上作威作福么,我可一万个不依。” 钱氏嘴上说着,心中暗自腹诽,赵老夫人把自己撇的倒是干净,也不看看自己每日喝的是几百两的燕窝,脸上抹的是名贵的珍珠粉,抹额上缀的是拇指盖大小的祖母绿。哪一样不是花的中公的钱。 赵老夫人笑而不语,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的样子。 钱氏心知这是赵老夫人不愿意与她掰扯了,便轻轻退了出去。 等钱氏离开了,赵老夫人才睁开眼睛,眼中清明一片,哪里有半分睡意朦胧,她对着进来的李妈妈说:“一个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李妈妈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也不要太操劳了,该放手时就放手,不拘着他们才好,不定后辈还能闯出一个什么名堂呢。 再说了,整个定京城中,要说儿孙满堂,享齐人之福的,老夫人也是拔尖儿的,二老爷官路顺畅,指不住哪日就飞黄腾达了。” 李妈妈觑了一眼赵老夫人脸色,见她微微含笑,怡然自得,又说道:““孙子辈儿又是人中龙凤,不说少爷小姐模样生得个顶个的齐整,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为人又娴静知礼,更不用说二房礼云少爷了,少年英才,将来可是要撑起赵府门楣的,说句难听的话,礼羽少爷整日只知道走鸡斗狗,活脱脱一个走马章台的五陵少子,如何能与礼云少爷比呢。” “就你会说话。”赵老夫人笑呵呵的,五脏六腑都舒坦极了,老理就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妈妈的话算是说到赵老夫人心尖儿上了,赵礼云是赵老夫人的命根子,说起这个孙儿,就满意的不行。赵老夫人琢磨了一会儿道:“不要忘记留意着赵月珠那个丫头。” 李妈妈躬身应了。 午后,天公不作美,又开始雷声大作,哗啦啦的响着,一声高过一声。 黑云压城,虽然是白日,但乌云遮盖,恍如子夜。闪电劈得天际骤明骤暗,不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香草一向最怕闪电雷声,虽然在赵月珠面前极力掩饰,但脸上的惊惧之色还是显而易见,正巧一个雷声劈过,香草吓得面色惨白,拿着针线的手都止不住抖了一下,细针扎进皮肉,渗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血渍,香草急忙把手指放进嘴中抿了一圈。 赵月珠看出了香草的心思,微微笑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想自己待会,让她们也不用进来了。” “小姐一个人不怕打雷吗?还是我陪着小姐吧。” 赵月珠专心临摹字帖,头也不抬的说道:“不必了。” 香草见赵月珠说的坚定,只好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珠帘响动,赵月珠皱了皱眉抬头看去:“不是说不用人伺候了么,怎么..咦,你怎么来了?” 走进来的是浑身湿透的赵礼羽,胸口至衣摆都湿了个遍,不住躺着水儿,滴滴答答洇湿了地砖,不一会儿就留下一片水渍。 但他倒是神色舒展,丝毫没有被雨淋的不悦,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极为宝贝的样子,小心的放在了桌子上。 赵月珠很不满的看见自己临摹好的帖子被匣子弄湿了,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去腐生肌,灵丹妙药。”赵礼羽摇头晃脑着,献宝似的打开匣子。 只见盒子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每一个瓶子都精巧细致,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赵月珠狐疑问道:“你从哪里折腾来的这一堆?” 赵礼羽斜眼看赵月珠:“你那是什么语气,好歹也是我费尽心机寻来的,你不说谢谢倒也罢了,还一脸嫌弃。” 赵月珠拿起一个大肚矮身的瓷瓶,拔下封口的塞子,细细一嗅,有清新的玉兰花味,芳香扑鼻,只是沾上一点就经久不散。 赵月珠摩挲了一下瓶身,看了看瓶底,轻轻放下。她冷冷道:“这是宫里的东西,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若是来历不明,我就告诉母亲去,可仔细你的皮。” “你怎么知道..”赵礼羽说出口才惊觉失言,打个哈哈说道:“甭管它是哪里来的,好用不就成了。” “我用不起来路不明的东西,你哪里拿来的就送回哪里去,我消受不起,好走不送。” 赵月珠清冷冷的目光在赵礼羽身上转了一圈,已是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赵礼羽被她看得浑身发毛,缴械投降道:“是刘渊那小子知道了你脖子受伤,非得让我把这些拿来给你。我还以为就是些普通的药材,哪里知道..” 刘渊无缘无故怎么会知道自己脖子受伤,定然是赵礼羽这小子偷摸告诉的,这两人都是没皮没脸的,女儿家的事也值得说嘴么,现在又拿了这堆东西来臊她,是嫌她的脸皮不够薄吗。 赵月珠又是羞恼又是愤懑:“你若是把我的事情再告诉他,我就去让母亲评理,你可要仔细你的皮!” 赵礼羽嘟囔道:“我不说他也有法子知道。” “东西我可是带到了,你千万记得用。”赵礼羽刚说完就脚底抹油,看上去竟有几分逃之夭夭的架势。 赵月珠看着那匣子留下的贡品,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划过,但也只是一瞬,马上便消失不见。 第29章 来人 这日,赵月珠早早躺下了,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着铜漏的嘀嗒声,莫名有些心烦气躁,一声一声的,像是有钟鼓擂在胸口,心中总是闷得慌,像是塞了一团棉絮,从里头到外面的不爽利,脑子也有些涨涨的,索性翻身起来了干脆。 趿拉了鞋子,有些倦倦地挪到桌子边,嗓子眼干得直要冒火,拿起水壶斟了一杯茶水,就往嘴中灌去,冰凉的茶水一浇,仿佛有刺啦啦一声,熄灭了喉头的干渴,心中的燥热也平息了几分。 在外面值夜的柳绿听到屋里的动静,迈着莲花小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是赵月珠醒了,笑道:“眼看就要天亮了,小姐怎么还不休息?” 赵月珠顺势坐下,懒懒道:“昨夜被噩梦魇着了,总觉得不安心,睡不舒坦,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些光怪陆离的场景,闪得我脑仁儿疼,仿佛是长在脑子里了,甩也甩不脱,晃也晃不掉。” “噩梦都是反的,小姐不必太放在心上,担了心思,反倒不好了。奴婢给小姐梳妆吧。”柳绿话语温柔,嘴角含了一缕静和的笑意。 赵月珠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罢,左右睡不着,既然天色还早,梳洗了之后我们去院子里掬露水,翁起来明年泡茶水喝。” 柳绿撩起赵月珠的一掬发丝别在耳后,喜滋滋地说道:“二少爷送来的真是仙丹妙药,大小姐脖子伤成那样,现在都好了七七八八了。” 赵月珠对着镜子一照,伸手抚摸过疤痕。果然已经淡的只留下了三条红印,几乎就要恢复如初了。 玉白的脖子肤质细腻光滑,莹润修长,原本狰狞的伤口痊愈的差不离了想来再敷用些时日,就能大好了。 赵月珠看着镜中柳绿上下翻飞的巧手,想起了这几日听到的有关柳绿的传言,心念一动,倏而开口道:“你恨二夫人。” 赵月珠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仿佛这是一个笃定的事实。 柳绿的手微微一顿,脸色隐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处,看不分明神色。但她仿佛瞬间被笼罩上了一层悲伤的气息,如此的炽盛,几乎要让一边的赵月珠也心有戚戚焉:“大小姐是听说了什么?” 柳绿没有否认,赵月珠转头看她,目光宁和,带着关切,如果赵月珠愿意,她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极为认真的问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柳绿没有说话,微微颤抖的手昭示了她心中的忐忑不安,她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口脂,她咬着下唇,唇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几乎下一刻就要沁出血来。 赵月珠缓缓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查探你妹妹了,只是还没有消息。” 柳绿隐忍着喉头的呜咽,勉力维持着面色的平静,一滴清泪滑落脸畔,平静破裂,柳绿面目悲戚又伤怀。 “大小姐何必提这些痛苦的事呢?”柳绿心房被猛地击碎,惯有的故作坚强一下子消失殆尽,话语中带着哭腔,有对自己贫苦身世的不甘,有对赵月珠的埋怨。 赵月珠神色平静,只是眸子里光芒幽深,像蛊惑似地看着柳绿。 柳绿终究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叹出满心满肺的郁郁不得志,干巴巴的说道:“家乡水灾,百亩良田一夜之间都被淹了,我和妹妹跟着父母亲逃难来到京城,父亲染上咳疾,重病不治撒手人寰。 母亲见我们两个拖累了她,父亲又死了,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我和妹妹在街上卖身葬父。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6节 二夫人坐轿经过,让下人买下了我,但不管我和妹妹怎么祈求,她都不愿意买下妹妹,说她已经瘦骨嶙峋,没有几天活头了。” 说到这里,柳绿眼中迸发出一股恨意:“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妹妹被窑子里的老鸨捉去了,生死未卜,之后不管怎么寻找,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柳绿蹲下身来,掩面而泣,可见她妹妹是她心中的至痛。她想要救赎自己和妹妹,但无奈孤苦无依,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妹妹堕入地狱,至亲之人在自己眼前被割舍,该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赵月珠扶起她坐到凳上,劝解道:“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或许她逃出生天、绝处逢生也未可知,这世上的好人总比坏人要多。” 正待再劝,香草走进来,看见痛哭流涕的柳绿就是一愣,连要说的话也忘了。 柳绿抹了把泪水,对着赵月珠行了一礼后小跑着出去了。 香草才面色难看的说:“小姐,不好了,珍嫂和王轩登门了,现在正在德芳院呢。” 赵月珠手指叩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来就来了罢,这个节骨眼上门,定然没存了什么好心思,怕不是打秋风这么简单。” 赵月珠走到窗边望了望天色,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走吧,去看看他们要唱什么戏。” 走到正厅屋外,只听得屋子里言笑晏晏,充满欢声笑语,赵月珠顿住了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才一脚踏进去,只是欢笑声音戛然而止。 赵月珠果然看见珍嫂和王轩坐在大厅里,只是他们在看见赵月珠的时候,王轩眼中有些惧意,面孔不自主的发白,而珍嫂神色微微一变,呷了口茶之后,拿眼角睇着赵月珠,颇带了几分倨傲与不屑。 赵月珠对着赵老夫人行了一礼:“不知祖母让孙女来所为何事。” 赵老夫人一反刚才的喜眉笑眼,冷淡的说:“你可认识他们二人,你在庄子上时寄宿的人家,他们登门了,你总该出来见见,说说话。就去见个礼吧。” 见礼?是珍嫂王轩向赵月珠行礼,还是赵月珠向他们行礼。 钱氏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心中乐开了花,忙拿起茶盏,假装喝水才掩饰住,赵月珠这小蹄子,今日看她怎么善了这一桩乌遭事。 珍嫂看了几人的眼色,心中明白,顺势坐到了地上开始干嚎:“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人家明明和你有私情,怕败露后又先下手为强,反而冤枉你要欲行不轨,把你打成这副样子,让我们王家绝了种。可让人要怎么活啊!” 钱氏憋得眼睛里都是溢出来的笑意,珍嫂越是哭天抢地,死乞白赖,赵月珠就越没有脸面,她一个千金小姐,对上田埂里的泼妇还能有什么办法。 赵月珠冷冷看珍嫂一眼,目光中的寒意让珍嫂心中一跳,但还是强横的回视赵月珠。王轩则是眼神闪躲,不敢望向赵月珠。 “这些事情他们早在王家庄上就诬赖过我,我早就证明了清白,祖母和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村里问一问,真相就能大白。” 赵月珠丝毫不见慌乱,站在众人面前犹如一朵白玉兰,暗自芬芳,更加显得珍嫂和王轩形容可鄙了。 钱氏点点头:“即是如此,就安排他们母子住下,派人去问了后再见分晓。” 赵月珠心中冷笑,这一个来回十数日,上门的夫人小姐又多,留着珍嫂王轩母子在府上,哪里还会不传扬出去,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赵月珠的名声早就臭了。 第30章 死亡 午后,香草面色难看的进来说道:“小姐不好了,珍嫂死了。” 赵月珠微微眯了眯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他们母子下午离了德芳院就去梨香苑休息了,珍嫂回了屋子就没有再出来过,一直到晚饭时分,王轩去敲珍嫂的房门,才知道出事情了。” “她是怎么死的?” 香草惊恐未定的说道:“恐怕是被毒死的,头一个推门进去的小厮说珍嫂死相可怕极了,七窍流的都是黑血,人也肿了起来,紫胀紫胀的,跟头死猪似的,看见的人,都撑不住呕了起来,没胆再看第二眼。” 梨香苑是个僻静的院落,想要动手的话是个绝佳的场所。但想要避过王轩的注意,痛下杀手,会不会是府中人的手笔,只是为了陷害自己。 不得不说,此事一出,矛头就直指自己,空口白牙的,想要辩白都无处申诉。 赵月珠心想,白日里珍嫂那么一闹,明眼人都知道她们之间的不对盘,在庄子上的时候就积怨已久,现在更是闹到了赵府,扯开了脸皮,两人面上都不好看。 现在珍嫂出事,最要弹冠相庆的莫过于赵月珠了。但是他们也不细细考究一下,珍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平白惹人怀疑,她就算是要撒气,也断不会找这条路子不是。 香草说:“小姐,京兆尹已经到了,正在勘察,老夫人请小姐一起过去。” 赵月珠搁下筷子,拿帕子抹了抹嘴,站起身:“那就走吧,既然有人备下一出大戏,我们总要去看个明白,不然可辜负了一番好意么。” 正巧柳绿进来,赵月珠心念急转,对着柳绿吩咐了几句。 到得梨香苑,围了乌压压一大圈人,有面露惊恐,不忍直视的,有凑热闹看个新鲜的,有扶着自家主子接受盘问的。 白氏看见了赵月珠,轻轻揽住她的肩,压低了声音说道:“可吓死人了,好好的怎么还出人命官司了,月珠你可别过去看,没的看见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真该找个日子去普济寺上上香,赵府里最近不安生,接连出事,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一路仙人。” 赵月珠没有动,但是周围不少人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虽然还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但最大的嫌疑者无疑就是赵月珠。 虽然心存疑虑,但珍嫂死相狰狞可怕,难道会出自赵月珠之手么,众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疙瘩。 仵作验完尸后摇了摇头说:“死者是毒发身亡,毒药像是西域一带的产物,药性凶猛,见血封喉,死相可怖。” 京兆尹吴杰和仵作低语了几句,对赵老夫人施了一礼后说:“老夫人,凶手很好的把握了杀人的时间,又避开了众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该是深谙府中事物之人。若我猜的没错,赃物应该还没有销毁,我请求彻查各个院落,寻找罪证。” 赵老夫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捏着佛珠,颤巍巍地说:“一切都听吴大人的,府中的人您大可以随意调度,只是请您务必还死者一个清白,还赵府一个公道,老身在这里谢过吴大人了。” 说着,赵老夫人就要起身。 吴杰连忙上前搀住赵老夫人:“老夫人请放心,草菅人命者必得落入法网,定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我既然接了这人命官司,必然追查到底,不会冤枉更不会姑息。” 赵月珠极速思索着是何人犯下这起命案,钱氏应该还没有如此胆大包天,就算背上人命官司也要除了自己,她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会如此行事。 而且珍嫂是钱氏的人,对钱氏一向衷心。钱氏留着他们母子更有好处,杀了他们反倒给自己泼了污水。 至于赵老夫人,也是不可能,虽然她骨子里狠毒,但到底是吃斋念佛的人,不会用这么恶毒的法子。赵老夫人和自己的仇怨还没到如此不死不休的地步。 那又会是谁呢?是谁处心积虑想要引君入瓮,用的还是如此毒辣的手段。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赵月珠身上始终有了污点。且不说是否能洗脱嫌疑,总免不了背后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就在赵月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手指着赵月珠,一边声泪俱下控诉道:“肯定是她,我们母子二人上京就是为了揭发她在王家庄的罪行,现在娘死了,她就可以称心如意了,她就是凶手,大人,您要给我们母子一个交代啊!” 香草忍不住怒道:“王轩,你不要血口喷人,污蔑小姐。” 赵月珠面上没有丝毫惊慌,眼底蕴着星星点点的冷意,斜眼看了王轩一眼,清泠泠地说道:“京兆尹大人还在,哪里就容得你来胡言乱语,我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若有疑虑,大可以对着大人陈述。但是你若信口雌黄,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这时,搜查各院的人都回来了,都没有查到可疑之处。 折腾了半日,已是深夜时分,吴杰等人告辞离开,带了王轩和伺候珍嫂的赵府丫鬟回去问话。 回到了秋水阁,赵月珠坐在灯前,双手支颐,像在等待着什么,赵月珠的身影被烛火拉长了投影在墙面上,更显窈窕修长,连侧影都是绝美,忽而一阵风吹拂而过,烛火跳动了几下,连带着剪影也晃动不已,似是受了惊吓一般。 门被轻轻推开了,又被带上,柳绿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红色瓷瓶:“小姐,这是你和香草走后,我在屋子里找到的,藏在妆奁中,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若是被京兆尹搜查到了,可十张嘴巴都说不清了。” 赵月珠接过瓷瓶,有淡淡栀子花的香气,摩挲着药瓶,觉得瓶子极为熟悉,瓶子上贴着纸片,上面写着软香红。 瓶底有一个不容易发现的烫金标记,但是具体的形状被人打磨过,看不出原本的痕迹。 赵月珠勾了勾嘴角,眼角有淡淡煞气漫过,手上握着瓶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光下赵月珠神色晦暗不明:“他们必然还有后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过了几日,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赵府大小姐赵月珠在王家庄德行有失,不知廉耻、与骈头牵扯不清,一朝回府就一脚踹开相好,以世家名门的大小姐示人,其不知廉耻简直令人发指。 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看事迹败露,赵大小姐丧心病狂、谋害人命,害死了收留她的女主人,只是为了灭口,且手段狠毒,用心险恶。 其实这番说辞漏洞百出,但世人往往就愿意听这些惊世骇俗的传言,越是曲折离奇,就越是吸引人去传播。他们不在乎真相,茶余饭后有点嚼头才是正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赵月珠听到香草气愤的讲着这些流言的时候,正咽下最后一口芙蓉糕,口齿留香,细腻绵密。 流言并没有破坏她品尝糕点的心情,伸手又捻起一块放入口中,赵府新来的厨师不仅做得一手可口的粤菜,而且制作糕饼的手艺堪称一绝。 赵月珠连吃了小半盘才歇下,看见香草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若她还是上一世那个柔弱不堪的赵月珠,这些流言怕是会让她羞于苟活。 但如今她只是一笑置之,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如何,把他们都毒哑了不成,不如该吃吃该睡睡,过她的逍遥日子。 第31章 王轩 在旁人眼里,从前赵月珠被捧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惨,她在殿前获赏,一时风头无两,欣赏者有之,但也自是招了人记恨,此刻墙倒众人推,散播流言者不在少数。 就连早朝的时候,皇上都诘问了赵升是怎么一回事,赵升只好说是小女愚钝。但具体情况还得看京兆尹的调查结果。 香草不服气地说:“他们怎么如此不辨黑白,只会乱喷唾沫星子,好不讲道理,始作俑者是想毁了大小姐的名声么?” 赵月珠冷冷一笑:“未必,幕后之人出手狠辣,不会满足于流言,怕是还有后招。” “那他们到底想怎么样?”香草深感不安,感觉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怎么做都是错,百口莫辩,投门无路,只能暗自着急。 “不是还有一个王轩吗,他身上可还有文章可做,这么好的机会,怕是不会被放过,且等着瞧吧,还有大戏可看呢。”赵月珠嘴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 赵月珠压低声音对柳绿耳语几句,柳绿眼睛一亮:“奴婢一定照办。” “此事不成是最好,若是发生了,我们也不至于黔驴技穷,受人摆布,纵使捉不住对手的把柄,总也要薅下几根羊毛才好。” 赵月珠说这句话时,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像极了暗夜里的独狼,蛰伏在丛林中,只待一击必中。 微微翳动的耳朵昭示着她的全神贯注,饥肠辘辘让她迫不及待,天生的警觉让她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只为着今日能满载而归。 突然,春兰走进来:“小姐,前面出事了,老夫人觉得那尸体一直停在府里面不吉祥,怕染了晦气,让人搬去了府外东边角上临时搭的凉棚里。 但王轩就是不依,还指责我们仗势欺人。硬是把尸体搬到了府门口,一直哭个不停呢,惹了好多人来看热闹,都让赵府出去给个说法,还说..还说..” “还说我是杀人凶手,让我伏罪是不是。”赵月珠嘴角含了一缕冰凉的笑意,比那冬日最飘扬的冰雪还要孤寂寒凉,又像是春日里最后一捧雪水。 虽然已经融化,但是寒气儿依旧炽盛,不小心沾湿了鞋袜,那点寒意能透到骨头缝里去。 “小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王轩是被珍嫂的死糊了心窍,旁人又都是不懂得原委才这么说的,我们都明白小姐与此事无关,只是一场误会而已,掰扯开了,京兆伊大人定会还小姐一个清白。”春兰急急道。 赵月珠看了她一眼,带着三分打量和七分探究,独独没有动容之色。 看到赵月珠的眼神,春兰像是被什么尖利的生物蛰了一下,纤长的羽睫微微一颤,眼下覆上了一片鸦青色的阴影,姣好的面容微微发白,讷讷地垂下了头,不再多言。 赵月珠拍拍手,站了起来:“戏台有了,费尽心思给我们搭好了,现在自然是要去唱上一曲,才不辜负了那人的苦心孤诣。” 还没等走到大门前,已是听见了阵阵喧哗声,有抽泣声,有交头接耳,有窃窃私语,更有呵斥声。 赵升赵毅都不在府中,门口只有赵礼羽在勉力抵挡,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看见赵月珠来了,先是一惊,而后连忙说:“大小姐,您就别来添乱了,这里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乱成一锅粥了,您就回屋消停会儿成不?被他们看到你了,又要出事,本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再出点岔子可怎么好。” 王轩眼尖看见了赵月珠,面上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大小姐,你还不快来看看我那死不瞑目的娘,都是拜你所赐,白日里还鲜活活的一条人命,到了晚上就一命呜呼了,你们赵府只知道包庇真凶,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我就要讨一个公道。” 一旁看热闹的人听见出来的那个女子就是赵府大小姐,更是交头接耳,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赵月珠指指点点,仿佛她是菜摊上的青菜萝卜,横陈在哪里任人打量挑拣,不是被嫌弃瘦了就是被嫌弃焉头巴脑的。 “啧啧啧,看着倒是很乖的女娃子,居然害死了人,真是想不到。”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明藏得深,是个焉坏儿的。” “可别说了,都说民不与官斗,吃亏的还是我们老百姓自己。”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7节 “说几句闲话怕什么,他们富贵人家做下的龌龊事还少吗,只许他们做,就不许我们说道了,哪里来的道理。” 赵月珠走出去几步,直视着王轩:“你先是诬赖于我,现在又聚众闹事,扰乱秩序,当街喧哗挑事,已经是违反了大业朝的律法,官府捉拿你下狱都是轻的。 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人,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若我真杀了人,京兆尹大人自然会捉拿我归案,现在还容不到你置喙。 退一万步,孝字大过天,你任凭母亲尸首横陈于此,被人指点,已是大不孝。赵府早已给了你安葬费用,是你心中不满足,想要借机大敲一笔,其心可诛。” 王轩被赵月珠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无法辩驳,回过神来,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恼恨,想要争辩几句。但赵月珠话赶话的,把自己噎了一个囫囵,竟是无话可说。 围观之人本就不明白事情的原委,只是听王轩叫嚣着赵月珠害死珍嫂。 但此时见赵月珠振振有词,又说得在理,众人不免开始对王轩指指点点。 赵月珠马上指挥护卫:“把尸体抬去凉棚。” 顺便警告王轩:“你若是再敢闹事,我就去报官,我相信官大人会好好处理这起案子的。毕竟我能靠着赵府这棵大树,你能依仗什么,你我都知道珍嫂之死实在蹊跷。若你还有几分为人子的孝心就该好好配合官府查找真相,早日安葬了珍嫂。” 说完,赵月珠转头回了赵府,府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众人的神色各异、心思百转。 晚间的时候,香草拍着胸脯说道:“小姐说的话真管用,听说那王轩果然不敢再闹事了,安排人处理了珍嫂的后事,也不再要死要活了。” 赵月珠扬了扬眉没有说话,王轩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性子,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只要是拿捏住了他的痛处,反而能消停。 之后几日,王轩安葬了珍嫂,却无处可去,求到了赵老夫人那里,声泪俱下,把自己说得极为可怜,而且再三保证不会找赵府的麻烦,求老夫人收留几日。 赵月珠不以为然,赵府不光给了王轩丧葬费,还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安抚费,足够他逍遥了,断然不到没处可去的地步。 但他为何这么说,就值得深究了,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背后又不知藏了些什么阴私勾当。 这日,赵月珠屋中燃上了炭盆,屋子里暖意洋洋的,与屋外的北风呼啸截然不同。 门帘被掀开,有冷风灌进来,吹得屋子中的热气漂浮了起来。 香草面色难看的走进来:“小姐,出事了。” “王轩出事了?”赵月珠猜测道。 “王轩死了。”香草说道。 第32章 尸首 赵月珠到达凶案现场的时候,赵府里的人都来了七七八八,看见赵月珠,众人都是面露异色,心中暗忖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接连两条人命官司,而且矛头直指赵月珠,她一个闺阁千金。且不说会不会被下诏狱,名声怕是要毁个干净了。 钱氏心中鄙夷,到底还是命中带煞的,刚一回府就发生这起子事情,没得晦气。 王轩死于非命,京兆尹吴杰又一次登门,他都要怀疑这赵府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怎么接连出事呢。 仵作验完尸,说道:“死者是与人争执后,被银簪插入后脑而死,我已经取出。”说完,把银簪展示给众人。 香草看了,吓得脸上血色尽失,这分明就是小姐的簪子,怎么就会成了凶物。 赵月敏失声惊呼:“这不是大姐姐的簪子吗,前两日我还见她戴呢。” 钱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月珠,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吗,就算失了清白,也不用下此毒手吧。且不说赵府的名声因你尽毁,你怎么对得起教养你的亲眷,不说你母亲,就是我看见你如此模样,也是心如刀绞。” 听着钱氏一番看似痛心实则称快的话语,赵月珠冷笑一声:“二婶这么快就认定我是凶手了么,凭一根簪子能证明什么,怎就不可能是我小心遗失,被人拾了去行凶,妄图嫁祸。亦或是有人图谋不轨,买通下人偷了去。” 白氏又惊又怒,惊的是赵月珠又卷入人命案,怒的是钱氏不分皂白的质问。 肃了肃神色,不甚客气道:“月珠说的不错,只是一根簪子而已,二弟妹未免有些捕风捉影,知道的明白你是在忧心月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大义灭亲呢,说话前还是多思量才好。” 钱氏被噎了一通,当下就有些不快,忍了忍才没有马上翻脸,只是安慰自己赵月珠必然讨不了好,何必与她们母女计较。 看到赵月珠出乎意料的沉静,虽然被人拿捏住了把柄,百口莫辩,但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双目湛湛,眼神温柔而坚定,瞳仁墨黑,沉静而安然。 赵老夫人不由侧目,凭心而论,她是不相信赵月珠会犯下人命官司,但显然有人不愿意放过赵月珠。 赵老夫人心中念着阿弥陀佛,面上显出一些无可奈何的模样,一副不愿做主的神情,显出自己只是一个吃斋念佛的侯门老太,并不愿意去管这一档子乌遭事。 赵月珠看了看赵老夫人的做派,挑唇一笑,讥讽之色溢于言表,忽而看向京兆尹,轻轻点了点头。 吴杰会意,从随身布袋中取出一小撮粉末,搓着手指撒在地上,众人一开始不以为然,不明白吴杰是在捣鼓什么。但当看见地上尸体边慢慢显现出几个脚印之后,惊得说不出话了。 有一对脚印颇大,显然不是小个子仵作的脚印,吴杰脱下了王轩的布鞋,对比了一番,和那个脚印也不符,众人又都没有走近过尸体,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的脚印。 究其原因,其实赵月珠事先让香草在王轩住的屋子地上撒了特殊的粉末,天下过小雨,地面潮湿,该粉末遇到湿气融化而无形,让人难以察觉。 又将此事告知了吴杰,交给他一袋铅石粉末,可以使脚印现形。吴杰起先还不相信,认为赵月珠一个大小姐,哪里知道的这些江湖手段,指不定是在诓自己呢,多次实验后才啧啧称妙,大赞赵月珠心思缜密、手段精妙。 众人俱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未曾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一瞬不瞬地看着吴杰动作。 跟随着看到脚印一步一步出了院子,走过花园,止步在了围墙下,消失在墙角。 白氏长吁一口气,心中的大石也放了下来。旁的一概不论,总归赵月珠能洗脱嫌疑就好,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行凶不算,还要嫁祸赵月珠,真该千刀万剐! 赵月敏却是脸色阴晴不定了半天,心里始终是不甘心,赵月珠真是好运气,都跌到谷底了还能翻盘,老天爷可是不开眼,又让她逃过一劫。 赵月敏无意之间看了一眼脚印,却是捂住嘴倒抽一口冷气。面上焦急,声音中却是透着一股子欣喜:“你们看,这里多出了半个脚印。” 众人闻声看过去,果然看见大脚印旁显现出的半个印子,方向却是朝着内院。 原本以为线索断了的吴杰,闻言就是一阵激动,忙循着脚印找了过去。 脚步越来越靠近秋水阁,赵月敏心中狂喜,只要脚印进了赵月珠的院子,那她纵使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勾结贼子害人,指不定两人还珠胎暗结,早有苟且。赵月敏眼珠子一转,难掩目光中的兴奋之色。 可她没有料到脚印走过了秋水阁,继续向前走去,赵月敏心都提了起来,前面可是她的素馨院。 果不其然,脚印停在了素馨院门口,变得有些凌乱,显然是在此处徘徊了一会。 赵月敏急得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不是我。” 钱氏也急着说道:“这不可能!一定有地方出错了,敏儿怎么可能与凶手有瓜葛,大人你要明查啊,区区一个脚印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想要蒙混过关。” 吴杰有些不悦,真是妇人之见,竟敢质疑自己的办案能力。 赵月珠不容他们母女二人喘息,嘴角挂着淡笑,声音如金玉击石:“二婶,凶手的脚印停在这里,二妹妹便脱不了干系了,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就是素馨院里的人偷了我的银簪子,在此处交给了凶手,然后凶手行凶杀人,伪造成是我动手。 至于是不是二妹妹的手笔,那就要听京兆尹大人的决断了。但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怕是都要去衙门走一遭了。” 赵月敏早已是泪水涟涟,吓得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她可不想去衙门,不想变成京都上流人士的笑柄。 真要进了衙门,她的名声可全都毁了,以后还怎么说亲。都是赵月珠这个小蹄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骗得京兆尹围着她转,竟还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赵毅沉着脸说道:“吴大人,此事还有许多地方值得推敲,不能一概而论,小女定然与凶手无关,只是无辜涉案,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吴杰点了点头道:“赵大人言重了,下官也愿意相信二小姐是清白的,只是二小姐身边的下人担了干系,还要随我去衙门走一遭。” 最后,吴杰带走了一院子的丫鬟妈妈。此事折腾了半天,众人都各自回屋休息。 香草服侍赵月珠用晚饭,柳绿拿着新鲜的花卉来插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只是道边的野花,开得热烈,柳绿见了喜庆,便摘了一簇拿来屋子里,不同于杜鹃芍药的奔放,这一簇野花反倒是别有心意。 赵月珠笑盈盈地看向柳绿:“你做得很好,安排的巧妙。” 柳绿福了一福说:“小姐过赞了,都是小姐的设计缜密。” 一旁的香草惊讶的捂住了嘴:“小姐!这都是你安排的!?” 柳绿笑望着赵月珠。赵月珠掌不住笑道:“你说呢。” 香草一时口无遮拦道:“小姐,此事也过于冒险了吧,万一东窗事发了怎么办,经不起推敲可怎么办?” “不会的,二叔会把这件事压下去的,此事只能成为无头冤案,永远见不了阳光,变成没人会找寻原委的陈年旧案。” 柳绿突然皱着眉说:“小姐,别的还好说,只是这真正的凶手我们一无所知,还在逍遥法外,也不知会不会再度出手,我们可要警醒着些。” 赵月珠望向窗外一轮明月,月亮不知人间疾苦,不懂世事造化,悠悠然地挂在天际,接受众人的膜拜和敬仰,只知迤迤然洒落清晖,普施大地,最多情又最是无情,让人无可奈何它的超然脱俗。 “凶手么,不仅想要我的命,还想让我身败名裂。”赵月珠目光悠远,似乎是在看着那轮满月,又似乎看向浩渺的天际,没有尽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久了,仿佛心神都会被吞噬。 香草满脸的怒意:“背后放冷箭的臭东西,要是让我逮到了,定要他好看,让她尝尝我的厉害!” 赵月珠目光停留在湖蓝色纱窗上,至于凶手是谁,赵月珠心中已有了猜测,只是现在出手为时过早,她也没有一击必胜的能力。赵月珠喃喃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第33章 风涵阁 第二日,京中就流传,赵大小姐是清白的,无辜被冤枉,乡下来的王家母子不怀好意,不知怎的,与人结下了仇怨,两人都被诛杀。 反倒是赵二小姐牵扯进了谋杀案,差点被衙门带走。流言越传越凶,最后赵月敏哭着难以出门,躲在家中,不管谁给她下帖子,都一概推脱,只说身子不爽利,不宜出门。 实则在素馨院里气得抹眼泪,钱氏安慰了好几遍,都收效甚微,屋子里时不时会传出瓶瓶罐罐打碎的动静,下人们屏气敛息,都不敢有大动作,唯恐惹恼了屋子里的姑奶奶,被发落了出去。 反倒是赵月珠,正在积极准备去风涵阁进学。白氏送来了不少珍贵的笔墨纸砚,狼毫笔,青州红丝砚,安徽宣纸,青玉墨。 看来白氏是把压箱底的那些物什都翻找了出来,哪一样拿出来,都不得值个百金,现在倒好,齐齐送来了秋水阁,只怕是那些俗物赵月珠用着不得劲儿,才备下了这许多。 这日是进学的日子,赵月敏为避风头,进不了学,赵月珠收拾完东西便上了马车,驶去风涵阁。 赵月珠站在风涵阁的御扁之下,回想上一世,白氏想让赵月珠和赵月敏一道来风涵阁上学。 但赵月珠听信钱氏的挑拨,未曾来这里进学,这一世,她终于还是一脚踏了进来。 心中有些许快意,是为着能够亲手攥住自己的命运,不被有心人摆布,又有些许怅惘,如果前世也能早一日明白,也不会落得那么凄惨的一个下场了吧。 三三两两的有人进来,也注意到了独自打量周遭的赵月珠,那些闺阁女子不由得窃窃私语,对赵月珠指指点点。 有的人只是纯粹好奇,在御前惊才绝艳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有与寻常的千金小姐不同之处,探究之下,只觉得赵月珠浑身透着一股子淡然,像是一圈光晕,萦绕在周身,映着她美艳无双的容貌,实在让人移不开眼,像是一块琉璃璀璨的五彩耀石,光华尽收于中。 有的人则是带着恶意的揣测,看人风光了就想挖掘些黑料,看人落魄了就想踩上两脚。看见赵月珠,则心中不由酸酸的想,什么风华无双,也不过如此。 赵月珠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对他人的议论视而不见,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哪管得了这许多,还能捂了嘴不让人说话不成。 赵月珠在经过一张桌子时,不慎打落了一叠宣纸。 “走路不长眼睛啊。”内阁大学士之女王冉,看见赵月珠不见惊慌,照旧是一派安然,歪着嘴巴冷嗤一声:“有些人的眼睛怕是长到天灵盖上了,这么宽的路都能撞落别人的东西,怪道是庄子里来的粗鄙之人。” 王冉这番话声音不大,恰恰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顿时有人竖起了耳朵,张望着这边的动静,王冉可不是什么善茬,素来得理不饶人,得罪了她,怕是讨不了好,也算赵月珠出门前没有看黄历,流年不利。 兵部侍郎嫡女叶忆柳接茬道:“就是,听说当初在乡下还卖过茶呢,那词怎么说来着,啊,对了,茶娘!哈哈哈哈。” 叶忆柳用帕子揩去笑出的眼泪:“什么时候也请赵大小姐给我们每人泡一杯茶呢。” 不少人哄堂大笑,说来也奇怪,大概人都有些劣根性,喜好拜高踩低,风涵阁的女学子们也不例外,她们惊艳于赵月珠的美貌,讶异于她的心思奇巧,但又鄙夷她的过往。所以才笑得肆无忌惮。 赵月珠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笑里隐隐裹挟着风雨欲来,透着沁人肺腑的寒意:“就算我愿意泡,你们也喝不起,茶娘怎么了,我是凭自己本事吃饭,不像你们这些人,只会坐吃山空,你们终其一生都没办法体会白手挣钱的骄傲。 你们只是一群米虫,靠着父兄的荫蔽快活度日,何曾知道平民百姓的疾苦。 你们的眼界也就局限在了后宅的无休止的争斗上了。但我经历过,知道贫苦百姓的艰难度日,我以之为荣,我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至少我是自由的。”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8节 众人一时寂寂无声,对这些闺阁女子来说,什么是民间疾苦,什么是为生计奔波,她们是一无所知的,她们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好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成为完全依仗男人的藤蔓。 活得直白而单调,她们终其一生的目标就是在宅院里保有一席之地,成为后宅说一不二的存在,为自己的男人或是为自己的儿子打理后宅,让他们心无旁骛,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 像赵月珠一样抛头露面的经历对她们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也是为人所不齿的。 成为一个当街叫卖的茶娘,何其可笑,打交道的尽是一些贩夫走卒,有力笨儿,有水三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丢份儿又丢面儿。 但此刻,赵月珠摊开了揉碎了说着这段经历,不光让人不觉得低俗,反而罩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芒,竟让人从心口涌起复杂的情绪。 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里面的光怪陆离,新鲜奇异,都让她们纳罕。 这时,女夫子高曼进来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赵月珠的高谈阔论。但她的嘴角却是扬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高曼是个极负才华的人,琴棋书画,丝弦歌舞不在话下,想当年一曲霓裳舞,倾颓了半个大业,京都的有识之士无不争相追捧,上门求娶的人踏破了门槛。 难得的是还颇通时事策论,往往能提出针砭时弊的看法,多数寒窗苦读的学子的见解都不及她。 也不知是为何,她一一婉拒了无数豪门贵绅,说她此生无意嫁人,不想耽误了他人。 最后竟是当起了风涵阁的女夫子,以教书育人、徜徉诗书为乐,到如今依然是孑然一身,潇洒自在。 赵月珠跟着高曼翻开了书本,不料右手肘被轻轻顶了一下,赵月珠望过去,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 她认得这是吏部尚书之女郑雅,一直像一个不受关注的小透明,在一众天之骄女之中着实逊色了一些,更可以说是普通了。 只是她生了一双极为纯稚的眸子,清澈而无辜,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在她眼中好似能看见满天星辰,为她增色不少。 其他的五官则是乏善可陈了,圆顿的肉鼻,略厚的嘴唇,配上丰腴的面颊,倒也是个富态的模样儿,看起来也齐全。 只见她双颊泛红,眨着小鹿一般迷蒙的双眸,头微微低着,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轻轻说道:“我一开始就没有笑你,我..我..觉得你那番话说得真好,她们都比不上你,你..你..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说完,郑雅迅速探回了身子,羞怯的低着头,仿佛说完刚才的话,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能量。 她微微颤抖双手假装翻看着书页,不住地用眼角去瞄赵月珠,偶尔对上她的目光,便极迅速地躲避开。 赵月珠不由扬起了嘴角,这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善意。何况是这样的真挚,没有人会拒绝,若是可以,她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朋友,对赵月珠来说是个陌生的字眼,上一世钱氏把她玩弄于手掌之间,让她变成了赵月敏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班,唯命是从,她也没有机会结识志趣相当的好友。 在为数不多的闺阁女子聚会上,她也只能远远看着赵月敏长袖善舞、巧笑嫣然。而自己就是个异类,不配拥有这一切。 赵月珠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话语真挚而温暖,看着郑雅的目光似乎能融化最坚硬的冰凌。 郑雅猛的抬起头,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但瞬间她的脸更加红了,眼光中闪烁着惊喜之色,欢快的弯起了嘴角。 郑雅娇怯地说:“你..你不嫌弃我么,她们都不愿意和我一道..” 赵月珠温和了眉眼:“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赵月珠想了想又补充道:“那种可以说悄悄话的好朋友。” 上一世赵月珠经常就想着,她要是能有一个说悄悄话的好朋友就好了,她肚子里可是藏了一箩筐的话要说,只想对人倾倒出来,一吐为快。 但可惜一切只是她的奢望,她只是一个人人避而趋之的异类,不配拥有朋友。 郑雅眼中迸射出夺人的光彩,使她普通的面容多了一丝颜色。 赵月珠坐直了身子,学着旁人的模样开始练字,高曼已经往这里看了好几眼了,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被夫子请出去,这脸就算她丢的起,赵府也丢不起。 第34章 调戏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赵月珠整理了课桌,往包里塞了几本要背熟的课业,抬头就看见郑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雅看见赵月珠投来的目光,小声嗫嚅道:“我们一道儿出去吧,我的马车里有新鲜的京果儿,都是现买了刚出炉的,你尝尝滋味儿吧。” 停了话头又觉得自己说的唐突了,谁还没见过好东西,偏自己像是献宝儿一样,可不是要惹她笑话了,复又说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些。” 赵月珠把郑雅的局促不安看在眼里,心中仿佛有一阵暖流涌过,浑身都暖融融的,笑容丰艳似桃花:“好!” 上了郑雅的马车,空气中飘荡着香喷喷的糕饼味儿和香甜的果味儿。 赵月珠转转脑袋,只看见马车里备了一个小小的案几,上面摆着各色吃食,点心水果占据了半壁江山,更不用说长绒毛毯上的茶具。 两人进了马车,看看五彩缤纷的小食,和郑雅略显圆润的脸盘子,赵月珠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郑雅不知道赵月珠在笑什么,一头雾水的递过去了一盘糕点。 赵月珠与她说了一会闲话,几杯茶水下肚,已经是饱的只能摸着肚子走路了。于是别过了郑雅。 赵月珠没有马上回马车,而是在风涵阁门口等待赵礼羽下课。 风涵阁是从国子监回城中的必经之路,有几个经过的轻挑学子看见了赵月珠,不由被赵月珠的容色吸引,相互推搡了几下,放慢了脚步,边走边不住拿眼瞧赵月珠,似乎怎么看都不够。 赵月珠今日穿着鹅黄色宫装,下配一条月桂色撒花裙,头上没有珠钗环佩,簪着一支素色银簪,耳边两粒珍珠耳环映得面白如玉,肤如凝脂。原本九分的颜色,如此也有了十分。 国子监虽然是国学之地,但也不乏鱼龙混杂之人,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那勤勉克己之人,也有不学无术之人,看到了赵月珠,嘻嘻笑道:“哟,这不是南安伯府的卖茶小娘子吗,长得可真水灵,这是在等谁呀?” “莫不是在等我们?哈哈哈哈,喊声哥哥,我便与你说道说道此处进学的规矩。”旁边一人接话道。 赵月珠不骄不躁,面色淡然,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连眼神也懒得施舍一个。反而更加显得那几人粗鄙不堪,自说自话。 那几人都是贵族子弟,何尝被人如此无视过,都是恼羞成怒,几人对视一眼就要发难。 突然疾步走来一个小厮,恭敬地对着那几人说道:“不知几位可否有空,我家主人想请你们喝一杯清茶。” “你家主人是谁,敢管我们的闲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老子没工夫调理他!” “好大的口气!”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刘渊闲庭漫步地走近,嘴角似笑非笑,含着一丝嘲弄之色:“方耀,几日不见,你胆子越发大了。” 为首之人被点了名字,心中擂起了鼓点,腿肚子也有些发软,赔着笑道:“哟,我的好爷们儿,这不是话赶着话么,我们也就对着小娘子过过嘴瘾,打打嘴炮,哪儿有什么非分之想。既然她是爷们儿要保的人,那就断没有我们插嘴的份儿了。” 刘渊眉眼冷峻了几分,斜眼看向方耀,吐出一个字:“滚。” 方耀额上渗出了汗珠,两只袖子一拍,招呼着先前几人仓惶离开了。 那几个登徒子面色变了几变,似是有些畏惧又有些不甘,只好推推搡搡着离开了。 赵礼羽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敲了赵月珠一个板栗:“你怎么尽是招惹不三不四的人,还要别人给你善后,真是丢南安伯府的脸面,别说我和你是姐弟,我丢不起这人。” 赵月珠捂着被敲痛的额头十分无语,赵礼羽哪只眼睛看见自己招惹他们了,明明是他们图谋不轨,刻意惹事。 她眼角瞥见刘渊站在不远处挑唇一笑,极尽风流,眉眼微微上扬,眼中光华流转,微微勾起的菱唇笑意深深,仿佛觉得赵礼羽和她的打闹看起来很是有趣。 风涵阁对面的霁月楼中,雅座包厢内,孙萧站在窗边,凝望着对面的三人,眼中闪着针尖似的光芒,莫名让人觉得诡谲万分,古井般的眸子没有丝毫涟漪,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孙萧的谋士冯宁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打闹的三人,试探着说道:“主子在看刘渊吗,他近来行事愈发没有章法了,是不是要多派几个人盯着,免得他坏了我们的大计。” 孙萧摸了摸鼻子:“不必了,我看的是赵月珠。” 冯宁一愣:“可是南安伯长女?” “正是。” “王爷为何如此关注她,线报说她是被家族遗弃的幼女,还是因为犯了错被逐去庄子上,最近才接回来。” 冯宁犹疑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说着:“可是因为御前她作的那副寒梅图,说来也奇怪,竟然和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了。” 孙萧嘴中冷冷吐出:“她了解我!比你们还要了解我,她知道我下一步要走什么路数,轻而易举就能堵住我的退路。我不应该关注她吗,还是你觉得你也有这样的本事?” 冯宁听到孙萧的疾言厉色,惊出了一身冷汗,但真的会有这种巧合存在吗?但冯宁可不想撞在孙萧的枪口上,只得讷讷称是。 “那她与刘渊..”冯宁心怀忐忑。 “刘渊的生母被葬在王家庄的山里,也就是赵月珠被罚去的村子。”孙萧的目光胶凝在赵月珠身上,看似他们就要离开了,只能看见赵月珠窈窕纤柔的背影。 冯宁像是思绪抓到了什么,但太快了,竟没能捕捉到:“需不需要属下找机会结果了她,免得节外生枝,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孙萧摇了摇头,冷冷道:“不急,若是她能成为我的人,那是最好,便能如虎添翼。但若是她不识抬举,看不清现状,那我也不介意送她一程。一切还是观望再说,贸然动她反而不美,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孙萧话语里的冰寒让冯宁打了个激灵。但看见孙萧有决断,他也放下了心,毕竟赵月珠长得还是貌美无双,若主子迷恋美色,姑息对手,那就得不偿失了。 冯宁想了半天还是说道:“主子会不会太看得起她了,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最好的宿命也就是相夫教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孙萧摆摆手:“我的直觉不会错,你不必多言。” 转而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与她似曾相识,似乎是个很熟悉的人。” 赵月珠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她上一世跟刘渊并没有什么瓜葛,今生却是多了这一个变数,让赵月珠隐隐有不能掌握的感觉。 想起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赵月珠心中就复杂难明,这样非敌即友的人,不知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劫难。 刘渊绝非池中之物,他有鸿鹄之志,就该翱翔天际,建功立业,成一番霸业。 他又生得如此好相貌,寻常女儿家看他一眼都要脸红耳赤,自该是踌躇满志。 但前生他却是参与了夺嫡之争,最后战死沙场。现在细细想来,难免不是有心人之举。 今生或许一切都会有改变吗,或许刘渊不必郁郁而亡,或许大房能够不必覆灭,或许二房能受到应有的制裁。 赵月珠倏然睁眼,眼中有精光迸射。 第35章 赛马 马上便到了年末,风涵阁即将举行一年一度的马术比赛。不仅男子要参赛,想要升学的女学子也要参加,赵月珠想躲也躲不了。 到了围猎场上,不少的闺阁小姐都已经到了,有参赛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毕竟国子监的男学生们也会参赛,赛事精彩不说,还能偷看几眼精采秀发的男学子,她们自然不会缺席。 早早的就打扮了起来,胭脂用的是毓秀阁的新品,螺子黛用的是天香坊压箱底的好物,口脂用的是宝陵阁最有人气的物什。 赵月珠抽到了第一个,比赛两人一组,她恰好与叶忆柳一组。 有下人牵过来一匹马,那人生得身材矮小,贼眉鼠眼,形容猥琐,看似鞠躬哈腰,毕恭毕敬的模样。但赵月珠没有忽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狠之色。 她恍若未觉,上前接过缰绳,轻轻拍了拍马的脸,这是一匹通身枣红色的骏马,毛皮油光水滑,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在日光下泛着波光粼粼的亮泽。 这马四肢强劲有力,前蹄不住蹭着地,打着响鼻,眼睛像是两颗乌黑的琉璃水晶,清澈无比,有着幼兽的纯真。 但它颇为抗拒赵月珠的触摸,偏着头躲过她的手,显然是一匹烈马无疑,还是未驯化好的烈马。 赵月珠没有问那下人,只是风涵阁的友谊赛罢了,何必牵来如此傲气烈性的悍马。 她只是凝眸看了那下人一会儿,转而温和的笑笑,牵着马去了赛场。 叶忆柳牵着的是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匹,看着颇为温顺的样子,在叶忆柳的手中乖巧的蹭着脑袋,模样乖顺亲热极了。 叶忆柳看见赵月珠,冷哼一声,不愿多搭理,赵月珠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站到了比试场地上。 她们二人踩着脚蹬,翻身上马,动作都是利落无比,仿佛训练过千百次一样。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19节 叶忆柳熟稔也就罢了,她天生不爱红装爱武装,最是喜欢扬鞭策马,在猎场上奔驰,感受飞驰的快感。 浩渺天地间一骑绝尘,恣意而洒脱,如入无人之境,心中涌起的莫名苍凉让她欲罢不能,恨不得化身宇宙间一颗青草,一块顽石,接受雨露季灌溉,风雨洗涤,拜托了一世为人的无奈与桎梏。 兵部侍郎宠爱这个嫡女,便随着她的性子来教养,请了马术大家倾囊相授。因此叶忆柳学得一手好马术,没有几个京都小姐能与之匹敌。 但赵月珠就不一样了,在今日之前,都不知道有没有上过马。更别说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座下是一匹烈马,又岂是轻易能被驯服的,按理怎么着也得撂个蹶子,冲着赵月珠示示威。 赵月珠难道不应该见了就害怕不已么,怎的能如此利索的上马,仿佛是在做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好像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但依然有人等着看赵月珠的笑话,会上马算什么,虚张声势罢了,不被这马撂翻在地,断几根肋骨都是轻的,且等着瞧好吧,看头还在后面呢。 也有人为赵月珠捏了一把汗,隐约也嗅出了一丝蹊跷的味道,心中暗叹赵月珠流年不利,也不知得罪了哪路人马,被如此算计。 秋风飒飒,吹起了赵月珠的衣袍,额前的几绺碎发也随风飘动,她的表情是认真而肃穆的,为她的娇美平添了几分英气。 她的眸子闪着熠熠光辉,既不看观众席中的诸位,也不去瞧边上的叶忆柳,只是看着赛场若有所思。 一声锣响,两匹马如离了弦的箭,向前奔去,犹如疾风闪电。但明显赵月珠的马更胜一筹,不久就超过了叶忆柳的马匹两个身子。一圈过后,更是远远甩开了叶忆柳的白马。 秋风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赵月珠的脸颊生疼,冷风还不忘往赵月珠的嘴巴里灌,吸到肺腑里都是凌冽的寒气,像是冻结了五脏六腑,再喘气的时候似乎没有了知觉,只是胸腔涨得慌。 但赵月珠爱极了策马急奔的感觉,连血管中都流淌着自由肆意的血液,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赵月珠的眉目间难得的出现了一种介于疯狂和执着之间的神色。仿佛只要这么跑下去,三千烦恼丝都会遗忘殆尽,整个人只剩下酣畅淋漓,与地相依,与天比肩的豪迈之情。 马上就是最后一圈了,赵月珠的胜利毋庸置疑,叶忆柳在她身后。但是已经落下她整整一圈,此时正奋力追赶。 但也无济于事,悬殊的差距让结果昭然若揭。但叶忆柳脸上丝毫不见气馁或焦急,反而神情冰冷,眉眼凉薄,望向赵月珠的眼神中蕴满了讥诮。 赵月珠只要跑到终点就能迎接众人的祝贺。但就在此时,座下的枣红马两只耳朵支棱起来,像是在分辨什么,耳朵动了动之后,忽然猛地一抖身子,抬起两只前蹄,放声嘶鸣了几下,显得极为暴躁不堪。 背上的赵月珠仿佛让枣红马极为不悦,马儿猛地一甩身子想要摆脱她。 赵月珠面无表情,不见慌张,只是两手抓紧了缰绳,两腿夹紧了马肚,重心降低,伏在了马背上。任凭那马怎样翻腾,赵月珠都稳稳坐在马上。 前世,孙萧喜欢围猎,为了讨他的喜欢,赵月珠在骑马上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饶是如此,看台席中的女学生还是都吓得捂住了嘴,心都提了起来。 心中直道赵月珠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明明都胜利在望了,马却惊了,这可不是天意弄人么,万一折个胳膊断个腿,真是得不偿失了。众人不免想到之后的赛事,也都担心了起来。 男席则是惊讶赵月珠的娴熟马技,若是他们上场,未必能驾驭得更好,或许还比不过赵月珠。 赵礼羽面色凝重的站起了身,他可不觉得那马是无缘无故受惊的,驭马之人用一个哨子来控制马匹,哨子吹响时,人类无法听到,只有经过训练的畜牲才能听见,刚才他分明看见马耳朵动了,分辨了一会才变得暴躁。 定然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目标就是赵月珠,想要让她轻则残废,重则身亡,真是其心可诛。 显然是有人先给赵月珠准备了这匹马,比赛快结束时吹响了哨子,神不知鬼不觉,又不留痕迹,众人只会将意外安在烈马头上,只当是赵月珠骑术不精。 赵礼羽恨声恨调地说:“刀呢?我去劈死这畜牲!” 刘渊面色无波,但在眼里仿佛聚集着摧毁一切的狂风暴雨,不容置疑的说道:“我去!” 第36章 意外 枣红马一会腾跃,一会甩头,一会疾奔,竭力想要甩下背上的赵月珠,但却是徒劳无功,不由脾气更加暴躁。 原本没有变数的赢局,此刻已是局面反转,叶忆柳已经跑过一圈,就要冲击终点线。 叶忆柳脸上挂着倨傲而嘲讽的笑容,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赵月珠的结局,目光中透着几丝怜悯。 她得意的挑唇,准备冲过终点线,接受众人的赞誉与倾羡,一举夺下魁首,成为风涵阁女学子的楷模。 赵月珠眼看着叶忆柳就要胜过自己拿下名次,她一瞬间夹紧了马肚子,稳住了身形,紧接着一勒缰绳,人几乎要被掀下马背。但马头却是朝向了叶忆柳的白马冲去,去势凌厉,风驰电掣。 白马被枣红马一撞后又被狠狠踹了几脚,吃痛下,脾性也被激了出来,任凭叶忆柳怎样勒绳安抚都无济于事。 竟然直直冲向了宾客席中,众人哗然,躲避不及,不少小姐身子都被马蹄踢中,疼得倒在地上,也有人直接吓晕了。 在场的都是闺阁千金,几时见过这种场面,不幸中招的哀哀哭泣,虎口脱险的抱头鼠窜。 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嘶声尖叫几乎要掀破了顶棚,残颓之相令人咂舌。 王冉时运不济,坐在了前排,马儿经过的时候,她脸上被扬起的马蹄划过,顿时鲜血如注,显然伤得不轻。 她只见恍惚中乌黑的影子闪过,脸上就是一阵剧痛,惊愕中伸手一摸,一手的鲜血,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嘶声尖叫了起来。但这时候都自身难保,哪里有人能管得了她。 正当赵月珠想着是不是应该看准一个时机跳马。毕竟伤几根骨头总比没命好,再折腾下去怕是更加骑虎难下,性命堪虞。 正当赵月珠难以抉择时,身上一轻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原来是刘渊驾马而来,接近枣红马,看准机会揽过了赵月珠。 赵月珠抬头,只见他面无表情,眼中寂寂无波,他紧紧环着赵月珠,只有从他紧抿的嘴角才能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 赵月珠轻声说道:“谢谢..” 刘渊动作不变,下颚微微扬起,嘴角也微微勾起,眼中有了夺目的光彩,仿佛与刚才判若两人。 那匹枣红马摆脱了赵月珠,竟是安静了下来,伸了伸蹄子,悠闲地啃起了草,不时又撒欢小跑了一会儿,哪里还有刚才暴躁的神色。 跑过终点,下马之后,刘渊笑盈盈地看着赵月珠,配上他俊逸无双的面容,很是惑人。他剑眉入鬓,此时舒展下来,有着说不出的英挺。 眼如漆墨,闪烁着清亮的光彩。双唇嫣红柔软,抿成薄薄的一条线。 下颚的线条干净利落,如此颜色,不怪乎名冠盛京,成为京中名门贵女的梦中情人。 赵月珠不自在的别开头,这人生得如此美貌,多看几眼都要沦陷。 忽然想起了什么,赵月珠把一个红色瓷瓶塞到刘渊怀里,冷冷道:“这是你们骠骑将军府的东西,你不会不认得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府?你不觉得欠我一个交代么,或许我可以把这瓶软香红交给衙门?” 刘渊捏着瓶子,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只当是将军府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把它交给我。” 赵月珠冷笑一声:“莫不是你认为今天的惊马也是巧合?” 刘渊倏而抬头看着赵月珠,眼神复杂,眼中有一簇微光划过,最后终归于平寂。 这时,赵礼羽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拽住赵月珠就是一番检查,确定她平安无事后,才舒了一口气:“你这臭丫头,可要吓死我了,我唬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真害怕你有个什么好歹,娘非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说完便拉着赵月珠往外走,一边说道:“要是让娘知道了,指不定有你好看的呢,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顺便对着刘渊努了努嘴:“这丫头我带走了,大恩不言谢,你我兄弟就不说什么场面话了,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经过席位的时候,一些受伤重的小姐公子已经被人安排马车回城医治了,剩下一些小门小户的女儿还没等到来接他们的马车,此刻正抱在一起哭个不停,显然是被惊吓到了。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轻微一点动静都能让她们吓得浑身颤抖。 赵礼羽扁扁嘴:“叶忆柳这次可是结了大梁子了,怕是已经得罪了半个京都的千金小姐和贵公子了,好几个都伤得不轻,有的更是毁了容,像那王冉,看她的眼神,吃了叶忆柳的心都有。” 赵月珠不在意一笑:“是么?” 赵礼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赵月珠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马术,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技术还不一般,那些名门公子哥儿怕是都比不上你。还不老实交代。” 赵月珠搪塞之语信手拈来:“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有不少养马的人家,他们见我喜欢,就借给我骑,还会传授一些骑马心得,日积月累之下,自然还能看看。” “那就难怪了。”赵礼羽点点头,其实赵月珠的话里漏洞百出。但赵礼羽不是细致的性子,对她的话信了七七八八,不再质疑。 “对了,你不许把我赛马的事情告诉母亲。” 赵礼羽瞪大了眼睛:“我可不帮你兜着,万一东窗事发了,我也讨不了好,我劝你一句,还是早日交代的好,不然得不偿失。” “若是你说了,我也兜底,把你前两日为了一只蝈蝈聚众闹事也说出来。”赵月珠威胁道。 赵礼羽马上变成苦瓜脸:“我的姑奶奶,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告诉你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好好好,都依你!” 两人坐车回府。 第37章 责备 老夫人的德芳院里,赵月珠照例请安,吃毕早膳,赵老夫人对赵月珠淡淡道:“月珠丫头,不急着回院子,你二婶有话要对你说。” 赵月珠看向钱氏,面上显出一些疑惑之色。心中却明白钱氏又要拿她做筏子了,指不定设了个套诱着她跳下去。 钱氏心中腹诽,自己这个婆婆真是刁钻精明,只会往自己身上揽好差事,说不出口的话全让自己担着,枪打出头鸟,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刻薄,她反而博了个好名声。 千年的道行,万年的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自己最不待见她那一副看似气定神闲,实则百般算计的刻毒模样儿,亏得还是整日里吃斋念佛,心气儿怎的还是如此之小,真是上不得台面。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屋子的人都看着钱氏。钱氏脸上挤出几丝笑意,看似和蔼的对赵月珠说道:“月珠也大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我和老夫人商量着,就不让月珠再去风涵阁了。上次听说好好的比赛还惊了马,幸好月珠没有事情,万一像内阁大学士女儿那样伤了脸,哪里还会有人上门求娶。说到底赛马这些都是男子玩的的东西,月珠怎好日日抛头露面,说起来也不好听。” 钱氏顿了顿:“京城不比乡下,总该有些顾忌,不然还不得贻笑大方,给赵府抹黑,我们可担不起。” 钱氏觉得既然月敏去不了学堂,赵月珠也别想去,哪里有自己女儿在家中受苦,赵月珠却在外面逍遥,钱氏第一个就不待见,不得找机会拿捏住了这丫头。 不然还等着她羽翼丰满了,反咬自己一口不成。而且她和瑜儿的亲事也该早早定下了。 旁边的白氏听了钱氏这一番诛心的言论,气的脸色都青灰了,矍然变色:“二弟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月珠去乡下受苦和你们二房脱离不了干系,我们没有找你们的麻烦,质问赵月敏,反倒被你倒打一耙,编排了起来。” 白氏似是怒极,喘了一口大气又说道:“怎么就抛头露面了,月敏不也是一起进学的么,话可不要说的太难听。” 钱氏不屑道:“旁的先不说,大嫂还不知道吧,月珠在赛马的时候,马受惊了,被救后与骠骑大将军的嫡子共乘一骑。” 钱氏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还不够伤风败俗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边的赵月玉已经嫉妒的快要发狂了,脸色涨得通红,怎么没能摔死赵月珠呢,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她气得眼睛都变红了。 只能努力安慰自己,刘渊并不是看中赵月珠,只是恰好出手,若换了人,他也必然会出手相助。 但想来想去,赵月玉都无法说服自己,嫉妒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恨恨抹一把脸,怨毒的看向赵月珠,几乎要在她脸上看出两个洞来。 白氏没有听出钱氏的重点,一心一意只关注马受惊了,极为严肃的看向赵月珠:“月珠你怎么没有告诉我,马受惊的事。赵礼羽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帮着你瞒着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他不着四六,你也跟着胡闹吗。” 赵月珠无法,只能报以歉疚的眼神,水汪汪的看着人心都软了。但白氏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瞪了她一眼。 赵老夫人出声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月珠丫头不必再去学堂了。” 这一次,白氏没有说话,她心中觉得,赵月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还是养在宅子里为好,实在没有必要去学那些诸子百家,圣人训诫。 赵月珠也到年纪了,在家里绣绣嫁衣多好,又是轻省的活计,又是女儿家该做的。 赵月珠微微低着头说道:“孙女明白了,但凭祖母做主。” 看不清楚神色,只露出一截玉白的脖颈,修长纤细,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赵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不管赵月珠心里头怎么想,看起来还是很识时务的,也不曾当面反驳过自己,倒是月敏那丫头,什么时候能学上赵月珠的五六分,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老夫人总觉得赵月敏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总该比赵月珠拿得出手,却不曾想,模样模样儿比不过。 不得不说赵月珠的模样真是顶顶好的,就是放到美人扎堆的宫里,那也是个出挑的,而赵月敏虽也是个美人儿,但在赵月珠珠玉在前,这点长相就不值得说道了。 身段身段比不过,赵月珠随了她早逝的娘亲,身材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瘦,该丰腴的地方丰腴,再看看赵月敏,就跟个还没抽条的嫩枝丫一般。 性情性情比不过,赵月珠见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几时看见她生过气,连大点声儿说话都没有,赵月敏则是对下人不给好脸色,任性娇纵的很。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0节 想到此处,赵老夫人不觉得有些头痛。 钱氏想起一件事,舒展了眉眼笑道:“老夫人,礼云快回来了,此次是回京述职,多年不见,这次也能好好享一享天伦之乐,您前几日还不是在念叨他吗,这会可是能好好亲近亲近了。” 赵礼云是二房嫡子,自小备受宠爱,是赵老夫人抱着长大的,只比赵月珠长了几个月。 赵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礼云是有个把年没回来过了,这次要好好为他接风洗尘,以后让升儿和毅儿为他在京都谋个职位,去那艰苦的地方做什么。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只盼着他在我面前多尽尽孝。” 三夫人娄氏见缝插针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您身子硬朗的很呐,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老太太精神气儿好,脸色都是红膛膛的,享不尽的福气。” 赵老夫人淡淡地说:“是么。” 娄氏自讨了一个没趣,也就呐呐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出得德芳院,白氏一把拉住赵月珠:“惊马是怎么一回事,礼羽帮着你隐瞒了什么,你们还想瞒我到多久?” 赵月珠无奈,只好把事发经过尽量平和的说了一遍。饶是如此,白氏还是惊得白了脸色,又细细打量了一遍赵月珠,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了心。好生嘱咐了赵月珠一番才放她离开。 几日后,香草在院子里煮碧梗粥,碧梗米在锅里煮着,水已成浅绿,咕嘟咕嘟。香草用一条带叶的竹枝轻轻搅动,让水和米沾上竹叶的清香。 香草见赵月珠过来了,笑嘻嘻道:“小姐,粥快好了,这样煮出来的格外香呢。” 不一会,香草扒拉出了炭火,两手拿着粗布,捏住了砂锅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碗,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在上面撒上了一层绵白糖。 赵月珠用小勺子搅了搅,瞬间清香四溢,萦绕鼻尖。赵月珠舀起一勺吹了一会,慢慢砸了一口,清甜细腻,入口即化,软糯可口。 柳绿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小姐钱瑜公子来了,二夫人让您去前厅。” 第38章 见面 赵月珠头也不抬:“不去。” 香草熄灭了小炉子的碳火,拍拍手道:“肯定是二夫人想撮合小姐和那钱公子。但也不想想小姐芝兰玉树的一个人,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多的是,怎会看得上他,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脸有多大,上赶着讨个没趣儿。” 柳绿眼角瞄见院子门口,有一个矮了半截的影子,心道不好,这尊大佛竟是在这里听墙角,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忙冲着香草使眼色,让她不要口无遮拦。 香草一无所觉:“你眼睛怎么了,迷沙子了不成。” 柳绿脸色尴尬的指了指院子的石门口,香草才捂着嘴噤了声。 赵月珠叹了口气,无奈起身走过去,果不其然发现钱瑜隐在门口。看见赵月珠过来,他有些局促,耳根子微微泛着红,面色也有些绷不住。 “你..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钱瑜嗫嚅道,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娇纵傲气,活脱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还算清秀的脸庞上满是羞赧,一旁伺候的小厮已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自家主子惯来是喜怒无常的,就连老爷夫人都没见过他几个好脸色,现在这副模样可不是老树逢春,难得一见么。 你都堵在了我院子门口了,我想视而不见都不行啊,赵月珠无奈扶额:“钱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我只是想见见你..” 赵月珠冷了脸色:“你可知道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内院之中私会外男,传出去了我有几张嘴都说不清,钱公子不顾及颜面,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指指点点。” 钱瑜眼中闪过惊慌:“不是的..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钱瑜表情有些犹豫,但一咬牙还是说道:“赵礼云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为人机敏狡诈,好胜心重,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有几分本事,你千万不要招惹他,他背后的势力..” 赵月珠听出了一些弯弯绕,钱瑜怕是知道一些什么,眉毛微挑:“什么势力,他除了赵府和钱家还有什么势力?” 钱瑜抿着嘴,启唇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赵月珠也不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眸子若三尺寒潭,搅乱了一池春水,日光正盛,落进她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星光,璀璨耀眼,摄人心魄。 钱瑜抓了抓脑袋,有些赧然地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了,我知道自己不是良配,你看不上我,我也不会肖想别的。我已经告诉祖父我有了别的心仪之人,祖父会尊重我的。我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你在胡说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 赵月珠望过去,正是满脸震惊的钱氏,她看起来极为怒不可遏,钱瑜的话似乎踩到了她的猫尾巴,让她浑身都炸了毛,剑拔弩张的模样。 钱氏疾行几步上前,捏住了钱瑜的肩膀:“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与月珠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由不得你说不。” 赵月珠清冷冷的目光在钱氏身上打个转,蓦然笑了:“二婶,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强扭的瓜不甜,您又何必一意孤行呢,顺其自然岂不更美? 你这般咄咄逼人可不是在乱点鸳鸯谱了么。再说了,您是正经长辈,但也不是我的生身父母,总还是不必如此吧,知道的明白是二婶上心我的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越俎代庖呢。” 钱氏冷冷看赵月珠一眼,没有说话。 钱瑜拧着眉叫了一声:“姑母!” “跟我走!”钱氏呵斥道。 赵月珠不知道他们二人最后说了些什么,据下人说钱氏回院子后摔了不少名贵的瓷器,打骂了院子里的下人。可见是动了真怒了。 而钱瑜当晚就离开了赵府,收拾好了细软,走得悄无声息。 柳绿铺被褥的时候,说道:“小姐,钱瑜公子还会再来吗。” 顿了顿又道:“他也是个苦命人,别看投了钱府少爷的胎,但却是个不便于行的,底下的人看起来恭敬。但肚皮子里的心思谁都会转,私下里定没少闲话。” 赵月珠捻着细绳穿过针眼,烛火跳跃了一下,穿了一个空,使劲眨了眨眼睛,又试了一遍,还是没穿过去,干脆搁下了针线:“他若是还有几分骨气,就不会再上门了。” 柳绿叹了口气:“我觉得钱公子是个好人,是老天爷亏欠了他。” 赵月珠望着窗外的溶溶月色:“放眼瞧瞧,谁又是容易的呢,人活着,可不就是来遭罪的么,关键是怎么个心境,怎么个活法。” 日子平淡如水,转眼之间就是月余,赵月珠每日不是看书就是刺绣,对时间的流逝并不在意。 天气却是渐渐寒冷,入了冬,北风一吹,当差的丫鬟耳朵根都冻的通红。特别是那穿堂风,厉害得很,吹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凉意。 香草走进来喜滋滋地说:“小姐,二夫人院子里的人传话来说后日带着府中小姐去灵秀山泡温泉,听说这时节去最是合适,外面寒冷不已,灵秀山因着温泉的热气,温暖如春,最惬意不过。” 赵月珠只是淡淡一笑:“看把你高兴的。” 赵月珠只是心中怀疑,此时不是去灵秀山最好的时节,只是刚刚入冬,有些寒意,去泡温泉的人也少,钱氏选这么一个时间,是想避开人群做些什么? 赵月珠手指抵着唇畔,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到了第三日,几辆乌篷马车候在赵府大门外,赵月珠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白氏今日染上了风寒,出不了门,但又不放心赵月珠,便让身边的吴妈妈跟着。 又是过了半个时辰,人才到齐了,一行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一直行到傍晚时分,才堪堪到达灵秀山,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灵秀山温度适宜,景色宜人,是个调养身心的好去处。 山中树木依旧葱葱茏茏,许是温泉蒸熏,那点子绿仿佛融到了人心尖尖上,绿油油的似乎能滴下水来。 到得住宿处,钱氏分配了房间,赵月珠的房间在最西边,实在是最偏僻的屋子,赵月珠心想,真要遇到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事情,怕是难以逃脱。 吴妈妈不乐意了:“二夫人,凭什么我家小姐就住这么偏僻的房间?” 钱氏没有搭理吴妈妈,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赵月珠说道:“月珠丫头,这房间是一早安排好的,都打点好了,此时换也来不及了,这房间虽然偏了些,但视野开阔,景致是极好的,听说这屋子里看日落最是有意境。” 吴妈妈还想说些什么,赵月珠先一步开口道:“月珠听二婶的,这间屋子雅致精巧,很合我心意。” 钱氏对着赵月珠笑得更加温和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几乎让赵月珠疑心是自己多虑了。 走到了屋外,钱氏那笑容才变得残酷冰冷。 第39章 温泉 看着吴妈妈心有不甘,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月珠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妈妈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这里是个清净地儿,有护卫把守着,闲杂人等也进不来。” 赵月珠暗暗咬紧了“我”一字,其他人会出什么事,她可不敢保证。 钱氏看似是有了安排,做了手脚,既然她不死心,赵月珠也不介意如数奉还。 用完晚膳,众人去泡了温泉,大大小小的泉眼依次排列,氤氲缭绕的蒸汽冉冉而上,让人有置身仙境的感觉,通身都熨帖舒适了,水汽缭绕,不一会就熏得睫毛上点点水珠子,凝结的多了,打个滚滴落下来,一看头发丝儿,也变得潮腻腻的,像是染了一层白霜。而且周围的景色妍丽缤纷,鸟鸣啾啾,热闹欢腾。 赵月敏和赵月玉一个池子,显然是霸占了此处最好的泉眼,足够五六个人同时沐浴,岸边放着雕花漆木小几,上面摆放着酒水和吃食,枣仁核桃糕,樱桃酥酪,茯苓饼,都是制作精细的点心,再加上一盏梅花酿,惬意得很。 看见赵月珠,两人都是冷哼一声,别转过头,只当没有看见,神色颇为不屑。 赵月珠,疏离一笑,就往里面走去,发现赵月芳正在冲她招手:“大姐姐,你与我一道吧。” 赵月珠微微一笑,对着赵月芳点了点头,就扶着石壁下了水。说来也奇怪,看似热气蒸腾的泉水,其实入水只是温热,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灼热,温度适宜,泡了一会儿,浑身的毛孔就打开了,惬意的叫嚣着。 赵月芳脸上显出几分惊艳之色。赵月珠此时只着月白色里衣,长长的秀发半绾半放,有几缕垂在脸畔。 因为刚入水时被溅起的水珠打湿,此刻黏腻在脸上,有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赵月珠的脸本是莹白如玉,现在被水汽一蒸,蓦地泛起两抹嫣红,像是上好的玉质里面粹了明丽的颜色,叫人难以转开眼睛。 赵月珠看向赵月芳的目光是如此温和静谧,眼神是如此清澈,瞳孔是如此黝黑,满室光辉都为之失色,仿佛九天之上的银河浩瀚,仿佛穹宇之上的明月挥洒。 赵月玉偷偷打量着赵月珠,不由生出了自惭形秽的心思,同是赵家的儿女,赵月珠就生得如此天人之姿,看看自己,顶多算个齐整,在她面前,自己犹如皓月之于烛火,渺小又普通。 赵月玉不自主的拨弄了一下刘海,希望能微微遮挡住自己平凡的脸孔,隐藏起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自卑。 赵月珠粲然一笑:“四妹妹寻的池子好,景致不错,水温又适宜。” 赵月芳脸上微微一红,收起了刚才有的小心思,害羞的低下了头,拿手指不住地绕着一缕碎发,揪住又放开,放开又揪住,狠命地使劲儿,像是要撕扯下来一般,而心中也是在天人交战。 片刻之后,赵月芳抬起头,满脸的严肃:“大姐姐,你今日晚上可要小心。” 赵月珠眉心一跳,心念一动,问道:“四妹妹何出此言?” 赵月芳嗫嚅道:“你的屋子那么偏僻,离我们的屋子又远,自然要多当心,我也只是随口一言,大姐姐多留心就好。” 说完,慌慌张张的起身:“我泡好了,我先走了。” 看着赵月芳急于离开的背影,赵月珠的脸隐在蒸汽中看不分明。赵月珠吸了口气沉入了泉水中,水面上冒了几个水泡就没有了动静,片刻后,赵月珠才破水而出,及腰长发垂于脑后,有几缕搭在脸畔,泛着乌黑水润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绸缎。 她五官明艳而动人,红唇亮泽,贝齿瓷白。但却神情冰冷,眼中的冰寒仿佛能让一室的春光消退。 回到厢房,香草被钱氏的丫鬟春霞叫去讨教针线活了,赵月珠独自待在房中,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生息,她几乎可以嗅到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窗槛处爬进来了一支蔷薇,探头探脑的,花朵妍丽,花瓣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没有风吹过,但花朵却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颤在赵月珠的心窝子里,心头涌上一股怜惜。但窗屉子上晃动的一个人影,让赵月珠的神情冰寒彻骨。 突然,门栓轻轻的开始移动,被插进的刀刃一点一点的拨到一边,“咚”一声,木栓掉落在了地上。 门被轻轻推开,有一个黑衣刺客手持长刀闪了进来。看见赵月珠安然自若的坐在桌边,眼睛里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反手就关上了门扉。 赵月珠没有动作,似乎并不将不速之客放在眼里,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那人也不言语,举起刀就往赵月珠劈去。不曾想,赵月珠一个闪身躲了开去,黑衣人似是没有想到赵月珠能躲开自己的刀,动作顿了一顿,停下了刀势,劈手又要砍下去,赵月珠不容他喘息,看准时机就把手中一直捏着的粉末撒到了黑衣人的眼里。 黑衣人眼睛剧痛,扔下刀捂住了眼睛。 “这是石灰粉,你若还想要你这双眼睛,就最好回答我的问题。”赵月珠面无表情,神色冰冷。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1节 黑衣人依旧不发一言,只是伸手去揉搓着双眼。赵月珠冷笑一声,端起架上的水盆就往黑衣人头上泼去。 只听到嘶嘶嘶嘶的声音,黑衣人眼睛剧痛,喊叫着在地上翻滚,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他的眼睛遇水灼烧,痛彻心扉,黑衣人忍着痛,摸到门边就要逃脱。 突然从窗口飞进一把长剑,钉在了黑衣人的喉头,黑衣人瞬间就没有了气息。 赵月珠抬眼看去,窗口跃进了一人,这人一身玄色衣衫,黑色皂靴,身材颀长,面容俊美无双,正是刘渊。 赵月珠皱着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看好戏。”刘渊笑嘻嘻地说道,说完还不忘拍拍手:“赵大小姐身姿矫健,出手狠辣,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单是这份气魄,就没有几个千金能比得上的,我真是大开眼界。” 赵月珠踢开地上的尸体,坐回原来的位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好走不送。” 刘渊在赵月珠对面坐下:“你何必这么急着撵客,我话可还没有说完。” 赵月珠对着刘渊扬一扬眉,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兴味。 刘渊见好就收:“灵秀山山脚是一处关隘,是入京的必经之地,豫亲王府的重要信件经此传送。我是来拦截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赵月珠挑一挑眉头,冷沉问道。 刘渊抿着嘴笑了:“我不光知道你在这里,我还知道这些黑衣人的来路。” 赵月珠缓缓替刘渊也倒了一杯清茶。 刘渊颇为受用的啜了一口茶水:“他们是赵礼云的人手,准确的说是豫亲王的人手,借给赵礼云一用。” “赵礼云背靠首辅,还想攀附豫亲王,他野心不小啊。”赵月珠沉吟。 朝中三足鼎立,豫亲王、首辅、骠骑将军,三方势力各成一派,相看两厌。 “的确如此。”刘渊以手支颐。 赵月珠端详了一会刘渊,忽而笑道:“时候还早,刘公子如此空闲,有功夫与我周旋,莫不是没有拦截到书信。” 刘渊拨弄着配在腰间的麒麟玉佩,勾起嘴角道:“原本倒也不是难事,岂料遇上豫亲王府的人马,恶战一场,我想着没处可去,就来你这里讨杯茶喝。” 赵月珠说道:“豫亲王的确势大,但我看也并非没有弱点。” 刘渊摊了摊手:“愿闻其详。” 赵月珠缓缓启唇,好像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就是他刚愎自用,待下人苛责,可以从他的亲信下手,能收买的就收买,不能收买的就劝服,不能劝服的就杀掉,务必不留把柄的一击必胜。” 刘渊端正了神色:“你个小丫头片子,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赵月珠继续说:“豫亲王在朝中有监察御史拥护,时不时向皇上检举一番豫亲王,不痛不痒的小毛病,人无完人,豫亲王做的炉火纯青,打消了皇上的疑虑,更加信任他,你说若是皇帝明白豫亲王欲擒故纵,用手段蒙蔽天子,皇上还能容他几时?” 第40章 暗杀 刘渊收起了调笑,严肃道:“你一个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竟敢妄议朝政,是谁告诉你的?” 赵月珠微微一笑:“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有意投靠太子。” 刘渊没有说话,只是双目中迸射出诡谲地光芒,一瞬间他的眸子比烛火还要明亮,难以察觉的角落,隐隐有一丝警惕。 赵月珠笑得恬淡雅致,仿佛是一朵在暗夜里悄悄绽放的白玉兰,孤芳自赏,亭亭玉立,吸食着晨露,受日月精华汲养,兀自芬芳。 她娓娓道来:“太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看似懦弱中庸,实则心性坚毅,在皇上面前扮弱,打消皇上的顾虑。 毕竟一个正当盛年且丰功伟绩的皇帝,更愿意看到的是对自己顶礼膜拜的儿臣,而不是一个有威胁的强大皇子。” 虽然上一世不知道最后是孙萧还是太子孙义坐上皇位,赵月珠反而更愿意看到孙义称帝,她相信孙义一旦称帝,肯定会好好关照豫亲王这个皇弟。 毕竟他现在有事没事就会给太子找点麻烦,似乎嫌太子的日子不够轻省,太子对孙萧也是百般忌惮,有孙萧这样的人中龙凤,太子的位子坐得也不甚稳当。 太子只是寄养在皇后名下,太子生母是皇上最宠爱的梅妃。但梅妃似乎消受不了金尊玉贵的宫中荣华,早早的就香消玉殒。 有流言说梅妃是被皇后害死的,因而皇后与太子颇有些剑拔弩张。因为皇后膝下无子,反而与豫亲王交好。 刘渊拧起了眉头想要说些什么,此时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显然是第二波杀手来了。 而且来的似乎有三人,都手持剑戟。刘渊手摸上佩剑,只等刺客进来一刀结果了他。 赵月珠则是拉住了刘渊的衣袖,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不急着杀,还要上演一出好戏,怎么着也得讨点利息回来。” 刘渊会意,促狭的点了点头。 赵月珠砰一声拉开房门,迅速侧身,瞬间一阵寒光劈面,扑进来了三人,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与刘渊扭打了起来,一人则是拿剑挥向赵月珠。 赵月珠堪堪躲过一剑,就铆足了劲儿往外奔去,那黑衣人欺身上前,竟是被赵月珠一矮身躲过了。 赵月珠不顾三七二十一拔足狂奔。边跑边喊:“快来人呐,走水了,走水了!” 无奈实力悬殊,几个起落间,黑衣人已经拦住了赵月珠的去路,也不多废话,挥剑就砍,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只是要取赵月珠性命,刀刀狠辣,招招利落,赵月珠躲避不及,几乎就要被手起刀落砍个正着。 恰好左边厢房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丫鬟,揉着眼睛说道:“哪着火了,火势可大?” 但在下一瞬那丫鬟就看见了持剑的凶徒,瞌睡劲儿都被吓走了,失声尖叫起来,赵月珠顺势挤进了屋子。 而屋外刀剑起落,那丫鬟一声惨叫,已是没有了生息。窗纸上溅上了一道血痕,黑乎乎的一道,狰狞而可怕。 赵月珠看见屋子里赵月敏拥着被子,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赵月敏似乎是刚刚醒转,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衾被滑落之下露出玉白的香肩。 赵月敏想要拉起衣衫,但手却颤抖个不停,试了好几次都捏不住衣服。脑海中满是丫鬟的垂死尖叫。 赵月珠故作满脸的惊慌之色,上前捏着被角说道:“二妹妹,有刺客!” 说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铺,也不顾赵月敏反对,愣是躲在了她的背后,顺手扳住了赵月敏的肩膀,让她挡在前面动弹不得。 那黑衣人持着剑闪身上前,看见赵月敏时却是犹豫了,目光闪烁了一下,刀势也停了下来,脚步一顿不再上前。 赵月珠看见赵月敏明显松了一口气,赵月敏转而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歹徒,这里可是赵府的地方,岂能容得你撒野,还不速速离去。若是行凶被捉住了,定要扒下你一层皮。” 那黑衣人僵持着没有动作,赵月珠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道:“说到底,我还要尊你一声壮士,老弱妇孺杀得,鸡鸣狗盗做得,欺软怕硬使得,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呢。” 话里话外都是嘲笑,偏她又是带着笑脸儿说的,更是让人腾地蹿起一股子邪火。 黑衣人听罢,眼中果然怒火燎原,像是燃着两簇明火,哪管得了其他,提起剑就冲着赵月珠的半个身子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月珠一把抓住了赵月敏的头发,挡在了自己身前,赵月敏哪反应的过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剧痛,身子被一阵大力扯了过去,眼前就是白花花一片。 赵月敏的脸刚好暴露在剑刃之下,黑衣人来不及收回的长剑刺破了赵月敏脸上滑嫩的肌肤,留下了深入肌理的刀痕,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染湿了半张脸和衣襟。 赵月敏尖叫出声,半是疼痛半是恐慌,抬手一摸伤处,满手的鲜血,急怒攻心之下便要去夺黑衣人的长剑。 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抗衡得了一个刺客,反倒是因为激动,血流得越来越多。 门外有人发现了丫鬟的尸首,响起了尖叫声。黑衣人心知赵月珠今日是杀不了了,保命要紧,便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在了边上的樟树上,身子一窜就消失在了枝叶间,只留下微微晃动的枝叶,彰显着有人经过。 赵月敏这时回过味来了,若不是赵月珠刚才拉扯她当挡箭牌,自己也不会受伤,心中明白了原委,回身便要去撕扯赵月珠,目眦欲裂,满脸的愤恨:“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受伤的,我也要你毁容。” 赵月珠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半分惊慌,只是捉住了赵月敏扑来的手腕,手指慢慢收紧,她的神情也逐渐冰冷,几乎就像是索命的恶鬼一般。 赵月敏吃痛:“赵月珠!你放开我!” 赵月珠的声音来自幽冥地狱一般寒凉:“这只是我向你们母女讨回的一些利息,莫不是你们以为可以毫无顾忌的在赵府行凶么。可惜的是,我脖子上的伤能好,但是你这脸上的伤怕是要跟着你一世了。 啧啧啧,好好一张花容玉貌的脸,可惜了。我那里的凝香膏还有半瓶子,回去之后就送到二妹妹院子里,只是千万要记得伤好了再涂。” 说完,赵月珠欣赏着赵月敏惊恐的神情,新仇旧恨交织之下,满意的挑唇笑了,那点笑带着三分蔑视七分痛恨。 赵月敏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月珠,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惧之色,分不清是害怕此刻有些癫狂的赵月珠还是害怕自己毁容。 门砰一声被撞开,钱氏急急走了进来,满脸的担忧,在看到赵月敏鲜血淋漓的半张脸时,钱氏惊得捂住了嘴,走路都不稳了,踉踉跄跄地歪了过来。 赵月珠面色平静,语气无波地说道:“二婶,刚才来了刺客,二妹妹为了救我,欺身挡在了刺客身前,为我挡下了一剑,脸上却是被划开了,看起来伤的不轻,还是快请个大夫瞧瞧吧。” 第41章 黄莺 钱氏似乎这时才看到赵月敏背后的赵月珠,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继而变成狰狞,那模样看起来,活吃了赵月珠的心都有。 她虽然痛恨行凶之人,但更加憎恶赵月珠,她非但没有乖乖伏法,反而陷害敏儿,这让钱氏如何能忍,气得她面孔都泛着青灰色。 钱氏颤抖着手诘问道:“你不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怎么会在敏儿的房间里,她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钱氏看着赵月敏可怖的脸庞,心都揪了起来,女儿家最重要的不就是脸皮么,这下子算是葬送了赵月敏的后半生了,试问哪家有头有脸的高门会娶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子。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赵月敏本就有些浑浑噩噩,似乎不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只手捂着脸怔愣着,脸颊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没办法思考。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脑中劈过一道惊雷,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笈鞋袜,赤脚踩在了地板上。 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力气,掀翻了想要搂住她的钱氏,奔到了菱花镜前面,只见原本美丽姣好的面容,此刻一片血污,一道刀痕贯穿脸颊,伤口处血肉模糊,皮肉翻开。 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苍穹,声音中的绝望与惨痛让人心惊,让人没来由的心底发寒,身上发毛。 钱氏扑向赵月敏,挡在镜子前面,含着泪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事到如今了,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 赵月珠偷偷弯了弯菱唇,笑得狡黠,继而又是一脸的关切,那神情俨然是一个爱护弟妹的长姐:“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就来寻二妹妹说话,不曾想撞见了刺客行凶,还把二妹妹给伤了,好在破了点皮,人没事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我看二妹妹精神有些恍惚,二婶还是该多劝劝她。” 这是破了点皮的事情吗,如果边上有刀,钱氏绝对会在赵月珠脸上划上几道,让她也尝一尝这切肤之痛。但此刻,她再不甘也只得隐忍着怒意,吼道:“回你的房间去!” 赵月珠抿了抿嘴角,动作利索的跳下了床,眼带悲悯的看了一眼赵月敏,似乎心中也为之大恸,对着钱氏蹲了个福就走了出去。 回到屋子里后,赵月珠惊讶的发现刘渊还没离开:“你怎么还没走?” “给你备了一份礼物,自然要亲眼看着你收下。”刘渊拍了拍手掌:“出来吧。” 就在一眨眼的瞬间,从房梁上跳下一个人影,仔细看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二八少女,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她的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光芒璀璨,但却看不到任何情感,像是两颗美丽的琉璃珠子。 “她叫黄莺,以后就跟着你了,她功夫不俗,寻常会武的几个大汉都抵敌不过她,她会把你的消息传给我,你有事只需要告诉她,有她在你身边我放心。”刘渊说道。 赵月珠深知自己的确需要黄莺这样会功夫,能办事的人,但她心知自己接受了黄莺,就相当于无时无刻安插了一个探子在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报备给刘渊。 她真的可以忍受吗,她与刘渊最多是同盟的关系,如此一来,这关系也会变得微妙。 她不由开始揣测刘渊的意图,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花费心思,出手相助,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月珠淡淡开口:“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下一秒,刘渊突然欺身过来,赵月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完全不避讳还有人在场,笑嘻嘻地说:“现在我们两清了吧。” 说完还不等赵月珠反应,刘渊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赵月珠耳后根有些发烫,心中有些羞急。但是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半分人影,无奈道:“你家主子一直都这样吗?” 黄莺说道:“也不是。” 赵月珠意外觉得黄莺的声音像她的名字一样好听。正犹豫着是不是叫香草进来,多准备一床被褥。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2节 黄莺却是身形一闪,跳回了房梁:“我睡这里。” 赵月珠微微咋舌,主子和属下都是一路性子,难以揣摩,有路能走非要跳窗,有床能睡非要上梁,赵月珠见她坚持,也就随她去了。 第二日便是回程的日子,赵月珠没有看见钱氏和赵月敏,想来是昨夜出事后赶着回了京都城。 毕竟对她们母女来说,赵月敏的伤势可耽误不得,早一分得到救治,就多一分好的可能。 只有赵月玉和赵月芳和几个丫鬟婆子站在马车边,侯着赵月珠,赵月珠对她们点头示意后便上了马车,马车摇晃间,循着来时路往回走。 赵府钱氏的翠玉轩里,赵月敏正伏在榻上哀哀哭泣,本应该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包扎着白布,形容狼狈。 右边脸上的血本已经停了,但此刻随着她面目抽动,又浸润了泪水,伤口就有些崩裂,白色纱布上渗出了点点血迹,血迹晕染开了,极为触目惊心。 她想到刚刚的大夫检查了后说肯定会留疤,至多只能让疤痕淡一些而已。 赵月敏怒极,在大夫屁股后头摔了几个花瓶,把他赶了出去。但这丝毫不能平息赵月敏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她怎么可以毁容,顶着这张脸以后怎么见人,更不会有人愿意娶她。 心中就是抽痛不已,如此不人不鬼的活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早日了断,图个清净。 赵月敏越想越是心痛,铺天盖地的绝望感扑向她,让她喉咙滞涩到不能呼吸,像是有人扼紧了她的脖子,想要挤压出她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突然她眼前一片黑暗,是黑不见指的无边夜色,她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耳朵边都是夸赞她的声音,赞她温柔大方知书识礼,赞她美丽动人姿色出众。 赵月敏开始嘻嘻笑了起来,很是舒心的样子,前面出现了一团光亮,赵月敏寻光而去。 她笑着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开始割起了手腕。 钱氏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赵月敏蹲在地上,不住拿着瓷片划自己,左手上鲜血淋漓,伤口一道又一道,血和肉糊成一团。赵月敏好像不觉得痛,居然开心的拍着手。 钱氏一阵怒急攻心,几乎要背过气去,她猛咬舌尖,让嘴中弥漫了血腥味,才清醒过来。一边奔过去,一边厉声呵斥着丫鬟说道:“还不上去拦着二小姐!” 被吓懵的丫鬟秋霞这才反应过来,上去要夺赵月敏手中的瓷片,奈何赵月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倒了秋霞,还在她手背上割了一道细口子。 最后好几个丫鬟婆子一起上去,才按住了赵月敏,夺下了瓷片。 看着赵月敏癫狂自裁的样子,钱氏心都在滴血,她走到不断挣扎的赵月敏身边,说道:“敏儿,你不要听那庸医胡说,娘一定能治好你的脸的。但是你要乖乖待在屋子里,脸上的伤不能吹风不能见光,你听娘的话好不好?” 赵月敏眼中有什么划过,终于停止了挣扎,像是一条死鱼一般,耗尽了最后一分折腾的力气,瘫软了下来。 第42章 姐妹重逢 一早出发,回到赵府已经是掌灯时分,赵月珠带着香草和黄莺回了秋水阁。 其实香草是很不待见拽拽的黄莺的,臭着一张脸也不知是给谁看,仿佛别人都欠了她百八万儿。 但她听说这丫头竟睡在房梁上,不由惊得咂嘴咂舌。这可真是人狠话不多,闯荡江湖全凭一身本事。 香草拉下脸子,好声好气地央求着黄莺也教她一些功夫,奈何黄莺冷冷道:“不教,资质太差。” 香草一生气,对着黄莺也没有了好脾气,两人就此杠上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差手一撸,干架了。看得一边的赵月珠不由扶额无奈。 三人进了秋水阁,正好遇见端了水盆出来的柳绿,柳绿看见赵月珠回来了,脸上浮现出喜色。 但在她看见跟在后面的黄莺时,却是迟疑了一下,继而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手中的金盆也被失手打翻,咚一声敲在地上,水花四溅,滚了几圈落寞的倒扣在了地上。 赵月珠扬了扬眉,不知为何柳绿会如此失态,她向来可是稳重矜持的。 柳绿看着黄莺,眼泛泪花,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话到嘴边,只是哽咽着呼唤道:“莺儿..” 带着一丝近乡情更怯的忐忑,就想要去拉黄莺的手。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激动,妹妹与她分散数年,真是变成大姑娘了,身量比她都要高上一些,像是抽了条的嫩柳,身形纤细窈窕。 柳绿欢喜的瞅着黄莺,重逢的喜悦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胸腔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但黄莺侧身避过,只是冷冷地看着柳绿,不置一词,既没有反驳也不应承,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眼前人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她的神情冷漠的像是北川上万古不化的坚冰,任斗转星移、日月变迁,依旧分毫不变。 柳绿被这目光刺痛了,心里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割肉,一下又一下,牵扯着五脏六腑,疼得痛彻心扉,往日的担忧、懊悔、自责,齐齐涌上心头,一股热血漫到喉底,几乎要喷涌而出,嘴唇翼动了几下,嘶哑着嗓子艰难问道:“你是怪我没有去寻你吗?” 香草在一旁瞠目结舌,看着柳绿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疑团陡生,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一下两人,右边是柳绿的稳重大方,左边是黄莺的冷若冰霜:“这是你妹妹?我瞧着可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妹俩可一点不像。” 柳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一会儿就哭得泣不成声,想要与黄莺亲近一些。 但是她眼中的疏离淡漠让柳绿迟迟不能上前,那眼神扎的柳绿心儿肝儿肺儿都疼,期期艾艾道:“我妹妹她左耳后有米粒大的一颗红痣,不会错。” 香草跑过去一看,只见黄莺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颗嫣红的血痣,盈润饱满,似乎碰一下就要渗出血来,香草奇道:“嘿,果真有,她还真是你妹妹。” 黄莺斜斜看柳绿一眼,眉眼冷峻,话语凉薄,看着柳绿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满是不耐与疏离:“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的剑可不长眼。” 赵月珠冲着柳绿摇了摇头,就领着香草和黄莺回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柳绿痴痴傻傻地站着,仿佛黄莺一离开,连带着柳绿的魂儿也被勾走了,这可是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妹妹啊,乍然重逢竟是这么一个光景,让她如何能不心伤。 柳绿终于支撑不住,蹲下身子,抱着膝头呜咽了起来,只是她就算连哭也是隐忍的。旁边走过几个洒扫院子的丫鬟,只拿眼珠子瞅她,也不敢上前劝。 屋子里,看见黄莺木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赵月珠有些头痛,这到底是认亲还是结仇啊,真是世事难料,黄莺这丫头就是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别看她表面冷硬。 但赵月珠却是看见她握着剑的手指尖都有些发白,指不定心里头如何翻江倒海呢,赵月珠无奈道:“你该去哪就去哪吧。” 黄莺没有多言,一个纵跃就上了房梁,看得香草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小姐,她就是根木头,犟的要死,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也是她们姐妹俩的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倒是赶巧凑在一起了,只是黄莺这丫头忒没心肝了。” 赵月珠被她逗乐了:“是啊。” 第二日,柳绿进来服侍赵月珠,却有些心神不宁的,平常谨慎小心的一个人,今日不是拿错了绢布就是梳头的时候使了大力,眼睛却一直往房梁上瞟。 “别看了,说是出去练功了。”香草说道。 柳绿这才懊丧的低下了头,似乎精气神儿一下子被抽走了,讷讷的宛如泥雕木塑,眼珠子也不会转儿了,咬着下唇一副失神的模样。 赵月珠正待要劝她几句,就看见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走了进来,喜笑颜开的说道:“给大小姐请安了,奴婢报个好消息,大少爷回来了,午后就要到了。” 赵月珠脸上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笑容,显出了一个妹妹对兄长归来的喜悦,眉梢轻轻扬起,眼尾染上了一丝欢喜,弯了弯菱唇:“是吗,那真是件喜事呢。” “老夫人让小姐们打扮停当了就去前厅侯着,左右大少爷就要到了,也全了少爷与小姐的兄妹之情。” 香草在一边扁了扁嘴,心中不屑的想着:大少爷的正经妹妹是二小姐赵月敏,与大房不过是见面点个头的交情,也值得拿出来说嘴。 赵月珠点了点头:“谢谢妈妈,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说完看了香草一眼。 香草会意,走上前,在李妈妈手里塞了一包银锞子:“妈妈辛苦了,这是小姐一点心意,您可不要嫌弃才好。” 李妈妈推来推去了几次,香草一个劲儿往李妈妈怀里塞,嘴上还说着:“妈妈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小姐了,以后还要仰仗李妈妈在老夫人面前多说说好话呢。” 李妈妈见推脱不过,便收下了,不动声色的掂了掂分量,笑得更加欢实了些:“那大小姐,老奴先退下了,还得去向老夫人复命呢。” 赵月珠说道:“妈妈自便。” 等到李妈妈走后,赵月珠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嘴角抿着一点讥诮,赵礼云,不要以为你背靠大树就能肆意妄为。 正厅里,赵府上上下下的主子都到齐了,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都在翘首以盼,只为了给老夫人面子,夹道欢迎赵礼云回府。赵升赵毅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谁不知道赵礼云是赵老夫人放在心尖上宠的,刚出生就在怀里捧着,一直抱到大了记事了才放手。 三房娄氏站在人后,微微侧着头,拿眼角打量着屋子里的众人,滴溜溜眼珠子一滚,心中含着些鄙夷,不就是个二房么,也值得这么大排场,阖府的人都要叫了出来,只为了给个二房长子洗尘,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赵礼羽转过头冲着赵月珠挤眉弄眼,赵月珠当做没看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反而是赵礼羽吃了白氏一记爆栗,也就安分了下来。 不一会儿,外面人声攒动,热闹不已,赵老夫人激动的站了起来,嘴中喃喃道:“来了,来了,回来了!” 钱氏也是高兴的扯着帕子,转头问秋霞:“我看着可还齐整。” 秋霞又是帮着钱氏一阵梳理。 “祖母,娘!”人未到,声先闻。 走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高大男子,紫金抹额束冠,用一根白玉簪绾发,衣饰并不华丽。 他面容俊秀,只是双眉间有淡淡的川字纹,平白多了几分戾气,让人难以亲近。 他的唇极薄,唇色很淡,一看就是个薄情之人。但此时他笑得欢喜,冲淡了几分脸上的阴郁之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欢畅,俨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赵老夫人走上前拉住赵礼云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似乎是要再三确认她的嫡亲孙儿平安无事,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赵老夫人心中欢喜极了,心中充盈着满满的喜悦,拍着赵礼云的手道:“好好好,回来就好,以后也不出去了。” 赵礼云脸上荡起一抹谦和的笑:“孙儿听祖母的,从此后就侍奉在祖母左右,不让祖母担心了。” 赵老夫人欢喜的连连点头,还有什么能比的上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呢。 钱氏在一旁抹着泪,心中又喜悦又感慨,赵礼云是她最大的骄傲,能文能武,心思缜密,少年英才,放眼整个盛京,都是拔尖儿的,现在回京了,以后还不是天高海阔任鸟飞,大展雄才。 第43章 赵礼云 赵礼云回转身子,对着赵毅和钱氏喊了一声:“爹!娘!” 这一声回肠百转,饱含久别重逢的眷眷情深。饶是铮铮铁骨如赵毅,也是心头一热,上前几步搀起了赵礼云。 钱氏的眼泪喷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伸出手摸着赵礼云的脸,不断抚摸着,像是怎么摸都摸不够,怎么看都看不够,整整三年了,自己这个儿子,当年的风光状元郎,光耀门楣的赵家子弟,给赵府带来了莫大的荣耀,也让她这个为娘的挺直了腰杆。她没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但却生了一个优秀过人的儿子。 钱氏的父亲,当朝首辅,建议赵礼云理该多历练,积累一些人脉,博一个好名声。 毕竟在翰林院里摸爬滚打的人多了去了,能出头的没有几个。但他若是能另辟蹊径,说不定能挣出一个好的前程。 恰逢当年皇上正为青州的暴乱忧心,臣子们献计献策。但都治标不治本,赵礼云越众而出,谏言愿意带五千精兵去青州平乱,三年为期。 其实,当时没有几个人看好赵礼云,认为他文臣出身,拿笔杆子行,领兵打仗实在牵强了一些,让他带兵无疑是羊入虎口,滑天下之大稽。 但首辅钱望却是极力举荐赵礼云,并让自己门下的食客吕梁保驾护航,出谋划策。 吕梁此人为人乖戾,性情善变,但却是一个有大才的人,行兵打仗,排兵布局不在话下,素有湘江小诸葛之称,有他随侍左右,赵礼云就有了七成把握。 饶是如此,最后让皇帝下了决心放权给赵礼云,还是因为他上呈的一本奏章,里面字字血泪,句句深情,从为国效力谈到黎民百姓,从保家卫国谈到民间疾苦,从阵前杀伐谈到安邦之策。 于是,整整三年,赵礼云都没有回过京城,在他的高压政策下,青州的叛乱逐渐平息。 今时今日,他终于又回到了故土,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离家数年,虽一展抱负,但对亲人的思念一日胜过一日,他可以寄相思于明月,托惆怅于清风,付深情于纸笔。但无奈满腔热忱还是无处诉说,只能在心中郁郁,寄悲情于杜康。 赵礼云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对着赵老夫人和钱氏“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孙儿儿子不孝,为了家国大义舍弃了孝义,没能在祖母母亲面前尽孝,实在心中有愧,请祖母责罚。” 赵老夫人忙弯腰搀起赵礼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若是你整日沉醉温柔乡,缠绵度日,那才是在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可你祖母我还没老眼昏花呢,你胸怀家国天下,这才是一个好儿郎该做的事情。” 赵月珠注意到站在对面的三夫人娄氏,脸上露出了不屑之情,仿佛见不得他们母慈子孝的模样。 娄氏见赵月珠看着她,微微低头用帕子擦拭掉嘴角的一抹鄙夷之色,再抬起头时,已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 赵礼云突然环视了一下四周:“娘,妹妹怎么没有来,可是出门了?” 钱氏闻言心痛不已,想起赵月珠现在的模样,只觉得脑瓜子一抽一抽地疼,胸口直发闷,强忍下难过道:“你妹妹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钱氏身形晃了晃,就要倒下去。 赵礼云连忙扶住几欲昏厥的钱氏,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赵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妹妹脸上受伤了,见不得人,拘在屋子里呢。”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3节 赵礼云眼中先是震惊,而后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犹如利刃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雪白的刀痕,压抑的说道:“妹妹好好的怎么会受伤,还是伤在了脸上!” 赵老夫人没有说话,钱氏挣扎着说道:“别说了,别说了。”说着又捂脸哀哀哭泣了起来,一副心痛难当的模样。 赵月珠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很浅很浅,只是嘴角上扬了一个微微的弧度,不仔细看都难以察觉。 赵礼羽挤过来在她耳边奇怪道:“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感人么,他们是天伦相聚,母慈子孝,我们倒是都成了旁人,我笑笑怎么了?” 赵礼羽摸了摸鼻子:“这有什么可笑的。怎么不可笑,这三人都唱作俱佳,她可不信赵礼云事先不知道赵月敏出事了。 不过是演一出好戏罢了,看破不说破,赵月珠低着头看起了鞋尖,桃面绣花小鞋,精巧细致,隐在裙摆下,只露出了一个尖尖。 过了一会,老夫人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赵月珠走在回秋水阁的路上,突然背后有人唤她:“大妹妹请留步。” 赵月珠停下脚步一看,却是赵礼云,只见他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神色,面色平静,浅笑盈盈,仿佛赵月珠真的就是他疼爱的妹妹,只是为了说几句闲话。 赵月珠状似惊讶的挑了挑眉:“大哥。” 赵礼云扬唇一笑:“大妹妹,我从青州带回来了几匹布,分给了各位姐妹,你的那一匹已经送去秋水阁了。虽然比不得京城的料子华丽贵重,但胜在颜色清新,制成衣服也格外雅致。” 赵月珠含了一缕恰如其分的笑意:“那便谢过大哥了,正好我这几日要去成衣铺,正好带上大哥的布,裁一件新衣。” 赵月珠模样天真可人,两人没有剑拔弩张,旁人看来只觉得这还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哥哥关切,妹妹娇俏。 只是赵礼云眼中有隐秘的光芒一闪,赵月珠只当没有看见。 “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是敏儿不懂事,冲撞了你,我替她给大妹妹赔不是了了。”赵礼云神情诚恳。 但赵月珠却深知他骨子里的阴险残忍,他行事必有一套章法,莫不是想来一个先礼后兵,看似礼遇有加,实则暗度陈仓,悄悄谋划,兵不厌诈那一套百试不厌。 “大哥说的什么话,本就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只盼着二妹妹的病早日好。大哥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院子了。”说完,赵月珠对着赵礼云福了一福便带着香草离开了。 留下脸色神色莫测的赵礼云站在原地。 “去素馨院。”赵礼云突然开口。 素馨院守门的丫鬟看见赵礼云,嗫嚅着说道:“大少爷,夫人说了,不让人进小姐的屋子。” 赵礼云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就越过那丫鬟走了进去,那丫鬟却是怕极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咚咚的跳着,一张脸上的眉毛眼睛都拧巴到了一起。 赵礼云也没有大声斥责,但就是没来由得让人畏惧,似乎只要忤逆了他,便没有好下场。 丫鬟觉得赵礼云像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一开始只是静静地看着猎物,细细的打量着,像是在玩弄。 突然之间,就迅猛出击,力求一击制胜,在他的獠牙下,猎物丝毫没有反击抵抗的能力,只能任由摆布,最后成了花蛇果腹的食物。 赵礼云那双眼睛,阴沉又可怕,看得人心里直冒寒气,像是在心中冷不丁泼了一瓢冰水。 有着蛇的慵懒和阴毒,不论看着谁,都像是在探寻着什么,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赵礼云走进屋子里,窗子上蒙着厚厚的帷幔,不见日光,黑黢黢一片。赵礼云站了一会才适应昏暗的光线,想要搜寻一下赵月敏在哪里。 他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第44章 拦路 赵礼云只见地上匍匐着一个人影,不住地蠕动着,她的手上拴着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系在一只老鼠的后肢上,那是一只硕大的,长着灰色毛发的老鼠。 赵礼云眯了眯眸子,心里夹杂着心痛、惊异和难以明说的复杂情绪,他想到了赵月敏可能的模样。 但他还是低估了,眼前的场景让他难以置信,场面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地上的真的是他娇养长大的妹妹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犹如一个痴傻癫狂的疯子,赵礼云悲哀地想着,或许她已经神智失常。 赵礼云蹲下身,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汹涌,让自己忍着不去看那只正冲着他吱吱乱叫的硕鼠,注视着赵月敏道:“二妹,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赵月敏懵懂地转过头看着赵礼云,眼神由混沌逐渐变得清明,仔细分辨了一会才嗫嚅道:“大哥?” 赵礼云不顾赵月敏身上的脏污,伸手把她圈在自己怀中,话语中含着心痛,沉沉道:“是大哥来晚了!” 赵月敏的眼睛一瞬间有了光亮,伸手扒拉着赵礼云的手臂:“大哥,你替我报仇好不好,是赵月珠那贱人害得我毁容,见不得人,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祖母不管我了,爹也觉得我没用了,除了娘我只剩下大哥了。” 赵礼云这才看见赵月敏脸上深深一道伤痕,贯穿整个左脸,狰狞而可怕。 赵礼云又是不忍又是痛心,这可是他手中捧着长大的亲妹妹,现在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赵礼云把赵月敏的头颅按在胸口。赵月敏能听见赵礼云胸腔之内的有规律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这让赵月敏无比心安,她相信只要有大哥在,就一定不会让赵月珠好过,她要赵月珠比自己惨一百倍一千倍。 “月敏你放心,她既然把你害到如斯田地,我和母亲都容不了她,我会让她付出成倍的代价,让她痛不欲生,连畜生都不如。”赵礼云喃喃道,语气“甜蜜又芬芳”,奈何说出的话无比渗人。 回到秋水阁,赵月珠叫下了依旧守着房梁的黄莺,对着她轻声耳语了几句,边上的香草听见了零星的几句话,微微变色,心都提了起来,不住拿眼睛去看黄莺。 两日后,赵月珠吩咐黄莺去安排马车,又让香草去把藩篱找出来。 香草问道:“小姐是要出门吗。” “和成衣铺约好了去裁衣服。”赵月珠罩一层轻纱上身,身姿更显婀娜,窗屉子里飘来微风,轻纱幽幽拂动,衬得赵月珠恍如仙子。她转头对香草说道:“今日你不必跟着我去了。” 香草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奴婢省得了。” 赵月珠脸上罩着藩篱后乘车出府,马车上,赵月珠问坐在一边的黄莺:“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黄莺恭恭敬敬回答道:“小姐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都在掌握之中” 赵月珠略感疲累,便靠着车壁休息了一会儿,正迷迷糊糊之间,摇晃着的马车突然停下了。 黄莺轻声说道:“小姐,我们到地方了。” 赵月珠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当先撩起车帘走了下去,黄莺依旧守在车上。 马车停在了德记成衣铺前面,许是时间还早,并没有多少生意,赵月珠四下张望了一会,抬脚走了进去,先是挑选了一番,鉴赏几匹新到的锦布,而后又与掌柜的闲话了几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赵月珠走了出来,只是帽檐压得更低了,脚步也有些轻浮,匆匆上了马车。 黄莺在赵月珠上马车的时候扶了她一把,她忍不住嘴角浮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事儿算是成了一半。 马车驶动起来,出了城门一直往东而去,马车里的黄莺觉出不对了,撩开轿帘喝问道:“你这是要驾车去何处,还不快快停下!” 马车夫像是没听到一样,使劲儿抽打着马匹,马车一路狂奔。黄莺也无意多言,只是冷冷一笑,回了车内看向赵月珠,一旁的赵月珠像是入定了一般,既不说话也不动作,仿佛发生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浑然不知她们主仆二人的性命都捏在了别人手里。 突然,听得外面吁一声,马车停了下来。黄莺往车外一看,发现车停在一处山坡上,一边是茂密的森林,一边是百尺的断崖。 路势蜿蜒艰险,盘山而上,树林里枝叶繁茂,树木高大,挡住了日光,即使在白日里,也显得有些森然。 而涯边落势锋利,稍一不慎就会坠落危崖。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把她们主仆的后路都截断了,不得不与之对峙。 而拦住马车的是几个骑在马上的大汉,他们头戴颜色不一的汗巾,衣着朴素,有的还打着补丁,只是衣服都遮不住他们一身的腱子肉,裸露在外的手臂十分粗壮,似乎拎个人就像是拎个小鸡仔一样,黄莺实在看不出是哪路人马,只知道他们都身负武功。 当先一人开口道:“小妮子,我问你,马车里的可是你家小姐?” 黄莺冷冷开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们还想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不成?” 有人嘿嘿一笑:“听说赵府大小姐国色天香,见过的人无不倾倒,老子今天就要开开眼!” 边上几人摸着下巴笑了。黄莺撩起帘子:“小姐,出来吧,他们说要看你。” 几个大汉都是一愣,他们还以为黄莺怎么着也得要忠心护主,顽强抵抗一会,怎么如此轻易就随了他们的意了。 正当几人疑惑下,轿中人袅袅娜娜的下了车。 一个大汉笑嘻嘻道:“小娘子,把面纱摘了给我们几个兄弟看看,也让我们也知道知道天姿国色是什么样儿。哈哈哈哈。” 赵月珠轻轻笑了一声。 大汉奇道:“小娘子你笑什么?” 赵月珠捏着嗓子说:“我是开心,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有被调戏过呢,今天来这一遭值了。” 马上几人嘿嘿一笑:“那还不快扔了那劳什子面纱。” 黄莺一阵不耐烦,挥手便劈开了藩篱,“赵月珠”的真面目就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第45章 歹人 马上那几人原本还挂着调笑的模样,看清了“赵月珠”的样子后,都是面色一变,像是嘴里含了一团棉花,吐不出又咽不下去,表情憋闷的可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恶心又可怕的东西,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几人,愣是被镇住了。 三人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有一人胃里一阵翻滚,酸水上涌,嗓子眼火辣辣的烧灼感,跌下马抱着一棵大树就是狂吐不止。 几人原本以为面纱之下该是清秀绝伦、闭月羞花的美人儿,岂会想到是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一时之间的落差才让他们难以接受。 黄莺这才看向“赵月珠”,只见她八字眉,三角眼,蒜头鼻,一嘴泛黄的龅牙,嘴唇都包不住牙齿,最绝的还是她脸上的三颗大痦子,颗颗都有鸽子蛋大,上面还好死不死的长了一撮黑毛,只要她的脸皮抽动,三颗大痦子也会跟着抖动,那模样已经不能只用辣眼睛来形容了,简直丑绝人寰。 最开始说话的大汉缓过了劲后,目露凶光:“没捉住赵月珠,反正交不了差了,提了她们的脑袋去见主人。” 黄莺轻蔑一笑,似讥似讽,即使敌我悬殊,她竟也不把眼前几人放在眼里,眉目之中流露出的是不以为意的神色。她抽出腰间软剑,凛然道:“可惜你们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大汉一愣,只当是她虚张声势,本要下令捉住她们主仆二人。但好巧不巧,一阵山风吹过,并不幽凉,但却让人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心里头也有些发毛,兼之林子中有细微的簌簌声传来,不同于风声,反倒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大汉心中有些发虚,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何出此言?” “五十米之内的范围内埋伏了不下十几个高手,若想取你首级,实在是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好心劝你一句,要想保命,还是缴械投降的为好,不然可要落得一个人财两空了。”黄莺幽幽开口。 大汉瞬间高度紧张,心中已经信了八九分,只当埋伏的人是她们二人的帮手,色厉内荏道:“你不必为了脱身编出这些谎话。” 黄莺照着赵月珠的吩咐说道:“你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豫亲王没吩咐你们当缩头乌龟吧,看戏还看得不够尽兴么?” 马上之人顿时正襟危坐,警惕的打量周围,之前说话的大汉紧抿嘴角,鼻边出现一丝上挑的纹路,昭示着他内心的忐忑,他眉头皱起,川字纹卧于眉间,他转了转脑袋想要看得清楚些,奈何树林幽深。 即使是在日光正盛的白日里,也看不出子卯寅丑。忽然林子里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口哨,一切又趋于平静。 马上几人大惊失色,他们与这主仆二人说了这么会子话儿,竟一无所觉,完全不知道一旁蹲守了这许多人,这些人的功夫高到自己都察觉不到他们。若是他们想取自己的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黄莺解下绑在车上的马匹,拉着“赵月珠”上了马,扔下一句“自求多福”后便一骑绝尘。 花园的石桌旁,赵礼云略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他知道赵月珠不好对付,此人奸猾狡诈,诡谲难测,心思深沉,非一般人可比。 想要让她就此伏诛怕是要费些功夫,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没有筹谋的更完备一些,他应该想到的,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想到这里,赵礼云更加有些烦躁,向来谨慎的自己,这回竟有些浮躁了。他屈着手指在石桌上不断敲击着,以此安抚自己的不安。 他这回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捉住赵月珠,先凌辱她,然后送去最下贱的勾栏院,等到大房再找到她时,已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了。 赵礼云只要想想这个结果,就浑身畅快,脸上也显出一些暴戾乖张的神色,扭曲了他原本还算俊逸的面容,乍一看过去,只让人心中发寒。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清凌凌响起:“大哥哥是在等谁啊,莫不是在等我吧。” 赵礼云转头看见赵月珠那张明媚艳丽的小脸时,面容有一瞬间的狰狞。那群蠢货,怎么让她脱身了,真是愚不可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其实赵月珠进了成衣铺后就与掌柜的打了招呼,走了后门出来,上了一早就预备好的马车回了赵府。 而且她预料孙萧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手会跟着自己的马车,她便让赵礼云的势力提前暴露在孙萧面前,如此赵礼云的狼子野心就不言而喻了,想必像孙萧这样多疑的人,以后一定会重新考虑和赵礼云的结交关系。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4节 赵礼云的失态也只是一瞬之间,转而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他的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戾气:“只是此处风景甚好,小酌几杯罢了,大妹妹可要一起,春光宜人,才不负韶华,我一人未免孤单了一些,若有大妹妹相伴,才颇得意趣吧?” 赵月珠笑着摇了摇头:“大哥的酒水我可尝不起,一个不留神就会肝肠寸断,你说是不是呢?” 赵月珠俏皮一笑,仿佛只是在与赵礼云谈论日常琐事,而并非刀光剑影,两人眉目间的神色似乎兄妹和睦,关系匪浅,外人断然看不出不久之前,赵月珠还与死神擦肩而过。 赵礼羽心头一跳,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探究之色:“大妹妹说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许是大妹妹不胜酒力,反倒怪酒水不好。” 赵月珠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和大哥说笑,我刚才出门与我的丫鬟黄莺失散了,我先回来了,她还不知去了哪里,我斗胆问上大哥一句,可知道她的去向?” 赵礼云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真是可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丫鬟走失了,莫不是还要迁怒旁人!” 赵月珠蓦然笑了:“是么,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赵礼云一瞪眼睛。 “我出门前告诉我那丫鬟,若是遇到了歹人,千万不要争执,只要放飞我事先给她的信鸽,我自然就能收到消息了。只是,若是她被围困,想尽一切办法脱身就行了,不用顾及歹人性命。” 赵礼云满脸阴沉,吃了赵月珠的心都有。敢情自己是被当成猴耍了,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呢,自己算是栽在她手里了,枉费自己苦读诸子百家,听道老庄之学,深谙神鬼之道,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了。赵礼云一时怒急攻心,脸色也是青白交加。 这时,有一个小厮面目慌张的奔过来在赵礼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礼云矍然变色,眼中蓄满了怒意,豁然看向赵月珠。 赵月珠满脸讶异:“大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赵礼云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好算计,是我小瞧你了。” 赵月珠微微一笑:“我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哪有算计人心的本事,大哥还是不要给我戴高帽了。倒是我还要劝大哥一句,害人终害己,凡事还是要三思为好。” “赵月珠,你总有得意不起来的那天。”说完,赵礼云拂袖而去。 赵月珠看着赵礼云离去的背影,嘴角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 第46章 荷包 回到秋水阁,黄莺已经回来了,在屋子中等着赵月珠,她面色淡然,只是眸子中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让她原本清秀的脸也变得生动了。 赵月珠问道:“如何了?” “赵礼云的人手都被那些人解决了,他们本要追杀我,被豫亲王的人拦下了。” 黄莺突然想到了什么,掌不住笑了起来:“小姐,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极品美女”,把他们唬的可够呛,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我差点都没有忍住,您是没瞧见那些人的模样儿,活跟见了鬼似的,腿上都软了几分,跌下马的都有。” 赵月珠勾了勾嘴角。 这时,柳绿端着银耳莲子羹走了进来,看见黄莺,神色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目光中带着点点星光,有满足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而黄莺只是冷着脸别转了头,一眼也不愿多看柳绿,冷淡之色溢于言表,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维护心中仅存的一点执拗。殊不知关心则乱,黄莺如此作态,恰恰证明了她对柳绿的在意。 柳绿伤神的模样,赵月珠看在心里,却无意点破,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她们二人自己解开心结,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黄莺心中纠结着,记挂着,渴望着,又怎么会对柳绿冷言冷语。 不过赵月珠发现,这姐妹俩倒像是双生子一样。虽然黄莺略高一些,面容冷峻一些,两人的模样像足了八九成。站在一起,俏生生的养眼极了。 豫亲王府,孙萧手执黑子正在与冯宁对弈,有个仆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冯宁没有说话。 孙萧放下一子道:“冯先生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消息传来,赵礼云的人手都收拾干净了,只是我们折了两个人,赵家大小姐不在马车里,她的丫鬟依主子的意思放走了。” 孙萧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又全神贯注于棋盘,似乎正在想办法攻城掠地,誓要大杀四方才罢休。而仆从的话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并不能搅了他的兴致。 冯宁拾去被吃掉的白子:“赵礼云那人实在狡猾,狡兔三窟,竟然私自培养势力,这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了。” 孙萧手指抵住唇畔,似乎是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此人看似阴险狡诈,其实外强中干,状元郎也不过如此。” 冯宁疑惑道:“王爷为何如此说,赵礼云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孙萧低低一笑:“若是我,不会为了个女人就暴露自己的势力,而且还是羽翼未丰的势力,现在可好,被人一窝端了。 想来他也是怒急攻心吧,这回竟栽在了一个女子手上,枉他读了这么多兵法诡计,心机竟然不敌赵月珠,被玩弄于股掌之中,成了一个笑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他还会投靠王爷吗,今日卸了他左膀右臂,他心里定然不满,说不定会反咬我们一口。” 孙萧:“表面功夫罢了,此人的仕途走不远,无需担心,他自己挖下的坑,终有一日会反受其害。” 说罢孙萧摇了摇头,伸手落下一子:“可惜了我花费在他身上的精力了,竟是都付诸东流,废棋不可用啊,免得有朝一日被反噬,全盘皆输。” 这日清早,柳绿喜滋滋地走进来,笑着对赵月珠说:“小姐,奴婢新给你绣了一个荷包,是梅花的样式,只是奴婢手脚粗笨,不擅长针线功夫,也不知合不合小姐心意。” 赵月珠心中感动,她之前只是随口一提,梅花开得这样好。但是春季就会凋谢,实在可惜,若是四季常开不败该有多好,日日都能见着。 赵月珠喜爱梅花尤胜兰花、菊花,梅花有竹子的铮铮傲骨,临寒独放,梅花有兰花的天然一段幽香,让人闻之后,肺腑皆充盈着香气。 即便是肉体凡胎也能清新脱俗,梅花有菊花的妍丽色彩,红得热烈,粉得清雅,白得明媚。 没想到柳绿这个丫头记在了心里,还特意去绣了一个荷包给自己。赵月珠心里柔软了几分,原本对柳绿存了几分忌惮,此刻也消散了不少。 赵月珠接过荷包,上面针脚细密,配色适宜,梅花更是迎风傲立,仿佛都能嗅到淡淡的香气,花香怡人,沁人心脾。 荷包上的一截枝干遒劲有力,孤削如笔,彰显了梅花的硕硕风姿。仿佛冬日里的梅花景色被镌刻于荷包之上,梅花浑然天成的风流姿态也跃然其上,不由让人叹服刺绣之人该是如何精巧的心思,怕是比旁人都要多出一个心窍,才能绣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绣品。 赵月珠手指摩挲过飘零而下的几片花瓣说道:“你绣的很好,这梅花都活了,难为你肯在这上头下功夫,熬了好几个通宵吧。”赵月珠看见柳绿微微泛红的眼睛,心中又是软和又是心疼。 柳绿听见赵月珠夸奖她,欢喜的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小姐折煞奴婢了,没费多少功夫,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再多绣几个花样给小姐。奴婢过会就上街买一些绣线锦布,再绣个画眉鸟可好?” 赵月珠对手上的荷包爱不释手,听见柳绿如此说,便也没有异议,只是嘱咐道:“记得早去早回,听说这阵子京城治安不好,不要惹了是非。” 柳绿欢快的应了,搓了搓手,看了几眼房梁,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似乎有些欢喜,又似乎有些忐忑,像在盼望着什么,但又害怕戳破了窗户纸。 赵月珠说道:“黄莺,你陪着柳绿上街。”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黄莺执拗着没有下来,只是无声的反抗着。 柳绿眼中的光一瞬间熄灭了,表情有瞬间的破裂,有几分尴尬和几分失望。 但她还是强忍下心中的难过,勉强笑着说:“小姐,不要紧,奴婢一个人去好了,快去快回,两个人反倒耽搁了。” 赵月珠见此也不好强求,只是嘱咐道:“一切小心。” 柳绿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你下来吧。”赵月珠微微叹息一声:“你们彼此都是相互唯一的亲人了,你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在怨她没有找你,她能够舒舒服服地当赵府的一等丫鬟。 而你却吃尽苦头,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没有自己的意志,受人摆布。 虽然你过得艰难,但若是因为这就埋怨她,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宣泄愤怒的方法有千百种,你却选了最不妥当的一种,深深伤害爱你、疼你、包容你的亲人,你若仔细想想,该早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莫要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黄莺低着头没有说话,眼中却是隐有光华流转,嘴唇紧紧抿着,含了几分倔强之色,小脸紧紧绷着,犹如在脸上罩了一层寒霜。 “你只称呼我小姐,不曾把我当成主子,我知道你眼里的主人只是刘渊一人。但他把你给我了,我的命令你就要遵从,如果再有下一次你违抗我的命令,我不介意把你送回刘渊的身边,任务失败的杀手,下场一定不会很好看。”赵月珠冷冷道。 黄莺飞快的抬头看了赵月珠一眼,只见赵月珠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不经意才说出来的。 但黄莺心中却是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她舌底酸酸的,背上沁出丝丝冷意,声音干涩地说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公子既然把我送来了,小姐的命令不应该违抗,是我托大了。” 赵月珠神色淡淡,也不去计较黄莺张口闭口的“我”。好钢用在刀刃上,黄莺无疑是把利刃。但是性子高傲了一些,实在还需要打磨。 赵月珠这一日心中始终有些不安,晌午睡觉时,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就算点了安神香,还是毫无睡意,反而心跳得犹如擂鼓,胸口还有些发闷。 躺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翻身起来了,看见桌上的荷包,唤了香草进来:“柳绿回来了没有。” 香草有些诧异地说道:“还没有呢,她是走着去的,会耽搁些时间,或许过会就回来了,小姐不用记挂在心上,她一回来,我就让她来见小姐。” 赵月珠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嗯。” 可是直到用过晚膳,柳绿都没有回来,赵月珠的不安越来越重,转头吩咐香草道:“派几个护卫小厮出去找找柳绿。” 黄莺一个闪身一跃而下,面色无波,但薄薄的伪装下似乎能看见她的不安:“我也去。” 赵月珠还没有说话,春兰已是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柳绿回来了。” 香草脱口而出:“人都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在哪里?” “不是她自己回来的,是被人架着回来的,赤条条的,衣服都没穿,还有一口活气。但也撑不了多久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但还提着一口气。” 第47章 柳绿之死 赵月珠脑袋嗡地一响,这怎么可能,柳绿明明还笑着说要为自己多缝制几个荷包,那样欢喜的出了门,那样玲珑剔透的人儿,怎么会这样子回来。 赵月珠推开春兰,疾步走了出去,黄莺脸色煞白,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透露出了她心中深深的害怕。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对柳绿冷言冷语,为什么对她的关心视而不见,为什么明明想要原谅她了,却抹不开面子,说不出口。 现在一切都晚了,无济于事,黄莺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悔不当初,什么是痛彻心扉。 赵月珠走到府门前的时候,看见门口守着两个护卫,柳绿身上裹着一卷破席子,露出赤裸的肩膀和下肢,露出的地方满是掐痕和淤青,还有触目惊心的鞭伤。可以想象遮掩着的地方该是怎么样的惨状。 血水不断从柳绿的嘴中溢出,地上已经洇湿了一滩,赵月珠第一次看见,原来人会流这么多的血,怎么流都流不完,看得人心惊胆战,心都揪着痛,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赵月珠弯下身子,说不出一句话,却发现柳绿的舌头被割了一半,说话含糊不清,只是眼睛一直往赵月珠背后看。 赵月珠扯了一把黄莺,黄莺的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四肢都忘记该如何动作了,被大力一拽后才跪在柳绿身边,颤抖着的手想要抚摸柳绿的脸,却是染上了一手的鲜血。 柳绿看着黄莺,有一瞬间的晃神,神色变得哀戚,喉头有些血腥味弥漫,发出嗬嗬的声音。 黄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柳绿张着嘴巴,只能发出一个个的音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了一会,柳绿发现自己是在徒劳,于是不再呓语,只是双目明亮的看着黄莺。 柳绿在等待着什么,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又含着希冀,仿佛春光都落入了她的明眸中,疼痛也无法阻挡她的渴望,她生命最后的小小奢望。 黄莺的泪水一颗颗滴落在柳绿身上,胸腔剧烈抽痛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有利刃划过,撕扯着皮肉,划烂了身体深处的毒瘤,脓汁汩汩流出,大喇喇展现于人前,连最隐秘的地方都不曾幸免,昭然揭示于众。 黄莺蠕动了一下嘴唇,嘴巴有些干涩和滞苦,犹如含了一个黄连在口中,苦得她皱起了眉尖,几乎张不开口,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轻轻唤了一声:“姐!” 柳绿嘴角弯起,那抹笑是那么的纯粹简单,仿佛已经实现了此生最大的心愿,贫苦磨难了一生,最后终于找到了羁绊,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带着满足带着安然。 黄莺心痛得难以复加,终于又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姐——” 只是可惜这一次没有人能回应她了,她唯一的亲人已离她而去,永远离开了世间,往后她只能踽踽独行,一个人面对腥风血雨、茫茫人世。 柳绿的后事办得简单又迅速,葬在了西郊外的荒山里,一抔黄土就埋下了鲜活的一个人儿,从此世间少了一个芳华女子,多了一缕孤魂。 黄莺守了柳绿的墓三天三夜,回赵府的时候,眼睛通红,形容憔悴,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鲜嫩娇美的脸蛋上都爬上了细纹,嘴唇失了血色,泛着微微的乌青。 似乎柳绿这一去,把她的魂儿也勾走了,只剩下一具残躯苟延残喘,独自应对人世间的零零总总、纷繁复杂。 赵月珠静静地看着她进来,没有说话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5节 黄莺苦笑了一下,笑容如游丝一般缥缈,饱含着凄楚和懊悔,那点悔意让黄莺犹如被人剥皮拆骨、吞食入腹,心尖明明就已经苦涩的难以忍受,偏还能感受到钝刀子割肉的痛楚:“小姐,我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总要等到失去了宝贵的东西后,才懂得珍惜,我该被唾弃,辜负了这个世上最疼爱的人,从此以后,我也真正是没有亲人了。” 赵月珠微微叹息了一下,像是在看着黄莺,又像是望着不知名的地方,表情有些凝重,说道:“柳绿是带着满足离开的,她希望的不是你一蹶不振,而是带着她的温情活下去,带着她对你的希望活下去。” 赵月珠停了停,把绣着梅花的荷包递到黄莺面前:“带着这个吧,柳绿一定更希望你保有它。” 黄莺紧紧捏着荷包,泣不成声,咬牙切齿道:“柳绿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赵月珠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黄莺自己的猜测,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启唇道:“柳绿或许是因为我们而死的。” 黄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唇蠕动了半天,神情变幻了片刻,隐忍着澎湃着的情绪,启唇道:“为什么..”。 “凶手的目标不是柳绿而是你,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才被人觊觎,柳绿受的磨难都是为你准备的,凶手想要折磨的一直是你。”赵月珠解释着,心中沉痛不已,像是长了一颗疥疮,隐隐抽动着。 黄莺身形微微一晃,似乎有些难以站立,低低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吗?” 赵月珠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几乎没有幅度。 黄莺双目赤红,近乎癫狂的低吼道:“我不怨你,但你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 “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骠骑将军府的贵人,你一直作为刘渊暗中的势力,被圈养在外,与那贵人也没有交集。”赵月珠淡然道。 黄莺矍然变色,一口热血涌到喉底。 “那人出手已经多次,但我们羽翼未丰,现在没有资格与她较量,不过总有一日,我会叫她匍匐在你我脚下,忏悔她的罪行,然后让她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莺眼睛忽明忽暗,没有说话,手中紧紧捏着那绣了梅花的荷包,似乎要把它揉进骨血里,镌刻在心中,倏而看似拿捏不住,松开了手,荷包落在了椅凳上,黄莺神色有瞬间的慌乱,好像遗失了最宝贵的东西,颤抖着手抓起了荷包,塞进了胸口。 平复了片刻心绪,黄莺一声不吭的看着赵月珠,赵月珠知道她听进自己的话了。 饭要一点一点吃,仇要一个一个报,不急于一时。 赵月珠清冷冷的目光落在黄莺身上,吐出的话却是无比冰冷,让人在三伏夏日里也觉得如坠冰窖:“此刻并不是最坏的情形,若是你的主子让你放弃报仇,还要保护你的仇人呢?你该如何抉择?” 黄莺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清秀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显得很是狰狞。她抬起手,摸着胸口的位置,面色青白交加,额头青筋跳动。 赵月珠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黄莺想通,走上她唯一能走的那条路。 赵月珠需要黄莺,需要这个同盟者,而黄莺,毫无疑问更需要赵月珠,她们有着一致的目标,更能惺惺相惜。 黄莺神色平静下来,望着赵月珠说道:“以后我的主人就是小姐您,您的命令万死不辞。” 第48章 刘渊来访 首辅的府邸里,因着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是前院书房中依然灯火通明,烛火映着檐角的瑞兽光彩琉璃,几欲振翅腾飞,遨游在天际之中,日日夜夜的固守,默默聆训着数不尽的阴司秘密,仿佛早已疲倦。 首辅钱望和大儿子钱沐,小儿子钱明正在议事。几人神情都极是肃穆,钱家人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盘子,嘴巴子都像到了骨头里。 兼之偶尔一样的神色动作,微微皱着眉头,扬唇一笑,亦或是耸耸鼻尖,更是让人惊讶这家人真是像了个十成十,似乎都共用了同一副皮囊。 此刻,钱望捏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喜怒难辨,只是握着信封的手微微发力,指尖有些泛白,纸笺上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凹印和些许的裂纹,使原本平整的纸张看似有些支离破碎。 此时门缝里吹进一缕微风,信纸颤抖了几下,轻飘飘的落在了桌案上,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苟延残喘。 同样微微颤抖的还有钱望的手,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不住地瑟瑟发抖。 钱沐发现自己的父亲此时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风范,他倒是显出了一些老迈。 原本不怎么显眼的苍苍白发与脸上的沟壑纵横,此刻竟然如此刺眼,仿佛依稀之间,父亲就苍老伛偻了,钱沐的心揪了一下,他的父亲撑起了一片家业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疲累了。 只盼着“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钱沐的心中一阵跌宕,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神情更加恭肃了,背也微微弯了下去。 钱望倒是不知自己大儿子心中的千肠百转,只是看了信的心凉了半截。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凉的骨头缝儿都在哆嗦,脸色也是青了又青白了又白,就像是上元节的走马灯,色彩变换,滑稽又可笑。 信是早上被送到了门房的,也不知送信人是谁,只是偷偷塞了进来,纸上写着首辅亲启,于是被送到了钱望的书房。 钱望乍看之下大吃一惊,但他并不尽信。直到派出去的小厮传回消息,他才知道自己被愚弄了。 他捡起信扔给一边的大儿子钱沐,绷着脸皮子道:“你好好看看,看看你的亲外甥做的好事!” 大儿子钱沐唯唯诺诺地展开信纸,看完之后也是皱起了眉头,迟疑地道:“礼云他..父亲,不会吧..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会投靠豫亲王,豫亲王此人诡谲难测,心机深重,实非明主啊。” “他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小畜生,怕是被痰迷了心窍。”钱望小儿子钱明接过信纸,看后说道:“两面三刀的家伙,享着钱府的荫蔽,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看赵礼云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钱沐见钱明说得不像话,刚想出声斥责。但看见父亲没有说话,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回了肚里。 早朝后,臣子们跪拜后自殿中鱼贯而出,走来一个内监停在赵礼云身前,拔高了嗓音,声音又尖又细,似乎要戳破人的耳膜:“赵大人,皇上御书房有请。” 众人看着赵礼云走进御书房,神色不一,具是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打着肚皮心思。 走出了神武门,户部侍郎笑眯眯地道:“郎中令少年有为,不光平了暴乱,一回来就得皇上青眼,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首辅后继有人了。” 看着户部侍郎不冷不热的笑脸,钱望心中恨不得甩个脸子,但面上却是笑得和气:“哪里哪里,皇上提拔我们是臣子的福气,礼云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几日后赵府之中,赵月珠午睡刚醒,朦朦胧胧地换好衣服,还在点着头瞌睡中,突然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人,拉过赵月珠的手臂就往外扯,全然不顾赵月珠愿不愿意。 “赵礼羽,你干什么,你莫不是疯魔了不成?!”赵月珠不满地说道。 “有人要见你。”赵礼羽头也不回的说道,脚步更是一下都不停。 赵月珠就被他半拖半拉地带到了清风亭,赵月珠堪堪站稳,还来不及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这一路奔袭而来,头上的发髻也散乱了,不少青丝顺垂在肩头,碧玉簪欲堕未堕,斜斜插在发梢,怎一个乱字了得。 只见亭中已然有一人在赏景品茶,衣袂翻飞,仙姿佚貌,翩然出尘,如此神仙般的人物,让周围之人都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是刘渊无疑。 只见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捏着一盏白玉杯,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玉杯更加莹润,还是他的手指更加白皙。 看见赵月珠被拖曳而来的狼狈样子,刘渊口角含笑,更加显得丰神如玉,俊逸无双。 赵礼羽松开赵月珠的手,见她没有站稳,伸手扶了一把,继而拍了拍衣摆,转头笑嘻嘻地对着刘渊说道:“人我可给你带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刘渊微微侧首,面上带了几分狡黠之色,嘴角的笑意明媚动人,比之三月的春花还要艳丽:“赵兄放心,你我之约我必然记在心上,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礼羽对着赵月珠正色道:“你们说话,我就在一边,如果这小子图谋不轨,你喊我就是。” 刘渊笑着摇了摇头,一副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赵月珠嘴角微抿,也不搭理赵礼羽,怡怡然走进亭中:“你用什么东西收买了他?” “一只蟋蟀罢了,别名长胜将军。” 赵月珠哑然失笑:“他惯会折腾这些,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他讨不了好,你可别由着他了,他小孩子心性,怎么你也跟着他浑玩,整日只知走鸡斗狗,荒废了学业,我们还盼着他得个功名回来,怎么着也好过整日不务正业。” 刘渊把面前的一盘玫瑰酥递到赵月珠面前:“你尝尝,德御斋刚做的点心,甜而不腻,口感绵密,就着茶水吃,最是美味不过,还有这是新送来的雪顶含翠,你且一试。” 赵月珠也不扭捏,捏起一块,慢慢咬了一小口。果然口感细腻,清香在嘴中四溢,仿佛在咬着一片玫瑰花瓣,齿颊留香,玫瑰的芬芳自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 喝一口茶水,赵月珠只觉得这茶些微苦涩中透着甘甜,在嘴中含一会儿后又能回甘,口感丰富,层次鲜明,搭配上玫瑰酥,相得益彰。 “好茶!” 刘渊眼睛一亮:“你若喜欢,我再送些过来。” 赵月珠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劳烦,偶然之下品尝才觉得惊艳。若是日日都喝反倒是没了新鲜,落了俗套。” 她沉吟了一会又说道:“你今日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吗?” 刘渊扬了扬眉毛,正色道:“没想到你非但没有被赵礼云算计,还从他手中逃脱了,想来他必然气得够呛,真是马失前蹄,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月珠微微歪着头,笑而不答,看上去一派天真,似乎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妙龄少女,不知人间险恶,只爱吟诗弄词,侍弄花草。 刘渊悠着声气儿道:“皇上好像格外看重赵礼云,早朝后单独召他进御书房密谈,引人遐想。” 赵月珠浅浅一笑:“赵礼云是当年的状元郎,秉承着皇上的意思外任青州,政绩颇佳,皇上提拔他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郎中令,怎么就得了皇上青眼。” 赵月珠口角含笑:“赵礼云看上去颇为耿直,他不仅忠于皇上,也敢于直言,皇上需要一个讲实话的人,也需要新鲜的血液。 无疑,赵礼云是最好的人选,比之朝堂之上那因循守旧的老古董么,他可不就成了香饽饽了么。” “也许皇帝是看中他刚外放回来,不结党羽,没有同盟,孑然一身。”刘渊撇了撇嘴说道。 赵月珠扬了扬下颚:“若是皇上发现赵礼云狼子野心,看似清高,实则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只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那他会是什么下场呢?” 刘渊砸了咂舌:“赵礼云要是知道了你准备算计他,必然饶不了你。” 赵月珠嘴角的笑意变得冷淡:“饶不了我?也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刘渊抿嘴笑着,俊脸在赵月珠面前放大:“我就喜欢你这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明明生得乖巧可爱,凶悍起来又能唬人。” 赵月珠偏头闪过,心中还在想皇上为何召见赵礼云。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窜到赵月珠的脑海之中。 对了,北伐狄戎,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狄戎侵扰边境,皇上不堪其扰,最后是孙萧带兵平乱,为他的夺嫡做了铺垫。 但是这一辈子,孙萧休想如此轻易获得兵权,只要有她赵月珠在一日,就必然要让孙萧落不了好。 “皇上是想北伐狄戎。”赵月珠开口道。 刘渊诧异:“你如何知道?” 赵月珠避而不答。刘渊低头思索了一番朝中形势和边疆战事,竟觉得赵月珠的猜测是最大的可能,不由微微变色。 第49章 赵月玉的倾慕 “骠骑将军应该还是宝刀未老,区区边境一些跳梁小丑不放在眼里吧。”赵月珠笑得眉眼弯弯,菱唇微翘。 刘渊会意:“这是自然。” 赵月珠模样狡黠天真,眼中有看似率真的清澈。但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是一种看穿一切的豁达:“这个消息,我想豫亲王也该知道一下。” 两人继续交谈了几句,无非是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闲聊。但这落在亭外假山旁的赵月玉眼里,格外扎眼。 她捏紧了拳头,强忍下心中的酸楚与嫉妒。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庶子的女儿,配不上刘渊这样的天之骄子。 但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恋慕着刘渊,渴望他会多看自己一眼。她自问虽然没有赵月珠美貌,赵月敏可人,但自己好歹也算是一个清秀佳人,而且赵月珠有那么不堪的过往,赵月敏又已经毁容,不知怎的,就想赌上一把。 为什么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会对着赵月珠微笑,会与她相谈甚欢,自己比赵月珠差在了哪里,强烈的不甘心促使着赵月玉走向了亭子,她手中扯着帕子,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温柔的笑:“大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我本还想着去秋水阁寻你说话呢。” 转而她望了一眼刘渊,似乎这时才看到他,带着些局促的轻轻说道:“刘公子..你也在..” 娇羞之中不失清雅,又流露出一丝恰如其分的羞涩。配上赵月玉如花般的芙蓉面,别有一番明丽,恰到好处的娇羞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雏菊。 虽然失了几分海棠的明艳大气,但自有一股子捉人眼球的娇嫩,看得人心尖就是一颤。 赵月珠笑得恬淡:“三妹妹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一会儿吧。” 赵月玉不请自来,怕是存了几分小心思,瞧她望着刘渊的含情美目,欲说还休的可人模样儿,赵月珠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但赵月珠只是手托香腮怡然含笑。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6节 赵月玉刚刚屁股挨到板凳,就看见刘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似多情又似无情,看得赵月玉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一时竟忘记了动作,只是痴痴地看着刘渊,跌落进了他的眸子深处。 直到刘渊直起身子,赵月玉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神色莫名的瞥了赵月珠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才安定了下来。 但是屁股还没有坐热,一个丫鬟急走过来说:“三小姐,三夫人让您去她院子里呢。” 赵月玉扁了扁嘴,极为不情愿的样子,挪着屁股不愿意起来。丫鬟附在赵月玉耳边说道:“三小姐,夫人知道你来清风亭,又听说刘公子也在,很是不满意,让您赶紧回去呢。” 赵月玉偷偷看向刘渊,却见他嘴角含着一点悠远的笑意,似乎在看着赵月玉,又似乎透过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赵月玉一阵小鹿乱撞,想要遣丫鬟先回去,自己再待一会儿。 不过丫鬟似是看出了赵月玉的小九九,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您快跟着我回去吧,只当是心疼奴婢了,而且三夫人正动怒呢,让奴婢千万把您带回去。” 赵月玉无奈,只好起身告辞。赵月珠点点头说:“即是三婶找你,三妹妹还是快去吧。” 赵月玉飞快的又扫了刘渊一眼,见他看着茶杯中的浮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好一会,赵月珠才开口道:“柳绿死了。” “我知道。” “我要的交代呢。”赵月珠幽幽开口,她的脸上是笑着的,只是那笑意冰寒彻骨,有着难以消融的冰封,看得人心里都要沁出寒意来,原本是阳光明媚的天气,清风亭中却凉意深深,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你可是要我取下她的项上人头给你?”刘渊神情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细看之下,才知道这只是他的伪装,实则嘴角勉强的勾起,神色也有些冷凝。 赵月珠对着艳艳日光照着玉白手指上的一枚琉璃戒指,倏而扬唇一笑:“不必,我要你好好保护着她,她的性命我自己来取。” “对不起,是她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才会对你步步紧逼,杀招尽现。你能否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她对我有养育之恩。”刘渊没有了一贯的闲适从容,低着头说道,话语中近乎讨好。 赵月珠记起初遇那个女子,是在王家庄的茶寮,依稀记得,虽然女子纱巾敷面,但是依然掩饰不了姣好的身段和出尘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只想一探究竟。 现在她知道那就是刘渊的姨母,陈乐儿,上一世的陈乐儿看似温婉可人,实则控制欲极强,掩藏在柔情似水背后的真实性格近乎变态,刘渊的两任妻子都被她折磨致死。 她无法忍受刘渊脱离他的掌控,她把刘渊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有一丝差池。 而刘渊对赵月珠的大献殷勤,诸般照顾,显然都传到了陈乐儿的耳朵里,她自然坐不住了,赵月珠是撞在了她的枪口上,触了她的逆鳞了。 赵月珠没有说话,只是奋袂而起,径自离开了清风亭。刘渊独自站在亭中,脸色晦暗不定。 娄氏的屋子里,赵月玉梗着脖子站着,面色很是不快,由于生气,面皮都绷紧了,脸也涨得通红:“娘,你叫我回来,又不说是什么事。” 娄氏眼睛一瞪:“我为什么叫你回来,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刘渊那是什么人,岂是你可以肖想的,要我看着你上赶着丢脸吗?” 赵月玉不服气道:“只许赵月珠和他谈笑风生,我就不行了吗,我哪点比赵月珠差了,我中意刘公子,娘不帮着女儿觅个佳婿,反倒横插一杠,这是什么道理。” “赵月珠那是什么人,有娘养没娘教,光天化日之下和男子卿卿我我,你这也要和她比么,是不是我两脚一蹬,没了活气,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娄氏越说越急,一口气吊着缓不过来,喘了好一会儿。 赵月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喊了一声:“娘!您说的什么话,是要折了我的寿不成。” 说着说着,赵月玉竟是哭了起来:“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刘渊,但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娄氏见女儿哭得伤心,也觉得自己过于心急了,不愿再多责怪她,搂住了她安慰道:“是娘毛躁了,只是希望你自己心里有分寸。我的盼头就是你们姐妹,只希望你们一辈子顺遂,不要像娘一样,你们爹没用,娘整日受大房二房的气,只有你们出息了,娘才连上有光。” 赵月玉扑在娄氏怀里,哭着点了点头。 第50章 孙萧的野心 御书房里,错金珐琅熏炉里染着沉水香,几丝若有若无的青烟袅袅升起,打了一个转后又笔直腾起,沉郁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庄重而不失清新。 吸一口,五脏六腑都舒坦极了,那烟气儿从喉头飘进胸肺,打了个转儿又被吐了出来,人精神头儿就好了不少,连敛着的眉目都宁和了。 鹤顶蟠花缠枝烛台上红泪斑斑,烛火摇摇曳曳,火蛇上下跳腾着,显得极为不安分,仿佛是不满这夜色,极力想要抗衡,但却无奈的发现,它的生命已是走到了尽头。 火苗垂死挣扎了几下,终是发出一声叹息后熄灭了。一缕黑烟冉冉升起,似乎是对红烛短暂生命的最后的祭奠。 太监王荣德轻手轻脚的换上了新的红烛,又拨弄了一下烛芯,屋子里倏然明亮了不少。 皇上抬眼看了看王荣德,沉声问道:“今天怎么是你。” 那语气里的凉意让王荣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怕着一句不慎,项上人头就要搬家。 王荣德恭敬地垂着头:“李公公腰病犯了,走不了道,只能躺着养病,便让奴才来顶替了。” 皇上没有说话,却是把手中的奏折甩到了地上:“这竖子,胆子竟然如此之大,怕是连我这父皇都入不了他的眼了,还有赵礼云,委实可恶,朕对他抱以重望,他净想着勾结亲王,拉帮结派,是想把朕耍得团团转么。” 王荣德额际滴下了一颗汗珠,内衬也被汗水洇湿了,他不敢多言,只是躬身站着,心中只想着有人摸了老虎屁股了,可怜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整日战战兢兢,领略着天威难测,被当成撒气筒,一个不留神指不定要被撵去慎刑司,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皇上扔在地上的奏折上,赫然写着豫亲王结党营私,贿赂朝中官员,私自招兵买马。 每一条都打在皇上最敏感的神经上,一条条一桩桩,无不是在挑战皇威。 皇上年逾四十,虽然依旧龙精虎猛,但到底偶尔有些力不从心了,精力也大不如前了,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见到皇子夺嫡,不断争权。而孙萧的所作所为在皇帝眼里实在是可恶,不把他放在眼里。 皇上眯了眯眼睛,像是在问王荣德,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说朕的这些皇子,能有几个是对朕忠心耿耿的呢,是不是都嫌朕命长呢?” 王荣德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垂在身侧的手像不是自个儿似的,抖得厉害,嘴里也干得很,嗓子眼似乎要冒烟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王荣德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皇上斜眼瞟他一眼,冷笑一声:“滚吧,让李成全来伺候。” 王荣德如蒙大赦,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朝堂上的气氛格外压抑,空气胶凝住了一般,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各位臣子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九龙宝座上的天子。 毕竟伴君如伴虎,没有几个人能摸透皇上的喜怒,此刻的皇帝明显心情不太愉悦,谁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都垂着眼睑当甩手掌柜。 众人有的看向皇上身边的宦官王荣德,这是最接近皇权的位置,可惜只能看到他敛目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不为所动,看不出个子丑演卯来。 皇上嘴角似笑非笑,手指摸索着手中的奏章,强大的威压让整个大殿落针可闻,皇帝感受了一会儿皇权对众大臣的压迫,心中有些满足,沉着嘴角开口道:“最近边境不安稳,总有流寇侵扰我大业百姓,谁人可为朕分忧?” 镇西大将军江廖越众而出:“臣愿为陛下分忧,北伐狄戎。” “哦?将军怎知朕要讨伐的是狄戎呢?”皇上看似好奇的探出身子,其实眼中的目光冰如寒潭。 虽然嘴角依旧浮着一点笑影,但却没有丝毫温度,似乎是在脸上覆上了一层薄冰。 江廖自知失言,虽然天气微凉,但他已经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如坠冰窖,不由自主地浑身打摆子,连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皇上怒不可遏,把折子丢向了江廖,砸在他的额头上,破了一个窟窿,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好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是不是朕冤枉了你!” 江廖顾不得擦脸上的血,颤颤巍巍的捡起奏折,翻开一看,瞬间后背漫上一层战栗。 血水蜿蜒下来,糊在了眼睛上,一片血色的模糊,几乎要看不清楚奏折。 奏折上列举了与豫亲王结交的大臣,还有豫亲王的罪行。关键是,江廖看见自己的名字罗列其上。 江廖的脸色变得青白交加,脸上面皮抖动不已,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皇上,臣冤枉啊。” 皇上一点孙萧:“过去,你也看看写了什么。” 孙萧一看,微微变色,额上青筋跳了几跳,衣服下捏紧了拳头,噗通跪下后伏地痛哭:“父皇不可听信谗言啊,儿臣冤枉啊,斗胆请父皇明查,还儿臣一个清白。”他哭得肝肠寸断,不胜悲戚,几乎要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皇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已有几个臣子走出来说道:“请皇上明察!” 孙萧心道不好,果然皇上怒意更甚,冷笑道:“朕还没有发落你呢,就有人急着出来为你说话了,好大的脸面,谁要是再为你说话,同罪论处!” 骠骑大将军刘城走出来抱拳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皇上扬了扬下颚,带着几分戾气地说:“怎么,你也要为这孽子求情吗?” 刘城摇了摇头:“臣想请战,击退蛮子,还边境百姓一个安稳。” 刘城直直跪了下去,话语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在一众明哲保身的臣子中间脱颖而出。他背脊笔直,神色肃穆,周身萦绕着隐隐杀伐果决之气。 皇上面无表情,摸了摸下巴,一时没有说话。刘城微微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接受着皇帝的打量。 良久之后,皇上缓和了脸色说:“刘爱卿的意思与朕不谋而合,你就领兵四十万,北伐狄戎。” 刘城跪地谢恩。 第51章 散尽家财 孙萧跪着奏道:“父皇,儿臣虽然薪资微少,家产单薄,也希望尽绵薄之力,愿意将王府的资产尽数捐出,以充军资,儿臣掌管的五万兵马也愿意并入北伐狄戎的队伍,为大业尽心。”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孙萧会如此破釜沉舟,绝地反击,家中资产倒也罢了,可是五万兵马怎的说放弃就放弃了,那可是割肉之痛,是他夺嫡路上的不二筹码,孙萧向来宝贝得很,没了这些兵马,他怕是举步维艰。 皇上绷着脸,探寻的眼光在孙萧身上提溜了一圈,似乎在看他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孙萧虽然低着头,但头顶的束发平金冠却是在微微抖动着,似乎彰显了主人内心的惶恐不安,皇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抬一抬手:“难得你有这份忠心。” 赵礼云如堕冰窖,心中惊疑,在朝堂上紧张的大汗淋漓,待得下朝,里衣早已经湿了个遍,几乎能拧出水来,黏腻在背上汗津津的,说不出的难过。 这是巧合还是蓄谋,皇上之前召见的臣子只有自己,谈论的就是北伐狄戎,皇上与自己讨论了排兵布局,天时地利,还问自己选派哪一个人比较合适。 赵礼云自然直接举荐豫亲王自然不妥。于是推荐了豫亲王手下的大将江廖,不曾想今日出了这么一出戏。在皇上眼中,自己勾结豫亲王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自己在皇上面前汲汲营造的清高自持、胸怀家国天下的美好形象也轰然倒塌,变成了首鼠两端、妄揣圣意,赵礼云想得心肝儿脑仁儿都疼,仿佛原本的康庄大道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皇帝刚才不经意间瞥向他的那一眼,阴狠又暗含着警告。 赵礼云颓然的想着,得了皇帝厌弃,自己的官路算是到头了。 豫亲王还能散尽家财,博皇上欢心,自己怕是要被皇上当成弃子了,仕途也会岌岌可危,豫亲王经此一事不但不会念着自己好处,反而会防备自己。 此时就算求助当首辅的外祖父,恐怕也是为时已晚,首辅和豫亲王势成水火,现在知道了自己心向豫亲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自己,说不定还会下了自己脸子。 赵礼云原本是想调解豫亲王和首辅的矛盾,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手握兵权,有了他们两股势力相助,自己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奈何事出突然,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他是落了一个两头不讨好的下场,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两拨人马都被自己得罪了够够的。 退朝之后,赵礼云想要拦住孙萧说清楚原委,自证清白,但一来宫里人多耳杂,其次若是被首辅看见了,又是说不清楚,只好作罢。 只是在赵礼云转身的时候,孙萧看向赵礼云的眼神淬着怨毒之色。孙萧此生最忌讳欺骗他、玩弄他的人,这次赵礼云无疑是踩在了孙萧的痛点上了。敢戏耍他的人,就要有承受严重后果的准备。 不日就是赵老夫人大寿的日子,赵月珠一早就起来了,由着香草替她梳妆打扮之后,就去了德芳院。 三房的各人都已经到了,众人都向老夫人献上了精心准备的寿礼。赵老夫人看着堆满屋子的一摞摞奇珍异宝,嘴上不说什么,心中还是极欢喜的,乐呵呵地眯起了眼睛,原本就显着富态的老脸上,更是挤出了不少褶子,倒是没有了平日里的故作矜持,多了几分慈爱之色。 赵礼云送的是一株鲜艳欲滴的红珊瑚,此物已是稀罕至极,足够夺人眼球。 但赵礼云心思何其巧妙,每一支珊瑚的枝丫上竟是打了孔,挂着一小块翡翠和一个黄金铸就的铃铛,微风吹过,珊瑚树叮铃作响,实在巧夺天工。 赵老夫人也惊异于此物的精巧,直呼稀奇,心中明白赵礼云是下了功夫的,不由嗔怪道:“你这孩子,费这些心思做什么。” 钱氏笑道:“这些铃铛和翠玉还是这孩子亲手系上的,我说了他几句,他非说祖母的生日马虎不得,只有亲自动手才能体现心意,只为求一个好彩头,博母亲一笑。” 赵老夫人又是开心又是心疼,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好好,难得云儿有这番心意,是个孝顺的。” 钱氏的寿礼是一个镶了东珠的抹额,那抹额是海水云纹的花样,针脚细密,做工精细,显然是用了上好的锦缎,泛着微微润泽的光芒。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7节 最奇的是那东珠,足有鸽子蛋大小,成色极好,是不可多求的宝物。抹额看起来又气派又精致,赵老夫人心中满意,脸上更是高兴。 钱氏瞅准时机,做出有些伤神的模样,叹息道:“这抹额还是敏儿亲手做的,手掌扎了不知道多少血窟窿,我让她亲自交给老夫人,她说不愿意扰了老夫人的兴致,这孩子,太傻了。” 说到这里,钱氏恰到好处的揩去眼角的一点泪花,垂着头,看上去极为感慨,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赵老夫人抚摸着做工精细的抹额,想起这个自己曾经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嫡亲孙女儿。 如今是自己疏忽她了,心中颇有些唏嘘,有一个地方不知怎的软了一块,话语也绵软了一些:“难为她了,她脸上的伤如何了。” 钱氏眼睛一亮,说道:“好多了,脂粉上的厚一点就不明显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伤口了。” “那就叫她出来见见人,整天闷在屋子里做什么,也是个大姑娘了,是该忙活起亲事了。” 赵老夫人眉目和缓,俨然还是那个疼爱赵月敏的祖母,却忘记了这些日子来,她对赵月敏的不闻不问,只当她是家族的废子,没有了利用价值,也不值得费心力栽培了。 钱氏面上透出点喜色,点着头应了。一个毁了容,而且精神状态不佳的女子,的确没有了利用价值。但既然老夫人开口了,赵月敏也有了活路。 赵月珠看着欢喜的钱氏,只是面色淡淡的,眉眼清凉,似是含了一抹讥诮。 赵礼羽也献上了礼物,是一只画眉鸟。虽然不是多么贵重,但白氏已经很满意了,好在赵礼羽没有送上他的常胜将军当成礼物,不然白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赵礼云看向赵月珠:“不知大妹妹准备了什么寿礼呢,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赵月珠亲自准备了一幅刺绣,上面绣满一百个字体不同的福字。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老夫人接过看了一眼,微微笑着,不同于刚才的真心实意,那一点子笑似乎就像脸上敷了一层冰,冷淡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老夫人让李妈妈拿下去了:“月珠丫头有心了。” 赵月珠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人会嫉妒会愤怒,都是因为在意,若对一个人无欲无求,她怎么对待自己,都是不会在意的。 赵府大宴宾客,大肆操办,摆了足足几十桌的流水宴,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京中的名门显贵基本上都到齐了。 赵毅赵升几人在门口迎客,赵礼云与赵礼羽也在一边招呼来往的宾客。 赵老夫人稳坐在正屋,接见上门恭贺的客人,看着贺喜的礼物一样样堆起来,赵老夫人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欢喜的,连着神色也益发和气了。 众人只道赵府后继有人,儿孙福泽深厚,说得赵老夫人更是合不拢嘴,难为她一大把年纪了,还笑得跟朵大丽菊似的。 前院的园子里,那里支起了几个屋棚,供各位小姐夫人纳凉赏景,里面摆了许多案几,上面放着瓜果点心和茶水。 院子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戏台,热热闹闹的唱起了戏。 赵月珠身处热闹之中,但又仿佛是个局外人,显得分外清冷。 第52章 听戏 不知刘渊什么时候站在了在赵月珠身后,怡然含笑道:“怎么不去看戏?” 赵月珠淡淡一笑,也不回头,径自说道:“南安伯府日日都在上演大戏,端的是精彩绝伦,这一比起来,台上的戏看起来未免有些寡淡了,不如这府里的大戏唱得好,粉墨登场下,要丑角有丑角,要武生有武生,要花旦有花旦,有唱白脸的更有唱红脸的,不较那戏班子里的粉头有意思么。” 刘渊笑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赵月珠摘下一朵鸢尾花,放到鼻尖一嗅:“不过今日这戏点的不错,可以瞧一瞧。” 赵月珠侧首道:“你若是有闲心,不妨就当是寻个乐子,也松泛松泛,逗个趣儿,只当是闲来无事瞧个热闹。” 说完,赵月珠径自走向了戏台前的莺莺燕燕、闺阁小姐,找了个空位便坐了下来,赵月珠找了一圈没有看见白氏的身影,想来是去老夫人那里了。 突然肩膀上被人一拍,一个人影坐在了赵月珠的身侧,赵月珠转过头看去,只见郑雅笑吟吟地看着她:“可算是找到你了,一直被我娘拘着,听她和几个夫人说些张家长李家短。要么只能看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拈酸吃醋、争奇斗艳。 真真是无聊极了,你要是再不来,我恐怕就要去你院子里捉你了。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大圈,还是问了一个你屋子里的丫鬟,说是你来了这里,我才寻了来。” 赵月珠初见郑雅时,她内敛又羞涩,相处久了便发现她是个欢脱的性子,别看不熟的人前,她看着拘谨害羞。 一旦熟稔了,她最是闹腾不过,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离经叛道的念头,就连自问看穿世事的赵月珠也会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赵月珠口角含笑,倒了两杯梅子酒,推一杯放到郑雅面前:“你尝尝这酒,应该合你胃口,酸酸甜甜有股梅子香气,最是清新甜蜜不过。” 赵月珠笑得甜美,仿佛那笑意里也掺了一些蜜糖,看得人心都要化了,郑雅一时看得出了神,似乎要溺毙在如此摄人心魄的姝色中。 直到赵月珠敛了笑容,微微疑惑看向她,郑雅才惊觉失态,不好意思的笑笑。 郑雅端起梅子酒来,啜了一小口,笑嘻嘻道:“这酒果然不错,竟没有什么酒味儿,都是果子的清香。我最怕酒味儿了,喝一口都辣嗓子的很,烧的五脏六腑都疼的慌,偏还那么多人好这一口。这梅子酒对我的脾性,再美味爽口不过。” 赵月珠抿了抿嘴角:“你若是喜欢,便打包几瓶回去。” 郑雅拍手笑道:“那感情好,我可就不客气了。”边说着边又一口闷下了一杯,还不忘咂咂嘴,打了一个酒嗝。 戏台上,书生与佳人,谱一曲痴情爱恨的海市蜃楼,哪管什么世事无常、人情冷暖,戏折子里唱尽悲欢离合,肝肠寸断,戏子唱尽柔肠百转,韵味绵长,凭他如何谱写,台下人倒是看得如痴如醉,仿佛身在曲中。 赵月珠倒是注意到台上的武生,扮相很是英武,昂藏七尺,浓眉大眼,站在那里一瞪眼睛,自是不怒自威,威风凛凛。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赵月珠总觉得那武生的眼光总是飘向自己这边,目光中有探究也有打量,是让人极不舒服的目光。 赵月珠下意识看向钱氏,这戏班子可是钱氏花费了不少心思才请来的,据说与督察御史小儿子的满月酒打了重,钱氏又是周旋又是舍得花银子,愣是把这戏班子请了来。 而此刻只见她长袖善舞,左右逢迎,在宾客太太们中间言笑晏晏,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气氛热烈而融洽,几位太太都被哄得喜笑颜开。倏而迎上赵月珠的目光,也是笑得和气,俨然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郑雅见赵月珠频频看向台上的武生,以为赵月珠对他感兴趣,凑过来说道:“上次他们唱堂会,我也赶巧去了。那武生叫金玉,是这个班子的台柱子,长得很是俊俏,他边上那个花旦是他干妹妹,叫做小桃红,唱作俱佳,长得又是粉面桃腮,琼鼻檀口,很是俏丽。” 赵月珠心念一动,面上只是微微笑着。转过头却是看见男宾席中赵礼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桃红,神色极是淡漠,犹如一只孤狼在看着快要到口的猎物,打量来打量去,思考着该如何下嘴。 戏曲要整整唱上三日,戏班子便宿在赵府的偏院里。 宴会举办了一日,宾主尽欢,赵府众人各自休息。 赵月珠回到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并不容易察觉。 但赵月珠素来很少焚香,屋子中只供着鲜花。所以不难嗅出,她回头看了黄莺一眼,黄莺会意,一个闪身上了房梁。赵月珠神色冰冷,走到熏炉旁掐灭了燃着的熏香。 不一会,香草进来传了晚膳,因为小厨房都紧着德芳院的吃食,轮到各院子不免就简单了一些,赵月珠并不挑剔,简单用了一些,就漱口歇下了。 子时时分,月光清辉遍洒,院子里的枝叶都染上了一层油润的光泽,照着廊庑下的水缸,折射出牛油一般的乳白色光晕。 突然,一阵风起,树影婆娑,枝叶摇摆,窗口处有人影晃动,那人攀爬进屋内,在桌边踯躅了一会,走向了床榻,他动作极轻,每一个动作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 撩开帐帘,不速之客伸手摸向了赵月珠的肩膀,但还没有得手,只听得“咔啦”一声,不速之客的肩膀已经被卸下了,他发出一声闷哼,跌倒在地,颀长的身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后槽牙咬得紧紧的,极力抵抗席卷而来的痛意,不一会已是大汗淋漓。 赵月珠忽然睁眼,眼中没有半分睡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迫视着地上的不速之客。黄莺眼疾手快摘下了那人的面巾,正是白日里的武生金玉。 赵月珠也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只是眼神之中的冷漠足以让人遍体生寒。倏而,唇角浮起游丝一般的笑意。 金玉抱着手臂满脸痛苦,但不愿意发出一声哀嚎,只是强自忍耐着,额上豆大的汗珠滑落发际。 他咬着下唇,不一会儿就沁出了点点血色,原本英俊的面容也变得扭曲了。 香草急急奔进来:“小姐,他果然做了手脚,我在屋子周围和后院发现了火绒和干草,要是燃起来,怕是整个院子都要毁于一旦。” 黄莺听后,冷下了脸色,扭住了金玉另一条手臂,金玉咬着牙强忍疼痛,身子几乎都颤抖了起来。 赵月珠嘴角含着一丝嘲弄之色,问道:“你是受谁的指使。” 金玉别转了头,一言不发。 赵月珠抬抬手说道:“放了他。” 香草跺了跺脚说道:“小姐怎么能轻易放了他,他图谋不轨,若不是我们及早发现,说不定就被他得逞了,该扭送官府才是,再不齐也要告诉夫人,让班主领了回去。” 赵月珠淡淡一笑,入狱算什么,不过是关押两天罢了,自己要的是致命一击。 据传言这个金玉和那小桃红十分要好,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情分不同于其他人,一起学艺,一起挨打,一起登台。 虽然戏班子里日子清苦,少不了挨打挨骂,但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硬是熬成了当红的花旦和武生,连班主也要看几分他们的脸色,从前的恶语相向也变成了好声好气。 但他们不是自由身,不能双宿双飞。赵月珠斟酌着,若是拿这一点要挟金玉,金玉为了与小桃红一起逃出火海,必然会破釜沉舟,奋力一击,明知是一条险路,还是会一试。 赵月珠说道:“把他的胳膊接上吧,然后放他走。” 金玉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施点小恩小惠就我就会心怀感激。” 第53章 火势 赵月珠轻轻踢开金玉的胳膊:“我没有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只是..也没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 金玉狐疑的看了赵月珠一眼,突然手臂一阵剧痛,竟是被接好了。金玉觑了赵月珠一眼,便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却是说不出的狼狈,背脊微弯,脚步蹒跚,谁还能联想得到白日里那个英姿飒爽的潇洒武生。 赵月珠似笑非笑的看着金玉的背影,手上把玩着一撮火绒,揉成一团又铺陈开来,冷沉道:“点火吧。” 黄莺点燃了火绒和干草,屋中有几处燃起了火舌,舔舐着屋壁和房梁,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火光把三人的脸映得红膛膛的,眼睛中也燃着两簇火苗,晶亮晶亮的。 香草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火势这么大,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再耽搁下去,可要烤成肉干了。” 赵月珠摇了摇头:“戏要唱全套,还不到时候,总要留些时间给他们,出去的早了,只怕火候还未到,这锅汤可要慢慢煮着才好下嘴。” “他们是谁?”香草一时摸不着头脑。 赵月珠却是笑而不答,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香草更是云里雾里,琢磨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拍大腿,索性跟着小姐一条道走到黑,看小姐的样子也是胸有成竹,出不了岔子。 赵月珠招呼黄莺和香草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从后窗翻了出去,猫在窗户下面。 金玉从赵月珠房里出来,知道自己的行动失败了,想着该如何给个交代,正想要回屋子。 但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赵月珠最后一句话,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那赵月珠意有所指,打消了直接回房的念头,摸到了小桃红的屋子,敲了敲门。 屋中却是死寂一片,没有半点声响,静得没有生息。 金玉急了,发了狠劲,一脚踹开了屋门,但是屋中没有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菱花镜前还放着白日里小桃红簪着的发钗,还有口脂和眉笔,一套戏服悬在床边。 金玉双目赤红,怒意一瞬间勃发,胸腔子里面像是被擂了一拳,震得胸口闷闷地疼,大口喘着粗气,直往班主的屋子走去,敲开门,金玉压抑着怒气问道:“我师妹去哪里了?!” 班主心虚地避开了金玉的眼光,嗫嚅道:“还能去哪里,不就在屋子里待着呢,咋滴,你还没瞧见么。” 金玉也不与他废话,又是担忧又是愤怒,伸手捏住了班主的手腕,顺势一拧,班主吃痛不已:“我说,我说,小桃红去找赵府大少爷了。” 金玉瞬间目眦欲裂,心中惊怒交加,想都不想就一脚狠狠踹在了班主的腰上:“若是师妹出了什么事,我定要与你拼命。” 班主扶着老腰,哀嚎不已,心想这腰算是被他给踹断了,心中腹诽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两厢情愿的事情他能怎么办,自己只是牵线搭桥而已。 金玉你看来是不想在这班子挣活路了,连我这班主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改明定让你卷铺盖滚蛋,哪儿凉快哪待着去。 秋水阁外,白氏由丫鬟扶着,看着越窜越大的火势,几欲晕倒,若不是丫鬟婆子死命拦着,她几乎冲进院子去寻人了。 白氏左手紧紧抓着胸口,勉力喘着粗气,一口气倒不过来,脸色都变得紫涨了,想要出声催促救人。 但嗓子干的冒烟,只能发出几个粗噶的音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钱氏姗姗来迟,听见秋水阁走水了,大小姐和几个丫鬟被困在里面,没有被救出来,她欢喜了好一阵才赶过来。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8节 眼角眉梢都透着丝丝喜气,脚步也走得轻快,看见忙乱成一锅粥的秋水阁,钱氏肃了肃神色,疾行上几步,粘着帕 子尖着嗓子指挥下人去推来水车。 眼前的一幕催人心肝,秋水阁内火势漫天,熊熊烈火卷噬着一切,红光灼灼,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光是站得近些都觉得酷热难当,更是遑论没能逃出来的主仆几人。 钱氏扶着白氏的手,好生劝慰着,她虽然陪着流了几滴热泪,揩了几遍眼角,但是笑意在眼底浮现,心中只希望着赵月珠葬身火海,一命呜呼。 赵礼羽匆忙赶到,看了一下眼前的模样,知道赵月珠还在火场中,心中就是一凉。 而且周围的仆从看似在救火,其实只是抬了几桶水浇在院子外头最近的火苗上,亦或是拿着扫把不咸不淡地扑了两下子,实在是杯水车薪,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整个秋水阁仿佛都化身一条火龙,摇摆着身子几欲腾空,火光映凉了半边虚空。 赵礼羽看见白氏焦急的样子,心中不落忍,咬了咬牙说道:“娘,您不要担心,我这就进去救赵月珠,一定把她带出来。” 钱氏一听心中一紧,忙道:“这可使不得,火势这么猛,月珠怕是已经葬身火海了,礼羽你这样进去不说救不出她,还要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不值当啊。” 赵礼羽眼睛一瞪:“二婶这意思,是要见死不救了,这些下人只会虚头巴脑的扑腾几下,难道还指望着他们能灭了火,还是说二婶有法子能解了燃眉之急?” 钱氏被抢白了一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吊起了嘴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不也是担心么。月珠困在里头,我自然也是心急的很,可不比你少半分。” 白氏紧紧拉住赵礼羽的衣袖,眼泛泪光说道:“你千万要救出月珠,自己也要小心!” 赵礼羽拎起一桶水就浇一个透心凉,浑身淌着冷水,就冲进了院子里。 里面处处着火,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不一会赵礼羽身上就燃起了火星,头发丝儿和衣襟无一幸免,点点火星跳跃翻腾,燃过之处留下焦灼的气味,劈头盖脸的热浪逼得赵礼羽无所遁逃,浓浓的烟气熏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呼吸一口都是焦烘味。 他强忍下不适,一路冲向赵月珠的屋子。赵月珠几人听见了他的呼喊,绕道回了屋前。 赵礼羽正要冲进去的时候,蹿出来赵月珠几人,黄莺用湿布捂住了他的口鼻,挥起一块湿毯子罩住了他的身子,赵礼羽瞬间周身都清凉了不少,熊熊火焰仿佛都被暂时阻隔了。 赵礼羽惊喜的发现,这人正是赵月珠,正要问上几句,赵月珠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伸手推着他往外走。 边上是黄莺和香草,四人抱成团,往院门处行去。 就在钱氏欢喜的以为赵礼羽也已经性命堪虞的时候,突然有眼尖的丫鬟急呼:“出来了!出来了!大少爷带着大小姐出来了!” 果然,火势中奔出来四人,正是赵月珠和赵礼羽几人。白氏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忙不迭地上去查看几人伤势,赵月珠看见白氏红肿的眼睛和犹带泪痕的脸庞,心中就像堵了一团棉花,绵绵软软的,一颗心都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只飘飘荡荡着。 赵月珠抬起手拭去白氏额际的细密汗珠,温软道:“娘,我没事。” 白氏犹如劫后余生,仿佛自个儿在煮沸的茶汤里滚了一圈,大汗淋漓又心神俱疲,这会只能握着赵月珠的手细细打量。 钱氏见到赵月珠好手好脚的出来,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破裂,勉强维持住神情,对着赵月珠说道:“真是老天保佑,幸好人没事,不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赵月珠微微一笑:“谢二婶关心。” 这时,有个小厮跑来说道:“不好啦,大少爷的屋子也着火了,人在里面还没出来呢。” 钱氏矍然变色,急急离去。 第54章 救火 白氏专心扑打着赵月珠身上的火星,好似没有听到那小厮的话。她一个劲儿的检查赵月珠可有受了伤,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确认赵月珠毫发无伤,才放下了心,捂着胸口后怕道:“你这丫头可要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一个好歹,可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再说了,好好的屋子怎么就着火了,是不是下头的人不长眼,打翻了烛台。” 赵月珠见白氏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中又是温暖又是心疼,白氏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赵月珠本想着做戏做全套,但却平白惹了白氏担忧,兼之赵礼羽的舍命相救,赵月珠又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家人的关怀,像是舀了一勺蜂蜜含在嘴里,在嘴中甜蜜蜜的化开,吞咽一口,那点甜意就顺着舌根子滑入喉头。 她拉住白氏的手:“娘,我没事,许是天气干燥,才走了水,好在总算是都出来了。” 赵月珠顿了顿道:“我们也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吧。” 赵礼云院子里的火势范围不大,只是燃了两间房,但情形也不容乐观。 其中一间就是赵礼云的卧房,火苗子窜的有两人高,木门被烧得几乎要脱落下来,窗槛上的纱幕被焚烧殆尽,火舌自屋子里向外探着头,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只是偶尔能听见房梁砸落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咚”一声,敲在人的心上。 急急赶到的钱氏一看这场景,目眦欲裂,急呼道:“怎么没有人进去救人!” 钱氏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分不清楚是火场的红光迷了眼,还是双眼沁出的血糊了眼,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怒急攻心之下,几乎要忘记了呼吸,只有胸腔剧烈的跳动着,才让她有了一丝儿活气。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瑟缩。火场救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没瞧见房梁子都砸下来了么,火起了这一会儿。 要是里面的人还有气儿,早就奔出来了,这架势看上去,八成是呛了烟儿了,活不成了,救出来了也是废人,何必又搭上自己,还是趁早准备棺材盒子吧。 钱氏又急又怒,恨声道:“你们几人若是再推诿,现在就乱棍打死,保管你们见不到明早上的太阳,今晚上就交代了。” 几人无奈,只好拼着性命闯了进去。话都撂下了,自己只是一个奴才,性命都拿捏在主子手里,先前是有自己的小九九,不免畏手畏脚。 但二夫人发了狠,他们几个也只有拼了性命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不成功便成仁,只求着灶王爷开开恩,别急着收他们几个的小命。 赵月珠几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钱氏这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瓦光锃亮,耷拉的嘴角和紧咬的牙关彰显了她的焦急。 与刚才秋水阁前的虚情假意可是判若两人了,看来是真的着急上火了。 赵毅和赵升也将将赶到,赵升看见赵月珠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去担忧还陷在火势里的赵礼云。 赵毅哪管赵月珠如何,早就是一颗心上下扑腾了,顾不得问怎么起的火,抬起脚就踹了旁边的小厮:“没长眼睛么,不去救火还杵在这儿,仔细扒了你的皮。” 就在这时,两个小厮抬着一人奔了出来,昏迷不醒的人正是赵礼云。 钱氏扑上去哭天抢地,喊道:“老爷,您可看看礼云吧,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说着,伸手去摸赵礼云的面皮,轻轻拍打了几下。但他依旧是不省人事,睡得昏昏沉沉。钱氏不由心中打鼓,心也七上八下的落不了地。 突然有人说:“快看!里面还有人。” 只见一个小厮抱着一人疾步出来,那人身量颇小,显然是个女子。还没等众人看清这女子样貌,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声音凄厉又难以置信:“师妹!” 众人看去,正是白日的武生,俊俏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英气逼人。但此刻却是染上了几分悲怆,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昏迷的女子,神色焦急又心疼,许是奔的急了,人也几乎要跌倒在地。 他从小厮怀中小心接过小桃红,摸了摸她额头,把脸贴了上去,神情紧张,动作小心翼翼,仿佛他怀里捧着的不是什么戏曲名伶、台上粉头,而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眼圈竟已是微微泛红。 但是小桃红依旧双眼紧闭,金玉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放到小桃红鼻下,好在还有微弱的气息,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落回了胸腔里。 那头赵礼云也幽幽醒转,环顾四周知道了此时的境况,雪白的面皮涨得通红,又是羞愤又是尴尬,脑子也晕晕的,像是飘在云端一般:“我..我..” 赵毅看赵礼云无事,一瞪眼睛,责问道:“好好的,屋子里怎么会着火,还有这戏子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里。” 赵礼云实在难以启齿,他回了屋子后不知怎的口干舌燥,不管喝了多少水都压不下心中的那股邪气。 话说这小桃红看见赵礼云身居要职,风流倜傥,也存了一点心思,白日里见他直勾勾的瞅着自己,心头犹如小鹿乱撞,有一股子说不上的甜蜜,四肢都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力儿。现在正主儿发话来请了,小桃红含羞带怯的就跟着小厮去了。 青年男女,干柴烈火,自然不必多说。 两人昏昏沉沉地睡去,再度醒来时已是这个场景。不仅衣衫不整,还狼狈不堪,两人的丑事就这么大喇喇展现于人前,赵府大公子夜会戏子,多么精彩的戏码,怕是明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钱氏对赵礼云递了一个眼色:“到底是三教九流里出来的下贱胚子,竟敢勾引礼云。” 但赵礼云从小受的教导就是经史子集、诸子百家,文人的虚荣不容许他推卸责任。于是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此事都是我的错,我一力承担。” 小桃红心中欢喜,原本她就存了一些小心思。但也只是敢偷偷想一想,心知自己要嫁给赵礼云无异于登天之举,自己只是个唱戏的下三等人物,和公侯府的公子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进赵礼云屋子前,她就是安了赌一把的准备,此刻又听到赵礼云说要一力承担,心中像是燃了一小簇火苗,跳动着不安分的火焰。她放软了声音唤道:“云郎..” 赵礼云看了小桃红一眼,那眼神却是酷寒如冰,像是北川之巅永不融化的冰石。 自己的母亲虽然是为了自己好,但却是个不会审时度势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虽然与戏子苟且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但推脱责任、一味耍赖更是让人不齿。 钱氏心中又惊又怒,赵礼云这傻子,把事情都推到这个戏子身上不就好了,躲都来不及的事情,他偏还往自己身上揽。 钱氏急急道:“老爷!这样的低贱之人休想进我赵家的门,说不定就是她陷害设计了礼云,应该叫了官府来捉拿去。” 小桃红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沉默的低下了头,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睫毛微微颤抖。 不一会儿,睫毛上就蕴了点点晶莹,像是镶嵌上去的细小琉璃珠子,在火光下流光溢彩。 金玉不忍看到师妹如此,只觉得喉头发紧,嘴中苦涩,反唇相讥道:“你们不要仗势欺人,我师妹连院子都分不清,能到这里,一定是这公子叫了我师妹来,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小桃红拉了拉金玉的袖子,沉沉道:“师兄,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云郎。” 钱氏听了,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身子一会冰一会儿热的,好像一会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会又置身于温泉池水中,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钱氏有些力不从心。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事的,明明安排好了除掉赵月珠这小贱人,怎么火就烧到了礼云的院子,还拉扯出这么一桩瓜田李下,儿子作妖,自己的老脸也被丢了个够够的,以后在那些个官太太面前,怕是都要矮上一截。 钱氏不由看了赵月珠一眼,看见她垂首与白氏不知在说些什么,脸蛋清秀素净。 但在钱氏看来,这张脸极为碍眼,偏偏每次设局,都被她逃脱了,还能反咬一口,想到自己教养的女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赵月珠还能滋滋润润的过她的小日子,钱氏恨不得一把抓花赵月珠嫩白的小脸。 最后,赵月珠跟着白氏回了香竹院,小桃红被金玉带回了偏院。赵礼云跟着赵毅去了书房,显然是少不了一番责骂,其余诸人各自散去。 第二日,戏台子依旧搭起,你方唱罢我登场,油头粉面的武生咿咿呀呀,肥肠满脑的丑角跌跌撞撞,月里嫦娥的花旦娉娉婷婷。 只是不见了第一日的俏丽花旦,这出戏甭管有多精彩绝伦,总归还是失了灵魂,似乎这出戏只有小桃红才唱得出那股子韵味,可惜斯人不在。 虽然赵府把消息捂得紧,但还是有流言蜚语传了出去。园子里便有夫人小姐窃窃私语昨日的风流韵事,戏子与世家公子牵扯不清,怎么看来都让人血脉贲张,好奇心起。今日真正来听戏的人少,瞧八卦的才多。 钱氏听到议论,脸色顿时有些绷不住了,面皮抖了几抖,又不好发作,只能暗自忍耐,端着架子不愿让人看轻了去。 只是那些闲言碎语还是无孔不入,从钱氏的眼睛鼻子里钻进去,啃食着她的血肉,让她逃无可逃,遁无可遁,只能咬着牙强忍,偏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滋味,怕也有钱氏能体会了。 赵老夫人听说了赵礼云的事,着实发作了一通,敲着拐杖怒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随后就犯了头风,卧床不起。 一场大寿就在赵礼云的家丑中落了幕,众位宾客都心照不宣的各自散去。 八卦也看了,戏也听了,酒足饭饱后相携而去,只剩下赵府一片杯盘狼藉,二房诸人满目疮痍。 钱氏正在屋里看着礼单,秋霞面色惊惶地走进来,福了一福道:“夫人,那小桃红上吊了。” 钱氏先是一愣,继而冷笑道:“死了倒好,反而干净。” 秋霞忙道:“被那武生救下了,还有一口活气,大少爷听说了,连忙赶了过去,现在正在那小桃红屋里呢。” 第55章 小桃红 钱氏把礼单“啪”一声拍在桌上,怒道:“反了他了,把大公子叫来!” 钱氏又沉沉道:“她一个戏子,以为这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能让她变成少夫人不成?真是笑话,只要我还有口气儿,她就休想进我赵府的门!” 赵府偏远的屋子里,小桃红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眼睛肿的跟个核桃儿似的,好像随时随刻都可以淌出泪来。 小鼻子也哭得通红,特别是鼻尖上一团粉红,像是刚出生的小猫爪子下的肉垫,粉粉嫩嫩的,可爱的紧。嘴唇水润饱满,嫣红嫣红的。 那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柔软上几分。 小桃红一手紧紧抓住赵礼云的衣袖,目光之中带着祈求。 赵礼云面上带着伤,眼睛乌黑了一圈,左眼只能勉强睁开,原本的翩翩佳公子,现在胡子拉扎的脸上形容憔悴,此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29节 边上的金玉也是嘴角带着血渍和淤青,菱角分明的薄唇上磕破了一块皮,不断有血水渗出来。 显然两人是刚打斗过一番。 金玉看见小桃红依偎着赵礼云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师妹,你还不明白吗,这小子只是在和你逢场作戏,你跟着他没有好日子的,我已经存够了银子,我们二人离了戏班,买上几亩地,相依为命不好吗? 你何必不撞南墙不回头,拿自己的后半生开玩笑,说破大天了,我们就是个戏子,南安伯府怎会是容易进的,怕是还没有进门就要脱层皮。” 小桃红眼圈一红:“师兄,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但我心中只有云郎一人,我只想跟着他,你不必再劝了,我想与云郎单独说会话。” 金玉见苦劝无用,心中又恼又恨,上前拎着赵礼云的领子,威胁道:“你若是敢欺辱我师妹,我定要你好看,就算你是个大少爷,怕是也不知道三教九流的厉害,我有的是法子找补回来。” 说完,看了小桃红一眼,无奈离开了。 小桃红拉一拉赵礼云的袖子:“云郎,你不要听我师兄的,他只是关心我而已,你不要与他置气,只当他是气血上了头,一时口不择言。” 赵礼云冷嗤一声:“我还犯不着为这种人动怒。” 小桃红脸色微微泛红,像是喝了一盏蜜酒,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欲说还休的神态勾人极了,只见她檀口轻启,吐气如兰:“你真的愿意留下我吗?” 赵礼云神色变幻了一会,放柔了声音道:“这是当然,我心中自然是有你的,我在众人面前都那样承诺了,你还不信我么,可是要叫我寒心了。” 小桃红神色惊喜又惶惑,眨巴着幼兽一般纯稚的眸子,有些难以置信,试探着说道:“你愿意纳我为妾吗?” 赵礼云微微一顿:“你放心,我必不会再看你飘零度日,跟着戏班子,有了上顿没有下顿,我必会为你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给你一个交代。” 小桃红低着头羞涩道:“云郎,我信你。” 寿礼上出了这一档子事儿,戏班子领了赏就搬出了赵府,独独留下了小桃红依旧住在偏院。 金玉原本是千般万般不同意,死乞白赖也要守着小桃红,无奈赵府只买下了小桃红一人的卖身契,他又是戏班子里的香饽饽,多少出戏都指着他登台,失了小桃红这个招牌,班主自然不会轻易放手金玉,只好一棍子打晕了他,抬出了赵府。 小桃红再心疼,想起赵礼云的承诺,也只能咬着绢子,强忍下呜咽,扶着门框垂泪不已。 看见戏班子里的人忙活着打点物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与她搭话。对于她这个连累戏班子的昨日黄花,避之如蛇蝎,原本还是相互亲亲热热的眼光,到了她这里就冷冷淡淡,说不出的别扭和膈应人。 突然,一双锦靴停在小桃红身边,海水云纹的绣金图案,小桃红心跳慢了半拍,心尖仿佛被软乎乎的猫爪子挠了一下,又麻又酥,软和和地一颤,面上也染上了薄薄一层血色,眼波中漾起几许沉沉的笑意,嘴角也抑制不住的扬起。 她抬起头来,站在眼前的是赵礼云无疑,只是他的神色却有些奇怪,不再是往日的浊世佳公子,温润如玉,和气敦厚 而是眉目间都蕴含了浓浓的戾气,眉头紧紧皱着,眼中像是冰封了的千年寒潭,看得旁人不由得心下凛然,那点子寒意浇熄了小桃红满腔子的热血,笑意还在眼里没有散去,嘴角却耷拉了下来,神色有些凄楚可怜。 她心头打了个突,又是不安又是忐忑地唤道:“云郎!?” 赵礼云的左手附上小桃红扶在门框上的手,那双手十指纤细,指如葱管,指尖泛着粉嫩的光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比之上好的和田暖玉还要莹润上几分。 不得不说小桃红有一副好皮相,就连指甲盖儿也是美丽的,透着油油润润的光亮。特别是那一圈指甲上的小太阳,称着嫩呼呼的粉色,可人极了。 赵礼云轻轻抚摸着,然后一把抓住,放到自己心口摩挲,他搓磨着小桃红的纤纤玉手,时而大力揉捏,时而慢慢轻抚,只觉得触感极佳。 像是握着一块不会化的猪油膏,细腻又温软。他神情也是极为暧昧,脸上有两抹异常的潮红,眼角眉梢沾染上了些许轻挑,原本就颇为俊俏的脸庞更加的英挺。 小桃红心中怦怦直跳,半是惊喜半是惊惶,垂首道:“云郎,你是爱重我的是不是,我现在没了师哥,没了戏班子,只有你了,你不会负我的是吗?” 赵礼云仿佛没有听见小桃红的话,只是半扶半抱住她,小桃红鼻尖都萦绕着赵礼云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不甚浓郁但极是好闻,由于两人挨得近,气味直往小桃红的鼻子里钻,她的头也开始变得有些晕乎乎的,身子也软了下来,柔若无骨地依偎在赵礼云的胸口。 赵礼云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指捏住了小桃红白玉般的下巴,微微用力,便留下了一个红印:“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啊,啧啧啧。” 说着手指移到了小桃红丰润的嘴唇,拇指不断抚摸着,唇色愈加嫣红,几乎要沁出血来,饱满的就像是多汁的水蜜桃,让人看了就想一亲芳泽。 小桃红突然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怔愣了一会,赵礼云的动作极尽挑逗,说的话暧昧不明,但她就是没来由的害怕。 小桃红身子一抖,本能的开始警觉,或许是赵礼云不同于往日的奇怪神色,或许是逐渐寂静下来的院落,或许是房檐上的几只聒噪的乌鸦。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在害怕赵礼云,这个男人不像师哥对自己一样百般疼爱,竭尽所有。 此刻的赵礼云像是一头危险的野狼,他在打量自己的猎物,尽情享受着玩弄的快感,小桃红便是那只毫无反击之力的野物。 小桃红心中害怕,浑身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开始后悔没有跟着戏班子一起离开。 就算再艰难,她还有师哥有班主,不像现在这般举目无亲。但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既然上了这条道,那就只能闷头走到黑了。小桃红如此安慰着自己,勉力克制住抖动的身子。 感受到小桃红的挣扎,赵礼云倏而笑了,一扫刚才的阴婺,到很有几分清风霁月的疏朗,诱哄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让你做什么就该做什么。若是你有异心,这几个婆子可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说完,赵礼云拍拍手,进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都是面色不善。 小桃红大惊失色,紧紧拽住赵礼云的衣摆,流着泪道:“云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对你是一心一意啊。” 第56章 冥顽不灵 赵礼云厌恶的抽出衣摆,看着小桃红的眼神极为冷漠,隐隐还有厌弃,似乎他看着的是让他犯恶心的污秽之物,只想着除之而后快,他拍了拍胸口,好像要拍去小桃红倚靠过的痕迹,转头吩咐道:“不许见血,不要伤了性命。” 两个婆子低着头应了,眼中闪过针尖一般的诡谲光芒。 小桃红后知后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扑向了赵礼云,但却被两个婆子架住了身子,半分动弹不得,只能凄婉道:“云郎,云郎,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是要把我往绝路上推啊!” 赵礼云挥袖离去,并不曾多看一眼。 一个刚好路过偏院的下人听到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无比,近乎是幼兽的嘶吼,不由让人汗毛直竖,心差点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但想要再听个仔细,已是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风过竹林的飒飒声。 秋水阁里,赵月珠正在给白氏绣一幅护膝,白氏最近总说膝盖酸痛,一走路就酸酸胀胀的,乏得很,白氏干脆连道也懒得走,整日介的捂在被子里躲清闲。赵月珠怕她不动弹会坏了脾胃,便张罗着绣个护膝。 香草手里捧着一盘刚湃过冰水的鸭梨,走了进来。只见鸭梨被削成薄片,果肉晶莹剔透,上面还滚动着水珠,让看着就觉得满口生津。 香草笑吟吟地道:“小姐绣了这几日了,可千万小心眼睛,熬坏了就不好了,左右休息一会儿,磨刀不误砍柴工。” 赵月珠放下棚架,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香草小声说道:“大少爷自退朝回来后,便大发脾气,发落了不少人,后来领着两个粗使婆子去了偏院,他离开后,没一会就有人听见偏院里传出喊声,那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赵月珠沉下了嘴角道:“他是沉不住气了,可怜了那戏子,识人不清,如今是羊入虎口了。” 这时,黄莺自外面走进来。 “赵礼云他是怎么了?”赵月珠发问道。 “御史今日在朝上参了二老爷和大少爷一本,一个教子不力,一个行止不端,皇上让大少爷回家思过。”黄莺说道。 赵月珠欣然颔首,只怕是赵礼云把一肚子气都撒在了小桃红身上,那女子委实可怜。 但若不是她想要攀高枝儿,把主意打在了赵礼云头上,或许境遇还不会如此凄惨,赵月珠推开绣活,抻了抻脖子,说道:“我们去看看那个小桃红。” 香草惊讶道:“小姐去看她做什么,她可是大少爷的人,我们何必去趟这淌浑水。若是传到了大房的耳朵里,又要生出事端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教唆小桃红呢,小姐还是莫去了。” 赵月珠淡淡一笑:“这水可还不够浑,他既然已经演了白脸,我们自然要去演个红脸,这出戏总要唱下去。不然可不就荒废了前些日子的这起子心思。” 赵月珠三人走到偏院外,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闷哼声,是女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地,似乎在极力隐忍着,像是从逼仄的喉头溢出来的几声悲鸣,仿佛是一只羊羔面对一群豺狼时的无助啼叫,唱着生命最后的挽歌。 走进院子,屋门口守着一个婆子,正在嗑着瓜子,看见赵月珠,有些倨傲的说着:“大小姐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您能来的地方。若是被大少爷知道了,我们也得跟着遭罪。” 说完“呸”一声,吐出了嘴中的瓜子壳,拿着一对吊梢三角眼去觑赵月珠。 赵月珠微微侧首,香草拧着小脸,有些不情愿的走到婆子身边,拿出一袋碎银子递她手上。 这婆子悄悄掂了掂分量,荷包很是实在,分量不轻,估摸着有好几锭碎银子,婆子于是满意地说:“我们一年到头的念想就是伺候好了主子,主子得劲儿了,我们也方便,多谢大小姐体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小姐这边走。” 说着,她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对着里面的婆子说道:“歇歇吧,大小姐要见这只小狐狸精,一会再调理她。” 赵月珠看见小桃红披头散发抱膝坐着,原本玉白的小脸满是灰尘和脏污,混合着眼泪糊成一片,脸上斑斑驳驳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一双眼睛也泛着青灰色,乍然失去了焦距,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是在看着赵月珠,又好似看着不知名的虚空。 赵月珠弯下身子,想要拂开一缕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却是不慎触碰到了她的手臂。 小桃红身子弹了一下,挪开了手臂,浑身剧颤,脸色变得煞白,咬着下唇极力隐忍着。 看到地上闪着银光的几根细针,赵月珠皱着眉头说道:“她们在你身上埋针了?” 埋针就是把细针连根扎入皮肤之中,不说扎入时的锥心之痛,想要取出更是困难。 一旦扎到皮肉里,稍有触碰就是切肤之痛,可见赵礼云的心思有多歹毒,竟然对小桃红用上了这种法子,小桃红固然冥顽不灵,但也罪不至此。 赵月珠心中焚起了一股子莫名的心火,小桃红与自己何其相像,都为了一个男人放下尊严,倾其所有,但最后都落得一个凄惨下场,赵月珠起了怜悯之心,看向小桃红的眼神之中也有了些许温度,赵月珠想解救小桃红。 毕竟自己当初也是希望有人能对自己伸出援手,自己没有等到,只希望如今能救赎小桃红,也全了自己的一番执念。 锥心的疼痛让小桃红回过神来了,惊惧地看了一眼大门处,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盈盈美目含泪看着赵月珠。 小桃红无疑是个美丽的女人,而且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此时的她眼中带着苦苦哀求的神色,眸光熠熠,闪烁着让人怜惜的光芒,欲说还休,道不尽的绵长话语都蕴藏在了双目之中。 赵月珠叹了一口气,沉沉道:“你不必如此,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你想要攀附住赵礼云,你应该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你辜负了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事到如今,你只有看破赵礼云的狼子野心、不择手段,掐灭心中对他的幻想,或许你还能全身而退,若是再执迷不悟,后悔晚矣。” 小桃红有些迷茫的看着赵月珠,似乎不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倏而她纤浓羽睫微垂,在眼下敷上一层鸦青色,微微颤动的睫毛昭示着她内心中的不平静,犹如惊涛骇浪。 赵月珠继续说道:“金玉一直在存钱,为了给你们二人赎身,然后打算带着你隐姓埋名,他收了二夫人的钱,以身犯险,只是为了挣满最后一笔赎身费。 他没有想到你竟与赵礼云苟且,他一次次想要救你,你却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一次次将他推开。但是你若愿意,我现在依旧可以安排你和他一起离开。” 小桃红一脸难以置信,但只是片刻之后,又恢复冷淡,金玉的名字只在她的眼中掀起了几丝波澜,又重归平静,她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怅惘,她何尝不知道金玉的拳拳心意。 但奈何她心中只有赵礼云,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只要在他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她都甘之如饴。 赵月珠轻轻吐出一口气:“莫怪旁人,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小桃红突然抓住赵月珠的衣袖:“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去告诉大少爷,我什么都听他的,我不怪他,我知道他有他的苦衷,他把我当成玩物也好,伶人也罢,我都心甘情愿,只是求他来见见我。” 赵月珠抽回衣袖,语气中含了一丝嘲讽:“冥顽不灵。” 走出偏院,香草忍不住道:“这戏子未免太偏执了一些,大少爷有什么好的,总是眼高于顶的,哪里有那个金玉对她情深义重,真是放着白面馒头不要,非要去吃米糠,好赖不分。” 赵月珠摇头失笑,只是那笑中带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凄苦,也不知是在悲伤什么,是为了自己的际遇也是为了小桃红的执迷不悟。 香草不死心,追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来看小桃红。” 赵月珠闭了闭眼睛道:“赵礼云屋子的火是我点燃的,是我算计了她。而且若是我不来这遭,赵礼云怕是会寻个由头就处理了她。我这一来,赵礼云必然会投鼠忌器。” 一月后,赵府偏院的屋子里,小桃红躺在地板上,不时有蛇虫鼠蚁爬过。 但是她已经麻木了,一日日看着透进来的光束从右边移到左边,不厌其烦。 唯一能让她有所动容的就是瞧着光束里的细小灰尘,跳动翻腾,生气勃勃。 她神智已经有些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但她等的人不曾来过一次。 她几乎要忘记赵礼云的模样了,有时昏昏沉沉时还能见到他的背影。 但不管自己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的步伐,最后赵礼云消失在一团迷雾中。 她挥翻了水碗和碟子,见不到他,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又想到了金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现在这个地步,最放不下的也就是他了,小桃红喃喃道:“师哥,你的恩情我只能来世衔环结草以报了。”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0节 第57章 唱戏 突然之间,门打开了,刺眼的阳光铺洒进来,让许久不见日光的屋子有了几丝明媚,仿佛空气中的湿气,地上的霉味儿都消散了不少,呼吸也变得舒畅了,吸入肺腑中的不再是潮腻腻的滋味,而是有些干燥的,带着花香气的清新味道。小桃红这才想到院子里的杏花该是开了。 赵礼云踏着金光走进来,浑身都被镀上了金灿灿的光芒,在一刹那,小桃红的眼都被晃花了。 小桃红用手遮挡住阳光,想要看得清晰些,赵礼云的脸孔陡然逼近,一如记忆中的英挺俊秀,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多日不见,他仿佛更加神采飞扬了,优雅的扬起细长的眼眸,似弯非弯的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只是他看着小桃红,神色渐渐变得寡淡,直至容色无波。 小桃红的心田犹如丢落了一枚石子,碧波荡漾,泛起丝丝涟漪,水波一圈儿又一圈儿的荡开去,慢慢消失不见,期期艾艾地唤道:“云郎..” 赵礼云倏而笑了,犹如风过竹林般的俊逸潇洒,竹叶哗哗,情意绵绵,他压低了声音,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带着挑逗人心的蛊惑:“我不该如此对你,你能原谅我吗?” 小桃红奋力摇了摇头:“不,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也知道外面那些人的风言风语,只是能不能不要留我一人在这里,我想伺候你,做你的人..”小桃红的话语逐渐低了下去,颊上染了两抹嫣红,螓首微垂,含羞带怯,我见犹怜。 赵礼云抬手放在了小桃红凌乱的发上,轻轻摩挲着,诱哄道:“今晚上你再为我唱一出戏,我保证三日后你就是我的侍妾,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可好?” 小桃红眼中闪起希冀的光芒,仿若是一个干渴了数日的人,遇见天降甘霖,雀跃之情难以言表。 她大口的呼着气,感觉自己几乎要在幸福的湖水中溺毙,自己的执着终于有了结果,看,她没有错,云郎心中还是有她的。 赵礼云离开了,进来两个丫鬟,扶起了小桃红,不一会又有人端了浴桶进来,丫鬟服侍着小桃红沐浴更衣,又为她上妆,镜中的女子薄施粉黛。 脂粉掩盖了有些蜡黄的脸色,褪去了婴儿肥的小桃红更添风姿,有着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风情,像是一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细薄的果皮包裹着鲜嫩的果肉,吹弹可破。 她大大的杏眼里有了夺目的光彩,一改之前的死寂。而且那点光彩足以勾魂摄魄,惑人心神,若是做青衣打扮,又该是如何的艳压群芳。 小桃红心中既是欢喜又有一些隐隐的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此打扮是为何?” 替她梳理发髻的丫鬟立秋冷淡的说道:“姑娘唱好今日的戏便好,旁的无需多言,公子自有安排。” 小桃红讷讷地不敢再开口,只是低着头使劲揪着衣裙上团团的海棠花,想到赵礼云的承诺,心中跟抹了蜜一样清甜。 三日后,云郎就会和自己双宿双栖了么,幸福来得太快,让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畅,她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连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幸福。 在小桃红的脑海里,已然与赵礼云相携一生了,只盼着两人双宿双栖,共结连理。并没有看见身后丫鬟一闪而逝的戏谑之色。 丫鬟不小心碰到了小桃红埋针的伤处,惹得她惊呼出声,立秋冷淡地没有理会,只是瞥了镜子里的小桃红一眼,四目相对,立秋冷漠的低下了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桃红也只好咬牙忍住了,寄人篱下,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傍晚时分,一顶红色小轿停在了江府的偏门,边上随行的一个丫鬟撩起车帘:“姑娘,我们到了。” 小桃红从马车里走出,五官明艳而美丽,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吐露着芬芳,洁白如玉的花瓣微微颤抖着,说不尽的娇羞无力。 风过无痕,只是吹得小桃红鬓发轻舞,衣衫飘拂,眼波流转间,妩媚妖娆。 来接人的周妈妈先是惊艳于小桃红的容色,看见小桃红一脸的不谙世事,周妈妈眼中浮起一丝同情之色。 那丝同情虽然极浅极薄,立秋看在了眼里,眼波微微一漾,低下了头。 只是一瞬之间,周妈妈脸上挂起笑容,迎向小桃红说道:“这就是小桃红姑娘吧,快跟着妈妈进去吧,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呢,就等着你来了开场呢,可不要让各位爷们儿等急了。” 小桃红应了一声后低眉顺眼的跟上了周妈妈。 小桃红在戏台后化完妆,穿上了戏服,登上了台,唱的曲目是《凤还巢》,小桃红水袖翻飞,拧着腰肢,一双明眸杏眼唱尽了戏曲之中的悲欢离合,人情冷暖,美目时而柔情婉约,时而冷若寒霜,道不尽的风流旖旎。 小桃红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但心中已是极为忐忑。因为台下的观众只有一人,这公子坐在一张黄梨木靠椅上,双手环胸,一条腿高高翘起,似是听得认真,头不住微微晃动着。 似是跟着曲调在轻和,意趣满满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的轻佻之色,不由让人想敬而远之。 一曲戏唱完,小桃红下了台,却发现没有了立秋的身影,她捉住一个小厮问一起来的丫鬟去了哪里,小厮只是推说不知道,对小桃红忌惮得很,唯恐避之不及,小桃红心中的忐忑越来越明显,但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乱转。 突然有人在后面捂住了小桃红的口鼻,她嗅到一股甜腻腻的香气,挣扎了两下便不省人事了。 秋水阁里,赵月珠正在侍弄一株秋海棠,花开浓艳,花香馥郁。 黄莺靠近说道:“小姐,消息传来,大少爷把小桃红送去了江府唱戏,小桃红一夜没回来,今天早上她的尸体在西郊坟场被发现。” 赵月珠低下了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派人知会一声金玉,让他去好好安葬小桃红。” 赵月珠知道赵礼云心狠,但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小桃红倾慕于他,他竟然把小桃红当成了暖榻的工具。 江玉是什么样的混人,专好折磨玩弄女人,死在他手里的女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赵月珠长长叹息了一声,心中酸楚难当。良久,也只能安慰自己,已经尽了心力了,这只是小桃红的缘法,命中该有此劫,躲也躲不过,只求她来生投一个好胎,脱身在富贵人家,莫要过得如此凄苦了。 西郊坟场,乌鸦在空中打着转儿,在腐肉中挑拣着食物。一具女尸体被扔在了坟堆旁。 天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尸体”的眼皮动了动,女人倏而睁开了眼,那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丝毫聚焦。 但又似乎有着滔天的恨意,即使是瓢泼大雨,也浇不熄心中的熊熊怒火。 第58章 堕落 小桃红死亡的消息淹没在了江府大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兴起,江家家大业大,在朝中权势滔天,折磨死一个戏子,还不是微不足道的小篇章,那戏子无依无靠没有家人,打点善后的功夫都省下了。 赵府众人也心照不宣,权当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小桃红的戏子,她与赵礼云的纠葛缠绵逐渐被人遗忘,只是成了一桩风流韵事,消弭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里。 赵月珠曾派人去收殓小桃红,但去的那人回说没有发现尸体。赵月珠听后出了一会儿神,心中慨叹若是没有了家世门楣的阻隔,小桃红是否会回头看看金玉的痴心眷恋。 只是赵礼云自从仕途不顺之后,就纵情声色犬马,整日花天酒地不着家,赵毅骂了几次都无济于事,赵礼云依旧我行我素,不知从哪里结识了一帮子狐朋狗友,相互吹捧逗趣,胡吃海塞,算是臭味相投了。 赵月珠有一日撞见了醉得颠来倒去的赵礼云,赵月珠本想就此避开,岂料他拦住了赵月珠的去路,东倒西歪的说道:“这下你可满意了,我前途尽毁,名声不再。原本我该是仕途坦荡,众人艳羡,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你一定很开心吧,赵月珠?” 赵月珠像是没有听出赵礼云的指责,声气平平道:“大哥哥喝醉了,我们是家人,我自然是盼着大哥哥好的,我劝你还是早些回院子歇息吧,被二叔看见了,定要埋怨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礼云不依不饶:“嗬,你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心中定是欢喜得不行,我落到这幅田地,可不就如你所愿了。” 赵月珠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可开心的,这不过是你咎由自取。若是你行的端,坐的正,旁人又怎么会有你的把柄,也不会乱嚼你的口舌。” 赵礼云拿起酒壶,猛灌下几口酒水,眼神更加迷离了,晃着脑袋看着赵月珠,似乎一瞬间分辨不出眼前之人是谁。 赵礼云面色酡红,嘴唇因喝了酒泛着水光,像是更醉了几分。似乎站不稳一般左右摇晃着,眼睛微微阖着,眼皮耷拉着,只露出一条细缝儿,脚底踉跄了几步,堪堪站稳。他嘴唇翼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 赵礼云上一秒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下一秒眼睛遽然睁开,看着神思清明,他忽然上前几步,抓住了赵月珠的手臂,赵月珠心中一惊,香草更是吓住了,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赵礼云则是手上用力,神情中含着一丝痛苦和忏悔:“你怪我吗,我错了,我不该把你送到那个禽兽身边,是我负了你。只要我清醒着,我的脑海里都是你,所以我日日买醉,只是为了能有一时半刻忘记你,你竟连托梦给我都不愿意么。” 赵礼云顿了顿:“也是,你死得那样惨,必定恨我入骨,断然不愿意再见我。” 赵礼云自嘲的笑了笑:“可是你看,现在连喝醉都忘不了你了。” 赵月珠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赵礼云的脸上,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得手掌生疼。赵礼云被打得偏过头去,吐出了一口血水。 赵月珠沉下脸色道:“大哥哥莫不是糊涂了,把我当成了小桃红,难道大哥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么,已是变成一缕孤魂。 大哥哥既然亲手把她送上他人的床榻,现在又何必做出这么一副痴情的模样,未免太过可笑。” “赵月珠!你在干什么!”钱氏急急走到他们二人面前,看见赵礼云半边脸高高肿起,心中大怒,赵月珠怎么敢打赵礼云,真是反了天了不成。盛怒之下,她扬起了手,狠狠落下。 只听得啪一声脆响,竟打在了香草的脸上,钱氏用了十足的力气,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大。 香草的嘴角渗出了血渍,眼眶泛红,倔强的咬着下唇,偏着头,似乎不如此做的话,就会哭出声来。 赵月珠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傻丫头,自己怎么会让钱氏得逞,她何必要挨这么一巴掌,赵月珠看见小丫头像护崽子似的护着自己,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温暖。 赵月珠冷着脸色道:“二婶怎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原本就是大哥哥喝醉了酒,抓着我的衣袖不放,还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话,我怎么样都挣脱不得,实在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钱氏扬眉嗤道:“若不是你先与礼云拉拉扯扯,他又怎么会如此,“避嫌”两字可晓得? 退一万步讲,哪有动手打长兄的,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我们赵府没有规矩,没个纲常伦理。” 赵月珠见钱氏说得不像话,也不与她多分辨:“二婶执意认为是我不对在先,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这丫鬟还要上药,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赵月珠带着香草径自离开,目不斜视,仿佛多看他们母子二人一眼都让人不适,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多待一刻都让她不痛快。 钱氏气得胸口发疼,一手颤抖着指向赵月珠的背影怒道:“赵月珠,你猖狂什么,总有你哭的时候!” 几日之后,钱氏感染了风寒,缠绵病榻数十日都不见起色,整日捂在屋子里也不见人,大夫请了好几个,都说是风寒留下的后遗症,好生调养着就行了。 钱氏遵医嘱,每日不光喝着汤药,还进补一些溢血补气的药材,婴儿手臂粗的人参都吃了好一些,更别说是燕窝花胶,党参枸杞,什么滋补吃什么。 但架不住病气折腾,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整个人也熬得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珠凸起,脸上都没有几两肉了,原本仅剩的几分姿色,也被消耗殆尽了,从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变成了枯槁的家中老妇,也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妈妈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来钱氏院子里送补品,无非就是鹿茸海参一类,也算是表个姿态,顺便派李妈妈看看钱氏究竟如何了,到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现在外头疫情闹得不消停,看钱氏的样子可不要是得了时疫才好,实在不行就封了院子,万不能把病气儿过给了旁人。 走进屋子看到钱氏歪在床上不住地干呕,李妈妈连忙泡了一碗茶端给钱氏,不忘埋怨道:“伺候的丫鬟都去哪里躲清闲了,连杯热茶都没人递,背地里还不知怎么作践主子呢。” 钱氏顺着胸口,无奈地说道:“让妈妈见笑了,我这病怕是一时半会都好不了了,没有办法侍奉母亲了。” 李妈妈流出了两滴慈悲的泪水,劝慰道:“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左右不是什么大病,二夫人最要紧的还是放宽心,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老夫人心里记挂着二夫人,也让我带句话,我们赵府虽然门楣不高,但也是豪门大族,就算是花了流水的银子,也要治好二夫人。” 钱氏感动,拭了拭眼角,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我这病不难医治,只是不知为何时好时坏的,我听说京城里有个姓方的神婆,就住在城东,包治百病,口碑也不错,很是受人敬重,如果能请她来府里,说不定我的病就找到根儿了。” 李妈妈一听神婆二字,心思就转了个弯,敛下眉眼回道:“奴婢记下了,会转告老夫人的。” 说完,李妈妈就告辞了。 第59章 神婆 钱氏身子从引枕上滑下,用被子兜住脸,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喟叹,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惬意。 呼出的热气喷在被窝里,蒸得脸潮腻腻的热,钱氏探出头来,脸上有一抹绯色的红,犹如枯木逢春,使原本形容枯槁的脸多了几分颜色。 钱氏盯着帐幔的顶子看了许久,眼神呆滞而无光,须臾之后,眼珠子才转了转,多了几丝闪烁的光芒,那略显疲惫的神情突然像是得到了滋养,透出些微光。 钱氏像是想到了什么,胸口慢慢发热,喉头抑制不住的发出咯咯咯的声响,犹如多日不吸食烟土的瘾君子终于得到了解药,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浑身叫嚣着恣意。 几日后,香草进屋说道:“小姐,二夫人果然请来了一个神婆,正在前厅里呢,老夫人叫人来请小姐过去,说是人都齐了,就等着小姐了。” 赵月珠看一眼黄莺,黄莺点了点头。赵月珠拍了拍手:“走吧,闷在屋子里正好有些无趣,看看她们到底要唱出什么大戏。” 走进前厅,赵月珠便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坐着喝茶,这婆子通身的花红柳绿,玫红色夹袄配上翠绿色裙摆,肩上扛着一个褡裢,上面的符纹复杂繁琐,像是奇怪的经文,笔画走势奇特,透着些许诡异。 衣摆上缀着五颜六色的流苏,红一团紫一团的。一阵风吹过,流苏左右晃动,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满目都是色彩斑斓,让人觉得眼前的神婆更像是一个硕大圆滚的花圈。 已经是极为怪异可笑的打扮,偏偏她头上又戴了好几朵红色的假花,更是显得不伦不类。 看见赵月珠进来,那婆子只是悠哉游哉呷了一口茶,斜着眼睛瞅了赵月珠一眼,眼中含着几分讥诮和审视,微芒一闪,目光凌厉无比,那股子气势几乎要把身上的艳色压下去了几分。 只是赵月珠丝毫不为所动,眉目间透着淡然,似乎已经知晓神婆的小伎俩,并不放在心上。 赵老夫人恭敬问着那婆子:“方嬷嬷,我们这便开始吧,你且看看我这儿媳妇是怎么了。” 婆子从鼻子里应承了一声,眼珠子四下里一拎,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神情很是倨傲,架子端得极大,仿佛她是什么了不得的座上宾,卖给了赵府面子才上门做法。 钱氏被丫鬟扶着,坐在下首,病恹恹地靠着扶手,不住地喘着粗气,嗬嗬有声,面色苍白如金纸,几乎没有血色,双颊凹陷,显得眼睛更加大了,嵌在眼眶里面,活像一条翻着白眼的死鱼,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支撑不住,昏迷过去一般。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1节 神婆走到钱氏面前,脚步微顿:“二夫人,得罪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微微侧首,耳朵翼动了几下。 接着,那神婆伸出沟壑纵横的两只手,在空气中抓了几下,似乎是抓到了什么,捏紧了拳头,连指尖也捏得发白。 突然她手一拍大腿,而后大喝一声:“不好!” 神婆面色遽变,眼睛睁得溜圆。 钱氏已是吓得花容失色,用帕子掩着嘴巴,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想要说话也是困难,俨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赵老夫人面色变了变:“方嬷嬷,如何就不好了。” 那婆子把眼睛一瞪:“敢问,近段日子,府上二夫人是不是浑身酸软,夜夜梦魇,一身虚汗,时常呓语,但又查不出是什么病,只能日日拖着,身子便是一日差过一日,不管灌了多少滋补圣药都无济于事,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让静养着。” 秋霞扶着钱氏,惊讶道:“咦,我家夫人的病症与嬷嬷说的分毫不差,可不就是如此,真是神了!” 白氏也啧啧称奇,道:“嬷嬷既然说得如此准确,想来定有解决的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只是先得找出作祟的妖物,只有降住了妖物,二夫人的病症才能见好,固本培元才是正经。 先前那般只治皮毛,不探究竟,那再多的汤药滋补着,也只像不通水的堤坝,堵了个严实,自然是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只有泄了洪水,找出症结。” 神婆眼底藏着深意,只见她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个罗盘,瓦青的颜色,指针微微晃动,比手掌还要大,质地古朴,显然是有些年数了,也不知是从哪一辈儿传下来的。 神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子也掀开了,眼睑上堆了一层肉皮,说不出的肥腻油乎。 她面皮一抖,周围满是皱纹的老眼中,一瞬间犹如寒光劈面,迸射出幽蓝的光芒:“得罪了诸位。” 赵老夫人摆摆手说:“方嬷嬷不必客气,不用顾忌什么,找出作怪之物才是要紧,还要劳烦嬷嬷了。” 神婆嘴中念念有词,眼睛上翻,只露出半边眼白,显得诡异而奇怪,仿佛是被妖魔附上了身,浑身都抽搐了起来,嘴角都有些歪斜,口角边流出一坨白沫。随着她嘴唇蠕动不断起着大小不一的泡沫。 众人都觉得又是骇人又是可笑,不自觉的拿出帕子擦拭嘴角漫上来的笑影,大家见赵老夫人神情严肃,也不敢造次,忍住了想要交头接耳的心思。 此时,“噗嗤”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落在在场之人的耳中却是尤为刺耳。 赵月玉一惊之下忙捂住了嘴巴,一双大眼睛惶恐的瞧了瞧周围的人,心中擂起了鼓点。 上首的赵老夫人蹙了蹙眉,脸色微有不悦,刀子一样的目光在赵月玉的脸上扫了扫,却是没有说话,似乎是怕搅了神婆做法。 突然,神婆身上挂着的铃铛“叮铃”作响,一声响过一声,急促而刺耳,像是一道道急符,催人心肝,晃得人脑子里也是响铃大作,一片嗡嗡之声,脑壳子被震得隐隐发疼。 神婆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她牙关紧咬,脸皮通红,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小,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往外走。 众人都神色不一的跟着神婆,想要看看她怎么样揪出那妖物。 只见神婆走走停停,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在空中挥舞着双手,想要捉住些什么,虚空之中挠了几下,不知抓到了什么,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会儿,又轻轻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过了德芳院,穿过花园,越过香竹院,神婆停在了秋水阁前,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倏而神色大变:“老夫人,妖物就在里面,容我去捉住了再说,此鬼祟道法深厚,邪性张狂,早一刻抓住为好啊。若是让它逃得升天,怕是又要费一番功夫。” 白氏一听之下冷了脸色:“方嬷嬷莫不是在胡言乱语,月珠的院子里怎么会有妖物,不要耸人听闻,还是再仔细瞧瞧才是正经,可不要猪油糊了眼睛,竟看不分明。” 神婆不客气的说道:“这位夫人,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怎么会信口雌黄,这妖物就在这院子里无疑,你若不信,就随我进去一探究竟,即刻就能真相大白。” 赵月珠握了握白氏的手,淡淡道:“嬷嬷,这是我的院子,若是真有那鬼祟,还请嬷嬷务必找出来解决了,切勿留着害人,只求着二婶的顽疾早日痊愈,也还赵府一个清净。” 神婆领着众人进了院子,左右勘察了一会,按照罗盘的指示,停在了一棵樟树边:“那邪物就埋在下面。” 钱氏看起来弱不禁风,强撑着身体萎靡说道:“全凭嬷嬷辛苦了。” 赵老夫人催促道:“还不快掘出来看看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凭它恁样的妖邪之物也在赵府里装神弄鬼,今日定要叫它现了原形。” 马上有小厮去拿来了铲子和铁锹,奋力挖了起来,不一会就铲出一个布包,包裹的严严实实,神婆眼睛一亮,面上显出一些不易察觉的诡秘。 只见布包里裹着一个布偶,钱氏觉出一些不对劲,她记得自己交给春兰的布偶明明是白色的,眼前的却是褐色的,显然是掉了包。莫不是赵月珠那小蹄子发现了什么,暗中做了手脚。 钱氏拼命对着神婆使眼色,奈何神婆志在必得,晃着脑袋眯着眼睛说道:“各位,邪物是这个无疑了,好在老身来得及时,这邪物的道行还不深,没掀起多大的风浪。若是再晚一步,恐怕赵府阖府都会有血光之灾啊。” 赵月珠看了黄莺一眼,黄莺会意,退了开去。 而后赵月珠弯了弯嘴角道:“还是请方嬷嬷仔细看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切莫先入为主,以为这是邪物,其实这不过是我为二婶祈福的玩意儿,亲手制作的,只盼着二婶能早日康复。” 三夫人娄氏好奇地拿起那个木偶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惟愿二婶早日安康,月珠愿意折寿十年”。 白氏忿忿道:“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哪里来的邪物,分明就是你们杜撰出来的,还想要诬陷月珠,真是其心可诛,现在可还能辩白么。” 神婆不解的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第60章 背叛 赵月珠笑得狡黠:“怎么不可能,方嬷嬷可是在疑惑布偶被调包了,还是说方嬷嬷一早就知道了这里应该埋着什么,才会如此惊讶?” 说完赵月珠拿过黄莺手中的布袋,抖落了一下:“这是不是方嬷嬷要找的东西呢,嬷嬷可要睁大了眼睛看看,不要错认了,我好歹也是赵府的大小姐,断不会让人随意冤枉了去,嬷嬷若是颠倒黑白,可要仔细这些,红口白牙的诬赖人,还想全身而退,怕是不能够了?” 众人往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是一个被剪了一半的白色布偶,布偶上扎着细针,半个肚子上绣着钱氏的名讳。 布偶的眼睛是两个大小不一的黑珠子缝上去的,空洞而茫然,隐隐泛着暗红色的光芒,乍然一看还以为是两滴黑血,点在微微泛黄的白布上,众人没来由的瘆得慌,仿佛那布偶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想到刚才神婆的神神叨叨,更加心神忐忑。 布偶的嘴巴笔直而鲜红,只是在嘴角处微微勾起,似乎在嘲笑着什么,显得可怕而诡异。 赵月珠继续说道:“另外半个我收起来了,但就藏在院子里,嬷嬷不是有通天的本事么,用那罗盘找出剩下的布偶,应该不是难事吧?还是说嬷嬷并没有那个本事,只是受了指使,想要找我的不痛快,那可就要说道说道了。” 那神婆脸上浮起尴尬之色,讷讷地说不出话。白氏再单纯,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了,分明是有人借着神婆之手陷害赵月珠,随即口角凛然道:“嬷嬷若是找不出另外半个布偶,那便是在满口胡言,装神弄鬼,我们也只有把你送官,治你一个招摇撞骗的罪过。” 神婆大惊失色,连连讨饶:“夫人饶了老身吧,我也只是混口饭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夫人发发善心,观世音菩萨保佑,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钱氏勉强笑道:“大嫂这是干什么,方嬷嬷怎么说也是娘请来的座上宾,是该礼遇的,怎么就说起了送官府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秋霞,送方嬷嬷出府吧。” 白氏有意严惩这个不知好赖的方嬷嬷。但碍于钱氏的面子,而且赵老夫人也没有发话,看神色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白氏也只好作罢。 神婆见自己躲过一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睁了睁眼睛,额上显出几条沟沟壑壑的纹路,心中庆幸捡回一条老命,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的跟着秋霞出了院子,哪里还有半分来时的神气活现。 众人见好戏落幕了,也都各自散去,赵月珠送着白氏回了院子。 在回秋水阁的路上,经过清风亭,竟是看见了有三人在亭中闲坐,三人正是赵礼云、孙萧和久不露面的赵月敏。 驻足一看,恰是在煮酒论诗,亭子西边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煨着一壶酒,盖子不断上下翻腾着,似乎能听到“咕噜咕噜”的沸腾声,白色的蒸汽脉脉飘荡而起,酒香四溢,实在是惬意得很。 湖面上清风徐徐,吹起他们的袍角,翩翩翻飞。微风先是拂过几人的发梢,没有发带的束缚,发丝随风飞扬,像是一匹柔软展开的黑色绢绸,不再顺滑平直,反而俏皮地开始舞动,发丝顺垂而柔软,谱成的舞曲也是绵柔而恣意的,看得人心头也痒痒的,仿佛有人拿了一小撮发丝逗弄着心尖,酥酥麻麻的。 微风又拂过几人的鬓边,带起了额前的碎发,在脸上痒呼呼的挠着,平添了几许温柔的神色。即使是孙萧,向来冷峻的眉眼也多了一丝绵软。 三人也注意到了赵月珠,赵月珠点头示意,便想就此离去,她可没有闲心去凑这份热闹,与这三人虚与委蛇还不如回秋水阁补个觉,昨夜没有睡好,今日一直有些困倦。 但是孙萧已经大步向她走了过来,他迈的步子大,没几步就到了赵月珠身前,正好拦住了去路:“赵大小姐,相请不如偶遇,若是不介意,共饮一杯可好。” “豫亲王已经有美在旁,我何必凑这份热闹。”赵月珠说着,脸上隐隐含笑。 赵月珠只是无心之言,但这话听在孙萧耳中就是别有深意了,就像是赵月珠在为了自己争风吃醋,不愿意看见他身边有女子相伴,此时的赵月珠在他眼中就像一个醋坛子。 在孙萧眼中,赵月珠看似疏远的笑意也变得娇嗔了起来,鲜活又动人,竟是有一种别样的娇媚,格外的光彩照人。 孙萧的心跳慢了半拍,脸上漾起几许沉沉的笑意,语气中都带着满足,走近赵月珠,软语喃喃道:“你若不愿意,我大可与她们保持距离,只记挂你一人,只要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可好?” 赵月珠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孙萧,这人不是疯魔了不成,急急退开几步说道:“豫亲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也没有兴趣和你们一道阳春白雪..” 还没等赵月珠说完,手腕一紧,孙萧竟是抓住了她的手,大步走向清风亭。 孙萧自小就在布库学武艺,马场练骑射,他若是使劲,赵月珠断然挣脱不开,只能由着他抓着,脚下踉踉跄跄的才跟上孙萧的步子。 一张小脸也不知是因为走得急了还是心中愤懑,竟是红了个透,仿佛周身的气血都涌上了脸颊。 赵月珠暗自恼恨怎么没带上黄莺,不然也不会如此受制于人。 亭中另外两人看见赵月珠都是面色不善,赵月敏不自觉的摸了摸脸上的刀疤。 虽然已经用厚重的脂粉遮盖了,但还是能看出痕迹,狰狞又丑陋,这让赵月敏心如刀绞。 虽然忌惮赵月珠,但看向她的眼神中还是有隐藏不住地恨意。若是可能,她早就想在赵月珠的脸上划上几刀,剥开她虚伪的表情,把她的阴狠毒辣显露人前。 赵礼云则是猛饮了几口酒,压下了心中的恼意,脸色变幻了一会儿,才对着赵月珠露出一个自以为平和的笑容。 殊不知他嘴角眉梢的僵硬暴露了他的心迹,赵礼云心中的翻江倒海,在看见赵月珠的那一刻化作一条巨蟒,不时地吐着鲜红的蛇信,随时准备把赵礼云吞吃入腹,让他尸骨无存,变成一缕孤魂野鬼。 赵月敏语气发酸地说着:“我刚刚还听小厮说了大姐姐院子里的事,可巧你就来了,好在是虚惊一场,大姐姐洗脱了嫌疑,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赵月珠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看着赵礼云与豫亲王相谈甚欢,心下微微诧异。 赵礼云惹了皇上厌弃,这时候豫亲王还和赵礼云来往,显然是别有所求,赵月珠突然想到上一世此时,首辅钱望差一点就告老还乡,晚节不保,难道孙萧是来探赵礼云的底。 赵月珠绞尽脑汁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始终想不起来,只好撇到一边,任他们三人谈得兴起,赵月珠只是慢慢的啜着茶水。 茶水是极好的枫露茶,茶香浓郁,回味甘甜,咽下一口唇齿留香,舌尖还残留着一点清甜。 赵月敏显然是看不得赵月珠怡然自得的模样,娇笑一声:“大姐姐觉得这枫露茶可还不错,这还是新春的贡品,只是你这个喝法,怕是有些牛嚼牡丹了,还需细细品味才是。也是,大姐姐自然是因为尝惯了下里巴人的粗粝茶汤。” 赵月珠坐了这半日也觉得无趣,见香草恰好回院子取了衣服来寻她,于是便起身道:“二妹妹说的是,我原本就不是什么高雅的人,只是你要记得,喝水不忘挖井人。若我没记错,祖母的祖上还是靠着经商茶叶发的家,是不是也变成了你口中的下里巴人呢。我看与其像你这样口不择言,还不如守些本分为好。” 说完,赵月珠不再多看他们三人一眼,径自离开了。 回到秋水阁后,春兰低着头进来添茶,赵月珠瞄着她,目光之中似有冷意点点,神情却不动声色,只是眼光在春兰身上打着转儿,似要把她看得透透的。 春兰心里有些忐忑,拿着铜壶的手有些颤抖,迅速添完了水就要退出去。 赵月珠开口道:“慢着,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春兰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寿辰,叫了戏班子那一日,我屋中的熏香是你点的。樟树下的布偶也是你埋的。”赵月珠说的虽然是问题,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春兰咬了咬嘴唇,垂首道:“春兰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春兰只知道谨守本分,好生伺候小姐,旁的一概不知。若是有人在小姐面前嚼奴婢的舌根,小姐可千万要明察啊,给春兰几个胆子也不敢做背弃主子的事情。” 赵月珠看着春兰,眼底一片探究,忽然饶有兴趣的看着春兰的头上:“你发上的珠花倒是好看,可惜了,只剩下了一支,原本该是一对吧?” 说完,赵月珠把一朵珠花掷在地上:“你好好看看,这可是你的?” 春兰只是往地上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 “这是和那些白色的布偶埋在一起的,定然是作恶的时候遗落的,你还不老实交代吗?” 春兰扑通一声跪下,哀哀戚戚地哭诉道:“小姐明鉴啊,我不知怎的遗落了这支珠花,一定被有心人捡去了污蔑我,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啊,我对天发誓,对小姐一片忠心。” 赵月珠冷冷一笑:“我知你必然不肯乖乖就范,这已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春兰眼中有惊慌之色一闪而过,但还是强自辩驳道:“奴婢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月珠唤了一声黄莺,门被打开,黄莺带着杏桃走了进来,杏桃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落在春兰身上,带了一丝不屑和鄙夷。 赵月珠看着杏桃说道:“说吧。” 杏桃行了一个礼,清脆的说道:“前几日我睡不着,听见春兰姐姐的床铺有响动,她悄悄出了门,我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只见她一手拿着一个包裹一手提着灯笼,走到了那棵老樟树下,掘了起来,我怕被她发现,就先一步回屋了,今日才知道原来是些巫蛊的脏东西。”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2节 春兰惊出了一身冷汗,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就僵直着说不出话来,因着手有些微微发颤,便攥紧了拳头。 舌根子底下泛出了几点酸意,后槽牙不自主的咬紧了,脸上显露出一些难堪。 赵月珠看了她一眼,说道:“杏桃做事勤恳,尽心尽力,提拔为二等丫鬟,春兰犯下大错,且不知悔改,贬为撒扫丫鬟。” 春兰见赵月珠网开一面,不禁喜上眉梢,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谢小姐宽恕,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好好侍奉小姐。” 能避过这一劫,春兰就觉得有翻身的机会,赵月珠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她还真没有放在眼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己样貌生得好,就算是给少爷当开脸丫头也是够格的。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了,香草才不解的问道:“小姐可不是太便宜春兰了,她背主又狡辩,怎么说也应该发卖出去,秋水阁可不能容下她这样的老鼠屎,不说坏了一锅粥,想起来也膈应人。” 赵月珠浅浅的笑道:“留着她自然是有用,记得把她与我不合的消息传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第61章 下诏狱 这日,难得赵老夫人兴致好,传了府中诸人一起用早膳,就连赵月敏也打扮了一番出现在德芳院。 赵月珠看着满满一桌的吃食,随意捡了几样,就默默地细嚼慢咽,自己吃自己的。 食不言寝不语,众人安静进食,有如赵老夫人一般垂眉敛目等着布菜的,有如赵月玉一般心思活泛,偷偷拿眼睇着众人的,也有如赵礼羽一般半歪着身子,风卷残云一般扫荡面前的吃食。 突然,有个丫鬟惊慌的走进来,但神情中的不安与紧张一览无余,小脸苍白苍白的,似乎是被骇得没有一丝血色,进门时一个不慎,差点被门槛绊倒。 李妈妈不满地说着:“什么事如此慌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以后别说是老夫人房里出去的,可丢不起这人。” 那丫鬟抬起一张清秀的小脸,急急道:“回老夫人,奴婢是失了分寸,但外面来了好些官差,说是大理寺的人,说公子在任上犯了事,要来拿大公子下诏狱,被老爷拦住了,眼看这会就要进来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赵礼云猛地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忽而犹如一道寒光劈面,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又颓唐地瘫软在座椅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钱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喊道:“这怎么可能!其中必然有什么差池,是不是你这丫鬟听错了!” 那丫鬟被钱氏的样子吓到了,壮着胆子说道:“那官差说了,青州的百姓告御状..”丫鬟越说越轻,倒是有些不敢启口。 钱氏几步冲到丫鬟面前,眼角漫过浓浓的煞气,眉目之中的狠厉之色一触即发,她手牢牢捏住丫鬟的手臂,尖尖的指甲几乎嵌到丫鬟的皮肉里去。 丫鬟吃痛,惊呼道:“说是大少爷勾结乡绅,迫害百姓。” 赵礼云已经像是一条死鱼,肚子朝天,吐着稀薄的泡泡。他眼中一片灰败之色,眼珠子也像是定住了一般,几乎不能转动,喉头哽住了似的,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仔细去听,就像是四处奔逃后的猎物落入捕食者手中的哀鸣声,透着悲凉,还有无处可逃的无奈。 赵礼云乍然听见丫鬟的话,眼珠微微转动,慢慢溢上了些恐惧和惶惑。 赵升和赵毅从屋外进来,后面是四个官差。赵礼云忽然站起来,膝行到赵毅面前,眼眶泛红,浑身颤抖,紧紧抓住赵毅的衣袍:“爹,二叔,你们要救我啊,不能看着我就这么下狱了!” 赵毅原本是满脸冰寒,现在看到爱子这番模样,心终究是软了几分。 他心中又如何不自苦呢,赵礼云一直都是他的骄傲,他没有赵升的好命,会投胎,托生的好,承了爵位。 但赵礼羽不学无术,整日介的走鸡斗狗,不像赵礼云小小年纪就是两榜进士,圣眷隆恩。 但事到如今,一切依仗和美好都成了泡沫,赵礼云犯了事,前途未卜,而他这个父亲却无能为力,这让赵毅倍感无奈。 赵升扶着赵礼云站了起来:“你是我赵家的子孙,即使做了错事,我们也不会不管你的,只是你在堂上要如实相告,官大人问你时,切不可隐瞒虚报,你可知道了。” 赵礼云连连点头,几个官差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上前押了赵礼云。 有小厮凑前递上了沉甸甸的荷包,奈何,官差的头头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赵毅心中便沉了几许,心道这回是悬了,赵礼云的官途算是走到头了,能不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大牢都难说,想到这里,赵毅的心都在滴血,只能陪着笑送了几个官差出府。 赵礼云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头脑也有些发昏,踉踉跄跄地跟着离开。 一顿饭吃得众人难以下咽,不欢而散。赵老夫人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闷闷的堵在胸口,几乎喘不了气,还是李妈妈眼明手快,马上上前替老太太顺着气,赵老夫人才勉强平顺了呼吸。 赵礼云可是她嫡亲的孙子,自小聪明过人,天资聪颖。自己原本是想让赵礼云撑起赵府的门楣的,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赵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气得头风都犯了,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副老骨头怕是都要被掏空了。 赵月珠回到秋水阁,黄莺从外面进来,唤了一声:“小姐。” “怎么样了?”赵月珠扬了扬眼眸。 “青州十数个百姓告御状,说赵礼云为了政绩勾结乡绅,迫害百姓,不顾民间疾苦,征收徭役赋税,视百姓于无物。 平暴乱的手段就是不停的抓人杀人,连牢狱里都人满为患,被斩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纵容豪门大族作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有女子本是清白人家的小姐,被那地头蛇强抢了去,三日之后一张席子卷了扔在了荒郊野外,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把火烧的不错,只是还欠些火候,也难为你主子既要出征,又把手伸得那么长。你替我谢谢他吧。”赵月珠恬柔微笑。 黄莺面色古怪,僵着舌头问道:“小姐怎么知道是主人的手笔?” 赵月珠笑盈盈地看着黄莺:“赵礼云刚回京,不曾与人结仇。朝堂之上三股势力,骠骑将军,首辅还有豫亲王,后两者都想着巴结赵礼云,得些好处,只有刘渊与我是同盟,能做下此事的自然只剩下他了。” 几日之后,传来了消息,皇上大怒,贬斥赵礼云到滇南,永不回京,赵礼云在狱中得知后,当场呕出一口血唾沫。 但也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辈子就如此交代下了。他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知自己究竟败在了何处,只是隐隐觉得像是有一张大网罩住了自己,让他不得脱身,只能苦苦挣扎,似乎心中有些明白,但却转瞬即逝,手在虚空中一抓,却留不住任何光点。 赵月珠得知消息的时候,微微叹息道:“皇上还是存了忌惮啊,没有赶尽杀绝,只是便宜了赵礼云。” 香草道:“但是小姐,滇南可是苦寒之地,有的大少爷受了,去上几日连命在不在都难说了,二房是要断根了。”小丫头边说边唏嘘不已 赵月珠换了话题说道:“母亲近日一病不起,现在可好些了?” 香草沉了脸色,摇头道:“听说前两日的时候大夫人还能起来走走,在院子里坐会,昨天已是起不了身了,只能卧床休养,缠绵病榻。 这还是红芜无意中和我提起的,大夫人怕把病气过给了小姐和二少爷。 于是瞒着自己病情的消息,如今也是瞒不住了,一日不如一日,请了几个大夫看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染了寒症,只能拖了又拖。” 赵月珠心中焦急,大步往外走去,突然停下了步子,唤了一声:“黄莺!” 黄莺脚步轻点,飞身而下。 “你可能够寻来医术精湛的大夫?” 黄莺思索了一会,说道:“将军府里倒是有个大夫,人称燕神医,医术不凡,但是他喜爱云游,不知此时是否在将军府里。” 赵月珠像是溺水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你只管去请,若是不在再想办法,母亲的病症来势汹汹,我信不过赵府请来的大夫。若是庸医也就罢了,只怕是被人算计了。” 黄莺领了命就退下了。 到得白氏的屋子里,白氏看见赵月珠来了,强打起精神埋怨道:“都让人瞒着你了,怎么你倒还来了,我精神头今日已是好些了,想着如此过几日就能下地了,你可不必挂心。” 赵月珠眼角有点湿意,拉住白氏的手亲昵地说:“让我说您什么好,这瞒能瞒到几时,幸好丫鬟告诉了我,我可不担着这不孝的名声,平白让人说嘴。” 第62章 燕神医 白氏掩着嘴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有丫鬟进来说道:“夫人,前院有个男子自称燕姓神医,非说要给夫人看诊,二夫人刚好经过,与他说了几句话,似乎说这神医是沽名钓誉之辈,肚子里只有半杯水也敢晃荡,早晚撵出去的好,不知怎的他恼上了,往地上一躺,死活不肯走,还大放厥词,说..。” 白氏听那男子行事不拘一格,奇道:“他说什么了?” 丫鬟脸上飞起两抹红霞,扭捏着说道:“他说..他说..肯定是二老爷不常去二夫人房里,二夫人才会肝火旺盛,颐指气使,拿着鸡毛当令箭,见谁都窝着火。” 白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月珠也是忍俊不禁,这燕姓神医倒是有点出人意料,虽称不上口出狂言,倒也是满嘴跑火车。 赵月珠笑着说了是自己请来的这大夫,白氏惊讶之余有些感怀,便指了大丫鬟红芜去请他进来看诊。 片刻后,跟着红芜进来一个高个的中年男子,头上绑着布巾,一身粗布衣裳。 面容倒是周正,长髯飘飘,只是面皮黝黑,比天天晒日头的庄稼汉也好不了多少,黑得油光锃亮。只是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四射。 他进来就往床边走去:“这就是大夫人吧,我受人所托,替你看诊。” 白氏虚弱一笑:“有劳燕神医了。”男子笑了笑后就替白氏把脉。闻了闻刚端出来的药汁。 “你可能是服食了夹竹桃和砒石,两物相生相克,最是凶猛,好在剂量尚轻,性命无碍。” 白氏惊得变了脸色,又疑惑道:“我吃食都是信任的妈妈接手,难有纰漏,算一算得病的日子,难道是药有问题,可是前几个大夫也检查过药渣,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赵月珠扬一扬眉道:“许是药渣被人换了也未可知,幕后之人使了些腌臜手段,想要瞒天过海。” 燕神医扶了扶胡子:“我给夫人开一贴药,按时服下,半月后自然无虞。” 赵月珠心知这神医是不想卷入后宅争斗,急着要离开了,便笑道:“多谢燕神医诊治,红芜,你去送神医到偏房开药方。” 白氏心中又惊又怒,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取她性命,她自问向来待人宽和,又体恤下人,竟有人如此歹毒,使这种下作法子坑害她,白氏有些慌张的抓住了赵月珠的手臂:“月珠,有人要害我!” 赵月珠拍了拍白氏的手:“母亲放心,作恶之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也不是难事,现在要紧的还是母亲养好身子,不要动了肝火,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白氏犹自不放心,自嘲地道:“没想到那人的手伸的这样的长,想出了这样腌臜的法子对付我,也难为他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还做的这么滴水不漏的,想来也是筹谋已久,只为了取我性命。也不只是哪路神仙,还是哪拨牛鬼蛇神,卯足了劲儿不让我安生。”白氏说完,一口气没有倒过来,伏在床头又是好一阵咳喘。 赵月珠温和道:“母亲放心,我会嘱咐下人好好检查院子里的一应用物和吃食,必然不会再出差错,下毒之人想要再出手也得顾忌几分,他的手再长,想要故技重施也怕是不能够了,再说今日燕神医上门,犹如给他们敲了一个警钟,他们若是自乱手脚,恐怕事迹败露,我们也有机可乘。” 白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好一个赵府,弄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一时竟也捉不出凶手,我被他设计了倒也罢了,他若是把手伸到你和礼羽身上,可该如何是好。” 赵月珠劝慰道:“母亲不必多虑,我和礼羽都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软乎人,自会处处当心。反倒是母亲,还在病中,不要思虑太多才是,您只要记得万事有我们呢,放开心思养病才好。若是整日记挂着这些事,熬坏了身子才得不偿失,亲者痛仇者快,我们也放不下心。” 等红芜回来后,赵月珠嘱咐她们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又嘱咐了她们几句,香草听了两眼放光,脸蛋红扑扑的。红芜也是一脸的愤慨和解气。 因着立冬刚过没多久,还只是戌初时分,天色就已经黑沉沉的了,天空像是一个黑色的大染缸,不管怎么搅都是乌墨一般漆黑,零星点缀着几颗晶亮的星子。 晚上风又大,但却吹不开夜色的浓重,黑幕浆糊似的糊在脸上,几米开外的物什都看不分明,只有檐角下挂着的红色风灯带来了些许明亮,烛火透过红色的罩子散发出温暖的光晕,由于光线太过朦胧,并照不清楚什么。 但那红色的光圈就好像照亮了心中的乌沉沉,即使在冬夜里,也温暖了不少。 丫鬟八角在院子里面熬着药,许是乏了,不住地打着哈欠,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睡着了,突然红芜喊了她一声,八角打了个激灵,进屋听差事去了。 院子里更加寂静,树丛处黑黢黢一片,寒风吹过,只见树叶微微摇摆,已是分不清到底摇晃的是树枝还是影子,枝叶乱摆间,犹如群魔乱舞,黑影幢幢。 突然,有一个影子从墙头一跃而下,没有丝毫声响,比夜猫还要轻灵。 黑影窜到药炉边上,拿起盖碗,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如数倒进了药壶中。 正当他要离开时,忽然手上剧痛,竟是被人反手拧住了,他挣了几下想要脱身。但无奈技不如人,被钳制地越发紧了。 继而周围火光大亮,从暗处走出了不少人。 赵月珠面沉如水,冷冷道:“绑起来。” 赵礼羽身边的仆从上前七手八脚的想要绑了那人。不过他奋力挣扎,显然是会几分拳脚功夫,一时竟让他挣脱了出去,一头磕在了门柱上,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 只看见额头上一个血骷颅,不一会儿血水就流了一脸,红的狰狞而可怕。 有仆从上前探他的鼻息后,摇了摇头。 有人拿来灯笼仔细一照那黑影的面目,赫然是前院的小厮马回。 那几个仆从皆是唏嘘不已,这马回是管家看他孤苦无依,才买进了府里,他会些武术,身子又强健,做事尽心尽力。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3节 于是被提拔了当个小管事,在府中也是混的风生水起,有几分脸面,普通的仆从见了他都要唤一声“马管事”。 而且他向来沉静内敛,与人交好,不曾与人红过脸。因此落得这个下场,几个仆从也是有些不忍。 赵月珠和赵礼羽对视一眼,具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冷沉之色,原本就扑朔迷离的事情更加不知原委了,能让马回拼着一死也要保守的事情,显然不简单。 他们就像跌入了一团迷雾,越走越迷茫。若是变成没头苍蝇,只会固步自封,为今之计只有剥丝抽茧,寻找来龙去脉。 赵礼羽明白赵月珠是让他沉住气,不可自乱了阵脚,人已经死了,想要捉出元凶不急在一时。 忽然,有一个仆从犹犹豫豫地说道:“二少爷,我白日里看见马回在二小姐的院子门口探头探脑,我想要问他几句,他一见我就一溜烟跑了。” 赵月珠看一眼香草,香草便把一个沉甸甸布袋放到了仆从手中。赵月珠朗朗道:“此事蹊跷甚多,但凡有线索,重金酬谢。” 赵礼羽于是吩咐人处理了马回的尸体,多安排了人手看守着院子。 第63章 麻二 过了几日,有人在赵府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缩着脖子,揣着手,提溜来提溜去,不时打量一会赵府大门,侍卫问他话,他只说是有事情要告诉府中贵人。 香草对赵月珠说道:“奴婢那会正好经过府门,看见一人在门口鬼鬼祟祟,侍卫问他话,他也只是说有要事要告诉贵人,旁的一概不说,他还向我打听小姐。 奴婢心里觉得蹊跷,加上他看起来的确像是藏着什么密辛。不管我怎么问,他只是说见了贵人才愿意说,我便领了他进来,让他等在清风亭里。” 赵月珠听了,眉头微蹙:“走,去看看。” 赵月珠带着香草走到了清风亭,只见亭中坐着一人,一张长马脸,眯缝眼,再加一个鹰钩鼻,显得精明而算计。 是一张让人看了颇为不适的脸,也许是过于长的中庭,也许是坑坑洼洼的皮肤,也许是过于肥厚的嘴唇,说不出的不和谐。 市井小人身上特有市侩,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佝偻着脊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那笑容里掺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他看见赵月珠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两眼闪过针尖一般的光芒。 实在也是难为他了,上眼皮子厚重的几乎要盖住眼睛,如此细小狭窄的眼睛里竟能迸射出微亮。 赵月珠心知他是在估价,衡量自己的价值。于是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任他打量。 香草说道:“我们小姐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若是你据实相告倒也罢了,但若是你满嘴跑火车,可有你受的。” 那人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抖了三抖,脸皮子上泛着油黑黑的光亮,就像是一块蒸熏了许久的老腊肉,滋滋透着油光,看得人油腻极了,没来由的就是一个哆嗦,他躬身说道:“小的人称麻二,专门和死人打交道,有些话要告诉小姐。” 赵月珠心中一动,转头吩咐香草:“去小厨房取点糕饼来,要早上刚做好的那盘玫瑰酥和樱花酪,再沏一壶好茶,动作快着些。” 麻二搓着手,笑呵呵着,脸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绽出了一朵菊花,只是这笑容无比的难以入眼,只让人觉得腻烦偏他又不自知,还上赶着把脸凑到赵月珠面前,喜滋滋地道:“还是这位小姐会心疼人儿。” 香草眉毛一竖,横着眼睛道:“你胡说什么!可仔细你的皮,再浑说有你好看的!” 麻二自觉失言,又被香草的气势镇住了,讷讷地不再言语,只是过了一会儿,脸上依旧挂起谄媚的笑容,仿佛低到了尘埃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硬骨头,似乎使尽浑身解数的讨好是他天生就有的本事。 赵月珠嘴角凝了一缕静和的笑意,淡然道:“如此你可愿意说了?” 麻二脸上浮起一些献媚,原本躬着的身子压的更低了,脸上的笑看似也更加真诚了一些,肥厚的大嘴唇子蠕动了几下,活像是两条寸长的爬虫,在蠕动着身子,身子红中透着黑气儿:“实话说,对着小姐小的应该知无不言,只是最近..” 赵月珠面上的那点笑意有些发冷,似笑非笑的看了麻二一会儿,美丽的杏眼流露出一些难以明说的情绪,似乎是审视,又似乎是探究。 看得麻二浑身都发起了痒,扭着屁股有些坐立不安,仿佛在赵月珠这样的目光下,很是无所遁形。 但令麻二意外的是,赵月珠的眼中丝毫没有厌恶和嫌弃,她的眼中波光潋滟,像是两颗黑宝石,璀璨而美丽,有着最纯粹的光芒,是一种看淡世事无常的练达。 这让看惯了他人厌弃神色的麻二有些动容,心里有个地方暖乎乎的,像是冬日里燃起的一盆炭火,照得整个胸腔子都暖意融融的。 赵月珠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了麻二面前。 麻二看着一百两的面额,惊得说不出话,他何尝见过如此数目的银子,开心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眼睛也罕见的睁大了,原本细长的眯缝眼此刻也变得溜圆溜圆的,实在是让人不由啧啧称奇。 他似乎是怕赵月珠反悔,急忙拿起银票揣进了怀里。而后,从胸口拿出一包黑乎乎的东西,献宝似的打开了放在赵月珠面前。 只见那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子腥味儿,像气味像极了腌制了好几日的臭鸡蛋,咸腥咸腥的,直往人鼻腔子里面钻,问的人脑瓜子都晕晕乎乎的,赵月珠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是药渣,电光火石间仿佛想到了什么。 麻二贼兮兮地说道:“我是做死人买卖的,是个缺德生意,那一日送来一个衣冠整齐的赵府小厮,我在他身上一找,便发现了一些门道。” 赵月珠澹然道:“一包药渣能说明什么?” “小姐别急,我还有东西呢。”麻二笑得诡秘。 说完,他又摸出一根簪子,做工上乘,精致细巧:“小姐,这玩意儿可抵得过这一百两银子了吧,跟我做生意,保管您稳赚不赔。” 赵月珠认出这是赵月敏的金昆点珠桃花簪,是钱氏特意请了能工巧匠制成的,花费了不少功夫,在赵月敏生辰那日当成礼物给她的,赵月敏很是显摆了几日。 赵月珠摆弄着簪子,原本模糊的事情逐渐变得清晰了。 那小厮马回倾慕赵月敏,胆子大到敢偷盗赵月敏的随身物品,行踪被人发现,传到了钱氏的耳朵里。 钱氏必定勃然大怒,要挟那小厮为自己办事,给白氏下毒药。 那小厮为了赵月敏,对钱氏百依百顺,悄悄在白氏的药壶里投毒,不曾想事迹败露,为了不被捉住供出真相,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赵月珠眉目间漫过丝丝煞气,看得麻二一阵哆嗦,眼神也有点闪烁,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银票,才稍稍心安。 这时香草端着吃食过来了,麻二咽了口唾沫,一副饿死鬼的模样,还不等香草放下,已经伸手捏起一块玫瑰酥,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活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咂摸到糕饼是甜是咸,就已经下了肚,吃的急了,猛咳嗽了几声,又急急灌下了半壶茶水。 香草好笑道:“你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当心噎着了。” 麻二吃完了所有的糕点和茶水,用袖子抹了把脸,才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离去。 赵月珠望着麻二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定。 香草疑惑道:“这好像是二小姐的簪子,小姐要把这东西交出去当成证物么?” 赵月珠微微一笑:“你不觉得一切太过巧合了吗,我想这药渣之中没有毒物,二妹妹的珠钗也好好的在她首饰盒里。若我交出去了,怕是能帮二婶和二妹妹证明清白。而我反倒是要惹上嫌疑。” 香草有些奇怪道:“小姐是怎么看出来不妥的?” 赵月珠轻抚着金昆点珠桃花簪,凝眉道:“赵府门前日日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他偏偏寻着了你,可不是太巧了么。而且我见过这金昆点珠桃花簪,赵月敏不小心磕到了,中间的桃花缺了一个角。而我手中这支却是完好无损,做工也粗糙了不少。” 香草惊异道:“奴婢这就去处理了这些东西,不可让人抓住了把柄。” 转瞬拍着胸脯道:“那人真是好深的心计,一步不慎就要落入他的陷阱。” 赵月珠点点头:“真是难为二婶想出了这一出大戏。” 第64章 进宫 这日,燕神医带着一个药童登门看诊,他把过白氏的脉象,捋着胡子满意的道:“夫人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无事多出去走走,见见日光,也能好的快些。” 白氏欣然颔首,认真的应下了:“有劳燕大夫了,我身子是松泛了许多,还要多亏您妙手回春。” 赵月珠注意到有一束视线在自己身上流连,她抬首望去,却看到那药童对着她眨眼睛,还努了努嘴。 赵月珠一阵讶异,刘渊!他不是应该在阵前吗,怎么会出现在赵府。 赵月珠对白氏说道:“母亲,我去看看八角药熬的怎么样了,小丫头手脚欠些伶俐,不要熬过了头才是正经,看这个时辰,估摸着也该好了。” 燕神医了然一笑:“正好,让我这个徒弟也跟着去看看。” 走到屋外,赵月珠屏退了下人,扬了扬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战事结束了么。” 刘渊轻轻一笑,端的是清风霁月,就连粗布衣衫都挡不住他的灼灼风华,更是显得他唇红齿白、面若冠玉,有着少年人的儒雅俊秀,又多了一丝战场历练后的肃然之气,他勾一勾嘴角:“自然是想见你。” 赵月珠有些薄怒:“你若是再这样没个正型,还不如早些离开,我可不耐烦与你多说。” 刘渊见她恼了,便收起调笑,正色道:“我得到线报,孙萧在清理门户,还把爪子伸到了将军府。” 赵月珠略一思索,便微微变色,担忧道:“孙萧或许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轻则让你军心不稳,引你私自回京,介时在皇上面前参你一个擅离职守,怠慢军务,杀你十次都是轻的,你可小心着些,他心思莫测,行事歹毒,惯会在背后捅刀子,可仔细不要着了他的道。” “你不必挂心,自然有人替我把守军中,战事告捷,不日即将班师回朝。”刘渊漫不经心地道。 赵月珠心中浮现一个名字,“夏沐”。 据说此人最善易容,更兼能模仿别人的音容笑貌,神乎其神,想来顶替刘渊在军中的就是他了。 也是,自己瞎操这份心做什么,他自有他的过桥梯,什么样的河水趟不过,他自然也是有分寸的,不会做那些莽撞的事情,就算是以前有点小性儿,军营中历练了这一遭,也该磨平了。 赵月珠仔细看着刘渊,在他眼里看到了挥毫千里、驰骋沙场的熠熠光彩,看到了马革裹尸、浴血奋战的赤胆忠心,又看到了柔肠百转、情深脉脉的漫漫情丝。 刘伶醉于酒,黛玉痴于花,而眼前的少年将军无疑志在建功立业,挥斥方遒。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神色中的志在必得。 赵月珠忽然笑了,嘴唇嫣红,细细的牙齿犹如白贝,笑容明艳而动人,比四月的桃花还要丰硕鲜嫩,比腊月里的梅花还要幽逸飘香。 “你会成为一个好将军的。”赵月珠认真的说道,她眼神真挚,似乎是在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是一个她百分之百相信的事情,已经在她心中确认了无数遍。 乍然闻言,刘渊先是一愣,继而咧开了嘴角,笑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眼眸中跳跃着奇异的光彩。 他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拼尽全力好好保护眼前的少女,让她的眼神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单纯。 几日之后,宫里来人传消息说,丽妃让赵月珠进宫说话。 赵月珠有些讶异丽妃会在此时召她进宫,只是揣测与刘渊有关,还是只是为了探自己的底,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干脆撂开了手,由着它去了,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月珠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宫装后,就乘着宫里的翠卧软轿而去。 赵月珠下了轿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迎面走来了一行人,赵月珠认出那是皇后身边的白萼姑姑。 白萼笑盈盈道:“赵大小姐。” 赵月珠微微颔首:“白萼姑姑,许久不见,这是往哪里走?” 白萼状似无意的撩起一个托盘上的锦布:“这是尚衣局新制成的簪子和华服,正要送去给皇后娘娘过目。” 只见托盘上躺着一支凤凰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做工精细繁复,巧夺天工,那凤凰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而飞,没入云霄,眼睛是由红宝石铸就,熠熠生辉。 赵月珠笑得恬淡:“如此,姑姑请自便。” 赵月珠止步在了流云殿前,冬梅姑姑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大小姐可来了,丽妃娘娘都让我出来张望好几回了。若是你再不到,怕是娘娘要自个儿来看了,快随我进去吧。” 这话中带了几分亲昵,更体现了丽妃对赵月珠的看重。赵月珠心中熨帖了几分,丽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 果然身边的人也是多个心窍的,话说的又板正又贴心窝子,是个妙人儿。 赵月珠微微低头,羞涩一笑:“有劳姑姑了。” 冬梅姑姑笑意更深了些,引着赵月珠进了殿。 殿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说不出的好闻,轻轻一嗅,人也清爽了不少,连疲乏也一扫而光,神智更是格外清晰,似乎是香料里掺了薄荷油,所以有些醒脑的功效。 丽妃听见声响,看见赵月珠进来了,放下了手头的一卷书,脸上犹如春风拂过,荡起一抹得体而亲切的笑意,神情都舒展了开来,梨涡浅浅,格外动人,她的笑容里仿佛掺了蜜糖,看的人心神荡漾。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4节 她一身浅白染绿的翡翠荷叶宫装,腰束金线绣缎,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裙角坠着一片片细碎水晶珠缀出的粉色荷花,外披一层白色轻纱,眉心一点翠玉坠子。 显得整个人犹如盛夏湖畔的一朵清荷,亭亭玉立,摇摇曳曳,花瓣鲜嫩欲滴,花根莹白如玉,花尖粉嫩嫣红,层层包裹着雅致的花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偶有水珠滴落荷叶上,微风徐徐拂过,荷叶轻轻晃动着,玲珑剔透的水珠便滚来滚去,很是趣意盎然,更加衬得那荷叶碧绿通透,绿意清冽,似乎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长出后,绿得人心尖都要发颤。 赵月珠恭敬地蹲下行了一礼:“参见丽妃娘娘。” 丽妃笑得和气:“现在没有旁人,无需多礼,就坐我身边吧,离我近些,也方便说些体己话,你长得乖巧,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自家的亲妹子,对着你倒是有说不完的亲近话。” 赵月珠起身,落了座,却是无人奉茶。 “今日我们只饮酒不喝茶,我这里有一坛“昆仑绛”,世上难得几瓶,今日就当是助兴了。” 赵月珠挑了挑眉:“昆仑绛?” 顾瑶画的传世之作,他字天一,世称“壶中君”。二十岁开始酿酒,无师自通,当世莫及,可惜英年早逝,留存下来的就这么几瓶酒,有价无市,千金难得。 有宫女捧上来一坛子酒,酒瓶有瓦楞的纹理,显得厚重而质朴,酒盖被打开,瞬间酒香四溢,香气中蕴着稻米的味道,又有一丝清甜,光是闻着就已经自醉三分。 “多谢娘娘美酒,臣女却之不恭了。”说完,赵月珠小心的捏起酒杯晃了晃,只见酒水清冽,没有丝毫的杂质。 赵月珠轻轻啜了一口,如此琼浆玉液,入口辛辣,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肺腑,回味又是醇厚芬芳,有果子的甘甜爽滑。 第65章 丽妃 赵月珠刚想道一句好酒,却看见丽妃面上蕴起了两抹红霞,显然是不胜酒力,已是微醺。 虽然面颊酡红,身形微晃,但丽妃的眼睛中依旧清明一片,没有半分醉意,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魅惑和妖娆,眼波横斜,媚眼如丝,丽妃满饮一杯,宽大的袖子滑落手臂,露出一截皓腕,细腻如羊脂白玉。 放下酒杯,她望着湖蓝色冰绡纱窗外的一方澄澈天空道:“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故人不在啊。” 赵月珠一时没有回过味儿来,微微偏头,疑惑道:“娘娘说什么?” 丽妃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赵月珠一会儿,赵月珠扬了扬眉头,有些不明所以,丽妃说道:“你和你娘亲生得很像,但她婉约娴雅,你却多了几分端庄沉静。若她有你这点手腕,也许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了吧。可叹造化弄人,她早早的去了,天人永隔,只剩下满腹唏嘘。” 赵月珠心下一沉,身子一颤,背上沁出微微凉意,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汗津津的,紧紧咬着后槽牙才没有打哆嗦,竭力自持道:“娘娘何出此言,请恕臣女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丽妃仰头又喝下一杯酒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饮酒么,有些话怕是只有醉的时候才能说出口,人若是清醒着,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束手束脚的,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几时能听到几句真言。” 丽妃放下酒杯,斜斜靠在五彩妆蟒大引枕上,又道:“宫女太监说的都是奉承话,小命可在主子手里攥着呢,哪里敢妄言,说话都提溜着脑袋。后宫的嫔妃说的都是夹枪带棒的话,谁都见不得谁好,遇见了总要调理上几句,不刺的人心窝子难受就不算完。 别看我们这些人表面光鲜,人五人六的,其实日子可苦着呢,盼不到皇上就只能自苦,日日半夜里咬着被子留着眼泪熬过来。真说起来,谁又是不哭的呢,只是你娘亲遇人不淑,才会早早就撒手人寰。” “臣女日夜思念娘亲,若其中真是有蹊跷,还请娘娘直言相告,全了我一番恋慕之情。” 赵月珠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心中烧灼着好奇和惧意,像是一个隐秘的伤口被人豁然撕开,燃烧着最深的渴望与胆怯。而那伤口却是已经鲜血淋漓,碰一下都是痛彻心扉。 丽妃用帕子揩去嘴角的一点酒渍,脸上的红霞褪去,只余下一点绯红,使她原本丽色无边的容颜更加美艳,就连最娇艳的海棠花都要失色。 她的眼睛依然澄澈,像是炎炎夏日里深涧中的溪水,凉意沁人,通透明澈。 丽妃扶了一扶髻边欲堕未堕的一支白玉簪,清脆道:“我与你生母张娇娇有过几面之缘,也是相谈甚欢,在我没入宫前的几年也经常与她相邀。她生性单纯,善良又敏感,她原该是匹配这世间的好儿郎,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娇养着,只可惜..” 赵月珠听得仔细,心中像是倒翻了五味瓶一般,很不是滋味。 丽妃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父母亲原也算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但有人送了你父亲一房美妾,分了你母亲的宠爱,一月不到娇娇就病逝了。 但此事实在蹊跷,分明几日前她还笑着约我游湖,笑着说你父亲打算发卖了那个美妾,与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却不曾想,从此天上人间,永无相聚之日。” 赵月珠心中弥漫起钝钝的痛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与她讨论生母,勾起了她心中对母亲的思念。 小时候想念母亲,只能捂在被子里偷偷哭泣,想着母亲的怀抱有多么温暖芳香。 再大一点想念母亲,只是眼底泛着稀薄的泪花,想着若是母亲在,必然会全力护着她,让她不受欺凌。 而如今想念母亲,多了一些胆怯,如今这样的她,会不会让母亲失望。 虽然白氏努力想要成为一个好母亲,她也竭尽全力了。但赵月珠感动之余还是会想,若是亲生母亲还在,也许会有些不一样吧。 至少受了委屈之后,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抱着娘亲大哭一场,她也渴望能撒娇卖痴,而不是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独自一人面对腥风血雨,赵月珠突然觉得疲累非常。 见赵月珠脸色不好,丽妃还想说些什么,冬梅走进来有些不安地说:“娘娘,皇后娘娘派白萼姑姑来请赵大小姐去凤鸾宫,而且指明了让她一人前去。” 丽妃柳眉倒竖,睁大了美眸,忿忿道:“皇后又打什么主意,只让你一人前去,定是包藏祸心,不定备了一出鸿门宴。” 转而看着赵月珠说道:“等我去禀明了皇上,和你一起去,你是我请来的,自然要好须好尾的把你送回去,让白萼进来。” 赵月珠缓了口气说道:“那就谢过丽妃娘娘了。” “娘娘不用去找皇上了,皇上正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不会见您的。皇后娘娘凡事留一线,说的好听点是让我来请赵家小姐。若是赵小姐不识礼数,那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白萼走进来说道,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才见到的和气,目光中泛着冷意,举手投足带着几分倨傲。 丽妃拉下了脸斥道:“你不过是个奴才,好大的口气,是嫌命长了不是。” 白萼低下了头,看似恭敬,但话语却是狂妄无比:“难道丽妃娘娘可是要替皇后娘娘处罚奴婢,越俎代庖,怕是有些不妥吧。” 丽妃被噎的无话可说,胸口剧烈起伏着,面皮差点绷不住:“你..好大的胆子。” 赵月珠对着丽妃劝慰道:“娘娘不必忧心,我去一趟就是了。” 白萼看着赵月珠,似笑非笑:“赵大小姐,请吧。” 赵月珠跟着白萼走进凤鸾宫,大殿内气氛压抑,空气仿佛胶凝住了一般,偌大的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悄无声息。 上首坐着皇后和德妃,皇后手中端着海棠冻石蕉叶杯,轻轻啜着茶水,氤氲而上的蒸汽使她的脸色有些朦胧,并看不出喜怒。 而一边的德妃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淡雅的笑,目光悠远的看着赵月珠,手指时不时拂过平滑的裙裾,似乎是要抹平不存在的褶皱。 赵月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出声,饶是皇后如何的威势凌厉,她也只是瞧着鞋尖,只当不觉。一阵沉默过后,皇后陡然诘问道:“你可知罪?” 赵月珠垂首敛目道:“臣女不知何处有罪。” 皇后声音清冷:“你偷盗了我的凤钗,还要狡辩么?” 赵月珠瞥了一眼地上搁着的托盘,锦布散乱的盖着。但里面空无一物,赵月珠嘴角微勾,看来皇后是有备而来,步下陷阱请君入瓮了。 皇后见赵月珠不说话,便觉得已经唬住他了,娓娓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一根簪子罢了,我便是赏赐与你也是可以的,只是..”皇后在赵月珠的脸上逡巡了一会,想看出些情绪。 但赵月珠的脸上只有清浅冷笑,而且不达眼底,看的人心中就是一寒,仿佛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浅薄无比。 看着那笑,皇后心中没来由的不舒服,顿了顿说道:“豫亲王向本宫求娶你,一会儿皇上来了,我会提及赐婚给你和豫亲王,你只需要应承就行了。” 皇后的姿态高傲极了,心中笃定赵月珠欢喜都来不及,嫁给皇子是何等的尊荣,有哪个女子不愿意。 凤凰钗不过是投石问路,只要赵月珠答应赐婚,此事便一笔带过。若是有什么差池,那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赵月珠有些无奈的耸了耸鼻子:“可是臣女不愿意。” 皇后有些惊讶,按理说豫亲王年少风流,无数女子倾慕于他,说是掷果潘安也不为过。 但没想到赵月珠会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皇后有些恼怒,觉得赵月珠不识好歹。 “你可知道这桩亲事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嫁给皇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赵月珠的笑意深了一些:“敢问皇后,我嫁给豫亲王是当正妃吗?” 第66章 诬陷 皇后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赵月珠会如此发问,孙萧人才出众,怎么看都是一桩美好佳缘,正妃与否又有何要紧? 于是含糊道:“就算是侧妃,对于你们赵府的门楣来说,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赵小姐又何必耿耿于怀,你若是答应了,自然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别说赵升现在只是个南安伯,以后加官进爵的机会海了去了,你们赵府也脸上有光。” 德妃接话道:“赵姑娘,你仔细想想,莫说是王妃,就算是侧妃,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你又何必一意孤行,非要与自己过不去。” 赵月珠淡淡地道:“侧妃再风光也只是个妾,自古有老话,妾不如妻,我只当妻不当妾,还请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体谅。” 皇后心念一动,没有说话,德妃却是勃然怒道:“大言不惭!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赵月珠微微垂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女有没有资格还不知道,但皇后娘娘想必是有的。六宫都以皇后娘娘为尊,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妻,是与皇上并肩携手的人,是能够与皇上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臣女想和皇后娘娘一样,做人的妻,与夫君比肩而立。” 德妃气得胸口发疼,缓了好一会才说道:“无知竖子!” 赵月珠的话无疑是踩到了德妃的痛处,赵月珠话糙理不糙,说来说去不就是这个理儿。 虽然自己贵为妃子,但说破大天了也就只是个皇上的妾室。虽然一朝得宠,娘家也水涨船高,但终究不及皇后富贵。 皇后得皇帝敬重不说,初一十五是必然歇在坤宁宫的,不像自己,有时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皇帝一面,而且皇上有令,养心殿除了皇后,其余妃嫔一概不得擅进。 皇帝对皇后不见得有多少宠爱,但面子却是给的足足的,六宫嫔妃只有羡慕的份儿。 同样深思的还有皇后,她不由多看了赵月珠几眼,这个丫头口气是狂妄了一些,但心思倒是通透。那几句话都打在了皇后的心坎里,说得她熨帖极了。 这时,有宫女来说,丽妃和端妃在殿外求见,皇后和德妃对视一眼,具是有些惊讶,端妃向来行容有度,端庄大气,不问俗事,今日怎么搅和进来了,丽妃好大的面子。 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德妃正了正神色,收起了对着赵月珠的情绪,脸上挂起了起先的恬柔笑意,并看不出片刻前的心绪波动。 皇后淡淡道:“请她们进来吧。” 丽妃一衣带风地走了进来,看见赵月珠无事才松了一口气,她后面是一个穿着暗绿色苏绣月华裙,长相恬淡的女子,她的眉眼生相极为柔和,一如远山含黛,隐隐有光滑流转,只是眼波流转间满是生人勿近的疏离。 她的唇色也很淡,是近乎于苍白的淡粉色,不施口脂,显得气色有些寡淡。只是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书卷气,令她多了一份出尘的气质。 皇后眼底藏着深意,口气有些冷淡:“什么风把两位妹妹吹来了,今儿我这坤宁宫可是热闹了。” 丽妃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只请了赵府大小姐说话,我们姐妹来了就不欢迎吗?可不是要下了我们的脸子。” 德妃快人快语道:“皇后娘娘的发簪遗失了,碰巧赵大小姐见过,这才请来问她几句,哪里知道妹妹如此心急,偏偏拉了端妃过来。” 丽妃扬了扬细长的眼眸:“赵家小姐家世清白,怎好随意诬赖,可有证据?” 德妃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轻笑道:“证据么,搜一搜身不就知道了,赵小姐也好自证清白,姐姐看如此可好?” 赵月珠心中冷意弥漫,在这种场合下被搜身,传出去了,自己也会声名尽毁,变成闲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即使没有被搜出什么,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会惹人口舌。莫不说会抹黑赵府,自己以后也会矮人一等。 赵月珠说道:“接触过凤钗的人不止我一个,女官和宫女是不是应该先搜一遍身呢,不然未免有失公允,难以令人信服。” 皇后眼光在赵月珠身上一转,神色有些莫测,说道:“那就让白萼和端妃的女官负责搜身。” 赵月珠出声道:“不可,白萼姑姑也接触过凤钗,应该一视同仁,一道接受检查。” 皇后脸上浮起了薄怒,脸色冷了下来,丽妃轻笑道:“正是这个理儿,白萼也要一并搜查。” 说完,丽妃看了一眼皇后,指了冬梅姑姑道:“你也进去瞅瞅,看看这凤钗到底被什么人吞没了,可要仔细些,不要被人瞒天过海了,贼喊捉贼的事情我们可不惯着。”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冷冷瞟了丽妃一眼没有说话。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5节 一行人去了后殿,半柱香之后,端妃的女官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支凤钗:“回娘娘,这是从白萼姑姑身上搜出来的。” 众人神色各异,皇后忍不住喝道:“这怎么可能!” 丽妃笑得眉眼弯弯:“这怎么就不可能了,这支凤钗做工精美,世间难得,白萼起了占有之心也是可能的,就算不是如此,她也是想栽赃诬陷赵小姐,其心可诛,皇后娘娘一向秉公执法,可不能轻易饶了她去,有一就有二,若是不严惩,保不齐以后还会有人效法,后宫的风气都要被败坏了。” 白萼从后殿出来,伏跪在皇后面前,不置一词,既不辩驳也不求饶,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可见她心中的忐忑。 “这等背主偷窃的东西就该贬去暴室,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丽妃巧笑倩兮,笑得明媚无匹,心情极好的模样。 皇后额上青筋跳动,不自主地瞥了一眼赵月珠,看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也只是一瞬之间,片刻后面上就看不出半分端倪,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并没有即刻发话。 端妃突然开口道:“怎么处理白萼,是皇后娘娘自己宫里的事情,我不便久坐,就先回宫了。” 丽妃本想看看好戏,但见端妃要离开,也只好起身,递给赵月珠一个眼色,与她一起向皇后行了礼后,便出了凤鸾宫。 回到流云殿,丽妃掌不住笑了起来,对赵月珠说:“你可没看见皇后刚才的表情,跟哑巴吃黄连一样,精彩极了,别看她表面上稳坐泰山的模样,心里指不定怎么惊涛骇浪呢,真真是可笑。” 笑了一阵后又问赵月珠道:“这凤钗不在你身上,怎么倒出现在白萼身上了?” 赵月珠勾了勾嘴角:“臣女在乡下时曾经跟着走街串巷的艺人学过些手艺,白萼姑姑想要栽赃于我,手段还是拙劣了一些。” 又说了一会话,赵月珠见丽妃有些乏了,天色也不早了,就辞了丽妃,回了赵府。 赵月珠边拆下珠钗边问香草:“今日我不在,府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香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二夫人的表弟钱漠来过,带来了好些稀罕物,有白狐毛毯,有百年灵芝,有西洋镜,还有五颜六色的孔雀石。今日大老爷不在,那钱漠说是明日还会登门,许是要寻大老爷办些事情。” 赵月珠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日,赵月珠给赵老夫人请完安后回院子,经过花园时,看见赵月敏与一男子在争执什么。但声音不大,难以听清,赵月敏跺了跺脚忿忿离开了。 赵月珠正要绕路离开,那男子看见她后迎了上来:“赵大小姐。” 第67章 钱漠 赵月珠先是觉得眼生,而后想起他大概就是二夫人的表弟,于是笑道:“表叔好。” 其实钱漠的模样倒也英俊,生得也算是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兼之打扮的精神鲜亮,一见之下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只是他眼睛犹如鹰隼,看着人时就像是在打量猎物,让人极端不适。 他的目光落在赵月珠身上,带着赤裸裸的探视,仿佛赵月珠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打量的眼光热辣而轻挑,就连一边的香草也皱起了眉,面色不善的看了钱漠一会儿,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赵月珠和钱漠中间。 “我从东洋带回来几匹布,款式新颖,是小姐们会喜欢的样式,一会让人送去大小姐院子里吧。” 钱漠大献殷勤,但在看到面前这个碍事的丫鬟,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虞。 赵月珠退开一步,本想拒绝,但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钱氏,和钱漠眼中一闪而逝的异色,她于是朗朗道:“多谢表叔厚意,月珠却之不恭。” 忽而对着走到身前的钱氏唤了一声:“二婶,我先回院子了。” 钱氏定定看了赵月珠一会儿,表情有些古怪,继而点了点头。 赵月珠于是带着香草离开了,但香草走一步三回头。 赵月珠问道:“怎么了,路都不好好走,看什么那么稀罕呢?” 香草面色犹疑不定地说:“我总觉得钱表叔怪怪的,看着小姐的目光透着探究,看向二夫人的目光又有说不出的感觉。” 赵月珠沉吟着没有说话。回到屋里后,赵月珠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封信,抽出一看,原来是外祖家的来信,二舅张天祝和他的儿子张益来京城贩卖茶叶,与茶商接洽,事情已经办的七七八八,想要见赵月珠一面,时间地点就定在三日后的霁月楼。 赵月珠弯起一根手指,抵住唇畔,思索着,上一世因为自己的关系,外祖一家因贩卖私盐被查处,巧的是,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赵月珠被孙萧厌弃后,此事才曝光,其中是否有孙萧的手笔,不得而知。 但赵月珠总觉得此事和孙萧脱不了干系。要知道,最后查抄外祖家的就是孙萧的手下,这可是个肥差,不说买卖私盐攒下的家产有多少,光是舅父表哥走南闯北挣下的银钱,也足够让人眼红了。 但是赵月珠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不让他们湮没在孙萧夺嫡的政治斗争之中。 香草眨巴眨巴眼睛,偷偷觑了一眼赵月珠的神色,拔高了音调说道:“小姐,听说骠骑将军西征回京了,皇上要大摆宴席欢迎他班师回朝呢。” 赵月珠温和的笑着:“哦,是么?” 香草接着自顾自道:“好久没见刘渊公子了。” 赵月珠敲了敲香草的额头,假意怒道:“整日在想些什么,我看你是太闲了,定是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脑子里也开始做梦了,还不快去添些茶水。” 香草摸着头一溜烟跑开了。 三日之后,赵月珠按时赴约,她一走进霁月楼,就有小二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带着她上了二楼雅座。 赵月珠推门而入,只见屋中坐着两人,一个是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头戴布巾,身穿麻布衣服,赵月珠认出他是二舅舅张天祝。 他看上去很是和气,虽然穿得简朴,但周身的气度不容忽视,那是一种浸淫商场已久的内敛,看似淡然,但能让人肃然起敬,不敢造次。 边上的少年则是头发高高束起,簪着一颗硕大的东珠,珠子浑圆饱满,泛着柔润的光泽,一见便知不是凡品,他一身华服,布料名贵,依稀是由鲛纱制成,一匹千金,几乎抵得上贫苦人家数十年的嚼用。 而且一匹鲛纱需要十个绣娘尽心竭力、耗费心血整整一年,才能织成。 赵月珠心知他便是表哥张益了,心中却想着外祖只是一个知府而已,断然供养不了如此奢靡的消耗。 毕竟为官者是真的清廉也罢,弄虚作假也罢,都是自负清高的,表面粗茶淡饭,最忌露财,招致非议。 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参一本,丢了乌纱帽事小,项上人头恐会不保。 但眼前的少年显然是鲜衣怒马,贵气逼人,是无知所为还是有人刻意挑拨,二舅舅为何视而不见,明明他自己就是一身布衣,却纵容儿子披金戴银,夺人眼球,惹人侧目,其中原委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赵月珠笑着唤了一声:“二舅舅,二表哥。” 张益瞟了赵月珠一眼,神色冷淡,眉目之间笼罩着一股子郁郁之气,英俊的脸庞上满是不屑,只是自顾自喝着茶,颇为不待见赵月珠的模样,仿佛赵月珠的出现让他极为不悦。 张天祝放下茶盏起身高兴道:“这便是月珠丫头了吧,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娃娃呢,软软乎乎的,可爱极了,看见谁都笑呵呵的。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出落得这般水灵,和娇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张益闻言,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爹你看岔了吧,姑母仙姿佚貌,容色过人,这丫头这么丑,眼不是眼的,鼻子不是鼻子的,哪里有半分像姑母,像赵家人还差不多。” 张天祝拉下了脸,瞪了张益一眼:“你混说什么!平日没少惯着你,宠的你无法无天了,只会胡言乱语,你再口无遮拦,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益不甚在意的笑笑,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冷冷道:“赵家人害死了姑母,我们怎么能姑息养奸,她身上还留着一半赵家的血。” 张天祝看上去是真的怒了,面皮抖了一下,手在桌子上一拍,震得桌子上的茶盏骨碌碌滚了几圈跌落地上,叮一声摔成八瓣,水渍溅了满桌子,他怒喝道:“闭嘴!” 赵月珠心中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激灵灵颤了一下,心念急转:“二表哥何出此言,母亲明明就是久病不医,拖成了顽疾,不治身亡,如何能说是赵家害死了母亲,你可不要信口雌黄,空口诬赖。” “若不是钱叶清送了一房美妾给赵升,迷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与那小妾厮混,宠妾灭妻,怎么会害得姑母含恨而终。”张益嘴角含了一口泠然之气。 张天祝怒道:“闭上你的嘴,再这么多废话,回去就把你送去学堂,让夫子好好教教你,再想要游山玩水可是不能够了。” 张益顿时垮下了脸,仿佛被张天祝点了要穴,嘴角一撇,讷讷地不再说话。 赵月珠脸上噙着一抹平和的笑,坐在了他们两人对面。 张天祝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月珠丫头,我们给你带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也不知你喜不喜欢,你可不要嫌弃才好。” 说完打开了桌边的红色大箱子,赵月珠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珠玉玲珑,有受人追捧的名贵蜀锦,织线绵密,花纹繁复,有新奇有趣的沙漏,奇淫巧技,别出心裁。 赵月珠笑得真挚,眸底有春光盎然:“月珠谢过二舅舅和二表哥了,我很喜欢。” 说完,她歪着头看向张天祝:“不知二舅舅和表哥要在京都停留几日,茶叶的商路是否打通了。” 张天祝摸了摸胡子说道:“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本就做的是一两百金的茶叶生意,京城贵客虽然多,来了这一月,也都妥当了,准备后日就回去了。” 第68章 起程苏州 赵月珠美目流转,碧莹莹的眸子微微掀起,清凌凌的眼光在张天祝身上犹如蜻蜓点水,浅浅一笑道:“舅舅,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去苏州看望外祖父。” 张天祝还没有说话,张益已经炸了毛:“不说赵府会不会放你去,单是在路上,你就是个累赘,如何吃得了路途艰辛的苦,到时候不要哭鼻子才好。 而且你们赵家人害死了姑母,祖父见到了你必定伤心,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做好你的赵府大小姐,不要图惹事端。” 赵月珠淡淡一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眼中似是荡着脉脉春意:“我自然有办法说服祖母,只是这一路还要麻烦舅舅和表哥了。” 赵月珠话语坚定,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他人再如何劝说,她只是心意不变。 张天祝认真的看了赵月珠一会,想要看出她眼中有几分真意几分玩笑。 但是赵月珠的眸子像是两颗质量上乘的琉璃珠子,璀璨而明丽,却独独看不出眸底蕴着的深意,仿佛万般情绪都隐在了万丈高山之后,千尺深潭之下。 忽而张天祝哈哈一笑:“既然月珠丫头坚持,这也不是难事,只是路上别喊苦就好,我们走的可是商道,不说路途遥远,其间舟车劳顿,就不是能轻易扛下来的,你若是主意已定,可要早些做好准备。” 张益皱了皱眉头说道:“爹,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好跟着我们风餐露宿..” 张天祝打断道:“你不必多言,你祖父要是见到月珠会很高兴的,他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唯今记挂在心的也就是你姑母了。可惜她早早地撒手人寰,现在月珠丫头能尽一尽孝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霁月楼出来,赵月珠有些隐隐的期待,对生母,她虽然从不向任何人提起,但心中却是渴望的,渴望了解母亲是怎样的婉约温柔、善良美丽,会是怎样的风姿绰约、婀娜多姿,她成长的家乡又是怎样的小桥流水、天上人间。 回到赵府后,赵月珠先去了白氏的香竹院,说明了自己思念外祖一家,想要随着张天祝和张益二人去苏州。 白氏有些担忧道:“京都去苏州路途遥远,一路风尘仆仆,道路上又多流寇土匪一干,并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我实在不放心,真的非去不可吗?” 赵月珠握住了白氏的手:“母亲,舅舅和表哥走南闯北许多年,江湖经验丰富,有他们在相信不会出事。而且我没有见过外祖,心中实在想念。而且外祖父身已然不大好,只希望能承欢膝下,略尽绵薄之力。” 白氏沉吟了一会,见赵月珠坚持,只好无奈道:“那好罢,我们一起与你祖母去说。” 德芳院里,李妈妈端上来一盘纸皮核桃,敲得碎碎的,果壳与果肉散碎开来,赵老夫人挑出核桃肉吃着,核桃虽然看着平平无奇,入口咀嚼后竟是奶香浓郁,甘甜爽滑,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赵老夫人就着李妈妈拿出的巾栉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模样,也不着急着说话,反反复复拿着锦帕又是揩嘴又是抹手,那样子像极了昂扬着细脖子的画眉鸟,拿腔拿调的,似乎正在办着一样顶顶了不起的大事儿。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月珠丫头要去苏州?” 赵月珠说道:“舅舅和表哥来京都经商,后日就要启程回苏州,我有意和他们同行,去看望一下外祖,还请祖母应允。” 赵老夫人闲闲弹一弹指甲,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看了一边的钱氏一眼,钱氏会意:“亲家来了,怎的都不登门拜访,月珠丫头要跟着去苏州,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事,单说这路途上的艰险就不容小觑。” 赵月珠敛眉道:“二婶说的是,舅舅表哥本来就有意要上门给祖母请安,只是刚落下脚,有些物什要归置,一时耽搁了。” 赵老夫人说道:“那就等亲家来了再定夺吧。” 赵老夫人推说乏了,让赵月珠等人退下了。 第二日近午时分,香草欢喜的跑进来说:“小姐,张老爷和张公子来了,还带来了两箱子礼品,在前院和老爷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老爷刚才传话过来,让小姐准备一下衣物用具,明日张老爷来接小姐上路去苏州。” 礼物么,恐怕钱氏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听闻赵毅在官场上为了仕途四处打点,费了不少银钱,中公入不敷出,钱氏知道张家家财万贯,自然要薅下几根羊毛。 赵月珠放下了心思,转而笑吟吟地看着香草:“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香草想着可以出京城去耍玩,浑身都透着兴奋,也不用赵月珠催她,身子一扭就迈着小碎步去打点财物了。 出发之日的清晨,赵月珠带着香草和黄莺出了赵府大门,只见张天祝和张益已经候在了大门外,看见赵月珠出来,张天祝笑着点了点头,张益却是哼了一声,扁了扁嘴,满脸的不待见。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把东西包裹搬上了马车,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赵月珠也不知道香草这丫头是怎么理的,东西满满当当塞了两大车,仔细一瞅连笔墨纸砚都带上了,她莫不是以为自己去当账房先生的罢。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6节 因为押着几箱贵重的财物,同行的人还有几个镖局的镖师,为首的叫方贵,长得五大三粗,彪悍魁梧,一身黑色的劲装,看着就很精神,性子也爽朗,和谁都能攀谈上几句,加上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肚子里着实有些货物,与他聊天又是新奇又是和气,不少还留着头的丫鬟小厮都愿意跟着他转。 该出力气的时候他也绝不含糊,帮着赵月珠主仆几人搬上搬下地忙活了好几次,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还不住地拿眼睛去瞅香草,香草被看得红了脸,小声斥道:“你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东西,还能看出一朵花来不成。” 方贵嘻嘻一笑,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俊的丫鬟,模样长得跟小姐似的,水灵水灵的招人稀罕。” 香草又羞又怒:“你胡说什么!再浑说我可不理你了!” 方贵见香草恼了,有些着急道:“你别生气,我一个糙汉子不会说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把我当个屁似的放了,别与我计较。” 话还没说完,走过来两个方贵的手下,一人嘿嘿笑道:“头儿怎么滴,你看上这小妞了?” 方贵一瞪眼睛:“顾剑你不要满嘴跑火车,给老子放洋屁,女人手都没摸过的人,笑个劳什子。” 顾剑两人反而笑得更开怀了:“怡红楼天香姑娘的小手我们可没少摸,比你强些,见个女人还会脸红。” 香草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扭过身子便跑远了。 方贵吹胡子瞪眼睛,一脚踹在顾剑屁股上:“你们两个是闲出病来了吗,还不去干活!” 第69章 黑虎涧 本就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赵月珠他们又是向东向南而行,一路满目春光,空气里透着江南时节的气息,鸟语花香。 许是连日来的绵绵细雨,土地潮湿,仿佛空气里有别于北方的凛冽,而是透着一股子黏腻的湿气,混合着泥土的芳香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似乎鼻腔子也变得黏糊糊的,那气息冲进肺腑里,涤荡了一圈重又吐将出来,隐隐约约是江南的味道。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细雨,细细密密的,飘飘扬扬的,像是母亲温暖的手,轻轻拂在万事万物上,绵润着一切。 滴洒在赶车人饱经风霜的脸盘上,仿佛想要抚平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滴洒在骑着大马的镖师衣襟上,仿佛想要飘进他的脖子里去,滴洒在赵月珠马车的窗槛上,探头探脑的想要挥洒进去瞧一瞧马车里的风光。 赵月珠把脸凑到窗边,任由雨丝点在脸上,凉丝丝的,绵柔柔的,颇得意趣。 方贵喊停了队伍,拿出了油纸铺在随行的货物行李上,暗自庆幸还好雨势不大。不然这成车的货物可要遭殃了,自个儿这个镖师也没法交代。 赵月珠注意到,黄莺最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仔细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肯说,只是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就像是个锯嘴葫芦,半瓢水都倒不出来,赵月珠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并不追问,只想着她怕是有些顾忌,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这一日,一行人行驶到一个叫做黑虎涧的地方,不同于一路行来别处的鸟鸣啾啾,动物出没,暖风拂面,春意盎然。 越是接近黑虎涧,空气中越是弥漫着一股接近血腥的气息,让人窒息,周围一片寂静,连个活物都没有,两旁的参天古木遮挡了日光,让人只觉得浑身冒着冷意,此处有着与世隔绝的萧瑟气息。 涧外暖意融融的微风吹到此处,都变得阴凉了不少,天上飘下的雨丝也变得冰寒,此处与外面仿佛是两重天。 地上的泥土隐隐泛着红色,似乎是被血水常年浸染着才有的颜色,道旁笔直参天的白桦树隐隐幢幢,像是来自于地狱的使者,看守着人间炼狱。 赵月珠掀起帘子,只看见张天祝满脸的肃穆,眉目间还有隐隐的戾色浮现,手紧紧握着缰绳,仿佛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一旁的张益嘴角微弯,但眼神清冷,面上有煞气漫过,像是一团雾气,隐隐照在他俊秀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眉眼。 但让他周身的气质更加明显,不同于刘渊身上历经沙场的果决气质,也不同于孙萧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辣,而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和生涩。 赵月珠轻声唤了一句:“二舅舅,可是有什么不妥,我瞧着此处心里有些不安生。” 张天祝只是嘱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来,万事有我们,你女孩子家切莫露脸。” 正说着话,车队行驶到了一线天,高高的崖石耸立在两边,中间的崖间缝隙堪堪只容许一辆马车通过,从下边朝崖顶望去,只能看见细细的一条天空,此时的天空灰灰暗暗的,朦朦胧胧的,瞧着让人心生苍茫之感,从心尖上漫出来的些许惶惑,被天地的鬼斧神工所折服,只觉得大自然点石成金,如此愚笨的岩石,点化之下也能变得这样精巧。 但是嗅到不寻常的方贵可没有多少心思赏鉴风景,匆匆望了一眼,只觉得时运不济,怕是要出事儿,只盼着马车快一些再快一些,能平安驶过这里就万事大吉了,最是忌讳阴沟里翻船。 这条路是他选的,本来是该求个稳健。但他一时脑热,自问走南闯北许多年,黑道白道都会卖他一个面子,黑虎涧又算得了什么,再凶险的地方他不也是光着腚子照过。 但此刻他也隐隐觉得不安,这是习武之人的直觉,保他性命的能力,此处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劲儿,他觉得这一行人就像是一群猎物,被出来放风的饿狼给盯上了,正咂摸着嘴巴,想着该如何将他们拆吞入腹。 肚皮心思归肚皮心思,方贵手脚还是麻利地没有停下,指挥众人整理了行囊要驶过一线天时。 忽然林中响起了尖利的口哨声,哨音划破天际,几乎要勾破人的耳膜,那声音直往人脑瓜里面钻,经久不散,震得脑壳儿都嗡嗡地响,与周围的安静格格不入,像是在光滑如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子,溅起了无数的水花,石子在水上飘了几下,沉入了水中,而水面早已是波澜四起,圈纹荡漾。 不知从哪里蹿出了十几个草莽大汉,围聚在了一线天的入口处,手持刀枪,满脸狠厉,有几个满脸横肉、肥头大耳,显然日子过得滋润的不行,守着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时地利,捞了不少油水,现在见他们一行人鼓鼓囊囊,是要分一杯羹了。 赵月珠一行人急急停下,方贵下马拱手道:“各位绿林好汉,来日方长,还请行个方便,通融一下,放我等过了这黑虎涧。” 说着,对着顾剑使了一个眼色,顾剑忙递上去两包沉甸甸的银子,为首的草莽从属下手中接过,掂了掂,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面皮子抖了抖,就挥了挥手,准备让开道路放行。 “不可以放他们走。”草丛间走过来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英俊男子,羽扇纶巾,青色长衫,在一众膀大腰圆、举止粗俗的盗匪之间格外扎眼:“三哥,他们车辙印子那么深,必然是驼了好些财物,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了,不就太可惜了。” 被唤作三哥的大汉抓着头皮考虑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道:“四弟说的是,好不容易到嘴的鸭子,不薅下几根毛来,怎能放他们走。” 方贵和张天祝都是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心道不好,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竖子,三言两语就挑拨了那些匪徒,实在不是个善茬,也只怪他们今日点背,将将都能脱险了,还出来了这一茬,真是流年不利。 只见那些土匪面色不善的走近了一些,有的已然亮出了兵器,凶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似乎是一群龇着牙齿的恶狗,只待着一声令下,就要扑咬上来,撕扯下方贵一干人的皮肉。 赵月珠在轿子里听见土匪对话,却是觉得那个叫四弟的土匪说话耳熟,心中细细想了一圈,撩起帘子一看。 果然那人就是金玉,只是心中惊疑,不知他怎么离了戏班子,落草为寇了,而且轻飘飘几句话就惹得为首之人对他们发难,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本看人脸色的落魄戏子,有朝一日也变成了蛮横的寇匪,专门做坑害人的生意。 “不知原本戏班子里的当红武生,何时成了四当家了,真是令人啧啧称奇,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世事无常啊。”赵月珠清冷冷地开口。 金玉乍然一顿,觉得说话之人很是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何方人物,脱口道:“阁下既然知晓我曾是个伶人,必是相熟之人,何不出来相见。” 张天祝有些焦急地道:“月珠!”面目之上的担忧显而易见,眉目间的戾色更加浓重。 张益冷着脸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出来捣什么乱,没看见他们没安好心吗,你一个女儿家,可不要被他们惦记上,你是嫌我们还不够糟心不是,偏偏要横插一杠,就你能耐!” 赵月珠用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若他们只是求财,那还好办,只怕是那四当家一句话,他们就要做些谋财害命的事了,我们这么多条性命看样子全在那四当家一念之间,那三当家是个没主意的,就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横人,左右还是要看四当家眼色。我与那四当家也算熟识,不如与他交涉一番。” 张天祝神色犹疑不定,心中明白赵月珠说得不错。但让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说出去可不好听,他们这些人非但没有护得她周全,还要她出面周旋。一旦传出去可没有脸面了,回去了也没法跟爹交代。 三当家不耐烦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的什么劳什子,还不快些出来。” 张天祝皱着眉头正要阻拦赵月珠出来,她已是先一步走出了轿子,巧笑嫣然的看着金玉,仿佛两人只是好友重逢,并不是眼下的剑拔弩张。 金玉略略惊愕了一下,继而脸上挂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原来是赵府大小姐啊,果然是熟人呢。赵大小姐不在赵府里好好待着,怎的来这里了,我这些兄弟可个个都不好惹,一个不小心,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断个胳膊少个腿。而且你长得这么花容月貌,啧啧啧。” 张益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说四当家的,你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只会说你仗势欺人,欺凌弱小。” 金玉先是笑容慢慢变得冷凝,很快又风雅一笑:“本是想在这里取了你们性命,但看在赵大小姐的面子上,就请诸位去寨子里一坐,就是闲话一下家常。” 三当家挠了挠脑袋,仔仔细细瞅了赵月珠几眼,嘿嘿一笑道:“这法子好,那什么赵家大小姐生得如此美貌,正好掳回寨子当我的压寨夫人,四弟,还是你有见识。” 金玉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凉凉道:“三哥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这赵大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还没搂上床,就被她算计了,无福消受美人恩啊。” 三当家的听得兴起:“这小妮子果然有这本事?” “何止如此,我当初差一点就折在了她手上,也是四弟我命大,才能虎口脱险,不然可就交代在她手上了。”金玉脸色阴沉道。 三当家拍手笑道:“老子就喜欢辣的,面粉团子一样软和的,老子还不稀罕呢。” 于是,那些土匪越逼越近,黄莺抽出腰中软剑护在赵月珠身前,一时没人能靠近她,护卫和镖师与土匪打斗了起来。 第70章 金玉 方贵突然高呼一声,眼中满是痛色,只见顾剑后背中了一剑,人直挺挺地倒下后,没有了生息。 方贵红了眼睛,不要命的与他们厮杀了起来,手中长刀使得虎虎生风,一开一合之间就撂倒了不少劫匪,杀出了一条血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他就落了下风,被刀剑架住了脖子,只能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横眉怒目地瞪着那些土匪,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目光似刀,一遍遍凌迟着那些匪徒。 不一会儿,张天祝和张益也被卸下了武器,被反手捆绑着。张天祝还算冷静自如,心知双方实力悬殊,与其浴血拼搏,不如缴械投降,另待时机,得脱虎口。 张益则有些愤愤不平,愤恨地看着夺了他长剑的匪徒,生养这么大,他几时受过这等屈辱,金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英俊的脸孔神色难辨:“都绑了起来带回寨子,今儿晚上吃酒喝肉,不醉不归!” 一干匪徒听了无一不是拍手称快,眉开眼笑。 赵月珠等人磕磕绊绊地跟着这伙土匪上了山,路过一座险象环生的索道,两排细细的绳索,颤颤巍巍地晃动着,脚下的木条稀稀拉拉,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一个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不仅如此,踩着脚下的木条,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木条承受不住重压发出的呻吟。 更遑论赵月珠几人还被绑着手,难以控制平衡,只能摇摆着上半身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踏在了鬼门关上。 香草走着走着,腿就不自主的抖得厉害,腿一软,瘫坐在桥面上站不起来,拉胯着脸瑟瑟发抖,颤巍巍犹如腊月立在枝头的枯叶,不受控制地抖落着。 赵月珠对边上的匪徒说道:“这位小哥,可否行个方便,解了我这丫鬟的绳索。” 那匪徒吹胡子瞪眼睛地道:“解什么解,屁事儿这么多,路都不会走,逼急了老子把她扔下去喂鱼..还有你,老实点儿,管好你自己。” 话还没说完,那匪徒头上已是被敲了几个爆栗,三当家绷着面皮道:“怎么跟你大嫂说话呢,嘴上再没一个把门的,当心老子对你不客气,还不快道歉。” 那匪徒迫于三当家的淫威,对着赵月珠连连拱手:“大嫂莫怪,我就是个粗人,您别和我一般计较,实在不如意,就把我当个屁儿给放了,我这就给这小妮子解绑。” 推推搡搡中,众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寨子,有土匪手指弯成环状,抵在唇边长啸一声,声音清越而嘹亮,立时就有人放下了木桩做的寨门,豪气地笑道:“三当家和四当家回来啦。” 张望了一下他们身后的几个箱子:“呵,这是干了票大的啊。” 三当家喝道:“臭小子,快去给大哥二哥报信,三弟我要娶媳妇儿,酒水菜肴置办起来。” 那土匪看了赵月珠香草他们几眼,笑得不怀好意,一溜烟跑了。 赵月珠等人被分别关押,赵月珠被带进了一间木屋,屋子虽然看起来简朴,但是里面别有洞天,地上铺着的是整块的白虎皮,架子上摆的是玲珑翡翠玉白菜,门上挂着一个风铃,竟是由上好的玉石制成的,微风拂过便会轻轻撞击,发出昆仑碎玉的声响,很是悦耳动听。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三当家有些羞涩地走了进来,他看见赵月珠清丽的容颜就是一阵羞赧,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五大三粗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唬人的纸老虎,讷讷道:“你别紧张,我叫虎头豹,四弟你已经见过了,大哥叫飞鹤,二哥是环鹰,只要你好好跟着我过日子,他们都不会为难你的。” 赵月珠神色清冷,既没有因为被强掳了来的着恼,也并不慌张,只是清水脸子冷冷淡淡的,说不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是一块捂不化的千年寒冰,嗖嗖冒着冷气儿:“那我那两个丫鬟呢,他们又该如何?” “大哥二哥英雄盖世,豪放不羁,魁梧英气,你的丫鬟从了他们,自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虎头豹摸了摸脑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那两个丫鬟的福气。 赵月珠冷笑一声,面色无波,只是眸子里的冷冽更甚了一些:“三当家上下嘴皮子一碰,红口白牙的就定了我们终身,真是好本事。” 虎头豹被赵月珠辩白了几句,也不恼,依旧笑道:“你先好好歇息,明日我就与你成婚,以后在这寨子里就是三夫人,没人敢欺负你。若是谁惹你不快了,自然有我替你出气,以后我就偏疼你一个,不让你受其他娘们儿的闲气。有句话说的好,好菜费饭,好汉费婆姨,只是以后我就中意你一人,疼你宠你。” 赵月珠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也不搭话,只冷着脸子不理睬,低头看着百蝶穿花的锦绣鞋面出神,似乎对三当家的话置若罔闻。 虎头豹说了一通之后,察觉了赵月珠的疏离,心中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便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一直到晚上,都不曾有人进来,赵月珠倚靠在床头打起了盹。忽然,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赵月珠突然惊醒,抬头看去,来人正是金玉。 金玉阴阳怪气地道:“我可要恭喜赵大小姐,哦,不,我应该称呼你一声三嫂。三哥看着粗犷不羁,但其实是个软乎的性子,三嫂你以后跟着他,且享福了,只是他是个憨厚人儿,认准了一人就掏心窝子的好,三嫂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赤诚心意。” “我不会嫁给虎头豹的,要让你失望了。”赵月珠徐徐道,声气儿平平,似乎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金玉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掌不住哈哈大笑:“赵大小姐,你已经是我三哥的囊中之物,就凭你一人之力,迈得出这个寨子一步吗?” “你如此,不过是在恨我,为了小桃红而已..” 金玉横眉怒目瞪着赵月珠:“你闭嘴,你不配提她,她一个玲珑剔透的人,是被你们赵家人害死的,她死无全尸,我竟不能带她落叶归根,赵礼云那个贼子,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赵月珠口角含了一口凛然之气:“我给了她选择权,告诉她你打算要替她赎身,带着她游历大业,是她自己选择了赵礼云,她的心里眼里都是赵礼云,又怎么会把你放在心上。” 金玉一时激愤,一拳擂在木桌上,因着心中愤懑,使上了十成十的力气,坚硬的黄梨木桌硬是被砸出了一个凹坑,桌面也出现了裂纹。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7节 他想了想,转而又是阴恻恻一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了你吗,你未免太过天真。” 赵月珠面色淡然,丝毫不为所动:“我没想过你会放了我,想来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只是有句话要告诉你,那江玉虽然喜好玩弄女人,但一向没有出过人命官司。而且你我都没有找到小桃红的尸体,或许她当时还有一口活气。” “你..你..你在说什么?”金玉犹如一道寒光劈面,原本死寂的心湖投下了一枚石子,心神剧震,颤抖着手,难以置信道。 赵月珠抿了抿唇,不容金玉多想,开口道:“你说,小桃红经历了九死一生,活过来后,首先会去找的人是谁呢。” 金玉瞪大了眼睛,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赵礼云!他也配!” “赵礼云可是被远放滇南,这一路上千难万险,小桃红一个妙龄女子,该有多艰辛,也是可想而知。” 赵月珠又烧了一把火:“当前要事是找到赵礼云的落脚点,其实这也不难..” 第71章 假意 金玉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青一会白的,像是被泼上了五彩的颜料,面上跟走马灯似的换着颜色,过了好久才隐忍着说道:“还请赵小姐助我找到赵礼云这个禽兽,为我师妹寻一个公道,平冤昭雪,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万死不辞。” 赵月珠缓下了口气说道:“二叔与赵礼云飞鸽传书,想拿到赵礼云的书信并非难事,届时即可知道他身在何处。” 金玉拱拱手:“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顿了顿他又有些惊异,探究的目光在赵月珠脸上逡巡了一番:“只是大小姐为什么要帮我,同为赵家人,不该是同气连枝么,为何要助我一个外人。” 赵月珠笑容悠远,也不避讳金玉:“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但赵礼云迫害我在先,几次三番想要取我性命,我回敬他一些也不过分,只看他的命数与造化了。” 金玉心中存了些许疑窦,斟酌着问道:“只是不知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 “保下我那两个丫鬟。”赵月珠目光沉沉道。 金玉犹豫了一会道:“这实在有些困难,她们已经被我两个大哥看中。” 金玉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我最多能保下三日。” 赵月珠轻轻一笑:“够了。” 第二日清晨,赵月珠艰难的坐了起来。因为怕她逃跑,绑着的绳子一夜未解,手腕不断剐蹭中,磨出了好些个水泡,钻心的疼,手腕子也擦出了几道血痕,渗出的血水染红了绳索,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触目惊心。 这时,有一个面生的丫鬟捧着一盘红色的喜服走了进来,她面无表情的解开了赵月珠身上的绳索,也不多话,抖落开了喜服,就服侍着赵月珠穿上了,鸳鸯戏水的裙幅,缀着细闪的五彩珠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折射出斑斓的光彩,色彩万千,糜丽照人。 赵月珠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抗拒,那丫鬟反倒是奇怪的看了赵月珠一眼,被掳上寨子的漂亮女子不在少数。 但这么淡然的还是头一个,之前的哪个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丫鬟心中计较了一番,觉得赵月珠有些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妮子说不准有什么后手。 惊讶归惊讶,计较归计较,丫鬟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不一会儿就替赵月珠绾好了发髻,上了妆。 只见菱花镜中的妙龄佳人头梳惊鸿髻,眉描远山黛,颊点泪线腮,说不出的端庄华贵,娇艳明媚,玉白的莹莹小脸顾盼流转间动人心魄。 那丫鬟略微一愣,脸上现出惊艳的神色,很快收敛了神色,抬了抬手:“小姐,请吧。” 赵月珠跟着那丫鬟出了屋子,一路上七拐八绕倒是没见到几个人,来到一间木屋前,门口守着两人,都是笑嘻嘻地看着赵月珠:“哟,新嫁娘来啦,三当家脖子都盼长了呢。” 那丫鬟也不多话,领着赵月珠走了进去,赵月珠这才发现,这屋子极大,容纳几十人饮宴不是问题。 赵月珠提着裙裾跟在丫鬟后面,没有往夕被掳女子的惊慌失措,百般反抗,反而神情平静,似乎只是换了一套衣服,参加一个聚会罢了,丝毫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屋中的人一时都看向赵月珠,眼中惊艳称羡的人有,表情暧昧不明的人有,看好戏的人有。 赵月珠被带到了虎头豹身侧,落了座,虎头豹撸下袖子替赵月珠擦了擦面前的桌案,笑得欢快而热烈,觑一眼赵月珠的神色,见她没有不悦,反而还带着笑,心中就更加欢喜了。 果然是他虎头豹看中的女人,气度就是不一样,丝毫没有往常那些女人的小家子气,哭哭啼啼的闹腾的很。 赵月珠看见上首坐着一个蜂腰猿臂的大汉,头上绑了许多小辫,留着长长的胡须,打理得油光水滑,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悍虬结的肌肉,皮肤黑膛膛的,泛着小麦色的健康光泽,想来就是大当家飞鹤了。 只见他边上与他共坐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衣衫轻薄,举止轻佻,行动间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惹人遐想。 不少手下的人对着这个女子想看不敢看。因为忌惮大当家,只能拿眼角偷偷瞄着,哈喇子都要从嘴角溢出来了。 虎头豹见赵月珠看着那女子,呵呵笑道:“这是大当家和莲娘,莲娘是个泼辣的性子,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有的是时间相处,娘子你多让着她一些就行了。” 那莲娘原本递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到飞鹤嘴边,听见虎头豹的话后,低头轻轻一笑,袅袅婷婷站了起身,走了下来,倚在虎头豹身上娇声道:“你这讨债鬼,真是没道理,与我要好的时候就莲儿莲儿的唤我,现在有了新人了,就把我说成是蛮横无比,我可要让大当家评评理。” 赵月珠嘴边的笑意渐渐变得冷凝,什么乌七八糟的事都让她遇上了,敢情这里面还有这些弯弯绕,真是糟心得很。 虎头豹对着莲娘急急道:“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要胡说八道了,我好不容易娶次亲,你还要来搅和。” 转头安抚着赵月珠道:“娘子,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我发誓以后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人,不会再肖想别的女人。” 赵月珠似笑非笑:“你如何风流与我何干,你自走你的阳关道,我也有我的独木桥。” 虎头豹当成是赵月珠吃醋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焦急:“好娘子,只要你真心实意把我当成是你汉子,我以后绝对不会负你,我的那些个家当都是你的,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乐意替你去摘,只盼着你好好和我过日子。” 赵月珠心中冷笑,这是承认与那莲娘有瓜葛了。但她无意与虎头豹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赵月珠放缓了声音道:“三当家的,那我那两个丫鬟是不是可以放了。” 虎头豹此时心都软了,哪里还有不答应的,拍了拍手,找来手下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就有人带着黄莺和香草进来,两人都被堵着嘴,反绑着手腕。 赵月珠见黄莺目光坚定,香草虽然害怕,但也还算稳重,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飞鹤却是哈哈一笑:“取出口塞,让这两个小女子挑挑看,想要跟着哪个汉子,大家公平竞争。” 此话一出,屋中劫匪具是振臂高呼,起哄不已,看着黄莺和香草的目光也是暧昧露骨,嘴边的笑容也是不怀好意。 黄莺刚被取出口中的破布,就骂道:“什么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说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飞鹤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刚想要发作。忽然奔进来一个手下,手中捧着一个匣子说道:“大当家的,这是在寨子外面发现的,上面还有张字条,写着大当家亲启。” 匣子很是精美,雕花繁复,还镶嵌着水晶石,飞鹤挥挥手:“打开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那土匪应了一声,打开了匣子,但当看清匣子中的东西后,他惊呼一声,把匣子扔在了地上,从匣子里竟是滚出来一个人头,赫然是二当家环鹰。 第72章 莲娘 飞鹤怒目圆睁,鹰扬虎视,咬紧了牙关,心中恼怒万分,怒气一触即发,从牙缝里逼仄出几个字:“谁干的!?” 虎头豹红了眼睛,喉底涌起一股热血,哽在舌底说不出的苦涩,起身时身形都有些不稳,勉强上前几步,揪住那小喽啰的衣领,喘着粗气道:“谁放的匣子?” 小喽啰几时见过三当家这般模样,他向来都是爽朗洒脱的,遇见再不顺心的事情也就是哈哈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此刻却是面目狰狞,神情狠厉,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和气样儿。 倒也难怪,二当家环鹰与三当家素来交好,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拜把子兄弟,恨不得穿一条开裆裤,现在四当家出事了,心中最难过的就是三当家了。 小喽啰早已是三魂去了七魄,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啊,转个身的功夫,就..多了一个匣子,我见这匣子精美,就..就..” “不用问他了,是我送给两位当家的做贺礼的。”一道凛然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和几分冷厉。 众人循声望去,从房梁上翩然而下一人,此人一身黑色劲装,显得身形修长,芝兰玉树,而最惊艳众人的是他的绝世风华,五官像是造物主的恩赐,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深邃,独旷世之秀群,表倾城之绝色。 赵月珠微微勾起嘴角,黄莺真是随了她主子,都爱爬房梁,真是脾性相同。 虎头豹眼睛一横,脸上面皮一抖,上来就要捉刘渊的衣服,刘渊与他过了几招,手起刀落,竟是剁下了虎头豹的一只手。 虎头豹疼得血色尽退,脸色发白,捂着断手倒地哀嚎,凄厉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 刘渊神情中泛着丝丝冷意,像是永不融化的万古寒潭,缓缓吐出几个字:“肖想我的女人,你还不够格。” 说完,刘渊大步走向赵月珠,竟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喜帕,轻轻盖在了赵月珠的头上,凑近她耳边呢喃道:“太过血腥,不要看,我带你出去。” 刘渊拉起了赵月珠的一只手,牵着她在打斗的众人之中分花拂柳,闲庭漫步,仿佛他们所处的不是修罗地狱,而是精美的空中花园。 刘渊的手握的那么紧,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赵月珠就会离他而去。 他们二人的身后,不断有土匪倒下,奔逃着的土匪看见一个又一个窜出来的黑衣人,惊骇莫名,转眼之间已是身首分离,大当家飞鹤与黑衣人格斗了几个回合之后,终于不敌,被一把长剑削去了半个脑袋,身体僵硬的倒下,没有了呼吸。剩下一些匪徒只会抱头鼠窜,跪地求饶。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赵月珠拉下了盖头,就看见刘渊笑嘻嘻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欣赏一件做工精美的瓷娃娃,灼热的目光像一双温暖的手,拂过赵月珠秀气的眉眼,挺翘的鼻端,嫣红的唇瓣,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刘渊眸底藏着稍纵即逝的深意:“你穿着喜服的样子,还能看看。” 赵月珠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话说的,倒像是特意穿给他看的,未免太过自恋。 赵月珠低头看着鞋尖,没有要搭理他的打算,只当他说的是耳旁风。 “以后也为我穿一回可好?”刘渊轻轻道,让赵月珠差点觉得自己听错了,再看向刘渊,他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赵月珠只觉得为什么鞋尖那点子红会这么鲜艳,仿佛是从心尖上漫出来的红色,像是一朵幽幽绽放的彼岸花,开到荼靡,开得糜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求花开一夕,觅一位良人,寻一个知音。 屋子里的厮杀终于停止了,只能听到闷哼和痛呼,张天祝和张益父子走了出来,看着刘渊,拱手道:“多谢公子慷慨相助,救我等于危难,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赵月珠笑着说道:“二舅舅,这是骠骑将军家的公子,刘渊。” 张天祝愣了一愣,继而神色更加恭敬了几分,拱手道:“将门出虎子啊,刘城将军保家卫国,出征边塞,刘渊公子伸张正义,剿灭匪徒,实在令人钦佩,在下张天祝,这是犬子张益,得刘渊公子救助,感激不尽,他日有缘,定要邀公子喝一杯薄酒,略表谢意。” 刘渊不甚在意的回了一礼:“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又用只有赵月珠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反正也不是为了救你们。” 赵月珠听在耳中,心中无奈,不知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无语多一些,刘渊这人,性子实属嚣张,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无可奈何至极。 张益一改对着赵月珠的冷淡和毒舌,凑到刘渊身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避开了张天祝说道:“小将军,我也想着征战沙场,效命君恩,你看我可行?” 说着,他还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他单薄如白斩鸡的手臂。以此展示一下他自以为傲人的身材,表一表自己愿意上阵杀敌的决心,并不是说着玩玩的,随后就是一脸孺慕地看着刘渊。 刘渊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可以可以,凭着你的资质,当个伍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时,一个黑衣人走过来说道:“主子,匪徒都拿下了,被他们掳来的妇孺也都安置好了,只是有个叫莲娘的死活不依,说她自己是江苏人士,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奈何探亲的路上被飞鹤掳上了山寨,为了保命只能委身土匪,如今听说我们要去苏州,便想要与我们同行,说她一个妇道人家独自上路,或许会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赵月珠轻轻笑了一声,哪户人家的清白姑娘能有她这样的风情,在几个土匪头子间如此游刃有余,就算说她曾经是青楼花魁也不为过。 刘渊冷着脸道:“不带!” 赵月珠却是对着刘渊道:“带上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她交代出真实的身世。她能打听出我们的消息,看来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既然顺路,那就也不差她一口吃食。” 刘渊看一眼黑衣人:“没听见赵小姐的话么,还不快去。” 黑衣人额上冒出了些冷汗,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对个姑娘家言听计从了,传出去怕是要笑掉大牙,堂堂骠骑将军府大公子,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不说唯命是从。 但也是从不驳斥,赵月珠说什么就是什么,被骠骑大将军知晓了,怕是都要骂一句:“竖子无知。” 不一会儿,黑衣人就带着莲娘来了,莲娘眼珠子在刘渊脸上骨碌碌一转,面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眼中带上了几分娇嗔,柔情似水,俏丽无边,笑得益发妩媚多情,斜斜飞一个媚眼,让人骨头都要酥了半边。 她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风情让人只想沉沦,实在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刘渊眼中丝毫没有动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莲娘,眼神中一片清明,仿佛莲娘的万般柔情在他这里都是无动于衷,似乎她只是一个台上的戏子,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是白搭,试问谁会对一个逢场作戏的粉头动心呢。 赵月珠睨了刘渊一眼,淡淡一笑,对着莲娘说:“还请姑娘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世,若是你有意隐瞒,那就请姑娘独自上路。” 莲娘娇嗔道:“公子和姑娘好毒的眼睛,这都瞒不过你们,怎的就知道莲娘身世复杂。” 赵月珠心里觉得好笑,恐怕只要是个明眼人都会怀疑她的说辞吧,她话中漏洞百出,不难识破。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8节 莲娘觑了觑刘渊和赵月珠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之前说的身世也不是完全胡诌,我出身在一户清白之家,父亲是芝麻小官,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因此得罪了当地的乡绅土豪,使计陷害了父亲,全家被判流放。 流放途中,我与家人失散,被人贩子卖到了青楼,自此的日子便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说到这里,莲娘颇有些伤神,顿了顿又说道:“如此荒唐度日了几载,我遇见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布商,他钟情于我,不光为我赎了身,还准备带着我游历山水,可惜或许是我命中带煞,注定飘零度日。 我们经过黑虎涧的时候,遇上了这伙土匪,打死了布商,还抢了我上山,无奈之下,我只能与飞鹤几人虚与委蛇,假意讨好。” 赵月珠娓娓开口,话语如三春暖阳:“我可以为你寻个去处,清白度日,只是不知你可有拿得出手的技艺,自己挣一条活路。” 莲娘眼睛一亮,面上显出些欢喜的神色,连连点头道:“我说不上精通琴棋书画,但也是拿得出手的,姑娘若是愿意收留我,莲娘必定结草还衔以报姑娘大恩。” 刘渊吩咐了黑衣人几句,他便领着莲娘离开了。 刘渊看着赵月珠,笑容中带着些深意:“你不问我怎么会这么巧救了你?” 赵月珠挑了挑眉头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刘渊摊了摊手道:“你问,我自然会说。” 赵月珠将一缕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低低轻笑,不甚婉转:“黄莺那丫头好几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留意她飞鸽传书,便知道她在联系你。而且此次被掳上山,她竟不见惊慌,一副笃定的模样,我就知你定然有后招。” 刘渊转而略带酸意的又说道:“但是你连我凯旋回京的日子都忘记了,我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赵月珠这才想起出发后的第三日恰是骠骑将军归京的日子。 赵月珠淡淡笑道:“公子少年将军自然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不知此次同行是为了什么?” 刘渊丝毫不介意的说道:“国库连年空虚,而江苏私盐盛行,买卖之人众多,获利丰盈,自然惹人忌惮,皇上有意彻查,我便主动领了这个差事,正好与你同行。” 赵月珠心中一动:“那张家..” 刘渊叹了口气:“是啊,张家涉水不浅啊。” 赵月珠与刘渊一番攀谈下来,心中越发的忧心忡忡,为张府的前路担忧,为外祖父一家人的安危担忧。及至上了马车,还是紧紧皱着眉头。 马车里,香草拍着胸脯说道:“小姐,可吓死我了,那场景,简直是修罗地狱,鲜血流了一地,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刀子一挥,人头就骨碌碌滚了下来,跟砍萝卜白菜似的,喷溅出的鲜血足有一人高,我怕是要几日都吃不下饭了。” 赵月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可看见那个四当家金玉?” “说来也怪,今日都没有见到他,许是先逃了。他倒是个眼明心亮,手快脚快的,见形势不好,指不准去哪里窝着了。”香草蹙着眉说道。 赵月珠刚要开口,在外面驾车的黄莺撩起车帘说道:“小姐,那个莲娘不想一人一匹马,闹腾着要和小姐共乘一辆马车。主子说若是小姐不同意,就把莲娘扔下悬崖去,省得她不安分。” 第73章 死皮赖脸 赵月珠头疼的扶额,也不知同意她一道上路是祸还是福,不得安生是肯定的,只好无奈道:“让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只见莲娘喜笑颜开的进了车厢,也不知她身上熏了什么香,一股淡淡的栀子花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充盈了马车,恍惚连赵月珠的发梢都变得轻盈了,被莲娘带进的香风一烘,挠在赵月珠的耳脖子后面,痒乎乎酥麻麻的。 香草却是嘟着嘴一脸的不满。 见赵月珠只是淡笑看着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莲娘自顾自笑道:“我知道,你们世家府里出来的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风尘女子,自甘堕落。就算不是我心甘情愿被掳走,但委身于土匪,你们也认为是我不知廉耻,自轻自贱,觉得我该以死明志、守护清白,也好过让人当成玩物。” 说到此处,莲娘眼中有晶莹一闪:“但是我何尝没有想过一死了之,但是想到我年迈的老父生死未卜,我的家人牵连流放,我就觉得没有颜面自戕,只要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日子已经这么苦了,怎么活不是过呢,想一些从前的欢快时光,不就有了撑下去的能力了么。” “你想多了,沦落风尘并非你所愿,是迫于无奈,逢迎飞鹤一干人,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我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评判你呢。” 赵月珠说道:“世人都喜欢对他人品头论足,但殊不知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不是自己经历过一遭,哪来的立场指责教训别人呢。” 莲娘有些惊讶的看着赵月珠,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笑道:“难为你想得如此通透,倒是我小看你了,还以为你只是个见识浅薄的闺阁小姐,张口闭口就是《女戒》《女训》,会的就是礼义廉耻一类的大道理,不曾想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说的话也合人意。” 赵月珠敛下了眉眼,掀起车帘,瞧了瞧外面景色,越往南景色越是花红柳绿,看上去就热闹的紧,微风徐徐灌入车厢,带着春日里特有的柔润暖和,带着春日里的勃勃生机,冲散了不少原本的栀子花香。 莲娘撩一撩鬓边碎发,柔媚入骨的说道:“话说,你与那小公子是什么关系,他生得那么俊俏,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赵月珠淡然道:“同盟关系。” 莲娘暧昧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我见识过的人多了,看一眼就知道那个小公子,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他中意你是也不是?” 赵月珠偏着头,笑而不答。 “我倒也不介意与你共侍一夫,不过是你当妻,我为妾,若是有了其他的妾室,我们还能联手,让她们翻不出浪来,你看可好。”莲娘很认真的询问赵月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赵月珠还没有说话,边上的香草已经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毁了我们小姐清誉,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面么!什么妻啊妾的,你莫要口无遮拦,等我们告诉了舅老爷,把你扔下马去。” 莲娘笑得越发欢快,丝毫不在意香草的疾言厉色:“若是你对他无意,那我可不客气了。” 说完,她便钻出了马车,香草气急道:“小姐,你看她!” 赵月珠弯了弯嘴角:“不必放在心上。” 于是,一路上,黄莺时不时对着赵月珠说:“小姐,莲娘偷偷上了主子的马,非要与他共乘一骑,被主子一把拽下了马,摔了一个狗吃屎。” “小姐,主子去湖边取水,莲娘跟着去了,非要喝主子取的水,被主子扔进了湖里,这会哆嗦着来借衣服呢。” “小姐,昨夜莲娘摸到主子睡的地方,今早起来,发现她被倒吊在了树上。” 对于此类消息,赵月珠都是一笑置之,只是心中感慨莲娘还真是越挫越勇,那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劲儿令人咂舌。 奔波赶路月余后,众人已然到了苏州城。张天祝的兴致颇高,一点一点给赵月珠介绍着苏州的风土人情,事无巨细,赵月珠也听得认真。 张益也难得凑过来说苏州园林是一绝,张府的园子更是精妙绝伦,誓要让赵月珠开开眼。 到得城门口,刘渊敲了敲赵月珠的马车,见赵月珠探出头来,口角含笑地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半月后来寻你。” 赵月珠脱口而出:“什么事情?” 刘渊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麻烦一些罢了,你且安心耍玩,万事有我。” 顿了顿又说道:“我把钟涛留给你,有他在,我放心,你若想见我,他自然有法子能找到我。” 赵月珠看了看刘渊边上的黑衣男子,只见他生得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地颌方圆,一对炯炯虎目神采奕奕,望着人时,显得真挚而热烈。 但赵月珠心知,他绝非像看起来这般好相处,能成为刘渊身边的暗卫,必然有过人之处,外人能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或许是为了麻痹他人,或许是戴惯了这层面具,才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 赵月珠对着刘渊微笑道谢,看着他离去,神情如罩了一层雾气一样朦胧微凉,目光似乎有一瞬带了一些眷恋。但仔细看去,又消失不见,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进了城门,街市上喧哗而热闹,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叫卖果肉饱满甜蜜的糖葫芦,有叫卖鲜嫩爽滑的豆腐脑,有叫卖皮薄馅多的肉包子,有叫卖栩栩如生的糖人。人头攒动,挤满了道路两边,马车只能徐徐而行。 香草撩起帘子,脸都要整个儿贴在门框上了,神色又是好奇又是新鲜,赵月珠笑着点了点她的头:“你这样子,活像是没出过门,旁人知道了,还不说我这当主子的平日里拘着你,今日可是放你出来撒欢了。” 前面的黄莺噗嗤一笑,香草臊红了脸,扭过身子道:“小姐就会编排我,京城里头啥好东西没有,我也就看个新鲜。”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停在了一间高大的宅院面前,只见门口两个石狮子威武大气,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巨口咆哮,粗粝的质地显得更为古朴端庄。 朱红色的大门,锃光瓦亮,门边还挂着红色的灯笼,一看就知是能工巧匠制成的,做工精致,远远看去,像是堆了一层红色的轻纱。 张天祝走过来拍拍赵月珠的肩膀,宽和道:“你外祖父虽然看起来严肃,其实最是重感情,看见你一定很高兴,你舅母舅舅也是好说话的人,只是你那几个表哥皮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坏心思,你莫与他们计较就是了。” 赵月珠粲然一笑:“谢谢舅舅提点,我省得了。” 走进朱红色大门,迎面是一块九龙影壁,整块由玉石雕成,很是古朴浑厚,浑然天成。 来到正院大厅,里面站了不少人,张天祝原本担心赵月珠会胆小怕生。 但是看见她眼眸清明,笑容恬淡,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更加高看了自己这个外甥女几分。 果然是生养在京都的名门,气度风华就是不一样,瞧那款款摇摆的身姿,端庄得体的神色,岂是小门小户的小姐能比肩的。 进了大厅,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赵月珠身上,赵月珠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的走在张天祝和张益后面,显得恭敬又不失风度。 赵月珠知道,外祖家的人只要稍微一打探,就能知道自己曾经被家族遗弃,养在乡野之地。 很可能觉得自己是个粗鄙的性子。越是如此,她越是显出风华无双的模样,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像是在笑着,又像是在抿着嘴。 众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似乎是在讶异这个表小姐的气质如此出众,可见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名门权贵的女儿就是仪态端庄。 赵月珠注意到屋子里面丫鬟婆子和小厮居多,而且也没见到外祖的身影。 有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赵月珠的心思,走上来说道:“这就是月珠丫头了吧,你祖父可盼了你好久了,只是今日衙门有些要事,一时走不开,特意嘱咐了我们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第74章 外祖 赵月珠笑得温婉:“有劳舅舅了。” 张天祝笑着介绍:“这是你大舅舅天庆。” 赵月珠笑着唤了一声:“天庆舅舅,月珠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张天祝为赵月珠把在场之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大舅妈吴氏是个豪爽的性子,初次见面就往赵月珠手上套了一个成色和水头极佳的玉镯,说是给外甥女的见面礼,赵月珠见推辞不过便收下了,甜甜的唤了一声:“谢谢大舅母。” 吴氏见赵月珠言谈举止进退有度,为人也不扭扭捏捏,一派落落大方,心中喜欢的紧,干脆拉过了赵月珠的手,把玉镯套上了她的手腕,笑眯眯的道:“月珠丫头手腕子细,我就说这个大小刚好合适。” 说完,拉着赵月珠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丫头长得可真俊,怕是寻遍整个苏州城都没有几个这么齐整的。” 赵月珠感慨吴氏性子直爽,羞涩的笑了笑。 赵月珠又与张天庆的儿子张纯和女儿张蓉蓉见了礼。 张纯看着十分和气,笑起来与张天庆像了个十成十,都是温润如玉,让人不由想起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看着赵月珠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善意与和气,还带着几分好奇。 而张蓉蓉则是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对着赵月珠上看看下看看,忽而拍手笑道:“母亲说的不错,这表妹长得真俊俏,跟画上走下来的人儿一样,还有这通身的气度,就算扔进人堆里都扎眼得很。” 赵月珠微微笑道:“江南的风水也一样养人。” 等介绍到二舅母李氏,张天祝的平妻时,她明显有些局促,退下了一个手腕上的陈旧金镯子递给赵月珠,忐忑地说道:“一时没备下礼物,这金镯子当是给月珠侄女的见面礼了。” 赵月珠谢过了李氏后,微微打量了她几眼,她长相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婉约,五官倒是生得精致,只是一双大眼有些无神,唇瓣也薄的过分了一些,显出几分刻薄,或许是因为过于瘦削,下巴颌子尖尖的,透着几分寡淡。 张天庆开口说道:“你们奔波回来也累着了,还是快去歇息一会儿才是,好在月珠的院子已经提前打扫出来了,随身的行李搬了进去就能住下。” 继而转头对着一个丫鬟吩咐道:“香叶,你领着月珠小姐去蘅芜苑。” 赵月珠看着张天庆对着自己话语说得亲切,而且万事考虑细致,细心打点好了一切。 但是却见他眉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云。虽然他神情温和,但是眉间微微蹙起,那抹担忧之色经久不散。 赵月珠看在眼里,只是在心中计较。 赵月珠随着香叶退出了大厅,发现一干丫鬟婆子也鱼贯而出,屋中几人显然是有要事相商。 赵月珠微微驻足,就在香叶的带领下往蘅芜苑走去,一路上穿过了三个花园,四个院子,苏州园林果然精致巧妙,匠心独运,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细致,雕甍绣栏,碧瓦琉璃。 张府中引的是活水,连水中的鲤鱼都显得更加灵气,在水中欢快的游来游去,一会儿争食,一会嬉戏,倒是活泼的紧。 湖水中的浅滩上,立着几只白鹤,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支棱着,脖子扭到身后,梳理着毛发,说不出的傲娇高贵。 岸边遍植芭蕉,绿油油的叶子被日光一荡,仿佛能滴出汁水来,微风拂过,叶子一颤一颤的,投射下一片阴凉。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39节 赵月珠跟着香叶七拐八绕,停在了一个雅致的院落面前,是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院子临水而建,隐约有和风习习,带着湖中水汽扑面而来,没有想象中的潮气,反而清爽宜人,似乎能品到一丝甘冽。 院子里种着一片翠竹,竹叶随风飒飒,竹影摇曳,不知是否是栽种的人心思奇巧,竹林的形状仿着五行八卦而来,每一棵竹子都有着特定的位置,排成阴阳鱼的形状。 通向屋子的地上是一条蜿蜒的石路,由大大小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就,在上面走着,逸趣横生。 走进屋子,珠光宝气的装饰更是晃花了人眼,有立着的百鸟朝凤的玉石屏风,有摆在地上的金丝檀木小圆桌,桌上有鹤顶灵芝蟠花烛台,红帐金粉,瑰姿俊逸。 赵月珠心中一暖,外祖一家人是实实在在用行动欢迎自己,拿出了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和最朴实的诚意,整个屋子华贵非常,装点精致,秋水阁已然经过白氏的布置而显得精巧。但与眼下的屋子一比就有些不够看了,处处透着金碧辉煌。 香叶笑着对赵月珠说道:“小姐先休息一会,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小姐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 等香叶出去了,香草才捂着嘴说道:“小姐,张府好大的气派,可不是一般的豪气。这宅院,这装潢,就算是放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华美。若是要让外人知道了,恐怕要招人垂涎。” “是啊,就连你也知道的事情,祖父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说来说去还是躲不过一个利字,穷奢极欲罢了。” 赵月珠手指轻轻划过博古架上的玉如意,入手温热,玉质细腻:“光是二舅舅经商,怕是还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怕就怕在外祖父剑走偏分,做些隐秘的事情。” 香草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奇怪什么是剑走偏锋。但见赵月珠无意解释,也就歇了心思,左右她就是个丫鬟,知道了又如何,还能劫富济贫不成,怕是要笑掉人大牙。 赵月珠实在有些困倦,便靠在床头歇了一会觉,醒来时已是晌午,香草便让人传膳。 等菜色上来,香草不由瞠目结舌,摆了满满一桌水陆八珍,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上了个齐。 她又几时见过这个架势,就算是在赵府,节庆日子的菜色跟这一桌子比起来,也是略逊一筹的。 香草惊讶道:“这张家二夫人可真是不含糊啊,这些菜,五六个大汉吃都够了,更别说样样都是珍品。” 用完午膳,黄莺进来递给赵月珠一张纸条,赵月珠一看,心中不由有了些把握。 过了一会儿,香叶进来说道:“小姐,老太爷回来了,正在书房里,让小姐过去呢。” 赵月珠整理了一下衣饰妆容,就跟着香叶去了书房,书房外面有小厮进去通报,过了一会便出来让赵月珠进去。 进了书房,赵月珠颇有些惊讶,书房里不同于张家宅邸的巨富奢华,就连精巧雅致都算不上,最多只是古朴敦厚,只有东面墙上挂着一副前朝画家兼诗人刘贲的《斗牛图》。 虽说也是大家之作,但挂在张府的书房里,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和朴素了。 地上是清一色的石砖,打扫的纤尘不染,里面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黄梨木桌上也累着一摞书,依稀能看出,是还没来得及放进书架的孤本。 书架边站着一个耋耄老人,看着虽然头发花白,但依旧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穿着一身玄色直裰,衣服简朴无比,没有丝毫点缀,更加显得老人身形修长,清风霁月。 外祖父张守一看了赵月珠一眼,声音轻快的说道:“丫头,过来帮我搬书。” 赵月珠于是乖顺的捧起桌上的书,走到书架旁,递给了张守一,唤了一声:“外祖父。” 张守一翘了翘胡子当做回应了,看着赵月珠的面容,眼神中颇有些伤感,当下似乎是想起了病逝已久的女儿张娇娇,眼中泛起了几丝泪光。 随后张守一仔仔细细问了赵月珠何处进学,读了哪些书。 赵月珠都一一详细回答了。 继而他抽出一本古籍,对着赵月珠讲述起了书中的志怪异谈,从天上的神物讲到地上的珍兽,从千年前的古人讲到当朝国事。 赵月珠仔细聆听着,不时点着头,偶尔也会穿插一些自己的拙见,有时说到点子上的时候,张守一还会满意的捋捋胡子。 第75章 张守一 两人一直从日上三竿讲述到日暮西斜,赵月珠从窗屉子里看出去,见到霞光万丈,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这景象是如此壮观,几乎要让人心中陡生豪情万丈,间或夹杂着一些苍凉,都隐在了夕阳暮色之中。 张守一终于合上书籍,说道:“好啦,陪我这老头子呆了半日,你一定也倦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赵月珠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张守一,眸子里闪烁着一些坚定的神色,嘴角微微抿着,显得颇为倔强。 张守一见她这模样,拿着书的手也是一停,微微惊讶道:“丫头,还有什么事吗?” 赵月珠斟酌着说道:“外祖父,这些话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讲。但事急从权,容不得我犹豫,此事已然火烧眉毛,想来外祖父也有察觉,只是当局者迷,没有点破。” 顿了顿后说道:“祖父是否瞒着朝廷买卖私盐。” “你从何处听到的消息?”张守一没有了先前的闲适,拧着眉毛说道,不同于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隐隐然多了几分烟火气。 赵月珠摸出了刘渊递进来的字条,张守一接过一看。顿时脊背上爬满了颤栗,一股热血涌到喉底,哽在了喉头。 只见字条上赫然罗列了苏州贩卖私盐的名单,张家跃然纸上,还有不少张守一熟识的家族,有几家隐秘的盐商也在名单里,这绝非是赵月珠这个闺阁女子可以伪造出来的。 张守一捏着字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睛里泛起了几缕血丝,微微发着红,矍然看向赵月珠,语气冷沉道:“丫头,你哪里得来的名单。” 赵月珠全盘托出:“皇上让骠骑将军嫡子查办苏州的私盐买卖,有意要拿几个大家族开刀,他与我有几分交情,便告知了我此事,我见名单上有外祖父的名字,知道此事不简单,便如实相告,只希望外祖父及时止损,张府家大业大,茶叶生意又遍布大业朝,府中资产丰厚,几世都花不完,外祖父何必趟这趟浑水,非要干那刀尖上舔血的事情,若是一朝事发,可不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一般的交情,那小子怎么会对赵月珠全盘托出,想来其中有些猫腻,张守一心中存疑,却也不点破。 骠骑将军的名头响彻神州大地,想来虎父无犬子,刘渊小子也或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但手中的字条像是一块烙铁一般灼热烫人,让张守一几乎要拿不住,仿佛有火星溅在心上,刺啦啦一声,烫焦了皮肉,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赵月珠猜测着张守一的心思,笑道:“二表哥张益与刘渊同路而来,也算是有些交情,让他下个帖相邀,想来不会被拒绝。” 张守一点点头,神色间有些疲惫,拿食指与拇指揉捏着眉间。 赵月珠行了一礼后便走出了书房。 还没等回到蘅芜苑,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袅袅婷婷的美貌女子,顾盼流转间妩媚多情,一双狐狸眼摄人心魄,滴溜溜看上你一眼,身子都要酥半边。 赵月珠不由无奈,不知道莲娘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这人忒不消停,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偏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扔又扔不得,拿在手中又烫手的紧。 莲娘一把捉住赵月珠的手腕,拖着她就走:“可让我逮着了,我都守着你老半天了,合着你进了书房就没出来过,我是没趣了整整一日了。 还不如寨子里有趣呢,还能射箭跑马,看人掰腕子,掷标枪,现在对着手帕绣花,真真是无聊,我都要闷出病来了。我不管,你想个解闷的法子,想让我学那李逵绣花,却是狗啃月亮,没处下嘴呢。” 赵月珠抽出手,抚一抚裙裾上面的褶皱,温言道:“你急什么,过些日子就给你派差事,你不要嫌忙才好,你安生几日,好处还在后头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必如此着急忙慌。” “好,我信你,你是个实诚人,不会满嘴跑火车。”莲娘又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赵月珠真心羡慕她这样随遇而安,喜形于色的人,好像就算天要塌下来了,他们也无所谓,过一天是一天,做人最要紧是开心。 不管今日再怎么苦,明日依旧有盼头,一日有一日的活法,介天撒癔症也好,装傻卖痴也好,图的不就是个念想么,人啊,心里只要有了寄托,就算日子苦成黄连,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赵月珠陪着莲娘说了好一会话,又一起用了晚膳,奈何莲娘十句话里七句不离刘渊,拐着弯的探赵月珠的口风,赵月珠只好左一榔头,右一棒槌的与她插科打诨。 好不容易送走了莲娘,香草噘着嘴嫌弃道:“小姐何必给她好脸色,赶走就是了,这女人,脸皮厚得很,刀都砍不穿,就是个米虫。竟还一天到晚肖想刘公子,也不找面镜子照照,就她那搔首弄姿的模样,是个正经公子哥儿都会敬而远之,更莫说刘公子那样丰神俊朗的人物。” “她也是苦命人,无奈沦落风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这么说她。而且她并非一无是处,她的弱点也许正是她的长处,她能辗转于几个土匪间,游刃有余,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可见手腕不简单。”赵月珠打了个哈欠道。 香草不明白莲娘这样好吃懒做,出乖露丑的人能有什么用处。但看见赵月珠疲累,便不忍再问,服侍着她歇下了。 如此过了几日之后,赵月珠每日就是逛园子,赏美景,听府里养的戏班子唱小曲儿,过得比赵府里的日子还要滋润些。 张家人也不拘着她,由着她整日的分花拂柳,她随口说了一句府中牡丹开得妍丽,花朵姣美,隔日她的院子里就堆了好几盆墨玉牡丹,听说还是新培育出来的珍贵品种,整个苏州城都没有几枝,想来都是搬到她院子里了。 张益倒是跑来找过她几次,但不是吹胡子瞪眼睛就是满脸嫌弃,明明岁数不大,还硬是要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板着脸教训赵月珠不知所谓。 不管她做什么,都要横插一杠,找一找存在感,着实让赵月珠哭笑不得。 赵月珠听戏曲儿,就说她不务正业,荒废时光,赵月珠湖边看书,就说她惺惺作态,假模假样,赵月珠什么都不做,赏花时,又说她好吃懒做,也就是赏赏花的能耐了。 最后赵月珠干脆回了蘅芜苑,闭门谢客,每每张益再来,都只能吃个闭门羹。 任他在院子外面如何跳脚,赵月珠都只当没有听见,自顾自看着张天祝新送来的话本。 这日,香叶进来说:“小姐,老太爷让您去书房。” 赵月珠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带着香草去了书房。 刚刚踏进去,就发现张天庆和张天祝兄弟俩也在,他们边上还站着张益,看见赵月珠进来,张益皱着眉头不满道:“爷爷,您怎么把这小妮子叫来了,我们商量的可是经商卖茶的要事,怎么能让她听见,她身上可留着一半赵家的血。若她真是那捂不热的冰块,指不定哪日会不会把我们给卖了。” 张天祝猛的一拍张益后背:“臭小子,胡说什么,月珠也是我们张家人,是张家的骨血。” 张天庆却是没有说话,无疑是默认了张益的话,觉得赵月珠此时出现有些不合适。 张守一则是没有理会张益,扶了扶胡子,对着张天祝说道:“你说一说茶庄生意出什么事了。” 张天祝看了一眼赵月珠,慢慢道:“我和益儿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但打开的商路只有寥寥几个,此次去京都,本想着开辟茶道。 但奈何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垄断了茶叶市场,我们只能无功而返。 雪上加霜的是,回苏州后发现,当地的茶叶销量也日益减少,成滞销状态,张记茶叶的招牌也逐渐没落。” 听到张天祝如此感慨,张益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但却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眼,张天庆也是紧紧抿着嘴,颇有些无可奈何。 张家的茶叶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能做的都做了,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无奈水太深,纵然拼尽全力,也只能激起几个小小的水花。 张守一面上看不出表情,待张天祝说完,一指赵月珠:“月珠丫头,这三个人都是榆木脑袋,想不出个头绪来,你来说。” 赵月珠一怔,她来时从张天祝父子的只言片语中,的确了解了一个大概,也想过解决的办法,外祖父像是笃定自己有后招一般,她不由看向外祖父,只见他鼓励的看着自己。 于是赵月珠也不再扭捏,朗声道:“这只是我的一些拙见,说出来让外祖父和舅舅见笑了。” 张益快人快语道:“知道是拙见,就不必说出来了,我们也不耐烦听。” 赵月珠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据我了解,张记茶叶的主要贩卖人群多是上流人士,制定的价格颇高,不是平头老百姓能够买的起的。 如此看来,就忽视了一大批的顾客,若是张记茶叶能够拓宽销路,把主要目标定位于普罗大众,如此便能打开一个新市场。” 说到这里,赵月珠看了一下四人的神色,只见他们都听的认真,张天庆问道:“话是如此,但打开普通百姓的市场又是谈何容易,所有的生产线改变不说,如何贩卖也是一大难点。而且我们习惯了与名流雅士打交道,一时之间抛弃原有的模式,需要的可不是一夕之力。” “如何贩卖么,我倒是有个主意,我听闻苏州有一家花茶坊,生意兴隆,虽然那是三教九流的地方,但不失为是一条好的门路,我们大可以建一家清茶坊,请小有名气的名伶登台献艺,客人只喝茶品茗闲话,清茶坊便能成为老百姓的无事消遣之地,若真是有那贵客登临,则另辟雅静之地,可听曲可饮茶。” 赵月珠娓娓道来,听得张益一愣一愣的,张守一摸了摸胡子,神色带着赞赏。 张天祝率先道:“找到供货商不难,只是如何筹办清茶坊倒是个难题。” 赵月珠浅笑道:“若是外祖和舅舅信得过我,月珠愿意略尽绵力。” 第76章 玉莹 第二日一早,赵月珠带着香草出了门,走到门口时,停着一辆马车,是赵月珠事先嘱咐备下的,赵月珠看着马车,头也不抬的唤了一声:“钟涛!” 猫在树上的男子不由无奈扶额,这大小姐对着马车喊自己,不会是想让他当车夫吧,她心也太大了一些。 钟涛心中是一万个抵触的,但刘渊交代的话还言犹在耳,只能从树上飞身而下。 赵月珠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就上了马车,香草则是递给他一条马鞭后,也钻进了车厢,钟涛心中腹诽道,主仆俩真的都是一个性子,嚣张至极! 自己在刘渊手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一呼百应。但也是受人敬重,现在竟是沦落到了这般地步,不说被指来保护一个小姑娘的安危,还被当成马夫使,说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 钟涛认命的拿着马鞭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 “长安街的花茶坊。”赵月珠说道。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0节 花茶坊钟涛是有所耳闻的,借着喝茶之便,行着苟且之事,名头之大一度盖过最出名的青楼楚馆,而且每每到了花茶坊选魁首姑娘的时候,曾经还惹出了万人空巷的盛景,想要一睹魁首风采的人如过江之鲫。 这赵家大小姐行事未免太过张扬,去这下九流的地方做什么,怎么就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清誉呢。怕是张家人都被她给糊弄了,不然断不会放她独自去花茶坊。 想归想,钟涛可没有要出声劝阻的打算,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他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主子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往西,他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劝谏”两个字。 钟涛伸手堵住一个鼻孔,利落地醒了醒鼻子,心中估量着这也算是一桩美差,勾栏胡同里要数花茶坊排榜首,花茶坊里要数苏州为翘楚。 此番随着赵月珠同行,正好一睹苏州花茶坊姑娘的一众芳容,也算是捞点油水。 马车停在了花茶坊的后门,香草扔给了守门的婆子一些碎银子,问明白了头牌姑娘玉莹的屋子,主仆二人就抬脚走去。俨然已经忘记了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钟涛瞅了一眼有些陈旧的后门和那个鸡皮鹤发的守门婆子,无望地叹息了一声,得了,之前的那点小心思算完,还巴巴的念着要瞧漂亮妞儿,这回是阴沟里翻船了。 人家只把自己当车夫使,顺水人情的福利也没有,就在这里杵着呗,里面那位什么时候办完事儿,什么时候自己再送她回去,还能肖想什么呢? 上一世,赵月珠嫁进王府,空闲之余便搜罗有关生母的消息,辗转间便了解了这个玉莹姑娘的一些轶事,因着她的经历实在是有些离奇和令人唏嘘,赵月珠印象深刻,这次来苏州也是慕名而来。 站在屋前,香草扣了扣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娇软的声音:“进来吧。” 那声音像是掺了蜜一般,让人心神不由一荡,只觉得飘飘乎犹如仙乐,霎时间,仙鹤环飞,雅奏齐鸣。 赵月珠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女子在对镜梳妆,一身蜜藕色长裙,外罩一层轻纱,婷婷间犹如弱柳扶风,不胜娇憨。 玉莹没有回头,但从铜镜中可以望见她五官清丽,全然没有风尘女子的俗媚,一双桃花眼顾盼多情,眼睛清亮,似乎只要被她瞧上一眼,好似炎炎夏日如坠冰窖,翩翩然有如九天仙女。 她的嘴唇略微有些丰厚,但却不失细致,精巧的唇珠是点睛之笔,配上尖尖的下颌,让她的面容既雅致柔和又明丽大气。 玉莹回头看见赵月珠,心中惊讶,赵月珠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位小姐找我有何事?” 赵月珠撩一撩鬓边散乱的碎发坐下,说道:“我来找玉莹姑娘谈个生意。” 玉莹微微蹙起柳叶般好看的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月珠一会,似乎想要瞧出一些端倪,看看眼前的这位富家小姐是不是在拿她寻开心,倏而她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与姑娘素未谋面,有何生意可谈。” 赵月珠眉眼清明地看着玉莹:“在谈生意之前,我想先与姑娘说一个故事。” 玉莹挑了挑眉,神情不再漫不经心,而是多了一些审视,拿手捻了捻鬓边的发丝,没有说话。 “话说有一户清贫之家,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普通农妇,靠给人浣洗衣服,艰难度日,但是虽然日子艰苦,但一家人相依为命,过得倒是其乐融融。” 赵月珠顿了顿,看见玉莹神情有了一丝萎顿。但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了,眼含警惕的看着赵月珠。 赵月珠又慢慢说道:“原本和乐的一家,奈何天不遂人愿,母亲染上了不治之症,父亲大恸,带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银子花出去了大把。 但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留下了幼女和一大堆的债务,自此女孩跟着父亲惶惶度日。” 赵月珠看见玉莹眼神望着窗外远方,陷入了沉思。 在玉莹耳中,赵月珠的话语逐渐变得缥缈,拖曳着她回忆不愿想起的往事,从甜蜜变成不堪回首,从天堂坠落地狱。 赵月珠娓娓道:“那个父亲一蹶不振,不顾债务,仅有的微薄的工钱也用来酗酒了,整个家雪上加霜,薄弱的不堪一击。 没想到女儿有几分傲骨,在父亲面前敲碎了瓷碗,拿着瓷片抵住喉头,声称若是父亲不振作起来,还不如自己寻个痛快。” 玉莹似乎陷入了往事,脸上有隐忍的痛苦,赵月珠继续道:“女儿用性命胁迫父亲,父亲才幡然醒悟,痛心疾首的说自己会痛改前非,他没有食言,果然奋袂而起,父女俩相互依靠。 奈何一年后,新的继母入门,继母刻毒寡薄,处处刁难女儿,最后竟是将女儿卖到了青楼楚馆。 女儿多次逃跑无果,反而遭受毒打。父亲知道了原委,陷入痛苦自责之中,前来寻女儿,要把她带回家。 但青楼是什么地方,有权势之人的消遣之地,销金窝,贫苦百姓的噩梦,多少清白女子被逼良为娼。” 赵月珠说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玉莹已是双目泛红,眼含泪光,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那父亲非但没有见到女儿,反而被毒打一顿,抬回了家中,没过多少时日,就在对女儿的思念之中郁郁而终了。 女儿最后的牵挂没有了,多次寻死都无果,绝望无助中只能认命,因着女子相貌出众,很快就变成了一家花茶坊的魁首,是吗,玉莹姑娘?” 玉莹回神,目光中带着探究:“你怎么知道的?” 赵月珠澹然道:“玉莹姑娘,故事还没有说完呢,那女子历尽千帆,早已练就了冷硬的心肠。虽然入幕之宾中不乏有权势,有地位,有钱财,有相貌的人,他们百般讨好她,但女子都不为所动。 但有一日,一个秀才拍下了她,秀才眉清目秀,长相俊美,更兼气质儒雅,对着女子温柔如水,女子很快就陷入秀才的情网之中无法自拔,秀才承诺于她。 一旦高中,就为她赎身,女子当了真,默默苦等。奈何秀才已经在京城娶妻生子,他叫姜生,是也不是?” 玉莹乍然听闻,满脸的难以置信,但是没有赵月珠预想之中的愤怒和不甘,只是垂首无语,赵月珠有些奇怪,细细打量了一会,但玉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良久,玉莹才轻轻问道:“你又是谁?” “赵月珠,张府的外孙。”赵月珠回道。 “可是知州张府?” “正是。” “你如何知道这些原委?”玉莹泪盈于睫,无力地发问。 赵月珠静静看着她:“想知道这些也并非难事,有心之人稍加打听便能知道。”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往夕的欢欣或是痛苦,玉莹终于无力跌伏在桌面上,掩面痛哭了起来,哭声不胜哀戚,涌出的泪珠像是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大滴大滴从面颊上滑下,蕴湿了桌面。 赵月珠开口道:“你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姜生始乱终弃,可见他也不是良配。而且自怨自艾也好,捶胸顿足也罢,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正是如花的年纪,与其沉沦过去,放纵度日,不如与我合作,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玉莹面上有悲伤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她擦干了眼泪,扶了扶发髻,又变成了那个娇怯美艳的花茶坊头牌,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微微发红的眼眶和两颊让她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她左手支颐,娇滴滴道:“不知姑娘需要玉莹做些什么?” “我在筹备一家清茶坊,我会为你赎身,你会成为清茶坊的招牌,你只需要献技揽客,打响茶坊名声。最重要的是,你是自由的,不会有人限制你,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赵月珠娓娓道来,似蛊惑似引诱。 玉莹的眼睛闪了闪,有光芒划过,饶是赵月珠,也被她这一刻的风采折服。 出得花茶坊,香草眨巴着眼睛说道:“小姐,玉莹姑娘会答应吗,她现在可是花茶坊的头牌。” “暮去朝来颜色故,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眼前的繁华只是海市蜃楼,她会有自己的抉择的。” 第77章 殷儿 这一日,赵月珠和张益出门寻觅好的商铺,原本张益是百般不愿意的,赵月珠自去寻她的,非要拉扯上自己是什么道理,他可没兴趣陪一个半大的姑娘家走街串巷,祖父也真是的,由着赵月珠自己个儿胡来。 但是说归说,张天祝一个眼神瞪过来,张益瞬间就没了气焰,只好揽下了这不受待见的活计。 赵月珠也不去看张益满脸的不情不愿,只自顾自上了马车,向闹市区驶去。张益只好驾马在后头跟着。 突然钟涛勒紧了缰绳,马儿抬蹄长嘶一声,马车里的人撞得七荤八素。 若不是黄莺眼疾手快拉了赵月珠一把,赵月珠怕是额头都要磕上马车壁上。 马车被人拦下了,拦马车的是一个姑娘,黄莺扶着赵月珠坐稳了后,撩起车帘,看清了拦车之人。 虽然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但终究还是带了几分不悦,冷沉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拦我们的马车。” “我是花茶坊的姑娘,叫殷儿。”女子声音娇脆,犹如画眉鸟一般嘀呖婉转。 她很瘦弱,个子不高,有着未成熟的李子一般的青涩。衣服显得有些宽大,脸色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泛黄,头发也有些枯黄。 只是一双乌黑的眼睛极有灵气,水汪汪的会说话一般,像是嵌在白水银里的两丸黑水银。 她脸盘子很小,堪堪只有巴掌大,只是脸上黑乎乎的,不知糊了烟灰还是什么,看不清楚其他的五官。 “我要见你家小姐。”殷儿言辞凿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殷儿看见车帘被放下了,心中不由有些忐忑,过了一会帘子再次被撩起,那个凶神恶煞的丫鬟冷冷道:“你去前面酒楼的包房里等着,我们小姐过会就到。” 殷儿眸底蕴着盎然春意,喜形于色,对着黄莺就是粲然一笑。饶是黄莺也被她一瞬间展露的笑容晃花了眼。 那该是怎样的笑啊,色如春晓之花,媚如秋月之白,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像是盛着一汪碧潭,美得撩人心肺,滞人呼吸。虽没有富贵之色,但也没有风尘之气。 殷儿乖巧的让在一边,让马车先过去了,之后开心的去了酒楼。 赵月珠让张益先行一步去看铺子。张益松快地应了,心中却想着偷个懒,找几个狐朋狗友去海吃胡塞一顿。别过了赵月珠,就打马晃晃悠悠一径往前去了。 二楼包房内,赵月珠正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大快朵颐,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她吃得不亦乐乎,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捏着蹄髈,生怕有人来和她抢,左啃一口,右啃一口。 赵月珠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慢点吃吧,都是你的。” 殷儿鼓起了脸颊,含糊不清的说着:“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好的东西,这蹄髈肥而不腻,这鸡腿鲜嫩可口,只恨自己没有生两张嘴巴。” 赵月珠忍俊不禁,连边上一脸严肃的黄莺都带上了笑意。 过了好一会,殷儿才拍拍肚皮,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说道:“谢谢小姐,我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痛快。” 赵月珠收了笑容,问道:“你现在可以说找我是为了何事了吧。” 殷儿坐直了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玉莹姑娘目的不纯,你不要被她骗了,她看起来和你交好,其实有其他心思,你可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 赵月珠勾起一边嘴角:“你怎么知道,我该如何信你?” “你来花茶坊找玉莹姑娘的时候,我都会躲在一边偷听。”殷儿局促不安的搓搓手,声音也是越说越低,似乎有些羞于启口,偷偷觑了赵月珠一眼,想看看她是不是恼了。毕竟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赵月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殷儿瞄着赵月珠的神色,见她没有动怒,才放了心,继续说道:“每次,小姐走后,都会有一个人进了玉莹姑娘的房间里,两人说一会话,那人就离开了,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他们说得又轻,所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赵月珠道:“那你怎么知道玉莹不对劲,或许那是她的恩客也不一定呢。” “玉莹已经有了一月身孕,但是她没有告诉小姐,她根本没办法为小姐撑起新的茶坊,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用孩子威胁她,让她接近小姐,伺机谋害。有好几次她都躲在屋子里哭,不让人进去。”殷儿小脸绷得紧紧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成为暗中之人的目标吗?”赵月珠微微歪着头问道,仿佛觉得与殷儿说话很有趣似的。 殷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想要为自己谋个出路。” 殷儿是花茶坊最底层的妓女,像她这样客人不多的姑娘,日子过得不会很好,一不小心还要被妈妈毒打,落得满身淤青。 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日复一日的绝望。都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但逢场作戏的恩客不也是薄情寡义,这会子说要恩恩爱爱,调转头来就是君恩淡如水。 等到人老珠黄的那一天,更是会被老鸨扫地出门,拿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体己银子艰难度日。 有那祖上烧高香的,或许能寻个鳏夫搭伙过日子,时运不济的撑不下去,就一卷草席裹了扔去郊地。 “你信我,我一定会比玉莹做得更好的!”殷儿颇有几分焦急。 赵月珠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留下了一袋银子:“若你所言非虚,几日之后我便会来找你。” 第78章 有孕 赵月珠为了筹备清茶坊,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子,就听见黄莺说:“小姐,主子来了,在书房与老太爷说话呢。” 赵月珠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赵月珠望着院子里一片竹林,不由出神,思绪随着天上的飞鸟,直上云霄,飞到不知名的远处,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思绪都凝滞了。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1节 轻飘飘的仿佛自己身在云端,身边都是绵软的云朵,像被子一样拥着自己,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冷不丁一张俊脸凑到眼前,笑嘻嘻地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人都说想什么来什么,你莫不是在想我吧。” 赵月珠一掌拍开刘渊:“刘公子未免太过自作多情,满口饭好吃,满口话可不好说,上下牙齿一磕碰,怎的也不悠着点说话。” 刘渊也不恼,微勾嘴角,伸出手拂去赵月珠肩头的一片竹叶,神情更是千般万般的柔情似水,动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似乎赵月珠是精雕细刻的瓷娃娃,只想揣进怀里好好疼惜。 他的手不经意触碰到赵月珠的耳垂,赵月珠的耳际漫过一层细小的颤栗,她迅速退后一步,避开了刘渊的触碰。 神色有些清冷,虽然面上无波,但耳后根子还是可疑的红了一点,一层薄薄的绯色。 刘渊手上一空,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划过一丝失落。 赵月珠有些不忍,但也只是一瞬,刘渊对她的心意一直都是摆在明面上,让她避无可避,藏无可藏,但赵月珠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近乎冷淡的若即若离。 并非赵月珠对刘渊完全无意,而是赵月珠在畏惧,在害怕,她担心一旦交付真心,反而会被践踏。 仔细想想,孙萧也一样对赵月珠有过柔情蜜意,温柔体贴的时候,他也有为赵月珠描眉,画金钿的时候,两人共剪西窗烛,谈天说地,寄情明月,何其甜蜜。 她曾经对孙萧也一片赤诚,倾其所有,却换来了最后的利用作践,弃之如敝履,心被捅了千百个血窟窿,每想一次,就被撕扯开伤口一次,鲜血淋漓,那股子愤懑不甘的恼怒直让人气急攻心。 赵月珠冷淡了神色道:“外祖父与你长谈了这么久,想必也乏累了,我就不留客了。” 刘渊微微蹙了蹙眉头,转而眉眼舒展开来:“我不信你不想知道我与你外祖谈论了什么。” 赵月珠瞥刘渊一眼,眼波起了微微波澜,刘渊这是拿住她的心思了。 赵月珠也不说话,只拿眼瞅着刘渊,微微偏着头,神情有几许好奇和俏皮。 刘渊瞧着她这神色,心里只觉得被软乎乎的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酥,几乎想要把她揉进怀里,看她慌张的模样,她总是一副淡然的神色,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清凌凌的眼波一转,似乎就算天塌了一块,她也波澜不惊。 刘渊忍下了冲动正色道:“张家最大的危机就是买卖私盐,发家靠此,殒命也是因为此,如今拥有这份名单的人不只是我。 一旦有人捅破篓子,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为今之计,只有张家停下所有私盐买卖,处理好证据,率先秘密揭发其他从事私盐买卖的豪绅大族,皇上念在迷途知返的份上,或许会轻饶了张家。” 赵月珠耸了耸鼻子,颇有几分可爱,缓缓道:“我想外祖父不会答应的,先不论皇上是不是会网开一面。若是如此做了,就等于背叛,对买卖私盐的世家大族而言,张家便是他们中间的叛徒,眼中钉肉中刺,只会除之而后快,外祖父与舅舅也无法在官场立足。试问谁会与一个只顾眼前利益,背弃同盟的家族交好呢?” 刘渊点点头:“你外祖父的确有这顾虑,你可有好的法子?” 赵月珠低头思索了一会,豁然说道:“破财消灾,张家只有散尽家财,才能解此危难。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刘渊撇了撇嘴角:“那也得看你外祖父愿不愿意了,若不是他贪利,怎么会放着好好的茶叶生意不做,非要插足私盐买卖,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这一趟我都不会来,这里若不是你的外祖父家,你觉得我会如此殚精竭虑吗!” 赵月珠心知刘渊说的不错,外祖父的确把钱财看得太重要了,从张府里的奢侈糜烂就可见一斑,穿的用的无一不是贵重的精品,府中随随便便一个茶碗就够普通人家数十年的嚼用,更别说是其他的玲珑玉器、金银财宝、古玩画作。 赵月珠想起了“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万事逃不出一个利字,实在是油脂蒙了心窍,看不清楚眼前好坏。 赵月珠忽然心中一颤,心头滋味复杂,对刘渊有感激,有愧疚,有迟疑,低低说道:“此事多谢你了。” “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做的这一切,我希望你眼睛里有我,而不是淡然到空无一物。” 刘渊与赵月珠对视,他眸子乌黑,神情真挚,似乎是情人间的呢喃。 赵月珠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意,有些不知所措,不由退后了几步,嘴角没有了惯常的淡笑,而是有些冷凝,眼底隐隐约约有一些抗拒。 刘渊面上涌现出一丝受伤,低下头轻笑了起来,再抬首时已是一派云淡风轻,伸手揉了揉赵月珠的头发:“傻丫头,你若不愿意,我又怎么会逼迫你。”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留下赵月珠神色复杂。只觉得发梢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旋即轻轻叹息了一口气,说不出的苦涩与无奈。 过了几日,赵月珠收到了玉莹的邀约,约她在霞云阁一见。赵月珠摩挲着精巧的帖子,上面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字体秀气十足。 赵月珠微微笑着:“都说字如其人,玉莹姑娘这一手字体倒是不落俗套。” 香草搬进来了晒了一天的被褥,铺在床上,说着:“小姐要去赴约么,殷儿不是说玉莹不是好人么?” 赵月珠扬了扬眼眸:“只怕没那么简单。” 赵月珠如约而至,走进屋子后,只见玉莹临窗而坐,看着窗外的摊贩行人出神,连有人进来了都浑然不知。 赵月珠面色沉静,开口道:“不知玉莹姑娘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玉莹仓惶抬头,眼神中闪过惊慌,全然没有了那一日的淡然和洒脱,目光中透着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小姐所说的为我赎身,寻一个去处,可还当真?” 赵月珠转动着一个青玉茶杯:“那要看玉莹姑娘有没有诚意了,总不能我剃头担子一头热,瞎张罗了半天,却还没落个好。” 玉莹目光闪了闪,微微低头说道:“我对小姐诚心以待,决然没有欺骗,还请小姐为玉莹指一条明路,脱离苦海。” 赵月珠冷笑一声:“若是如此,玉莹姑娘的诚心,我可真担待不起,只怕有些人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了。”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么,我虽然只是一个花坊姑娘,但也不是可以随便侮辱的。”玉莹忿忿道。 赵月珠冷冷道:“若玉莹姑娘真心示好,怎么会瞒着我们,你已有了身孕呢。” 玉莹闻言,微微错愕,接着自嘲的笑了起来,良久方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我自作聪明了。” 第79章 开业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玉莹慌张地走到赵月珠身边,半蹲半跪的拉着赵月珠的衣摆,半偏着脖子看向她,双目中盛满了祈求,波光盈盈的几乎要溢出来:“赵小姐,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是有心欺瞒你的。若是让花茶坊的妈妈知道了,我不死也得脱层皮,更别说留下这个孩子了,稚子无辜啊,我瞧着您是个有善心的好人,好歹救救我们娘俩吧,我给您磕头了。” 说完,玉莹真的双膝跪下,后退了一步,对着赵月珠泥首行礼,头磕在金砖上,梆梆作响,掷地有声,不一会儿玉莹额头上就是青紫一块,她顾不上淤青,只是深深伏了下去,大有一副赵月珠不答应她就不起身的架势。 赵月珠看着她动作,丝毫不为所动,嘴角漫上一丝冷笑:“所以你欺瞒于我,想让我为你赎身,然后偷偷生下这个孩子,你真是打的好算盘啊。难道我看起来就是这么容易被戏耍的人吗,你可真是屎壳郎变知了,飞上天了。” 玉莹脸上有些讪讪,继而有晶莹泪水流下,更加显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无奈地嘶哑道:“小姐,这只是一个母亲的挣扎啊。” 赵月珠抽出衣摆,深深看了她一眼,迅速地走出了屋子,在踏出屋门的时候驻足了一会儿,她的眼中有一道光弧划过,似有什么东西瞬间破碎,上一世的自己身怀六甲,不也是这般无助么。 她轻轻咬着下唇,原本嫣红的唇瓣微微发白,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玉莹无助而惶惑的瘫倒在地上,仿佛身体中最后一点力气都流失了,最后一丝勇气也不复存在,像是一个破败的木偶,眼中流露出类似于死寂的微弱光芒。 她下意识的抚摸上了肚子,喃喃自语道:“或许是我错了,早该灌了一剂汤药了事,也好过让你来人世,跟着我颠沛流离、受尽苦楚。” 突然门被打开了,黄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上前搀起了玉莹,玉莹本想挣扎一下。 但奈何黄莺力气极大,不容玉莹抗拒,她只好顺势就坐在了椅子上。 黄莺看着玉莹说道:“小姐说了,会为你赎身,并给你安排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只是你要安分守己,好好抚养大肚子中的孩子,切记不可重操旧业,再入那万人唾弃的行当,若真有那一日,介时就算小姐有心,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旁人救得了你一时,也救不了你一世,你自己上进才是要紧。” 玉莹有些急切地说道:“不,让我去清茶坊吧,我想为赵小姐尽些力。” “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以前你是人人追捧的青楼花魁,有人为了博你一笑都会豪掷千金。 但现在你却是孤儿寡母,风光不再,又何必再要抛头露面,以色侍人,不如安生过日子,清贫一些有又何妨,你寻个正经活计,总能养活你自己与孩子。”赵月珠口角含了一些泠然之气。 玉莹小脸煞白,苦苦哀求道:“没有了小姐的庇护,我什么都不是。殊不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承认自己钻牛角尖。 但我过惯了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的奢靡日子,一时之间如何能过得了清贫日子,我只想跟着小姐,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黄莺道:“即是如此,我只问你,最近常来寻你的黑衣男子是谁?” 玉莹贝齿咬着红唇,眼神有些闪烁,显出几分犹豫不定,好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手搭在桌沿上,微微使力,指关节慢慢发白。 黄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却听到玉莹嘶哑着嗓子说道:“他叫胡三,是从京城来的,别的我一概不知。” 停了停又道:“还请姑娘告诉赵小姐,若是小姐能在清茶坊中给玉莹一席之地,玉莹愿意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小姐大恩。” 马车里,赵月珠轻轻念着“胡三”,冷冷一笑道:“没想到孙萧的手伸得这般长,倒是个难对付的人。” 黄莺神色严肃:“恐怕豫亲王在小姐身边安了探子,见小姐找玉莹,就打上了她的主意,才会几次三番去找她,怕是要图谋不轨,只是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赵月珠轻轻呵了一声:“都是她的入幕之宾,是谁的又有什么重要,我能做的也只有帮衬她一把,给她一个庇护之所,让她不至于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连累着孩子也要受苦。” “小姐,可要使些手段处理了那些眼睛?”黄莺问道。 赵月珠有些疲累的歪在引枕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海棠冻石蕉叶杯:“不必了,一群绿眼睛苍蝇罢了,拍死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不必去理会。” 月余之后,张家的清茶坊风风火火的开张了,虽不至于万人空巷但也是宾客满堂,有前来捧场的人,也有猎奇寻艳的人,更有图个热闹的人。 因着赵月珠一早就造了势,清茶坊的几个头牌茶娘天姿国色,花容月貌,而且舞技超群、茶艺了得。 开张之日堪称是苏州城的一大盛事,多少人慕名而来。即使豪掷千金,也要一睹清茶坊娘子的芳容。 门口有聚集的人群,皆兜着手看热闹,伸长了脖子看里面的光景,都想要瞧一瞧赛天仙一样的小娘子是何样貌。 但无奈囊中羞涩,没带着几个子儿,只能在外头过过嘴瘾,吹吹牛皮。 小二笑嘻嘻的招呼道:“坊里已经备下了清茶点心,各位若得闲,何不进去一坐。今日东家说了,来者皆是客,点心茶水免费供应,只为赚个人气儿,各位爷们儿进了这门槛,就是给我们清茶坊面子。” 围观的百姓见小二说得和气,琢磨着这么大的茶坊不至于忽悠人,他们就是几个平头老百姓,还能被哄得缺胳膊少腿不成,于是相互吆喝着蜂拥而入。 进得清茶坊,只见里面搭起着高高的台子,帷幔铺地,壁面上是前朝王梓的簪花仕女图,寥寥几笔,意境顿生,人物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台下是一溜儿的檀木靠椅,座位中间摆着小几,上面搁着茶水和各色精致的小吃,有枣泥山药糕、藕粉桂花糕、绿豆糕、建莲红枣汤,还有一壶茶水,看得人不由食指大动。 二楼的雅座遮着纱帘,看不清楚里面光景,只能见到人影憧憧。 进来的几个平头百姓不免有些局促,小二依旧笑得热情,白布毛巾往肩上一甩,弓着腰把几人迎到了座位上。 得知点心免费供应后,进来的几个人又是吃又是拿,还往兜里揣了好一些,也不顾原本精致好看的糕饼被抓起塞入口袋里时,已变成细碎的渣渣,糊了满兜满手的油腻。 一边的小二见了,也不阻拦,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神情倒像是更加恭敬了。 丝毫不觉得面前几人有何不妥,见他们吃得欢实,又去提溜了一壶茶水放在小几上,客气地招呼他们不够还有。 高狗子看一眼黄麻子,只见他鼓着脸颊,嘴里塞满了绿豆糕,好像只要一说话,糕饼屑渣子就会扑簌簌往下掉。 高狗子瞅了他几眼,自己端了一盘点心到面前,也是一阵狼吞虎咽。 黄麻子猛的灌了几口茶水,伸长了脖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才满意的摸了摸凸起的肚腩。 还没来得及等高狗子埋汰他,黄麻子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粗麻布口袋,抄起盘子就往里面倒。 直到装满了大半袋子,扫荡一空,才喟叹着歇了下来,符合时宜地打了两个舒坦极了的饱嗝。 高狗子对着老刘头努努嘴:“你看他,跟没吃过好东西一样,看见可心的就往肚子里倒,跟旁人用不着吃一样,我瞧着他是平常泔水喝多了,没见识。” 老刘头嘿嘿一笑:“他呀,这是饿怕了,今儿赶上了这好事,哪还能不放开肚皮搓一顿。” 高狗子还要说话,却看见高台上的帷幔被拉上,听见周围丝竹声起,时而犹如泉水叮咚,时而犹如空谷幽鸣,曲调丝滑流畅,曲意高远悠然。 让身在其中之人心随乐起,每一个毛孔都通泰了。饶是不常听见如此仙乐的高狗子几人,也不得不竖起拇指赞一声好。 他们一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干着最低贱的活计,每一个子儿都是用汗水换来的,汗珠摔八瓣儿,都是最实诚的下里巴人,跟那阳春白雪压根挨不到边,今日还是头一遭打肿了脸充胖子,享受了一把财神姥爷才能享用的待遇,心里说不出的通泰。 尤其是听到这乐声,心底里面竟也泛出些不一样的滋味儿,那不是整日干粗活的人该有的念想。 但此刻,他们几人觉得有钱人能追捧的,他们怎么就不行了,有人偷偷瞄了几眼价目表,最便宜的茶水,不过也就是几天的嚼用,勒紧了裤腰带也就省下来了,自己也做回老爷。 只见随着乐曲到达高潮,帷幔被缓缓拉开,里面赫然站着五个舞姬,都是异域风情的打扮,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莹润的光泽,灯火明晃晃的一照,比那最细腻的瓷器还要柔滑。 头发高高束起,饰以黄灿灿的金器,炫目夺人,在脑袋后面编成粗粗的麻花辫,用五彩金丝绦给系了,上面还缀着一个硕大的东珠。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2节 脸上敷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明眸大眼,乌黑的瞳孔,深邃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扑闪扑闪,美目流转,顾盼多情。 原本大胆的穿着,因着外罩一层轻纱,曼妙的身体若隐若现,曲线朦胧而美好,让人意犹未尽,眼睛流连在那胴体上难以自持。 舞姬的脚上系着一串金色铃铛,动作间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一人为首领舞,剩下四人伴舞,和着乐器声翩然转动,离得近的人还能嗅到香风习习,不由酥麻了半边身子,仿佛喝醉了酒一般面色酡红。 舞至兴起,五人头一偏,竟是扯下了面纱,露出了娇美的容颜,仙姿佚貌,摄人心魄,只要看上几眼就会脸红心跳。 台下一片叫好声,更有甚者,直接往高台上扔鲜花和碎银子。 第80章 辞行 高狗子看得直了眼睛,见惯了大手大脚的村妇,他何尝见过如此姿容的女子,只觉得她们是仙女下凡,专为了来人间蛊惑人心。 眼睛是眼睛的,鼻子是鼻子的,都生而为人,咋她们就生得这么齐整呢,就像是女娲捏人的得意之作。 黄麻子抹一把嘴角的口水,用力一拍干干净净的桌子道:“格老子的,这他妈才是女人,家里的叫母猪,老子算是白活了。” 老刘头叹息一声道:“饱饱眼福就罢了,再不走,母猪都要拱人了,多看几眼,我那死老婆子能把我眼珠子挖出来,盐打哪儿咸的,醋打哪儿酸的,省得那死老太婆兴风作浪。” 于是,老刘头嘴上哼着刚才的乐曲,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只是高狗子和黄麻子几人仿佛是在屁股上粘了胶水,走不动道了,看着高台上的舞姬,心神向往,眼睛像是黏在了舞女的身上,片刻不离,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样,只恨自己没有高官厚禄,没有家财万贯。不然也能享一享齐人之福,算是没有白活一遭。 不多久,清茶坊的名号就响彻了整个苏州城,一时之间风头无俩,受人追捧。 无论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还是整日劳作的平头百姓,都趋之若鹜。而清茶坊一概来者不拒,喜笑迎之。 张家借此赚得盆满钵满,茶叶生意也是风生水起,人们争相抢购。不光在苏州享有盛誉,就算是远在北川、滇南,都有人来洽谈茶叶生意。 清茶坊的包房里,赵月珠与刘渊相对而坐,高台上的歌舞正精彩。但刘渊仿佛丝毫不觉,只是看向对面的赵月珠,心中只觉得即使百花争艳,也不如她一人开得芬芳。 她似乎今日心情很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靥上梨涡浅浅,仿佛里面盛了琼浆玉液,让刘渊心甘情愿的沉沦,只是看着她,就已经自醉了三分。 舌头也打了结,原本想好的话语也说不出了,只愿意如此凝视着赵月珠,哪怕是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有她相伴,便甘之如饴。 瞬间,心头也软了几寸,好似被人软绵绵的擂了一拳,说不出的情意绵绵、情丝袅袅。 赵月珠倏而开口道:“我准备回京都了。” “正好,我的事情也办完了,刚巧同行。”刘渊闲适地笑道。 赵月珠没有拒绝,眼中浮现出一丝感怀。有时,她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的一切都是刘渊给的,他为自己鞍前马后,四处奔波,而自己一直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他的付出。 若是有一日他们的羁绊不在了呢,刘渊不再看重自己,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摇尾乞怜吗,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祈求他的爱意。 神思飘飞间,突然屋外传来铃声响动,莲娘打扮美艳的走了进来,瞬间屋子里香风扑面,浓郁的栀子花香,兜头兜脸地铺洒在脸上,莲娘大大咧咧道:“月珠小姐,你看我跳得如何,可还入得了眼?” 她转首看见了刘渊,放轻了脚步,面颊微红,扭捏道:“刘公子也在啊,是小女子唐突了。” 看着莲娘故作矜持的模样,赵月珠好笑的看刘渊一眼,只见他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月珠对莲娘说道:“我即将回京,以后这茶坊诸事就交给你了,殷儿也托你照顾了。” 莲娘豪气一笑:“月珠小姐只管吩咐,莲娘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毕竟受君托,忠君事,小姐救我于水火,把我拖出了那个糟心的泥潭,又给我寻了差事,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莲娘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交代完莲娘,赵月珠驾车回府,去了书房向外祖辞行,可巧张天庆和张天祝都在,赵月珠说明了来意,张天祝微微吃惊:“月珠丫头,清茶坊刚刚有起色,你这一走,谁来把持呢?不如再多留一些时日,等一切走上正轨了,可好,而且这阵子你忙着操持清茶坊,得空我带你遛遛苏州城,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也有不少看头,你可别着急着走。” 赵月珠平和一笑:“我已经将清茶坊的待客之事交给莲娘了,她这人粗中有细,善于逢迎,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最是细腻,二舅舅有事不妨吩咐她,有她看着清茶坊,出不了大错。 清茶坊是莲娘眼下唯一的容身之所,为着自己,她也必然会倾尽全力把清茶坊办得红红火火。” 张天祝有些犹疑:“只是..她..” 赵月珠看出了张天祝的想法:“只是她毕竟是个风尘女子,是吗?二舅舅?” 张天祝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 赵月珠淡淡一笑道:“舅舅别忘了,清茶坊开门迎的是四方客,其中不乏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怎么能看得清那些人的心思,换做是我,未必就能及得上莲娘。 二舅舅做的虽然也是生意,但打交道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道那地痞无赖的厉害,不晓得市井流氓的手段,而莲娘惯常对着他们迎来送去,深谙他们的喜好。” 张天祝低下了头,似在思索赵月珠一席话,张天庆哈哈一笑,拍了拍张天祝的肩膀:“二弟,你就随了月珠丫头的意思吧,我看她说的句句在理,没有她,清茶坊也不会如此红火,她看中的人想来也是不会有错的。而且我们兄弟俩互相帮衬着,还愁不能妥善经营么。” 张守一捏了捏胡子说道:“月珠丫头,你此次回京,就让天祝和益小子同行吧。” “不必了,刘公子正要回京,正好捎带上我们几人。”赵月珠摆摆手道。 “即是如此,那就让益小子随行吧。”张守一坚持道。 赵月珠无奈,盛情难却,点头应了,心中却是暖意洋洋的。虽然她只是第一次回张府,但无论是外祖还是舅舅都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既没有因为她只是一介女流,就摒弃她的看法,而是权衡利弊之后,采纳了她的见解,这让赵月珠能全身心的融入外祖家,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一切。 赵月珠转了话题说道:“外祖父,月珠有一些浅见,可能您不耐烦听,但我不得不说。” 赵月珠顿了顿马上又道:“月珠希望您能了结了私盐的生意,散去家财,多行善事,如此才能保全张家,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 张守一翘了翘胡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难为你这丫头了,是我糊涂了,我醒得了。” 出了书房,赵月珠吩咐黄莺道:“派个人去找玉莹,如果她愿意,可以随我们一起进京。” 黄莺微微惊愕:“小姐,为什么要带上玉莹姑娘,她背着您勾结胡三,还隐瞒了身孕,实实在在是把我们当成了冤大头,小姐何必上赶着背她这口锅,而且她会愿意离开吗。” 赵月珠笑道:“她会愿意的。” 几日后的清晨,便是赵月珠启程归京的日子,她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东西已经打点好,草草用过了早膳,赵月珠三人走至大门外,只见张益正在打包货物,看见赵月珠出来,打趣道:“这都要日上三竿了,赵大小姐再不出来,我都要去蘅芜苑捉人了。” 赵月珠却是看见了躲在巷子口的玉莹,玉莹见赵月珠望着她,捏紧了手中的包袱,挪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赵小姐,黄莺姑娘说我可以跟着你们进京,于是我..” 赵月珠说道:“上车吧,马车只有一辆,还要委屈玉莹姑娘和我挤一挤了。” 玉莹连连摆手道:“小姐哪里话,我要感谢姑娘愿意带上我还来不及呢,能与小姐一辆马车相互照应,是玉莹的福分,还请小姐不要嫌弃玉莹粗笨。” 于是由黄莺搀着率先进了马车。 赵月珠心中一动,倏而回头,只看见外祖一家人都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张天祝还冲着她挥了挥手,脸上的神色和气而温馨,张守一站在张天祝身后,浑浊的眼中涌现着不舍之情。 第81章 回家 赵月珠心中感动,转过身屈膝行了一礼,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府的门楣,看着这个自己耗费心血也要保住的招牌,心中涟漪微荡,波纹圈圈,轻轻呵了一口气,转身慢慢进了马车。 车子缓缓驶动,向着城门口而去,马车里,玉莹垂首绞着帕子,有些局促地说着:“这一路还要麻烦赵小姐了,玉莹没有出过远门,怕是要拖累了你们,我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还请您多担待一些。” 赵月珠看玉莹一眼,眼底藏了几许深意:“我既然让黄莺去找你,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玉莹姑娘不必多虑。再说了,一路上有你陪着我逗闷子,时间也好打发些,不然整日迷迷糊糊的就想歇觉。” 玉莹讷讷地不再多言,却是不像之前那般不安了。 出了城,遥遥便看见刘渊一行人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腰板挺得笔直,精气神儿十足十,都是跟着刘渊浴血沙场,刀尖火海里打过滚的,他们都是脑袋提溜在裤腰带上的人,眉宇间隐隐有着一股子萧瑟的杀气。 行到近处,打过了招呼,两班人马混成一队,继续向北而行。 有刘渊的人马保驾护航,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不曾出什么纰漏,不日就到了京都,南方的天气还是暖洋洋的,北方已是秋风萧瑟,一路行来,一日冷过一日,北方的秋天是那么短,来不及好好感受,一眨眼就没有了,冬天来的猝不及防。 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口,赵月珠刚撩起车帘,就看见刘渊策马走近,容貌和煦,神采飞扬道:“奔波了这些日子也累了,你回府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寻你。” 说完一勒马便是一骑绝尘,纵马而去,少年风流,挥斥方遒,说不出的恣意潇洒、翩然出尘,他眉目俊朗,英俊如神邸,策马而行引了不少人侧目。 赵月珠看着刘渊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似是隐忍着什么又似是不舍,还有些些许许的冷然。 下了马车,赵月珠还没有站稳,一个身影已经扑了上来,嘴中急切的唤着:“月珠,好孩子,你可回来了。” 赵月珠这才看清是白氏,只见她又是欢喜又是关切,脸上满是慈爱的神色,握住自己的手温暖干燥,赵月珠心不由软和了下来,扶起了白氏,柔和道:“娘,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赵礼羽在一边酸酸的说道:“你这臭丫头,可算是回来了,在苏州待的乐不思蜀了吧。可怜我天天被娘念叨,怎么没有和你一道去,也不知道你这一路会不会遇见歹人,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白氏瞪赵礼羽一眼,没好气的道:“就你话多,知道编排,狗肚子里盛不下二两油,抱怨个什么劲儿,没见月珠刚回来么。” “娘,您怎么不讲理啊,我才是您嫡亲的儿子啊,她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赵礼羽一阵无奈,扁着嘴道:“现在可好,我倒像是捡来的。” 白氏也不再理他,看见站在赵月珠身后的玉莹,心中惊讶好秀气的女子,继而迟疑道:“这位是?” “娘,这是路上遇见的姑娘,老家饥荒,一路逃难来了苏州,丈夫死了,被地痞无赖缠弄,恰好被我救下了,我看她可怜,就一路带了回来,以后在京城寻一个活路。”赵月珠面不改色地说道。 玉莹心知自己出身低贱,如果赵月珠不为自己编造一个身世,赵府是不会接纳自己的。 于是,她也不辩驳,只是对着白氏近乎卑微讨好的笑了笑,神色间是满满的仓惶。 白氏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了一些唏嘘,见玉莹长得肤白貌美,更是感慨万千,问了几句后,就吩咐一个婆子领着玉莹下去了。 白氏拉着赵月珠的手就不肯放,边走边说道:“你祖母去寺里上香了,你二婶头风犯了,卧床休息呢。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就关在这四尺见方的院子里了,你呀,就去我院子里好好说道说道这一路的遭遇。” 到了白氏的香竹院,白氏把赵月珠按在了凳子上,鼓起了脸颊,没好气的说道:“之前我让礼羽去镖局打听,他们说你们在黑虎涧遇到了劫匪,还被掳上了山寨,可把我给急坏了,连个口信都传不了,日日只能担惊受怕,连囫囵觉都睡不了,好不容易才把你给盼回来了。” 赵月珠心中感动,握住了白氏的手说温言道:“您看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么,只是有惊无险罢了。” “那刘城家那小子怎么和你一道回来了?”白氏诧异道。 “还要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虎口脱险,他正巧要去苏州办事,便同行了,一路上有一个照应,路途也平坦了不少。”赵月珠说明道。 白氏“严刑逼供”了半天,才放赵月珠离开,赵月珠解释的口干舌燥,嗓子里直冒烟儿,连连灌下了好几壶水才压了下去。 从香竹院出来,赵月珠吩咐香草:“找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好好照顾玉莹姑娘,若有什么短了缺了的就拿着我的牌子去库房领,她有身子的人,诸事不便,让底下伺候的人警醒着一些,一定要服侍妥帖了,且不能糊弄。”香草清脆的应了。 三日后,赵老夫人回府了,小姐夫人和丫鬟婆子都聚在前厅恭迎赵老夫人,莺莺燕燕,热闹无比,众人见赵月珠回来了,便上前嘘寒问暖了一阵,赵月珠微笑着一一应答了,说起路途遥远,也只是一笑置之。 赵老夫人由李妈妈搀着走了进来。 赵月珠发现多时不见,赵老夫人发髻上的银丝更多了,脸上也是皱纹横生,显出老态,嘴角眉梢多添了几道深深的沟壑,脸皮子也有些耷拉下来,皮肉仿佛分离了一般,有些晃荡。 但是赵老夫人眉眼更显凌厉,扫过来的眼风犹如利刃,刮得人生疼。 在看到赵月珠的时候,目光微微停驻,眼中流转着一丝难解的神情,不同于以前的视若无物,而是掺杂了些许忌惮。 赵月珠有些惊异于赵老夫人的神情,但脸上依旧笑得亲和,仿佛赵老夫人回府,她是打心底里感到很欢欣似的。 赵老夫人在圈椅上坐定,才好似刚看见赵月珠,脸上漾起几许和气的浅笑:“月珠回来了啊,你走之后,你母亲可天天都念叨你呢,你在眼前时倒不觉得什么,你这一走,我这老太婆心里也是空落落的,现在回来了就好,儿行在外母担忧,总归是搁在眼前看顾着才好。” 赵老夫人细细打量了赵月珠一会儿,又道:“瞧着可是丰腴了一些,可见你外祖家将你养得好。” 赵月珠脸上仿佛显出一些动容之色,颇为感动地说道:“是月珠不对,让祖母和母亲担忧了,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在祖母跟前,努力尽孝,也全了孙女一番心意。” 赵老夫人呵呵一笑:“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早晚都是要嫁人的,祖母我还能拘着你不成,让人知道了,还要说我这老太婆不懂事了,就算你愿意,我也还舍不得呢。” 屋子里的人见赵老夫人开怀,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顿时一片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突然有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不冷不热道:“听说月珠这一路很是艰险呢,路上还遇见了土匪,得亏月珠胆子大,换成一般的闺阁小姐,恐怕是会吓得自戕了吧。”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3节 赵月珠看向说话的钱氏,眸子中含了几分冷意。 第82章 送礼 只见钱氏手抵在太阳穴上,不住按揉着,显然是有些精神不济。但饶是如此,看向赵月珠的目光里像是粹了毒药一般,其阴狠毒辣让人不寒而栗,只觉得脊背发毛。 赵月珠确是丝毫不为所动,盈盈笑道:“是遇见了几个唬人的山野毛贼,但幸得骠骑将军的公子搭救,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安抵达苏州。” 钱氏微微一愣,她本来还欢喜着赵月珠这一遭算是名声尽毁了,落入匪窝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出来的,劫匪可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不死也要脱层皮。但没想到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化解了,还不动声色的抬高了身价。 站在娄氏身后的赵月玉,已是嫉妒的红了眼睛,赵月珠怎么就那么好命,进土匪窝里不但没被凌辱,反而还被刘渊搭救,敢情好的事情都让她摊上了。 也不知他们两人是不是花前月下、互诉衷肠、暗通款曲。而自己只能苦苦痴恋,一腔柔情无处倾诉,只能暗自神伤,把那点子小心思藏在心中最隐秘的地方,碰不得说不得,只怕是一厢情愿。 白氏听见钱氏如此说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弟妹,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见不得月珠好,非要寻点事情出来,你如此咄咄逼人,我们大房也不是好糊弄的。” 钱氏拍开丫鬟的手,坐直了身子道:“大嫂的话我就不明白了,月珠遇见土匪迟早会人尽皆知,不先找好一个说辞,不光是月珠,赵府的名声都会受影响,我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赵月珠看一眼赵老夫人,只见她盖着眼皮子,又是一贯的开始假寐,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赵月珠安抚的看了白氏一眼,示意她自己无事,继而对着赵老夫人甜甜一笑:“祖母,我从苏州带回来了一些特产礼物,现在分给大家可好。” 赵老夫人这时倒是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一只眼睛闭上了,另一只眼睛眯着一条细缝观望着。 立时有下人抬上来了两箱奇珍异宝和十几匹缎子,让屋中众人挑选。 赵月珠呈给赵老夫人一串手串,檀木制成,隐隐有沉郁的香气流动。 虽然名贵,但赵府里也不是没有,光是赵老夫人随身挂着的迦南木手串就价值不菲,赵老夫人实在没有看上眼,刚要敷衍几句,不料摸着手串有些粗糙,心下一阵讶异。 赵月珠微微笑道:“祖母,这手串上面有大师雕刻了整篇的金刚经,耗费了数年的心血才完成,也是二舅舅四海经商的时候意外所得,听说祖母常年礼佛,舅舅便说要让月珠带给祖母,还请祖母不要嫌弃才好。” 赵老夫人让李妈妈拿来了西洋镜,龇着眼睛一瞧。果然看见檀木珠上镌刻着细小的梵文,有的地方比头发丝儿还要细,可见匠人的鬼斧神工、心思巧妙,若没有匠心独运,又怎么能制得出这般巧夺天工的物件。 赵老夫人心下实在欢喜,对这手串爱不释手,摩挲来摩挲去就是不愿意搁下,越瞅越是喜欢。 偏偏面上还要显出一副矜持淡然的样子:“月珠丫头有心了,的确不是凡品。” “祖母喜欢就好。”赵月珠敛下眉眼说道。 白氏得了一个白玉做的如意,玉质温润,做工精细。 钱氏得了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珊瑚树枝繁叶茂,枝干遒劲,通身殷红似血,是难得的上品。钱氏越看越是喜欢,一反刚才的咄咄逼人,笑得真心实意了几分。 赵月敏得了一柄扇子,扇面上是大家所作的山水画,她拿在手中随意把玩了几下,脸上显出一些嫌弃之色,随手就把扇子交给了丫鬟,赵月珠看见了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赵月敏看见赵月珠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气的牙根痒痒,心中腹诽她装什么大尾巴狼,就算是铁做的,她又能打多少颗钉子呢。 赵月玉和赵月芳都得了一串绿松石项链,赵月芳笑着谢过了,接过项链后开心得脸都红了,捧在手中欢喜极了,极为爱不释手。 赵月玉则是扁了扁嘴,学着赵月敏的样子,把项链给了丫鬟。 赵月珠依旧笑得和气,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她们喜欢也好,鄙夷也罢,她心意到了便不愿意过多理会。 倒是赵老夫人摸着手串,如获至宝,打算细细琢磨一番,便挥了挥手就让众人散了。 回到秋水阁,黄莺对赵月珠说道:“小姐,主子邀您霁月楼一叙。” 黄莺见赵月珠皱起眉头要拒绝,忙又说道:“主子说有一个人小姐非见不可,是小姐生母身边的妈妈,周彩云,主子去苏州一边办差事,一边就是在寻这个周妈妈了,她有些话要告诉小姐。” 赵月珠眸光闪了闪,有异样的光彩一闪而过,心中像是被木锤大力撞击了一下,胸腔子微微震动,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微微颤抖,沉沉道:“去备马车吧。” 到得霁月楼的包房,刘渊面窗而站,身姿挺拔如松柏,忽而转过身来对着赵月珠脉脉一笑,说不出的旖旎动人。 他目如朗星,鼻若悬胆,两道长眉斜飞入鬓,面容棱角分明。若是寻常女子见了,怕是三魂都要失了七魄,为他的风姿折服。 赵月珠眼中露出一丝惊艳,虽然对着这张脸看的久了,但每一次相遇都不能不赞一声姿色过人,美貌无双。 五官明明就是秀丽的模样,但佐之斧凿刀刻一般的下颌线,平白多出了几分硬气。 刘渊走到桌边,打开了朱红色食盒,小心的端出两盘点心:“这是德御斋新制的玫瑰酥和豆沙糕,我知道你喜爱吃甜食,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赵月珠看见了刘渊眼中的小心翼翼,还有放下了身段的讨好,唯恐自己会拒绝,她轻轻叹了口气,捏起一块玫瑰酥,咬了一口,果然甜而不腻,花香瞬间充盈口腔,清新而馥郁。 有玫瑰花的香气,又有一股奶香,糅合了馅料的甜腻,入口芬芳又清甜。 “的确很好吃。”赵月珠称赞道:“只是我今日来不只为了品尝糕点的,公子说的周彩云又在哪里?” 刘渊抿嘴一笑,拍了拍手,片刻后,一个随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老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面上爬满了皱纹,走路间也有些踉踉跄跄,似乎一条腿受过伤。 只是她面容恭谨,神色尊敬地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本能的就想要信任她,觉得她是一个可靠之人。 她艰难地对着刘渊和赵月珠蹲了一个万福,受伤的腿扭成一个奇异的姿势。 赵月珠只是打量着那老妪,也不说话,虽然面上自持,但心中早已经是翻江倒海,她对自己早逝的亡母有着特殊的情感,只要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能让赵月珠百感交集。 看到眼前的老妪,赵月珠有一种本能的亲切,心也像棉絮一样轻飘飘的,软乎乎的,像是一只找到了根的雏鸟。 那老妪瞥见了赵月珠,先是神情有些困惑,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不错,她就是张娇娇的女儿赵月珠。”刘渊开口道。 老妪朝着赵月珠走近几步,抬起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似乎要将赵月珠看得更仔细些。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要揉去眼底的泪花,再睁眼时,眼眶已经微微发红,浑浊的老眼泛着水光。 “周妈妈,你的孙儿会得到救治的,你只需要把张娇娇是怎么死的再讲述一遍。”刘渊淡淡道,看向那老妪的眼神中含了一丝警告。 老妪伸出手想要触碰赵月珠,但又讷讷地放下了手,低着头似乎是在犹豫。 赵月珠却是一把握住了老妪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我曾听得母亲身边有个最得力的周妈妈,服侍母亲最是尽心尽力,今日可算是见到了,妈妈虽然没有与我相处过,但情分还是在的,我见了妈妈,就跟见了亲人一般,一点都不生分,妈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周妈妈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双眼一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泥首磕头:“小姐,奴婢有罪啊,夫人死得那么冤,我却不能将真相说出来,我日夜难安哪,多少个日子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上眼就是夫人临别之际的痛不欲生。” “周妈妈不必如此,真正应该被谴责的是害人的凶手。”赵月珠用力搀起了周妈妈,虽然她已经竭力掩饰了,但面上还是尤为哀戚不忍,晶亮的眸子泛着些水花。 周妈妈脸上犹自挂着泪痕,颤颤巍巍道:“夫人是被钱叶清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死的,钱叶清与钱漠有首尾,被夫人无意之中发现了,钱叶清为了掩饰罪行,毒害了夫人,旁人看起来是夫人郁郁而终。但其实个中隐情难以言说,还有赵老夫人,纵着钱叶清为虎作伥,对她的恶性视而不见。” 赵月珠低着头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屋子里寂寂无声,良久后,她才慢慢抬起头:“谢谢妈妈如实相告。” 第83章 时疫 及至周妈妈离开了,赵月珠依旧神色平静。除了深埋眼底的那一抹痛色,和攥紧的拳头,她的表情动作无懈可击,仿佛她是一个局外人,听着的不过是旁人的故事,远远的,不相干的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房塌了一块,滚滚泥浆倾泻而下,掩埋住了原本还算鲜活的肺腑,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张开了嘴大口喘息。 但胸腔依旧开始痉挛,一抽一抽的痛。喉头也哽住了,鼻腔酸酸的,眼底有泪花漫上。 刘渊看着赵月珠如此,凝着的眉眼间有心痛之色,如果可以,他宁愿代替赵月珠去痛,他们的遭遇何其相似,都是生母早亡,都活在疑云之中,身边的阴谋一个接一个,催促着他们不得不坚强,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但刘渊转而却是一番玩世不恭的模样:“你不会想要哭吧,那我可招架不住,大不了我帮你处理了钱叶清就是。” “不必了,钱叶清的命,我自己取。”赵月珠语气愈发寒冷,脸色冷冽的仿佛万古不化的坚冰,望向窗槛外的一方碧空,蓝莹莹的通透得很,像是一块上好的绢帕。 钱叶清还有老夫人,饭要一口一口吃,账要一笔一笔算,赵月珠矍然不会姑息她们。 赵月珠仿佛把恨意埋在了心底,日日照旧看书、赏花,时不时去白氏的院子里坐一坐,与白氏闲话家常,但却丝毫不提周妈妈的事情,好像那件事只是投入水池里的一颗石子,溅起了几圈涟漪就没有了生息。 向赵老夫人请安时,也是态度恭敬,行礼如仪,没有半分逾矩,俨然是个体贴乖顺的孙女。 偶尔见到钱氏,赵月珠眼中也毫无恨意,眸子清澈的不见一丝杂质,没有情绪也没有喜怒,嘴角也是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静地叫着“二婶”。 这让黄莺都看不懂赵月珠了,思来想去,大概明白赵月珠的主意,为了不打草惊蛇,才隐藏了自己的心绪,只为了有一朝能攻蛇七寸,打一个措手不及。 赵月珠吩咐黄莺道:“二婶最近安静的不太寻常,你让人多盯着她点,还有她身边的罗妈妈,也是个不安分的,派人查查底细,不要错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渔网铺的越大越好,总要见个分晓才好。” 黄莺应下了,刚要转身离去,又听见赵月珠在身后说:“让钟涛跟着点胡三,摸摸他的底子,务必不要被发现了。不然他一人怕是招架不住,豫亲王的手下必然有过人之处,只远远瞧着就好,不求摸透他的脾性,只愿寻些蛛丝马迹。” 回到屋子,春兰进来服侍赵月珠更衣,赵月珠看见她手势一顿,怔愣了片刻,于是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春兰掩饰道:“没事没事,小姐的簪子松了,我替小姐紧一紧。” 说完就端着脏污的水盆出去了。 赵月珠看着春兰的背影蓦然笑了,仿佛是看见一样极为有意思的东西。 只是那点子笑意透着蚀骨的寒冷,虽然嘴角弯着,但眼睛里一片清明。 这日给赵老夫人请安,赵月敏的丫鬟茴香递给赵月珠一杯茶水,不经意往赵月珠脖子里一瞥。 顿时吓得手一抖,茶水大半都洒了出来,有些还泼洒到了赵月珠的裙幅上。茴香迟疑着不敢上前一步,只拿眼神瑟缩地看着赵月敏。 赵月敏皱了皱眉头:“你看我做什么,这么不小心,我看你这丫头是皮紧实了,是该领上几棍子松松皮肉了,没眼力见儿的,还不重新沏了一杯茶给大姐姐。” 茴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奴婢不敢,请小姐责罚。” 赵月敏品出一些不对劲了,凉凉地看了赵月珠一眼,对着茴香说道:“你这幅样子作什么,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么,吓成这副模样,难道是遇了鬼了不成,乘着阎王还没收你,快把话说明白了,不然仔细我捶你。” 茴香一张小脸吓的煞白,往赵月敏的方向膝行了几步,仿佛赵月珠是洪水猛兽,魑魅魍魉,只要挨着一点都使不得。 “小姐..大小姐的身上好像染了时疫。”茴香一边说一边爬回了赵月敏身边,似乎对赵月珠躲避不及的样子。 厅上众人听了茴香的话,都是一阵哗然,看向赵月珠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忌惮,外头时疫闹得正凶猛,一如洪水猛兽,现在可好,赵府也出了一个瘟神,怎么安置都让人头疼。 赵老夫人看一眼李妈妈,李妈妈会意,几步走到赵月珠身前,与她隔了一人的距离,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回老夫人,大小姐脖子上的确有红斑,看样子还不少,与之前流行的时疫症状一般无二。” 连着赵老夫人在内,众人都是一脸惊惧,时疫是何等可怕,一个不慎,就能要了性命。 赵月玉现在恨不得马上夺门而去,免得自己也被感染上了。一双眼睛又是阴沉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赵月珠,心中想着:赵月珠你这个小蹄子,我看你现在还怎么翻身,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钱氏对着老夫人大献殷勤,让罗妈妈斟了一杯茶水,亲自递给赵老夫人,想要装模做样的宽慰几句。 但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像是见了鬼一般,往后避开了几步,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赵老夫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斥责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没礼数,把赵府当什么地方了,平日里的礼仪都给狗吃了不成?” 钱氏焦急道:“李妈妈,你快看看母亲是不是也染上了时疫,我怎么见着母亲耳后也有红斑。” 赵老夫人大惊失色,李妈妈也是一阵惊愕,连忙去看赵老夫人的耳后。 果然看见了黄豆大小的几处红点,仓皇地说不出话来,不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眼中带着惊恐。 赵老夫人却是急了,急急问道:“如何?” 李妈妈只能如实说了,赵老夫人手指微微一颤,蜷曲的指关节松了一松,原本捏在手间的檀木手串骨碌碌滚落在地,打了几个圈儿后停在了钱氏脚边。 钱氏刚想捡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弹,远远避开了去,恍然大悟道:“母亲,一定是月珠图谋不轨,想要陷害母亲,这手串是她送给母亲的,她一定在手串上抹了脓汁,才害得母亲染病。” 赵老夫人望一眼地上的手串,面上的寒意愈来愈甚,仿佛要凝成一层霜一般,看着赵月珠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温度。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4节 第84章 圈套 就在此时,钱氏身边的罗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砰砰有声,不一会儿,额头上已经淤青一块:“夫人,老夫人,老奴有错啊,不说出来,老奴寝食难安啊,还请夫人责罚。” 钱氏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转而眉眼凌厉,愤然道:“罗妈妈,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了,你有话不妨直说。若是你的过错,必然让你讨不了好,若只是误会,那也不会无故责罚你。” 说完钱氏的眼风扫向了一旁淡然的赵月珠,心中想着:看你还能装腔作势到几时。 罗妈妈浑身打着摆子,颤抖着声音说道:“老奴对不起二夫人啊,受人教唆,差点就坑害了二夫人,我以后再没有面目侍奉在二夫人身侧了,还请二夫人看在我尽心尽力数十年的份上,不要迁怒老奴的家人,我这老虔婆就用自己的贱命抵了这孽债。” 说完,就咬咬牙,直直地往墙壁撞去,钱氏一声惊呼,连忙让人拦着,所幸一个小厮离得近,眼疾手快抱住了罗妈妈的腰,才勉强没有铸成大错。 罗妈妈被救下后,索性只是磕破了一个小口子,擦破了一点皮肉。 钱氏痛心疾首道:“罗妈妈你这又是何必,我知道你最是忠心护主的,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自然有老夫人给你做主,人死灯灭,今日你要是就一头磕死了,外面还得怎么传我往死里作践下人呢,你得把话都说明白,你要是不明不白的走了,我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罗妈妈偷偷觑赵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点了点头,才委委屈屈地道:“大小姐不光在檀木手串上下了文章,意图谋害老夫人,还让我把脓汁抹在二夫人的衣物里,还要挟我若是不这么做,就让人掳走我家的独苗苗,更用钱财贿赂我。” 说着,罗妈妈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磕着头,老泪纵横道:“是老奴一时起了贪念,收下了这些银票。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二夫人安危的事情,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白氏越来越听不下去了,怒喝道:“你这腌臜东西,胡说些什么,月珠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你红口白牙的诬赖她,你再胡言乱语,就拖出去打板子。”白氏已然气极,说了几句就面色涨得通红,呼呼喘着粗气。 罗妈妈似乎是被吓到了,缩了缩身子,眼神闪烁了几下,眼珠子在几个主子的脸上溜了一圈,心中又是计较了一番。 钱氏正要说话,见到赵升和赵毅走进来,赵升对着老夫人问了安后,就看见一屋子的狼藉。 有畏惧担忧的,有痛哭流涕的,有避而远之的,他皱着眉头看向愤愤不平的白氏:“何事如此?” 白氏还没说话,罗妈妈已经是爬到赵升脚边,拉着他的袍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道:“大老爷,您可要救救老奴,老奴句句真言啊,大小姐染了时疫,还意图传染给老夫人和二夫人,其心可诛啊。” 赵礼羽冷笑几声:“罗妈妈刚才还忠心护主,说对不起主子,要以死明志呢,现在怎么就开始求饶了,如此首鼠两端,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弄么?” 罗妈妈神色更加戚惶,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低下了头只顾着哀哀哭泣。 赵升有些嫌恶地抽出了衣袍,看向了赵月珠,心中还是存了几分疑虑,并没有马上斥责。 倒是赵毅看见钱氏对他悄悄使眼色,咳嗽了一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城外疫情闹得凶,月珠或许是苏州回来时感染上的。但这谋害祖母和二婶的罪过可不小,一旦属实,只能把月珠送去家庙了,一是为了防疫,而是为了赎罪。” 赵月珠此时已知钱氏早与赵毅通过气了,掐着刚刚好的时间进来,又是句句矛头都指向自己,连去处都给自己想好了。 赵升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显出几分犹豫。 赵月珠冷笑一声:“二伯就这么急着要定下我的罪过吗,未免太心急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请一个大夫瞧一瞧吧,现在可是事关祖母呢。难道在二伯眼里,祖母的安危不重要吗,莫要仓促行事,说不定还另有隐情呢。” 赵毅有些恼羞成怒,眼中闪过一丝阴婺,但神色丝毫未变,依旧淡然:“月珠说得对,先请大夫才是,是二伯疏忽了。”说完,转头吩咐了小厮几句,那小厮就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寂寂无声,每个人都打着肚皮心思观望着,赵老夫人不再耷拉着眼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她催促着李妈妈拿来了镜子,赵老夫人哆嗦着手查看红斑,赫然见到触目惊心的几处圆点,心顿时就凉了半截,面皮子也绷紧了,咬着后槽牙恨恨道:“若是真有那犯上作乱的宵小之徒,赵府必然不会姑息。” 两炷香的功夫,李大夫就上门了,拎着他略显陈旧的医箱,疾步走来,额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走的气喘吁吁。 赵升说道:“有劳李大夫了,请快替老夫人和月珠看看,是不是感染了时疫。” 李清桥听见时疫,脸色变了一变,但是看见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又念着与赵府的情份,只好打开医箱,用棉布巾掩住口鼻,才走向赵老夫人。 他仔细检查了赵老夫人的红斑,又看了看赵月珠的疹子,摸了摸胡子说道:“老夫人的确是染上时疫了..” 钱氏咬牙切齿的说道:“月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毕竟是你的祖母啊,你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法子陷害于她,你的诗书礼仪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真是家门不幸啊,竟出了你这样的丧门星,早知道,就该放任你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大可不必接你回来,搅得家宅不宁,还是趁早送去家庙,常伴青灯古佛,洗刷你的罪孽。” 赵月珠丝毫不为所动,徐徐道:“二婶这么急着盖棺定论吗,真要送我去家庙,也得有个我图谋不轨的证据,不如让李大夫把话说说完,再治我的罪也不迟。” 转首对着李清桥说道:“李大夫请直言相告,我与祖母是不是都染了时疫?” 李清桥摸了一把胡子说道:“大小姐得的不是时疫,而是过敏。” 钱氏听得一愣,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李清桥面带不悦:“二夫人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大小姐的斑点呈淡红色,圆形的小红斑,略带蜕皮,而老夫人的斑点形状更大,有接连成片的趋势,我决计不会判断错。但二夫人若是怀疑,大可以另请高明,我也就此别过。” 说完,就气呼呼的提起药箱要离开。 赵毅连忙拦住李清桥,缓和了语气道:“李大夫,何必与一个无知妇孺计较,若我们真的质疑李大夫的医术,也不会只请您上门了,老夫人还要靠您医治呢,您可不能当撂挑子的掌柜,不管不顾,好歹也要想法子救治呢。” 李清桥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翘了翘胡子,去了偏屋写方子,并嘱托丫鬟婆子一些注意事项。 正屋里,原本众人的矛头直指赵月珠,此刻已是人人自危,看着赵老夫人的眼神里也有些避之不及,赵老夫人的怒气越来越甚,一掌拍在红木桌上,怒道:“究竟是谁的手段,嫌我这个老太婆命长,非要除之后快,敢做还不敢当吗。若是被捉住了,看我不揭了他一层肉皮。” “听说罗妈妈的儿媳妇儿患了时疫,正在家里养病呢,罗妈妈,是也不是?”赵月珠冷不丁开口道。 罗妈妈忽而抬头,豆大的汗珠从额上顺着老迈的皱纹滴下,初春的日子还有些凉意,罗妈妈已是大汗淋漓,内衬的衣服都湿了个遍。 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颤动,腔子里直发紧,霎时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里直冒烟,只想着能灌下几升水才好解解干渴。 罗妈妈煞白着脸说道:“老夫人明鉴啊,老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许是大小姐故布疑云,设下圈套。” 赵月珠逼问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我先是构害祖母,又设计二婶,还言之凿凿地拿出了证据,现在有李大夫证明,你说的完全是子虚乌有之词,可见你包藏祸心,蓄谋已久,还不如实招来,不要等到板子打上了身子,悔之已晚。” 钱氏心念急转,递给罗妈妈一个警告的眼色,疾言厉色道:“你这老货,竟敢瞒着我做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让我还怎么容得下你,来人啊,堵住了嘴,先打四十大板。” “慢着,二婶,这四十大板打下去,人怕是也要不行了。只是,我还有几句话要问罗妈妈,一会再发落她也不迟。” 说完,赵月珠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黄莺,带进来吧。” 只见黄莺抱着一个垂髫小儿走了进来,那小孩长得倒也可爱,虎头虎脑的模样,穿着墨绿色夹袄,手上捏着一个木娃娃,只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眼下更是淤青一片。 小娃怯生生地瞧了一圈,看到了自家祖母,便探出身子嚷着要罗妈妈抱。 罗妈妈惊得说不出话来,扑向黄莺说道:“你们对苗苗做了什么!” 小孩哭着扑进了罗妈妈的怀里:“奶奶,坏人捉了我。” 黄莺冷冷道:“我去的时候,有几人要绑了这小孩,若不是我救下他,罗妈妈怕是再也见不到你宝贝孙子了。” 罗妈妈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凉凉看一眼钱氏,眼底有些挣扎。 第85章 交代 赵月珠淡淡道:“我记得罗妈妈的儿子是溺水而亡吧,他识不识水性,罗妈妈还不知道吗?只是不知罗妈妈还记得他溺亡是在什么日子吗?” 罗妈妈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什么,她也曾怀疑过儿子明明会游水,怎会殒命在护城河里。但赵月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罗妈妈喃喃道:“什么日子?” 赵月珠说道:“妈妈忘记我的亡母张娇娇是怎么死了的吗?” 罗妈妈脸色大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钱氏,她怎么能忘记,那年八月初二是钱氏和钱漠私会的日子,自己儿子都会在那几日来赵府向钱氏报账,一定是撞破了他们的好事,被杀人灭口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惯会偷鸡摸狗,使些上不了门面的小伎俩,钱氏的好事被他撞见了,就他那性子,不想着薅下几缕毛是不会罢休的。 钱叶清与钱漠被逼急了,杀害了罗妈妈儿子,丢到护城河中,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罗妈妈心中明白了七七八八,怪道不知从何时起,钱叶清开始防着自己,有油水的差事轮不到,尽是一些得罪人的活。 钱氏怒喝一声:“够了,不必再说了!” 赵月珠脸上蓄着笑意,说道:“话才说了一半,二婶急什么,难道不想知道祖母的时疫是怎么得的吗?还是说二婶知道些什么呢?” 钱氏面上显出一些惊慌,但依旧努力自持着,眼睛看向赵毅,露出一点祈求的神色,像是一只慌不择路的麋鹿,只希望赵毅能出言相助。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自己为赵毅生儿育女,他就不该见死不救,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己遭了罪,他又能得到什么好。 赵毅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七七八八,下人之中隐隐流传的秘闻,钱叶清与钱漠的瓜葛他并非一无所知。 但念在夫妻情分上,手中有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而如今被大剌剌的摆到了台面上,赵姨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钱叶清撕扯了个透透的,更加无意帮腔,直接对钱氏视若无睹。 黄莺蹲下身子,对小孩道:“小孩,他们对你娘亲做了什么?” 小孩奶声奶气地说道:“他们挤破了娘亲身上的红斑,擦在了手帕上,带走了。” 赵月珠迫视着罗妈妈:“罗妈妈,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姑息养奸吗,难道因为一时不慎,就要拖累无辜孙儿吗,骨肉至亲,血浓于水,还比不过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虚无缥缈的承诺吗。” 赵月珠的话,句句打在罗妈妈脆弱的神经上,罗妈妈面上涌现起无尽的悲伤,质问钱氏道:“二夫人,我掏心掏肺的伺候你,帮你做了那么多见不了光的事情,换来的就是你的猜忌和坑害吗。 如今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我孙儿还这么小,你是如何下得了手残害他的,老奴觉得不值啊。”罗妈妈越说心越凉,紧紧搂着她的孙儿,满面哀戚。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让你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了。”钱氏瞪罗妈妈一眼,威胁道:“罗妈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莫要一朝糊涂,万劫不复,可不要窝窝头翻了个儿,现大眼了。若真是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你瞧着你有几分胜算,还是莫要胡乱攀扯。” 赵月珠对罗妈妈说道:“罗妈妈,此时不弃暗投明,还等着给人当垫脚石吗,我知道你自己并不在意,但若是搭上了你的孙儿呢? 稚子何其无辜,有一就有二,你非要等到于事无补那一日才翻然悔悟么,不如将你被教唆犯下的错事交代清楚,祖母和父亲定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赵月珠状似无意地抚了抚脖子上的红印:“也承诺定然不会让你的家人再遭毒手。” 罗妈妈神色变幻不定,颓然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开始痛哭流涕,呜咽着说道:“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啊,才报应在了我家人身上,我苦命的儿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钱氏心觉不妙,上前几步,一巴掌摔在了罗妈妈脸上,对边上的丫鬟斥道:“还不把这个老虔婆拖出去掌嘴,也不知在混说些什么,我看她是魔障了。” 丫鬟婆子看见赵老夫人点点头,就七手八脚的要把罗妈妈抬出去,罗妈妈到底不是软柿子,心中对钱氏的最后一点幻想也消磨殆尽,踢踹着四肢,发狠道:“大老爷,大小姐的生母张娇娇就是被二夫人害死的,只是因为张娇娇发现了二夫人与娘家表弟钱漠苟且。 所以被杀人灭口了,可怜我的儿子也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的,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瞒下此事,现在倒是报应不爽,遭罪遭到老奴的家人身上了。” 罗妈妈还不死心,干脆对着赵毅也说道:“二老爷,你那房冷姨娘也是被二夫人折磨死的,对你声称是患了顽疾,其实是被二夫人整治了,用的还是最下作的法子,冷姨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儿,生生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您知道,她最怕猫,二夫人就拿麻袋兜住了冷姨娘,又放了两只野猫进去,叫人用棍子打麻袋。 野猫受了惊,疯了一样的上蹿下跳,四处抓挠,冷姨娘被堵了嘴巴喊不出来,只跟麻花一样的扭动着,最后竟被活活吓死了。” 赵升怔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上前揪住了罗妈妈的领子,沉声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若是有半句虚言,想要糊弄过去,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妈妈凄惨一笑:“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帮着二夫人做下的事情,只怕是说上两天都说不完,二夫人不仅毒害大夫人,还祸害了二房的子嗣,二房为什么人丁单薄,都是二夫人在背后设计。” 赵月敏见形势不妙,对着赵老夫人急急道:“祖母,不可偏听偏信啊,罗妈妈一定是受人教唆,才会指摘娘亲,应该把她早早关起来,省得她胡乱攀咬,把赵府的水都搅混了,她好蒙混过关。” 赵毅想起了冷姨娘的温柔小意,娇俏可人,再看一看钱氏的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容色不再,心中既是嫌弃又是暗恨,一时没忍住,就是一巴掌摔在了钱氏的脸上,打得她脸歪向一边,连发髻都散落了:“你这毒妇,我竟还觉得你贤惠端庄,没想到竟是个蛇蝎心肠,害我妻妾,又害我子嗣,枉我自以为与你相敬如宾,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赵月敏急呼一声:“爹,你干什么!” 赵毅冷冷的看着钱氏,那眼神中像是粹了毒一般,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绞杀了钱氏。 但是念在首辅钱望的颜面上,不好做的太过,于是吩咐道:“把二夫人关回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见。” 钱氏瘫软在椅子上,犹如一头即将被屠宰的畜牲,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只能由着丫鬟婆子半拖半拉的搀了出去。 只是在将将要越过门槛的时候,眼珠子活泛了起来,扭头怒瞪着赵月珠,口不择言道:“赵月珠你这个小贱人,是你设计我的是不是,我早就不该姑息你。但是你记住,你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我等着看你堕入万丈深渊。” 赵月珠面色如常:“二婶又在说胡话了,快带下去吧,免得冲撞了祖母。” 赵老夫人眼皮子一跳,对着丫鬟婆子挥了挥手。 赵毅眼含歉意的看向赵升:“大哥,是我治家不严,我绝不会轻饶了她,只是你我兄弟不要生分了才好。” 赵升凉凉地看赵毅一眼,忿忿道:“我无意管你家事,但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留着也是祸害,二弟好好掂量掂量吧。”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5节 赵毅惭愧的低下了头:“大哥说的是,我会给她一纸休书的。” 赵月珠心中冷笑,休书算得了什么,她要的是钱叶清的性命,她要钱叶清给亡母偿命,钱氏坏事做尽,休想善了。 罗妈妈被打了板子发卖出去了,一场歇斯底里的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众人各自散去。 回秋水阁,香草解气的说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看这回二夫人还怎么翻身,她这么恶毒,就该被万人唾弃,死后被小鬼拔舌头,来生进入牲畜的轮回,不得超生。” 赵月珠不置可否的一笑:“不要忘记了,她还有一个首辅爹当靠山,这一下还不能让她万劫不复,差了一把火。” 赵月珠突然唤道:“黄莺,胡三查得如何了。” 黄莺说道:“回小姐,胡三已经有了一妻两妾,而且惯常流连风尘之地,实在不是个良人,怕是玉莹姑娘所托非人了。” 门外的珠帘哗啦啦一响,黄莺追出去一看,回来道:“小姐,是玉莹姑娘。” 赵月珠怅惘道:“胡三为人风流,早一日看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86章 滑胎 三日后,香草焦急地奔进来说:“小姐不好了,玉莹姑娘从昨日就不见了,门房说她是从后门自个儿出去的,也不见带个下人,门房劝了她几句,说最近京城里不安生,好歹也带个丫鬟,玉莹姑娘只是说办点事情,半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不曾想过了这两日都没有回来。” 赵月珠吩咐道:“你去告诉钟涛,玉莹一定是去找胡三了,让他去胡三常去的地方守着,务必把玉莹带回来。” 香草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玉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她是被钟涛抱回来的,脸色苍白,满是泪痕,精致的妆容也哭花了,看上去很是狼狈,就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朵孤花,雨打风吹下不住颤栗,柔软娇嫩的黄色花瓣不堪重负。 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衣裙上大片的血迹,殷红殷红的,像是绽放了大朵大朵的杜鹃花,似乎要展现尽生命的最后一抹血色。 若不是与恶魔做了交易,又怎么会如彼岸花一般,红得如此妖娆而诡异,开到荼靡。 玉莹右手紧紧按着肚子,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眉头紧紧皱着,双眼紧闭,纤长浓密的羽睫覆下,贝齿咬着下唇,硬是咬出了几个红印。 她脸色难看如金纸,虽然她已经极力隐忍了,但喉头还是溢出几丝破碎的呻吟,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微弱的哀鸣,听得人心尖就是一颤。 后门进来后,钟涛把玉莹交给了黄莺,由两个婆子抬了进去。赵月珠吩咐香草去请大夫。 大夫走后,赵月珠见到玉莹的时候,她虚弱的靠在床上,被服侍着喝过了药,脸色好看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苍白,她紧紧抿着唇,咽下喉咙深处漫上来的一丝哽咽。 她似乎是在看着赵月珠,但眼神空洞而迷茫,没有任何焦距,神思仿佛飞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某处,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争斗,没有倾轧,有的只是欢声笑语。玉莹的嘴角苦涩的弯起。 赵月珠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拉住了玉莹搁在被幅上的手,娇嫩而冰凉,她来回揉捏着玉莹的手,想要传递一些热气,但却是徒劳无功,任她怎么搓揉,那手依然冷得跟块捂不化的坚冰似的。 玉莹拉回了神思,一闭眼,滚落两滴清泪,缓缓诉说道:“他把我推倒在地,不肯承认我肚子中的孩子,他还羞辱我,说我人尽可夫,他关了我两日,逼我喝下了滑胎药。” 玉莹一边说着,一边流着泪,大眼里蓄满了哀痛之色,像极了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由于过于弱小而无力抗争,只能捧着伤口独自舔舐。 玉莹的痛苦勾起了赵月珠心中的隐秘。曾几何时,她也如玉莹一样失去了腹中的胎儿,腹中生命流逝的痛苦历历在目,看着玉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同情。 为人母的心思大概都是一样的,为了孩子愿意生,愿意死,愿意抛弃一切只为求一个安稳,而胎死腹中的痛苦又有几人能体会得到,不亚于剥皮抽筋、白煮油焖。 至亲的生命在身体里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抓不着又留不住,只能悲哀的嘶鸣,一遍一遍喊着始作俑者的名字,只求着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玉莹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一抽,翻身跪在床板上,扯着赵月珠的衣袖说:“大小姐,我要报仇,你那么有本事,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只有让他痛不欲生,他日九泉之下,我才能有颜面面对我无辜死去的孩儿。我要胡三生不如死,我要他为我的孩子偿命,我要他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月珠沉吟着没有说话,良久才轻声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回苏州,忘记这一切,寻一个普通人安度一生。” 玉莹轻哼一声:“大小姐不必试探我了,你当初接我来不就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了吗。但我不怪你,我只是恨透了那个负心郎,我要他偿命,我们母子被他害到如斯田地,他休想当甩手掌柜。” 赵月珠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莹,语气凉薄如水:“你又何尝不是待价而沽呢,你意外得了孩子,凭你的身价,大可以为自己赎身,寻个好人家,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若是遇到真心人,更是两全的好事。 但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知道自己在苏州花茶坊待不下去了,就想办法跟着我来了京城,不就是想攀附高枝吗。若是说实话,你自己也不肯定孩子是谁的吧,不过是你一个利用的工具。” 赵月珠抚了抚玉英的肩头,娓娓道:“你这次瞒着我去找胡三,也是以孩子为要挟,与他谈判吧,只可惜你错看了他,他狼子野心,为人狠辣,竟是给你灌了红汤,害了你的孩儿。” “你..你胡说什么..”玉莹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被人勘破心事的慌张。 赵月珠语气愈发寒冷:“但是,我既然把你从苏州带来了京城,自是一早就知道你的心思,并且对你有所求,你想要报仇,这也不是难事,只是需要你重操老本行,打响名气,我要你接近豫亲王孙萧,只要得了他的青眼,胡三是他的手下,便不愁没有办法处置胡三。” 玉莹听后神色颇为动容,但还是把赵月珠的话仔细想了一遍,赵月珠也不着急,只是看着玉莹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反复挣扎。 赵月珠缓了缓神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立场评判你的所作所为,你有你的无奈,失去孩子你也万分痛苦,我只是为你指了一条路,走不走全在你一念之间。” 过了好一会,玉莹犹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笃定:“大小姐,我愿意听你的。” 赵月珠神色间显出几丝感怀,悠悠道:“旁的以后再想也不迟,你且好好休养。毕竟身子要紧,只有将养好了身子,才能筹谋之后的事情,路还远得很,总要走扎实了。” 出了屋子,赵月珠先对着黄莺吩咐了几句有关玉莹的事,后又对着香草说:“走,去看看祖母,听说祖母病情有了不少起色。” 香草劝阻道:“小姐,老夫人说了,免了请安,除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妈妈丫鬟,旁人一概不见。” 赵月珠狡黠一笑:“见不见是祖母的事情,去不去就是我的孝心了。虽然祖母这样说了,但还是走一遭为好,免得落人口舌,说我这个做孙女的薄情寡义,嫡亲的祖母病了,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来到德芳院,李妈妈果然拦住了赵月珠:“大小姐,小姐的心思老夫人知道了,但老夫人的时疫还没好,实在不宜见人,大小姐还是请回吧。” 赵月珠显得有些为难:“我知道祖母是心疼我们这些小辈,我知道祖母安好也就放下心了,只是我听说二婶好像不太好,竟有些魔怔了,祖母是不是派个人去瞧一眼?若是真的得了疯症可怎么好!” 李妈妈眉毛倒竖,不客气地说道:“大小姐也看见了,老夫人院子里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哪有多余的人,二夫人不好,自然有二老爷去请大夫,我们可是自顾不暇了。” 赵月珠了然一笑:“如此,我就不耽搁妈妈了。” 出了德芳院,香草解气的说道:“现在二夫人可是众叛亲离了,连一向偏袒她的老夫人都见死不救了,可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让她心存歹意,不安好心思,把赵府上上下下都得罪了一个遍,谁还搭理她,如今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我记得老夫人的衣物都是送去杂物院焚烧的?”赵月珠似乎有些好奇的问着香草。 “是的,就因为这,还有两个下人得了疫病去世了。”香草有些唏嘘的说道。 赵月珠不置可否的一笑,不再说话。 几日后,赵月珠听香草说,首辅钱望派人来接钱叶清回钱府,迫于压力,赵毅也同意了。 香草愤愤不平道:“二夫人做了这么多坏事,就这么轻易饶了她吗,未免太便宜她了,也算她会投胎,有一个好的娘家。不然可有的她受的,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赵月珠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不甚在意的说道:“放心吧,过两日他们就会乖乖送钱氏回来了。” 香草心中疑惑:“怎么会呢,二夫人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钱府既然接二夫人回去了,不对着二老爷施个威,怎么会甘心。” 赵月珠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要解释的样子。 第87章 灵堂 果不其然,三日一过,钱府就把钱叶清送回来了,钱府来接人时可是趾高气昂的,恨不得告诉所有人钱叶清是钱府娇滴滴的女儿,由不得赵府的人随意欺侮。若是有那些不长眼的,钱家人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句句话都带着刺儿,句句话都捧高踩低,彰显出钱家的门楣如何高贵,赵府娶了他们女儿就该好好养着,偏要折腾出这些事情来。 可是这次送钱叶清回来,一个个的都像是蔫儿了的茄子,半句狠话也说不出,好像钱氏是一个烫手山芋,巴不得早点脱手。 自己先前甩下的话没了下文,钱府侍从的脸皮被打的啪啪的响,对着赵府的小厮也不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刚把人撂下,就匆匆忙忙的打马离开,半分时刻也不愿意多待。 钱氏回了院子,赵毅就吩咐除了贴身的丫鬟婆子,闲杂人等都不许来往,概不见客,看好了不许放她出院子半步。若是有谁疏忽了,就自己去领板子,绝不轻饶。 一时之间,钱氏院子里的下人都是人人自危,她们可瞧得真真的,钱氏回来时可是蒙着脸的,露出的脸上都是红点子,说没点事情谁信呢,怕是也惹了时疫被遣送回来的。 活该她们倒霉,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伺候人,有了今天没明天,只盼着老天爷开开眼,别让他们这些奴才沾染了这病症,死得窝窝囊囊,好歹老天爷可怜可怜她们。 也只盼着钱氏这会消停一些,她的事情被掰扯了这一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走出去都要矮人一等,处处受人排挤。 但是虽然消息封锁了,但依旧有闲言闲语像长了脚一般跑出来。 流言越传越凶,有的说钱氏也得了时疫,浑身上下都是红斑,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伺候她更衣的丫鬟都长了针眼。 有的说钱氏得了疯症,在钱府发了病,活活咬伤了好几个下人,连人都不认识了,逮住谁就发作谁,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体面。钱府被她搅得家宅不宁,人人苦不堪言,才只好把人又送了回来。 秋水阁里,黄莺回禀赵月珠道:“小姐,钱氏果然是得了时疫才被钱府送回来的,人人都都对她避之不及,被关在院子里,伺候她的下人都叫苦不迭呢,避她跟避瘟神似的,只怕一个不留神,招惹了她,不是被传染了就是被她打骂,只是我有个一起扛扫帚的姐妹,在钱氏院子里当差,偷偷告诉我钱氏大势已去,已经是油尽灯枯,就等着阎王爷来收她了,两脚一蹬,好去投胎。” 赵月珠眉目中有讥诮之色一闪而过:“她做了这么多恶事,欺上瞒下,男娼女盗,得时疫而亡,也算是便宜她了。不过我看她八成是投不了胎,许是变成厉鬼,生生世世受尽折磨,那才好呢。” 钱氏一命呜呼的消息传来时,赵月珠正在院子里喝一碗冰镇绿豆汤,绿豆煮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熬的绵密软糯,入口即化,再放入碎冰,浇上蜜糖。 那滋味,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又是冰冰凉凉的,解暑得很。赵月珠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绿豆冰沙,搁下勺子,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她接过香草递来的棉布,拭了拭手说:“既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那我们就去给二婶磕个头吧。” 香草嘟着嘴,一脸的不悦,灵堂搭好了才来知会小姐,分明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端的让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不识礼数呢。也不知是谁办的差事,哪个院子里的人,没的让人唾弃。 到了灵堂,已经来了几个吊唁的客人,钱家人也多多少少到了几个,女宾正在哀哀哭泣,涕泗横流,眼泪珠子成串滴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与钱氏有多么厚重的情意呢。 殊不知几日前她们还看着钱氏被扫地出门,拦都没有拦一下,甚至还瞧了个热闹,眼下倒是姐妹情深了。 几个男宾眉目凝重,脸上的郁结之气拧成一团,似乎满胸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钱氏的死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的病症已是无药可救。但毕竟是流着共同血脉的至亲,他们难免哀伤。 但他们这些叔侄兄弟就算觉得自己几日前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更愿意把钱氏的死推脱到他人头上,以证明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清清白白,而赵月珠正好是最恰当的人选。 一个面容玉白的公子哥儿一眼看见赵月珠,瞬间眉目无比凌厉,眼珠子一瞪,咬牙切齿,毫不顾忌地道:“赵月珠!你如何还有脸来,姑母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应该偿命。” 说话的是钱望的二孙子,钱明的长子,钱烈。 赵月珠冷冷一笑:“这话真是可笑,我什么时候谋害过二婶了,满口饭好吃,满口话可不好说,你可不要忘了,二婶被接回钱府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虽然有些精神不济,但好歹也是个齐全人儿。 在钱府走了一圈,被赶回了赵府,这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不管怎么看,二婶的死都和钱府脱不了关系吧,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可容不得你信口胡诌。 这里是赵府,不是钱府,说话还是要有些顾忌,而且二婶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急着甩锅吗,有如此家人,难怪二婶被送回赵府后郁郁而亡,真真是可怜。” 钱烈一时无法反驳,气结道:“你..你强词夺理,妄言妄语,混淆黑白。” 钱明的小儿子钱迅拉住了钱烈,低声道:“此女机敏狡诈,奸滑诡谲,不要与她一般见识,祖父交代的话你忘了不成。” 钱迅然后转头对着赵月珠清雅一笑,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清风霁月,浊世佳公子也不过如此了:“赵大小姐,我二哥性子急了一些,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于你,还请你谅解宽心,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说完就一揖到底。 赵月珠澹然道:“这是自然,钱家和赵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结秦晋之好,相互照应扶持,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为过,二婶若是还在,也不会希望看见我们两家有摩擦,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说完,赵月珠别有深意的看了钱烈一眼:“不过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若是有人借题发挥,我们赵家也不会姑息。” 钱烈被她一看,只觉得浑身凉嗖嗖的,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后悔懊恼自己怎么被一个姑娘家震慑到了,实在是让他不甘,想要再激她几句,衣袖却是被钱迅拉住了,钱迅轻轻摇了摇头,让钱烈不要再惹事。 赵月珠在众人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接过妈妈递来的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忽然,外面有人唱道:“首辅大人到,豫亲王到——” 只见钱望与孙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钱望面须白净,看上去精神矍铄,看得出常年浸淫书卷,很是有些读书人的风骨,而且有着身居高位之人的势气。 他面色冷凝,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之中有一丝悲色,上过香后在灵位前站了一会,神情越发悲戚,面上涌现起难以言说的痛意。 仿佛极力隐忍的万般情绪就要宣泄而出,他咬紧了后槽牙,脸上青筋跳动,但终究是一言未发。手握成拳抵在唇畔轻声咳嗽了几下,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意。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6节 连豫亲王的寒暄都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冷冷地扫了赵月珠这边一眼,那眼神精光迸射,说不出的锋利迫人。 赵月珠迎上了钱望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偏偏还带上了几许挑衅的笑意,似乎是嫌钱望的怒火不够炽热,非要添一把柴加一把火才甘心。 她就是要如此张扬,钱望能奈她何,钱氏死得蹊跷,钱家矛头直指自己,那又如何,她还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钱府众人么。 既然钱望不会教女儿,那就不要怪她出手教训,出身名门又如何,不过是被标了价码的礼物,不会做人,就要承担后果。 钱望淡淡收回了目光,嘱咐了钱烈钱迅几句,让他们好好待着,不可惹事,就去外面与刚到的礼部尚书和内阁大学士迎送往来了。 赵月珠看着钱望大步走出去的背影,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对着钱家人呆的久了,接受着他们或仇视或探究或不善的目光,赵月珠再淡定也难免有些不耐,不知是不是多添了一件衣服,身上热气一阵一阵的,脸也微微泛红,便带了香草出去透透气。 走到清风亭的假山边,从假山后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依稀是一男一女,赵月珠可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刚要悄悄离开,却听见那女子说:“王爷,母亲是被赵月珠害死的,您要替母亲报仇啊。” 豫亲王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唇畔,低低笑道:“赵二小姐,你怕是糊涂了吧,你母亲是死于时疫,如何就牵扯上赵大小姐了呢,而且我为什么要趟这淌浑水呢。” 赵月敏焦急道:“只要您替我出头,整治赵月珠,我就去劝说外祖父以后为您分忧,助您一臂之力。” 孙萧好像是听见了极为可笑的笑话,沉沉笑了起来:“赵二小姐,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若是你三言两语,首辅就能改变心意,那他首辅这个位子坐得也太容易了一些,赵二小姐就这点筹码吗。” 赵月敏似乎有些发急:“我..我..我..不是的。” 赵月珠本想就此离开,免得一会说不清。但还是走到了假山边,张望了那两人。 只见赵月敏神色有些恼恨,孙萧嘴角挂起凉薄的笑意:“如果赵二小姐盘算仅止于此,那本王就恕不奉陪了。” 赵月敏情急之下拉住了孙萧的衣袖,急急唤道:“王爷!你别走!” 孙萧皱起了眉头,虽然没有马上拂开赵月敏的手,脸上已是不悦:“赵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赵月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了喜色和几分骄矜,她踮起脚尖,凑到孙萧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88章 落崖 孙萧神色有了变化,从微微惊愕到面沉如水,片刻后,孙萧退后两步,脉脉道:“赵二小姐,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若你所说非虚,我必然不会食言。” 赵月敏得意一笑,福了福身子道:“我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王爷告辞,我等你的好消息。” 赵月珠本想趁着他们不注意,就此悄悄退出去,岂料孙萧悠悠道:“赵大小姐,既然已经来了这么久,怎么都不出来一见呢,是要学那梁上君子吗?” 赵月珠默默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假山:“月珠见过豫亲王。” 孙萧蓦然笑了,带着几分志在必得和踌躇满志,他一步步逼近赵月珠,赵月珠靠在假山上,退无可退,孙萧伸出手臂圈住了赵月珠,看着像极了把赵月珠搂在怀里。 孙萧的表情现实中带着几分轻佻,仔细打量着赵月珠,仿佛是在欣赏一件成窑出品的美人觚,鉴赏着瓷瓶的温腻如脂。 一旁的香草急了:“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快些放开小姐!” 香草有意拉出赵月珠,但是碍于豫亲王的身份,只能干着急。 赵月珠没有豫亲王意想之中的羞赧和娇怯,只是眉眼平静,仿佛被如此暧昧的圈着并不能让她动容,对面的人无论是孙萧也好,其他人也罢,她都无动于衷。 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甚至还伸手掸去了飘落在肩头的一片花瓣,说不出的闲适自在。 孙萧被赵月珠如此的眼神和面容激怒了,他不甘心,想要从赵月珠的脸上看出一个女子该有的慌张和娇羞,但却是徒劳无功。 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和涟漪,这让习惯了被人逢迎的孙萧有些恼羞成怒,是一种被人忽视的不甘,他心中燃起了一把邪火,誓要撕下赵月珠的伪装,看看真实的她与身边其他女子又有什么不同。 于是,孙萧俯身凑到赵月珠耳边,热气喷薄到赵月珠的耳根上,极尽蛊惑道:“你是在欲拒还迎吗,我可没有多少耐性,女人要学会适可而止,毕竟过犹不及,赵大小姐觉得呢?” 赵月珠轻轻吐出一口气:“王爷,你想多了,你在我眼里和贩夫走卒没有多少差别,我又怎么会对你欲拒还迎呢。” 孙萧眼神变得凌厉,胸腔中充斥着被羞辱的愤怒:“你拿我与那些低贱的人比?” 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但看见赵月珠略带不屑的神情,又看见赵月珠红润饱满的嘴唇,孙萧头脑一热,俯下了身子。誓要给这只爪子锋利无比的猫儿一点教训。 香草不知何时不见了。 孙萧就要吻上赵月珠的唇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掌风直冲着孙萧的面门而来,孙萧偏头闪过。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掌已经劈向孙萧的胸腹,孙萧堪堪躲过,奈何对方使上了十成十的力气,孙萧还是被带倒在地,显得有些狼狈。 赵月珠这才看清,来人是刘渊,只见他眉目满是戾色,嘴唇紧抿,嘴角有一丝上挑的纹路,显出了几分阴沉,这是赵月珠从未在他脸上看见的神情。 见过他的不可一世,见过他的嚣张傲慢,见过他的柔情似水,此时的狠厉让人心惊,落在赵月珠的眼里,她纤浓羽睫微垂,掩住了眼睛里的神色。 “豫亲王,光天化日行不轨之事,未免有失你亲王的身份,这是赵府,不是你可以乱来的地方。” 孙萧拍一拍衣袍上的尘土,冷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刘渊你不要太嚣张了,你再有能耐也只是一个臣子,打伤亲王的罪责你可经受得住?” 刘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豫亲王未免自视过高,听闻豫亲王最近在朝堂上举步维艰,骠骑将军府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孙萧阴阳怪气的看了刘渊一眼,拂袖而去。 刘渊转头看向赵月珠,眉眼之中的狠厉分明,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冷冷一笑:“赵月珠,若是我不来,你就要如此被他轻薄了么,你还有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连躲都不会吗?” 赵月珠抚一抚衣裙上的褶皱:“自然不是,只是恰好你来了。” 刘渊被一噎,一时说不出话,刘渊突然捏住赵月珠的手腕,恨声恨调道:“以后离孙萧远一点,看着他绕路走,不然我定要你好看,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赵月珠无奈,嘟囔着:“知道了。” 刘渊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两人便一前一后回了灵堂。 几日的操劳下来,终于办完了钱氏的后事,岂料祸不单行。几日后,赵府收到了滇南的来信,赵礼云在外放途中落下山崖殒命,尸骨无存,得知这个消息时,赵毅手颤抖着拿不稳信纸,口中直直喊着:“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啊。” 赵老夫人则是一跟头直接栽倒在地上,众人手忙脚乱的抬回床上,她才悠悠醒转过来,流着泪道:“我们赵家的独苗啊,天要我们赵家断子绝孙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嫡亲的孙子都魂归天外。” 原本忙活着的白氏听了这话,心中就不乐意了,赵老夫人这厮老糊涂了,说的是什么话,没有了赵礼云还有赵礼羽呢,都是赵家的子孙,赵老夫人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就这么想着,白氏慢慢退出了人群,也不再尽心尽力的忙活了,只是冷冷的观望着。 一旁的赵月珠都看在了眼里,嘴角笑意深深,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别看白氏平日里经常教导责骂赵礼羽,却是对这个儿子宝贝得很,听见赵老夫人这般说,心里自然不舒坦。 赵礼羽虽然嚣张跋扈了一些,但也不是蠢笨的人,以后还要撑起赵府的门楣,这么想着,白氏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赵月珠心中了然,赵礼云好好的怎么会跌落悬崖,偏偏还是万丈深渊,怎么想此事都有蹊跷,只可惜对于赵毅和赵老夫人来说,已经无从验证了,连赵礼云的尸首都无法见到,难以落叶归根。 赵月珠轻轻叹息一声:“天道好轮回啊。” 豫亲王府内,冯宁拍了拍手,十一个舞姬款款而入,个个薄施粉黛,姿容过人,纤腰楚楚,盈盈不堪一握,随着乐曲,扭动起了身体。 一边的乐人奏着“胡笳十八拍”,曲音袅袅,引人入胜。 一旁桌席上的几位宾客都看直了眼,目光一直追随着领舞的女子。只见她红唇黑发,皮肤白皙,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一颦一笑之间勾人魂魄,夺人心神,说不出的媚态天成,舞动间宛如森林中的精魅。若不是吸取日月的精华,又怎么会生养出如此绝色。 一曲舞毕,孙萧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对着几位舞姬说道:“去伺候几位大人饮酒吧。” 说罢,对着领舞的女子勾了勾手指,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到孙萧身边,见孙萧也不反对,便柔弱无骨的依偎在了他身上,像极了一只慵懒的九尾狐狸,匍匐在孙萧胸口,使劲浑身解数讨好着他。 女子拿起了一盏酒樽,斟满了玉液琼浆,拿在手中晃了晃,只见酒水清冽,酒香扑鼻,她递到孙萧嘴边,声音魅惑道:“请王爷满饮了这杯薄酒吧。” 孙萧一把握住女子的柔夷,在手中摸索了一会,接下她手中的酒樽,捏住了女子的下巴,竟是把酒都如数灌入了她的嘴中。 有一滴酒水从女子嘴角滑落,孙萧用食指拭去,手指在嘴中一抿,笑道:“果然是好酒。” 女子看着孙萧的动作,两颊染上绯红,晶亮的眼睛瞅着孙萧。 烛光下,他的眸子流光溢彩,仿佛有着上好酒酿的色泽,那一刻的风采,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女子心生倾慕,拈起一颗碧绿的葡萄,说道:“王爷,翠儿喂你。” 上一秒还在言笑晏晏的孙萧,立时脸色一变,右手钳住了女子的手臂,女子娇呼一声:“王爷,您弄疼我了。” 孙萧面目瞬间有些狰狞,压抑着情绪说道:“你不是玉莹?” “玉莹?”翠儿努力回忆了一会,才对着孙萧抛个媚眼道:“王爷说的是天香阁新来的那个姑娘吧。倒是有几分颜色,今日三皇子府的人来选舞姬,她被挑着去了,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翠儿的话越说越轻,因为她看到了孙萧眼中不加掩饰的戾色。 第89章 三皇子 赵月敏那日在假山边告诉孙萧,赵月珠忙前忙后为了一个叫玉莹的女子,孙萧顺藤摸瓜,知道了玉莹和胡三的瓜葛。孙萧没想到胡三去了一趟苏州,惹出了这一场风月事。 后来知道玉莹入了天香阁做舞姬,孙萧便有意召她进府,钳制住她,好拿捏住赵月珠,岂料一着不慎,她被送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孙涧是个什么性子,最是草包不过,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走鸡斗狗不在话下,活脱脱一个走马章台的武陵少子。旁人劝也劝了,拦也拦了,奈何他绣花枕头一包草,对牛弹琴。 而他平生好美色,找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在府中。甚至自诩网罗了天下美女,比三宫六院也差了不多少,三皇子妃佟雪更是受不了他的做派,一病不起。 自此佟国公府与三皇子交恶,每次相见都不给孙涧好脸色,孙涧心大,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哈哈一笑。 该品鉴美人就品鉴美人,该花天酒地就花天酒地,死一个王妃算什么,多的是功勋贵族要把女儿塞进三皇子府,还要看他乐不乐意呢,他最近瞧着副都统的闺女就不错,宫宴上瞧着倒是肤白貌美,乌发红唇,是个美人坯子。 皇上见他终日沉迷酒色,也责骂过几回。但见他嘴上应得痛快,转过身就当耳旁风,皇上也就随他去了,算是默认他当一个逍遥王爷。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胡闹了一些,但跟皇帝的父子情分颇深,打小他体弱多病,皇帝没少哄过他,自此多了一些旁人及不上的亲昵。 皇上最忌惮的就是皇子之间倾轧争斗,为了皇位你死我活,至死方休,所以看见孙涧对皇位的无欲无求,反倒心生了几许爱惜,时不时召进宫耳提面命一番。 虽然收效甚微,但好歹也盼着他有些长进,不要再整日花天酒地,奈何三皇子嘻嘻哈哈与皇帝逗个闷子,依旧做他的潇洒王爷。 子夜时分,孙萧站在王府花园中的榆树旁,浑身肃然,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周围是如此安静,连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格外清晰。月色如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拂过万物,留下一地清辉。 冯宁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恭敬道:“王爷,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只是..” 孙萧声音冷冽,周身散发着不容忽略的迫人威势,微微偏头,斜眼看向冯宁:“只是什么?” “只是一同进府的舞女都回天香阁了,只有玉莹被三皇子留下了。”冯宁边说边瞅着孙萧的脸色,心中只是暗暗叫苦:“王爷,是在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孙萧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咔咔作响,良久,他拂袖离去,只是在走近冯宁的时候,冷冷哼了一声,冯宁头垂得更低了,心中觉得这豫亲王越发喜怒难辨了,三皇子这次是招惹上这尊罗刹鬼了。 清晨,女子似乎是做了一个好梦,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翻了一个身,却发现身边的男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女子一张俏脸羞得通红,欲擒故纵的推拒着男子精壮的胸脯道:“三皇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孙涧在女子脸上印下轻轻一吻,翻身坐起温柔道:“莹儿,你再睡会,等我下朝后带你去听戏。”说完便出了帐幔,由着府中下人服侍更衣。 孙涧离开了之后,玉莹的脸色逐渐变冷,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娇羞,全然冷若冰霜,像是一个冰雕的美人儿一般。 她倒在床上看着花卉虫草的幔子,心头说不出的思绪万千,忽而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又沉又闷,慢慢变成了哀泣,哭了一会儿,她扯过帐子掩住了脸,没有了动静。 外头候着的两个丫鬟都是面面相觑,相互递了一个眼色,一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如此半月,玉莹日日被拘在院子里。 这日早起,用毕了早膳,玉莹就着丫鬟的手,用香片茶漱了漱口,随手扶了扶发髻上喜鹊登枝的钗子,举手投足间露出了一些懒怠傲慢的神色,眯缝着眼看了一会博古架上的珐琅花瓶,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7节 玉莹发了一会子呆,微抬一抬手,瞥了一边的丫鬟一眼,昂起了下巴道:“替我更衣,去园子里走走,这么好的天气,整日闷在屋子里,人都要霉上三分,浑身的不得劲,是该溜溜圈了。” 丫鬟冬香唯唯诺诺的上前,小心翼翼地道:“三皇子吩咐了,为免是非,让姑娘好生待在院子里。虽然三皇子看中姑娘,但姑娘也不可去惹人眼红,院子外面人多口杂。万一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玉莹翘起纤纤十指,对着日光一照,葱管一般的手指白皙通透,指甲透出粉嫩的颜色,微微泛着润泽的光芒,柔若无骨:“还是说怕我遇见府里的主子娘娘,惹得她们不快,招来麻烦?我看你是奴大欺主,心里不把我当成是正经主子,随便找话来搪塞我,就为了自己省心。” 冬香背上微微沁出冷汗,这个玉莹姑娘,她对着三皇子娇媚可人,温柔小意,说话都是轻声轻语的,脸上总还挂着俏丽的淡笑,像是一朵最温柔美丽的解语花,句句讲到三皇子心坎里,哄得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加上她生的花容月貌,媚骨天成,男人见了都甘做裙下之臣,更别提三皇子这般终日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如何敌得过玉莹的有意魅惑,早就是酥麻了半边身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刚刚得手的美人儿,正是热乎着,当明珠似的捧在手心里,就怕不小心磕了碰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人后的玉莹是这般倨傲,神情之中带着些许狠戾,眼中的不虞之色,让冬香看了,心里都要打个突,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只是心里擂着鼓,虽然时日不久,还不知道玉莹的手段,但冬香直觉她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玉莹不耐烦的看了冬香一眼,冷哼一声道:“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么,觉得我不配使唤你吗。三皇子府就是这么调教奴才的么,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拿你一个丫鬟怎么样!” 冬香一听,慌忙跪倒在地:“姑娘误会了,冬香怎么敢这样想,只是三皇子的吩咐不好违逆,还是请姑娘多体谅体谅奴婢吧。 姑娘有什吩咐交给奴婢去办就好,一定打理的顺顺当然,只是姑娘万不可踏出院子一步,奴婢可吃罪不起啊。” 玉莹说的没错,一个青楼妓女算什么主子,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是三皇子,他的吩咐才是顶要紧的。 虽然三皇子这些日子夜夜宿在这里,但玉莹终究是无名无分。但这话冬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神色依旧恭敬无比。 冬香顶着玉莹寒凉的目光,依旧咬着牙不松口,自己只要谨遵三皇子的交代,玉莹能把她怎么样。 外面的丫鬟婆子可不会听从一个风尘女子的话,有些人更是其他院子里派来的,只为了探听消息,试问她们又怎么会忤逆三皇子,都只会看顾着自己面前的差事,装聋作哑,只探听着玉莹屋子里的风吹草动,好去禀告主子。 玉莹看了冬香片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一声,突然捧起一旁的美人觚,重重摔在地上。只听得砰一声,美人觚碎成好几瓣,瓷片四溅。 面对玉莹的突然发难,冬香瞪着眼睛愣住了,不容冬香反应,玉莹已经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片,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往手腕上割了一个血口子,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冬香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姑娘..” “你说若是三皇子回来知道,我是被你逼迫才动手自残,你说你会是怎样的下场呢?”玉莹嘴角勾着一抹得意而残酷的笑,迫视着冬香。 冬香神色大变,背上渗出冷汗,上下牙也磕巴了起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玉莹是三皇子的新宠,虽然三皇子的性子府中人都知道,捧在手心里时千好万好。 一旦厌烦就弃之如弊,但玉莹现在还是三皇子心尖尖上的人儿,鱼眼珠子一样疼着。若是三皇子知道了自己害得玉莹受伤,她怕是会讨不了好。 被覃把子打都是轻的,万一像之前办差不得力的丫鬟一样被卖去下三滥的地方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于是急忙爬起来,寻来了医箱要为玉莹包扎,口中服软道:“姑娘,只要你别再做傻事,冬香都依你!” 处理好伤口后,玉莹快步往院子外走去,冬香心中叫苦不迭,但也只能跟了上去。 第90章 虎牢 出了院子,玉莹一反刚才的焦急,反而放缓了脚步,在湖边的园子里闲庭漫步,神情也舒展开来。 这湖有一个朗朗上口的名字,叫“相思湖”,这宅子原是前朝一个闲散王爷的府邸,湖就是王爷为一位妾室修建的,引入了护城河的水,让湖水多了几分灵气,只为博美人一笑,又豢养了白鹭仙鹤,湖边遍植奇花异草。 王爷与妾室时常泛舟湖上,弹琴谱曲,好不自在。可惜好景不长,王爷终究还是移情别恋了,妾室被人迫害投湖自尽,王爷明白原委后追悔莫及。但早已是于事无补,最后也是郁郁而终。 听着冬香娓娓道来这个凄美的故事,玉莹心念微动,眨巴着眼睛往湖面投去一颗石子,石子激起了几圈涟漪,沉落水中:“自古多是女子痴傻,为了所谓的爱情甘于付出一切,哪怕知道结局并不圆满,也在所不惜。 妾室若不是对王爷寒了心,伤了骨,又怎么会自尽投湖,甭管先前子多少恩爱,总有人走茶凉的那一日。” 冬香悄悄看玉莹一眼,心中嘀咕:你倒是看得开,怪道有两张面皮。 玉莹在湖边怅惘了一会儿,走到一处花丛边,折下了一支秋海棠簪在发髻上,哪里还有刚才在屋中的半分狠厉,看着完全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只知道弄花养草,无比天真烂漫。 冬香不由暗暗咂舌,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对着他们这些下人,能拿捏住痛脚,神色狠厉,不折手段,对着三皇子就是娇滴滴的模样,温柔如水,可谓是颇有手腕。一人有九样心窍,精明的跟猴儿一样。 玉莹看着开得明艳的秋海棠,陷入了深思,指着一朵花对冬香说:“你看,这朵开得最好,也最惹眼,多像是青楼女子的命运,就算她使出浑身解数,也躲不开卖弄争宠的命数。 有一张好的皮囊又如何,不过是撒痴卖娇的本钱罢了,一朝落入泥潭,终其一生都难以洗刷前耻,被人当成玩物一般对待,笑得再动人也没有几分真心,惶惶度日罢了。” 冬香心中不屑的想着,得亏你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没被眼前的宠爱糊了眼,三皇子再疼爱你,过些时日厌弃了,自然不会为了你冷落这一府的莺莺燕燕,凭你在我面前怎么发狠,早晚有你的苦头尝的。 但冬香嘴上还是说道:“姑娘天生丽质,擅长弹琴弄曲,三皇子定会长宠不衰,百般疼爱,姑娘又何必自怨自艾,姑娘是有运道的人,得了三皇子青眼,说不定还会给姑娘赎了身,接到皇子府享福气。” 玉莹伸手抚上一朵娇艳的花瓣:“男人大都喜新厌旧,不过是在我身上贪个新鲜罢了,时日长了也就腻歪了,我若是连这点都不明白,白在秦楼楚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男人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 冬香连连摆手道:“姑娘可别这么说,多少人挤破头想要三皇子的宠爱都不可得,姑娘如今唾手可得,断不必伤春悲秋,姑娘对奴婢讲掏心窝子的话,奴婢也不是不开眼的人,劝姑娘快活一日是一日,姑娘胳膊拧不过大腿,莫要忤逆三皇子的吩咐,出来了这半日,还是早些回院子为好。” 玉莹轻轻哼了一声:“我凉了,你回去替我拿件披风来,我还要歇一会儿。” 冬香急道:“这可使不得,姑娘怎么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呢,要是被人冲撞了,奴婢可担待不起,姑娘还是和奴婢一道回院子去吧,左右今日出来有一会了,是时候回去了。” “虽然你是听吩咐办事,但要是三皇子知道你处处惹我不痛快,你觉得你会是怎么一个下场呢,我听说三皇子府对待办事不利的下人可是毫不留情的呢,莫不是你想尝尝皮肉受苦的滋味儿?我可不会惯着你藐视主子的毛病!”玉莹撩一撩鬓边碎发,用极温柔的语气说着酷寒的话语。 冬香咬一咬牙,想了好一会才道:“姑娘等着,奴婢去取,但姑娘就在假山边走走就好,千万不要走开了,遇见府中的其他主子,可要避开些,不要碰了头,奴婢马上回来。” “你去吧,我记下了。”玉莹挥了挥手道。 冬香走了一会儿,玉莹望着湖面深思徜徉,思绪纷飞,一会儿是自己滑胎的切肤之痛,一会是胡三对着自己信誓旦旦。 这时,远远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两人相携而来,玉莹回忆了赵月珠送来的画像,鹅蛋脸,身量较高的是侧妃李丽,容长脸,小巧可爱的是妾室宋雅飞。 两人说着话,正是得趣中,冷不丁不知从哪里奔出一人,撞在了两人身上。 宋雅飞眼疾手快,侧身避了一避,力道卸了不少,只是踉跄了一下,退后了几步就站稳了。 饶是如此,她脸上还是浮起了一层薄怒,眉宇间有些不虞之色流动。 可李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冲出来的人直直撞在她的胸口上,李丽向后扑倒在地,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疼痛难忍。 她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皱着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雅飞和身后的丫鬟急忙去搀李丽起来,李丽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 宋雅飞瞪向玉莹,连炮珠似的诘问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东西,没看见侧妃在这里么,跑什么跑,冲撞了侧妃你负得了责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到底是何居心,若不老实交代,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玉莹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没有听到宋雅飞的话,宋雅飞怒意上涌,推搡了一下玉莹,不满道:“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不成,没规没矩的样子。” 玉莹缓缓抬头看了宋雅飞一眼,宋雅飞心中一滞,被她眼中的寒凉惊住了,但也只是一瞬,继而冷笑一声:“我说是哪里来的小家子气的奴才,原来是那青楼名伶啊,伺候你的丫鬟没教你规矩吗,别以为皇子偏宠了你几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得罪了侧妃娘娘,你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在这里跟谁充大爷呢,梗着脖子给谁看呢,还不快跪下磕头认错,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但是,玉莹却没有宋雅飞料想的惧怕,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满含不屑,似乎丝毫不把身前两人放在眼里。 “你这是什么样子,你不过一个小小妓女,有什么可狂傲的。”宋雅飞厉声道。 “你也不过是一个妾室,何必大呼小叫的,以你的姿容,怕是上位艰难吧。毕竟脸长身矮,毫无气质可言,更别说已是青春不在,难怪火气这么大了,三皇子可都要忘了你这号人了吧,也只能跟在人屁股后面混口饭吃。”玉莹啧啧叹息道,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揶揄。 宋雅飞勃然大怒,一手指着玉莹,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咬牙切齿地道:“把她给我送去虎牢,立刻!马上!” 玉莹低垂着头,眼中有得逞的喜色一闪而过。 身后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动作,只是看向了侧妃,宋雅飞撒娇卖痴地拉着李丽的衣摆:“丽姐姐,这新来的妓女如此嚣张,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怎么行,把她送进虎牢,保管几个时辰就受尽折磨,一命呜呼,三皇子回来也已经无济于事,到时候就说是这妓女出言不逊,意图谋害侧妃,嚣张至极,忍无可忍才发落了她。” 李丽有些犹豫,她不是没有处理过三皇子的爱妾。但她总觉得这人说不出的古怪,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的挑衅。让李丽不由自主的觉得危险,会不会是拿自己当枪使了。 玉莹抬眸对着李丽寂寂一笑:“若是侧妃没有什么事了,玉莹就先退下了,出来了这许久,也该回院子了。” 李丽莞尔一笑:“不急着回院子,有个地方要请玉莹姑娘去走上一遭。” 宋雅飞对着玉莹得意一笑,进了虎牢不脱层皮,你都出不来,我倒要看看你面目全非的时候,三皇子还会不会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宠。 不管现在你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肤白貌美,惹人怜惜,只要进了虎牢,脸上黥几个字,美丽不再,只剩下可怖,让人厌弃,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趾高气昂,怕是只会伏地跪求了吧。 李丽回到院子后,懒怠地靠在美人榻上,有丫鬟上前捶着腿,有人捧来了清茶,有人在小几上搁置了果盘。 李丽捻一颗红枣,慢慢咀嚼着,出神了片刻,挥了挥手:“都出去吧,让荣姑姑进来。” 荣姑姑是个圆脸盘子,圆圆的眼睛,短短的眉毛,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看着很是喜庆。 荣姑姑是李丽的心腹,打小看着李丽长大,李丽对着荣姑姑,说话也跟倒豆子似的没有顾忌,现下有了心结,第一个想要倾诉的就是荣姑姑。 荣姑姑进来后弯着眼睛道:“入秋了天凉,娘娘可要注意着身体,改日我还得敲打敲打那起子不得力的奴才,凡事都要紧着娘娘的身子,才好早日为三皇子诞下麟儿,多少人眼馋娘娘的妃位,有了孩子才能坐得更稳当,绝了那些人的念想。” 李丽有些怅惘地叹了一口气:“急也急不来,走一步是一步。” 想起了白日的事,述说了一遍道:“姑姑,我总觉得那玉莹另有所图,有意被送去虎牢,姑姑替我多盯着她点,不要让她作妖。” 荣姑姑递给李丽一个错金手炉:“奴才明白了,娘娘不要思虑太重了,她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翻不出浪来,她受了几日恩宠,就敢如此嚣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见她求的不是名分也不是宠爱,或许秘密就在虎牢里,老奴会警醒着一些,不让她得逞,一个碎催子罢了,尽是些搅屎棍子的能耐,娘娘不用放在心上。” 李丽手捧着暖炉,若有所思。 第91章 受刑 玉莹被带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周围荒草丛生,乌鸦栖停,了无人烟,光是在此处站一会就会汗毛倒竖,眼前的几间屋子墙体斑驳,大块的墙面脱落下来,连檐角上的瑞兽都已经残缺不全,不知何时遗失了半个脑袋,突兀地张着巨口。 玉莹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只是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面色寒凉如水。 有妈妈打开一扇暗门,门后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见有人被送进来,面无表情地让开了路,目光在玉莹脸上盯了一瞬,便是一副见惯不怪的神色,只是心中唏嘘,可怜了她一张好皮相。 身后的婆子推了玉莹一把,玉莹一时站不稳,跌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板上,显得极为狼狈,只觉得一时眼冒金星,面前发昏,身子爬不起来。 不料那婆子走到玉莹身边,一脚捻在玉莹的手上,转着脚腕子使劲儿,面上冷冷一笑:“什么样的小贱货,老娘我见得多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侧妃娘娘,一个青楼里的种,插哪门子葱装大象,看你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玉莹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反驳,那婆子干脆一把扯住玉莹的头发,使劲儿把她向前拖去,玉莹吃痛,想要掰扯开婆子的手,却是徒劳无功,只能任由摆布,被拖行着往前。 玉莹突然觉得头上疼痛难忍,抬起头一看,只见那婆子竟是薅下了一把头发,婆子手一松,发丝凌乱落下,一如玉莹的心,也渐渐沉了,但下一刻她的神色中又是坚定不移。 她被拖到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只见四壁墙上都摆着骇人的刑具,诡异而可怖,被小铁窗射进来的光芒一照,铁制的刑具泛着冰冷的光芒。 每一样都浸染过无数的鲜血,刑具仿佛都在叫嚣着自己的丰功伟绩,用它们张牙舞爪的恐怖模样,彪炳多少铮铮铁骨在它们的折磨之下也只有痛哭求饶。 玉莹被拖上了一张金属座椅上,手被反绑住,下颚被迫高高抬起,那婆子嘴角一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一巴掌就扇在了玉莹脸上,玉莹歪过头吐出一口血水,只见两颗牙齿也被打落,口腔里面是满满的血腥味儿,血水从嘴角溢出,一点点滑落到下颌。 这时,屋外进来一个丫鬟,对着那婆子一阵耳语,然后轻蔑地看了玉莹一眼就出去了。 边上有人递过来一根铁棍,一头是烧红的烙铁,上面刻着一个“囚”字,还滋滋冒着声响,隐隐泛着红光。 那婆子面目狰狞地拿着烙铁在玉莹身前比划,恶狠狠道:“你还不交代吗,找机会来皇府有什么目的?现在交代一切好说,若是你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婆子我可是有千百种法子让你张口。” 玉莹一口血水啐在那婆子脸上,不发一言,婆子大怒,抹了把脸,忽而阴恻恻地一笑:“这可是姑娘您逼我老婆子的!” 虎牢中,传出几声压抑的惨叫,连荒草上的鸦雀都惊飞了不少,乌鸦扑腾了几下油光水滑的翅膀,另寻了一根高枝儿,又扎了堆叽哇乱叫。 被凌辱后的玉莹像一个破布麻袋一般被扔到了监牢里,她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莹白的小脸上有一个显目的““囚”字。 使她原本清丽的容颜变得残败,甚至有些狰狞可怕,容颜的美丽与烙印的丑陋结合在一起,让人心中陡然升起奇异的感受,感官的刺激是如此剧烈,诡秘极了。 玉莹刚才被那婆子灌下了一碗汤药,咸腥而苦涩,满嘴都是黄连的味道,五脏六腑纠缠的疼痛,像是有一根木棍,在身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让她肝疼胃痛。想来她被灌下去的应该是断肠毒药。 玉莹紧咬着下唇,隐忍着身体上剧烈的痛楚,时不时发出一声闷哼,五官都有些扭曲,她拖着惨败的身子挪到铁栅栏处。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8节 她的眼中却是无比的笃定,她在等待,等着那个人来,只要能让胡三跌入地狱,怎么样的苦,她都愿意受。 只听得一阵蹒跚的脚步声,走来一个老妇,她背脊高耸,只能驼着背走路,披散下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中则是布满了血丝,她的形容诡异又奇怪,身上穿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只能算是几块布条,散发着恶臭。 那老妇放下手中的餐盘,动作带了几分迟钝与麻木,木然站起打算离去。 玉莹则是眼前一亮,欣喜道:“站住!” 老妇回头看着玉莹,那只独眼里面没有悲喜,有的只是无尽的愚钝和呆滞,她没被头发遮住的浑浊眼珠微微转了一下,血丝仿佛更加明显了,似乎下一刻眼球中的血管就要爆裂,她面无表情,平淡的五官像雕塑一样岿然不动。 玉莹已无法起身,匍匐在栏杆边上,急切道:“你可是沈妈妈,我有话要与你说。” 老妇神情有了一丝波动,浑浊的眼珠有了些许光彩,动了动嘴唇,仿佛是在询问玉莹怎么知道她。 玉莹慢慢启唇道:“母可安,儿甚念,自惠州一别,已逾十数载..”这是赵月珠交给玉莹的书信,也是刘渊门客夏沐的致母信,玉莹身前之人就是夏沐的亡母沈氏,曾经她手把手亲自教导夏沐易容术,而今她顶着这张面皮蛰伏在三皇子府,只是为了韬光养晦,手刃仇人。 玉莹奋力说道:“我知道你手中一定有豫亲王的把柄,不然你当年也不会抛弃丈夫,抛弃幼子,亡命天涯。只要你愿意将实言说出来,自会有人还你一个公道,你甘愿自苦,隐姓埋名,不就是在等待时机么,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只要精诚合作,必然胜券在握。” 这是玉莹和赵月珠的交易,玉莹找寻孙萧的弱点,赵月珠就让胡三万劫不复。 那老妇伸伸脖子,只能听到她身上的骨骼咔咔作响。 玉莹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泪水划过伤口,浸湿了患处,细针扎肉一般的痛,她嘴唇嗫嚅道:“求您了..” 五脏六腑突然开始抽疼,厉害之处更胜之前,她只觉得浑身都痛得厉害,似有一只手大力搓揉着她的内脏,哪哪儿都疼得不行。 忽然喉头一股腥甜,玉莹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水,竟是乌黑乌黑的颜色。 玉莹对着老妇伸出手,嘴中不知在喃喃着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近乎消弭,渐渐没有了生息。 那老妇用一只独眼悲悯地看着玉莹,看了一会,她忽然挺直了背脊,身量高了一截,她在脸颊与脖子的边缘处,摸索了一会儿,倏而撕下了一张面皮,只见原本相貌丑陋的老妇变成了一个中年美妇。 她相貌清雅而美丽,只是那神情冷漠至极,像是来自九幽地府的索命鬼,翻手云覆手雨,掌握着生杀大权,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晚间,三皇子府的书房里,孙涧手握成拳抵在桌上,面色上是抑制不住的悲色,眼中水光隐现。 他龇着牙齿,一点点磨着后槽牙,发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听得人几乎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玉莹死了,死在了虎牢里,孙涧的心像是空了一块,他觉得玉莹是和其他女子不一样的。 虽然她对着自己温柔可人,但孙涧能分明看到她眼中的野心,赤裸裸的欲望,这跟自己何其相似,用伪装包裹野心,迷惑世人。 是自己大意了,没有保护好她,再见时她已是香消玉殒,面目全非。 倏而,他挥袖在书桌上一扫,宣纸砚笔落了一地,墨汁四溅,沾染上了他月白的衣摆。 对面的青衣人微微叹息了一声:“三皇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个女子而已,宽心为上。” 孙涧努力抑制着怒意,缓下了几口气,勉强说道:“朱先生说得是,是我大意了。” 朱则钢摇一摇手中的折扇,很是风流倜傥,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涧:“三皇子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女人如衣服,总会有更加光鲜亮丽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秋水阁里,赵月珠正在侍弄着一盆水仙,花蕊粉黄,花瓣洁白,没有多少香气,胜在雅洁可爱,香草进来说道:“小姐,外面有个婆子非要见您,说是受了玉莹姑娘所托,有话要对小姐说。” 赵月珠眉心微微一跳:“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中年女子跟在香草身后,缓步进来,她眉眼清秀,皮肤细腻若二八少女,只是眼角唇边的些许纹路,让她显得有些沧桑。但依旧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眼波流转间风情自现。 赵月珠看了女子一眼,依旧低下头去摆弄花草,嘴上问道:“玉莹让你带什么话?” 女子微微福身:“玉莹姑娘她死了。” 赵月珠的手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悲伤的神色,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再抬起头时,眼中有晶莹一闪,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赵月珠嘴角抿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不是么,玉莹踏出了那一步就没有了回头路,注定用生命祭奠她死去的孩儿。自己的悲伤显得是那么脆弱无力,廉价无用。 平了平心绪,赵月珠看着那女子说道:“这位就是沈妈妈吧,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玉莹是实现了承诺。” 沈妈妈微微一笑:“我与赵大小姐同仇敌忾,若不是豫亲王的迫害,我也不至于母子分离,隐姓埋名整整数年。” “豫亲王为何要迫害妈妈呢?”赵月珠徐徐问道。 沈妈妈淡淡一笑,并不答话,赵月珠会意,知她现在不愿意和盘托出,便吩咐香草带着沈妈妈下去好好歇息。 第92章 王扁之死 不知为何,内阁大学士王扁最近总在朝堂之上与孙萧作对,孙萧心中疑虑。 按理说王扁属于中庸一派,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轻易不会随便驳斥自己,也不会平白无故招惹是非,但如今的反常,让孙萧有些不安。 孙萧怀疑是朝堂的风向变了,王扁只是在投石问路,只为了让自己疏忽,好拿捏住自己的把柄,亦或是王扁得到了皇帝的授意,朝中要重新洗牌,朝堂风云瞬息万变,若幕后之人真的是皇帝,孙萧觉得腔子直发紧,只觉得背上沁出冷汗,心中惶惶。 无论哪一个设想,对于刚刚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孙萧而言,都是不愿意见到的。 胡三得了孙萧的命令,日夜追踪内阁大学士,查看他来往何人。 但胡三发现王扁实在是一个无趣的人,退朝后不是去府衙处理公务,就是早早回家。除了和几个至交好友偶尔饮茶,没有一点消遣爱好。 人都说王扁家中有只母老虎,虽然有两房小妾,据说是发妻的陪嫁丫鬟,但也是形同虚设,半月都不见得王扁踏足一步,倒是日日都歇在正房发妻屋里,胡三在窗外听见了不少缠绵话,什么“好哥哥”,什么“俏妹妹”。他没少憋着笑,浑身打着摆子,几乎要从树上跌落下来。 胡三没想到王扁平日里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不苟言笑,实实足足是再迂腐不过的。闺房里面竟是如此活泛,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胡三打趣之余也没忘了孙萧交代的事情。 这日,王府大门外的樟树上,胡三无聊的连打几个哈欠,颇有些百无聊赖,数着叶子打发时间,偶尔和跟前叶子上爬过的毛虫大眼瞪小眼,卷了片叶子去逗弄着。 突然,一辆精致小巧的翠幄金玲软轿停在了府门前,小门开了,王扁走了出来,一矮身上了马车,胡三瞬间精神一振,脚下生风,跟了上去。 马车停在霁月楼前,王扁下车,左右瞧了一下,整了整衣衫,才大步走了进去,胡三看见王扁要了一间包房,便指了边上一间。 这类酒楼包房中,都隐藏着不少机关。胡三摸索了一会,在一幅字画后找到一个小孔,微微转动,小孔被开启,便能听到王扁房间里的声响。 胡三附耳去听,能听到一人踱来踱去的脚步声,还有两人低低地交谈声,似乎是怕隔墙有耳。 由于话语声极轻,分辨不出他们说了什么,就在胡三着急时,屋外传来了一声男子的惊呼,依稀可以分辨出是王扁的惊叫,声音又焦急又尖利,直直要捅破人的耳膜。 胡三心里打了个突,夺门而出,走廊之中并无人影,他又踢开了隔壁的门,却发现屋中也空无一人,只是窗户大开,不断有风灌入,窗门微微晃动,似乎片刻前还有人从这里一跃而出。 胡三奔到窗边向下张望,只看见王扁正要上马车,胡三正要从窗口跃出去,却看见王扁突然回头,原本清高孤傲的脸上流露出诡异莫测的笑容,嘴角诡异的弧度看得胡三心中直发毛,连动作也忘记了。 胡三在那笑容下,仿佛全身被扒了个干干净净,而且无从遁逃,自己的那点跟踪的小把戏也变得极为幼稚,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轿子之中人的掌控之下。 出了霁月楼,胡三正要去追马车,却被人给拦下了,刚才的店小二指着胡三说:“就是他,我看见他进了死者的房间,他是杀人凶手无疑。” 胡三听着这番没头没脑的指责,心中一团雾水,疑惑道:“什么死者?” 一黑布长衫的男子说道:“内阁大学士王扁的尸体被发现在霁月楼的包房里。” 胡三脑子被这消息撞击了一下,死了?王扁怎么会死了,他不是好好的上轿子离开了么? 胡三反驳道:“其他人也进过那屋子,你为何咬着我不放。而且我还看见他好好的上轿子离开了,他又怎么会死在屋子里。” “你胡说,除了你和死者之外,我没看见其他人进去过。” 店小二据理力争。胡三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道:“王扁就在前面,你们大可以追上去看看,我所言非虚。” 男子看着胡三道:“我是京兆尹吴杰,要劳烦阁下跟我去一遭衙门,有什么话堂上再说个明明白白。至于阁下说的那人,我自会派人查看。” 胡三微微吃了一惊,真是流年不利,竟会惹上官司。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王扁最后的那一眼犹如恶魂索命,胡三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仿佛一环扣一环,只是为了瓮中捉鳖。 而自己正是他们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只欲除之而后快,亦或是变成垫脚石,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沈妈妈悄悄回到赵府的时候,天空只余最后一缕霞光,像是一条灿红的丝带镶嵌在天空之上,柔美又婉约,托着鸭蛋黄一般的落日,光芒万丈。 她没想到赵月珠在屋子里等她,脚步滞了一滞。 赵月珠看着沈妈妈淡淡一笑:“沈妈妈去哪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妈妈睇了赵月珠一眼,眼中有些警惕,面无表情道:“大小姐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是派了你那个会武的丫鬟跟着我么?” 赵月珠收起那一点点笑意,口角含了一丝凛然之气:“人人都说王扁惧内,家里有只母老虎。但殊不知王扁还有一个外室,是他在徽州任职时的糟糠之妻,他们虽没有婚嫁,但有夫妻之实,还育有一子。 作为清流一派,他最在意自己的名声,以此要挟,他必然现身,把他引去西郊,胡三必然随行,手下的势力也会暴露,介时大可一网打尽。” 赵月珠停住了话头,但从沈妈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块铁制的面具,人类该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面具之下,显得是那么的冷漠冰冷。 赵月珠愤愤道:“但你一意孤行,坑杀了内阁大学士王扁。” 沈妈妈勾了勾嘴角:“赵大小姐的计划未免太过天真,且不说胡三会不会亲自跟随王扁去西郊。即使去了,大小姐有把握一举除尽他的人手吗?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胡三落狱,豫亲王也会受到牵连。” 赵月珠缓缓道:“我既然制定下了计划,就有付诸实际的把握,你如何知道我没有实力诛杀胡三的势力。为了嫁祸胡三,你坑杀无辜的人,视人命如草芥。 看似伤了豫亲王的羽翼,但其实收效甚微,胡三顶破天了就是个死。 若是按计划拿下他,不仅能成全了玉莹的心愿,还能套出孙萧更多的软肋,介时只要胡三开了口,一把火定能烧到孙萧头上,大仇得报也指日可待了。” 沈妈妈神情有些错愕,苦笑道:“我将那王扁约到了霁月楼,从后门直达他的包厢,我知道胡三在隔壁探听。于是与王扁攀谈了几句,趁他不备,取了他性命,而后将他的尸体挂在房梁上,割细了绳索,算准了绳索断的时间。” 沈妈妈端详了一下赵月珠的神色,接着道:“准备好一切后,我发出男人惊呼的声音,让胡三听到,接着从窗口跃出上了马车,恐怕他现在还以为王扁没有死吧。” 赵月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太过心急了,此事本来需要徐徐图之。但你却瞒着我孤身犯险,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豫亲王,实在是愚不可及,枉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连这一时半刻也忍耐不了吗,没有充分的准备就突然出击,非但成不了大事,还可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 沈妈妈眼中显出一些愧悔,想要认个不是,但又觉得于事无补,只是不发一言。 赵月珠看出了沈妈妈的歉疚,轩了轩眉道:“也罢,此事多说无益。” 赵月珠又道:“近日,我会安排你与夏沐相认。” 沈妈妈有一瞬间的怔忪,眸子中有一闪而逝的思虑。 赵月珠起身理了理衣摆,淡淡看了沈妈妈一眼,走出了屋子。 第93章 赐婚 回院子的路上,黄莺说道:“小姐,消息传来二房最近闹着要分家呢,架势还不小,这几日更是越闹越凶,夫人被折腾的不行。” 赵月珠冷冷一笑:“二伯父这是嫌日子太好过了,非要折腾点什么出来才甘心。我倒是不介意给他找点事情,让他消停一些。” 赵月珠看着湖中的几只水鸟,轻轻吐出一口气:“按下了葫芦起来瓢,横竖有会子折腾的。” 德芳院里,赵老夫人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几乎气若游丝,久医不好的咳疾来势汹汹,每每赵老夫人一阵摧枯拉朽的咳嗽之后,帕子上都能染上殷红。 奈何药石无灵,加上赵老夫人一心求死,药也不好好吃,人也一日日的憔悴了下去,干瘦得只剩下了一把老骨头,有时候都能硌着自己。 脸上的几两肉瘦没了之后,眼窝深陷,皱纹丛生,越发的形销骨立,满脸的刻薄样儿。 赵老夫人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孙儿魂归天外,她就心痛的难以附加,恨不得随了赵礼云一起去了才好。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49节 那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嫡亲孙儿,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步履蹒跚,到少年英姿,赵礼云一直都是赵老夫人的骄傲,儿子有时候是个不顶用的。 但孙儿有胆有识,又是两榜进士,仕途坦荡,但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跌落悬崖尸骨无存,连落叶归根都不能够。 赵老夫人端起药碗,手一歪,把浓稠的药汁倒在了一旁的盆栽里,汁水渗透进了土壤里,那是一盆金钱树,原本浓密茂盛的枝叶,已经微微有些泛黄,仿佛连整棵树都散发着苦涩的汤药味。 赵月珠在门口站了一会,见赵老夫人倒完药汁,喘着气躺下时,才怡怡然走进去说道:“祖母,您若嫌药汤苦涩,大可以告诉李妈妈,拿几颗蜜饯果子来压压味道。但您如此,可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么。” 赵老夫人看清来人,冰冷了脸色道:“你来干什么,怎的,还要来看我这老太婆的笑话么,不要以为你的那些龌龊事儿我不知道。 不过是全了大房一个脸面,真要抖落出来,都讨不了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不信你事事儿都好运!” 赵月珠微微一笑:“祖母疾病缠身,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应该来看望一下。不然可不是要落人口舌,说我这个孙女儿不孝,听下人说祖母精神不济、度日艰难,如今看来虽然算不上龙精虎猛,但也是精神不错,乱嚼舌头的玩意儿就该好好掌几个嘴,祖母说是也不是呢。” 赵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赵月珠漫不经心的提道:“听说二伯有分家的意思,不知道祖母怎么看,好好的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这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小辈操心。”赵老夫人疾言厉色:“我看你是诚心来让我不痛快的,我这里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赵月珠目光和缓,语气恭敬地说道:“我只是好奇祖母会跟着哪个儿子过活。若是您身体康健,愿意跟着二伯父一家,那大房自然可以搬出去,另辟一间宅院。但若是您还像今日这般任性妄为,一旦撒手人寰,那二房就只能被扫地出门了。” 赵老夫人有些错愕地看着赵月珠:“你..” 赵月珠福了福身子:“月珠就不打搅祖母休息了。爹爹有爵位在身,还有礼羽撑起大房的门楣,只会长盛不衰,后继有人,但二房眼下只能靠着祖母了。 万一您一个不好,二叔可就是孤家寡人了,我可是听说最近二叔有些意志消沉,去些不该去的地方。” 赵老夫人气得红了眼睛,但还没待反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出了德芳院,赵月珠的神色才沉了下来,祖母,您现在可不能死,还有出大戏要让您看呢。敲锣打鼓了这么久,是该登场了。 您纵容钱氏行凶,还为她善后,如果没有您在背后由着钱氏为虎作伥,我生母未必会郁郁而亡,白氏也不会多番被算计,差点丢了性命。 我要您好好的活着,亲眼看着二房覆灭,走上不归之路。要知道您的命,早就不是您自个儿的了。 御书房内,皇上正手把手的教丽妃写古字,一撇一捺,铿锵有力,风骨毕现。 丽妃练了几个字,只觉得腰酸背痛,小腿肚子都转了筋儿,于是娇嗔道:“皇上饶了臣妾吧,再练下去,臣妾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皇上亲昵地刮了一下丽妃的鼻尖:“就你最促狭,才练了这几笔就喊累,瞧着是朕太纵着你了,养得这么娇贵。” 丽妃微微笑着想要说几句甜蜜话,下一刻突然捂住了肚子,不胜娇羞地说道:“皇上,小皇子踢我。” 皇帝面上一喜,嘴角忍不住勾起,伸手抚上了丽妃隆起的小腹,感受着肚中孩子的踢踹,亲昵道:“小东西,现在欺负你母妃,等你出来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这时,有内监进来禀报说豫亲王求见。 皇上明黄色衣袖一挥:“让他进来吧。” 丽妃娇软着声音道:“皇上,臣妾去屏风后避一避吧。” 片刻后,孙萧大步走了进来,屈膝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轻轻扬眉道:“起来吧,只是你这么晚进宫,有何事要说?” 孙萧拱手道:“儿臣想求父皇一个恩典,为儿臣赐婚。” 皇帝来了兴致,以手支颐道:“你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看你那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子嗣旺盛,只有你孑然一身,连个侧妃都没有。说吧,你想求娶哪家的姑娘?” 孙萧朗朗道:“四品中书侍郎温国公赵升的长女,赵月珠。” 皇帝眯了眯眼睛没有开口,骠骑将军的长子刘渊倾慕赵月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皇帝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倾心于赵月珠,他们二人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在朝堂之上你争我斗的事情可没有少做,没想到现在都看上了赵升的女儿,纠葛也好,痴缠也罢,总归是上了一条道儿,狭路相逢。 皇帝看中的是势力的平衡,如今他们两族与首辅钱望三足鼎立,皇帝无意于打破制衡,万一天平倾向了某一端,朝堂上必定风起云涌,重新站队,这可不是皇上眼下愿意见到的。 而且,赵升隶属于清流一派,虽然官职不高,但手下有不少能臣,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谁成了赵升的乘龙快婿,就能结交朝堂的大半言官。 大业朝两方极端势力都想要得到赵月珠,证明她一定有过人之处。 这勾起了皇帝的兴趣,身为一国之君总是心存征服欲。特别是对那些众人追捧的事物,自然格外动心。 皇帝丝毫不觉得自己若是横刀夺爱会有什么不妥,而且眼前还是他的儿子。他只觉得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仿佛格外吸引人。 赵月珠容貌不俗,想起她如冰泉般清亮的眸子,皇帝的心中某一处就像被轻轻挠了一下。 “你娶妃一事必要慎重考虑,容朕思虑一番再说,你先退下吧。”孙萧想要再说,抬首看见了皇帝眼中的不耐之色,只好喏喏地退了出去,只是在退出殿门的时候,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屏风。 丽妃从屏风后走出,软了身子依偎在皇帝身边:“皇上可是要答应豫亲王的请求吗。” 皇帝没有回答丽妃的话,只是怅惘道:“佳人难得啊。” 丽妃心头一跳,身子也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王公公。 但王公公只是静默地站着,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事情都视若无睹,等丽妃退出了御书房,王公公才追上来道:“丽妃娘娘,请留步。” 丽妃停住了脚步,看向王全德。 王全德微微躬着身子,脸色极是肃穆,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此处人多口杂,丽妃娘娘请伸手。” 丽妃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掌,递给王全德。 王全德飞快的在丽妃掌心写下了一个字,丽妃勃然变色:“公公可有把握。” 王全德道:“七成。” 丽妃急急赶回宫中,寻来纸笔写下一字,交给冬梅姑姑:“让人马上送去骠骑将军府邸。” 第94章 虎口夺食 一个时辰后,将军府中,刘渊临窗而站,手中捏着一张纸片,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胧”字。刘渊觉得这个字无比的刺眼,他能做的便是虎口夺食。 刘渊紧紧咬着后牙槽,额上青筋隐现,片刻后,他把纸片投入了烛火之中,烧灼后只余下片片灰烬,化为齑粉,夜风一吹,转瞬飘飞。 刘渊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人吩咐道:“明日想办法把新得的那两只活物带进宫去。” 第二日早朝,诸人呈上了奏折后,皇帝似是不经意的提起:“朕听闻,中书侍郎的长女温柔娴雅,举止端庄,淑德含章,更难得的是冰雪聪明,姿容艳丽,挑一个日子进宫,就封为正六品常在吧。” 赵升猛然抬头,有些惊讶,心中不知皇帝怎么看上了月珠,实在不知是福是祸,刚想走出去,就听见一人高呼:“皇上,此事不可啊。”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钦天监,他跪伏于地,磕头不止。 皇帝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眼神极是凌厉。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殿外奔进来一人,大声道:“启禀皇上,八百里急报,川渝天气干旱,四处失火,烧毁房屋良田无数,大批灾民长途跋涉往京城而来,人流已经聚集在赣州城外,不日将抵达京都。” 皇上勃然大怒:“川渝的大小官员和守城的军备是干什么的,怎能任由灾民迁徙,难道不知道先行安抚吗,任由难民在皇城外扎堆,是在扇朕的巴掌不成,让四面八方看看朕如何治国有方吗?” 这时,王全德扭着肥臀,踩着焦急的小碎步,走到皇帝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众人看到皇上一瞬间神色大变,阴晴不定的看了一圈朝臣,最后目光定格在钦天监身上,表情阴婺无比。 钦天监看准时机,越众而出:“皇上,不可纳赵府大小姐入宫啊,会犯天怒,恐会冲撞宫中贵人,于国于家不利,川渝的灾报就是最好的佐证。” 皇帝犹疑着没有说话,丽妃的难产不就验证了么,赵月珠此人不善,如此看来留着也是个祸害,孙萧与刘渊为了她暗中较劲,搅得乌烟瘴气,自己本想着她人才也算出众,起了纳入后宫的心思,但眼下瞧着她竟是个不祥之人。 皇帝迟疑道:“那依你所见,该如何破灾?” 说完,皇帝有意无意的看了赵升一眼,赵升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头垂得更低了。 钦天监继续道:“虽然不宜入宫,但赵小姐命格贵重,面有福相,能保一方平安,为了皇室血脉,百姓安康,所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面色变幻不定,手握成拳,抵在桌边:“如此而言,既然是个祸害,她也不必入宫了,只是她会不会继续冲撞皇宫之人,朕看她也是留不得了,免得又生出事端来。” 钦天监装模作样的摇摇头:“皇上,此话差矣,赵月珠被纳进宫,则会位主朱雀,相生相克,但若是嫁于世家豪门,则会位主白虎,是上上的福瑞之相。不仅对宫中贵人没有妨碍,而且是大吉大利之相。” 皇上将信将疑:“爱卿所言可是不虚?” 未待钦天监说话,突然从外面展翅飞进来了一个活物,扑腾着翅膀在殿内闲庭漫步。 众人细瞧之下是一只大鸟,通体雪白,但又隐隐泛着珠光之色,额上一撮黄色软毛,通身油光水滑。 甚而扭下脖子在背上啄了几下,梳理梳理毛发,说不出的悠然自得,它倒也不怕人,竟还往前走了几步,打量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几个朝臣,间或还抻了抻脖子,抬起了一只脚,做起了金鸡独立。 有人惊呼道:“这可不是白头鹎么。” 皇上身子探上前,想要看得分明一些 白头鹎是祥瑞之鸟,但像这样飞入屋中也是罕见。 众人啧啧称奇时,有内监进来,手中捧着一只白色白头鹎,喜滋滋地道:“皇上,您瞧,这里还有一只呢!” 钦天监高呼道:“皇上吉祥啊,白头鹎成双成对出现在紫宸殿是大吉之兆,皇上福泽绵延,千秋万代,功德盖世,世人敬仰啊,连上天都要称颂您,特派此鸟来降下福兆,合该普天同庆,万民朝拜。” 钱望捋了捋胡须,从善如流道:“皇上万岁万万岁,有此吉鸟,天佑我大业,必能万世长存,富贵盈门。” 这时有内监来说丽妃生了,诞下了一个皇子,皇上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两只白头鹎,一时无言,而后挥了挥手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几日后,丽妃召赵月珠进宫。 丽妃坐在婴儿床边上,神情温暖而慈爱,她身形有些臃肿,平白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原本削尖的下颌也变得圆润了许多,少了一些轻盈,多了一些富贵,观之可亲。 赵月珠戳了戳小皇子的脸颊,柔软细腻,小皇子撅了撅小嘴,睡得更香了。 半月大小的婴儿,眉眼还没有张开,皱皱巴巴的一团,看不出是更像皇帝一些,还是更像丽妃一些。 桌上放了几件小衣服小裤子,显然是丽妃绣了一半搁在那里的。 赵月珠捡起一件对着小皇子比划了一阵,笑道:“丽妃娘娘手真巧,做的衣服精巧又细致,我看了都喜欢的紧。” 丽妃微微一笑,对着赵月珠讲述了为人母的艰辛与自豪,说赵月珠为人母后就能体会到这种既辛苦又甜蜜的滋味了。 赵月珠眼神迷离,孩子么,她也曾有过啊,也是在她的腹中长大,她也曾体会过这种甜蜜啊,只是一切都成了泡影,该是如何锥心蚀骨的疼痛啊。 是她无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生生感受孩子在体内流逝的痛苦,如此切肤之痛,犹如剥皮抽筋。 丽妃惊讶的在赵月珠脸上看到了伤痛悲戚之色,她在悲什么,她不可能有过孩子啊,为何会涌现出为人母的慈爱和痛心。 丽妃没有打断赵月珠的沉思,许久后才道:“其实想要见你的不是我,是皇上,你去御书房吧,皇上在那里等你。” 赵月珠瞳孔一缩,低头道:“是” 来到御书房,皇上坐在桌后,赵月珠行了跪拜礼。但皇上一言不发,也没有叫赵月珠起来的意思,手中转动着一串碧玺,目光寒凉的看着赵月珠:“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自己何罪之有,还望皇上示下。” “你倒是胆大,你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罔上吗。” “臣女相信,皇上圣洁英明,不会枉杀人命” 果然,皇上对前几日紫宸殿上的事情心中存疑,并没有尽信,怀疑是一连串的事是人为。 其实,对于皇帝而言,对任何事物抱有怀疑已经融入骨髓,能从皇子走到皇帝,一路荆棘坎坷,兄弟相杀,父子反目,走上这个皇位,是踏血而上,疑心是本能。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0节 这时,有内监进来报说,川渝下了五天五夜的暴雨,解了火灾。流民也被安抚了,各处府衙施粥赈灾,为灾民提供容身之所,不再有大批流民迁徙进京。 皇上面显惊色,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赵月珠,沉默了良久后,挥挥手:“起来吧。” 赵月珠看似小心翼翼的起了身。 皇上微微仰着下巴,虚虚吊着嘴角道:“你不怕朕,你的惶恐都是装出来的,朕不管你们的弯弯绕。但若是要撼动我大业的基业,纵使你有三头六臂,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月珠垂首道:“臣女不敢,皇上龙章凤姿,臣女心有戚戚。” 皇上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本事大,行了,出去吧。” 出得御书房,赵月珠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伴君如伴虎,皇帝喜怒难辨,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他对前日一事必然心中存疑。若不是川渝大雨,恐怕赵月珠已经身首异处了。 此事,刘渊实在是兵行险着,丽妃生子,川渝灾情的禀报,大殿上的白头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抓住了皇上的疑虑,步步试探。 第95章 侵扰 刚刚入冬,北边游牧民族经过了盛夏和秋季的休养生息,变得兵强马壮,面对即将来到的寒冬,也开始蠢蠢欲动。 草原渐渐枯黄,没有了勃勃生机,满目萧条,以水草为生的牧民没有了依仗,草原首领把目光投向了物资充盈的大业。 以乌桓为首的国家,多次侵扰大业朝的边境,搅得边境百姓日夜难安、惶恐度日,日日忧心一觉睡醒城池就破了防。 乌桓每每攻陷一座城邑,都会烧杀掳掠一番,搜罗干净金银财宝、美女姬妾、粮食辎重。 在援兵赶到之前,火速撤兵,扬长而去,留下一城池的狼狈不堪、千疮百孔,等到其他城郭的兵马到的时候,哪里还有他们半个影子,只能收拾断壁残垣、安抚人心。 乌桓靠着这样的打法,积累了不少财富与粮草,而且避免了与大批敌军的交战,很好的保存了战斗实力,像是灶王爷吃蚂蚱,尝了荤腥了,于是乐此不疲,屡战屡胜,像是一根搅屎棍似的让大业北方边境不安宁。 而南方的越国也是跃跃欲试,在两国交界处多次试探,想必是知道了大业北方的异动,也想借此分一杯羹。 也依样画葫芦,学着乌桓的打法,见好就收,虽然没掀起什么大浪来,但也足够恼人的,跟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四处窜达,好不容易拍死了,还有一窝等着你呢,勤等着瞧好吧。 皇帝皱紧了眉头,头也隐隐发痛,眉眼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戾气,脸上似乎罩了一层黑气,郁郁难明,皇帝原本还算清矍的五官因一阵又一阵的头疼,变得有些扭曲,乌沉沉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看着下首站着的几人。 难以隐忍的痛楚让他有一瞬间失去了神智,体内叫嚣着暴怒的因子,几乎忍不住痛苦要呼喝出声,大手一挥,扫落了桌上的奏章,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皇帝暴怒道:“一群废物,不能为朕分忧,朕养着你们这群米虫有何用,领了俸禄,就跟王八似的往龟壳里一缩,连油皮儿都不带破的,一群踹不烂砍不断的滚刀肉。 在朕面前都是软屁股蛋,跟柿子一样的软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下了朝就吆五喝六,神气活现,顶着鸡毛当令箭,把朕的银子都填了泥沟粪坑。” 兵部尚书几人皆是冷汗岑岑,明明是腊月的天气,背上硬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里衣,贴在身上黏腻腻的难受,感觉就像是在背上贴了好几张金纸,只让人觉得又闷又热,透不过气。 偏偏因为紧张,毛孔里都泛着腾腾热气,却怎么样也发散不出去,只能堵着、憋着、忍着,倒是额上逼出了汗水,顺着腮帮子滑下。 面对暴怒之下的皇帝,他们也只能讷讷地把头垂得更低,面上挂起谦逊惶恐的模样,谁都不敢这个时候雪上加霜,惹怒了皇帝老儿,乌纱不保都是轻的,怕是保住小命都危险。 兵部尚书暗暗叫苦,对阵乌桓的大将王泌真实在无能,且战且退不说,还总是上折子哭诉,不是粮草不济,就是军马不备,以至于人心惶惶,难以为战。 兵部尚书暗地里没有少骂王泌真渎职,要真是能轻松凑齐了兵马粮草,有天时地利,那还要他何用,狗面前挂块肉骨头,蹦跶几下,它都能领兵打仗。 王泌提议请求暂且讲和。 这话听在皇帝耳朵里就是,王泌真懒怠备战,多方找借口避战,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瞧见乌桓各部来势汹汹,劲头正盛,就暗自打了退堂鼓,找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皇帝,实则软弱可欺,没有一根铮铮铁骨。 皇上如何能不怒,若是王泌真在眼前,皇帝恨不得拿折子扔在他脸上,治他一个玩忽职守的重罪。 若是朝中都是他这样的朝臣将军,大业朝命数都要尽了,被周围几国瓜分殆尽才算完。 不说乌桓,南越国也是一块硬骨头,啃下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大业朝尚文,武将极少,放眼望去竟是没有几个能担上大任的武将,有的垂垂老矣,有的没有什么功绩,跟个软脚虾似的,不堪重任,就是个花把式,瞧着面上好看,实际里面一包稻草。 而这几个文臣无外乎就是劝和,说来说去都是同一套说辞,眼下大业流年不利,多处频遭灾害,百姓居无定所,四处流亡,迁徙各地。 内忧都自顾不暇,更别说是与外敌缠斗,为今之计只有据守城池,形成对峙之势,等到安抚了流民,固守了堤坝,休养生息,再把征战一事提上日程。 内阁大学士王冉已是如履薄冰,他与王泌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初王泌真远征西北还是他举荐的,为着王氏一族能手掌军权,荫蔽子弟,说王冉利欲熏心也好,一叶障目也好,识人不清也好,他如今已是叫苦不迭。 他没想到王泌真有了权力就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缘由还是在于王泌真从小在军营中摸爬滚打。 虽然习得一身武艺,上阵杀敌不在话下,运筹帷幄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而王冉与他常年不见,仅有几封寥寥的书信维系着微薄的兄弟情意。 王冉怪只怪自己当初看走了眼,所托非人,把王氏族人的性命干系都压倒了王泌真一人身上。 如今他一旦落难,不被株连九族就已经是皇帝的恩典了,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王泌真如今是屎壳郎变知了,飞上天了,用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打发皇帝,实在是不知深浅,他的这个将军也快到头了,可不要连累了王氏一族才好。 皇帝冷冷看向王冉,抄起几本奏折就扔在了他脚边,嘲讽一笑:“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好的很啊,一个在前线不顾战情,且退且战,一个在朕这里唯唯诺诺,替他开脱,是觉得朕好糊弄吗,还是说你们王氏一族要称霸朝堂,武有王泌真,文有你王冉,真是文武兼备啊,王泌真手握重兵,在北边雄踞一方,那王冉你呢,是不是也要傲世朝堂了!” 王冉额上已是汗湿一片,身体僵直,苍白着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几个头,嗫嚅道:“臣不敢,臣心拳拳,皇上明鉴啊!” 皇帝冷眼瞧了他一会儿,见他手指不住抠着砖缝儿,模样惶恐至极,可见是真的忐忑。皇帝重重闭了闭眼睛,乜斜了他一眼,从鼻根里哼了一声。 王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耷拉着脑袋,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皇帝顿感疲惫不已,脑瓜仁嗡嗡直响,挥了挥手让朝臣下去了。于是兵部尚书几人战战兢兢行了一礼后,悄声退了出去。 皇帝头痛难忍,伏在桌上,神智昏昏沉沉,一会似乎置身沙场,有千军万马在耳边轰鸣,旌旗招展,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能取敌首级,大胜而归,接受万民膜拜,普天同庆,什么乌桓各部,都要让他们闻风丧胆,俯首称臣。 一会儿似乎置身修罗地狱,满目满眼都是一片血红,战士们杀红了眼,对着敌军就是劈手一阵乱砍,战场的戾气浸染了每一个人,眼中只剩下了厮杀。 四肢头颅在空中被抛起,又摔落在地,血水喷洒在战士的脸上,浓浓的血腥气扑鼻,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曼陀罗花,靠着鲜血的浇灌,开出妖艳鬼魅的花朵。 突然一阵号角声在耳边吹起,皇帝头痛欲裂,眉头紧紧皱起,刚想厉声诘问,倏而一双手揉捏起了他的眼角,手指上沾染了薄荷油,有清凉刺鼻的气息直冲鼻腔。疼痛慢慢被缓解,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仿佛远离了战场的硝烟,置身于三月暖阳之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薄荷清香之余还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不甚浓烈但是清雅怡人,让他觉得无比的安适舒心。 皇帝悠悠醒转,神智也恢复了清明,伸手握住了额际的柔夷,入手滑腻,柔若无骨,仿若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皇帝捏着把玩了一会儿,只觉得触手生温,肌肤细腻。 “爱妃怎么来了?”皇帝握着丽妃的手就是一拉,顺势把丽妃揽入了怀中,一手捧着丽妃娇艳羞涩的玉容,轻轻落下一吻,那吻如此的缠绵悱恻,刻骨纠缠,丽妃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皇帝才放开她,姿势不变,微微低着头瞧她,嘴角还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丽妃本就抹了胭脂的脸更加绯红,纯美的容颜像极了夜色前天际的一抹霞云,明丽而灿烂,有着开到荼靡的坚持。 丽妃看着皇帝的眸子更是柔情似水,像是含了一汪碧潭,水波微微荡漾,犹如心湖泛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情意。 皇帝人近中年,依旧英俊风流,兼之于诗书上颇有造诣,才华横溢,哪个俏女子能不倾慕。 丽妃小蛮腰一扭,身子楚楚,全然不像是已经生养过的妇人,加之保养得体,就连二八少女也要自叹不如。 虽然产后丰腴了一些,还没消减下去,但微显圆润的脸颊,更加丰满的胸脯,让她多了不少女子的风情,像是一朵逐渐开向极盛的娇媚海棠花,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皇上抚起丽妃耳后一绺散落的发丝,别在了发钗上,道不尽的缱绻缠绵,情意深深。 丽妃从一个小匣子中端出一个小盅,轻轻揭开盖子,袅袅白烟冉冉升起,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皇上,这是臣妾亲自炖的银耳燕窝羹,刚才皇上召见大臣,就一直搁在小炉子上煨着呢,香气都闷在盅里,这会吃刚刚好。” 说着,丽妃舀起一勺递到皇帝嘴边,微微笑着,像极了三月枝头的雪白梨花,芬芳怡人,芳香馥郁,花开浓艳。 皇帝口角含笑,就着丽妃的手饮下一勺。果然入口清甜,香而不腻,银耳煮得十分软糯,入口即化,汤汁又是十分绵绸,口感顺滑。 “爱妃厨艺不俗,倒是难为你了。” 丽妃娇俏一笑:“只要皇上喜欢就好,只是皇上为何事忧心?” 皇帝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那些臣子没有一个省心的,一个个只知道培本固元,息事宁人,割地求和,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都自成一派,各自为政。 如今面对善解人意的解语花,皇帝不由心思也软了几分,多说了几句乌桓和南越的棘手,如今的一筹莫展。 丽妃想起了今日收到的密信,犹豫的咬着唇迟疑了片刻,还是壮着胆子说道:“皇上,臣妾虽然见识短浅,但也想为陛下分忧。” 皇帝见她话里有话,挑了挑眉头:“哦?爱妃是何意?” 丽妃深深伏在地上:“陛下,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看见陛下日日愁苦,心中实在不忍,斗胆妄言几句,臣妾若说得对,也好为皇上排解忧虑,臣妾要是说得不对,只当我是深宫妇孺的鄙见,一笑置之。” 皇帝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语气却是听不出喜怒:“丽妃你操心的太多了,朝廷上的事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够置喙的,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辰儿身上吧。” 第96章 谋划 丽妃喏喏应了,刚要退出去,只见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进来说道:“皇上,有几位大臣不肯离去,跪在殿外,求皇上与乌桓讲和,若是皇上不答应,他们就长跪不起。” 皇帝眼神阴婺了几分:“这帮老匹夫,倒是敢要挟朕了,谁给他们的胆子,一个个的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以为闹出这个架势,就能让朕随了他们的意吗。” 他瞥一眼丽妃,嘴角漫过不易察觉的冷笑:“既然爱妃有话要说,朕便免了你干政的罪名,但说无妨。” 丽妃犹豫了一会,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了咬唇说道:“臣妾愚见,认为几国交战不外乎是鏖战与讲和,更有远交近攻一说,乌桓与大业毗邻,此时兵强马壮,战力强大,任谁看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难怪多数大臣劝和。 但臣妾鄙见,认为应该出兵讨伐,且不论大业泱泱大国,怎能屈服于乌桓的淫威之下,有一就有二,难道要次次妥协吗。 暂时的求和可以止一时干戈,但却不是长久之计,一味忍让只会让敌军觉得我们软弱可欺,胃口越来越大,当下只是掠夺民脂民膏,长此以往,怕是就要看中郭邑了,南下攻城略地,染指我们大业的江山,野心何其勃勃,真是其心可诛。” 皇帝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丽妃:“那依爱妃之见应当如何呢?” 丽妃看见皇帝莫测的神色,心头就是一跳,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可派大将去镇守北边,一来震慑乌桓,以守城为主,轻易不出战,形成胶着之势,二来招兵买马,准备钱粮,等到深冬草木枯黄,乌桓捉襟见肘之时,必然沉不住气,会屡次进犯与大业接壤之地,介时他们心浮气躁,必会漏洞百出,在草场上排兵布阵,以逸待劳,我方粮草丰足对上乌桓兵弱马瘦,逐个击溃,不愁不能一雪前耻,守城大将自然能耗费最少的兵卒,一举击溃乌桓的哀兵。” 皇帝的眸色愈发深沉,手指摸索着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像是在认真思考丽妃的话语。 丽妃的计策无疑比殿外那些子大臣的委屈求和,更称皇帝的心意,不失为一条好的路子。 丽妃见皇帝若有所思,心头略松了一口气,斟酌着接着说道:“皇上,对于越国,大可以用开通商道为饵,两国互通有无。更加以武力威胁,彰显大国风范,不怕越国不臣服,介时再以和亲结同盟,越国不足为惧,只是跳梁小丑罢了,见大业可欺,便上蹿下跳想要分一杯羹。 一旦我朝示之以雄兵,他们自然会俯首称臣,消停下来,再佐之以蝇头小利,他们必然甘之如饴,南境可安。” 皇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阵难忍剧痛从头中传至四肢百骸,好一会才觉得缓了过来。 “那依爱妃之见,可派何人出征乌桓?”皇帝揉着眉心说道。 丽妃手心里已是汗湿一片,踯躅了一会说道:“骠骑将军可当此大任,而领军对阵越国首推首辅长子钱穆。” “刘城骁勇善战,百里之内可取敌军首级,钱穆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人谨慎,爱妃对前朝的事颇为上心啊,能想出如此妙策,还能估量清楚何人堪用,真是女中诸葛啊。”皇帝淡淡看一眼丽妃,语气说不出的冰冷。 丽妃跪伏在地,垂着头道:“是臣妾僭越了,臣妾只是想要为皇上分忧,才会一时失言,请皇上责罚。” 皇帝瞥她一眼,挥了挥手道:“罢了,退下去吧,下不为例。” 走出养心殿,丽妃惊出了一身薄汗,绸制的里衣湿乎乎的黏在背上,让人极为不适。 但此时的丽妃已顾不得这许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此刻只剩下庆幸,不成功便成仁,这是她拿命拼来的结果。 丽妃抬头望一眼暗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竟是已经飘下了稀薄的雪花,细细碎碎的如乱琼碎玉。 一早有宫女备下了油纸伞,为丽妃挡住飘飘扬扬的雪花。丽妃神色冷清,似乎比雪花还要冰凉,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手中融化,化为一滩雪水,温热的掌腹染上了寒意。 “钱穆,我且要看看,这滩你是不是还能明哲保身!”丽妃轻轻说完,人就湮没在了雪花之中。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1节 一月后,天上的雪下得没完没了,先是为天地万物敷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霜,而后便是一块块厚密的白色绒毯,抬脚踏上去会咯吱轻响。 天色不早了,白日里在屋前堆雪人的垂髫小儿都被大人拎着耳朵捉回了屋子。 路上只见几个匆匆的行人,还有哆哆嗦嗦吆喝着馄饨面的小贩。雪越下越大,小贩的睫毛头发都染成了白色,冻得不住地跺着脚,心想着卖完这一屉就收拾东西收摊,晃荡一下兜里仅有的几个铜板,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家中候着自己的七张嘴巴,有嗷嗷待哺的小儿子,有白发苍苍的老母。 小贩思量着一会去铺子里买几个葱油饼,日子这么冷,总要吃点好的。 赵月珠的屋子里已经燃上了炭炉,炭火红得热烈,在炉子里劈啪作响,显得暖意融融。 偶有一阵细烟袅袅升起,马上也就消散了,化作了空气中的热意,蒸的人的脸也热烘烘的,手脚都暖和起来了,几乎要出一身薄汗。 北方乌桓多次骚扰边境,王泌真驻军不动,一味隐忍退让,皇帝终于忍无可忍,派了三皇子前去监军,务必督促王泌真正面迎敌,再敢停兵不发,即刻斩于阵前。 而越国在南方作壁上观,颇有些想要渔翁得利的打算,皇帝派遣了嫖妓大将军刘城为主将,首辅长子钱穆为副将,奔赴南边,誓要给越国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那群矮脚狗知道我们大业朝不是软弱可欺的,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闻风丧胆。 听黄莺讲述完后,赵月珠正用银签子挑了一点鸟食喂养一只八哥,小鸟欢脱可爱,还不会说话,但在笼子里颠来颠去,机灵乖巧。有时歪着脑袋瞅着赵月珠,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赵月珠看一眼黄莺,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搁下银签子,说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么。” 黄莺接着道:“是丽妃,擅作主张更改了主子的计划,她贸然在皇上面前提起让骠骑将军去北境,钱穆对阵越国。” 赵月珠道:“而皇上疑心丽妃受人指点,妄图左右帝心,才让刘城将军与钱穆攻伐越国,恰好称了某些人的心意。 皇上对丽妃也有了防范,若不是她诞下了皇子,恐怕已成了一个废棋了,怪只怪她操之过急了。若是把握好火候,皇上未必会如此忌惮她。” 赵月珠一针见血地说:“钱穆可以说是钱家挑大梁的人物,前一阵子有不少官员落马,想来是他的手笔,其中貌似多数是刘城将军的人马。 若他独自对阵越国,有的是机会整治他。但皇上此举无疑是把骠骑将军府与钱家的矛盾搬到了明面上,反倒不好下手了。” 黄莺挠挠头,没有听太明白,看了一眼八哥,说着:“姑娘说的在理。” 赵月珠喃喃道:“越国首鼠两端,骠骑将军威名赫赫,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事不足为惧,反倒是钱穆那人,绝非善茬,骠骑将军还是要小心为上。” 第97章 栖悦公主 短短数月的时间,南边就屡告捷报,大军压境之下越国心有戚戚,几场大仗后连连败退,连失好几座城池,越国皇帝叫苦不迭。 于是缴械认输,并送出越国以美貌闻名的栖悦公主,与大业皇室和亲。 因此,随着大军班师回朝的不仅有越国使臣,还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异国公主。 皇上龙心甚悦,在朝堂之上抚掌大笑,封赏了不少将士。 而北境之中,三皇子监军于阵前,王泌真终于不再一味固守城池,一反之前的退让,而是果断出击,包抄敌人后路,拦截粮草,乌桓人累马疲,兼粮草不济,已是没有多少战意。 王泌真更是命人草场纵火,大火燎原,烧尽了乌桓想要卷土重来的最后一点念想。 乌桓国一改之前的不可一世,眼高于顶,被王泌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咽下了满腹的不甘,只好委曲求全,捉襟见肘之下怕是三年内都没有能力再犯大业北境。 战事获胜固然让人精神振奋,但最使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三皇子,听说他一到阵前,看见战场如修罗地狱,便吓得呕吐不止,高烧不断,战事胜了,他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又遇见了乌桓刺客,险些丧命,缓过来了之后更是日夜兼程地回了京都。 不少人都背后嘲笑三皇子懦弱无能,他已然成了京都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笑他打仗不行,装怂第一,杀敌不行,卖乖第一。 这话传到了赵月珠耳中,她轻轻一笑,面上不仅没有鄙夷轻视之色,反倒是若有所思的说:“这三皇子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物,之前竟是小看他了。” 香草捧给赵月珠一杯热茶:“姑娘,这话怎么说,三皇子的懦弱无能现在可是传遍京都了,都在笑话他呢,只说他的胆子比那鸡蛋子大不了多少。” “你且看他不仅把皇上交给他的差事办的圆圆满满,滴水不漏,交了一副完美的答卷,还避开了居功自傲的名声,把皇上的心思揣摩的仔仔细细。 虽然落了一个无能的噱头,但在皇上眼里,一切都刚刚好,三皇子是个能办事情的人。这里头的文章可就多了,被人嘲笑几句算得了什么,把皇帝哄开心了才是要紧。”赵月珠端起茶水,小啜一口。 又过了月余,骠骑大将军一行终于抵达京都,宫中举办宴会,一则是为将士洗尘,二则也是欢迎越国栖悦公主。 于是,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携家眷参加,赵月珠也赫然在列。 晚宴一如平常一般,丝竹歌弦声此起彼伏,妙龄女子纤腰款摆,觥筹交错间,众人都染上了几分醉意。 龙座上不知丽妃对皇帝说了什么话,惹得皇帝哈哈大笑,一旁的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着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但是在眼神扫过丽妃脸庞时,有抑制不住的恨意隐现。 女子喝的是果子酒,赵月珠身前就摆了一盏青梅酒,酸甜可口,入口丝滑浓郁,品砸几下,还微微回甘,青梅的香味在舌尖萦绕。 赵月珠贪杯,几杯下肚后,脸上已经飞起两抹绯红,整个人都显得娇艳欲滴,只见她左手执着酒杯,眼睛微微阖着,似乎是在仔细聆听丝竹声,嘴角溢出一丝清浅的笑意,右手跟着舞曲打着节拍,慵懒闲适。 赵月珠原本的八分颜色,此刻也有了十分美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惹得男席上的几个公子频频侧目。 其实,论姿色,赵月珠虽然不俗,但在场的莺莺燕燕中并不是最出挑最顶尖的,上有丽妃端妃等人端庄大气,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威仪,下有叶忆柳和郑雅之流小家碧玉,清纯可爱,美目顾盼间尽显少女灵动。 即便如此,但赵月珠身上有着一股隐隐风华,是一种举手投足间的魅惑,几分薄酒下肚,更加的风姿动人,绰约窈窕,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表情,说不出的旖旎动人。 黄莺不知看到了什么,打了一个激灵,急急夺过赵月珠手中的杯盏:“姑娘,可不能再喝了。” 赵月珠揉了揉眉心,对黄莺说道:“扶我出去走走,这殿里闷得慌,我想透透气。” 夜晚的京都,依旧寒风彻骨,但吹在赵月珠身上,她只觉得爽利得很,酒意和燥热也散了不少,只是脸颊还有些发烫。 她拿手背贴了贴脸,只觉得肌肤滚烫,几乎要灼热了手背。于是扬起了头,任由晚风刀子一样割过皮肤。 漫步至一处假山,隐约传来交谈声,显然是一男一女,赵月珠可没有听墙角的习惯。 尤其是宫中的秘闻,知道的越少越好,她可不嫌命长。谁没有藏着些密辛呢,挑破了都是暗疮脓血,还是避而远之的为好。 抬脚就要离去,不曾想还是被发现了,一男子低喝一声:“谁?” 赵月珠和黄莺对视一眼,没有出声,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个闪身,已有一个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背后传来娇喝:“什么人在此?” 赵月珠回转身去,只见一妙龄女子脸戴面纱,身披玄色大氅,金线滚边,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说不出的炫人耳目。 一看便知是富贵之乡,绮罗之堆将养出来的娇娇女子,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上位者才有的尊荣华贵。 女子双眼如一汪春水,潋滟春色,灼灼风华,明明是一双含情目,却又透着一丝清冷高傲,让人欲罢不能,只愿溺死在这双眸子里。 她容色美丽,眉骨略高,眼窝略深,很是有些异域风情,似乎不是大业人士,来自于番邦。 赵月珠心中揣测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微微笑道:“我与丫鬟无意打搅了姑娘,实在无心,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那女子仔细端详了赵月珠一会,忽而轻声笑了一下:“原来是你啊。” 继而对着黑衣人努了努嘴,吩咐道:“放她们走吧。” 赵月珠心中惊疑,她与这女子素未谋面,她如何会认得自己。 只见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斜斜睨了赵月珠一眼,身子一扭,径自离开了。 回到宴客厅里,白氏关切地询问赵月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瞧着像是喝醉了一样,可不能再出去乱走了。 赵月珠笑着摇了摇头,只推说是多喝了几杯,出去散了散酒意,这会儿才感觉好多了。 白氏拉过赵月珠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无事才放下了心。 就在酒过三巡之后,席中人不免窃窃私语,说是迎接越国公主。但连片衣角都没见到,何来迎接一说。 越国公主晾着他们一干人,不知是何心思,张望一眼御座上的帝后,皆是一安然,众人也只有压下了心思,接着饮酒听曲。 不过听说越国皇室以美貌闻名,个个都是姿容绝世,美艳无比,世所罕见,有好事者正想着百闻不如一见,对这和亲公主好奇不已,心思蠢动。 这时,皇后拍了拍手,有内监鱼贯而入,手中托着朱红色缠枝莲花漆盘,盘中的物事罩着一块红色绸布。 见皇后点了点头,太监掀开红绸,只见一个托盘上放着两瓶酒酿,瓦楞的纹理,以红布封口,凹凸处嵌着不少泥渍,显然是久封于地下,似乎遥遥就能闻见醇厚的酒香。 另一个托盘上是一支硕大的灵芝,足有铜盆大小,纹理繁复,色泽鲜嫩,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皇后微微一笑:“诸位,这是耗费百年酿造的琼浆玉液和千年灵芝,是越国进献给陛下的贡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陛下盛情,同饮此酒,共同祈祝大业朝长盛不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堂下众人均起身谢恩,面目恭敬,口中称颂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反往日的燥郁,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笑着让众人平身。 于是大殿上一幅君民同乐的融融景象。 立时有宫女为各位恭候大臣斟酒,众人品一口后啧啧称奇,酒水清冽,芳香四溢,不由开始交头接耳,直赞叹越国好大的手笔,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第98章 献舞 酒至半酣的时候,皇后徐徐开口:“人都说,越国有三宝,大家已经见过了美酒和灵芝,不妨一同看看这第三个珍物,本宫有幸先睹一面,的确美艳无比,想来不会让众人失望。” 说完,一边的白萼姑姑击了击掌,霎时十名穿着轻薄衣衫的舞女翩跹而来,衣袖轻挥间香风阵阵,惑人心神,个个偏又生得花容月貌,肤若凝脂,腰似杨柳,行动间姿态楚楚。 让人觉得仿佛误入仙境,眼前的都是九天仙女,争奇斗艳,超凡脱俗,有不食人间烟火美貌,让人见之忘俗。 但走得近了,众人才发现她们中间簇拥着一名黄衣女子,那女子轻纱敷面,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目,如秋水荡漾,如冰雪消融,一段风韵浑然天成。 她微微转首,眼波轻点,在众宾客的面上悠悠一扫,像是用了一根羽毛,撩拨众人的心绪,掀起阵阵波澜。 黄衣女子本是柔媚到了极处的眉眼,因着斜飞的眉角,平白多了几分英气,丝毫没有不和谐,只是让人觉得美人大抵都是如此的,娇媚可人中带着飒爽英姿,相比较之下,京都女子的温婉如水就显得有些乏味了,远不及眼前女子的生机勃勃。 水袖一挥,女子翩翩起舞,翻飞如羽化的彩蝶,黄衣女子的服饰设计的颇为别致,衣襟开得极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令人血脉喷张,长长的绸裤当中裁开,细腻的大腿若隐若现。 原本众人还不曾察觉衣饰之中的玄机,等到发现时,只觉得惊世骇俗。 她极速旋转间,衣袂翻飞,引人遐想,只看得人面红耳赤。席间不少女宾都用帕子挡住了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不雅,《女戒》言犹在耳,冷不丁看到如此露骨大胆的舞蹈,无一不是脸红心跳,恨不得拂袖离开才好。 这越国的民风未免太过开放,堂堂的一国公主如何能这样不知顾忌,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怎么能称得上越国三宝呢,真是贻笑大方,让人大跌眼镜。 不少夫人小姐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有的掩住了嘴巴假意咳嗽,好掩饰波动的心绪。 大业京都随便一个世家小姐,哪个不比她来得知书识礼,温婉大方,殿前穿成这样,真是失礼至极,也不知谁家男子有这个“福气”抱得美人归,绝对会成为京都的一则盛文。 舞曲奏到一半,众人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再看向黄衣女子时,只莫名觉得心醉神迷,连原本嗤之以鼻的世家夫人小姐都是神思恍惚。 一曲舞毕,众人都显出了迷醉之色,看着越国公主的眼神中充斥着痴迷,心中只觉得如此勾魂摄魄的女子大概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赵月珠神思也有些恍惚,突然被身后的黄莺扶了一把,赵月珠猛然咬破了舌尖,才清明了不少,才知道自己的心神被蛊惑了,始作俑者自然是面前的越国公主。 必然是她身上的香气有古怪,人都说越国多巫蛊之术,下九流门道最多,如今一见,实在厉害。 而在场的不少人都渐渐回过了神,看向越国公主的眼中多了几分沉迷,还都以为是被越国栖悦公主的舞技折服,殊不知背后另有玄机。 赵月珠看着越国公主的眼色冷了下来,这公主可真是胆大妄为啊。虽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在殿前使用这种下作手段。 可见她是有恃无恐,越国不过是大业的手下败将,越国公主哪里来的胆量,亦或是什么样的靠山让她如此肆无忌惮。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她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她究竟是想迷惑谁,想让谁变成她的囊中之物。 赵月珠却是看见不远处的刘渊对着她遥遥举杯,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丝毫不为香气所惑,抬头将酒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一杯佳酿滑入腹中,动作潇洒而恣意。 这时,越国公主摘下面纱,盈盈拜倒:“臣女参见皇上。”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2节 这该是如何精致的一张面容,略施粉黛,三春无色,仿佛是女娲造人的得意之作。 水汪汪的杏眼下是小巧挺直的琼鼻,嫣红水润的薄唇,弧线圆润的瓜子小脸,脸颊上两抹红霞更添风韵。 顾盼流转间羞晕彩霞,抬首回眸间风姿楚楚,只让人沉醉于她的绝世容颜之下。 皇后笑盈盈的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您看,越国三宝果然名不虚传,尤其是这公主,堪称是国色天香,仙姿佚貌,世所罕见,越国皇室出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公主更是佼佼者。” 皇帝斜斜靠在九龙座上,意味不明的的一笑:“皇后说的是,的确美貌无双。” 皇后双手交叠于胸前,长长的护甲光彩琉璃:“越国公主即是来和亲的,京都的世家贵族都在此,皇上何不现在为她赐婚,与越国永结秦晋之好,修两国同盟,停止干戈,互通有无。” 但还没待皇帝说话,越国公主却是贸然开口道:“回皇后,臣女已经心有所属,望皇上皇后成全。” 皇上眼底露出一丝探究,神色喜怒难辨,似乎并不在意越国公主的无礼之举,反倒有些好奇地问道:“哦?那不知在场何人入了公主的眼,且说来听听。” 越国公主莞尔一笑,众人只觉得璀璨如三春暖阳,只想溺死在她一双潋滟美眸中,众人不由揣测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抱得美人归。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异国公主。 虽然一旦与栖悦公主结亲,无疑就是被绑缚在了越国的船上,休戚与共,万一越国撕毁同盟,举兵来犯我大业,少不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一边是美人当前,一边是国恨家仇,众人都觉得难以抉择,只是好奇栖悦公主会中意哪一个青年才俊。 只见越国公主微微侧首,抬手一指,赫然指向刘渊:“我要嫁给他。” 众人都是一惊,虽说刘渊的确芝兰玉树,风流潇洒,但在场的世家公子出众的不少,几个皇子更是各有千秋,人中龙凤,为何越国公主偏偏相中了刘渊,这两人可以说是素未谋面,其中必然有些蹊跷。 众人不由狐疑的看向骠骑大将军和刘渊,要知道驻守在越国边境的四十万大军还听命于刘城,可谓执掌着越国的生息,稍一不慎,两国万一剑拔弩张,兵临越国城下,造成生灵涂炭也是极有可能的。 此时越国公主率然向刘渊表明心意,可以说很是耐人寻味了。也不知她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难道她觉得自己还身在越国,凭借着高贵的地位和美貌就能如鱼得水,竟是把手伸到了将军府。 三皇子孙涧从越国公主摘下面纱的一刻已是心猿意马,一颗心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如此绝色实在是人间难得。 虽说女子各有风情,但像越国公主这样的天姿国色还是能力压群芳,把在场的各个小姐都比下去了。 但在听到越国公主表明对刘渊的心意后,孙涧心中的躁动也平息了。 他再耽于美色也明白了越国公主是个烫手山芋,轻易招惹不得。于是一反刚才的急切,倒是意态闲闲的看起了好戏,据悉,刘渊对赵月珠的心意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越国公主吃相难看,刘渊又会何去何从。 刘渊越众而出,跪伏于地:“公主厚爱,微臣铭感五内,但微臣已经中意他人,只能婉拒公主的情意了。” 越国公主神色平静,既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意,也没有羞愤,只是脉脉道:“即是如此,那你的意中人可在大殿内。” 皇上突然开口道:“罢了,公主还是另觅佳婿吧,想我大业朝人才济济,出众的男儿多如牛毛,何愁没有良人。” 众人见皇上开口了,于是喏喏称是,越国公主虽然有些不快,但心知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言。 一场晚宴在众人心思各异中落下了帷幕。 只是越国公主在离开时,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了赵月珠的身上,明眸大眼中略带着不虞之色。 第99章 算计 马车里,赵月珠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黄莺为她盖上一件貉子毛披风,轻轻掖了掖衣角,又拿起银挑子拨了一拨暖炉里的碳火。 赵月珠闭着眼睛道:“黄莺,你可觉出今日之事的古怪。” “小姐是说这越国公主有蹊跷?”黄莺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赵月珠。 “我曾在志记中读到南疆有巫蛊之术,闻香识人,蛊虫自幼便将养在特制的香气中,成虫后就能散发异香,他人一旦沾染上就经久不散。若是被香气惑了心神,蛊师就能操纵其神智。” 赵月珠啜了一口热茶叹道:“越国公主来者不善啊,而且目的不纯,醉翁之意不在酒,胃口也大得很,当我朝众人好糊弄呢。” 黄莺忿忿道:“这位公主未免太过嚣张,她难道当这里是她的越国吗,用如此龌龊的手段,上不了台面,哪里有一国公主的风范,连那市井小儿都不如,完全就是一个混天混地的癞子。” “她不过是在试探,寻找一个最好的猎物,她以为她的美貌能让所有男子臣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想她来大业的最大目的就是离间皇帝和刘城,只有大业祸起萧墙,越国才有可能在休养生息之后卷土重来,换一句话说,越国下的这步棋是一步杀招,也是一步死棋,公主之流么,死士而已,皇上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阻挠了赐婚。” 赵月珠撩开轿帘一角,顿时冷风灌入,吹在脸上犹如冰刀划过,窸窸窣窣地疼,不一会儿半张脸就已经冻得麻木了,僵硬的跟不是自个儿的脸似的:“只可惜越国公主没想到最好的猎物不受她的控制,让她的计划落空。” 黄莺灵光一闪:“那她现在的计划是找到下一个猎物,既能帮她达成目的,又会对她百依百顺,还能在战事上助她一臂之力,让大业与越国维持盟好,使越国得以休养生息,以期图谋,不至于被那四十万兵临城下大军扫荡一空。” 赵月珠手托香腮:“我倒是好奇越国公主会挑选谁呢,放眼朝堂,她如此心高气傲,能入得了她眼的人也没有几个,人选么,呼之欲出。” 赵月珠手中摩挲着紫砂壶茶杯,指尖总算是有了一点暖意,不再冻得跟块冰坨子似了。 但是赵月珠的心却是寒凉无比,眼神闪烁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终是发出了一声悠远的喟叹。 天气渐渐转暖,积雪消融,春意点点落在枝头上,屋檐下,和嬉戏孩童的眸子里。 于是,枝头花开,廊庑下冰棱融化,孩子们满是欢声笑语。春天的脚步踏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深深吸一口气,都是三春暖阳的味道。 不日到了春猎的日子,也是世家公子小姐最期待的时候。在聚成一团围观的小姐面前,贵族公子哥儿们纵马驰骋,恣意洒脱,无比的少年风流,豪门小姐在看台上交头接耳,芳心暗许,你推推我,我搡搡你,满脸娇羞。 有那不服输的,还会上场与男子一较高下,底下的人就是一阵叫好,有铆足了心思看笑话的,也有心高气傲不甘心的。 赵月珠被郑雅拉着坐在一众太太小姐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众位夫人眼风都是扫向场上风驰电掣的公子们,起了相看之意。 夫人们几句话离不开世家门第,侯门公爵,只有出身高贵的名门公子才入得了她们的眼。 小姐们已是脸色绯红,满面的不胜娇怯。倒是有胆子大的已经讨论上哪位公子更加风度翩翩,姿容过人,哪位文韬武略,英姿勃发。 赵月珠顿感无趣,才子佳人这些事情,在她看来不过是见色起意,没意思得很。 孙萧足够一表人才,但前世赵月珠还不是落得一个凄惨下场。所以,皮相这类东西大抵都是没有意义的。 家世这些也没那么重要,多的是贩夫走卒之人与贫贱之妻恩爱甜蜜,多的是飞黄腾达之人抛弃糟糠之妻,另觅良妾。说来说去,还是百种米养百样人,人品最是要紧。 这时黄莺走近赵月珠,附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有人来传话说主子相邀,正候在一边呢。” 黄莺停了一会话头,道:“小姐去是不去,要不要打发了他?” 赵月珠听出了黄莺的言外之意,“有人”两字颇为耐人寻味,赵月珠心中了然,看一眼站在黄莺身后的随从。 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赵月珠的目光,极快速地抬头张望了一眼,头垂得更低了,面目也很是恭敬。 赵月珠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她倒是要看看,背后之人挖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等着她,如此苦心孤诣,可谓用尽心思。 赵月珠与郑雅打了招呼便走向那随从。那人是个生面孔,打了个千,嘴上说着:“奴才给小姐请安了,公子正等着您呢,请随我来。” 赵月珠神色不变的道:“你且带路吧。” 于是赵月珠主仆二人跟着那随从七拐八绕,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到了一间装饰精巧的马厩前,随从说着:“还请小姐在此处稍候,公子一会就过来。” 赵月珠仿若未觉的笑了笑:“有劳小哥了。” 黄莺隐隐嗅到阴谋的味道,动了动嘴唇,但瞧见赵月珠神色如常,便也不多说什么。 赵月珠倒也不心急,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站着的北边是一处装点精巧的马厩,里面圈养着几匹上好的良驹,其中有一匹毛皮油光水滑的黑马,竟是汗血宝马,精壮结实,目光炯炯。 主仆二人候了半天不见刘渊的身影,倒是等来了皇后身边的周姑姑。 周姑姑有些惊讶的看着赵月珠:“围猎开始了,赵小姐怎么还在这里。” 赵月珠看着周姑姑,笑了笑,语气恭敬地说着:“只是想随便走走,不知怎的就逛到了此处,一时迷了路,担心随处乱走会冲撞了贵人,正想找个人问问路呢。” 周姑姑和气一笑:“赵小姐快随我来吧,可不要误了观赛的时辰,赛事正精彩着呢。” 男宾席前,孙萧与越国公主小声交谈着,不知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栖悦公主捂着嘴巴娇笑出声,笑声清亮,如银铃一般悦耳,末了还不忘嗔怪地睇孙萧一眼。 越国没有大业的这些男女大防,女儿家若是倾慕哪个男子,大可以主动追求。 所以越国公主也是毫不避讳的与孙萧谈笑风生,似乎在讨论什么,两人的头越凑越近,几乎要挨在一起。 但是看在一干女宾眼中,就很是鄙夷了。虽然不敢大声议论,但心中颇为不屑,堂堂的越国公主竟如此不知害臊,不明白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吗? 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交头接耳,真是不知廉耻!难道越国就是这样的好教养吗,教育出来的女子这般肆意妄为。 皇亲贵族一边有垂涎越国公主美貌的,则是小声编排着孙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他实在是兵行险着,与越国公主结亲,固然能让他得到一部分越国的支持。 但皇上对越国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不甚热络也不冷待,此事的和亲就像一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道孙萧是否能消化得了。 大庭广众之下撩拨越国公主,并肩私语,实在让人咋舌。 其实依孙萧的本意,觉得此事不急于一时。但几个皇子都对越国公主虎视眈眈,而且若是自己不出手,这块肥肉保不准就落到刘渊面前了,刘城手握几十万大军,加上越国的助力,可谓如虎添翼,大可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孙萧认定皇上不会看着刘城拥兵自重。对于自己的大献殷勤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且孙萧不知为何,最近处处受掣肘,诸事不顺,越国公主无疑是翻盘的最好机会。 皇子们的席位上看见孙萧对南越公主大献殷勤,都是鄙夷不已。 三皇子孙涧慢悠悠道:“有美在前,五皇弟自然是意气风发,南越公主娇俏可人,容貌出众,是不可多得的佳偶,连我见了都要眼热。更何况是五皇弟这样怜香惜玉的人呢。” 他捅了捅八皇子孙澈的手肘:“八皇弟你就不眼馋吗,说起来南越公主还是与你年纪相仿,父皇本来还是有意把南越公主许给你的,可惜让五皇弟捷足先登了。” 孙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四皇子孙溪爽朗一笑:“三哥哪里听来的消息,未免有些不尽不实了,父皇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猜的,说话还是得揣着小心。” 孙涧噤了声,他最不耐烦和这个四弟说话,看着坦坦荡荡,其实心眼子比谁都多。背后下黑手的事他可没少干。 第100章 惊马 草场上,孙萧与越国公主并驾齐驱,他偶尔望向越国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不得不说,越国公主的美貌是动人心魄的,仿佛是一个精魅,不小心落入凡尘,让人见之忘俗。即使她身上的一点点瑕疵,一点点顽劣,也就显得无伤大雅了。 如此精雕细琢的美人儿就该娇纵着些,她有显赫的家世,万里挑一的好容貌,天之骄子,大概如此。 如此想着,孙萧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赵月珠,她不同于越国公主一般美得张扬,美得肆意,她犹如三月绽放在枝头的朵朵桃花,风过无痕,却吹的桃花不断战栗,那一抹不胜娇羞的轻颤,多了一分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傲娇之态。 赵月珠是一种内敛的风华,美而不自知,美丽但没有攻击性,与她交谈,像是置身于温暖的池水中,浑身说不出的通泰,池水温热,似乎能涤荡完所有的不净。 孙萧想去追随赵月珠的身影,但硬生生忍住了,他不想看见那双眸子里淡漠的神情,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入不得她的眼,这让孙萧难以忍受。 于是,他对着越国公主笑得愈加清风霁月,动作更加温柔体贴,神情更加柔情蜜意,眼波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两人谈笑风生,从家国天下到诗词歌赋,从老庄哲学到宋明理学,越聊越投机,栖悦公主不愧是越国皇室的瑰宝,说是学富五车也不为过,张口闭口间,诸子百家信手拈来。 但孙萧注意到越国公主眼神不时飘向不远处挥鞭奔驰的几个青年,每一个都是少年英气,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脸上都洋溢着动人的光彩。 但最出众的还是要数刘渊,只见他鲜衣怒马,手执长鞭,飞驰间衣摆飘扬,英姿飒爽。 他面若冠玉,长鬓斜飞,薄薄的嘴唇紧抿,眼中光华流转。当他微微皱起眉头的时候,很是有杀伐果决的气势,这是真正浴血沙场过的人才会有的威势,让他显得更加英气勃勃。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3节 越国公主俏脸绯红,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风情万种的娇媚,不少人都频频看向这边,都为越国公主的倾倒。 唯独刘渊视她为无物,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似乎胯下的马匹都比越国公主更能让他驻足目光。 越国公主眸中掩着说不出来的失落,低下了头落寞地揪着马匹上的毛发,引得马儿抬起了前蹄,甩了甩头抗议着,公主对孙萧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原本想借机试探刘渊的心意。 但他却如此熟视无睹,越国公主的小心思被浇熄了大半,自然提不起多少兴趣再与孙晓周旋。 孙萧看在眼里,笑容却是更加温软,对越国公主的态度也是更加和煦,仿佛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 孙萧不知为何,每一次越国公主似有似无的撩拨下,自己总会神思荡漾,不知是因为她身上好闻的香气,还是她顾盼流转的迷人眼波,亦或是抬手间露出的雪白皓腕,都让孙萧心醉神迷。 想要与越国公主更亲近一些,嗅一嗅她身上好闻的香气,看一看她璀璨的笑靥,心中只觉得无比舒坦。 越国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侧首看向孙萧,眼中满是天真顽皮之色,无比俏皮地道:“不知五皇子可否愿意与我策马比试一番,如此才不辜负此行。” 说完,不等孙萧反应,越国公主已是扬鞭抽在了马身上,马儿立时脱了缰一般疾驰远去,奔驰中,越国公主的发髻略散,发丝在空中飞舞,衣裙翻飞,像极了一只飞腾的彩蝶。 马儿越奔越急,公主伏在马背上,上下颠簸,游刃有余,时而还举起马鞭挥舞几下。 空气中传来越国公主银铃一般的笑声,霎时吸引了不少人勒马驻足。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天姿国色,人间尤物,恣意飞扬。 越国公主驾马在操场上跑了一个圈子,在经过刘渊身边时,突然一勒缰绳,马儿扬蹄长嘶,两只前脚倏然腾空,几欲将越国公主撂下马去,无奈越国公主越是想要控制住发疯的马,马儿越是不受控制,好几次都险险堕马。 公主人在马上被颠得七荤八素,险险拽着缰绳才不至于被掀翻在地。 越国公主吓得惊声尖叫,心中却是在期盼着刘渊出手相救,还有什么能比英雄救美更加引人遐想的呢。 殿前拒婚算什么,她不相信刘渊对自己的美貌完全无动于衷,这是自己无往不利的武器,屡试不爽,刘渊也是普通男子,她就不信美人在前,他会无动于衷。 据悉他和赵府大小姐赵月珠走得近,越国公主心中冷笑,过不了今日,那赵月珠怕是会自身难保了,看她还如何兴风作浪,与自己争艳。 越国公主越是勒紧缰绳想让马儿安静下来,岂料马儿更加燥郁不安,拼命甩着头,扭动着身子,双蹄腾空,想要把越国公主颠下马去。 越国公主吓得花容失色,突然手中打滑,缰绳脱手,人也因着惯性被甩到半空。 就在身体腾空的一刻,越国公主闭上了眼睛。但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一条长臂揽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越国公主抓着那人的衣襟瑟瑟发抖,睁开美目一看,眼前之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刘渊,而是五皇子孙萧。 越国公主眼中的失望之色一览无余,低下头轻声道:“多谢五皇子搭救。” 孙萧把越国公主的神色看在眼里,仿佛丝毫不介怀,更是温柔的道:“公主还是不要再骑这么烈性的马了,马是好马,但是性子实在烈了一些。” 公主看向自己的马匹,见它喷了两个响鼻,跑了几步后,开始啃起了草,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癫狂。 越国公主若有所思的说:“这匹马还是父皇赐给我的,虽然有些脾性,但已被驯化,对我一向温顺,不知为何,今日会如此执拗。” 孙萧看越国公主话中有话,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第101章 嫁祸 皇帝围猎了一圈后收获颇丰,竟是猎到了一只紫貂,一匹麋鹿,和一些野兔野鸡。 兵部侍郎等人都是面露喜色,只道:“皇上功勋彪炳,天佑大业,才会降下福泽,猎到如此难得之物。” 皇上抚掌而笑,这几句话算是说到心坎里了,没想到兵部侍郎平时不苟言笑,今日倒是会说话。” 后来下场的三皇子和四皇子等人也是各显本事,为博皇帝欢心,卯足了劲儿猎杀,也是收获不少,相互瞅一眼,立见高下,三皇子拔得头筹。 众人正在论功行赏之间,有一个婢女冲上来跪倒在御座之前,满面泪痕,慌慌张张地道:“皇上,请还公主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惊讶,大业的地界上,越国公主要是出事了,那可是百口莫辩了。 看见哭哭啼啼的婢女,皇帝原本的好兴致消失殆尽,皱着眉头问道:“你一个越国的小小婢女,何出此言,公主出了何事。” 这时,越国公主也跪倒在地,仓皇道:“回皇上,是臣女管教不力,才冲撞了陛下,我的婢女失了规矩,请容许臣女带她下去好生约束。” 那婢女眼含热泪,忿忿道:“公主你惊了马,差点命丧于此,众人都以为是巧合,其实是有人做了手脚,在缰绳里插入了细长的银针,才会引得马儿发狂,真是其心可诛,望陛下明鉴。 我们公主不远万里迢迢来到大业,本意愿两国重修旧好,不曾想发生此事。若是被我越国皇上知晓了,定然不会忍气吞声,任由公主被人欺凌。”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具是面面相觑,陷害越国公主可是大罪名,而且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牵扯到了两国邦交,此事可大可小,处理不慎,则有碍国体。 孙萧越众而出道:“儿臣可以证明,公主的马像是被做了手脚,才会变得顽劣,公主当时差点就要命丧马蹄之下了。” 皇帝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是不是信了那婢女的话,扫视了一圈众人,撇了一眼王全德,王全德会意,上前几步道:“可知道哪些人接触过公主的马匹?” 看马的人说公主的马厩只有越国的马夫才能进去。 越国公主说道:“我越国人忠心耿耿,必然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此次跟随我一同前来的都是心腹之人,身家清白,对我忠心耿耿,不会是他们做的手脚。” 皇上震怒,一拍案几:“那究竟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龌龊的事情,真是其心可诛,意图毁我两国同盟!” 周姑姑走出一步:“回皇上,奴婢刚才看见赵家大小姐在公主马厩前驻足,我与赵小姐还攀谈了几句。” 众人都看向了赵月珠,赵月珠神色不变,越众而出:“臣女是去过越国公主的马厩,但是是被仆从领去的,也的确看见了周姑姑。但我并没有陷害越国公主,望皇上明察。” 越国公主冷笑一声:“你既然承认了,那肯定是你做的,不用再问了。” 越国公主别有深意的看了赵月珠一眼,转头道:“皇上,您可要给越国一个交代啊,她谋害公主,应当千刀万剐。” 越国公主嘴上言辞凿凿,但心中有些狐疑。按理说人证物证都在,赵月珠应该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济也应该面目慌张。但她的脸上只有平静,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被人指责的不是她。 她仿佛是个看客,在台下瞧着越国公主做戏,面无波澜,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含讥带讽。 这让越国公主无比恼怒,分明她才是掌控全局的人,却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皇上心中也是犹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都要给越国公主一个交代,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臣子的女儿得罪一国公主。 正当皇帝要发罪的时候,有内监连爬带滚的奔进来:“回皇上,骠骑将军之子刘渊惊马了,不慎摔下折了手臂。” 越国公主一惊,心像是被一只手给攥紧了,大声质问:“他人在哪里” 内监指一指外面:“在左边的毡房里。” 内监又禀道:“回皇上,刘公子的缰绳里也发现了细细的银针,因而才惊的马。” 臣子的马圈与公主的马圈隔了很远,不仅仅没有时间,而且中间有着男宾席,赵月珠与她的下人不可能同时去了两个地方而不被发现,她的嫌疑无疑被洗脱干净了。 既然不是赵月珠下毒手,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越国自己人下的手。其中的猫腻可就多了,一国公主在大业朝出事,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所幸公主被救下,若是被马匹撂翻在地上,不治身亡,即便是伤了碰了,皇帝该怎么给越国皇帝一个答复。 要知道越国对大业朝的边境之地垂涎已久。万一因为此事兵戎相见,对大业朝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现在的大业朝国库空虚,川渝的火灾留下的隐患一触即发,多地的难民集结起来对抗官府,皇上已是焦头烂额,如今又出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虽然有边境刘城率领的四十万大军,但后方不稳,难免有掣肘,粮草不济,将士也难以奋勇杀敌,始终有后顾之忧。 皇上沉着脸,不置一词,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说不定此次惊马是越国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不然如何解释她一早便邀孙萧共同驾马闲逛,而且缰绳里只是几根细细的银针,想要伤了越国公主的性命,也是不太可能。而孙萧时机恰好的英雄救美,也让此事变得理所当然。 越国公主面上难以置信,自己精心布置好的一切都被推翻了,刘渊的一摔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她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明鉴,我才是受害的人啊,分明就是赵月珠欲行不轨,谋划了这一切,她心机之深令人胆寒。”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的,压抑着一勃即发的怒气:“够了,我大业朝敬你是一国公主,但你若是不安分,掀风作浪,不如早日回你的越国!” 越国公主脸色青白交加,长这么大,她一直是被捧在掌心上的,还没有人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摆驾回宫!”皇上拂袖而去 第102章 一厢情愿 一场喧哗过后,赵月珠见好戏落幕,便也带着黄莺向马车走去,不料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定神一看,却是孙萧,他背着日头站着,脸色晦暗不定,颀长的身姿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几乎与赵月珠的身影重合。 赵月珠轩了轩眉,眼中掠过一丝不耐,淡淡道:“五皇子有事吗?” 孙萧看明白了赵月珠眼中的情绪,脸色便沉了几分,神色有些难看,说道:“这事跟你脱不了关系是不是,你究竟想怎样。” 赵月珠冷冷撇他一眼:“豫亲王说的是哪里话,受质疑被责问的是我,我还没要一个说法呢,豫亲王就来质问我了,难道不是倒打一耙吗,让我找何处说理去。我好不容易洗脱了嫌疑,但听豫亲王的口气,好像倒是我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刘渊他为什么帮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孙萧突然发问道:“我知道他倾慕于你,但你可曾对他也有点心意?” “与你何干?”赵月珠冷冷道。 豫亲王没有如预想之中动怒,反而神情变得柔和,眼中染上了温柔之色,眼神真挚地看着赵月珠,像是在看一个心爱之人,柔情蜜意到了极致:“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不然我也不会向父皇去求娶你,你不要如此冷冰冰的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 我想成为你的良人,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点个头,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千刀万剐我也甘之如饴,我恳求你,看看我的心,它对你是如此炽热。” 赵月珠几乎要笑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二八少女么,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孙萧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他的每一次付出都会要求回报,这番惺惺作态也定是有所求。 虽然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但动动脚趾头都知道他没藏什么好心思,敬而远之也就罢了。 “豫亲王不要一厢情愿了,我对你并没有情,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赵月珠眼神清澈,像极了千仞冰山上万古不化的寒冰,冷意袭人,寒光湛湛。 看得孙萧心中不由一动,赵月珠冰冷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冰雕玉刻的人儿,翩然出尘,比之越国公主,别有一番清冷飘逸的滋味。孙萧心里某个地方被撩拨了一下,似有甘泉在心中流淌。 “赵月珠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放低了姿态讨好你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心意,那我必然要毁了你,我不能看见你与其他男子温存,我会发疯的,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犹如万箭穿心,是蚀骨之痛。” 孙萧的神色近乎癫狂,眉宇之间似在酝酿一场暴风雪,他微微俯下身子,无比深情地看着赵月珠,琉璃般的眸子仿佛有一环妖异的金色,五官深刻而俊美,神色温柔又痴情。 赵月珠不得不赞叹孙萧演得一出好戏,连最得意的戏子怕是也要赞一声炉火纯青。 他把握住了女人的心理,软硬兼施,相辅相成,看着他这张俊美的面孔,难得会有不深陷其中的吧。 可惜赵月珠早就看穿他了,这人无利不起早,不定在打什么心思。但赵月珠没有耐心和他周旋,说道:“豫亲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再看他一眼,径自离开了。 孙萧想要抓住赵月珠衣摆的手僵在半空中,丝缎在他的手中划过,赵月珠已经飘然远去。 孙萧自嘲地笑了几声,自己的话里有几分假意有几分深情,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赵月珠回马车的时候,看见站在马车前的香草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模样,不由狐疑的看她一眼。 黄莺菱唇微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掀起了帘子,赵月珠顺势进了马车,却发现马车中多了一人,正是刘渊。 赵月珠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刘渊作势流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一双含情目瞅着赵月珠,似是在无声的控诉她的无情,有意无意的动了动摔折的手,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处,刘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头也微微蹙起,可怜兮兮的看着赵月珠。 轿帘半掀开着,黄莺瞧见了里面的光景,嘴角抽搐了几下,这还是她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主子么,要知道他在刘城苛刻的管教下,摔个胳膊,伤个腿可是家常便饭,他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现如今倒好,摔个胳膊和邀功似的,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儿。 赵月珠无奈扶额,此时把刘渊赶下马车,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好歹他也是带伤之人,貌似伤的还不轻,而且这伤是因自己而起。 马车开始行进,赵月珠看着刘渊捧着手臂不说话,心中也有些不忍,温言道:“多谢你今日替我解围,只是下次不要以身犯险了,我自有我脱身的法子,连累了你反倒叫我心里不安。”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4节 刘渊低垂的长睫微微一颤,抬起头时眼中波光潋滟,对着赵月珠粲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赵月珠只觉得眼前仙鹤环飞,雅乐齐奏,被刘渊的笑容晃花了眼。那笑明媚如春光,皎洁如皓月,璀璨如星子,绚丽如朝霞,赵月珠几近死寂的心也漏跳了半拍。 捕捉到赵月珠的失神,刘渊得意的眨眨眼,挪了挪身子,凑到赵月珠身边,抬起手拂去了她衣服上沾染的一片草叶,动作温柔又小心。 赵月珠看着眼前的美色惑人,心中不由得念了几句心经,突然又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什么柳下惠,动些凡心也是正常。 但还是一个没忍住,瞪了刘渊一眼,想让他老实一些,手都折了还这么不安分。 刘渊被瞪得莫名其妙,但片刻后就涎着脸嘻嘻笑了起来。 等回到赵府,已是华灯初上,明月当空,赵月珠洗漱后就拿着一卷《四书》翻看。 夜风温柔的灌入屋中,轻轻翻动着书页,看书人明显心思不在此处,不知不觉便托着腮发起了呆,晚风拂在脸上痒痒的,柔和的,像是一把羽毛扇在脸上挠着。 赵月珠勉力想让思绪专注,但脑海中却浮现起那人的桀骜不驯,那人的玩笑不羁,那人的厚颜无耻,那人的死缠烂打,像是一块踹不烂砍不断的滚刀肉。 但不知怎的,他的音容笑貌,没来由的栩栩如生,仿佛早已经刻在了心中的某一处,回忆起来也那么的鲜活。 赵月珠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头,想要摆脱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暗暗嘲笑自己两世加起来也是几十岁的人了,遇到情这一关怎么就止步不前了。 只是人一旦动情了,就有了软肋,而赵月珠需要的是无往不利,是心狠手辣,是在面对敌人时的坚如磐石,而不是缠绵悱恻的痴恋,这只会让赵月珠被拖绊。 一如孙萧口口声声倾慕赵月珠,不过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难放手罢了,他天生高傲,倾慕他的女子无数。 赵月珠只是这无数女子中的一个例外罢了。对于他风华灼灼视若无睹,对他的刻意讨好无动于衷,对他的气急败坏冷眼旁观,对他的温情脉脉置之不理。 不曾想,这竟激起了孙萧的好胜欲,易发变本加厉地想要引起赵月珠的注意,誓要掳得美人芳心,孙萧觉得他可以有拒绝权,但是不能没有选择权。只有他能拒绝赵月珠,赵月珠不能对他不加理睬。 赵月珠不由轻看了孙萧几分,曾经她一直以为孙萧该是清高孤傲的,于男女之情也是淡漠的。 淡漠也好,利用也罢,他总有着自己的目的,前世对赵月敏是,对自己是,对越国公主也是。 “小姐,净净手,早点休息吧。”香草端着铜盆进来,打断了赵月珠的天马行空。 香草一边替赵月珠挽袖子,一边嘟嘟囔囔道:“小姐,刘渊公子胆子也太大了一些,竟然就这么躲在了马车里,要是让人看见了,十张嘴都说不清。” 赵月珠不甚在意的一笑:“无事,他总有他自己的法子。” 第103章 筹谋 半月后,皇家宫宴。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之时,皇帝尊口一开,为越国公主和五皇子孙萧赐了婚。 孙萧的表情恰到好处,有一丝惊喜,有一丝惶恐,还有一些受宠若惊,难掩激动地接了旨。 再看越国公主,反倒是平静多了,随着孙萧一起接了圣旨。但赵月珠在她的神情中还是看到了不虞之色,她微微垂着眼睫,掩住了眸子里的神色,只是在起身的时候,飞快瞥了一眼男宾席上的某一处,面容有些颓丧,眼角也隐约有了一点湿意。 赵月珠歪着头看了越国公主一会儿,端起酒盏,打算一饮而尽。不料身子却是被人一撞,斜到了一边,酒水尽数倒在了身上,在衣服上洇湿了一片,本是藕荷色的袄裙,因此沾湿了一块,格外显眼。 赵月珠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宫女匍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肩膀耸得高高的,脊背抖得厉害,像是一片秋风中的残叶,在风中摇摇曳曳,说不出的凄楚可怜。 赵月珠轻轻叹了口气:“无事,你起来吧。”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奴婢带姑娘去换身衣衫吧。” 一张小脸透着小心翼翼,觑着赵月珠的神色,仿佛害怕被拒绝,看起来很是可怜兮兮,让人不忍拒绝。 赵月珠淡淡笑了:“也好。” 走出大殿,夜风一吹,酒意也醒了不少,经过花圃时还能嗅到夜来香淡淡的香气,不甚浓烈,但是幽香阵阵,是清清淡淡的味道,融在夜色里,涤荡尘世间的污浊之气。 赵月珠跟着那小宫女七拐八绕,显然已经走偏了不少路,离着更衣的耳房越来越远,赵月珠忍不住问道:“姑姑且慢,我们怕是走错了路吧。” 那宫女放慢了脚步:“赵小姐有所不知,原先的更衣房着了火,钦天监批流年不利。所以换了地方,再有几步就到了,小姐不必着急。”宫女没有了在殿上的唯唯诺诺,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不耐烦。 赵月珠看着那宫女的作态,也不再多言,跟着那宫女走到了一间耳房前,宫女推开门,耸了耸鼻子:“小姐快进去换衣服吧,我就守在外面。” 赵月珠眼眸一闪,走进了屋子,只见屋子尤为奢靡,金玉琳琅,珠光宝气,珠帘上缀的是五光十色的各式水晶珠子,地上是一色的章绒绒毯,鹤顶蟠枝莲花烛台淌着红泪,斑斑驳驳。 屋子里燃着香,甜腻腻的味道。 只是闻多了这味道,人就有些头晕目眩起来,渐渐的有些燥热难当,赵月珠依旧笑着。 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浅浅的浮在脸上,让人没来由的就是心中一寒。 眼波微微荡了一圈周围的布置,赵月珠迤迤然坐了下来。虽然口干舌燥的紧,但想来茶水中也被动了手脚,只得暗自忍耐。 只是那香委实厉害,只是一会会儿的功夫,赵月珠已是晕头转向,浑身发软,竭力自持才勉强没有倒下。 不一会,门外传来一声,接着就是人瘫软在地的声响。 大门被一脚踹开,黄莺面色焦急地冲进来,看见赵月珠完好如初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从门缝中看出去,倒地的除了刚才的宫女,还有一个侍卫,远远的看不清相貌,显然是为赵月珠准备下的。 赵月珠问道:“可见过赵月敏了?” “口信送到了,只是不知她会不会照做。”黄莺捉摸不定的说道,赵月敏不算很聪明。但也不是个傻的,如此圈套,她又怎么会一头扎进来。 “她会的,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了,即使只有三成把握,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她的伤疤使她成为京都的笑柄,想要选一门好亲事极为困难,豫亲王侧妃是多么大的诱惑,赵月敏只要不傻,自然会上钩,也算是我送给她的一份大礼吧。” 赵月珠语气温和,仿佛并不是在算计人,而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是多么灿烂,恬淡而平静,但却句句诛心,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赵月敏的遮羞布扒得干干净净。 黄莺丝毫没有觉得自家姑娘谈笑间谋算人心有哪里不妥,反倒还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姑娘做事总是有她的理由,怎么能算是害人,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自家姑娘只是向他们讨点利息,的确是无可厚非,而且过分一些又算得了什么,自然会有主子善后,想到这里,香草又肯定的点了点头,也不只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赵月珠。 赵月珠对于如何让孙萧上钩,实在有些苦恼,孙萧不是一般人可以糊弄的,他心思深沉,走一步看三步,如何诱他来此处,是件棘手的事情。 突然,门口多了一人,少年面若冠玉,唇红齿白,一双潋滟美目里满是多情妩媚,姿色撩人。 天气还未入夏,他却手执一柄白玉扇子,微微击打着指关节,发出啪啪的声响。 赵月珠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刘渊一收手中折扇:“怎么,只许你唱戏,不许我看戏吗?” 赵月珠忽而莞尔一笑:“看戏么,也不是不可以,既来之则安之,只是总要收点赏钱,这戏才有意思。” 听完赵月珠的安排,刘渊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月珠:“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真都是不错的。啧啧啧,你这样的蛇蝎美人也就只有我能消受了,不然你可不就要孤家寡人了。” 赵月珠面无表情,权当没有听见刘渊的揶揄。 刘渊踢了踢地上肥头大耳,半死不活的侍卫:“那这死猪,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越国公主的人,自然是要送去豫亲王府。”赵月珠淡淡道。 大殿里,有侍从递给孙萧一张纸条,孙萧神色变了变,便起身离席,虽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但神色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越国公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跪地郎朗开口道:“回皇上,臣女在摘星湖边准备了烟火,还请各位移驾前去观赏。” 皇帝哈哈一笑:“公主有心了,既是如此,便前去一看吧。” 皇上发话了,于是众人三三两两起身往摘星湖走去,七拐八绕之后,终于见到一片月牙形状的湖水,湖边的风灯映照着湖面,波光粼粼,果真如星光璀璨,星子点点。 越国公主拍了拍手,湖对岸就有白光冲天,一束接一束,在浩渺的夜空中迸裂,火花四溅,犹如盛放到极致的花朵,只为了一瞬间的绽放,不惜拼尽残余的生命。 就在此时,有个小内监神色慌张的奔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第104章 风流韵事 看见皇上脸色难看,皇后率先发话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还不把话说清楚了!” 小内监许是没经过事儿,情急之下只是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耳房说不出话,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头上的顶戴花翎也不住地颤动,可见他心中不安。 众人也是好奇心起,许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小太监才会吓成这样,说到底看皇家的八卦事情可比看烟花有意思多了。 皇后为顾忌皇家颜面,吩咐白萼姑姑亲自去看看。不一会,白萼姑姑也面色不虞的过来了,也不知她看见了什么,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踱到了皇后身边,耳语了几句。 皇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刚想要对着众人搪塞几句,却听见耳房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嘶声尖叫,声音之尖利高亢,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冲到了门边,似乎没料到外面会有这么多人,羞耻地捂住了脸颊,瘫软在地。 遮盖着她身子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是衣服,只是两块破布,勉强蔽体,裸露在外的雪白肩膀不住地轻颤,似乎彰显了女子内心的羞愤不安。 她哀哀哭泣着,似有天大的冤屈但无处诉说,只能半掩着脸垂泪。她仿佛忘记了如此衣衫不整的暴露在众人面前何其不雅。 越国公主在人群后听见里面的动静,嘴角抑制不住的抖动,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她还是拼命忍住了。 脸上浮现起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关心,仿佛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一副急于打探的样子。殊不知她这幅脸孔落在旁人眼中有多可笑。 越国公主心道:赵月珠,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痛不欲生的活着,要你背负着荡妇的骂名苟且于世。 这样的你,我到要看看刘渊还要不要。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据为己有,我要看着你下地狱,从冰清玉洁的世家小姐变成人人唾弃的下贱女子。 就在越国公主微笑着品尝自己的战果的时候。 突然前面的人都转头看向她,目光中有难以置信的,有充满怜悯之情的,有看热闹的。 越国公主开始还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她的人越来越多,更是有人小声交谈了起来,对着越国公主指指点点。 三皇子捅了捅八皇子的手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五皇弟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前脚刚被赐婚,后脚就出风流韵事,还大喇喇地尽显于人前,也不知道悠着点来,看吧,好好一个小娘子,被他折腾成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八皇子无奈摇了摇头:“三哥,你这好事的嘴脸真该改改了,父皇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兄弟和睦,你不帮着遮羞也就罢了,还出言讽刺,实在是不可取啊。” 孙涧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听到他们二人谈话,越国公主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不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又难以置信,扒拉开人群就挤到前面去。 看到眼前的场景的时候,越国公主几乎一口气倒不上来,昏死过去。 只见豫亲王孙萧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兀自沉睡着,没有要醒的迹象,地上的女子,用几块破衣服盖着身子,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神情又是惊恐又是害怕,脸上犹自挂着泪痕,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怜惜,她泪眼朦胧的望着走上前的越国公主,嘴唇蠕动了几下,话到嘴边终是变成了喉头的哽咽。 越国公主认得她,是赵月珠的妹妹,越国公主本来还为赵月敏脸上的伤疤唏嘘了一番。 虽然上了厚厚的脂粉,但依旧遮盖不住狰狞的伤疤,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貌,她要是也变成这样,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没想到现在她就爬上了孙萧的床,让自己当着众人颜面无存,这个女人,她怎么敢! 越国公主怒不可遏,疾步走过去就要拉扯赵月敏,赵月敏本就衣不蔽体,被越国公主拖行几步,唯一能遮盖几分的残破衣服也滑落在地,赤条条的暴露在众人眼里,春光乍泄,玉体横陈,实在是不堪入目。不少人都掉转开了头,不忍直视。 越国公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对着赵月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赵月敏吃痛,尖叫出声,最后的那点羞耻心让她爬向之前丢在地上的衣物,一步两步,唯一的遮羞布就在眼前,再努力一下就能捉住了。 越国公主又怎么会让她如愿,一脚踩上了赵月敏细白的手指,用力踩碾,赵月敏痛叫出声,眼中已是蓄满了屈辱的泪水。 越国公主听着赵月敏的呼喊,心中才略略畅快了一些,一腔子无处发泄的愤怒才勉勉强强得到了疏通。 赵月敏心中恼恨,赵月珠这个贱人,骗她说只要过了今晚,她就能进豫亲王府当侧妃了,哪里有想到会变成这么不堪的模样。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5节 早知如此,她就不会听信赵月珠的谗言,那就不会这般颜面无存,自此之后,她的名声算是臭到家了。 孙萧躺在床上,睫毛动了动,微微颤抖着,张开了眼睛,他望着帐顶的“流云百福”花样,有些出神,似乎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 等到他听到异动,转头看见屋中让他毕生难忘的场景,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发生了些什么。 堂堂皇子此刻也只能是屁滚尿流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衫,手忙脚乱的穿上。 但是他越是着急,就越是手忙脚乱,折腾了半天,也只是套了一个囫囵。 越国公主见孙萧醒了,恨恨道:“你干的好事!让我颜面尽失,索性大家都不要好过了,同归于尽才好!” 说完,越国公主就上去撕扯孙萧,完全忘记了这本就是她设下的圈套,现在只是自食恶果罢了。 她的心中充斥着滔天愤怒和无尽的耻辱,她堂堂一国公主,何时受过这种闲气,这对狗男女让她颜面尽失。若是在越国,定要让父皇将他们千刀万剐。 孙萧不比赵月敏,咬着牙关发了狠,一下就撂翻了越国公主,转头七手八脚的勉强穿上了衣服。 越国公主只觉得肋骨剧痛,想来刚才挨了孙萧结结实实的一脚,已然受伤,但是怎么也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哀嚎不已:“孙萧你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 孙萧一把握住了越国公主乱挥乱舞的手,面沉如水:“够了,还不够丢人现眼吗,想被人看笑话看到几时!”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这出好戏抓人眼球。比那戏台子上演的好看多了,跌宕起伏,情节急转,连戏班子里的全武行都比不上。那三人满肚子的牛黄狗宝,实在是精彩绝伦。 忽然,一个小太监越过人群,进了屋内,冷漠宣旨道:“皇上请豫亲王、越国公主、赵家二小姐去前殿。” 冷静后的越国公主才想起自己安排设计的本是赵月珠,怎么就变成了孙萧和赵月敏,那赵月珠去了哪里?越国公主抬头在人群之中看了一遍,却不曾发现赵月珠的身影。 难道他们仨人都被赵月珠算计了?越国公主气得捏紧了拳头,这个贱人!让她摆了一道,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前殿中,皇上面容严肃,隐隐有着怒意,皇后神色紧张,时不时抬头张望一下门口。 只有丽妃时不时对着皇上耳语几句,叉一个果子喂到皇上嘴边:“皇上何必动怒,左不过是豫亲王浪荡了些,年少气盛、血气方刚,是难免的事情,错就错在不该在宫中放肆,说起来实在难听了些,为了皇家颜面,皇上不如把赵家二小姐也许给豫亲王,不然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赵月珠正襟危坐,掌不住弯起了嘴角,丽妃的确是个妙人儿,把皇帝的心思把握的透透的,知道说什么话能让皇帝最为忌惮。 丽妃明里夸豫亲王血气方刚,暗中却是说皇上不复当年,垂垂老矣。豫亲王秽乱宫闱,显然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果然,皇上的怒意更甚,神色越发冰冷。当事发三人跪在殿前时,满屋子鸦雀无声,人人自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豫亲王这是被算计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在宫中做出这种事情。但只能算他流年不利,犯了小人,才会被逼迫到如此地步,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皇上也不是糊涂人,但心中记着丽妃挑拨的话,冷冷地盯了豫亲王一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孙萧磕了一个头后说道:“儿臣自知罪孽滔天,不可饶恕,辜负了父皇的期望与教导。今日之事儿臣怪不了旁人,是我一时愚钝了,才使皇室蒙羞,请父皇责罚。” 赵月珠冷笑一声,这是要用苦肉计推卸责任了。 果然,皇上冷哼一声,面色却是缓和了不少:“你自然是有罪,朕罚你闭门思过,无召不得踏出豫亲王府半步。” 末了,说道:“赵府二小姐就赐给你当侧妃吧。” 跪着的赵月敏心头一喜,自己能当豫亲王侧妃了,这可是几世求来的福气,今天受的屈辱也值了,赵月珠果然没有骗她。 越国公主却是怒从中来,这大业皇帝未免太可恶,赵月敏这个贱人怎么能当侧妃,太便宜了她。 第105章 悬尸 第二日,豫亲王府的家奴打开大门后发现,王府门口的房梁上挂着一具尸首,死相可怖,脸肿的跟猪头一样,浑身就像充了气一样的膨胀着,而且皮肤紫涨,有的地方还泛着乌黑,只要用针尖一扎,立时就能流出脓水似的,他双目圆睁,凸出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眼球几乎要爆裂。 围观的百姓都是面露恶心,有的人没忍住,一阵干呕,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还是舍不得离去,只想着要瞧热闹。尸体来路不明,死相又是如此狰狞,豫亲王府总要给个交代。 家丁强忍下胃中的不适,把尸体从梁上解了下来。瘪着嘴在尸体上翻找了一阵,从衣袖里寻出一张字条,打开一看,家奴神色变了变,献宝似的递给了刚刚露脸的王府总管。 字条上写着相会地点,正是孙萧与赵月敏云雨的屋子。 孙萧捏着字条,面色冷得可怕,逼仄出一句:“抬到越国公主的驿馆去。” 越国公主本在歇觉,听下人说豫亲王来了,还带来了一具尸体,她略略梳妆了一番才去了会客厅。 公主看见地上的尸首心中一跳,尤其是此人死相凄惨,七窍流血,越国公主只觉得心中害怕。 但还是强自说道:“你让我看个死人做什么?” 孙萧挑了挑眉,语气说不出的寒凉如霜:“哦?你不认识他吗,那总该认得这身衣服吧?” “我为何要认识一个下人?”越国公主反唇相讥,声音却是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孙萧迫视着越国公主,一字一句地道:“若不是你狂妄自大,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们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我颜面尽失,里外不是人,你可满意了?栖悦公主!” 越国公主怒意一瞬间勃发:“是你自己没用,还要怪我一个女人不成,是你在姑息养奸,我才会自己出头,也是你蠢,会落入赵月珠的陷阱。 不然名声尽毁的就是她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难道你办砸了事情,还要把责任推到我一个女人身上不成,你的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孙萧的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显然是气得不轻,他深刻的认识到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 指着越国公主的鼻子怒道:“你真是不可理喻!头发长见识短,不知所谓!” 越国公主切了一声,乱七八糟行了一个礼后说:“王爷若是没有事了,我就先退下了,就不招王爷的嫌了。至于这具尸首就请王爷好生处理了,我这驿馆容不下这些脏东西。” 孙萧看着越国公主离开的背影,重重一拳垂在桌子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孺,不明所以。 至于赵月珠,这笔账他是一定会讨回来的,自己一时不慎着了她的道,他只能认栽,但绝不会就此罢手,血债还需血来偿,算计了他,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么?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博取皇帝的欢心,他筹谋了如此久的夺嫡,胜败就在于此了。 想起新得到的南疆兵防图,孙萧就变得目光悠远,浅浅的笑意中也透出了一些蚀骨的寒冷,是输是赢全都在此一搏,胜则鸡犬升天,败则万劫不复。 他已派人多方查探,此图是真的无疑,只要他找个机会把图献给皇帝,再请兵攻伐越国,大获全胜还不是信手拈来。有了军功加持,他的夺嫡之路也会更加平坦。 若有一日,他能荣登大宝,区区一个赵月珠还不是任他拿捏,从赵月珠处经受的屈辱,他孙萧定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赵府之中,赵月珠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任由晚春的微风轻抚面颊,思绪已是飘飞到千里之外。 想了一会,赵月珠轻笑出声,喃喃道:“孙萧,不知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且等着瞧好吧。” 香草正在一边绣帕子,见赵月珠自顾自笑得开心,便也笑弯了眉眼道:“小姐笑什么?” 赵月珠见香草憨态可掬的样子,点一点她的鼻子,扑哧一声乐了:“我笑你多管闲事。” 香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觉得自家小姐越来越难琢磨了,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笑得,难道是魔障了不成,是该找城西的瞎子先生算一卦,顺便驱驱邪,老大一个姑娘家,跟魇着了似的。 御书房内,皇帝只召见了钱望,钱望看了内监递过来的南疆兵防图,心中就是一紧,偷偷觑了一眼九龙宝座上的皇帝,心中实在忐忑。 手捧着兵防图,跟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琢磨了一会,见皇上瞧着他并不言语,只好慢慢铺展开来,仔细看起来。 只见皇帝注视着宫门的一角出神,良久叹息一声:“朕到底还是要负了他啊。” 钱望一目十行,越看越是心惊,这张图无疑是两国交战最优利器,说是能够兵不血刃也不为过。 越国的兵力排布,城郭防御,粮草辎重,都标示地清清楚楚,对于越国这块被垂涎已久的肥肉,现在的大业只要张张嘴,就能吞食入腹,不费吹灰之力。 看见越国的郢城被标识出来,钱望明白皇帝这是要收网了。 钱望探寻着问道:“皇上何处得来的兵防图,有了这张图,越国之流将不堪一击,就连原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蓟县都能一举拿下。 可谓是把整个越国都献给了大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克敌军,此人有功,是大业的能臣啊。”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五皇子献给朕的。” 钱望自然不好再问五皇子是从何处得来的,思索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皇上可是要派五皇子南下伐越。” 皇帝原本有些灰败的眸子掠过一簇光芒:“钱穆本就惊才绝艳,是个将帅之才,今番又多有历练,朕有意让他挂帅出征,不知钱爱卿意下如何。” 钱望脸色变了变,多年的从政嗅觉让他心知不妙,有了这张图,越国就是一块到嘴的肥肉。 但钱望却是嗅出了其中的阴谋,皇上心思诡谲,指不定给他们父子几个埋下了暗雷。 于是打定了主意就跪伏于地。 “皇上,小儿行事莽撞,为人心高气傲,做事不计后果,当不得大任啊!”钱望痛心疾首道。 皇上抬抬手:“此事朕意已决,钱爱卿不必多言,兵贵神速,就让钱穆悄悄离京吧,他日一举拿下越国后,朕一定好好为他洗尘。” 一月后,大业与越国的战事才陆陆续续传回京都,只是听闻前去征讨的大将如有神助,接连拿下越国十数个城池。 打得越国人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更甚者,为了保命甘愿为奴为婢,大业此番可谓是一雪前耻,大胜而归。 捷报频频传来,更有甚者说,越国成为大业的版图,指日可待。 皇帝心情大好,接连三日,日日笙歌,大宴百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豫亲王府门楣上的喜字依旧鲜艳,远远望去红得宛如一滴心头血,变成一点朱砂痣,烙印在心尖上。越国公主与孙萧已大婚三日,赵月敏也是同一日抬进的门。 此刻卧室里,越国公主只着一身月白色中衣,头发凌乱,双目沁血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形容之狼狈,哪里还有半分高贵公主的模样,比之市井泼妇也不遑多让。 孙萧也不比越国公主好多少,向来风度翩翩的他此刻也颇为狼狈,紫金冠歪向一边,脖子上也有几道抓痕,看得出始作俑者是下了狠劲,伤口还淌着血水,在白皙的脖颈上蜿蜒而下,显得有些可怖。 第106章 开战 孙萧冷冷看了越国公主一眼,启唇一字一句地道:“嚣张悍妇,不可理喻!” 原来,自从一早知道攻越的捷报,越国公主就跟发了疯似的,让人寻了孙萧来。 本意是想要探探底,看看态势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越国公主看到孙萧冷漠讥诮的神色,面脸都是与我何干,不把越国皇室放在眼里。 越国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时之下没忍住,就扑到孙萧身上又抓又挠,只为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孙萧看见越国公主的泼妇行径,就是一阵不耐烦。 不曾想越国公主见孙萧搪塞敷衍,心中更是恼怒,她终于知道了孙萧为何这几日对自己不闻不问,日日宿在赵月敏这个丑八怪那里。 越国与大业一开战,自己就是越国的一招废棋了,没有越国在她背后撑腰,就算靠上了孙萧这棵树,她也是举步维艰,更别说现在孙萧对她避之如蛇蝎,视之如洪水猛兽。 但她高傲惯了,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对孙萧最好是顺毛撸,但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她何曾对人低声下气过,就算是在越国皇帝面前,她也是惯会撒娇卖痴的。 而且以孙萧跟她的矛盾而言,并不是她伏低做小,说几句软和话就能化解的,越国公主只觉得骑虎难下,早知如此,她也该学学赵月敏的手段。 见孙萧抬步要走,越国公主急急拉住他的衣摆,低低说道:“你去与皇上讲,让他退兵,越国是真心实意与大业结盟的,我修书一封,父皇最疼爱我,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必然愿意割地交好。” 孙萧弯起一边嘴角,眉梢暗含一丝戏谑,神情说不出的酷寒:“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废人去忤逆父皇吗,一个亡国公主而已,好好静思己过吧,没有了越国的后盾,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很好过了。” 孙萧的每个字都打在越国公主的心上,犹如重锤,心脏就是一阵抽搐,衣摆从手中划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萧匆匆离开。 他走得那样急,仿佛公主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一个让他避之不及的毒妇,多看一眼都让他浑身不适,他更愿意对着毁了容的赵月敏,也不想和越国公主一起多待一刻。 越国公主颓然跌倒在地上,铺天盖地的恐惧吞噬着她,原本清灵秀气的美目也不复往日的眸光熠熠,而是沾染上了几许清灰色,与她娇美的容颜显得格格不入。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6节 突然有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公主转了转眼珠,发现是一只硕大的蟑螂爬过,走几步停一会儿,走几步停一会儿,晃动着触须,探头探脑的样子。 越国公主眨了眨眼睛,脸上现出十分的狠厉,抬脚就碾死了那只蟑螂,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公主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转了转脚腕子,踩了个透透的。这才松开脚,嫌弃地看一眼蟑螂的尸体,拿脚在绒毯上蹭了蹭,露出了一点鄙夷的神色。 南征的军帐中,一个身穿盔甲,面目刚毅的男子,站在沙盘前预想敌军的走势,不时插下一面红旗,以示标记,偶尔双手抱胸,低眸沉思,倏而轻触额头,似有良计在胸。 边上坐着一人,羽扇纶巾,留着长须美髯,眼睛黑如点漆,纤浓羽睫微垂,眉目俊朗。 手中的羽毛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神情说不出的一派安然,好似并不是置身于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沙场,而是在院子里闲庭漫步,分花拂柳。 此人名叫吕冠京,是钱穆手下颇得信任的谋士。 这时一个小兵奔进来道:“将军,京都来信,八百里加急。” 钱穆接过信笺,打开一看,是钱望的来信,虽然只是寥寥数字,但字字珠玑。 钱穆捏着信犹豫了一会,手拿着在油灯上点燃了,等到火舌腾起,才扔到灯烛里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灰烬。 自大军南下势如破竹,军中的谣言就甚嚣尘上,有说皇上得高人指点,行军排阵无一不是有如神助。 也有人说是越国军中出了奸细,所以钱望大军才会对越国了如指掌。 但一切都是谣言而已,没有实锤,传话之人也没有实证。于是也仅止于此,没掀起多大的浪花。 钱穆背着手看了一眼位子上的吕冠京:“请先生在军中散播消息,就说我军得到了一张越国的详细兵防图,正是五皇子献给皇上的。” 吕冠京思索了片刻,忽而抚掌笑道:“将军心思绝妙,使流言铺天盖地,传播大业已经对越国兵事了如指掌,越国就会军心涣散,攻克都城指日可待。而且祸水东引,让矛头指向豫亲王。” 帐中一灯如豆,钱穆看着那一点灯火,目光变得深沉无比,眼睛幽深如两汪看不见底的墨泉:“兵不厌诈。” 两个月后,越国被屠戮殆尽,举国投降,成为了大业的一块版图,大业军队继续朝着越国都城郢城推进,一路大开大合,如入无人之境。 经过战火厮杀的地方,哀嚎遍野,人心惶惶,沿途可见仓皇奔逃的难民,有的拖妻带子,谨小慎微。 偶尔撞见巡视的大业军队,眼中不由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恨意。若是可以,恨不得上去啖其肉,饮其血,但看一眼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终究还是默默叹了口气,扶持着老父继续赶路,国是灭了,但家还在,若是一时头脑发热,不计后果行事,这一大家子可就没有活路了。 而在郢城这样繁华的都城中,街上一改几日前的萧条和行人稀少,此刻城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人头攒攒,有人读着皇榜,众人听见越国割地投降,都是一派义愤填膺,眼含屈辱的泪花。 有一个大汉又怒又悲,心有戚戚焉,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 大汉走向皇榜旁的一名将士,揪住他的衣领,瞪着眼睛道:“他奶奶的,老子也要从军,我可不做亡国奴,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非割下几个敌首不可。” 有几个人也是一股热血上涌,应和着要一同杀敌。还有人张罗着要帮大汉照料卧床的老母。 那兵士却是冷冷看他们一眼,拍了拍被大汉揪乱的衣领,面无表情地道:“再过几日大业军队就会兵临城下,越国即将不复存在,还是多想想怎么保命为好。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乍然听到,寒意还是从脚底漫上四肢百骸,冰寒彻骨,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所适从。 家仇国恨齐齐涌上心头,耳边响起了号角声,眼前是战场炼狱,只觉得满目疮痍。 有那经受不住打击的妇孺,已是捂着脸哭泣了起来,不一会就此起彼伏,哀哀的哭泣声好似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说不出的绝望无助,搅得人心神不宁,惶惶惑惑。 人群边缘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头戴斗笠,一身玄色衣衫,默默张望着人群的动静。 虽然斗笠遮住了他的神情,但垂在身侧紧捏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的怨愤不甘。 忽而,他扭身离去,走过了几个街口,停在一间宅院面前,大步走了进去。 宅子里寂寂无声,草木长得葱茏,廖无人烟。男子走进前厅,已有一人在屋中侯着,看见男子进来了,也不起身,慢吞吞的呷了一口茶水才不咸不淡地起身行了一礼:“参见七皇子。” 第107章 司马丘 越国七皇子司马丘似乎是见惯了眼前之人的无礼,也不放在心上,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是答复。 司马丘揭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清丽俊秀的脸庞,继承了越国皇室的过人美貌,只是可惜左眼下有一道寸长的伤疤,硬生生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那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容颜,若是有人见了,必会直呼可惜。 朱季复又迤迤然径自坐下了,悠然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七皇子刚才可是去了城门口?想来郢城的百姓都按耐不住了吧?毕竟即将家不家,国不国,日子也前途未卜,心中定然不安生。” 司马丘看着朱季面上一派安然,将亡国一事说成了茶余饭后的调料,不干己事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阵腻烦,看着朱季复的眼神也有些犀利。冷下了脸皮说道:“你来寻我到底有何事情?” 朱季听出了司马丘话中的不耐烦,只是微微一笑:“主子让我来寻你自然是有要事相托,与其坐以待毙,伤春悲秋,不若出手整治越国的叛徒,国虽亡了,但也不能任由小人横行。” 司马丘神色冷凝了下来,左眼下的疤痕翼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栖悦公主,她在出使大业前曾偷偷进过太子的书房。而且兵防图是大业五皇子进献给大业皇帝的。”朱季目光幽寂道。 司马丘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他也只是当成谣言而已,并未深究,此刻听朱季郑重其事的提起,难免有些惊诧。 “栖悦,她怎么会做投敌叛国的事情,她可是越国的公主!”司马丘难以置信道,因为着急,双颊也有些发红,配上白玉般的肌肤,就像是一碗刚出炉的雪白豆花,秀色可餐,让人食指大动,只是左脸深深的刀疤过于突兀,就像是花瓣溃烂的梨花,再美也有瑕疵,让人扼腕叹息。 司马丘对于栖悦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幼时,她软软小小一个团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司马丘身后,说着小奶音要司马丘抱,吧唧一口亲在司马丘脸上,留下一脸的口水。 还要坐在他身上骑马玩,张着小嘴含糊不清的说着:“马..马儿..”。 司马丘被皇上责罚了,栖悦还会撩起衣袖为他擦去泪痕,边擦边说:“七哥不哭,父皇气过了就好了。” 说完,还往司马丘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拍着手小大人的说道:“七哥乖,吃了糕饼就开心了,我陪你去打鸟玩。” 朱季把司马丘的神情看在眼里,淡淡道:“不要忘记了,你只是一个杀人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情感的。如果你不能唯命是从,那就只能被取代,我不介意换一个更冷血无情,更听话的死士。” 司马丘神色变幻了一会,艰难的说着:“我知道了,我会完成任务的。”说完,两手只是无力的垂在身侧,小指控制不住的抽动了几下。 越国皇室残余放言出,越国公主和豫亲王是越国的罪人,举残余之力也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越国公主听见这个传言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深深知道越国皇室培育出的死士有多可怕,手段残酷,为人狠辣,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若是自己落入了他们手中,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下场何止凄惨而已,只怕是要受尽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越国公主百口莫辩,心中无比责怪孙萧害得他们落入如此境地,她不光变成了亡国公主,而且性命堪虞,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有了今日没有明天,惶惶度日。 越国公主闯进了孙萧的书房,厉声诘问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劳什子兵防图,是不是你在背后动作?你究竟搞得什么鬼,害得我成为越国皇室的罪人,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会被人斥骂!” 孙萧早已经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自然不耐烦与越国公主多说,手中紧紧捏着一本奏折,盯着上面的红色印章出神,似乎没有听见越国公主在说些什么,亦或是听见了,也只当不知道。 越国公主更是怒从心起,上前劈手夺过孙萧手中的奏章:“孙萧,你不要忘了,我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我一直以为你虽然为人高傲了一些,虚情假意了一些,首鼠两端了一些。 但终究还是有几分担当的,现在看来是我瞧错你了,你就是只缩头乌龟,自以为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就万事大吉了。真是可笑,原本我以为的良人竟是如此不堪入目。” 孙萧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没有抬头 这时,有小厮进来回话道:“主子,冯大人已不知所踪,宅子里只剩下几个老妪,他该是打点了行李逃匿了。” 孙萧只觉得天旋地转,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心如死灰。兵防图是冯宁呈给自己的,此时看来就像是一道催命符,让孙萧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本幻想的领兵南征,开疆拓土,挥斥方遒,都成了泡沫,皇上竟然把这块肥肉递给了钱穆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自己的筹谋都落了空。 而且不知道钱穆使了什么手段,自己献上兵防图的事情人尽皆知,越国皇室更是扬言要取自己性命。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了。 一月后的五皇子府,可以看见四处灯火通明,丫鬟仆役来往不绝,府中背人的地方也有下人窃窃私语,流言像是长了脚一般传的飞快,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期盼着自己能躲过这一劫,不要做了孙萧和栖悦公主的替罪羊。 如此的热闹景象反倒是印证了皇府主人心底的焦躁不安和欲盖弥彰。 接连几日,越国公主都躲在屋中不肯出门,原本与孙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因着她闭门不出,也省下了不少口舌之争。 公主连每日必做的打骂折磨下人都免了,人人只觉得清净了不少,不必跟在她后头收拾烂摊子了。 非但如此,越国公主的院落外也布满了武功高强的侍卫,隔半个时辰就要巡逻一次,网罗紧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如此安排,越国公主心中才稍稍有些许安慰。孙萧见越国公主偏执,懒得与她多费口舌,也就随她去了。 反倒是赵月敏,不觉思忖着越国公主是得罪了哪路人马,才会杯弓蛇影到如此地步。 想要指派个丫鬟去打听打听,但无奈身边的都是越国公主的人,对她的话也多是敷衍,并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赵月敏也只好歇了心思。 是夜,浓重的墨黑浸染了夜色,到处都是黑黢黢一片,往日遍洒清辉的月亮此时也躲到了云层中去,不肯露头,平静的夜晚平白无故多出了几分诡异。 吃完晚饭后,越国公主就眼皮跳个不停,心情也是郁燥难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没来由的心烦意乱,连着灌了几杯冷水,还是压不住心头里的邪火,愈加烦躁。 夜里格外寂静,连虫鸣声都听不分明,沉沉的夜色压在人的心头喘不过气,只觉得滞闷难当。 越国公主早早就歇下了,但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得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紫朱色帐顶兀自出神,心绪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仿佛人也随着心波起起伏伏。 睡在地上的丫鬟听见动静,翻身坐起:“公主,奴婢去添点热茶,陪您说说话吧。” 越国公主心中不安,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又叫住了丫鬟:“你快着些,莫要耽搁。” 屋中重归寂静,只有那一盏灯火有些鲜活的气息,不住地跳跃着,在墙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好巧不巧,一阵风吹过,恰好吹熄了几盏烛火,一切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如此的滞涩,如此的不安,黑夜像一个魔鬼,扼住了越国公主的喉咙,她惊恐之下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微微颤抖着。 缓了好一阵子,丫鬟还没有回来,越国公主借着月光想要重新点燃灯火,努力了几次,终于重新燃起了灯火,越国公主轻轻吁了一口气,心中稍安。 但就在此时,她的脖子一凉,被抵上了一柄短剑。 第108章 夜袭 越国公主从一瞬间的惊慌失措,转而归于平静,微微敛下眼眸,眼底有光华流转,动了动嘴唇,轻轻唤了一句:“七哥。” 司马丘神色一动,拿着短刃的手几不可见的一颤,长长的羽睫微微扇动,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栖悦,我们又见面了。” 越国公主轻轻笑了,神情温柔又甜美,回忆起了往事,莞尔道:“七哥身上还是有好闻的栀子花香,我记得这还是我幼时最喜欢的花呢。” 司马丘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沉沉的看着越国公主,眼底有一抹痛色和些许挣扎,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脸上现出一些犹疑。 “这段日子,我常常在想,我会死在谁的手上,我心中不甘,不想就这样死去,但今日看见七哥,我反而心安了。” 越国公主望着灯火,喃喃道:“或许只有命丧你手,我才不觉得遗憾吧。” 司马丘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栖悦,跟我走吧,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你流连珠宝金银,我们就经商买卖,足迹走遍大江南北,你若是喜欢花花草草,我们就寻一个山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你若是无欲无求,我们就买一处庄园,男耕女织。” 司马丘神色有些急切,忐忑的等待着答复。 越国公主微垂着眼睑,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司马丘拉着她就往屋外走去,不曾想被一人堵在了门口,那人正是朱季复,他冷冷看一眼他们二人道:“你想干什么,她现在可是越国的罪人,你能带她去哪里,亡命天涯吗?” 司马丘执拗道:“不必你操心,我们自有去处。” “你果然还是愚蠢至极,不要忘了,你是越国的死士,复国大计正在筹谋,你根本无法摆脱越国皇室的桎梏,你没有资格带她离开,她的宿命就是命丧今日。” 朱季复一字一句:“你以为她果然天真不知世事吗?” 说完,朱季复向越国公主胸前袭去,只听得“叮铃”一声响,一把匕首落在地上。 越国公主慌张地解释道:“我只是为了防身而已,七哥你不要误会了..” 下一刻,越国公主瞳孔骤缩,满脸的难以置信,胸口已然插着一把利刃,贯穿心脏,呼吸骤然停止,身体慢慢瘫软在地,一双美目兀自大睁,眼中满是不甘和凄怆。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7节 司马丘沉痛地看着越国公主,悲戚道:“栖悦,朱季复说的没有错,我没有能力带你走,你若是落入越国皇室手中,必定生不如死,不如得一个解脱,记得来世不要托生在皇室了,就做一个普通人,安然一生。” 正院天井旁,孙萧端坐着,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出神,院外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仆役丫鬟四处奔逃,有人被绊倒了发出惊呼,有人像绿头苍蝇似的撞在一起,包袱散落在地也顾不得捡。 突然飘过一阵好闻的栀子花香气,院子里倏而多了一人,那人黑布敷面,一身劲装,犹如鬼魅,犹如煞神,更像是取人性命的妖孽,眼神锋利如刃,粹着毒血,机锋暗藏,被瞧上一眼只觉得浑身寒凉,好似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孙萧叹息一声道:“你来了。” 语气一如和许久不见的好友寒暄,没有惊慌,没有不安,只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沧桑疲累,就连他的目光也变得十分悠远,嘴角浮起游丝一般的笑容。 “从你献上越国兵防图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今日。” 司马昭神色冰冷,略含了一丝讥诮和怜悯,眼前的大业五皇子在他看来已经是一堆白骨,躲不过被诛杀的命运。 绝对的能力悬殊之下,他更像是一只蝼蚁,褪去了皇子的光环,性命任人拿捏,是越国的敌人,是大业的弃子。 孙萧苦笑一声:“是我姑息养奸,听信小人之言,才会到如今的地步。” 说完,孙萧颓败地看着院中的一丛海棠花,花开繁艳,一如他一般,逃不过盛极而衰的惨淡结局,晚风拂过,几瓣枯萎的花叶迎风而落,飘扬到篱院外面,零落成泥,徒增几许寂寥,平添几分萧条。让赏景之人也心生伤春悲秋之感。 孙萧看着几瓣遗落的海棠花,微微仰着脖子,神情带了几分倨傲,似乎极力维持着最后的骄傲,兵行险着,是他一时不慎,若能再来一次..他必不会落于人后..定要让算计戕害他的人自食恶果.. 司马丘眼中掠过一簇寒芒,捏紧了手中的刀刃,刚要出手取下孙萧性命,腹部却是一阵剧痛,只见一柄白刃穿腹而出,染上了斑斑血渍,新鲜的血液从刀尖上滴落,一滴、两滴、三滴,司马丘都能听见血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几乎震耳欲聋。 剧痛席卷了司马丘,他蜷缩了起来,颓然倒地,像是一条刚跃上岸的活鱼,不住地抽搐着,终于也是没有了生息,翻着死鱼眼,挺着鱼肚白,死得如此猝不及防。 孙萧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抿,说不出的神色冰冷,多可笑,不久之前,那人还用悲悯的神情看着自己,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刀下亡魂,变成了豫亲王府的枯骨。 是谁出手的并不要紧,孙萧只知道自己还能呼吸夜晚潮湿的空气,能细嗅海棠花香,能看一眼沉沉夜空,数一数星子,他满意的发出一声喟叹。 杀人者踢开尸体,走到孙萧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王爷,请跟属下离开。” 一刻钟后,整个豫亲王府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所有的秘密,所有不足为人道的隐秘,所有骇人听闻的勾当,都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无人再可以诉说。 有没来得及逃出来的奴仆成了王府枯骨。即便是那些侥幸逃脱的家奴,等待他们的也只是黑衣人的刀刃。 赵月珠得知了这个消息,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还是失算了。” 黄莺不解地问:“姑娘何出此言?” “一把火最是能毁尸灭迹,也最能隐藏不愿为人知的事情,死不死谁知道呢?孙萧怕是已经得脱升天。”赵月珠无奈地道。 赵月敏也悄无声息地死了,只在赵府掀起了几丝波澜就销声匿迹了。 得知此事时,赵老夫人实实在在的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落了几滴不咸不淡的眼泪,但也是仅此而已。 赵月敏只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子,而且还不是那么风光,足以让人在背后诟病。 只要有赵毅撑着二房的门楣,何患没有子嗣。因此赵老夫人虽然伤心,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赵毅得知的时候,长长叹息了一声,心中只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他有意为赵月敏报仇。 只因她死得实在蹊跷,但是背后疑团重重,哪里是他一个小吏能够插足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死无关。赵毅也只能如此宽慰自己了。 第109章 碧玲 这日,赵月珠正看着香草缝沙包玩,两块绸布缝成三面密封的口袋,在里面装上沙子,封上口,抛起来玩,权当无聊时解一个闷。 黄莺走进来说:“主子,都安排妥当了,二老爷近日都不着家,时常歇在揽月阁的碧玲姑娘处,可以说是乐不思蜀了,一切都按计划发展。” 赵月珠点了点头:“派人盯着点就行,不要打草惊蛇了,徐徐图之就好,不怕没有机会。” 黄莺称是后就退了出去。 自从与二房分家后,赵家大房就搬出了赵家老宅,在西街买下了一间宽敞的院落。 宅院外头两条街就是闹市,鸡鸣狗叫,小贩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充满了市井气息。 不像是原来的赵府,宅院深深,此处多了一些烟火味,人与人的关系更近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遇见了也是笑眯眯的招呼着。 许是因为上一个宅子的主人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所以宅院装点的花红柳绿,清新雅致,三步一芍药,五步一海棠。 院墙上都是爬藤月季,生长得恣意而热烈,散发着勃勃的生机,附墙而生,用尽毕生全力开花,攀附,谱一曲缠绵悱恻的高歌。 即使是对装潢有些挑剔的赵月珠也觉得景致的安排精巧细致,清丽宜人,细节处都花了不少心思,进门处有汉白玉雕成的巨大影壁,房梁上悬挂着“载阳凝瑞”的牌匾,琉璃瓦上是蹲坐着的瑞兽,更别说屋中的摆设了,每一件都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如此看下来,就连原先的赵家大宅也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赵家老宅中,没有了钱氏管束的赵毅时不时的会流连青楼楚馆,沉迷于衣香鬓影之中,昨日是青儿的衣袖翩翩,今日是红儿的软语呢喃,明日便是紫儿的柔若无骨,好不畅快得意。 以前钱氏是个小鸡肚肠的,处处约束着赵毅,赵毅连抬房小妾都要软磨硬泡个把月数,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了,快活日子没过几天,小妾不知怎的就染了恶疾,一命呜呼。 赵毅心中明白跟钱叶清脱不了干系,她是里子面子都有了,自己倒是空欢喜一场。 但碍于她有一个当首辅的爹,赵毅再不满也只得忍下这口气,还得好声好气的哄着钱氏,只怕她不高兴了,回家告个状,那赵毅的乌纱帽也岌岌可危了。 如今,赵毅可不就像那脱了缰的野马,四处撒欢儿,各地逍遥。但说起来,最得赵毅欢心的还是揽月阁的碧玲,苗条修长的身材,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走动时娉娉婷婷,曲线曼妙,骨肉匀称,端是看个背影就能叫人三魂去了七魄。 更别说她一张瓜子小脸,肌肤雪白细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有着点点星光,琼鼻檀口,像是女娲造人时候的得意之作,把赵毅的魂儿都要勾没了,心甘情愿做碧玲的裙下之臣,心都要拿出来捧给她。 赵毅收到碧玲的口信,邀他晚上一叙。顿时喜不自禁,碧玲对着他的时候,总有几分清冷,如今抛出了橄榄枝,信中的话语又是如此绵软温柔,赵毅自然是屁颠儿屁颠儿赶着去了。 碧玲今天对赵毅格外温柔体贴,哄着他喝了不少酒,赵毅不胜酒力,已有几分微醺,面色酡红。 赵毅一时兴起,用指关节敲打着桌面,轻轻的唱起了小曲儿《红灯记》,脑袋前后点着,神情很是怡然自得。 赵毅望着碧玲的目光更是柔情蜜意,几乎能够滴出汁水来,碧玲也甜蜜回望他,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缱绻柔情,不言而喻。 赵毅刚要揽过碧玲,砰一声,门被踹开了,走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满脸横肉,一对铜铃大眼睁得溜圆,他额头极窄,粗黑的眉毛几乎要与头发连在一起,更显戾气丛生,一个牛鼻呼呼喘着粗气,肥厚的嘴唇显出几分蠢笨。 来人看到眼前场景,面色难看了几分,压着火气对赵毅说道:“现在滚出去,老子就不和你计较,不然没你好果子吃的。” 赵毅回望一眼碧玲,只见碧玲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水汽,一副柔弱不堪一击的模样,很是动人心弦。仿佛是在无声控诉着那人的辣手摧花,粗鲁凶暴。 赵毅胸中升上一股邪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把碧玲护在身后:“我若是不走呢,你又能奈我何,今日我才是碧玲姑娘的恩客,你有为何横插一杠?” 那男子仿佛是觉得好笑,胸腔里发出了嗬嗬两声。肥厚的嘴唇扬起一个不屑的弧度,斜着眼睛看赵毅,很是倨傲无礼。 人都说,宁要人怕,莫要人笑,如此一个蠢物竟敢对着自己做出这般神色。赵毅火气上窜,忿忿道:“你笑什么?” 那男子嘴角挂着一丝狠厉之色:“笑你不自量力,蚍蜉撼大树,不知天高地厚!” 话还没说完,他已是一拳擂在了赵毅胸膛上,赵毅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震,纠结的疼痛席卷而来,他不由捂着胸口弯下了腰,勉强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一边的碧玲脸上浮现出恰如其分的关切,很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快行几步,扶起了赵毅,为他顺着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惶恐,碧玲扶着赵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赵毅虽然疼痛难忍,但是看见碧玲的柔情关怀,心中还是一暖,伸手握住了碧玲的柔夷。 那男子冷笑一声,挥一挥手,进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起了赵毅,当个麻袋一样扔在了揽月阁门口。 赵毅一时爬不起来,蜷缩在地上,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而且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周围围了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赵毅的酒意也醒了几分,狼狈的爬起来,仓皇离开。 第二日,赵毅的风流韵事就传遍了朝堂,同僚们看赵毅的目光极是微妙,有鄙夷不屑的,有笑意深深的,更有嗤之以鼻的。 赵毅向来是长袖善舞的,要好的官员不在少数,此刻被他的师长好友如此看着,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一如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出了一层汗,又被捂干了,只觉得难受极了,再加上心中郁闷,满腔愤愤无处发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这日,有人传话给赵毅,说碧玲上吊自杀,虽然人被救下了,但吓得不轻。 赵毅大惊失色,犹豫了一会还是备马去了揽月阁。虽然明知不宜如此,但心中终究是放心不下,或许是动了真情,或许是着了魔障。 走进屋子,只见碧玲趴在桌上抽泣着,肩膀上下起伏,可见是伤心至极了。 赵毅上前揽住了碧玲的身子,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膛之上,软语安慰道:“有我在,你莫怕!” 碧玲伏在他怀里哀哀哭泣,控诉那男子逼迫自己,又毒打自己,一撩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哽咽了几下,抱着赵毅痛哭不已。 赵毅心疼极了,不住地安慰着碧玲,看着碧玲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大恸,恨不得替她受了苦楚才好。 有个丫鬟推门进来,说:“姑娘,林公子来了。” 碧玲大惊失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依偎在赵毅怀里,颤抖的像是冬日里立在枝头的枯叶,花一样娇美的容颜惹人怜惜。 果然,那日欺凌赵毅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看到赵毅,冷嗤一声:“怎么又是你,识时务的就快点滚,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是想念爷爷的拳头了么,爷爷不介意赏你个痛快,让你明白明白这里是谁的地界。” 赵毅站起身,傲然站着:“你这个登徒子,除了会强迫碧玲姑娘,还能干什么?仗着有点权势就为非作歹,令人不齿!” 那男子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看来你是不长记性,欠收拾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敢来管小爷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他已是抬脚踢在了赵毅胸口上。 屈辱,疼痛,恨意,愤懑齐齐涌上心头,赵毅怒急攻心,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棍子,他摸过来就砸向了那个男子。 那男子闷哼一声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动作。铜铃大眼圆睁着,一瞬不瞬盯着房梁似有不甘,显然已经魂归天外。 “啊,杀人了!杀人了!”碧玲惊声尖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赵毅这才发现这根木棍的乾坤,木棍的另一头镶着几根小指粗的钢针,有的已经扎进了那男子的脑袋,有血丝缓慢流出。 赵毅吓得跌坐在地上,不住往后爬着,爬到了墙角瑟瑟发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自己不过是想教训他一下,怎么就变成了这步田地。 等他回过神来时,赵毅已经身处地牢,他只记得刑部侍郎重重拍着惊堂木,让他如实交代。交代?呵,可笑,人证物证俱在,他还能脱罪么。 他听见被他打死的男子是吏部尚书之子林峰。 这时,赵毅才觉出味儿来了,思前想后一番,怎么着都是被人算计了。 什么碧玲,什么林峰,都是有人算计他的傀儡,赵毅长长叹息一声,有痛苦,有不甘,有愧悔,更有深深的恨意。 只可惜他的下半辈子只能与大狱里的蛇虫鼠蚁相伴了。 第110章 重蹈覆辙 赵毅一事传到白氏耳朵里,她也是唏嘘不已,放下了针线,看着赵月珠说:“想不到你二叔这几十年向来是一个爱惜自己羽毛的人,这一回竟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阴沟里翻船,要把牢底坐穿了。” 赵月珠清冷冷地回道:“母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也是二叔执迷不悟,怨不得旁人。他有今日实在是咎由自取,若他日行一善,克己守礼,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白氏叹了口气道:“可怜你祖母日日为此事忧心,听说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生生的憔悴了不少,你有空多去看看你祖母吧。 虽然分家了离得远,总还是要尽尽孝道。如今二房死的死,散的散,偌大一个宅子就只有三房和你祖母了,三房毕竟成不了气候,你祖母也不待见他们,也只有我们走动得勤快一些了。” 赵月珠握住了白氏的手:“母亲宽心,祖母会想开的。二房没了还有大房在,祖母和我们都是至亲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白氏回握住赵月珠:“幸好还有你,不像赵礼羽那小子,着三不着两的,最近更是野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真是儿大不由娘,等他什么时候成家立业了,我也就安心了。不像现在,跟屁股上抹了油似的,一刻也待不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月珠细细一想。果然是有些日子没见到赵礼羽了,往常来给白氏请安时,总会看见他插科打诨,逗趣玩笑,讲一些市井之中新鲜趣事,有时还会揶揄赵月珠几句。 赵月珠宽慰道:“或许是礼羽忙于课业,一时耽搁了,不如派个下人去问问。”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8节 “那小子只领着墨书出门,其余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白氏不无担忧的说道。 走出白氏院子后,赵月珠吩咐香草去赵礼羽院子里知会一声,若是赵礼羽回来了,就来报个信儿。 但是夜深了,都没有消息传来,赵月珠候了一日,觉得疲累极了,心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便放开心思休息了。 一直到了第二日午后,香草才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说着:“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出事了。” 赵月珠正午睡着,听闻后马上翻身坐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二少爷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和几个公子哥儿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事情闹得不小,那几家都找上门来了。” 香草犹豫了一会儿接着道:“那风尘女子好像叫做碧玲,与二老爷有牵扯的那个女子..” 赵月珠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漫上了不安的感觉,她的确借助碧玲的手推二房下了地狱,让赵毅深陷囹圄。 在赵毅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又重演在了赵礼羽身上,此刻不得不怀疑,有人借着赵礼羽设下圈套,等着赵家大房上钩。 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谋划啊。 赵月珠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对香草说道:“梳洗一下,我们去前院看看。” 等到了前院,赵月珠看见的就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赵礼羽梗着脖子跪在天井边,一言不发,就算知道赵月珠来了,也是只当做没看见,干脆闭上了眼睛,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赵升手里持着一条油亮的马鞭,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因白氏护在赵礼羽身前,神情中带着坚决,似乎只要赵升挥鞭,她就会舍身相护。 如此这般,赵升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深感无力想要让下人拉开白氏。但如此可不就是让她当众没脸么,以后还如何管教仆役。 赵月珠不由暗自感叹一句:慈母多败儿! 赵礼羽面色紫涨,带着几分倔强道:“娘!您让开,不要拦着爹,我只说一句话,只要打不死我,爬我也要爬去找碧玲,儿子的心给她了,收不回来了,没了她,我就是一个死字。” 白氏没忍住,一巴掌扇在赵礼羽脸上,痛心疾首地说:“你还不记着你二叔的教训么,你想要步他的后尘么,这可是条不归路,你怎么能重蹈覆辙,让亲者痛仇者快。 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嬉笑逢迎,对你只是逢场作戏,心怀不轨,你怎么能这样痴痴傻傻的落入了圈套。” 赵礼羽眼眶微微发红,强自辩驳道:“碧玲是个好女人,沦落风尘并非她本意,只是命运所迫,我不管她的过往,只要她心中有我,我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还要娶她,让她百年之后享赵家香火。” 说到这里,赵礼羽面现哀戚:“爹,娘,我求你们了,让我去找碧玲吧,她说我是她的依靠,她的心中只有我。” 赵升听了后更是怒不可遏,咬着牙吩咐道:“还不快把夫人拉开!” 白氏也急了:“我看谁敢!”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敢妄动,止步不前。赵升一个眼风扫过去:“怎么,连我都请不动你们了吗?” 两个婆子这才发了狠,上前捉住了白氏的胳膊。 白氏被两个婆子钳制住,嘴中急呼着:“老爷,不可以!” 但赵升的鞭子还是一下下地抽在了赵礼羽的身上,不一会他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原本淡绿色的外衫,被渗出的血水染红。 也不知赵礼羽哪来的狠劲儿,被打成这样了硬是一声不吭,咬着牙齿死扛,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白氏在一旁看得心头滴血,想要上去拦着,无奈动不了,怒急攻心之下,一翻白眼,竟是晕了过去。 赵月珠心中一急,忙上前扶住了白氏。赵升也是一阵慌乱,扔下鞭子就来看白氏如何了,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原本宁静祥和的新宅自赵礼羽一事,鸡飞狗跳了数十日,终于还是归于了沉寂,只留下了几圈涟漪,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即将翻篇的时候,又起波澜。 这日黄莺从屋外进来说:“姑娘,二少爷买通了下人,偷偷溜出去了,怕是又去见那个碧玲了。” 赵月珠无奈吁了一口气:“爹管得住他一时,管不住他一世,脚长在他自己腿上。难不成还能把他绑起来,就算绑起来了,他也能找到法子溜出去。” 黄莺接着道:“据说二少爷出去时的脸色不太好,眼睛红的充血,面色青灰青灰的,走起来也是摇摇晃晃。若不是有人接应,怕是连后门都出不去。” “这事爹和娘知道了吗?”黄莺摇摇头。 “我们去看看碧玲究竟给礼羽下了什么迷魂药!”赵月珠心中有些忐忑,打蛇打七寸,赵礼羽是大房唯一的长房长子,控制住了赵礼羽就相当于遏制住了大房的命脉。其心可诛,心思之歹毒让人咋舌。 若对方是冲着赵月珠来的,那可谓是手段毒辣,想要一点点蚕食赵月珠的手足。 第111章 寻人 赵月珠与黄莺做了男子打扮,手上持一柄玉骨扇,头戴瓜皮帽,行走间还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马车停在了揽月阁大门前,两人摇着扇子走了进去,立时就有妈妈迎了上来,只见她身量矮小,身材圆润,一身绿色绸裙,头上簪着四五根金钗,挽着追云髻。面容还算周正,依稀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佳人。 妈妈眉开眼笑道:“哟,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哥儿,想要寻哪位姑娘啊,有妈妈我招呼,保管让你们尽兴。” 赵月珠一收折扇,睇了那妈妈一眼,带了几分轻佻地道:“我来寻碧玲姑娘。” 妈妈眸光犀利,呆惯了鱼龙混杂的地方,整日打交道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寻常来的客人,瞧一眼就知道身价高几许,秉性脾气如何。 自然已经是看出了眼前两个潇洒公子分明就是两个女子,而且还是公爵侯府里面娇养的大小姐,只是为首之人恬静淡和,目光平静,不同于一般的世家小姐。 仿佛那双眼睛已经看遍了人世沧桑,历尽了人情冷暖,才会这样波澜不惊。 那妈妈觉得只要她们出得起银子叫姑娘相陪,自己有赚头,又何必戳破呢,各取所需罢了。 “真是不巧了,碧玲姑娘现在有客人,不好打扰,两位公子是不是看看其他姑娘?我们揽月阁新来了几个细皮嫩肉的姑娘,模样个顶个的好,跟碧玲比起来也是各有千秋,我这就为两位公子爷儿安排起来如何?”妈妈讨好的笑道。 赵月珠拍一张银票在桌上,斜斜瞟那妈妈一眼,冷冷道:“妈妈是嫌银子不够多么,今日只要妈妈开一个价钱,我就没有拿不出的,只是这碧玲姑娘我要定了。” 看见如此财大气粗的人物,妈妈犹豫了一会,边笑着把银票摸进怀里,边给边上的杂役使眼色。 杂役咽了口唾液,心想这是遇见土财主了,财大气粗的。收到了妈妈的眼色,三步并作两步跨向碧玲的屋子。 赵月珠冷冷一笑,也不让人带路,径自就追着杂役去了,急得那妈妈在身后不迭地说着:“慢点儿,我的公子啊,您可慢着点儿,没人赶您。” 来到一间厢房前,杂役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赵月珠,迟疑不前,黄莺会意,一脚踹开了房门,看的一旁的妈妈心惊肉跳,心中直心疼着自己这扇榆木门。 只见屋子里烟雾缭绕,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气味,重重烟雾间可以看见榻上歪躺着两个人。 正在吞云吐雾,神色迷离,满脸的沉醉,连屋子里进人了都不知道,兀自抽得快活,置身于云端,无法自拔。 赵月珠心中就是凉了半截,上前用力打了赵礼羽一巴掌。 赵礼羽毫无反手之力,只是像坨烂泥一样歪在榻上,如珠似宝地抱着烟枪不肯撒手,似乎没有了心智,满心满眼的都是烟枪,其他的东西再好,也入不得他的眼。 赵月珠恨铁不成钢,看一眼黄莺,黄莺几个错步就夺下了烟枪,抬手一劈,瞬间斩为两段,没燃尽的烟丝簌簌落在地上。 赵礼羽目眦欲裂,神情癫狂而愤怒,看着黄莺的眼神十分骇人,继而对着赵月珠咬牙切齿道:“赵月珠,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凭我是你长姐,凭你是赵家人,凭母亲为了你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凭爹为了你无心政务。” 赵月珠把断了的烟杆扔到赵礼羽的脸上,断口处锋利的尖刺割伤了赵礼羽的脸,有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赵礼羽抬手摸了一把脸,看到满手的血腥,只是勾了勾一边的嘴角,继而神情无比冷漠地看向赵月珠,仿佛他看着的不是血脉相连的长姐,而是一个陌路人,激不起他心中的涟漪。 赵月珠转头对着带来的两个小厮说:“先把二少爷带回府去。” 又对黄莺道:“你在屋外守着吧,我与碧玲姑娘有话要说。” 碧玲一身绿色衣衫,罗衫半解,露出香滑细腻的雪白肌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泛着润泽的光芒,肥腴绵软,晃了人的眼。 或许是吸食了大烟的原因,她脸颊上有两抹不正常的潮红,竟是为她平添了几丝妩媚。 碧玲慢慢起身,走到床榻边,披上了一件藕荷色外衣,随意在腰间系了一个结。 举手投足间慵懒又魅惑,有着美貌加持,如此风情,看在趋之若鹜的男子眼里,自然是欲罢不能,只求能够一亲芳泽,共度春宵。 碧玲步伐懒怠地走到铜镜前,闲适地描起了眉,上好的螺子黛,点缀在她的眉上。顿时增色不少,容颜更加姣美,气质更加动人。 赵月珠闲闲落座,白玉扇柄敲击在黄梨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碧玲姑娘求什么,是我给的答谢不够丰厚么,才让碧玲姑娘明珠暗投,打起了赵礼羽的主意?”赵月珠淡淡开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与小姐的交易已经结束,自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还能管得了这许多么。”碧玲语气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月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猜测着碧玲语气中的冷淡,或许碧玲对赵毅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毕竟赵毅肯为了她葬送大好前程,伶仃入狱,还不曾责骂她一句,可见用情至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将心比心之下,碧玲自然心有戚戚焉。 赵月珠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窈窕而美丽,澹然道:“礼羽他心思单纯,容易被哄骗,他甚至有心要迎娶碧玲姑娘。虽然只是一时意气之言,但也可见他对姑娘是存了真心的。但姑娘如此构害诱哄于他,就不会心中不安吗?” “迎娶我?!”碧玲冷哼一声:“真是可笑,他能有什么能耐,褪去了赵府的外壳,不过也就是个浪荡子。我劝小姐一句,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有人出得起价钱,我只管办好了差事,良心是什么?最无用的东西罢了,人人都有,但有几个人能说自己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自己。我早就将自己出卖给了魔鬼,你多说无益。” 见碧玲软硬不吃,赵月珠不免有些无可奈何。但是转瞬之间想起一桩旧事,前世又一桩美谈。 揽月阁的头牌在家乡与一少年公子青梅竹马,奈何女子家道中落,举家获罪,颠沛流离,与少年公子无奈分离。女子中途被人拐骗,沦落风尘之地。 公子在殿试中一举夺魁,深受皇帝赞赏,身居要职,迎娶了世家小姐。 但他心中一直对当年的罪臣之女耿耿于怀,多方打探才知道女子辗转到了京都,并且已是揽月阁的花魁。 公子喜出望外之余也是忧愁参半,从来对灯红酒绿避之不及的新科状元,居然踏足了揽月阁,见到了那个女子,两人互诉衷肠之余,也是相顾无言泪千行。 自此回府后,新科状元就铁了心要为女子赎身,并且迎娶过门,新夫人和岳父皆是大吃一惊,觉得新科状元是鬼迷心窍了,以他的身份前途,什么样的女子不是挥之则来招之则去,何必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自毁前程。 虽然女子也劝新科状元不必执着,但他却是心意已决,最后一顶小轿抬着那女子进了状元府的大门。两人婚后也是蜜里调油,卿卿我我,一时传为一桩奇闻。 有人说新科状元用情至深,救女子于水火,不计前嫌,与她恩爱相伴。 但也有人说新科状元任性妄为,践踏了状元夫人的颜面,此等样人,如何堪当重任。 第112章 烟瘾 赵月珠早已不记得那公子和女子姓甚名谁。但揽月阁的头牌是碧玲无疑,不如放手赌一把,于是嘴角扬起一抹试探的弧度:“碧玲姑娘可是在等你的状元郎?” 碧玲手中不觉用力,螺子黛一下子断为两截,她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赵月珠:“你说什么?” 眼神之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一道明丽的光弧闪过。 赵月珠揣测着碧玲的神色,心知如今那状元郎还没有来找碧玲,心下稍安,说道:“原是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奈何造化弄人,世事无常,纵然沦落风尘,也只盼着有朝一日与意中人儿双宿双栖。” 赵月珠微微一笑,露出一排贝齿,颇有些狡黠之色:“姑娘听我这词唱的可好?” 碧玲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咬着唇看了赵月珠一会,转头看向铜镜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我累了,要休息了。” 赵月珠声音清灵,带着一些蛊惑人心的味道:“难道碧玲姑娘不想与意中人重修旧好吗。殊不知你心中藏着的那人,也在思念着你。” 顿了顿又道:“我想,我们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吧。” 碧玲微微垂首,看不清神色,只是极轻地说道:“活人总比死人还要可怕,请小姐务必小心。” 赵月珠眼皮一跳,死人?是孙萧么,他果然没有葬身在五皇子府的火海之中。难道是他在背后兴风作浪,赵月珠心上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59节 赵月珠对碧玲说道:“碧玲姑娘只需要等着,终会得偿所愿的,那人没有忘记你,姑娘远离风尘的日子不远了。” 碧玲神色复杂的看着赵月珠走出了厢房,只是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赵月珠回到赵府的时候,赵府已是鸡飞狗跳,下人说白氏得知赵礼羽吸食大烟,哭得肝肠寸断,直直喊着不要活了,又气又急,生生给折腾晕了过去,将将才醒过来,揉弦儿似的唤着赵礼羽的小字。 赵升进了白氏院子,让人守在院门口,谁都不让进。 赵月珠无力的吐出一口气,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可恨的是背后之人,拿捏住了赵家大房的痛处,搅得府里不得安宁,只怕是还有后招等着呢。 夜间的时候,白氏院子里的红芜来敲门,神情紧张地说白氏来请小姐过去。 赵月珠心中咯噔一下,直觉不妙,已经这么晚了,必定是赵礼羽出事了,才会让白氏方寸大乱。于是胡乱披了一件外衣,穿了鞋子就往外面走。 “可是二少爷出事了?”赵月珠焦急问道。 “二少爷烟瘾犯了,哭天抢地呢,劝都劝不过来,夫人六神无主,就让我来找小姐。要不然这么晚了,断然不会搅扰大小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夫人被二少爷折腾的够呛,早先的顽疾还没有好,这一会又头疼得厉害。”红芜声音中带着哭腔。 “爹呢?” 红芜抹了一把眼泪:“自责罚过二少爷,老爷就摔门出府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已经派人去办公衙门找了。” 到得白氏的院子,院子里面一片狼藉,有摔碎的瓶瓶罐罐,有扯了一半棉絮的锦被,有翻倒的铜盆,溅了一地的水,更别提一地七仰八叉的桌椅板凳。 而屋中传出来一声声“嗬嗬嗬嗬”的声响,类似于幼兽的哀鸣,声音微弱却异常刺耳,听了让人心中发毛,不由皮肤上遍布点点鸡皮疙瘩,头皮也有些发麻,恨不得捂住耳朵逃离出去。 赵月珠止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拔步就往屋里走去,只见白氏蹲坐在地上,涕泗横流,满面的仓皇,抽泣得几乎噎过气儿去,似乎只要一口气没倒上来,就会晕过去。 而角落里趴匐着赵礼羽,四肢都被绑了起来,双眼充血,面目青白,下唇上都是齿印,不时用头撞击着桌角,嘴中发出奇怪的声响。 原本芝兰玉树的一个人,如今被折磨成这般,嘴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赵月珠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抽痛。 白氏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向赵月珠伸出手,有些无助害怕的说:“月珠..礼羽他..我该怎么办。” 话说了一半,已是掩面痛哭了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滑下,滴在衣襟上,洇湿了一小片。 赵月珠握住白氏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像是一块坚冰,赵月珠呵了一口气,搓揉着白氏的手,勉力镇静道:“娘,礼羽是犯烟瘾了,这一关只有他自己能过。若是不根除,他这辈子可就毁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帮他度过这一难。” 白氏胡乱点了点头,似乎不管赵月珠说什么,她都会依从,她原本不甚坚定的心早已因着赵礼羽的模样碎成一瓣一瓣,而赵月珠是目前唯一的主心骨。 这时,屋外大步进来一人,正是赵升,只见他目眦俱裂,横眉怒视,怒喝道:“逆子,不如我今日就打死你,免得你丢了赵家的脸面,流连青楼,染上毒瘾,你可真是好的很呐,你把祖宗家训扔到了何处,你的圣人教诲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白氏欺身拦在赵礼羽身前,神色戚戚:“你也一并打死我罢了,索性我们母子俩都入不了你的眼,没了我们,你大可以逍遥快活去,没人再拦着你了。” 赵升挥起的巴掌终于还是没有落下,只是颓然放下了手,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赵月珠发现赵升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鬓边都有了几根华发。 白氏也瘫软下来,跪坐于地,双眼空洞无助。而此时的赵礼羽竟开始不断扭动着,间或以头撞地,不一会额上已经有了一个血窟窿,血水在脸上蜿蜒而下,顺着眼睛鼻子滑进下颚,很是恐怖骇人。而他的面庞扭曲了起来,似乎是在隐忍极大的痛楚。 白氏又惊又急,抱住了赵礼羽哀泣不已,赵升也明显慌了神,一时手足无措。 赵月珠咬咬牙,走到门边吩咐香草去找大夫,又让红芜去找几个力气大的仆役。 片刻后,赵礼羽就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四肢都牢牢地被缚着,再难挣扎,口中咬着布团,怕他不慎咬伤舌头。 看见赵礼羽原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赵月珠就恨不得把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第113章 签文 折腾了一宿,赵礼羽总算消停了不少,等赵月珠精疲力竭歇下时,天空已经微曦,第一缕金光铺洒大地,万物被镶上了金边,懵懵懂懂的迎接洗礼,涤荡尽夜色里无边的晦暗。 赵月珠躺下了,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思绪,捂了会儿被子,胡思乱想中也渐渐睡去。 接连几日,白氏夜不能寐的守着赵礼羽,赵月珠也随侍在旁,不时劝慰白氏几句,让她莫要太过伤神,免得坏了身子。这一遭,注定要千锤百炼的熬才算完。 赵礼羽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毒瘾犯时便面目狰狞,浑身抽搐不已,嘴中也发出破碎的呻吟声,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原本面白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已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瘾君子,面孔紫涨,容貌扭曲,凹陷的脸颊,突出的颧骨,充血的眼睛,苍白的面容,看起来犹如鬼魅一般。对白氏和赵月珠来说,是何等的催人心肝。 白氏看见他这般模样,心疼垂泪道:“挨天杀的混账东西,竟让礼羽染上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是想夺了我的命根子啊,那混账难道是属螃蟹的不成,这般肆意妄为。” 白氏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赵月珠的手道:“月珠,那碧玲究竟是安了什么心,会不会有人指使,让礼羽染上大烟会不会只是诱饵,他们还藏着后招么?” 赵月珠凝眉道:“母亲不必太过担忧,此事的确有蹊跷之处,还要细细查证,急不得一时,当务之急是戒了礼羽的毒瘾。后院不失火,才能勠力同心,好好迎敌。” 赵月珠回握住白氏冰冷的手:“大夫来过了吗,怎么说的。” 白氏叹了一口气道:“来过了,开了几贴药,说来说去不过是那几句,全看礼羽能不能熬过去了,撑得过这几日就万事无虞,撑不过去就回天乏术。 但我心里总是不安,等我打点完府中的一切,月珠你陪我去一趟普济寺吧,总归要求神拜佛一番,我才心里有底,全靠着菩萨开开眼,救我们赵府于水火,天可怜见的。” 赵月珠点了点头:“礼羽心地良善,定有菩萨保佑,能度过此劫。” 赵月珠在铜盆里绞了一块帕子搭在赵礼羽额上,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不久前还是那个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赵府二公子,现在竟是判若两人,形容憔悴。 回到自己院子,赵月珠已是有些疲累。但看见香草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她一眼:“有什么就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香草说着:“小姐不要嫌我多事,我总觉得春兰最近不安分,有事没事儿就探头探脑的打探二少爷和小姐的消息,事无巨细。而且听说她总是溜出府不知道去干了什么,买通了门房,直到半夜才回来。” 赵月珠面色不变,声音却是冷了下来:“她还真是个立起两个眼睛来就不认人的主,找人跟着她,看她究竟去了何处。” 继而又道:“让黄莺多注意着碧玲。” 香草应了下来,上前服侍赵月珠梳洗歇息。 后日,赵月珠陪着白氏前去普济寺上香。一路上,白氏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神不宁 她手中拿着一串碧玺珠子,不住拨弄着,似乎如此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郁郁之情。她眉头紧紧皱着,时不时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忧愁之色。 赵月珠看在眼里,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开解的话说了一箩筐,症结还是在赵礼羽身上,只要赵礼羽一日不痊愈,白氏就一日不会宽心,只希望来这一遭,多少能够得到上苍垂怜,救赵礼羽于绝境,助赵府于困顿。 到了普济寺,见过方丈大师,白氏与赵月珠双手合十行礼,神色虔诚而肃穆,无比尊敬。 来一方丈是受人尊敬的得道高僧,气质敦厚安然。但赵月珠不知为何,总觉得方丈在看向自己时,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犹如水面上细碎的波纹划过。 想要再看分明一些,却已是不能够了,来一方丈对着她们垂目行礼后,先行离去了。赵月珠也还是压下了心思,看着方丈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月珠陪着白氏捐了香油钱,又跪拜在满屋神佛面前,诚心祈祷,惟愿赵礼羽能平安渡劫,凤凰涅槃,赵家诸人平安无事,万事顺遂,全家和乐,日子圆满。 就在赵月珠祷告完抬起头时,忽而看见神龛后面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赵月珠脑海中蹦出一人,就是孙萧。 与他夫妻数年,他的身形早已经镌刻在赵月珠心底,他的音容笑貌再熟悉不过,她绝不会认错,赵月珠霎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手脚冰冰凉凉。 赵月珠飞快得起身,循着身影追过去。但神龛后却是空无一人,唯有香气袅袅,梵音阵阵,头顶的佛像面色淡然,神情似喜似嗔,嘴角似笑非笑,半敛着眼眸,似乎不忍看到人间疾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人都觉得求神拜佛可以救人于水火。但殊不知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心存善念的人自然会得到佑蔽。 虽然一时困苦,但终有出头之日,心存恶念的人,或许得到了片刻的蝇头小利,但终将受到制裁。 赵月珠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在看到地上断了半截的红烛,眸色逐渐深沉,望着似乎悄无人息的后门处,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赵月珠有些犹豫,该不该走出门去一探究竟,那又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突然,一张纸笺从门槛处飘飞进来,恰恰好落在赵月珠脚边,她弯腰拾起,只见是一句签文“袁安守困,辛辛,下下”。 赵月珠捏着手中的签文,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可不觉得这是刚才之人无意中落下的,是故意而为之,那是存了何样居心。有人在跟踪自己,还特意设下了这个局,只为了引君入瓮。 “月珠,怎么了?”白氏不放心,追上来问道。 赵月珠摇摇头说:“没什么,一时眼花而已,看错了。”手中却是攥紧了签文。 白氏听赵月珠如此说,便信了九分,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为何,我心中总是不安,一会去点一盏长明灯,保佑礼羽跨过此难,改头换面,也保佑赵府诸人,福泽绵长,诸事顺利。” 如此忙活一番后,用过了斋饭,白氏赵月珠一行人踏上了回府的路。 回去的路上,白氏总有些坐卧难安,不时撩起轿帘张望,赵月珠问白氏怎么了,白氏只说觉得心绪不宁,心中实在担忧赵礼羽,赵月珠不由也有些不安。 好在回程时车马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停在了赵府门口 赵月珠扶着白氏下了马车,八角原本守在门口,看见她们下来,马上奔过来说:“夫人小姐不好了,二少爷不见了!” 第114章 失踪 白氏大惊失色,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心头的慌乱一览无余,仿佛兜天被劈中了一道惊雷,惊得肝胆俱裂。 不由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一把抓住了八角的手腕,指尖用力,细长的指甲嵌入了八角的皮肉之中,掐出了几个红色的血印,隐隐有血丝渗出。 八角吃痛,但不敢甩开白氏的手,只是哭丧着脸说:“上午还好好的,红芜姐姐还进去服侍二少爷吃药用饭,二少爷虽然还有些迷迷糊糊,认不全人,但也安安静静的由着红芜姐姐照顾。 过了晌午,大小姐院子里的春兰和杏桃起了争执,老爷去了衙门,府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春兰非要红芜姐姐去分辨个明白,红芜姐姐推脱不过,便走了一趟。 几个看着二少爷的小丫头只顾着贪玩,等红芜姐姐回来时,二少爷已经不在屋子里,绑着的绳子都被人解了,前门有侍卫把手,定是从后门出了府。” 八角越说越气,最后竟是脸一垮,抹起了眼泪,哭得呜呜咽咽,很是可怜。 虽然八角说得颠七倒八,但赵月珠还是听出了一个大概,有人趁着白氏和自己不在,支开了红芜和几个丫鬟,找机会带走了赵礼羽。 可谓是在赵府布下了天罗地网,内外接应,心思缜密,做得天衣无缝。 但赵礼羽一个大活人,虽然现在神智有些模糊,但若是不愿意,大可以高声呼救,弄出一些声响,屋外的下人多多少少都能听到动静,想要半途解救下赵礼羽也不是难事。 但听八角的意思,赵礼羽的屋子一切正常,可见赵礼羽是心甘情愿跟着离开的。 对于一个嗜毒成瘾的人来说,除了大烟,还能有什么让他亦步亦趋跟着走呢? 来人显然是有万全的准备,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招招算计。而赵礼羽无疑是一个诱饵,引赵府上钩,或者可以说,引赵月珠上钩。 只因赵礼羽虽然玩世不恭了一些,但为人却很讲义气,肝胆相照,不曾招惹过是非。 但是麻烦却找上了门,先是有碧玲引诱于他,后有嗜烟成瘾,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看似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敏锐的直觉之下,赵月珠觉得矛头直指自己。 白氏松开了八角,摇摇晃晃地抬脚进了府门,赵月珠也连忙跟上。 屋子里已是空空荡荡,不见赵礼羽的身影,只有散落在地上的几段绳索,犹如一条条黑色的爬虫,似乎还在蠕动,让人看了觉得心中寒凉无比,浑身发毛。白氏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床柱滑落在地,伤心哭泣了起来。 赵月珠蹙着眉头问八角:“老爷知道了吗?” 八角小脸皱成一团,哭兮兮地道:“传话的人说老爷进宫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府。要不是红芜姐姐一人挑起了大梁,现在指不定府里乱成什么样呢,少爷不见了,我们都吓得魂飞魄散,都怪春兰,好好的非要拉着红芜姐姐劝架,才有了这些腌臜事情。” 赵月珠听着八角絮絮叨叨,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边去扶白氏,一边吩咐道:“好了,拿老爷的腰牌去衙门找京兆尹。” 赵升回府的时候天已擦黑,急急走进来时,面色仓惶。后面跟着京兆尹,也是面沉如水。仔细询问了丫鬟小厮后,京兆尹梳理了案情,就回衙门立案去了。 府里的侍卫小厮,都被派出去寻找赵礼羽的下落了,拿了画像走街串巷地逢人就问。 婆子丫鬟见主人家忧思重重,便也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做着活,唯恐一个不小心办砸了差事,会被发落。 于是,整个赵府里都是静悄悄的,只是偶尔响起一两声痛心到极致的哀鸣,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0节 仿佛赵府是一座巨大的坟墓,盖棺而坐,压抑着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在人的心头经久不散,仿佛空气都凝滞了,每一次呼吸都极为艰难,呼吸之间都是污浊之气,让人抑制不住的有些滞涩,就算伸直了脖子大口喘息,依旧是无济于事。 赵月珠站在院子里,看着海棠花开得妖异,色泽鲜艳,朵朵饱满,不谙世事的兀自开放着,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只是盛放着,多么让人嫉妒。嫉妒它的美色,嫉妒它的无忧无虑,嫉妒它的花开浓艳。 忽然,一朵花瓣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是少女不胜娇羞的欲拒还迎。一阵清风拂过,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清雅香气,很是熟悉好闻的味道。 赵月珠喟叹一声,有些无奈,但心中有一根弦还是拨动了一下,奏出了一个悦耳的音符,余音袅袅,琴声铮铮。 看见正走进来的黄莺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兴奋的看着赵月珠。 赵月珠吩咐她道:“你便守在屋外,若是有人来就说我已经歇下了,不可让人进来。” 黄莺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有我守着,不会有人进来打搅你和..”忽觉失言,黄莺忙伸手捂住了嘴,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多了几丝平日里不曾有的俏皮。 赵月珠进屋后,香气又再度萦绕鼻尖,屏风上映出一个影影憧憧的人象,身姿挺拔,骨架修长,仿若芝兰玉树,一如掷果潘安。 赵月珠转过屏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不经意间,眉目有了片刻的舒展,平静的眼中起了几丝波纹,美目盈盈,嘴角也几不可查的微微上扬。虽然极浅极淡,但还是让她的面容显得很是温柔。 “你怎么来了?”赵月珠问着。 刘渊淡淡一笑,却是答非所问:“外头露水重,你早该进来了,以后记得添衣,若是得病了可怎么好。这么大一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么。我瞧着你房里的丫鬟该好好提点一下了。” 赵月珠心中滋味难明,心像是酥麻了一块,绵软极了,嘴上还是执拗道:“不劳刘公子费心。” 刘渊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赵月珠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于是,放软了口气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记住了。” 刘渊抿嘴一笑,眸子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抬手揉了揉赵月珠的头发,笑得莞尔,笑容是如此明媚,如此光彩照人,仿佛在眼里藏了星光皓月,不然怎么会这么璀璨夺目。 赵月珠扁嘴避开刘渊的手,道:“我想托你一件事。” “为了赵礼羽?”刘渊斟了一杯茶水,慢慢的喝着。 赵月珠迎上刘渊的目光,点了点头。 “他过几日就会回来的,只是他现在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刘渊咋舌道。 赵月珠捕捉到了刘渊话中的意味不明:“他去了哪里?” 刘渊啜了一口茶水,面上似笑非笑:“一个本该殒命的人。” 联想起在寺庙中的签文和人影,赵月珠脱口而出:“孙萧!他果然没死!” 第115章 情意 赵月珠心头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脸色也有些青白交加,强自忍耐着,难免语气有些不好:“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五皇子生死不明,朝中三足鼎立的局势被打破,皇上必然有意整顿,将军府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如何还来我赵府打秋风。” 刘渊看了赵月珠一会儿,低低叹息了一声:“你非要对我如此吗?人人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偏偏你就视若无睹,还不如把我油焖白煮了,也好过被你炙烤,伤得体无完肤,烤的乌黑如碳。” 赵月珠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一瞬间的疼痛,但还是别转了头,不置一词。 赵月珠心中是忐忑的,越是明白刘渊的心意,她越是不安,重活一世,她只想看见曾经背弃她,欺凌她的人生不如死,得到命运的审判。 情感之类的事情,于她不过是多余,甚至连消遣都算不上,她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因为她只想着眼于当下。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早就没有未来了,有的只是将自己出卖给魔鬼,在荆棘之路上踽踽独行。即使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她也在所不惜。 大仇未报,亲人生死未卜,家人痛苦不堪,哪一件都不是赵月珠愿意看见的,她还有路要走,譬如手刃仇人,保护至亲。 此刻刘渊的情意,她接受不了,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未免有些白眼狼,刘渊一直在默默的守护她,必要时,从不吝于出手相助。 而自己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只有冷淡,只有避而远之。或许这样对他们二人都好,倾慕他的女子那么多,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事已至此,赵月珠干脆下了逐客令:“刘公子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 刘渊也不恼,嘻嘻一笑,竟是起身躺在了美人榻上,以手支颐,双腿交缠,姿态说不出的慵懒曼丽,仿佛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赵月珠只是误入的客人。 他捅了捅背后的大红装莽靠垫,扭了扭身子,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瞧着赵月珠。 “你也说了,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不放心,今夜就守着你,你睡你的,我躺我的,吵不着你。” 刘渊懒懒一笑,风华流转,一双碧玉眸子里面满是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玩笑之色,仿佛他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妥,只是自顾自躺得闲适。 赵月珠一瞬间血气上涌,有一种想把他扔出屋子的冲动。可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门口的黄莺又是刘渊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怕是更加忠于他。而且万一闹出了动静,让人发现了,更是要百口莫辩。 无奈之下,赵月珠只好和衣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发现躺下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刘渊坚毅利落的侧脸,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线,无一处不彰显着造物主的青睐。刀凿斧刻般的美好轮廓,精雕细琢的五官。 看了一会,赵月珠竟发现刘渊的一边嘴角扬起了一个美好的弧度。赵月珠才惊觉失态,暗自骂了一句美色误人,真真是个妖孽,就干脆翻了一个身,面朝着墙壁。 许是操劳了这几日,太过辛劳,原本还是精神奕奕的赵月珠,粘上了枕头就开始睡意朦胧,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脸上触碰到了柔软的东西,犹如棉絮一般轻柔,犹如沾湿得花朵一般细腻,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耳边有人呢喃道:“赵月珠,你在劫难逃。” 迷迷糊糊间醒转过来的赵月珠想到了什么,马上起身打量屋子,看见屋子里空无一人,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昨夜之事,心中滋味复杂难辨,回忆起刘渊真的守着自己睡去,貌似那个混人还轻薄了赵月珠,赵月珠回忆起来不觉又羞又气。 香草敲开门进来,看见赵月珠已经起身,便伺候着她梳洗了一番,赵月珠却是让香草给她换上了一身公子哥儿的衣衫。 赵月珠吩咐香草道:“让黄莺去备下马车,我们去揽月阁。” 马车照着赵月珠的吩咐,停在了揽月阁后门,守门的小厮许是得赏钱吃酒去了,只有一个婆子在打着盹儿,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整个人几乎就要从椅子上跌下去,许是夜里玩牌到深夜,白日里就瞌睡朦胧,连有人走到跟前了还不知晓。 赵月珠绕过婆子,带着黄莺径自走了进去,一路上遇见几个揽月阁千娇百媚的姑娘,也只当赵月珠是来寻花问柳的客人,见她长得俊俏,还对她抛了几个媚眼。赵月珠照单全收,一甩折扇挥了挥,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赵月珠脚步不停地走到了二楼,来到了碧玲的屋门前,笃笃地敲了几声。只听得里面传来柔媚入骨的娇唤声:“进来吧。” 赵月珠推门而入,只见碧玲穿着净蜜合色妆锦袄裙,裙摆镶着并蒂荷花绣片,露出樱桃红的鞋尖儿,正对着铜镜簪一支桃花钗,说不出的玲珑曼妙,衣裳的颜色更是衬得她鲜嫩水灵,肤若凝脂。如云发髻,有了桃花钗的点缀,相得益彰。 碧玲对着镜子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扶了扶欲堕未堕的珠钗,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赵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是为何临门呢?” 赵月珠懒得与她周旋,开门见山道:“赵礼羽去了哪里?” 碧玲撩过发丝,戴上了一个水滴状的碧玉耳环:“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除了按吩咐行事,旁的的确一概不知,若小姐非要追问,我还是那句话,姑娘小心,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赵月珠看不出神色喜怒,只是一派安然,她提步走向碧玲,摸出一锭白银,而后轻轻拔下碧玲头上的桃花钗,笑盈盈道:“姑娘的簪子不俗,我买下了。” 碧玲看着那锭银子,脸上有些狐疑,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赵月珠已经离开了。 第116章 小福子 三天来赵升几乎住在了衙门,只为着早一刻能得到赵礼羽的消息。 而赵府里,白氏茶饭不思,坐卧不安,她向来是体恤下人的,这些日子竟也发作了不少人,赵月珠便日日陪着白氏诵读佛经,抄写经书,排解心中的不安。 这日,赵月珠陪着白氏用完了早膳,正要去花园里走走,消消食,顺便排解一番连日来的郁郁之色。 八角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脚步都有些踉踉跄跄,喜眉笑眼道:“夫人小姐,二少爷和老爷一起回来了,马上就到了呢!” 白氏有些难以置信,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谁来了?!” 八角又说了一遍,白氏才跌跌撞撞地迎了出去,刚好撞上了进来的一人,少年人身量高大,白氏撞上了他的胸口,发出沉闷一声。 赵礼羽稳稳扶住白氏,唤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白氏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一边哭着一边翻来覆去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拉着赵礼羽上上下下的打量,确认他平安无事,不曾受伤,才放下了悬着的心,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儿。 赵礼羽温柔的拿起绢帕替白氏拭去眼角的泪水,扶着她坐下,斟了一杯水递过去。 才看着赵月珠点点头道:“大姐姐。” 虽然是弯着嘴角,但语气说不出的冷漠,连那点笑意也如飞絮一般,一吹就散。 赵月珠有意多问几句,但看见赵礼羽眼底的清凉,和有意无意的疏远,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唤道:“二弟。” 赵礼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不再看赵月珠。 白氏喜不自禁的拉着赵礼羽:“礼羽,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你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娘还怎么活!” 赵礼羽笑着说道:“在一位友人家暂住了几日,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知爹和娘,让你们担心了。” 白氏再心思单纯,也知道赵礼羽的话实在敷衍。但一时也不想去追究更多,只催着赵礼羽快去歇息一会儿,话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不急在一时。 赵月珠也准备回院子,正好与赵礼羽同行。一路上,赵礼羽一改往日的跳脱,只是一言不发,对赵月珠的问话也是心不在焉。 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有时还答非所问,不知他的心绪飘飞到了何处。 赵月珠问道:“今日见到二弟,人也精神了不少,这几日过得可好?” “挺好,让大姐姐忧心了。”赵礼羽扯落路边一枝杨柳,拿在手中把玩着。 赵月珠见他不愿多说,心中思索着烟瘾一事让白氏问也许更合适,于是也不多言。 枣花村里,有一户贫苦人家,刘老头年轻的时候做活摔断了腿,再也干不了重的活计,只能一瘸一拐地下地做些农活,靠着几亩地勉强糊口,饭桌上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多少荤腥,有时连口饭都吃不上,只能喝点稀粥。 老刘头的小媳妇儿见跟着他没有盼头,狠狠心,跺跺脚,就跟着野汉子跑了。 至此,刘老头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窝在几间土坯房中艰难度日,也没有想过再娶个老婆,不想耽误人家,跟着自己吃苦。 许是老天眷顾他孤苦无依,一年的春节,千家万户团圆的日子,刘老头竟然在湖边捡到了一个弃婴。 那婴儿的身量不比小猫大多少,可怜兮兮的蜷缩成一团,不时哀弱的嚎叫几声,伸一伸胳膊和小腿,偶尔还偏过头,没牙齿的小嘴叼着破旧的布包,口水流下,湿漉漉的洇成一片。 但是直到了子夜,除了走过的寥寥几个行人,不曾有人来找寻婴儿。 刘老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手中轻轻用力,只怕吓到了孩子。 但这孩子非但不怕生,还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了粉嫩的牙肉,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刘老头忍不住用胡子去扎那孩子,孩子咧开没牙的嘴笑得欢快,还笨拙的伸着手要去碰刘老头的下巴。 四九天的日子,刘老头就抱着孩子在湖边坐了一夜,这么可爱的孩子,生怕是哪户人家不小心丢失的。但是整整一夜都没有人来寻,也不曾听说哪户人家丢了孩子。 于是,刘老头把猫儿似的孩子抱回了家徒四壁的屋子,熬了一些米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孩子,刘老头看见孩子蠕动着小嘴,愣是喝下了大半碗米汤,刘老头心中便知道这孩子能活得成了,而且是个好养活的。 不出刘老头所料,孩子一日日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只会看着刘老头滴口水,到能欢快的喊叫着窜来窜去,皮劲儿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孩子起名叫“小福子”,喜庆又好记,这是刘老头求着村口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起的,还费了他一条油光水滑的腊肉。 刘老头只让小福子喊他爷爷,因着他心中总是存着一个念想,有朝一日,小福子不定能重逢他的生身爹娘。 总好过一辈子跟着他这个老光棍儿混日子,有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餐饥一餐的没着落。 刘老头也不求别的,只希望着自己百年之后,有一个披麻戴孝的人,不至于孤苦无依,曝尸荒野,这便是他对小福子的全部期望了。 十年如一日,刘老头日益苍老,眼也花了,背也驼了,脸上渐渐爬满了皱纹,像极了旱季田地里干涸的泥土地,沟壑纵横,一道又一道,因失水而裂缝横生。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1节 刘老头的耳朵也渐渐不好使了,耳背的厉害,非得小福子不时在他耳边吼上几嗓子才能听个大概。 而小福子逐渐抽条,像是春日杨柳树鲜嫩的枝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长过一日,春风温柔的手拂过,枝条的尖尖轻颤,又涌动起了勃发的冲动。 小福子原本瘦弱的身板一日日变得精壮,时不时会去村边的矿洞里找点活计,薪资虽然微薄,但也足够爷孙俩隔着日子眯些小酒,桌案上见些荤腥,有时候结余的钱就存起来当老婆本。 小福子原本以为如此清贫简单而又幸福的日子会持续下去,但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的日子。 无数个日夜里,小福子经常会想,如果那个人不出现,他会不会和刘老头一起安然一生。不用刀尖舔血,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朝不保夕。 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本早早歇下的刘老头,屋子里总会燃着灯烛直到深夜,隐约还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小福子心中好奇,忍了几日,还是在一个深夜,猫腰矮身躲在了屋檐下。心中直好奇一向耳背的刘老头什么时候变得耳目聪明了。 只听见刘老头压低声音问道:“你果真要扶持他,没有别的路可选么?” 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那位的心思谁都猜不透,我们做奴才的也只能揣摩着来,一个不小心就要赔上性命。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说着说着,他们的声音又轻了下去,小福子攀着窗槛向里面张望,心中暗自腹诽,敢情刘老头的耳背都是拿他开涮呢。 突然之间,窗户被大力推开,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揪住小福子的衣领就往里提,小福子凌空被拽起,吓得大惊失色,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跌坐在了屋子里,砰一声摔落在地上。 小福子边揉着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一边瞪向罪魁祸首。那是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一身的绫罗绸缎,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拿捏着嗓子的模样,连村里最打眼的陈家媳妇儿都要逊色不少。 要知道陈家媳妇儿是小福子见过最盘最正的女人,嗓子好听,走路一扭一扭的,每每走过村头的老榆树,总会有几个二流子推来搡去的吹口哨,直吹得陈家媳妇儿脸面臊得慌,那几人才哈哈大笑着说些不着四六的闲话。 但小福子此刻觉得陈家媳妇儿都比不上眼前之人的媚态,仿佛一颦一笑的旖旎,眼前之人都已经融入骨髓,瞪人一眼都觉得似嗔似喜,眉眼弯弯。 刘老头把小福子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说道:“这是你王叔,以后他会教你一些拳脚功夫,怎么说也能有一样拿得出手的营生,不至于忍饥挨饿,我百年之后你也能养活自己。” 小福子看着刘老头,总觉得他已经浑浊的老眼中有些说不出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但还不容小福子说话,王荣德已经上手捏着小福子的筋骨,满意道:“是个好苗子,只是还欠些火候,今日起每隔三日,就在院子里等着我,假以时日也能成些气候。” 说完,王荣德推门走了出去,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小福子回神看着刘老头:“爷爷..” 刘老头拍了拍小福子的肩膀,有些怅惘道:“福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不要怪爷爷,我也是没有办法。” 刘老头一番话,小福子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还是憨憨一笑:“爷爷,我饿了。” 刘老头无奈摇了摇头就出去下面了。 第117章 变故 三日后,王荣德果然如约而至,教授小福子武艺,王荣德教得仔细,一招一式都讲解得鞭辟入里,有时还亲自下场比划几下,招招式式虎虎生风,看得一旁的小福子心服口服,眼神中满是崇拜之情。 说来也奇怪,小福子向来不太灵光的脑子,看书识字不行,学起武术招式来,一点就通,稳扎稳打下倒是学会了个七八成,就连王荣德也啧啧不已,直夸小福子天赋了得,小福子沾沾自得之余,学得更是上心了。 光阴如梭,转眼已是小半年,小福子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壮实,手臂上一掐,精壮得很,吃起饭来也是风卷残云,三大碗饭下肚都不顶饱。 这日,小福子早早在院子里等着王荣德,见天色还早,就在院子里自顾自比划了起来。 就在正得意趣的时候,突然,一根枯枝直冲着小福子的面门而来,出手干净利落,一衣带风。 小福子脚步一闪,人已是向后退了几步,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干柴,就和来人打斗了起来,两人打得难解难分,酣畅淋漓。 一根枯枝在那人手里翻飞如蝶,上下腾挪,原本只有两分的力道,在来人的挥舞下,硬生生有了十分的利落。 小福子不甘示弱,举着干柴左躲右闪,上下飘飞,但终究还是不敌来人,几个回合之后,败下阵来,干柴被劈作两截,掷在地上。 王荣德笑着停下手中动作:“你这小子,倒是有些长进,不枉我教导了你这些时日,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小福子挠了挠头,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赧然地笑了,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王荣德原本背着的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着递给小福子。 食盒里有鱼有肉,还有半只烧鸡,小福子虽然早已流起了哈喇子,但心中记挂着刘老头,不肯动筷子,只是拼命咽着口水。 王荣德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小福子:“快吃吧,你爷爷吃不了这许多,留一半给他就好。” 小福子这才接过鸡腿,大快朵颐的啃了起来,直吃得满嘴流油。埋着头啃完一个鸡腿,小福子才打了一个嗝,不好意思的看向王荣德。 但不知是不是眼花,眼前的王荣德仿佛有两个影子,重重叠叠看不清楚,小福子伸出手虚晃两下,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王荣德拍拍小福子的脸,确定他已经没有知觉,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师傅教了你这么久,也该出师了,师傅为你寻了个好去处,以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你自己了,你也不必怪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这就是你的命。” 小福子昏昏沉沉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想要动弹一下都困难,自己仿佛是以一个极其奇怪的姿势躺着,头下的木板不住地颠簸,震得他脑仁疼。 胃中的食物不住翻滚,他难受的干呕了几声,有人将他翻了个面,他便像一条死鱼一般,四仰八叉地躺着。 感觉心口的气顺了,呼吸也通畅了之后,小福子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正身处一辆马车内,边上坐着一个人,头发凌乱,满脸胡须,看不清楚本来面目,只是一双眼睛犀利如狼,让人无端生出三分寒意。 小福子咽下一口唾沫,长久没有进水的喉咙干涩无比,火辣辣地疼着。 他嘶哑着嗓子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可否放我下去,我家中还有爷爷要照顾。” 那人只是冷冷看了小福子一眼,不曾说话,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坐得笔挺,没有任何鲜活的气息,似乎脸色也罩着一层黑气,不像是活人一般,死气沉沉的。 小福子有些急了,扒着窗户就要跳马车。那人见状丢给小福子一个物件,小福子接过一看,觉得十分眼熟,这不是王叔时常系在腰上的玉牌么。 小福子捏着玉牌没有说话,但也不急着跳马车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叔教了自己武艺。 虽然王叔在烧鸡里下了迷药,但在小福子心目中早已是亲人般的存在,心中丝毫没有怨愤于他。只是心中不明白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迷了他扔到这里。 小福子不自觉打量着那人,他总觉得这人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度。虽然衣衫褴褛,但却掩不住他通身的风华。 又行驶了小半个时辰,马车进了城,终于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那人当先出了马车,小福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下了马车。原来马车停在了一间客栈前,跑堂的小哥在门口热情的招呼着,那腰弯的跟个煮熟的虾米似的,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小福子有些不知所措。 小福子紧跟着那人走了进去,不曾想被独自安置到了一间屋子,他活这么大。 除了赶集,还没有离开过村子,几时见过如此装点精美的客栈,下巴都要惊下来了。 一会摸摸桌椅,一会儿弹一弹珠帘,最后扑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悠悠醒转过后,跳下床,小福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出来的人衣衫整齐,长发高束,但依旧是长髯飘飘,脸上有一道贯穿额角的伤疤。 小福子看着他莫名有些紧张,摊开手掌露出那块玉牌,结结巴巴道:“大哥,这块牌子我留不得,还是你交给王叔吧,我这便要回家了,爷爷还等着我。” 那人淡淡道:“你走不了。” 小福子有些紧张:“为什么?” “你已经服食了益荣丹,一月不得解药就要经历极大的痛苦,有的人浑身奇痒难耐,活生生把自己挠成不人不鬼的样子,极其可怖。 有的人五内出血,经脉俱断,成为一个废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苟延残喘,毫无尊严的活着。你若是不想遭受非人的痛楚,最好安分守己一些。” 小福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他是简单但不傻:“是你唆使王叔对我下了药?!” 他捏紧了手中的玉牌,掌心渗出了黏腻的汗渍,脸色极为难看。 “以后每月都会有人给你送解药,你只要安守本分,做好该做的事情,自然无虞。” 小福子气急攻心,刚要辩驳几句,眼前人影一晃,肩颈一痛,再度昏迷了过去。 第118章 发卖 小福子再度醒来时,竟是在一辆马车上。但是不同于之前马车的精美闲适,此刻显得局促而拥挤,由于挤了许多人,空气都有些沉闷,隐隐还能嗅到一阵一阵的汗臭味,熏得小福子脑子发胀,想要伸个懒腰。但是连手脚都舒展不开来,只能蜷缩成一团。 他睁开眼看见对面坐了一个老婆子,打扮得鲜艳无比。但因着粗制滥造的料子,显得低劣而廉价,衬得她也俗气不堪。 要说最惊世骇俗的还是她鬓边的一朵芙蓉花,花开浓艳,但簪在她发髻上显得很是不伦不类,老太婆簪花,滑稽极了,而且她的神色猥琐,眼神闪躲,肥厚的大嘴唇上下蠕动,责骂着马车里的孩童,看着她就让人一阵反胃。 老婆子四周抱膝坐着几个孩童,大的十五六岁的年纪,小的只有七八岁,神情有的木然有的惶恐,有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脸色不自然的潮红着,显然是生病了。 但眼下自然没人去管他们,病的狠了就难逃半路被扔下车的命运,无论如何也只能强自忍耐了。 小福子转头看见自己身边有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很是机灵的样子,小福子拉了拉边上男孩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男孩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小福子,耐着性子说道:“自然是把我们发卖给各个府苑里头当小厮,走运一些的,就被卖到豪宅大院里头,活计轻松赏赐丰厚,最不济的只能去青楼当个龟公,与下九流的打交道,你怎么连这都不知。” 小福子咀嚼着昏迷前那人的话语,心中就是忐忑的跳个不停:“这是什么地界了,我们要去何处。” “估摸着快到京城了吧,在京城落脚了。” 小福子一听浑身凉了个透,只想着插翅回到刘老头身边。但记起益荣丹的可怕,心中就是一凛,虽还没有体会它的厉害,但还是心有戚戚焉。 马车停了下来,过了一会,那老婆子点了几个较为壮实点的下车,小福子也赫然在列,于是他晕头晕脑的也亦步亦趋。 下了马车,小福子才发现是在一户大宅院的后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逮住一个下车的孩子,又是摸摸身板,又是拍拍胸脯,似乎那孩子就是个货物,被估量着能卖几斤几两。 轮到小福子的时候,管家捏了捏他的手臂,满意地道:“这是个能挑能扛的,留下了。” 老婆子欢喜地推了一把小福子,道:“还不快谢谢赵管家,这里可是个好去处,赵家新宅,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得了主子青睐,不愁没有好差事,算是你小子走了大运,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老婆子的好处。” 于是,小福子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京城,莫名其妙进了赵府,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名小厮。 小福子睡了几天大通铺后,有人领着他去了一间小屋子,告诉他以后就住在这屋子里,活计就是专门为大小姐驾车,做事要谨慎小心一些。若是办不好差事,就只能去做些最低贱的事情了。 一个人住着宽敞的屋子,小福子不由好奇赵府大小姐该是什么样的模样,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以前只在话本里读到过,神仙一般的人物,乌发如瀑,眉目如画,气质卓绝说不出的魁姿艳丽,看上一眼都要茶饭不思,神思恍惚。 这一日,有个小厮嘱咐他驾着马车去候在大门外,小姐今日要出门,让他伺候着。 小福子心中又是好奇又是紧张,这还是他有记忆来第一次见到豪门大族的小姐,不知是不是也如年画里一般让人魂牵梦萦。 候了一会儿,当先走出一黄衣女子,面若芙蓉,腰似杨柳,略显锋利的眉眼,带着一股英气,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如弱柳一般,她就像是冬日腊梅,风骨毕现,又如青葱翠竹,英姿飒爽,任他东西南北风,自是傲然挺立,气质出尘。 小福子脑子一热,几步上前,照着这几日学会的模样打了一个千儿:“奴才请大小姐安。” 黄衣女子皱紧了眉头,没有来得及说话,门内又走出一个女子,身着白衣,对着黄衣女子轻笑道:“好啊,如今你可是比我更像小姐了。” 黄衣女子神色一动,转而斥责小福子:“乱喊什么,这才是小姐,哪里来的毛毛躁躁的小子。” 小福子惊觉自己又办坏了事,额上渗出了紧张的汗珠,一颗颗滑落于衣领之中。 仓皇瞧了白衣女子一眼,立时惊为天人,原本他以为陈家媳妇儿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但眼前的女子却是貌比仙女,陈家媳妇儿连提鞋都不配。 小福子惊艳之下,看得目不转睛,一时失了礼数,黄衣女子抬脚踢了他一下:“看够了没有,还不去备车!” 小福子回过神,脸色有些泛红,连连弯腰作揖,忙不迭地拉了马车过来。 马车行驶起来,小福子驾得极为平稳,是一把好手。 黄莺皱了一会眉头,犹豫道:“小姐是疑心春兰私会外男?” 赵月珠目光闪过一丝针尖一般的厉芒:“不是怀疑,是肯定。” “即便如此,派一个随从跟着也就是了,小姐又何必亲自跑一趟。”黄莺有些不解。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2节 赵月珠笑着没有说话,黄莺心知赵月珠没有十成把握,不愿多说,黄莺便也不再多话。 马车停在了一个戏院门前,远远就能听到园子里咿咿呀呀的唱词,曲艺绵长,歌调悠远,本是一曲《牡丹亭》,被唱出了几许凄婉入骨,听得人肝肠寸断。 赵月珠下了马车,与黄莺进了戏园子,由小二领着上了二楼雅座,雅座装潢精美,不一会就有人端进来了瓜果吃食。 第119章 又见 一炷香过去了,桌上的吃食一点没动,连茶水也逐渐变凉,赵月珠只是悠然的看着楼下的戏台,仿佛沉醉于清婉的曲调。 这时,楼梯口走上来几人,为首的是一对男女,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看起来关系亲密,后面是随从打扮的几人。 男子三尺长髯,眼上有一道贯穿的伤疤,满身的绫罗绸缎,像是一位富商。 细细看去,眉目很是有几分俊朗,只是可惜刀疤破坏了整张面容,有些狰狞而可怕。 依偎着他的女子姿容艳丽,娇俏可人,婷婷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正是春兰。 赵月珠透过珠帘看见了那几人,一阵气血上涌,她绝不会认错,那男子就是孙萧,她一瞬间有一股冲动,想要去揭下他的伪装,让世人都看看他的狼子野心,他的伪善狡猾。 赵月珠突然站了起来,带倒了杯盏,茶水泼了一片,顺着桌腿蜿蜒流下,连她的裙摆也有些濡湿了。 黄莺有些差异的看着赵月珠,摸不准她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春兰才会失态。 说起来,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一些,私自出府不说,还与男子在戏院里勾勾搭搭,实在是不要脸面,胆子忒大了一些,是该好好调理调理了。 赵月珠木着脸,直直就往外走,想要追赶上去看个分明,却在包厢外撞上了一人,赵月珠心里有些恼意,明明路宽敞得很,这人非要挡在自己身前,真是不知好歹。 “你..怎么是你?”赵月珠抬头惊讶的发现这人却是刘渊。 刘渊好脾气的伸手揉了揉赵月珠的发髻,看见被自己搓的发丝凌乱,才满意的收回手,心中暗叹手感不错。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可没有挡你的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刘渊有些赖皮地道。 赵月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侧过身就要越过刘渊往前走。手臂却是一把被抓住,刘渊低低道:“不要去..” 赵月珠头也不回的说着:“别拦我!” 刘渊自嘲一笑:“你恨他,但你心中也有他,不是吗,你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在意他。” 赵月珠看着刘渊,他的话让赵月珠从难以置信变得怒火中烧,什么在意,赵月珠只想看着孙萧下修罗地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意,真是可笑,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刘渊觉得很了解自己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 但是刘渊拉住赵月珠的手像铁钳一般,赵月珠挣扎了几下,还是挣脱不得,不由手上使劲狠狠推了刘渊一把,也不知是不是刘渊故意,两人一齐歪倒向一边,赵月珠正好落入刘渊的怀里,淡淡的兰花香气萦绕鼻端。 来往的人不住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赵月珠挣脱出来瞪着刘渊,刘渊却好似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带着促狭之色看向赵月珠。 这时,楼梯口走来一人,三尺美髯,身姿挺拔,赵月珠的血液都凝结了,浑身冰冰凉凉,犹如魔障了一般。 他的身边没有春兰相陪,只是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与不久前意气风发的豫亲王比起来,此刻的孙萧多了几分阴婺,少了几分潇洒。 孙萧向赵月珠两人看过来,但是刘渊先他一步挡住了视线,半拥着赵月珠回了雅座。 刘渊看着赵月珠的神色,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黯了一黯。 赵月珠木然坐下,直到接过刘渊递来的茶水,杯盏的热意熨帖着指尖,她才稍稍回过神来,皱着的眉头也微微舒展,整个人才活泛了一些。 单单一个孙萧还不至于让她如此失态,是刘渊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一时难以回神,对孙萧,她无疑是恨之入骨的,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让他五马分尸才好。 是孙萧在上一世把赵月珠推入了万丈深渊,不念骨肉亲情,任由他人万般欺凌赵月珠。 她的确是过于在意他了,刘渊说得没错。但除了在意,恐怕也没有别的情感了,赵月珠前世对他的情意早已在日复一日中消磨殆尽了。 理顺了纠结的情绪,赵月珠才看向刘渊,只见他懒懒地半靠半坐在圈椅上,手中一杯清茶,不时小啜两口,意态闲闲的看着台下的戏曲,嘴中也跟着哼道:“不入春园,怎知春色几许?” 赵月珠心头一跳,但刘渊看似是无疑吟哦,脸上断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蹙着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刘渊闲情雅致地一笑:“听说杜丽娘的扮相极佳,所以前来一看,只是火候差了几分,不过说起来也还过得去了,改明儿府里请小三班唱戏,我再下帖子给你,他们唱得才叫一绝呢。” 赵月珠不知道刘渊还好听戏,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再过几日就是我爹的大婚之日。”刘渊声音低沉,有着说不出的惆怅。 赵月珠也是略有耳闻,骠骑大将军刘城自原配陈婉儿逝世,并未续娶,送美人给他的讨好者数不胜数,他都一一婉拒,只是将府中庶务交给亡妻的妹妹陈乐儿打理。 两人的感情不言而喻,但刘城始终不松口说要迎娶陈乐儿,陈乐儿便也就不伦不类的当着将军府的半个女主人,没少被京城里的贵夫人耻笑,说她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上赶着跟在骠骑大将军后头。 赵月珠想起了自己与陈乐儿之间的纠葛,她俨然已是把自己当做了成为将军府夫人路上的绊脚石,只欲除之而后快。 “你为此事不开心?”赵月珠冷不丁问道。 刘渊没有说话,他的脸半隐在暗处看不分明,只是垂着的眼眸泄露了些许惆怅,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赵月珠想要说几句,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愣愣地道:“我对孙萧无情..”刚说了半句,赵月珠才惊觉失言,懊恼的偏过了头。 刘渊却是沉沉笑了起来,显得极为愉悦,笑了一阵才道:“我知道了。” 赵月珠瞪他一眼,只觉得无话可说,脸却是可疑的红了。 刘渊突然站起身低沉道:“他马上就是将军府的幕僚了。” 赵月珠冷下了神色,良久才道:“是我低估了他。” 看着刘渊大步离去的身影,赵月珠面色晦暗不明。 第120章 陈乐儿 从戏园子里出来,天色向晚,暮色沉沉,小福子驾着车,载着主仆二人向赵府赶去。 回到府里,赵月珠去了白氏的院子一起用晚膳,用完饭后,红芜上了两杯茶水就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了白氏与赵月珠,两人相对而坐。 白氏不无担忧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总觉得礼羽这小子最近有些奇怪,我问了他,他也不说,只是说我多心了,让我别整日闷在屋子里,要多出去走走。” 赵月珠心中一番计较,嘴上还是劝慰道:“人都说儿大不由娘,礼羽想是也有了自己的思量,母亲不必太忧虑,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他说的也不错,这几日日头好,我陪着母亲多在园子里走走,解解乏。” 白氏又唠叨了几句琐事,见赵月珠有些疲倦,上下眼皮子都要耷拉到一处了,便催着她早点回去休息。 等赵月珠回到屋子里,已是掌灯时分,烛火明明灭灭,似乎想要与月光的清辉一较高低。 香草走进来福了一福道:“小姐,今日骠骑将军府中有人来过了,递了一张帖子,邀请姑娘参加后日的春宴。” 香草顿了顿又道:“赵府里只有姑娘被下了帖子。” 赵月珠扬了扬眉:“只有我?” 香草点点头。 “将军府最近可是有什么动静。”赵月珠问道,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香草想了想道:“听说将军府正加紧着筹备月末的婚事。” “明日你去知会春兰一声,让她后日跟着我一起去将军府。”赵月珠吩咐道,手中摩挲着帖子,似是若有所思。 香草有些讶异,但见赵月珠有些倦意,不愿意多说,也只把问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转眼便是后日,小福子早早驾着马车候在了府门口,赵月珠一早禀明了白氏,带着黄莺和春兰上了马车。 赵月珠见春兰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发髻上的白玉簪,明眼人一见就知不是凡品,断不可能是她一个丫鬟能够用得起的,可见她是不把赵月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明目张胆的招摇,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了,难不成还当自己是小姐了。 赵月珠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心中却思量着,春兰无疑是孙萧埋在自己身边的一枚地雷,随时都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反观孙萧对于针砭时弊,指点官场名利还是不在话下,能够变成骠骑将军的幕僚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但是陈乐儿在其中又是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呢,她与孙萧又是何种关系呢。 神思飞驰间,马车已经停在了骠骑将军府,赵月珠几人下了车,自是有丫鬟上来迎了她们进去,丫鬟领着她们穿过了前院,进了一个园子,里面搭着戏台,围坐了不少夫人小姐。 人群簇拥着一个佳人,美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比最美的芙蓉花还要艳丽上几分,她轻轻回眸看向赵月珠,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盈盈笑意,跌宕如碧波无澜,袅娜如晴空无痕,周围的莺莺燕燕霎时失色。 丫鬟走过去对着美人行了一礼:“夫人,赵府大小姐到了。” 赵月珠暗自赞叹当年陈婉儿因美貌颇负盛名,被誉为京城四美,赵月珠无从得见。 但今日看到了陈乐儿姿容绝世,想来传言也是不虚的。只是美丽一词已经无法形容陈乐儿的美貌,那是一种让人甘愿飞蛾扑火的风姿。 赵月珠于是上前见了礼。 陈乐儿虽然还不是将军府正经的女主人,但看起来俨然有着当家人的气度。 她和气地笑笑:“赵家果然会养姑娘,赵大小姐出落得这般水灵,今日一瞧,还真是娇俏可人,难怪我家这小子成日介的念叨你。” 赵月珠原本半垂着的睫毛颤了颤,虽然没听刘渊提起过,但坊间传言他们二人也是不对盘的,想来刘渊也不会与陈乐儿多言,她如此说话显然是别有深意。 边上有几个夫人小姐已是用帕子捂住了嘴,似乎要拭去嘴角浮上的一点笑意。 京城的流言蜚语早就漫天飞舞,有赵月珠的地方总有刘渊的身影,赵月珠受委屈了,刘渊总是第一个出手相助。这份情意,想说俩人之间没有点什么,旁人怕是也不会信的。 此刻陈乐儿大喇喇的说出来,显然是丝毫没有顾及赵月珠的闺誉,反倒是先声夺人,抢先发难。 第121章 偷听 赵月珠淡淡一笑:“陈夫人大婚在即,月珠先行恭贺了,只是这将军府里还是有诸多事务要亲自操劳吧,属实不易。” 有一个夫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月珠好毒的嘴,都知道陈乐儿一直居住在将军府,这是在讽刺她恬不知耻,没名没分的就住在将军府里,变成旁人的笑柄。 陈乐儿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一时反驳不得,只得当没有听见,别转了头与旁人说起了话。 赵月珠也不在意,找了一个空座就坐了下来。 戏曲一幕又一幕,请的是京城最好的班子,扮相唱功都是一顶一的水准,就连不怎么爱听戏的赵月珠也不由沉醉于唱词之中。 酒过三巡,众人都是半酣,赵月珠也是双颊酡红,眼神稍有些迷离。 春兰心思微动,转了转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扯了扯黄莺的袖子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走开一会儿,小姐要是问起来,就说我马上回来。” 黄莺看她一眼,木着脸道:“你可认得路?” “我让将军府丫鬟带个路就行了。” 春兰一路小跑,跑到男宾处张望了起来,自己刚才只是惊鸿一瞥,并没有看真切,依稀是那人的身影,春兰忍不住脸红心跳,恨不得马上见到他才好。 自己与他只是偶然相识,那日春兰上街采买,不料街上有匹马惊了,直直冲着她挥蹄而来,春兰险些丧命于马下。幸好有人在一旁拉了她一把,她才幸免于难。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3节 后来得知救他的人是一位富商,来京城拓展商路,春兰芳心暗许,几次三番溜出府与他私会。 正当春兰泄了气想要回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厮走过来说道:“这位姐姐,有位先生在偏院等你,说是你的旧识,有话要说,快些随我来吧。” 春兰心中一喜,他果然在此,急忙跟上了那小厮。 只见他们越走越僻静,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假山后面,小厮回转头说道:“姐姐在这里稍候一会儿,先生马上就来。” 春兰觉得有些不安,一把抓住小厮的衣摆:“这位小哥,不如你和我一起待一会儿吧,这里人烟稀少,我心里总有些发毛。” 小厮面无表情的躲开了春兰,抽回了衣摆:“先生单独有话对姐姐讲,我在这里恐有些不便。”不等春兰说话,已是抬步离去。 春兰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中更是忐忑。 好在没有多久,就传来了人声,依稀是一男一女,春兰赶忙躲在了假山后面。 却惊慌的发现男子就是那个富商,女子却是未来的将军府女主人陈乐儿。 春兰似乎窥见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如小鹿乱撞,心脏都差点跳出胸腔,有是好奇又是嫉妒,这两人在此私会,定然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两人先是低低交谈了一会儿,春兰支起了耳朵,还是听不分明。 就在春兰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突然陈乐儿拔高了声音道:“事情可是安排妥了?” 富商轻笑道:“瓮中捉鳖,只此一举,关键的猫儿可不是在假山后面躲着么?” 春兰突觉不妙,但却避无可避。 “出来吧,你可不就是来寻我的么?”富商语气带了几分轻佻。 春兰走出假山时发现陈乐儿已经不见,只有那富商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戏谑。 春兰心中自认为富商对自己还是宠爱的。不然为何给自己买上好的首饰,买绫罗绸缎,只为博自己一笑,于是娇嗔道:“你既然要见我,又带了那老女人来干什么?” 富商翘了翘胡子:“哦,她很老么?” 春兰想要依偎在富商肩头。但下一刻,春兰只觉得后颈处一阵剧痛,瞬间丧失了神智,身子瘫软在地。 赵月珠见春兰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让黄莺出去找了一番。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附在陈乐儿耳边说了几句。陈乐儿面上有些肃穆,起身说道:“刚才在府中的枯井里发现一具尸体,并不是府中之人,或许是哪位客人的丫鬟,还要劳烦各位指认一番。” 第122章 春兰之死 众位夫人小姐听闻后都是满脸惊慌,好好来参加宴会,怎么就遇上了人命官司,真是什么晦气来什么,本该是宾主尽欢,却闹得这般难看,也不知将军府是走了什么霉运。 一阵骚乱之后,为怕了惊扰在座众人,各府都派了丫鬟去指认。 不一会儿,黄莺面色苍白的回到赵月珠身边:“小姐,是春兰,但是浑身经脉都被震碎了,舌头也被人割了,只是还吊着一口气,怕是命不久矣,也就这会儿的功夫了。” 赵月珠脸色沉了下来。各位夫人小姐听说了春兰的惨状,有的发出了惊呼声,有的吓得花容失色,有的用帕子掩住了嘴,满面惊慌。 这时,有一个将军府婢女当着众人指着黄莺道:“夫人,我刚才看见赵府这丫鬟从偏院出来,在花园里鬼鬼祟祟,我本来还心中起疑,现在一想,她刚才定是在行凶杀人,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黄莺脸色变了变,脱口而出:“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何时行凶杀人了,你以为上下牙齿一磕巴,就能胡乱诬赖人了么!” 这里发生的事情惊动了男宾,骠骑大将军和几位官僚都来一探究竟,明白了原委之后,骠骑大将军拧着眉看向赵月珠,目光之中有些疑惑和举棋不定。 赵月珠神色一派淡然,对着骠骑大将军施了一礼:“见过大将军,此事实在有些扑朔迷离,是我御下不严。但既然有人指认我的丫鬟黄莺是凶手,总要拿出证据来,不如把春兰抬过来看看端倪,也好洗脱我丫鬟的罪名,今日若是不明不白的了解了此事,往后不说我的这个丫鬟,连我都要背负上骂名。” 当着一众夫人小姐,贸然把出事的丫鬟抬过来有些不妥。但此事着实蹊跷,且发生在将军府,着实有些棘手,骠骑大将军大手一挥:“抬上来吧。” 不一会儿,春兰就被半拖半架着抬了过来,只见她形容狼狈,衣衫凌乱,嘴中还不断淌着血水,衣衫褴褛,吓得几位小姐都躲在了夫人身后。 赵月珠走到半死不活的春兰身边,神情怜悯,她俯视着春兰,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清冽的眸子里隐隐有几丝波澜。 赵月珠瞬间眼波一转,转头对着刘城道:“可否借府中猎犬一用,春兰为人所害,身上想必有些线索。” 刘城极快地看了陈乐儿一眼,便吩咐属下去牵来了一条猎犬,那狗龇牙咧嘴,甚是可怖,若不是有兵士牵引着,怕是下一秒就挣脱开来随意攀咬了。 一旁的小姐早已骇得说不出话,捂着嘴压抑着脱口而出的惊呼,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赵月珠悲悯地看着春兰,安抚道:“有人把你害成这样,天理不容,我定会为你寻一个公道,不会让那人逍遥法外。” 春兰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下,迟疑了一会,松开了手掌,露出了一片小的衣料。 众人都是一阵讶异,还真被这赵府小姐歪打正着了,没想到这丫头还留着后招。 骠骑将军点了点头,便有兵士把布料给猎犬嗅了,猎犬显得更加躁狂不安,一会儿刨地,一会儿狂吠,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开来。 这时,有两个小厮押着一个人进来,那人随从打扮,很是獐头鼠脑,贼眉鼠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在场众人,在看见刘城虎目圆睁,威风凛凛后,又慌慌张张低下了头。 小厮说这人在后门口行事猥琐,左顾右盼,不像是好人,虽然穿着将军府的下人衣服,但是从未见过此人,想到府中刚出了事情,于是捉了他来问个清楚。 这时,那条狗对着这随从龇牙咧嘴,低声狂吠,几乎就要挣脱兵士的引绳,扑到那随从的身上。 随从自是吓得不轻,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身子不住地打着摆子,显然是吓得不轻。但他含着胸,腹部微微隆起,两手护着肚子,模样很是奇怪。 刘城面上带了几分煞气,斜看一眼身边的兵士,立时有人上前捉起了那随从,只见随从身子扭了几下,一块绸布从他怀中滚落,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依稀是一条亵裤的模样。 陈乐儿的得力丫鬟银杏眼尖,认出这是陈乐儿的亵裤,慌张的看一眼陈乐儿,发现她也是面色苍白。 随从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道:“各位老爷夫人,奴才也是没办法啊,有人让奴才去偷新夫人的亵裤,怕是要做些巫蛊之事。” 众人看向陈乐儿,只见她面无血色,一双顾盼流转的美目蓄满了泪水,小鸟依人的站在骠骑将军身后,楚楚可怜又美丽动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算是再胆大无畏的女子,私密之物被如此大喇喇地展示于众人之前,想必也要着恼,更遑论是即将成为将军夫人的陈乐儿,在京都夫人之间可谓是颜面尽失。 第123章 春兰之死2 兵部侍郎夫人与吏部尚书夫人相互递了一个眼色,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幸灾乐祸,话说起来,她们几个豪门贵妇都很有些看不起陈乐儿的做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日借住在姐夫家,连脸面都不要。 她们背后可没少说陈乐儿的闲话,早已经成为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突然之间得到消息,陈乐儿摇身一变即将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她们几人心中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刘城是谁,那可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皇上眼前的红人,陈乐儿原本是落了草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可是翻了身了,一朝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刘城又是个洁身自好的,娶过的妾室一个手掌就能数的过来,多少人都艳羡这门亲事。 兵部侍郎夫人轻轻咳嗽一声道:“好好的春宴怎么就闹成这样了,这可不是打了脸了么,说来说去还是将军府御下不严,阿猫阿狗的都能得个差事。” 吏部尚书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也轻声说:“怕是明日就会传得大街小巷皆知,真是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兵部侍郎夫人还待再多说几句,衣袖却是被叶忆柳拉了一下。 “娘,好凶的狗,我害怕。”说着她躲到了兵部侍郎夫人的身后,只探出了一个脑袋瞅着。 兵部侍郎夫人拍了拍叶忆柳的背,安抚了她一会,便接着支楞起耳朵看事态发展,好奇这出大戏还会怎么唱。 刘城沉着脸开口问那随从道:“指使你的人可在场。” 那随从慌里慌张的扫视一圈,指着地上的春兰道:“就是她!就是她!是她指使我的。” 众人看向春兰,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没有了反应。 有小厮过来探了探她的鼻息,回复道:“将军,她已经死了。” 众人看起来此事更加扑朔迷离,关键人物春兰一命呜呼。但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会独自犯事,背后定有指使,赵月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原本,狗咬向了将军府的小厮,让陈乐儿被推上风口浪尖。但她断断不可能为了诬陷赵月珠,不要脸面,让自己的贴身衣物暴露人前。 唯一的解释就是春兰的背后之人让春兰做的,件件事情直指赵月珠。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人来报,大公子回来了。 只见刘渊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是稍快的脚步,显出了他的急切,似乎衣襟上还带着一路奔波的尘土气息。 赵月珠早先得知他去福州办事,还要晚几日才会回来,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刘渊一出现,在座的几个年轻小姐已是娇羞的红了脸。 有下人对刘渊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刘渊对着刘城说道:“爹,此事关系姨母声誉,不可小觑,不如让我带了此人下去,细细询问,定能撬开他的嘴巴,讲出一个原委来。” 刘城点了点头。 刘渊眼风一扫,说时迟,那时快,马上有人闪到那随从身边,卸下了他的下巴,从他的嘴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陈乐儿脸上丝毫不见波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刘渊,仿佛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赵月珠差点就要相信她只是宴会上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而不是有着蛇蝎心肠的毒妇。 刘渊看了一眼身边的副官,副官点了点头,令人架着那随从退了出去,刘渊让众人不必在意,宴会继续。 但众人看了这一出好戏,哪里还有心情继续饮宴,心中都跟猫爪挠似的七上八下,焦灼的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副官回来在刘渊耳边耳语了几句,刘渊挥了挥手,示意他告诉众人。 那随从是禁军里的小头目,因为喝酒误事,被骠骑将军手下责罚了,怀恨在心,想趁机报复,会点拳脚功夫,随从交代是他潜入后院,盗取了一条亵裤,故意说是陈乐儿的,要让陈乐儿难堪,趁机嫁祸赵家,说到此处,他咬舌自尽了。 赵月珠清冷冷的目光在刘渊面上一转,轻轻的笑了,这怕是最好的结局了,既全了陈乐儿与将军府的脸面,又洗脱了赵月珠的嫌疑。 第124章 木偶 一出闹剧落幕,众人各自散去。 赵月珠直觉此事与孙萧离不开关系,他既然已经是将军府的幕僚,自然行事方便不少,他借此机会搅浑了将军府的水,到底是意欲何为?他究竟是如何暗藏祸心? 回到府中,黄莺扶着赵月珠下了马车,正要进门,背后却传来一记怯生生的轻唤:“黄莺姐姐..” 黄莺回转身子,看向身后,只见是新来的车夫小福子,还算清秀的脸庞上有着几丝怯意和羞涩,像是一个还未成熟的青李子。 黄莺疑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福子眼中亮晶晶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黄莺。 黄莺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挑了挑眉毛打量了一会那物事,只见是一个木偶,依稀能分辨得出眉眼间有几分像自己,算不上有多精致,但也是憨态可掬,十分俏皮。 黄莺有些汗颜:“这是我?” 小福子瞅着黄莺不见表情,当下心中有些惴惴,轻轻点了下头,拿着木偶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一些羞赧。 黄莺抿了抿嘴,拿过那个木偶:“丑死了,雕的一点都不像,我就勉强收下了。” 小福子眼中原本湮灭的那点光亮倏而点燃了,欢喜得直搓着手,见黄莺进了府,才动作轻快地驾着车离开了,一路嘴中还哼着小曲儿,说不出的畅快。 赵月珠回到屋中,香草进来服侍赵月珠更衣,道:“小姐,今日赵家老宅来人了,还是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夫人派了好几人打探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赵月珠偏首躲开香草的手,披上了外衫说着:“还是先去一趟母亲院子吧。”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4节 走进白氏的院子,正好遇见红芜拿着吃剩的果盘出来,看见赵月珠进来,福了福身,笑眯眯地道:“小姐来了,夫人正侯着您呢,都念叨您大半天了,脖子都伸长了等着您呢。” 赵月珠点了点头,撩起门上的珠帘,走进了屋子。 白氏正在绣一方帕子,乍然看见赵月珠,眉目柔和道:“你快来替我看看,这花样子可还不错?” 赵月珠见白氏绣的是几枝梅花,临寒傲立,自有一番风骨,针脚细密,走线顺滑,仿佛隐隐都能嗅到幽幽的梅花香气。 于是笑着说道:“母亲的绣活向来是不错的,这梅花跟活了一样一样的,精巧极了。” 白氏收起了绣棚绣架,叹了一口气道:“你祖母身边的李妈妈刚才来过了,说是你祖母一个人住在西院,未免孤单了些,年纪大了的人,总喜欢儿孙绕膝,享一享天伦之乐。 因此想让我们搬回去,你可怎么看,虽然老爷不是从她肚子里托生出来的,但好歹也有几十年的养育之恩,羊羔还知道跪乳,我们这些齐全人怎的就不知道反哺了。” “母亲怎么想的?”赵月珠问道。 “你祖母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想看看孙辈都困难,老爷也常说不放心你祖母一个人度日,想着不如分家不分宅,依旧搬回赵府老宅去,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一些,二房没人了,三房又是庶出,跟你祖母隔着心,也只有我们能看顾一二了。”白氏悠悠说道。 赵月珠笑着说:“一切但凭父亲和母亲做主,月珠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于是三日后,赵升几人搬回了赵府老宅,只是原本热闹的宅院已是一片萧条,下人顾不得打扫,到处都落满了灰,庭院里的花草疏于修剪照顾,不是恣意生长就是枯死。 众人先去了前厅,赵老夫人早已经候着,看见白氏一行人进来,闭了闭眼睛,慢慢道:“回来了就好。” 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二房的凋零和衰败,有感而发。 一些时日不见,赵老夫人更见疲态,眼窝深深地凹陷,两颊只垂着一张肉皮儿,不剩下几两肉。 白氏有些动容,赵月珠几人对着赵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赵老夫人悠悠开口:“老大媳妇儿你还是住在香竹院,其他人也不必变动,就让月珠丫头住到碧梧院,也离着德芳院近一些,平日里也好帮我抄个佛经端杯热茶,陪陪我这老婆子,逗逗闷子。” 碧梧院虽然离着德芳院近一些,但是久无人住,已经荒废了下来,院子里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因着临水而建,夏季是凉爽了,冬季则寒意凌冽,那风跟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用不了多久,浑身就会凉得透透的。 即便是深秋,偶有吹来的河风,也会让人觉得如置身寒冬腊月,更加别提真正入冬后的碧梧院,似乎整个院子都在灌着冷风。不是适宜居住的地方,而且眼看天气就要转凉了。 白氏迟疑道:“娘,碧梧院荒芜多年,一时也打扫不出来,不如就让月珠住进香竹院。一来和我做个伴,二来离德芳院也近。” 赵老夫人抬起一只眼皮瞅了白氏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李妈妈接话道:“知道你们要来,老太太早就吩咐下去打扫碧梧院,这几日打扫下来,住人是没有问题的,大夫人不用忧心。” 白氏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月珠却是对她摇了摇头,说道:“孙女明白了,只求能陪伴祖母一二,这就搬进去。” 赵老夫人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出了德芳院,白氏忍不住责备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明,莫不是一个傻的,碧梧院那是你这样小姐住的吗,万一得了什么病来可怎么好,你是不是要急死我?” 赵月珠扶住白氏的手:“祖母既然发话了,哪里有不遵从的道理,二房覆灭了,祖母身边都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儿,爹又公务繁忙,娘你又身子不好,我可不是得要在祖母面前多尽尽孝,您放心吧,我身子好的很。” “你这丫头..哎..一会我让红芜多搬几床褥子去碧梧院,顺带拿几个护膝,那地方凉气盛,可不要年纪轻轻就染上了风湿的毛病。”白氏不无担忧的道。 第125章 墨香 折腾了几日,大房终于把搬家的一概事宜打点妥当了,也见过了三房诸人,各自歇息无话。 这日,赵月珠因着前一晚多看了一会儿闲书,早上就有些贪睡,好不容易睡醒了,又懒怠起身,只是躺着看香草忙忙乎乎,半阖着眼睛打瞌睡,不时睁开眼瞧一下座钟,看看是什么时辰了。 香草见赵月珠翻了个身看着自己,便咧着嘴角笑了:“小姐今日可起得晚了,奴婢正好有件新鲜事要说给小姐听呢。” 赵月珠拨一拨被子,懒懒道:“什么事?” “二少爷早上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女子家贫,逃难来到此处,家中亲眷一一遇难,只有她命硬,孤身一人来到京都,在街上遇到地头蛇,要捉了这女子,幸而二少爷路过,出手相助,救下了那女子。女子孤苦无依,只求着二少爷带她回府,结草衔环以报。” 赵月珠脸上漾起轻轻浅浅的笑意,实在是有趣,这世上的巧事都凑到一块去了,能被地头蛇看上,想来那女子也还有几分姿色,还有几分能耐。 也不知赵礼羽心中是怎么想的,除了碧玲一事,赵礼羽身边可是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孤身一人还能独自来到京城,显然是有些能耐,不然怎么会如此巧。 晚间的时候,赵月珠就看见了带回来的女子墨香,赵月珠看着貌美如花的墨香怯生生地站在赵礼羽身后。 赵礼羽则是笑得如弱柳扶风,温柔而淡然,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浅浅地浮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月珠心念一转,心觉恐怕事情没有香草说的这般简单,墨香不是面黄肌瘦孤苦无依的孤身逃难女子,赵礼羽也不是血气方刚,头脑发热的打抱不平之人。 其中的弯弯绕也只有当事人心中才明了吧,赵月珠眼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便垂下了头,不置一词。 白氏笑呵呵的拉着墨香问着:“家中几口人,籍贯是在何处?” 墨香眼中掠过几丝怅惘:“家中至亲都已经故去了,只剩下了我一人,祖籍山东。” 白氏看她长得模样好,性情好,很是唏嘘了一番,转了话头:“这姑娘长得可真俊,虽说是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这气度到有几分书香门第的味道,待人接物大方得体,我看着喜欢的紧。” 墨香羞涩一笑:“亡父是教书先生,所以墨香自小也识过几本书,略略通一些圣人训诫,诗词歌赋。” 白氏又笑着问了墨香几句女工刺绣,侍弄花草,见墨香都答得张弛有度,不免心中又欢喜了几分。 只觉得这个墨香知书识礼,懂分寸,识礼数,又没有高门大户的死板规矩,是个可人心的。 末了,墨香偷偷觑了一眼赵礼羽,眼中含羞带怯,盈盈美目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赵月珠却发现赵礼羽自始至终都淡淡地笑着,眼眸微垂,看着似乎是在专心听着白氏与墨香谈话。 但赵月珠却分明感觉到了赵礼羽周身都弥漫着淡漠的气息,不甚强烈但也不容忽视。赵月珠不觉思索原本阳光开朗的潇洒公子何时变得如此内敛漠然。 赵月珠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赵礼羽了。 白氏嘱咐了墨香只需安心住在赵府里,其他的不用多虑,就让赵月珠带着她回院子休息了。 之后的几日,赵府的下人碎嘴的总是津津乐道着二少爷带回来的女子也不知如何买通了小厨房,今日做了羹汤,明日做了糕点,后日又做了小菜。翻着花样可劲儿折腾,都送去了二少爷的屋子。 有小厮无意听见二少爷婉拒了那女子,只说不劳她多费心,还要送她出府,那女子声泪俱下,让二少爷再宽限几日,二少爷只是说让她收收心思,会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赵月珠听见香草绘声绘色的讲述,只是一笑置之。走进来的黄莺笑嗔道:“你有这时间嚼舌根子,还不如去多做点活,今日的院子可还没有扫过呢。” 香草噘着嘴就退下去了。 原本以为流言几日后就会散去,可不曾想却愈演愈烈,当事人竟成了赵三老爷和墨香,说是赵三老爷看中了墨香,要纳她为妾,而墨香也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此事一出,赵府的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少不了有人偷偷议论原本的当事人赵礼羽会怎么行事。 赵府书房里,赵升捡了几件朝中要事与赵礼羽说道,想看看他的看法。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儿子让赵升最近极为满意,没有了之前的浮躁,人也沉稳了不少,说起朝中见闻,也能说道一二。 第126章 惊惧 正当赵升与赵礼羽两人相谈甚欢时,屋外传来了尖利的女人的喊叫声,女子哎呦一声,似乎摔到了地上,骂出的话更加不堪入耳,句句矛头直指赵礼羽。 赵升听出了外面的女子是三房的娄氏,娄氏出身商贾,性格泼辣,赵部一直被她拿捏着。 虽然赵部抬了两房小妾,但妾室都在娄氏面前伏低做小,唯她马首是瞻,赵部在她面前也是不敢说一句重话,十足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赵礼羽跟着赵升走出了屋子,只看见娄氏面色不善的站在门口,与两个随从对峙着,看见赵升,娄氏冷冷一笑:“大哥的下人真是好本事,连我这个三房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如此作态,莫不是怕我掀了大房的梁子。” 赵升看着随从脸上的巴掌印和满脸的慌张,皱着眉问道:“你还有没有一个长辈的样子,究竟怎么回事!” 随从躬身答道:“三夫人非要硬闯书房,奴才拦不住,三夫人就动了手,这才惊动了老爷。” 赵升有些不善的看向娄氏:“不知三弟妹找我有什么要事,值得你如此大张旗鼓,连脸面也顾不得了。” 娄氏撇了撇嘴角,满脸的尖酸刻薄,伸手一指赵礼羽:“不问还好,这要问起来,大哥还是听听赵礼羽这小子做下了什么事情,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了还了得,这就是那败家的种。” 赵升看向赵礼羽:“你何处惹了你三婶不快。” 赵礼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娄氏瞪着眼睛尖声道:“还不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狐狸精,把赵部蛊惑得五迷三道的,谁的话都不听,非要娶她当姨太太。若不是赵礼羽这小子在外面拈花惹草,又怎么会勾搭出这一桩事情。” 赵礼羽神情冷漠,毫不在意道:“我是救了她不错,但也明说了赵府留不了她,她如今攀上三叔也是她的本事,三婶有这功夫不如多去劝劝三叔,本就是没理,还要这样闹腾,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我敬你是个长辈,才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在我这里也讨不了好。” 娄氏不听还好,听到赵礼羽一番话,当下就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揪着帕子恨到了极处。 赵升低喝一声:“礼羽,不得无礼!” 娄氏哼了一声,冷冷道:“好啊,你们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一句话竟是将赵升父子两人都给骂了,赵升呼了口气,忍下了心中的微微恼怒,看着娄氏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那叫墨香的女子,打探过底细么,知道家世如何么?我看也不是什么善茬,你离她远着一些。”赵升问道。 赵礼羽眸光闪了闪:“打探过了,就如她说的一样,孤苦无依,只是想寻一个容身之所。” 赵升叹了一口气:“这三房怕是要不安生了。” 数日后,一顶翠幄软轿抬着墨香进了赵府,下人只听得娄氏在院子里一会儿哭爹喊娘,一会儿骂骂咧咧,直折腾了半宿,还打杀了好几个丫鬟婆子,院子里一片狼藉,下人当差都不敢喘口大气,揣着小心做事。 赵部派人来劝了她几回,收效甚微,于是也就随她去了,只管着自己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有功夫去惦记那只母夜叉。 这日,碧梧院迎来了一位稀客,墨香进来时,赵月珠正在院子里纳凉,看见墨香时也是一愣,转而笑道:“墨姨娘。” 原本有些局促不安的墨香看到赵月珠神色坦然,也温婉柔顺道:“打扰大小姐了,原本不该这时候来叨扰大小姐。但我在府里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听说您是个和气的,就想着来说会子话。” 赵月珠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自是有下人奉上了茶水。 赵月珠把一盏茶在石桌上推到墨香面前,笑着道:“莫姨娘哪里的话,我看了这半日的书呢,正烦闷着,巴不得有个人来陪着说说话呢。” 墨香半边屁股挨着石凳坐下,看见书卷,说道:“大小姐也喜欢下棋。” 赵月珠说道:“也只是喜欢罢了,略通一二。” 墨香似乎陷入了沉思:“家父也爱下棋,一有时间就让我与他对弈,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不胜唏嘘,仿佛还是昨日的光景,但现在早已是物是人非。” 赵月珠把书递给香草去收起来,笑道:“有机会倒是可与墨姨娘对弈上几盘。” 于是两人闲话家常,喝酒饮茶,谈天说地,相谈甚欢。只是在说起赵部的时候,墨香的脸上有些郁郁之色,不愿多谈。 赵月珠适时转移了话题。 墨香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赵月珠正欲开口。但她不经意瞥了赵月珠身后一眼,浑身就是一颤,面上流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赵月珠快速转过头去,只能见到香草和秋水站在身后,再往后就是院墙,传来一声极微弱的猫叫。 赵月珠讶异不已,问道:“姨娘你怎么了?” 墨香神色仓皇:“我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办,改日再来找大小姐说话。” 见墨香坚持,赵月珠也不好多留,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5节 第127章 隐秘 晚间,赵月珠让香草去打点热水,随手翻看着佛偈,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赵月珠倏而回头,只见窗口处一张青面獠牙的巨脸转瞬即逝。模样极其骇人,乍然一见只觉得汗毛倒竖。 刚进来的黄莺已是一个鲤鱼打挺,从窗户中窜出去追那人了。 黄莺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个碎成两半的骇人的面具,说是与那人打斗了一番,劈开了面具,下面还是银制的面具,错手间让那人溜了,那人轻功委实不错,黄莺追了一段路就败下阵来。 赵月珠在屋中看着碎成两半的面具,心中思忖白日里墨香看见的会不会是此人,不知为何,赵月珠总觉得这张面具莫名的有些熟悉。 但思来想去还是不知在何处见过,只好撂开了手,暂时放下,那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偷窥,有一就有二,不怕他不露头。 自此之后,黄莺便日日不离赵月珠的身,碧梧院的守卫也多了不少,面对赵升白氏时,赵月珠只推脱说最近日日梦魇,睡不安稳,院子里的人多一些,心中也宽泛。 赵升虽然狐疑,但见赵月珠无意多言,也就随她去了。倒是白氏,听说赵月珠梦魇,急着吩咐红芜去小库房取些安神香来,又拉着赵月珠说了一会话才放她回院子。 赵月珠原本想歇一个午觉,但无意间看见摆在菱花镜前的两半面具,准备先去寻墨香。 恰好香草走进来,赵月珠说道:“先不歇着了,我们去墨姨娘院子里走走,或许会有些头绪。” 香草神色肃然道:“小姐还是别去了,刚有小厮过来传话,墨姨娘院子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赵月珠心感不妙,手中动作一顿,心中莫名一紧:“出什么事了?” “墨姨娘被人勒死了,还是在沐浴的时候,被发现的时候,水都凉了,人都泡胀了,别说有多可怕了。”香草唏嘘不已地道。 赵月珠额上青筋一跳,拿着面具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时,杏桃走进来说道:“小姐,老夫人屋里传来话,让去前厅。” 等赵月珠到前厅的时候,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到了七七八八,唯有赵升和赵部在前院与京兆尹说话。 赵老夫人见人齐的差不多了,脸上显露出痛惜之色,敲着拐杖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才要这样惩罚我,害我孙儿,毁我家宅安宁!” 众人都是呐呐不敢多言,只有娄氏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连眼角眉梢都在叫嚣着心中的快意。 墨香死了才好呢,招惹的赵部乐不思蜀,一天到晚流连在姨娘房中,连她这个正房太太都见不到他的面。 赵月珠不曾想赵月玉突然发难。 她指着黄莺对众人说道:“我一早还看见黄莺从墨香屋子里出来,她还以为是大姐姐让黄莺带话,也没多想,今日才知道有蹊跷,指不定是这个丫鬟心怀歹意,亦或是受人教唆,勒死了墨姨娘。” 白氏有些不悦:“月玉,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你可看仔细了?一时看岔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月玉说道:“大婶婶说的理我知道,我自然是看清楚了才说的。” 比起赵月玉,赵月珠却是注意到赵月芳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满脸的惶惑。 赵月珠微微勾了勾嘴角,面色平静:“我昨日偶感不适,香草和黄莺一直侍奉在侧。倒是三妹妹,无事去墨香的院子,让人遐想,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毕竟一个小姐去姨娘的院子,好说不好听。” 赵月玉急了,反驳道:“你不要信口雌黄!” 娄氏也跳出来指责道:“月珠丫头,你可不能红口白牙的诬赖人,月玉不会说谎。” 赵月珠弯了弯嘴角,不欲与她们多争辩。 回到碧梧院后,赵月珠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黄莺,赵月珠手中捧着茶水,却迟迟不喝,只是冷冷地看着黄莺:“跪下!” 黄莺低垂着头,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赵月珠身前,低垂着头,隐去了脸上的神色。 赵月珠清凌凌开口道:“你去墨香院子里作什么。” 黄莺咬着唇不发一言。 赵月珠着恼了,一拍桌案诘问道:“可见你是心大了,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还不如趁早寻一个去处,也好过在我这里委屈了你,耽误了你的前程。” 黄莺也不说话,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后,兀自走了出去。 香草进来说道:“小姐,黄莺急冲冲的干什么,脸色还那么差。” 赵月珠轻轻叹息一声,眸子如墨玉湛黑,终究有些事情还是脱离了控制啊,这水是越来越浑了,赵礼羽性情大变,赵部行事可疑,唯一可探知线索的墨香也撒手人寰。幕后之人还逼得黄莺与自己离心。 第128章 要挟 一时之间,赵府人心惶惶,白氏又起了去普济寺上香的念头,赵月珠自是一起同行,马车踽踽独行,白氏多少有些心神不宁,茶盏拿起又放下,好几次掀开车帘,一会儿又拉着赵月珠的手,担心道:“只希望有菩萨保佑赵家人,渡过难关。” 赵月珠安慰道:“母亲心诚,定然能上达天听,不会有事情的。且放下心吧,莫要自乱了阵脚。” 到了普济寺,与熟识的僧弥打过招呼,白氏就去求了一支签,只见签文上写着“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白氏拦住一个僧人,僧人半敛着眸子对白氏说:“夫人水火未济,太岁月健。” 白氏积年累月向佛,也是略通佛理,听到此语,心中就是一跳,问道大师是何意,那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后封太岁为凶煞,倍加谨慎祸不侵,警惕身边人。” 白氏捏着签文的指尖有些发白,谢过大师之后便心事重重,赵月珠与她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赵月珠便宽慰了她几句,又让白氏早些休息。 夜半时分,赵月珠虽然十分倦累,但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了一件中衣站在狭小的院子里。 虽然还未入秋,但夜色沉沉,有着些许凉意,空气中的水雾在赵月珠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忽而听见悠悠传来了阵阵埙声,一曲完毕,赵月珠微微叹息一声:“曲子都吹完了,怎么还不出来,要学那猫儿不成,躲着不见人。” 话落,墙头便多了一个身影,恣意而潇洒,月光把他白色的衣袍照出万千光华,犹如广寒宫的仙子一般,长身玉立,风华无限,就连皎月星子都要失色三分。 刘渊飞身落下墙头,笑盈盈的看着赵月珠:“你睡不着就是在等我么?” 赵月珠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人真是越来越自恋了,脸皮厚比城墙。 刘渊似是看出了赵月珠所想,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只是说道:“赵府正值多事之秋,我看你倒是自在。” “有人铆足了劲儿惹事,搅得池水波澜,自然是不安生。”赵月珠摘下一片紫藤萝花瓣,在手中捻出汁水。 忽而看着刘渊粲然一笑:“该收网了,既然孙萧在我身边筹谋了这么久,在他眼中已是探囊取物,那我自该给他备一份大礼,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深情厚谊呢。” 刘渊眼神闪烁了一下,笑而不语。 第二日,回赵府的路上,小福子驾着马车,心不在焉,好几次都惊了马,赵月珠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是斜斜瞧了他一眼,一时无话。 回府后,赵月珠让人传了小福子来说话。小福子进屋时满脸的慌张,赵月珠问了他几句,他也是答非所问,支支吾吾,似乎是在隐瞒着什么。 赵月珠冷冷看着他:“你这是心大了,赵府容不下你了,以后不用跟着我了,我自会为你寻一个新差事,从此后生死无关,你自走你的阳关大道。” 小福子听后,突然跪伏在地,涕泗横流,说道:“奴才一日在前院值夜,被人打晕了昏迷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墨香的屋子里,浑身被绑动弹不得。 只听见屏风后两人在低语,听得到水声哗哗,落在地上的影子看得出一人勒住了另一人的脖子,挣扎了一会没有了生息,一人穿过屏风走到我面前。” 说到此处,小福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都变得青灰了,咽了咽口水才接着道:“只见他带着骇人的面具,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很是可怖。这时黄莺姐姐破门而入,与面具人打了起来,面具人逃遁,黄莺为我解了绑,嘱咐我快些离开。” “所以你就独自离开了?”赵月珠问道。 “没有没有,我俩处理了打斗的痕迹后才离开的。”小福子着急的摆摆手,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显然是极为害怕。 赵月珠看着桌上已经变凉的茶水,鲜嫩的茶叶起起伏伏,碧汤般的茶水澄澈明净。 “去备车吧,我要出门。”赵月珠吩咐道。 马车停在了赵家新宅,赵月珠直直走向了偏院,院子里一人孤独的站着,仰望碧空如洗。 那人回头苦涩一笑:“小姐。” 赵月珠掠掠鬓边飞舞的发丝,淡淡道:“你为何要弃我而去。” 黄莺看向脚边的一朵太阳花:“因为我看见那面具人的样貌了。” “是孙萧。”赵月珠虽是问句但丝毫没有疑惑。 黄莺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小福子..” “他用小福子要挟你?” 黄莺沉默了一会才道:“孙萧给小福子服食了益荣丹,若是一月没有解药,便会生不如死,浑身溃烂。” 赵月珠神情肃穆,轻轻叹息一声后,走出了院子。 第二日,香草进来,神色惊慌道:“小姐,小福子出事了,在街上马惊了,他被撂下马车,还被踢踹了好几下,已是药石不灵。” 赵月珠心中一紧,良久才道:“把人抬回来吧,让人去告诉黄莺。” 第129章 重遇 辰时,赵月珠梳洗好之后,便自己与自己对弈,忽然窗户一动,屋中多了一人,正是一身夜行衣的黄莺,她低低唤了一声:“小姐,小福子死了。” 赵月珠抬首静静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些悲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是我因为小福子背弃了小姐,再没有颜面伺候小姐了,我会把小福子的骨灰送回他的家乡,之后再向主子请罪。”黄莺强忍下涌起的几缕悲戚。 接着从包袱中摸出一颗药丸放在桌上:“这是益荣丹的解药,小福子让我交给小姐,他说这是他唯一能为小姐做的了。” “可是赵礼羽也被下了此毒?”赵月珠神色一动,心念一转。 黄莺点点头,不等赵月珠发话,已是跃出了窗口,消失在了无尽的苍茫夜色之中,与黑幕融为了一体。 赵礼羽回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府中灯火通明,宝瓦琉璃,灼艳辉煌,连月光的清辉都被抵挡在了府门之外,或许是因赵府门楣上的灯笼过于鲜红,或许是因来往小厮手中的风灯过于明丽,或许是因各院屋中的烛火过于迤逦,才让置身于此的人心波荡漾。 一回来,赵礼羽就直奔书房,一旁有小厮回说赵月珠在书房里候着赵礼羽,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刚还打发丫鬟来问赵礼羽什么时候回来。 赵礼羽大步流星的脚步一顿,转头吩咐道:“我知道了,传话下去,书房暂时不用人伺候了。” 赵礼羽推开书房的门,只看见赵月珠坐在桌前,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模样竟有些乖顺可爱。 赵礼羽脸上漾起恰如其分的笑意,温和道:“这么晚了,大姐姐找我有何事?有什么不能明日再说呢?” 赵月珠没有抬头,只是将一个一尺长三寸高的红木盒子打开后推给赵礼羽。 赵礼羽看见精致的盒子中是一颗药丸,神色倏尔一动,扬了扬眉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微有波澜,眼波一转。 赵月珠启唇道:“这是益荣丹的解药,可以让你今后不再受制于人。” 赵礼羽神色变了数变,终究归于沉寂。 “我要见你背后之人。”赵月珠说出了来意,声音如金玉击石。 赵礼羽眸光暗了暗:“大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三日后,西郊洛音河边。”赵月珠丢下这句话后便走出了书房,余下赵礼羽看着桌上的盒子出神。 赵月珠坐在马车上,没有以为的忐忑不安,没有料想的心神不宁,反倒是面色无波,心如止水,仿佛只是去见一个故人,而不是前世今生的仇人,她不曾想到自己会释怀,如今只是想了结前缘今生。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6节 马车前已经没有了小福子的身影,马车里也只有赵月珠一人独坐,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难以磨灭的感慨。 赵月珠拨弄着手中的桃花簪,嘴角漫上一丝轻蔑的笑意。孙萧,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敷衍啊,想起上一世孙萧赠给自己一支桃花簪,自己如获至宝,用最好的匣子装起来,欢欣了许久。 现在如出一辙,他蛊惑女人的把戏还是没有变啊,一样的拙劣,一样的可笑。 但到这一世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罢了,在他面前哪有什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不过是百般利用,榨尽最后一点价值,最后被无情抛弃。 而他完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怜悯地看着你,击碎你最后一根神经,让你感受蚀骨的痛楚。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赵月珠下了马车,只见洛音河浩渺无边,长长的河水犹如九天落下的一条玉带,河上烟雾缭绕,碧波荡漾,袅袅如轻烟,绵绵缠耳骨。 此处人烟稀少,赵月珠一眼就望见了站在河边的孙萧,只见他背对着赵月珠,似乎在欣赏烟波缥缈的河中景色,一袭玄色直裰随风飘扬,多了几分恣意潇洒。 赵月珠一步步向着他走去,坚定而不容置疑,仿佛是踏着自己前世的鲜血,踏着数不尽的屈辱和不甘。 那人回转身子,脸上赫然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铜铃大眼注视着赵月珠,显得恐怖而诡异。 赵月珠冷冷看着面前之人,目光坚如磐石,似乎要透过面具看穿眼前之人的所有伪装,不需要过多的矫饰,只是看着那人的身姿情态,赵月珠便能分辨出来是谁,只因着活了两世,此人的音容笑貌早已镌刻在心中。 “五皇子既然来了,又何必故弄玄虚,啊,不对,现在你已经是个庶民了,不过荣华富贵皆为过眼云烟,走马观花罢了,说不定公侯贵族还要羡慕你的孑然一身呢。” 赵月珠笑盈盈地说着,只是话中的机锋刀刀见血,她的笑也含讥带诮,说不出的揶揄。 眼前之人侧身对着赵月珠,掩在面具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见他嗬嗬笑了两声,抬手揭下了面具。 一改前几日见到孙萧的不修边幅,胡子拉渣,此刻的他剃去三尺长髯,俨然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墨玉一般的眸子光彩熠熠,斜眉入鬓,平添几分恣意狂傲。 赵月珠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忍不住诘问道:“孙萧果然是你!” 孙萧轻蔑的笑了一笑,仿佛万物都不可入他的眼,他便是那神邸。即使落魄如斯,依旧不改他娟魅孤傲和睥睨一切的狂狷。 赵月珠咬着牙从齿缝里逼出道:“你害死了春兰,只因她坏了你的好事,或者可以说一切都是你的安排,故意引诱春兰入套。 你害死了墨香,只是想离间我与黄莺,你给赵礼羽和小福子吃了益荣丹,操纵他们为你做事。你犯下的事何止是恶贯满盈。” 孙萧却是孤傲一笑:“都是一群草芥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何必在意。” 说着,他逼近了赵月珠:“若是你愿意,大可以跟着我东山再起,若有一日我起复了,我许你荣华富贵,尊荣万千。” 赵月珠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用帕子掩了掩嘴才止住笑道:“东山再起?凭什么,就凭你明面上是骠骑将军府的幕僚,暗地里却是陈乐儿的入幕之宾吗,凭你身后的几只虾兵蟹将吗,凭你得了皇上的厌弃吗。” 孙萧眸色深了几许,突然逼近了赵月珠,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没有了你那个随侍身侧的丫鬟,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说时迟,那时快,赵月珠一边张嘴死死咬住孙萧的手,一边露出手中的桃花簪,狠命扎向了孙萧的心口。 孙萧似乎没料到赵月珠会突然发难,一时怔愣之下来不及躲闪,珠钗插入了皮肉。 孙萧面上涌起了无尽的怒意,圈着赵月珠的手不断发力,就在赵月珠觉得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身后有人用帕子用力捂住了赵月珠的口鼻,双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第130章 茉儿 赵月珠似乎梦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事情,那时她还是个垂髫小儿。 赵月敏拉着她到院子里最粗最高的梧桐树前,非让她爬上去掏鸟蛋,赵月珠哼哼唧唧的不愿意,赵月敏就揪着赵月珠的小辫威胁她,不上去就告诉二婶,赵月珠摔坏了赵月敏新得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赵月珠心中惶恐,只好抽抽搭搭抹着泪,一步三滑的上了树。但爬到一半时,身子抖如筛糠,再难前进,低头一看,哪里还有赵月敏的影子。 赵月珠骑虎难下,上不去下不来,委屈害怕涌上心头,哀哀哭了起来。 最后还是二婶钱氏身边的罗妈妈找了来,让人把赵月珠驼了下来,送去了钱氏的屋子,只见赵月敏垂头而站,钱氏正板着脸训斥着她。 见赵月珠进来,钱氏缓和了神色,把她拉到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妹妹不懂事,你莫要与她计较,婶子替她给你赔不是了,以后她再如此行径,你万不可惯着她。” 很久之后,赵月珠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南安伯府大小姐嚣张跋扈、娇蛮任性。而二小姐知礼守节、温婉大方、甜美可人。 场景一变,新婚燕尔,赵月珠发现自己站在书桌前,孙萧立于身后,温热的鼻息喷薄在赵月珠耳际,隐隐有青草的气息,半拥着赵月珠的身子,极尽缠绵。 赵月珠俏脸绯红,握着毛笔的手也有些颤抖,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娘子如此娇羞,倒让为夫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赵月珠记忆中仅存的与孙萧琴瑟和鸣的画面。 突然,赵月珠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是铺天盖地的血红和痛楚,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她只能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逼迫不过之下,用力一挣,终于睁开了眼。 回忆如潮水般褪去,赵月珠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茅草屋之中,桌椅摇摇晃晃,木门颤颤巍巍,房梁簌簌落灰,说不出的拮据破旧,而且四壁漏风,冻得人手脚僵硬。 赵月珠轻轻打量了一圈,满头的问号,但架不住嗓子里渴得冒烟,几乎能喷出火来,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 赵月珠只觉得手脚发软,勉强翻身而起,扶着墙壁走到门边,外头耀眼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适应了一会她才看见门口煮着一个炉子,茶汤滚滚沸腾,边上是一个小童,正微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哼着十八摸,那神态尤为惬意自在,仿佛看不见赵月珠这个大活人。 赵月珠吸了两口气,挂起一抹自以为娇美的笑靥,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小哥,可否讨碗茶水。” 小童有些不悦的掀开眼皮,上上下下瞅了赵月珠几眼,有些嫌弃的努努嘴道:“没水,没见炉子上煨着草药么。” 赵月珠有些肝火上涌,看见小童漫不经心的模样就来气。但实在是渴得慌,乍然看见篱笆边有一缸子水,哪管他三七二十一,拿起搁在炉边的勺子,走过去就是一阵牛饮。 咕咚咕咚一顿奋战,顿时觉得这水是世界上最鲜美不过的东西,浑身都通泰了。 回身却发现那小童正对着自己笑着,他本就长得机灵可爱,这笑容要有多天真就有多天真,要有多单纯就有多单纯。 但赵月珠没来由的背上一阵发毛,总觉得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只见小童呵呵笑了一会,指着水缸道:“旺财最喜欢在这缸子里游水。” 赵月珠满头满脑的黑线,旺财?土狗?游水? 天知道旺财有没有在游水的时候往水缸里排泄不明物体,兴许旺财大爷游得高兴了,即兴唱一曲歌也不一定。 赵月珠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几声,一个没撑住,扶着泥墙就是一番倾泻如注,直吐得天昏地暗、头昏眼花。 就在赵月珠连黄疸都要吐出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茉儿,可不能欺侮你师妹,你若不长记性,就自个儿住去凌云峰。” 茉儿顿时垮了一张小脸,连连讨饶道:“我可不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师傅您可开开恩吧。” 赵月珠好不容易缓过了劲儿,回身一看,是 一个老者,身形高瘦,穿着轻绸宽袍,束着道髻,乌须飘飘,五十开外的模样。脸上笑意盈盈,看着赵月珠的目光很是和蔼。 赵月珠像是想起了什么,师妹!她什么时候成了这小屁孩的师妹了?她才不要! 看着赵月珠的脸色变幻了一会儿,茉儿捂嘴憨笑了一会儿,大言不惭地道:“师妹,这位是师傅,还不见礼。” 赵月珠眼睛睁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一阵气血上涌。 那老道嘿嘿一笑,伸手在胸前摸了一会,慢悠悠地拿出了一张纸,极为得意的掸了掸:“好徒儿,这是你签下的卖身契,概不反悔,入此山,进吾门,就是我座下弟子了。” 赵月珠看见纸上一坨圆圆的红印,翻手一看大拇指,只想仰天长叹,真真是逼良为娼,认贼作父。 晚上,赵月珠和茉儿躺在苞米谷子上看星星,夜空浩渺,星群似是一条璀璨的衣带横亘在夜空之中,连月亮都莫能争辉,让人心中陡然而生苍茫之感,感叹人是如此渺小,宇宙是如此浩瀚,一如蚍蜉撼大树。 赵月珠有种奇异的感觉,她是南安伯府身娇玉贵的大小姐,她也曾是豫亲王府一呼百应的王妃,规矩礼仪是如何也不能忘记的,如现在这般落拓不羁是万万使不得的。 但现在她抛却了曾经的各种身份,和一个少年,不对,只是个小屁孩,躺着看星星。 赵月珠迷醉于这种自由的感受,天为被地为床,潇洒狂傲,寄情日月。 茉儿依旧半眯着眼,嘴里叼着一根草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话说,你俩隶属什么门派。”赵月珠很是好奇。 “呃..”茉儿表情类似于便秘,想了一会儿,垂头丧气道:“我派内部矛盾激化,暂时还没定下名字。” 赵月珠来了兴致:“派里有多少徒众?” 茉儿懒懒道:“加上你,刚好凑一桌麻将。” 赵月珠有些垂头丧气,好家伙,确定没有坑蒙拐骗自己么,怎么越听越不靠谱,百无聊赖的问道:“还有一个徒子徒孙呢。” “臭丫头!那是大师兄,出门历练去了。”茉儿翻了一个身子咕哝道:“师傅就知道疼大师兄,都不让我下山。” 赵月珠轻轻叹一口气,欣赏着满天星辰,渐渐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身上被披了一件外衣,而后身子一轻,落入了一个怀抱。 第二日,赵月珠是被茉儿的砸门声敲醒的,无奈吐出一口气,赵月珠强烈怀疑这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还能坚持多久。 刚走出屋子,茉儿就塞给赵月珠一个白馒头和一个鱼篓子:“走,小师妹,我们捉鱼去。” 赵月珠听出来这个小师兄心情不错,试探问道:“我们昨夜不是睡在苞米地上的么?我怎么在屋子里醒来了?” 茉儿停住了脚步,回头幽怨地看着赵月珠,只把赵月珠看得心里发毛,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师兄回来了。”茉儿幽幽道。 听着茉儿没头没脑的话,赵月珠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咳..咳咳。” 看着茉儿不善的小眼神,赵月珠只好歇下了打听的心思,愤愤地咬了一口白面馒头。 赵月珠拿着鱼篓子,跟着茉儿翻过小半个山坡,来到一个池塘边。 茉儿趾高气昂的指挥赵月珠:“你去捉蚯蚓,我最怕那些滑不溜丢、黏了吧唧的东西了。” 赵月珠兜天翻了一个白眼,感情她就不怕么。 在茉儿的隔空指点之下,赵月珠总算不负众望,挖到了一条还没过满月的小蚯蚓。 茉儿瞪赵月珠一眼,终了叹了一口气:“真是不顶用,罢了罢了,凑活一下吧。” 于是,蹉跎了一个上午,或许是刚满月的小蚯蚓格外鲜嫩,竟是被茉儿捉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茉儿嘿嘿道:“这叫什么,这叫能耐。”说罢对着池塘哈哈大笑,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赵月珠暗自腹诽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不是我捉的蚯蚓,看你怎么嘚瑟。 两人原路回到茅草屋,却看见院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人,长发如瀑,一袭白衣,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茉儿全然没有了嬉笑怒骂之色,变成了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一只脚尖捻着地,绕着指尖,怯生生道:“大师兄..” 那人听后,轻轻转过身:“唔。” 赵月珠看见那人脸上覆着一块银色面具,遮挡住了大半脸颊,只能看到利落坚毅的下颌线条。 茉儿干笑道:“大师兄,我们捉了鲤鱼,我这就去生火做糖醋鲤鱼。” 赵月珠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大师兄好。”就跟在茉儿身后打算遁走。 只是走出老远后,还是觉得背上寒毛直竖,那人的目光仿佛一直如芒在背。 赵月珠点燃了茅草塞进火膛里,又折断了几根枯枝塞进去,看着火星慢慢变成火苗,火舌热烈的舔舐着灶头。她捅了捅柴火,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大师兄一直都戴着面具么?” 茉儿正在杀鱼,头也不回地道:“是的,反正我没见过他的样子。” “师傅去哪了?”赵月珠发问。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7节 茉儿道:“许是进山采药了?” 赵月珠用火钳敲敲地:“大少爷,你可快着点吧,这锅都沸了,你老这鱼还没好呢?” 茉儿咬牙切齿道:“闭嘴!” 赵月珠悻悻地不再说话了。 鱼上了桌,三人相对而坐,茉儿很狗腿的抠下了鱼眼珠子,夹到了大师兄的碗里,笑嘻嘻道:“大师兄补补眼睛。” 大师兄依旧是淡淡唔了一声。赵月珠扒拉着自己的饭碗当没看到。 吃到一半,赵月珠发现鱼鳍和鱼尾巴上的肉都被消灭了,只留下了鲜美嫩滑的鱼肚皮,茉儿又是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 大师兄轻飘飘扫茉儿一眼,茉儿尴尬一笑,夹了一块嫩呼呼的鱼肉放在赵月珠碗里。 赵月珠继续扒拉饭。 如此几日之后,赵月珠天天随着茉儿上房揭瓦,下地掏沟,捉鱼,抓麻雀,一样都没落下,美其名曰改善伙食。 而那个带着面具的大师兄不是对着梧桐树伤春悲秋,就是拿着一管萧悠悠吹奏。吹的还是《孔雀东南飞》,说不尽的哀怨缠绵,犹如深闺怨妇。 赵月珠日日佐着这萧声歇午觉,不知怎的,竟睡得格外香甜。 这日,赵月珠正在藤椅上和周公打架,却被茉儿摇醒了,只见他神秘兮兮道:“臭丫头快起来,大师兄不在,跟着师兄我去逛灯会。” 赵月珠眼神一亮,精神一振,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偷偷溜回府了。虽说这里的日子很是悠闲惬意,但她心中到底记挂着爹爹母亲。 茉儿似乎看出了赵月珠的心思,小脸一板道:“你休要想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去还是不去。” 赵月珠讪讪一笑:“当然去,当然去,我保证老实。” 于是,赵月珠跟着茉儿翻过了两个山头,蹚过了三条小溪,终于来到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是小镇的地方。 茉儿耐心解释道:“这是花家镇,五里八乡也就这么一个集市了,今儿是元宵节,都来赶集了,最是热闹,咱俩一会好好逛一逛,给你买个簪子啥的,看看你整日插根筷子绾头发,真是埋汰!” 赵月珠轻轻哼哼,也不言语。 入夜时分,花家镇唯一的街道灯火通明,两侧有林立的店铺,也有热闹的小摊,无一例外的点上了花灯,街道上悬挂着各色各样的灯谜。 茉儿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扯着赵月珠的袖子挤过人流,来到一家小摊前,豪气的买下了一盏雄鸡啼叫的灯笼。 继而拿着灯笼,一脸诚挚的看着赵月珠,深情地说道:“小师妹,师兄希望你以后像这只雄鸡一样,三更睡五更起,吃的少干的多,莫要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赵月珠一阵无语,呵呵干笑两声,接过了这雄鸡花灯,心中想着:你可拉倒吧,早上睡得比我都晚,每日不是摸鱼就是捉虾,可知道什么是“业精于勤荒于嬉”。 第131章 大师兄 正当赵月珠和茉儿有说有笑,边猜谜边闲聊时,茉儿不经意间往身后一撇,瞬间石化,赵月珠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看见大师兄怡怡然站在他们背后,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眼神的冰凉,赵月珠默默低头:你丫的,非要拖我来,这下可好,被抓包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等等,这是什么,这只站在大师兄身边摇头摆尾,又凑到茉儿退边亲昵磨蹭的动物,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旺财?自己莫非就是喝了它的洗澡水?真是奇耻大辱! 赵月珠脸色难看,但她觉得要是大师兄没戴面具的话,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赵月珠不是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人,也不是卖友求荣之人,于是清清嗓子打算为茉儿辩解几句。 岂料,不等她开口,大师兄对着茉儿语气平淡道:“去凌云峰守山,立刻。” 赵月珠耳朵一震,身边爆发出一声哀嚎:“大师兄!” 大师兄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茉儿,三人之间的温度趋于冰点。 茉儿终于缴械投降,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带着哭腔道:“师弟明白了。” 于是拍拍旺财的脑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赵月珠顿觉尴尬,只能把花灯举的高一点,再高一点,最好大师兄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赧然。 但突然她手背一热,一只手覆在她手上,那手十指修长,骨骼分明。 赵月珠如遭雷击,身上轻轻一颤,想要抽回手,但却被抓得更紧。大师兄微微俯下身,语气蛊惑,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带你去看荷花灯。” 赵月珠有些恍惚,曾几何时,或许是上辈子,她的闺阁愿望就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犹疑间,赵月珠已被拉着陷入了人流,他拉的那么紧,似乎害怕与赵月珠分离,这让赵月珠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他捧在掌心的至宝。但转眼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愚蠢,自嘲一笑。 殊不知身边人在看到赵月珠的神色变幻,乌墨般的眼眸更加幽深。 赵月珠手捧着荷花灯暗暗祝祷,继而轻轻放入河水中,小小的蜡烛明明灭灭,花灯随波逐流,陷入了花灯大军之中。 归程艰难,在翻过第一个山头后,赵月珠几乎有想吐血的冲动,逍遥片刻后累成狗,望着前面黑黢黢的山坡,赵月珠不禁走得丢盔弃甲。 突然大师兄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淡淡道:“上来。” 赵月珠对天发誓,她的确很想矜持一下,拒绝大师兄的好意。但奈何两条腿不听话,在脑子反应前就走了过去,乖乖的趴在了大师兄背上。赵月珠默默掩面,她算是嫁不出去了。 大师兄走得很稳,几乎没有颠簸,赵月珠深觉气氛尴尬,没话找话道:“大师兄你累吗?” “不累。” 赵月珠深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喜欢。” 赵月珠再接再厉:“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 “不能。” 赵月珠:“..” “你不想说话可以不说。”大师兄有些无奈。 于是赵月珠嘿嘿笑了几声。 如此走了一会儿,赵月珠忽感疲惫,磕头如捣蒜,流着口水慢慢睡着了。 大师兄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翌日,赵月珠翻了个身,满足的伸了一个懒腰,砸吧砸吧嘴,犹自回味着一夜好眠,正庆幸没有人来搅她清梦,突然想起昨日茉儿黯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起身到门口看见已是日上三竿,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正好看见木桌上放着一碗稀饭,一碟腌萝卜和一碟咸菜,风卷残云后,赵月珠捧着肚子心满意足。 餍足饭饱,赵月珠走到院子里面,看见大师兄远远不知在捣鼓什么,凑上前去一看,原来他正捧着一个瓮,从里面拿出一片片的桃花瓣,晾晒在竹篾上。 赵月珠鼓了鼓脸颊,好奇道:“大师兄,你在作甚。” 大师兄语淡如水,余音娓娓:“去岁四月摘下的桃花瓣,泡在井水里,密封上瓦罐,今日取出晒干了,可做薛涛笺。” 赵月珠呵呵一笑:“好情调,好情调,您继续,不打扰了。” “你..不喜欢桃花..”男子语音低沉,尾调微微上扬,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赵月珠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似曾相识,强笑道:“蔡伦造纸都没有这么麻烦,做成桃花糕或者桃花蜜露该有多好,老少咸宜。” “我以为,女子都会喜欢桃花..”大师兄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失落。 赵月珠微微苦笑:“本来我最爱桃花,但有一个人对我说他最讨厌桃花,慢慢的我也就不喜欢了,天长日久,看见桃花也不再欢喜了。” 大师兄身子一僵,手指一松,濡湿的花瓣轻飘飘落在地上,沾染上的泥土尘埃,不复粉嫩皎白。 大师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似悲似喜,似嗔似怨,自嘲一笑:“无知竖子之言,何必放在心上,桃花美艳,与你最为相配。” 赵月珠愣了一愣,这小子是在调戏自己么,没想到他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说起风花雪月也是手到擒来。 赵月珠弯了弯菱唇,受用道:“哪里哪里。” 大师兄抿唇笑道:“师妹过谦了。” 赵月珠汗颜道:“岂敢岂敢。” 于是,赵月珠窝在垫了被衾的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师兄晒桃花,说来也奇怪,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天上竟开始落雪了。 雪花倒是不大,犹如跳跃的精灵一般轻轻飘落在人间。赵月珠抬手接住一片,冰冰凉凉的,只是瞬间就化成了雪水。 看着天地间一片碎玉乱琼,赵月珠的心也雀跃了起来。回头却看见大师兄不知从哪里捧出来了两坛子浊酒,对着赵月珠嘴角微勾道:“饮一觞?” 赵月珠输人不能输阵,一拍扶手,豪气道:“正合我意!” 大师兄用碗盛了一觞递给赵月珠,赵月珠看着冒着热气的酒水,轻轻啜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直通到五脏六腑,整个人瞬间就暖和了,围炉煮酒,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大师兄也不拦着,一碗一碗的给赵月珠续酒,赵月珠直喝得头晕目眩,颠来倒去,脸上飞起了两抹红晕,眼神迷离,嘴带笑意,一会儿捧着酒坛子要结拜兄弟,一会又用嘴去接飘落下的雪花,说是人间美味,一会儿扯着大师兄的衣摆喊好姐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大师兄也不去管赵月珠,只是一觞接着一觞灌下肚。赵月珠似乎折腾累了,瘫坐在椅子上。 但过了一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醉醺醺的问大师兄:“大师兄,你可见过那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人。” 大师兄看了赵月珠一会儿:“自然。”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算一个。” 赵月珠眯着眼睛拱了拱手:“有眼光有眼光。” 大师兄:“..” 赵月珠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嘴中兀自喃喃道:“孙萧,你这个上天入地的泼皮,享尽齐人之福,做遍丧尽天良之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大师兄拿着酒壶的手一顿,眼波微动,转头看向赵月珠,只见她脸上满是泪痕,冰凉一片。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端着盅子的手轻轻一抖,有滚烫的酒水溅洒出来,落在皮肤上,起了一片红肿,但他却仿若不觉。 赵月珠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屋子里,她撇撇嘴,完全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翻身走到屋外,只看见茉儿在煮药,赵月珠看了看周围,却是没有其他人。 茉儿板起了脸教训道:“臭丫头,就知道关心大师兄在不在,下山去了!” 继而他又是一脸哀怨:“你师兄我被罚去凌云峰,都不见你着急,没良心的大混蛋,亏我还惦记着你。” 赵月珠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茉儿一阵气结,扁着嘴道:“师兄说他离开了,没人照顾你,就让我回来了。” 赵月珠心中一动,但没有再言语。 午后,茉儿神秘兮兮的说要带赵月珠去一个好地方,本打算歇个午觉的赵月珠拗不过他,只好被半拖半拽的拉去了后山。 天气渐暖,枯木逢春,草尖尖泛起了绿意,开在早春的花儿争奇斗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靡靡甜香,轻轻嗅一口,连胸腔里都是融融暖意,气息涤荡了一圈后被慢慢吐出,留下一肺腑的清甜。 茉儿走惯了山路,健步如飞,只是可怜了赵月珠,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绊,走的跌跌撞撞。 赵月珠走得翻起了白眼:老天爷,元宵夜爬的山她还没缓过来呢。 茉儿见赵月珠走两步蹲三蹲,不耐烦的走过来扯她,嘴中嘟嘟囔囔道:“臭丫头,你可快着点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8节 赵月珠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莫不是他们还有什么秘密任务? 但是看见了茉儿眼神躲闪,两颊绯红,赵月珠就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感情这小子是春心萌动了,拉着自己来会姑娘了。她这个小师兄是真真的不靠谱,次次都拿自己当挡箭牌。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花前月下。 终于爬到了山顶,只见眼前是一座亭子,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凝香亭。亭子里有个美人儿,赵月珠没看错,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儿,美在气质,美在风华。 走的近了,更是觉得这女子美貌无双,鼻尖翘翘,大眼汪汪,檀口红润,皮肤细腻如羊脂白玉,一头顺滑如瀑的乌发顺垂脑后,用一根飘带松松扎起。她斜斜靠在柱子上,一脚翘起,神色清冷,容色凉薄。 赵月珠看一眼茉儿,不意外的看见他满脸娇羞,伸着脖子踮着脚,连耳朵根子都通红通红,似乎钉在了原地,再难前进一步。 赵月珠心中好笑,想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扯着茉儿的袖子走向亭子。 但走到亭子几步远的地方,茉儿愣是不愿意再往前,声如蚊讷道:“不要唐突了人家姑娘吧..” 赵月珠无奈,高声道:“今日正是风和日暖,阳光明媚啊。” 茉儿羞答答道:“的确景色宜人,秋高气爽。” 赵月珠一阵汗颜,这小子嘴皮子倒是不利索了,果然美色误人啊。她再接再厉:“美景当前,佳人在畔,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茉儿右手握拳,娇羞的抵在下巴颏边,愣愣道:“真美..” 赵月珠恨铁不成钢,放弃了曲线救国,走到那姑娘面前笑盈盈道:“此地风景极佳,不知姑娘介不介意结伴而坐。” 女子似是被惊到了,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水汪汪的眼睛也如兔子一般湿漉漉的,她站起身,对着赵月珠微微颔首。 赵月珠给茉儿递了一个眼色,茉儿慢慢的挪了过来,却一直低着头也不言语。赵月珠心中感慨,任她磨破了嘴皮子,事中人不给力,都是白搭。 赵月珠只好硬着头皮与那女子攀谈起来,话中得知女子名叫云釉,是昌安候嫡长女,只是生母早逝,不得父亲喜爱,小小年纪就被撵来庄子上。 在白家村被人看不起,白家村家族权力大,礼教严苛,像她这样被遗弃的子女惯会遭人白眼。 赵月珠唏嘘不已,看见茉儿两眼亮晶晶的。 岂料知道了他们住在谷中,云釉俏脸一红,问道:“不知秋离公子近来可好。” 赵月珠一愣,什么秋离,茉儿却已经是脸色一白,对着赵月珠木然道:“秋离是大师兄的字。” 赵月珠极为同情的看了茉儿一眼,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茉儿还没出征就已经被拍死了,赵月珠仿佛听到了一阵心碎的声音。 “呵呵,很好很好。”赵月珠强笑着回答。 似乎是嫌茉儿伤的不够惨,云釉又拿出了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绢帕,怯生生递给赵月珠:“多谢秋离公子先前救助之恩,小小绢帕不成敬意。” 原来是月余前,云釉在山中迷了路,是秋离领着她回了村。 赵月珠看见茉儿惨白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拿帕子,如遭雷击的模样。 只好皱巴着脸接过帕子,脸色有些难看,干笑道:“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第132章 出嫁 自从凝香亭回到茅屋,茉儿接连几日都闷闷不乐,有时候抱着枕头望天沉思,时不时还流下两滴清泪,有时候捏着筷子发呆,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有时候对着门前老树踹上几脚,扑簌簌落了一地的枯叶。俨然是一个深受情伤的忧郁少年。 赵月珠不由拍拍他的肩,劝慰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自古痴男多悲恨,你现在条件不允许,以后出去闯荡一番,就知道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何必在一棵心有所属的树上吊死,就算要上吊也要货比三家不是。” 茉儿虎目含泪,悲悲切切地看着赵月珠,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话到嘴边,喉头咕咚了一下,终是咽了回去。 只是把手搭在了赵月珠的手上,哼哼唧唧地点了点头,大有一番壮士断腕的志气。 赵月珠再接再厉:“师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青春年少,何愁无妻,你若是生在那锦衣玉食的富贵乡里,必然是众人称羡的好儿郎,眼下只是时运不济,有朝一日,出了这山谷,靠着一身本事,也能闯出一片天地,那时定能寻一位窈窕淑女共度韶华。” 虽然不知道茉儿有没有听进去,但他倒是饭量大增,一顿干三碗,没事儿也不叼着草根打瞌睡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赵月珠想着怎么着也得是本《太祖训》《吕氏春秋》之类的,一看封皮,却是本《聊斋志异》,赵月珠安慰自己,也不错了,总好过捧着一本《西厢记》吧。 赵月珠看茉儿一副眉眼生春的模样,凑过去一瞧,好小子,竟是个画本。赵月珠无奈叹息,孺子不可教也。 茅屋东边是一片菜园子,赵月珠看着菜园子里的寥寥几类蔬菜,不免有些颓然丧气,看来他们的伙食有待改善啊。 突然怀念南安伯府饭桌上的韭菜、白菜、莴笋、菠菜、空心菜。于是赵月珠去柴房翻出了铁锹和铁耙,誓要好好整改一下发育不良的菜园子,奋战出一块新的天地。 虽说她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大小姐,但也涉猎过不少农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只是可惜的是,赵月珠只找到了萝卜的菜籽。于是两个月后,他们二人的饭桌上换着花样,凉拌萝卜,红烧萝卜,焯水萝卜,香辣萝卜,糖醋萝卜,拔丝萝卜。 茉儿一张小脸绿油油的,赵月珠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俗话说得好,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可是好东西,古人有云:萝卜可生可熟,可醋可糖,可食根可食叶,能充饥,能养生。 茉儿咽了咽口水,咬牙切齿道:“赵月珠!” 赵月珠正想反唇相讥时,门被推开了,茉儿一脸惊喜道:“大师兄!” 茉儿接着笑嘻嘻道:“大师兄你可有口福了,小师妹做的全萝卜宴,快来尝尝。” 大师兄却是没有理茉儿,看着赵月珠淡淡道:“出来,我们回京都。” 赵月珠微微一愣,继而满是惊喜,她可以回家了么,回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地方。 赵月珠起身出去,只见到屋外有两匹骏马,正悠闲地啃着菜园子里的菜叶子,这一会会功夫,已是一片狼藉。 待他们二人翻身上马,茉儿可怜兮兮的拉着赵月珠的衣摆,醒了醒鼻子,闷闷道:“臭丫头,等我以后下山了去找你。” 赵月珠心中微微酸涩,用力点了点头,师兄你男儿志在四方,他日你我定能再会。 两人驾马疾驰在田埂小路上,清风拂面而过,扬起融融暖意,春末的气息惬意好闻,微微带着一丝燥热,干净舒爽。 天色渐渐变黑,夜色浓重的像是上好的墨汁,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气,两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京都。 马匹停在了城东的一家客栈前,此处因为远离皇城和闹市。而人烟稀少,大师兄把缰绳扔给了小二,当先走了进去,赵月珠也急急跟了进去。 赵月珠惊讶这客栈外面看上去破旧不堪,里面倒是别有洞天,装点雅致,自有一股潺潺清隽之意。 赵月珠还没有看清大师兄是怎么交代掌柜的,就被拉着踉踉跄跄的上楼了。 突然,大师兄驻足在一间屋门口,推开了屋门,语淡如水道:“你便歇在这里。” 赵月珠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脑袋也胀胀的,恨不能倒头就睡,嗯了一声就要进屋子。 不料衣襟被拉住了,大师兄飞快在赵月珠怀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你收好..”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赵月珠打开一看,竟是薛涛笺,上面写着两行笔墨,赵月珠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赵月珠有些恍惚,许久许久之前,她似乎对一人说过,自己是偷偷带着生辰八字嫁来的,这便是她全部的家当了,望君莫弃,相携一生。 是巧合还是阴谋,机关算尽后又兜兜转转么。但还不容赵月珠迈出一步,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昏迷前依稀看见了那张银色的面具,冰冷而落寞。 赵月珠是被遥遥传来的喧哗声惊醒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呼喝不断。 赵月珠只觉得浑身酸软,精疲力竭,想要动一下身子也困难,只能睁眼打量了一圈周围。 赵月珠惊讶的发现这分明是一间婚房,红烛摇曳,满屋子的喜字招展,床上的被子也是花开并蒂的图案,一条绿得鲜艳,一条红得灼目。 最让赵月珠差点昏过去的是,她的身上穿着新嫁娘的衣服,上等的绫缎,细密的针脚,精致的纹样,并非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布料,非公侯巨富之家才可。 赵月珠不由苦笑,她这是上了贼船吗,人都说结婚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她竟稀里糊涂地就改了命了,身在椒房,但是连新郎是谁都不知道。什么大师兄,怕是有备而来,狠狠坑了赵月珠一把。 赵月珠很想脱去一身红袍,但是却力不从心,动弹一下手指都困难,赵月珠只能胡乱默念:阿弥陀佛,元始天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我于水火啊! 突然,门开了一条小缝,赵月珠眼睛一亮。嘿,等半天,终于来人了,非问出个子丑演卯来。 只见进来一个俏丽的丫鬟,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杏眼桃腮,唇红齿白的,一双秋水剪瞳明媚生光,流淌着欲语还休的一股子风流,看人时眼波盈盈,惹人怜惜,琼鼻檀口,肤白滑腻。只见她眼角微扬,隐隐有一股傲气。 赵月珠心中暗叹,这丫头真有一副好皮相。 只见那丫鬟手里端着一个斗彩葡萄纹的盅子,婷婷袅袅走到赵月珠身前,怡怡然福了一福,脆生生道:“少夫人,这是炉子上煨着的燕窝粥,您好歹用一些吧,外头正热闹着,少爷被拖住了,一时半会儿还来不得,您可莫要饿坏了。” 赵月珠深表同意,她刚才就饿了,只是无法动弹,只能瞅着桌子上瓜果干瞪眼,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自己过不去,该吃吃该睡睡才是人生乐事。 只是赵月珠虽然恢复了一些力气,手指勉强能扒拉几下,但抬起来还是困难,只能略带娇羞,两眼汪汪的看着那个俏丫鬟道:“我自己吃不了..” 那丫鬟抬眼看赵月珠一眼,两人目光碰了一下,丫鬟躬着身子道:“少夫人操劳了一日,就让奴婢代劳吧。” 于是赵月珠心满意足的干完了一碗燕窝粥,酥而不烂,浓而不稠,鲜香四溢,齿颊留香。顺便感叹一下,也不知是何等样人,才能享受这温香软玉。 吃饱喝足,赵月珠斗志昂扬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茴香。”小丫鬟娇声回答。 “那你一定有个姐妹叫八角吧。”赵月珠鼓了鼓脸颊。有的,还有个妹妹叫桂皮,就在屋外守着呢。”小丫鬟笑吟吟道。 “这是何人府上?”赵月珠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连掌心也有些濡湿。 茴香神情有些讶异,但还是恭敬道:“少爷是骠骑大将军嫡子。” 刘渊,赵月珠心中一惊,自己怎的就成了将军府的新嫁娘,刘渊和大师兄有什么关系。竟将她拐了来。 及至茴香退出去了之后,赵月珠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张大网,劈天盖地,难以躲避。 就在赵月珠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赵月珠惊慌之下拿过边上的红盖头就在脸上一罩,心中却如小鹿乱撞,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慌乱多一些还是不安多一些。 只听得脚步声逐渐靠近,盖头下可以看见一双黑色皂靴停在赵月珠面前,一杆秤掀起了红盖头,眼前的男子口角含笑,满脸的喜意,眉眼飞扬,意气风发。 赵月珠瞪了刘渊半晌,愣愣道:“你为何要娶我?可有三媒六聘?可有互换庚帖?可有十里红妆?” 刘渊捧着袖子,轻轻闷声笑了一会儿,坐在了赵月珠的身侧,他们挨得是那样近,赵月珠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酒香,不甚浓烈,微微辛辣。 刘渊正色道:“你是我明媒正娶迎回来的娘子。”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赵月珠不解。 刘渊抬手想要揉一揉她的发丝,但对着满头珠钗难以下手,默默收回了手:“因为不放心你呀。” 赵月珠悄悄翻了一个白眼,这算什么解释,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显然他是不愿意回答自己,再问也是白搭。赵月珠只觉得极为疲惫,忍不住侧了侧身子。 正在赵月珠尴尬的想今夜该怎么睡的时候,一人一条被子,凑活一夜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若是他霸王硬上弓,自己又该怎么办,天地可鉴,她绝想不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如此仓促,如此始料不及,如此猝不及防。 刘渊似是明白她的心意:“今夜我睡书房。” 末了又加了一句:“母亲最近抱恙,明日就不用去请安了。” 赵月珠大喜过望,只差弹冠相庆,手舞足蹈了,真是想瞌睡就递枕头。 虽然她与刘渊有了夫妻之名,但这夫妻之实,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看着刘渊消失在门口,赵月珠再支撑不住,一头扎进了鸳鸯锦被里面,这叫什么事儿啊,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二日,赵月珠睡到了日上三竿,几个丫鬟鱼贯而入,赵月珠打着哈欠由着她们服侍,只是几个丫鬟的神色有些不对,似乎别有深意。 赵月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新婚之夜,夫君抛下娇妻,独自去了书房,必是有些难言之隐。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69节 赵月珠屏退了一干人,只留下了茴香,问道:“将军府现在当家的可是大少爷的姨母陈氏?” 茴香顿了顿,才道:“府中的夫人是襄阳侯长女秦氏。” 赵月珠微微惊愕:“那陈氏呢?” 茴香极快地看了一眼赵月珠,斟酌道:“乐姨娘随着将军去了塞北。” 赵月珠更加惊讶了,陈乐儿家世容貌出众,当日更是以将军府女主人自称,如何会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妾室。 襄阳侯长女,她也是听说过的,据说在家养到了二十五都没嫁出去,有人说她身患隐疾,也有说曾订过一门亲。但男方早逝,为了守节,才如此蹉跎了大好年华。 赵月珠沉吟了一会,却看见茴香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有话不妨直言。” “夫人说,府里最重要的是开枝散叶,于是往少爷屋子里塞了两人,崔儿和红袖,说是等少夫人进府了,看过后,抬了姨娘,只求着子孙繁茂。”茴香低着头回禀。 赵月珠有点懵,新继母急着往继子屋子里塞人,这算什么事儿啊,还得自己同意,开开心心把她们娶进门,这不是添堵么。 赵月珠板了脸,有些忿忿道:“你们少爷屋子里还有哪些人?” 茴香回道:“还有个通房丫头菱儿,有一个庶子。” 赵月珠咬咬牙,没想到竟还有一个便宜儿子。 “你们少爷去哪了?” “少爷去府衙了。” 赵月珠捻着帕子揩了揩眼角:“这样啊..”停了停道:“罢了,开饭吧。” 第133章 妾室 于是,半月后,赵月珠看着两顶小轿抬着两个姨娘进了门,心中竟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涩也有些怅然。 几个丫鬟不知是得了什么吩咐,对赵月珠照料精细,每日一碗燕窝,两天一根野山参,三天一盅花胶,四日一盏鱼翅。 半月将养下来,赵月珠气色好的不行,皮肤光滑细腻,隐隐透着红晕,眼波光彩熠熠,像是上好的墨玉,又精神又红润。 赵月珠实在怀疑这些丫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分明是养胎的吃法。难不成她们真以为自己怀了一个大胖小子。 她该不该告诉她们,刘渊留宿在她这里的几日,他们二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并未有越过雷池之事,别说肌肤相亲了,就连手都没拉过。 想到这里,赵月珠真不知道该感激刘渊的柳下惠风貌,还是惆怅自己的女子魅力有待考量。 这日,赵月珠歪在榻上,背后靠着一个引枕,眯着眼睛打瞌睡,与周公相会。 桑绿替赵月珠拍拍靠枕,又往熏炉里扔了几块香片,顿时一屋子香气弥漫。 红芜打了帘子进来,正要说话,桑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榻上的赵月珠。 红芜会意,正要拿起桌上的绣活,却看见赵月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红芜道:“小姐,红姨娘和崔姨娘来请安,正在外面候着呢,是不是让她们进来?” 赵月珠瞌睡去了一半,沉吟了一会又歪回榻上:“告诉她们,我身子不怎么爽利,倦得很,就不见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也免了。来日方长,有的是见面的日子,不差这一时半刻。” 末了,赵月珠又道:“都是将军府的人,伺候好少爷才是要紧,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赵月珠不知道那两个姨娘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莫要来寻自己的不痛快,好好伺候刘渊才是正经事,她不求妻妾和睦,只希望相安无事。虽然她不怕事,但也不希望多一些无谓之事。 红芜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红芜走到屋外的时候,就看见崔姨娘和红姨娘正乌眼鸡似的别着气,看见红芜,崔姨娘才恢复了傲娇,昂着头,身板子挺着笔直。那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呢。 红姨娘则是如弱柳扶风,风一吹就能倒的柔弱模样,轻轻拿绢子拭了拭额角的虚汗,眼波盈盈的看向红芜。 红芜蹲了蹲身子道:“我家少夫人身子不适,不宜相见,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也免了,两位姨娘请回吧。” 顿了顿又道:“姨娘伺候好少爷要紧,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红姨娘和崔姨娘的神色有些古怪,红姨娘更是像吞了一只苍蝇,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 崔姨娘脸色变幻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既是如此,那请少夫人好生休养,莫要熬坏了身子。” 红姨娘则是轻轻哼了一声。 赵月珠听了红芜的转述,心中有些奇怪,绵延子嗣可有什么不对?犹疑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几日后,赵月珠听着红芜的控诉。 红姨娘来院子外面哭了一回,又去刘渊面前哭了一回,娇滴滴说自己不知道哪里惹恼了王妃,竟连面也见不着,都不能好好伺候。 刘渊软语安慰了许久,连着几日歇在红姨娘屋子里。 崔姨娘每日送来自己做的吃食,枣熬粳米粥,缠枣圈,赤枣乌鸡。 装在白瓷莲花浮纹的碗盏里,精巧又细致 赵月珠极度怀疑崔姨娘还藏了点什么心思。不然总拿枣暗示她干什么,虽然她现在是缺了点血,但也不必日日上眼药。 刘渊知道了,崔姨娘得了不少赏赐。 红芜边说着这个消息,边小心打量赵月珠的脸色,丈量了一下茶碗距离赵月珠的直线距离,心中惶恐。 赵月珠觉得好笑,这丫头以为自己要发飚么。 晚间,红芜又喜笑颜开的迎进了吴管家,管家说少爷发话了,少夫人身体欠安,不相干的人就不用见了,每日晨昏定省也不必了。 吴管家说到这里尴尬的咳嗽了几下:“学会伺候好夫君才是正经。” 赵月珠严重怀疑最后那句话是吴管家自己加上去的。 赵月珠心情很好的干完了一个老婆饼,一个夫妻糕,一盘梨肉好郎君,砸吧砸吧嘴巴,好奇是不是端来点心的桑绿意有所指。 第二日,赵月珠起了一个大早,吩咐桑绿替她梳洗打扮,怎么端庄怎么来。 对于秦氏这个将军府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辈,赵月珠深深觉得要想过得好,礼数不能少,虽然秦氏身体抱恙,但赵月珠也不好一直不去尽孝。 于是打算去秦氏面前加深加深印象,或许还能能够结成良好的关系。 婆婆要为难媳妇容易,媳妇要掣肘婆婆,可难于登天,几个妾室作妖,自己可更要全了礼数,她发作了几个妾室,难免落个善妒的恶名。 虽然秦氏做了不少恶心赵月珠的小动作,但怎么说也是正经儿八百的婆婆。若是由她出面整治不安分的姨娘,也就天经地义了。 秦氏坐在慎德堂正北方的楠木高椅上,上面高悬一块匾额“慎思笃行”,四面窗户大开着,暖和的春风徐徐流动,鸟语花香,春光绝艳,让人不由心境开阔。 赵月珠进屋的时候,正巧红姨娘也在,只是她眼睛红红的,不住地用帕子擦拭着泪水,间或呜咽几声,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幼兽,看见赵月珠进来了,才堪堪止住了哭泣。 一双妙目睇了赵月珠一眼,起身对着赵月珠懒懒施了一礼,就拿眼睛去瞅上首的秦氏。 秦氏一直神色淡淡的,拿起白玉杯,用茶盖刮了刮面上的浮沫,轻轻啜了一口道:“你先下去吧,我与月珠有几句话要说。” 红姨娘对秦氏行完礼就退了出去,走前眼光在赵月珠身上提溜了一圈,双眼含泪,亦喜亦嗔,隐隐带了一份倨傲。 赵月珠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红姨娘眼神十分隐晦,带了几分挑衅和看好戏。 但还不容赵月珠细想,红姨娘已经扭着小蛮腰,婷婷袅袅地出去了。秦氏轻轻咳嗽了一声,赵月珠肃了肃神色,洗耳恭听。 赵月珠深知婆婆的教训要记着,婆婆的夸奖要悠着,婆婆的责骂要听着,心中默念,总有一日,她也能媳妇熬成婆,学着秦氏的模样,下雨天训儿媳,闲着也是闲着。 秦氏悠悠开口:“你进将军府也有些时候了,一切可还习惯?” 赵月珠心知这是先铺垫,再进入正题了,于是从善如流道:“一切都好,儿媳多谢母亲关照,一应人手、吃食、用度,无一处不妥帖,下人都尽心尽力,做事也算周到,竟挑不出错处来。人都说骠骑将军府里规矩大,丫鬟婆子都恪守本分,处事谨慎,如今一看,真是不虚。” 秦氏点点头,搁下茶碗,双手交叠于胸前,慈眉善目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该立规矩的时候还是要立规矩,我听说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竟都有些散漫,该当值得时候跑去吃酒赌钱,中饱私囊的也不在少数,亏你还是南安伯府出来的,连这点治家的手段都没有么。难不成还要我这老婆子出马,替你善后么。” 赵月珠背上沁出冷汗,喏喏道:“母亲责备的是,是月珠的不是,疏忽了管教院子里的下人,回去后一定痛定思痛,该打杀的打杀,该发卖的发卖,整肃院里的规矩。” 秦氏舒展了眉眼,缓和了神色:“你只要有心思,几个丫鬟婆子算什么呢,以后这将军府的中馈还要交到你手上呢,你若没点子手段,可不是要我生生看着家业败坏了么。 我今日提点你,也是为了你好,爷们儿在前头浴血沙场,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总不能看着后院失火吧。” 赵月珠暗暗思忖,秦氏手段不可小觑。只不过寥寥几日,就把自己院子里的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偏还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红脸白脸都让她唱了。 秦氏似乎才发现赵月珠还站着,慵懒的抬一抬手道:“别站着了,快坐吧。” 赵月珠敛下眉眼,乖顺的坐在一边。 秦氏轻轻咳嗽了一声,轻飘飘看赵月珠一眼,正色道:“听说渊儿新婚之夜睡在了书房,是不是你伺候不周到了?一个女子连新婚之夜都不能看住自己的夫君,传出去不是笑话么,丢的是南安伯府的脸面,你的脸面。无不是的夫君,你可该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 赵月珠面上有些尴尬,低垂着眉眼道:“儿媳明白了,定会好好侍奉夫君,不落人口舌,之前是儿媳疏忽了。” 秦氏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最忌善妒,我看咱府里也不必拘着,学其他人家打压姨娘,忌惮庶子,该开枝散叶就开枝散叶,子嗣昌盛才是正经,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赵月珠抽了抽嘴角,这个秦氏还真的是..什么姨娘庶子的,什么安守本分的,不就是想让她咽下这口气,替刘渊好好招呼那几个千娇百媚的俏姨娘么。 赵月珠有些为难道:“儿媳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夫君十日里倒有七日歇在书房,剩下的日子也多是在姨娘屋子里,儿媳就算想说上几句话,也没有机会呀。”赵月珠看似委屈的低下了头,其实为了掩下溢到嘴角的一丝冷笑。 秦氏有些不悦:“你好歹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连句话都说不上么。” 秦氏顿了顿:“那他与你有没有..” 赵月珠耳根子有些发红,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心中却想秦氏管的也忒宽,继子房里的事情也要掺和,真是没羞没臊,真把自己当正经婆婆了。 秦氏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管不了这许多了,你回去吧。” 末了又道:“只是记住了没有什么事情是忍不过去的,时刻记着为将军府考虑。” 赵月珠回到碧芳院,就看见红芜面露喜色道:“少夫人回来了,少爷一早就来了呢,正在里屋,少夫人快些进去吧,莫让少爷等着急了。” 赵月珠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刘渊正捧着一卷《万国图志》,看的入神,似乎都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赵月珠走到他身边,凑脑袋过去。 忽然腰上一紧,竟是被刘渊揽住了,刘渊笑嘻嘻的把头搁在赵月珠的肩膀上,他下巴抵着肩窝,嘴角微弯,沉沉笑道:“不知道娘子竟喜欢看舆图。” 如此亲密让赵月珠有些不知所措,动了动身子,想要脱离桎梏,但刘渊却搂的更紧了。 赵月珠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人家的夫人,被吃点豆腐也算不了什么:“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而已。让夫君见笑了。” 刘渊口角含蜜,笑得意味不明:“夫君?” 赵月珠闹了一个大红脸,暗恼自己一时嘴瓢,什么词儿都敢往外蹦,无力道:“你若是不愿意,我就不这么唤,你也别喊我娘子,我也不乐意听。”赵月珠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话中竟是带了几分赌气。 刘渊凑到赵月珠耳际,气息喷薄在赵月珠脸上:“今日母亲找你去为何事?” 赵月珠脸更红了,她要怎么说,继室婆婆教导她友爱妾室,不光要相处融洽,还要帮助妾室开枝散叶,赵月珠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母亲提点我要肃清院落,还有..” 刘渊挑眉:“还有什么?” 赵月珠扭着手指,尴尬道:“开枝散叶。” 刘渊又低低笑了起来,赵月珠忍不住锤了他一拳:“你笑什么,这多正经的事儿啊。” 刘渊止了笑,揉了揉赵月珠的发丝,只觉得手感极好,又顺滑又柔软,忍不住多揉了几下,完全忽视了赵月珠不忿的小脸。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0节 吃过午膳,赵月珠用清茶漱过口,慢慢打了个哈欠,便看向了刘渊。 刘渊怡怡然站起身,径自躺到了床榻上,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为夫陪你歇午觉。” 赵月珠暗暗搓牙,这厮绝对是故意的,绝对的预谋已久。只是为什么,他只是懒懒的躺着,就如此风华无双,说起来几日不见,他好像更加俊秀了些,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坚毅。 第134章 寿宴 赵月珠背对着刘渊躺下,脸上却是红的异常,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咬着嘴唇,闭眼假寐。 刘渊一只手搭在赵月珠的手臂上,赵月珠只觉得两人相触的皮肤烫得滚热,灼烧感直达心尖。 刘渊漫不经心道:“四日后是平昌侯六十大寿。” 赵月珠无意识的唔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翻了个身子,不曾想一头撞进了刘渊的怀里,刘渊轻轻搂住赵月珠,笑得揶揄。 赵月珠顾不得这许多,仰脸问道:“为什么将军府的女主人变成了秦氏,那陈乐儿呢,她可甘心。” 刘渊轻车熟路的把下巴搁在了赵月珠的头上,轻慢道:“她跟随父亲去北地了。” 赵月珠不再说话了,难怪秦氏火气旺盛,对着自己好一通发作,原来是内院失火,秦氏虽然得了当家主母的名头,但却没见过大将军几面,反而被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多来宠爱。 这么想着,赵月珠倒有些同情秦氏了。 转而之间,赵月珠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起的哪门子的心思同情秦氏,好歹嫖妓大将军没有留给秦氏一屋子的姨娘通房,也算清净。 而刘渊可是享尽齐人之福,坐拥莺莺燕燕。 平昌侯六十大寿这一日,赵月珠被桑绿拖着起来梳洗,心中暗自懊恼,日子果然不能太舒服,容易积重难返,懒觉睡多了,人也散漫了。 赵月珠和刘渊一辆马车,秦氏单独一辆,马车踽踽行驶向平昌侯府。 府门前下了车,自有侯着的妈妈上前来迎了秦氏和赵月珠进去。穿过游廊,绕过前院,几人来到侯府太夫人的会客厅,远远就听见屋中传来说笑声。 走到门口,秦氏故意加快了脚步,脸上笑容满面,当先走了进去。 平昌侯夫人见秦氏进来,忙起身相迎,拉着秦氏的手颇为亲热。秦氏笑盈盈道:“哎哟,老嫂子,才几日不见,你怎的就跟年轻了几岁似的,这面色红润,皮肤油光水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媳妇呢。” 平昌侯夫人笑着打了一下秦氏:“你这猴嘴,就知道寻我开心,还小媳妇儿,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可不是要惹人笑话。” 都察院右御史夫人应景笑了几声,捻着帕子道:“我刚就说平昌侯夫人看着容光焕发的,心里还纳闷呢,就听说前两日夫人儿媳得了娃娃,怪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真是不错的。” 夏阳侯夫人笑眯眯道:“都说平昌侯府的儿媳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生得娃娃定然也是粉雕玉琢,夫人可是怕被我们几个老太婆吓到了,这才藏着掖着不成。” 济北侯夫人嘴角微微一勾,吐出口中的两片瓜子壳,说道:“可巧了,前日户部尚书家也得了一个麟儿,好家伙,壮实极了,据说刚生出来就有七斤多,差点没要了她老娘的命。我还过手抱了一下,恁的是沉甸甸的。” 一时之间,气氛冷凝,众人哑口无言,平昌侯夫人神色冷淡了几分,似乎没有听到济北侯夫人的话,对着其他几位夫人摆摆手道:“孩子一刻离不得娘,一会不见就闹得慌,就不抱出来了,不过可得说好了,喝满月酒的时候都得来。” 平昌侯夫人看见了秦氏身后的赵月珠,稀罕道:“哟,这就是刘渊那混小子的新嫁娘了吧,真真是好模样,我看了都眼馋,他真是好福气。” 赵月珠心知只是些客套话,但还是极为受用,莞尔一笑,对平昌侯夫人见了礼,又被夸赞了一番知书识礼、温婉大方。 正当气氛逐渐趋向欢腾的时候,济北侯夫人又继续刷存在感,咽下一颗剥好皮的葡萄,似乎是看不惯众人对赵月珠众星捧月,酸溜溜道:“谁不知道骠骑大将军儿媳是个大度的,抬起姨娘来,那叫一个勤快,刚进门没几天,姨娘一房又一房,知道的明白是新媳妇疼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没规矩呢!” 气氛又再一次低至冰点,其他几位夫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赵月珠心中暗暗挫牙,我可没招惹你吧,上来就夹枪带棍,真当赵月珠是软柿子么。 济北侯夫人二儿媳朱氏面色有点尴尬,拿眼睛满含歉意的看向赵月珠,又怯生生的望了自家婆婆几眼,三儿媳卞氏却是昂着脑袋,满脸的傲娇。 督察院右御史夫人岔开了话题,说:“最近听到一桩趣事,我一个远房表侄娶了一个俏寡妇。但人却不安分,总是寻花问柳,最后俏寡妇气不过,闷头揍了我那表侄,他才消停了一些。 不过没几日又去花天酒地,甚至还眠花宿柳,养起了外室,一刻不消停。 赵月珠轻笑道:“听说济北侯夫人与济北侯举案齐眉,连个姨娘也不曾有,自然是不会有这些烦恼的。” 谁人不知济北侯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的浪荡子,后来娶了济北侯夫人,有一个贵妃妹妹,颇为嚣张,进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卖了几个通房丫鬟,济北侯只能偷偷养外室,后来还是被发现了,济北侯了夫人杀到外室面前,雷厉风行,瞒着济北侯把外室卖进了勾栏院。 济北侯夫人脸色当下有些不好看,刚要反驳几句,就被平昌侯夫人截住了话头:“你们年轻人也不耐烦和我们这些老婆子扯皮,去逛逛园子吧。” 赵月珠和各家几个儿媳便前前后后出了大厅,由下人带着行去内院与外院交界的四季园。 这园子名为四季,恰是因为四季葱茏。无论何时来看,都是郁郁葱葱的,四时花草长盛不衰。 其他几人都是有些交情的,只赵月珠有些生分,但她也不在意,与其他人落开几步。 突然后摆被拉住,赵月珠微微一愣,发现那人却是郑雅,只见她面带喜色,娇憨道:“我还道你去了哪里,可被我捉住了。” 赵月珠也微微含笑,只是发现郑雅虽然面露欣喜,但却有些憔悴,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眼下浓浓的乌青。 两人寻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赵月珠有些担忧道:“你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郑雅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我爹要把我嫁给江浙巡抚。” 赵月珠微微一愣。 郑雅却是忍不住哭泣道:“那江浙巡抚都已经是古稀之年了。” 赵月珠颇为气愤,那可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么,指不定哪天脚一蹬就没了,嫁过去就是寡妇。 这老头古稀之年还不忘娇妻美妾,郑雅还要面对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一窝又一窝的庶子庶女,糟心得很呐。 “爹爹欠了那巡抚人情..”郑雅掩面而泣。 赵月珠磨了磨牙,那就是卖女求荣了,吏部尚书好大的能耐。 赵月珠犹豫着说道:“你若不愿意,也未必没有办法。” 出乎赵月珠意料之外的是,郑雅拭了拭面庞上的泪水,哽咽道:“我何尝没有想过摆脱这婚事,但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用,我..我又不愿意使那下三滥的法子。” 郑雅面容悲戚:“爹爹养育我一场,我如何能只顾自己。” 赵月珠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有些心不在焉,刘渊倒了一杯茶放在赵月珠面前:“有心事?” 赵月珠犹豫了一会,还是将郑雅一事如数说了一遍。 刘渊挑了挑眉道:“婚嫁之事乃是礼部尚书的家事,你我外人怕是不好插手。” 赵月珠拧巴着脸哭丧道:“我也知道莫问他人事,但总也不能置身事外,看着她跳入火坑。” 刘渊抬手抚平了赵月珠蹙起的眉毛,温柔道:“你莫急,事情未必没有转圜,若是他们还不曾过定,另寻一门亲事又有何难。” 赵月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渊:“我记下了,你可莫要诓我。” 刘渊点了点她的鼻头,不再多语。 几日后,秦氏派人来传话说章法不可费,姨娘就该在主母跟前立规矩,不能仗着主母体恤就没了规矩,不能学那些小门小户的,没了秩序,若真到那步田地,将军府也就成一锅粥了。 于是第二日赵月珠见到了几个姨娘,真的是个个娇嫩鲜艳的花朵儿样的人物,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味道,赵月珠暗叹刘渊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 站在左边的是崔姨娘,她是同僚赠妾,会些琴棋书画,舞文弄墨,有几分气性。 右边是红姨娘,故旧之女,貌美如花,水葱一般鲜嫩,表面上低眉顺眼,眼底却是有着隐隐的不屑。 还有一个通房丫头菱儿,看着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看起来性子温吞。 几位姨娘落了座,赵月珠让下人看了茶,红姨娘端着茶杯轻轻一笑:“茶是好茶,可惜是去岁的陈茶了,人都说南安伯府的小姐持家有道,想来是不错的了。” 红姨娘揩了揩嘴角:“妾身那里还有一些少爷赏赐的雨前龙井,用冰泉水一泡,茶水清冽,最是润口不过。” 崔姨娘嗤笑一声:“红姨娘怕是忘了自己身份吧,那点子东西也稀得拿出来显摆,少夫人要什么好的东西没有。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姨娘接济,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真是老太婆戴花,要装俏。” 红姨娘被辩白了一通,脸色当即有些难看,赵月珠只觉得头痛不已,三个女人一台戏,吃饱了撑得就爱斗斗嘴,赵月珠看了菱儿一眼,看见她眉毛微蹙,一脸惶恐的模样,心道她定是没少见过这场面,如今与自己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赵月珠赶在红姨娘反唇相讥前发了话:“是我考虑不周了,怠慢了几位妹妹,我这里还有一些新进碧螺春,几位妹妹带回去尝尝,可莫要推辞。” 几位姨娘见赵月珠说得客气,便都起身道了谢。 就在气氛趋向其乐融融的时候,菱儿突然捂着嘴干呕了几声,红姨娘和崔姨娘面色都有些古怪,甚至两人还对视一眼。 赵月珠心道,这架势,莫不是有了吧,看来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刚想嘱咐菱儿几句,却见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结结巴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赵月珠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就是一桩好事,这三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倒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有了身孕就回去好好将养着,莫要出了纰漏。” 赵月珠对桑绿吩咐道:“拨两个丫鬟过去,不可缺了吃食衣用。” 等到三人退了出去,赵月珠依旧不解,桑绿看见赵月珠满脸的沉思,盈盈道:“少夫人可是在琢磨菱儿的事情,依奴婢看,症结还是在少爷身上。” 赵月珠长叹一口气:“罢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多想无益。” 桑绿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用心疼的眼光瞅着赵月珠。自家少爷也忒不上道了,新婚之夜抛下娇妻去睡了书房也就罢了,还随着夫人的话,抬着两门妾室进了将军府,害得夫人变成了京圈夫人小姐间的笑话,那也就罢了。 现如今,竟是让通房丫头先有了孩子,真要生出一个儿子,可不是要压了少夫人一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赵月珠嘴里涩涩的,想了一会儿,对桑绿道:“你一会去寻些安胎药材送去菱儿屋子里,嘱咐伺候的人万不可怠慢了,每日燕窝不能断,份例就从我这里拨给她。” 红芜端着铜盆走进来:“少夫人何必委屈了自己,夫人少爷自会照管着她,她也是个做肚皮心思的人,竟敢瞒着府里的人,整日里看着是个和气胆小的,没想到还有这般能耐,不定还能生个庶长子呢,少夫人可得警醒一些,她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种。” 赵月珠细细琢磨了一会,问道:“少爷知道了吗。” 红芜回道:“少爷夫人都知道了,夫人派人去看了一回,嘱咐了几句。少爷只说知道了,旁的也没再说什么,听说少爷神色极是冷淡,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赵月珠突然起身,吩咐道:“去厨房端些点心,红芜随我去看看少爷。” 赵月珠决定去探探敌情,当家主母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通房丫头就有了孩子,说出去可不是要笑掉大牙,面对这桩婚事,赵月珠慢慢从抗拒到一点点接受,现下更是觉得心中不甚酸楚。 第135章 龙阳之好 进了书房,刘渊正歪在榻上捧着一卷书看的入神,神情专注,眉目恬淡,气质温润,五官俊朗秀气,棱角分明,恍若月下仙灵。 赵月珠一时看得痴痴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人怎这般好看,几日不见,姿容更加出众了。 刘渊放下书,眉眼盛满了笑意,澹然道:“你怎么来了。” 赵月珠暗暗骂一句美色误人,顺便鄙视了一下自己没出息。接着从食盒里拿出点心:“难得你在府里,听说你午膳时没什么胃口,只吃了点稀粥小菜,于是让厨房备了些点心,垫垫肚子。” 刘渊似笑非笑看着赵月珠,赵月珠被他看得一阵心虚,终于败下阵来,神情纠结,干干瘪瘪道:“菱儿请安时有些不舒服,听说大夫来看过了,怎么说。” 刘渊重又倒回榻上,懒洋洋道:“说是有一月身孕了。” 赵月珠心中了然,但仔仔细细瞧了刘渊几眼,竟是看不出半分喜色,隐隐约约还有些厌弃。 赵月珠心中有根弦被拨了一下,试探道:“夫君不开心吗。” 刘渊好笑的看了赵月珠一眼,似乎被夫君二字给撩到了。 赵月珠犹犹豫豫道:“等菱儿生下长子,是不是你又要多一房姨娘了。”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1节 刘渊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本看着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娶回家后才发现竟是个傻的。” 赵月珠狠狠瞪了刘渊一眼:“概不退还!” 第二日,赵月珠去给秦氏请安,赵月珠刚走到屋外,就看见崔姨娘和红姨娘一前一后的走来,崔姨娘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说不出的轻蔑不屑,红姨娘则是神色冷淡,如墨玉一般的美眸清清浅浅。 赵月珠心中感慨,这两人定是已经干过一架了,看两人神色,显然是崔姨娘更胜一筹,大获全胜,回顾两人以往的战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红姨娘修炼着实不够。赵月珠只觉得打不过就认怂,比不过就逃遁,何必乌眼鸡似的。 红姨娘率先看见赵月珠,忙快走了几步,行礼道:“妾身见过少夫人。” 笑道:“不知少夫人擦了什么胭脂,气色竟这般好,明艳动人得很。” 赵月珠呵呵一笑,嘴这么甜,这是要找同盟了,可不能听几句漂亮话,就被她带沟里去了。 崔姨娘走过来,笑吟吟道:“那也得少夫人天生丽质,像那姿色粗鄙的,管她抹了多少也是白搭。” 赵月珠不愿意自己被她们当筏子,便招呼她们二人一同进去。 秦氏已经端坐在主位上,见几人进来行过礼,微微颔了颔首,吩咐了几句妻妾和睦,又问了一回菱儿的事情,末了,幽幽看了一眼赵月珠,悠然道:“等那丫头生一个小子,就抬了姨娘吧。” 赵月珠心中苦笑,感情秦氏没当过儿媳妇儿,嫁进来就是婆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成天的就知道给继子屋里添人。 还是说她见不到丈夫,逐渐心态扭曲,非要找一处发泄发泄,枪打出头鸟,可怜赵月珠中招了。 赵月珠扭过头一看两位娇滴滴的姨娘,发现她们也是目露怨愤,神情哀怨。 众人心思各异了片刻,崔氏突然笑着说:“红姨娘头上的珍珠掐珊瑚金凤步摇钗倒是很眼熟,像极了少夫人前几日戴的东珠掐丝金步摇。但到底还是东施效颦,少夫人的步摇更为精致呢。” 秦氏脸色一变,秦氏一直忌讳自己只是个不受宠的填房,前比不过已故将军夫人,后比不上陈乐儿得刘城欢心,崔姨娘这话算是讲到她伤口上了。 赵月珠尴尬笑笑:“我看着倒是不像,红姨娘的步摇也很是精巧细致,各花入各眼。” 秦氏摆摆手道:“好了,少夫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我这老婆子就不讨你们嫌了。” 崔姨娘和红姨娘都离开了。 秦氏交接了一些府中的管家权力给赵月珠。 回院子后,赵月珠见了几个府中的管事妈妈,知道了田地庄子,一应出入。 四个管事妈妈,荣妈妈管府中人情往来,收支出纳,管妈妈管外头田地庄子和店铺,杨妈妈管丫鬟婆子的庶务,夏妈妈管库房。 赵月珠翻看了几本账本,只觉得其中有不少蹊跷,好几个账目都对不上。 府中中馈混乱,中饱私囊,小偷小摸,假公济私盛行。 于是,赵月珠思索了几天,定下了规矩。 推行新的家规,令行禁止,有怠慢的,轻则罚奉,重则杖责。 连坐法:一旦发现有违背府里规矩的阴司,即刻上报,不然同罪论处。情节严重的举家获罪,一起发卖。 升迁制,鼓励勤勉,办事上心的经核实可逐步晋升,偷奸耍滑,偷鸡摸狗的被检举发现,一概获罪。 红芜在一边道:“府里长久没有正经女主人,如今上有夫人掌舵,下有少夫人把持,自该好好调理一番,上行下效,若有那宵小之徒兴风作浪,必然饶不过去。” 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主子管事,丫鬟仆从共一百多口人,算起来人也不多,据说是因为骠骑大将军好清静,不耐烦人多。 刘城月俸五十两,而且刘家在京郊有三百顷良田,城内有几十家临街商铺,一年的进项也万两有余。 赵月珠叫来了管妈妈,详细的问了几处,又提点了一番 赵月珠看着账册,想到自己一下子掌管中馈,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进进出出,实在有些小小激动。 但片刻后又皱紧了眉头,府中人事繁杂,几个姨娘没一个消停的,自己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手,刘渊的人多是五大三粗的外院小厮管家,秦氏的人又对自己颇为忌惮,外头现买的又不你能够即刻顶事。 赵月珠想起了白氏送来的三个妈妈和几个丫鬟,便让她们在自己院子里做事。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赵月珠才能吃上一口点心,红芜进来说道:“小姐回来了,说一会来给少夫人请安。” 赵月珠心知红芜话中的小姐是刘渊的亲妹刘眉,前些时日去了外祖家,这会儿才回府。 刘眉进来的时候,赵月珠正在榻上小憩,浑身罩着一件大氅,手中捧着一个手炉,脚煨在暖炉上,眉目秀美,气质安然。 赵月珠本就是浅眠,听见刘眉进来的动静,睁眼看去,还未说话,已带了三分笑意。 刘眉笑吟吟道:“眉儿见过大嫂。” 赵月珠支起身子站了起来,过来拉住了刘眉的手:“你我是见过几次面的,我素日就喜欢你爽利的性子,想要结交都没有机会,现在可好,你我是姑嫂,无事还是要多走动走动,与我说说话,逗个闷子。” 刘眉娇俏一笑:“大嫂说的在理,可也巧了,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呢,我让人在湖边亭子里四面置了屏风,火炉上煨了酒,嫂嫂若是得闲,何不一道去围炉煮酒,共话雪景,也是一桩乐事。” 于是赵月珠随着刘眉一路踩雪到了清波亭,亭中已经坐着一位宫装佳人,肌肤莹白,欺霜赛雪,妙目灵动,顾盼含情,赵月珠认得她是刘渊的庶妹刘娇,性子和气,不喜纷争。 三人见过了礼,依次坐下,只见亭外漫天大雪,沸沸扬扬,飘飘洒洒,大如鹅毛,轻若柳絮,犹如翩翩起舞的精魅一般,在天地间舞动,有的飘落池水中化作涟漪,有的落在亭角上,葳葳蕤蕤。 刘娇是个安静的性子,不点到她也不说话,只一心照看着炉子,看见水沸腾了,就亲自用棉巾捏住酒壶的耳朵,为赵月珠二人斟酒。 赵月珠浅尝一口,入口辛辣又醇厚,过了一会儿还有些回甘,是好酒无疑。一眨眼的功夫,刘眉已经三杯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正当几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亭外走进来一名男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样子倒也还算俊秀,但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他的眉眼不够大气,或许是他看人的眼光太过露骨。此人正是刘渊的庶弟刘环。 刘环大步进来,眼珠子在几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口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拱了拱手道:“刘环见过大嫂,突然而来,没有惊到嫂嫂吧。若是唐突了佳人,可就是刘环的不是了。” 见他说得轻佻,赵月珠不由皱了皱眉,道:“三弟说笑了。” 刘环笑意更甚:“外面天寒地冻,大嫂不介意刘环讨杯薄酒喝喝吧。” 还未及赵月珠说话,刘眉已是横眉冷竖,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道:“你看介不介意,听大哥说你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这会子不好好在屋子里看书,掺和进女人堆里做什么? 莫不是厌倦了屋里头的几个通房丫鬟,寻新食来了,看上了哪个娇媚的丫鬟?可是我们这里清白得很,必是不会同意的,我劝你还是本分些吧。” 赵月珠几乎想要捧腹,但碍于少夫人的面子,只能暗暗咽下了溢到嘴角的笑意,心中默念,刘眉真是火力威猛,只希望不要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刘环被刘眉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他养通房是事实,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对着赵月珠说:“大嫂也是这么看我的么?” 赵月珠暗暗叫苦,她一个当嫂子的怎好去管兄弟房里的通房,用帕子掩了掩唇角:“呵呵..二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乡试在即,都盼着三弟考取一个功名呢。” 刘环悻悻道:“既是如此,刘环就不搅了几位的雅兴了。” 赵月珠看着刘环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是赵月珠没有记错,刘渊的这个庶弟可是在以后的会试中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在骠骑大将军的打点下,进了翰林院,做了一个庶吉士,后来一步步拜入内阁。 而且他官运亨通后可没少给刘渊下绊子,好几次刘渊都差点折在他这三弟手里,这样的人,需要留着吗? 刘眉见赵月珠盯着刘环的背影看得起劲,放下酒杯道:“我这三弟不像大哥不喜舞文弄墨,他学识是不错。但成天不是斜着眼睛看人,就是提溜着眼珠子不知打什么肚皮心思,嫂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赵月珠举杯,微笑不语。 接连几日,刘渊都不曾踏足后院,赵月珠迫于崔姨娘和红姨娘几人施加的压力,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踏上了去前院书房的道路,红芜拎着食盒,里面是赵月珠亲自看火,亲自熬的银耳莲子羹。 走到书房前,赵月珠拦住了想要去通报的小厮,打算骑兵突袭,给刘渊一个惊喜。 走近了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一句低沉浑厚的男声:“你快着点儿,我憋不住了!” 赵月珠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堪破他人隐秘的感觉,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于是她继续扒拉着门往里面张望。 只见两名俊秀清矍的男子正在案几边,一人蹲一人站,蹲着的正是刘渊,他正拉扯着另一男子的腰带。 赵月珠只想捂脸遁走,她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么,会不会长针眼,就在她胡思乱想打算装没看见,速速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红芜神助攻:“少夫人?” 赵月珠很久以后都难以忘记这个画面,那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赵月珠,刘渊淡定,赵月珠觉得一定是他故作深沉。 但赵月珠表示理解,淡定是尴尬最好的伪装。另一人转过脸来,赵月珠发现他正是勇毅侯府的公子元明,相传具有龙阳之好。 赵月珠狠狠瞪了红芜一眼,拿过食盒,干笑着打开门,走进去,放下盒子:“呵呵,呵呵,我来送点东西,没打扰你们吧?这就走,这就走。” 赵月珠越走越快,跟有个鬼追着她似的,红芜跑得气喘吁吁。 赵月珠心中滋味复杂难明,难道刘渊真的有龙阳之好,自己竟要守活寡了不成,不想守活寡那就只能一枝红杏出墙来了。 前院书房,元明把腰带上解下来的玉佩递给刘渊:“用完就还给我,我老子盯着我呢。” 刘渊摩挲着手中的暖玉,眼眸深沉。 元明见他这样子,试探道:“嫂子怕是误会了,要不要解释一下。” “不必。” 元明抻了抻胳膊:“要不你就从了我吧,反正你好龙阳的名声久矣有之,坐实了有什么不好呢?” 刘渊收好玉佩,轻轻看了元明一眼:“你太丑。” 末了又道:“茅房在院子后面。” 第136章 墙角 这一日,赵月珠脑补了刘渊与元明前前后后的爱恨痴缠,心中升腾起隐隐的烦躁,唉声叹气了一回后,决定独自出去散散心。于是提着一盏羊角灯,没有带丫鬟,一人信步在后花园中。 月华如水,万物都被笼在了乳白色的光晕之中,朦朦胧胧,暧暧昧昧,暮色都温柔了不少,看得人心神就是一荡,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梅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吸上一口浑身都熨帖了。 突然,假山后传来了一声细弱的猫叫,赵月珠兜过去一看,只见是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猫,看见赵月珠过来了,也不怕生,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孱弱而无助,许是夜风寒冷,小猫的身子哆哆嗦嗦着。 赵月珠怜惜心思大起,抚弄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小猫仰头叼住了赵月珠的帕子,一溜烟往前奔去了。 赵月珠暗道这猫不上道啊,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追上去,天色已是不早,此处又如此偏僻阴森,不宜多留,真来一对牛头马面,她也招架不住呀。 但是那猫跑了几步,又回转身子对着赵月珠喵喵直叫。 赵月珠心中一动,腿比脑子反应快,追了上去。这一追就出了园子,眼前是几间破败的旧屋,小猫乖巧的停下了,似乎是在等赵月珠。 赵月珠扯出了猫嘴里的帕子,正抱着猫打算离开,却听见破屋里传来了说话声,于是迅速隐到了暗处。 屋里燃着一盏灯,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男一女,两人正在激吻,啧啧有声,赵月珠听明白后,脸色也有些通红,抓着小猫脑袋的手暗暗用力,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喵,偏带我来看这些香艳画面。 屋中的两人难舍难分了一会儿,终于相拥而坐,女子依偎在男子身上,柔弱无骨。 赵月珠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她可不是存心要来听墙角的,都是这只臭猫咪不安好心,想到这里,赵月珠又是大力搓揉了小猫一顿。 女子娇软的声音响起:“典郎,奴家想你想的好苦啊,奴家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你可莫要负我。” 赵月珠当场石化,这声音..这声音..可不就是菱儿么,见惯了她低眉顺眼的模样。 如今这般柔媚入骨,赵月珠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舌根有些发苦,脑子有点发晕。仿佛看见了刘渊头上绿油油的大帽子。 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你这小妖精,欲拒还迎的,手段恁的厉害,老子怎么放得下。” 赵月珠探头偷瞄了一眼,这男子正是刘渊的幕僚吕典。 吕典原先是一个落魄书生,是个小有名气的举人。但老母过世,丁忧三年,又加上在官场里混不开,屡遭排挤,一气之下,奋袂辞官,当了一个私塾先生。刘渊爱才,就留了他在府里。 他生得温文尔雅,唇红齿白,但着实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但是有些迂腐,爱掉书袋子。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2节 但是若不是亲眼所见,赵月珠是断然想不到这两人会勾搭在一起,难道果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吕典仪表堂堂,又有几分才华,爱慕他的女子必然不少,而菱儿是从小服侍刘渊的,情分也不比旁人,现在还有了身孕..等等.. 赵月珠眉目有些纠结,那这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姓刘还是姓吕呢。 赵月珠神思徜徉了片刻,回过神来就听见菱儿眉目生春道:“少夫人倒是体恤我,吃的用的都嘱咐过下人,只道让安心养胎。”说完意味不明的睇了吕典一眼。 吕典笑道:“少夫人人美心善,是该多敬着她一些。” 菱儿摸着肚子,幽怨道:“你就知道人家好,那你还管不管我这肚里磨人的冤家了?” 赵月珠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对于他们二人掰扯上自己一事,深感无语。此时只想着该如何脱身。 吕典见小情人吃醋了,笑嘻嘻地揽过菱儿裸露的香肩,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香艳的情话,菱儿羞得俏脸绯红,人也软软的倒在了吕典怀里,两人又是一番拥吻。 赵月珠补上旁白:君心如妾心,吕典应该食指点上菱儿的嘴唇,你莫要说话,只需要感受我的狂风暴雨式的眷恋。 好死不死,赵月珠想换个舒服的姿势蹲着,脚底一打滑,摔了个嘴啃泥,大字型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一番。 心中已是暗暗叫苦,即将到来的场面将无比尴尬,如果有条件,她只想把头埋进坑里,眼不见为净! 吕典和菱儿都是大惊失色,匆忙套上衣衫,走出来就看见赵月珠匍匐在地上,形容狼狈,挣扎着站起来,手中还不忘搓揉着一只皮毛顺滑的白猫。 赵月珠抹了把脸上的湿土,尴尬的笑道:“今夜月色不错哈,打扰了..”说完抱着猫就是一阵狂奔。 看着赵月珠离开的背影,吕典神色阴沉了几分,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花前月下,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菱儿怀里:“这是堕胎药,用温水煎服。” 菱儿先是震惊,而后咬着唇角委屈道:“典郎,他不是不在乎么?” 吕典整了整衣衫,冷哼一声:“愚蠢!”说完拂袖而去。 回到碧芳院的赵月珠犹自心神未定,怀里的小白猫差点被她揪秃噜皮了,喵喵叫着表示抗议,赵月珠把猫递给迎上来的桑绿,就进屋灌下了一盅茶水。 桑绿抚着小猫的毛,道:“少夫人去哪里走了,红芜去找了一圈回来都没找到。” 赵月珠敷衍道:“后花园里散了散步。” 及至拥着被子躺下,赵月珠依旧有些回不过神,菱儿的孩子不是刘渊的,难道刘渊真的是有龙阳之好,那日提起菱儿有孕,刘渊神色倒是平静,也不知心中如何惊涛骇浪,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吕典和菱儿的私情,之所以认下了菱儿肚子里的便宜儿子,也是为了名声吧。 毕竟龙阳之好说出去可不好听,如果刘渊还想仕途有所进益,这样的名声可不是好事。 第二日,赵月珠登上了崔姨娘的门。 赵月珠进屋时,崔姨娘正伏在案几上玩叶牌,看上去倒是颇得意趣,两人行完礼后,赵月珠就坐在了崔姨娘对面,崔姨娘吩咐丫鬟撤了桌上的叶子牌,上了两盆点心瓜果,笑吟吟道:“少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院里,我这里陈屋旧桌的,让少夫人见笑了,也就这点瓜果还能拿出来见人,少夫人不嫌弃的话就尝尝。” 赵月珠只当没听懂崔姨娘的揶揄,捻起一个葡萄,细细剥了皮,放在嘴里细嚼慢咽,等下了肚,才慢悠悠道:“谁不知道少爷最怜惜崔姨娘了,除了睡书房,一月中就数歇在你这里的日子最多,赏赐何曾少过,别是姨娘藏着掖着不愿意拿出来了。而且你这汀兰阁最是风雅不过,冬暖夏凉的,见过的谁不说一句精巧雅致。” 崔姨娘捂嘴笑了几声:“这话哪里说的,让少夫人见笑了,再得宠也越不过少夫人。” 赵月珠眼波一转,温然道:“福气比不上运气,菱儿就是个有运道的,也是她肚子争气。若是一举得男,后半辈子也算是不愁了。” 赵月珠特特打量着崔姨娘,见她嘴角微勾,似有冷意,隐隐带着轻蔑之色。 崔姨娘轻轻哼了一声:“就她?算什么运气,不过是..” 赵月珠挑了挑眉看向崔姨娘,崔姨娘却是用帕子拭了一下嘴,不再说下去。 赵月珠心中了然,菱唇微弯,换了一个话题道:“听说元明是少爷的至交好友,但却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京城里有名的小馆儿都与他有些瓜葛,你说少爷会不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 崔姨娘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眼神闪烁了一下,强笑道:“少爷有没有龙阳之好,少夫人还不知道吗,都是睡在枕边的人。” 赵月珠秀眉微扬,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崔姨娘急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走出汀兰阁,桑绿走来说道:“少夫人,赵家来人了。” 赵月珠神色一动:“可是母亲来了。” 桑绿道:“是的,现在正在与夫人说话呢。” 赵月珠心中欢喜万分,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慎德堂,进去时,果然看见坐在下首的白氏。 赵月珠行完一礼后就坐在了白氏身边,白氏爱怜地看了赵月珠几眼,见她面容还算红润,身材还算丰腴,也就放下了心,继续与秦氏寒暄。 秦氏笑眯眯道:“听说南安伯升任了三品户部左侍郎,可喜可贺啊,人都说南安伯堪当清流之首,果然名不虚传,亲家太太好福气。” 白氏轻轻短笑了两声:“那也比不过夫人满门富贵,娘家得力,夫家又是显贵,这才是板上钉钉的好福运。” 说过了几句话之后,秦氏略有些疲惫的侧了侧身子:“我这老婆子就不在这里碍事儿了,你们母女俩也说说可心的话,虽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我这里可不兴这话。” 于是赵月珠拉着白氏回了碧芳院,白氏等进了屋子,就拉着赵月珠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会捏捏手臂长没长肉,一会儿瞅瞅脸色好不好。 赵月珠好容易才哄着白氏坐下,问道:“母亲,府里一切可还安好。” 白氏道:“你父亲与礼羽都好,只是三房不消停,拿住了一点刺儿头就爱挑事儿。说起来,月玉、月芳都定下了亲事,本来月芳定下了都察院右御史的庶子。 虽说是庶子,但是御史家长子不争气,诗书不通,而这庶子却是学业精进,文采斐然,文章一流,以后的家业怕是要靠他撑起来。” 白氏饮一口茶水:“月玉眼红,哄着三弟换了亲事,正准备欢欢喜喜的嫁过去呢,不料传言说那庶子包养外室,还不止一个。” 赵月珠耸了耸鼻子:“那三妹可是又要换回去了。” “你三婶也是这意思,不过你三叔觉得亏欠月芳,咬住了不松口。我怜惜月芳那丫头,向来是个不争不抢的。 于是做主选了一门亲事,左寺丞的填房,所说不太好听。但也是正经夫人,而且左寺丞一向风评颇好,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赵月珠点点头:“四妹的婚事有母亲把持,定然是不会错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白氏笑道:“你三婶最近倒是爱折腾,不咋和你三叔拗着来了,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娇滴滴模样,不扭几下腰,好像都不会走道了,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真是老太婆戴花,装俏。” 俩人吃了一会儿瓜果,赵月珠问道:“母亲,当时我为何会突然嫁进了将军府。” 白氏轻轻叹一口气,眉间笼上淡淡的愁绪:“那一日你出城后,我们遍寻你不得,又是报官又是派人出去找,人尽皆知,但你音讯全无,如此十多天。突然一日,刘渊登门说人已经找到了,只是说出去你闺阁名声不再。” 白氏深深吸一口气后道:“刘渊那小子就提出了两家结亲,我与你父亲商量后,觉得他是个实在人,对你也有心,便答应了。” 赵月珠低头沉思不语,刘渊第一时间打探到自己的消息,究竟是刘渊势力广大,还是与大师兄有关,送她上花轿的就是大师兄无疑,是真的为了保护自己,还是说只是一场阴谋。 白氏啜了几口茶水道:“听说姑爷的通房丫头有了身孕?” 赵月珠讪讪一笑:“是的。” 白氏端正了神色,手指一戳赵月珠的额头:“真是个不省心的,此事可大可小,还不如一碗堕胎药灌下去一了百了,若真让那通房丫鬟生下了庶长子,以后可不得处处压你一头,打发又打发不得,那你的日子才苦呢。” 说完白氏又去摸赵月珠的肚子,喃喃道:“怎的这里就没动静呢?好歹也结个果啊。” 赵月珠有些难以启齿:“夫君他..” 白氏抬头,等着听后半句。 “他好龙阳..” 白氏先是一愣,想了一会儿,长长叹一口气:“原本以为是个金窝窝,没想到是个烂心子的,说不定求亲就是别有所图,早知今日..罢了,多说无益。” 白氏爱怜的看着赵月珠:“若真是如此,你可考虑过和离?” 赵月珠有些茫然,怔怔不语。 白氏嘴角微微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你看我带了谁来。” 说完对外面说道:“进来吧。” 第137章 指桑骂槐 赵月珠看去,只见进来的两人,恰是黄莺和香草。顿时惊喜交加,香草一看见赵月珠,嘴一扁就是哭兮兮的模样,抽抽搭搭唤了一声:“小姐..”黄莺还算淡定,但眼圈也是一下子就红了。 赵月珠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直到白氏离开后,主仆三人又是一阵互诉衷肠。 几日下来,赵月珠把香草和黄莺拨到了身边伺候,不免疏远了桑绿和红芜一干人,她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日见赵月珠带着黄莺去给秦氏请安了,红芜瞅见香草在屋里洒扫,红芜故意撞翻了一个路过的小丫鬟,小丫鬟端着的水泼了一地,红芜一边拍着身上的水渍,一边去拧小丫鬟的耳朵,高声道:“不开眼的东西,怎么走路的,没瞧见你奶奶在这里么,端盆水都端不好,要你甚用,迟早还是扒了身上这层皮子,回你老子娘家吧,瞅着架子大的,这里可没人耐烦伺候你。” 说着还推了小丫鬟一把,小丫鬟跌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抹眼泪。 香草在里面听见了,心中又气又羞,胸口起伏了几下,咬着牙忍耐住了,深知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红芜见屋里没反应,轻蔑一笑,瞪着小丫鬟道:“说几句就知道哭,我可是哪句话冤枉你了不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焉儿坏的东西。除了会邀主子的宠还会做什么,也没见你有多大能耐呀,到姑奶奶跟前充大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臭东西!呸!” 说完,红芜偷偷张望了一下屋内,心中有几分得意。 这时,桑绿从芜房里过来,听了一会院子里的动静,走过来睇了红芜一眼:“一个小丫头罢了,也是的你跟她置气,闹得鸡飞狗跳的,你以为有多好看呢,仔细少夫人回来后罚你。” 红芜翘了翘嘴角:“我才不怕,少夫人上次搬的规矩不就是要约束下头的人么,这死丫头心思活,走道儿眼里没人,才会撞了上来,好在今日是我,若明日撞到了少夫人身上,岂不埋汰,我们还得受连累,桑绿姐姐你莫要惯着她,依我看就该罚她。” 桑绿给红芜使了一个眼色,对着屋子努努嘴。红芜小声嘀咕道:“我才不顾及这些呢,少夫人来了我一样说话。” 桑绿无奈摇摇头,上前去扶起了地上的小丫鬟,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和软道:“好了,你红芜姐姐不是故意要责骂你的,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再去打一盆水来,这次可千万要小心,莫要洒了。” 小丫鬟摸了一把脸,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看着桑绿的眼里满是感激之色,桑绿便掏出一方绢子替小丫鬟擦了一把脸。 香草见院子里没有动静了,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又开始擦拭桌椅,只是心中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 用过晚膳,赵月珠把香草叫来跟前说话,细细看了香草一会儿,才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香草听见这话,瞬间红了眼睛,咽了咽口水,倔强道:“奴婢没有,奴婢只管伺候好小姐,别的都不是事儿,奴婢不放在心上。” 赵月珠叹一口气道:“你若真这样想,我也就不担心了,只怕你是心口不一,我倒宁愿你嘴上挂油瓶,也好过心中难过。” 香草使劲眨了眨眼睛,逼回了那一点子泪意,扯了扯嘴角道:“奴婢不委屈。” 赵月珠点点头道:“你是个好的,莫要与红芜计较,她也只是图一时痛快,不是有坏心思的人。你我情分不比一般,难怪她们会眼红,做好眼前事就行了。” 香草用力点了点头。 这一日,赵月珠换了一身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的长衫,头发高高竖起,俨然是一个潇洒风流的贵公子,对黄莺说道:“去备马车,今儿出去逛逛。” 香草笑吟吟道:“今天天气好,开春的日子,正适合出去走走,听说霁月楼新来了几个会吹拉弹唱的伶人,还有几个舞姬,日日都高朋满座,小姐何不去一探究竟?” 赵月珠邪邪一笑,走近香草,手指挑起香草的下巴:“香草美人儿既然都发话了,小爷自然不能辜负佳人,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去换衣服。” 香草面现惊喜之色,福了一福就麻溜的出去换衣服了。 赵月珠只觉得手感细腻,心中感叹赵府会养人啊,连个丫鬟都是丰腴圆润,皮肤滑腻,温香软玉。 不像她,日日陪着秦氏和几个姨娘熬日子,熬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脸色蜡黄,眼泛乌青,果然是打肚皮心思最磨人么。 有朝一日,等她媳妇熬成婆,定要摆个十足十的架子,什么姨娘,什么小妾,什么媳妇儿,通通都要看自己脸色。 人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最是惬意不过,赵月珠邪恶的想,哪一日或许能生子发财死婆婆。 马车停在了一间不显眼的门面前,牌匾上赫然是四个大字“张记当铺”,此处位于闹市区的边缘,看起来生意寥寥,人迹不多,但往往这样的店铺做的就是穷人的买卖,三教九流的生意,典当的东西当然值不了几个钱。但若典当的是消息,不夸张的说,很有可能是一条消息值万金。 香草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会儿,疑惑道:“小姐要当东西吗,可我们没带什么呀。”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3节 顿了顿,香草抱了抱胸,一脸警惕道:“小姐不会是要把我俩当了吧?” 黄莺难得开口:“我会武功要保护小姐,你好吃懒做,脑筋又不太灵光,整天笨呼呼的,不当你当谁。” 赵月珠敲了一记香草,率先下了马车,走进了当铺。当铺小二见来了生意,忙上前热情招呼:“几位爷要做什么生意?” 赵月珠笑吟吟道:“买卖消息。” 小二脸色变了变,神色有些冷淡道:“恕在下眼拙,可没见过几位爷吧。” 赵月珠明白张记当铺的消息买卖只做熟人生意,这是要探自己的底了,于是舒朗一笑:“一回生,二回熟,在下也不强求,只是想请小哥给你家老板带句话。” 小二神色缓和了一些:“公子请说。” “平生愿戎马,朝堂书生长,嗟笑都枉然。但求玉中人,奈何非所愿,芙蓉泪缠绵。”赵月珠吟道。 小二神色有些古怪的瞄了赵月珠几眼,半晌才道:“小人记下了,会替公子转告的。” 出了当铺,几人驶向霁月楼。 赵月珠当先下了马车,带着黄莺香草进了楼阁里。 跑堂的甩一甩肩上雪白的棉巾,满脸的笑意:“几位客官大堂还是包厢?” 赵月珠扔给他一锭银子:“包厢,找个视野开阔的。” 跑堂的小哥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不少,原本黑黝黝的面膛硬是挤出了不少褶子,连眼角的鱼纹都昭示着他的欣喜万分,忙弓着腰伸着手招呼赵月珠一行人上了二楼。 赵月珠对跑堂小哥选的位置颇为满意,右侧是临湖的风景,碧波荡漾,景色宜人。 左侧开了一扇窗,坐在窗边可以看见大厅里的景象,人头攒攒,宾客满座,而且最是能看清搭建的高台上的表演。 小哥满脸堆笑的问:“客官吃点什么,小店的新菜,蚂蚁上树,西湖醋鱼都是不错的,有口皆碑。” 赵月珠啜一口香草递来的茶水,随意道:“捡几个特色菜上来就行。” 小哥眉眼带笑道:“得了您嘞,几位公子稍候片刻。” 香草凑近了内窗看了一会儿,拍着手笑道:“小姐你快看,是水墨舞,真好看。” 赵月珠瞟了一眼高台,只是微微一笑。不知何时,京城中开始流行水墨舞,以舞作画,以情动人,更有甚者,还能边舞边画,赵月珠记得,兵部侍郎嫡女当年御前的水墨舞就是不俗,再看他人东施效颦,未免就有些不够味了。 不一会儿,菜色就呈上来了,一份虾仁滑蛋,一盘素三鲜,一盘藕粉炸丸子,一盘猪肉粉条,一盘西湖醋鱼。菜色虽然简单,味道确是不俗。 赵月珠不经意的抬眼向大厅看去,确实看见对侧包厢里银光一闪,仔细瞧去恍恍惚惚是一个银色面具,赵月珠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内窗边上,只为看得更分明一些,但哪里还有人。 看见赵月珠神色,香草和黄莺都是一阵讶异,香草吃惊道:“小姐..你看到什么了?” 赵月珠敛了敛神道:“你们没有看见有人戴着一个银色面具么。” 香草摇了摇头:“没有。” 赵月珠转身就走了出去,敲开了那间包厢。但是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只是桌上还摆着茶杯。若是触碰一下,会发现水还是温热的。 赵月珠有些茫然,山谷中的那些岁月仿佛已经遥不可及,再回忆时,依稀已经有些模糊。 但大师兄和他银色的面具却让赵月珠记忆深刻,她心中深处燃着一簇火苗,犹疑的徘徊的火苗,大师兄是那么像一个人,背影、身形、语调,都那么像,他为什么要戴面具,是怕自己认出他是谁吗。 赵月珠迫切的想知道,她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忍耐了,若大师兄真的是孙萧,赵月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举起复仇的屠刀。 看见赵月珠失魂落魄、神色难看,香草和黄莺面面相觑,想要安慰几句。但是她们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赵月珠突然低低道:“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赵月珠有一种无能为力的颓丧感,觉得自己进了一个魔圈,怎么想办法挣脱都是在原地绕圈子,有太多的事情她想不通了。 正在沉思间,突然有道清凌凌声音响起:“赵月珠,你在等什么?” 赵月珠猛然回首,只看见刘渊倚在门口,神色冷淡,隐隐还有些戾气,眉目间有淡淡煞气漫过。 赵月珠垂下眉眼,遮去眼中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刘渊轻嗤一声:“怎么,他来得我就来不得了么。” 赵月珠倏而抬头,看着刘渊的眼睛隐隐发亮:“你们果然有联系!” 刘渊拨一拨腰带:“那又如何?” “他是孙萧吗?”赵月珠大声质问。 刘渊冷冷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月珠不再说话,眼中竟是沁出了泪水,但却含在眼中,执拗的不肯落下,只是倔强的看着刘渊。 刘渊无奈摇头,走近了几步,抬手拭去赵月珠眼中的泪水,温柔道:“做一个天真快乐的将军府少夫人不好么,为什么要逼自己、为难自己呢?” 顿了顿又道:“我..心疼..” 赵月珠仰起头,逼回了又要夺眶而出的泪花:“因为,我没资格。” 刘渊轻轻搂住赵月珠:“你知道有多少人要你的命吗,你以为你做的有多么天衣无缝,真是傻瓜,若是我们不护着你,恐怕你早就被人吞拆入腹了。” 赵月珠有些迷茫,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软弱,自己的不堪一击,自己的无奈,自己的无力,支持她走到今天的东西,如今被告知是软弱而无能的,赵月珠不甘心但却无能为力。 刘渊慢慢俯下身子,温柔的吻上赵月珠的眼睛,蜻蜓点水的一吻,小心的牵起赵月珠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 赵月珠的心房被轻轻撞击了一下,是啊,她还有家可以回,是眼前的人与她的家。 赵月珠坐上了刘渊的乌釉并驾马车,刘渊自来熟的把头搁在赵月珠膝头,闭着眼假寐。 赵月珠觉得气氛暧昧又尴尬,很想把腿抽出来。但着实有些不敢,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压着。 为了缓和空气中飘着的无语,赵月珠没话找话道:“公子,元明公子似乎很久没登门了。” 赵月珠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舌头,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的掰扯这些做什么,原本还能忍受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就在赵月珠以为刘渊会无视此话的时候,他却是懒懒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瞪了赵月珠一眼:“叫!夫!君!” 赵月珠微微一愣,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怎么,本公子一定要见他吗?”刘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躺下。 赵月珠扁了扁嘴,那不是怕你思念成疾么,拉倒,算我没说。 第138章 相知 回到府里后,赵月珠以为刘渊会直接去书房。但是没想到,刘渊拉着赵月珠的手径自来了碧芳院,美其名曰:夫人辛苦了,为夫就纡尊降贵一遭,与夫人话话夜雨,剪剪窗烛,聊聊人生。 赵月珠有些语塞,不就是偷懒不想看公文,拿自己当挡箭牌么,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笑死人。 但赵月珠还是乖乖的服侍他更衣,顺便吩咐红芜上一些点心吃食。 刘渊半躺在美人榻上,赵月珠坐在一边的小矮墩上,拿着一把小锤子敲核桃。 看着刘渊眼神迷离,嘴角含笑的模样,赵月珠不由更加使劲敲起了核桃,这厮就会作践自己,非让自己伺候他,赵月珠坏心眼的想。 若是有朝一日刘渊卧床,她必然也要俏生生端一碗汤药去床边,羞答答问:“渊郎,喝药了。” 赵月珠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问道:“夫君可去看过菱儿,听说她这胎不安生得很,反应大不说,吃了就吐,人也清瘦了不少。” “下人看着就是了,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何用?”刘渊掀开一只眼睛,瞅了赵月珠一眼。 赵月珠只好悻悻结束了这个话题,但是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听说夫君府中有不少能臣干吏,首当其冲的就是吕典吕先生。不仅作的一手好文章,还风流倜傥,引无数佳人折腰,上至耋耄老人,下至十岁孩童,无一幸免。” 刘渊睁开了眼睛,慢条斯理道:“赵月珠,你这是要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么?” 赵月珠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叹道:刘渊你是猪么,我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你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真是急死个人头了。 用过了晚膳,看见刘渊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赵月珠小心翼翼道:“夫君,政务处理完了?” 刘渊以手支颐,笑眯眯道:“娘子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赵月珠呵呵干笑一声,暗暗磨了磨牙,这会咋就明白暗示了,刚才那阵是大脑离家出走了么? 刘渊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月珠一眼,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娘子今日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赵月珠如蒙大赦,即刻就让红芜给她捏肩捶背,除去一身的疲乏。 第二日,赵月珠让桑绿、红芜和香草轮着敲核桃来吃,黄莺倒是被摒除在外了。毕竟就凭她的力道,红木桌就要遭难。 赵月珠晃悠着一条腿,神情悠哉,这时,桑绿进来道:“少夫人,礼部尚书家小姐有来信。” 赵月珠接过一看,原来郑雅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月初三,想着马上就要远离故土,与亲朋好友分离,郑雅想登临将军府,与赵月珠话别。 放下信,赵月珠喟然长叹,嫁人是女子唯一的归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人会问一问女子的想法,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简单而直接,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不可违逆,不可不听,女子只能做一只乖顺的绵羊。 被不断薅羊毛! 赵月珠唉声叹气一阵,提笔写了回信。 午后,郑雅就莅临将军府,拜见了秦氏后,两人就在碧芳院小聚。 赵月珠看见郑雅原本略显圆润的脸蛋,到现在下巴颌都变尖了,知是她日夜担忧,茶饭不思所致。 赵月珠心中不免很不是滋味儿,昔日的同窗,今日的好姐妹,要独自面对一个未知的人生。 可惜“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哪个闺中女儿不期盼自己的夫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郑雅却要与一个古稀老人互结连理,喜是肯定没有的,惊倒是有不少,说不定刚嫁过去就变个俏寡妇。 换个看法,嫁过去后,鉴于家中长辈都被八十岁的老夫君熬死了,上就没长辈。 想来老牛吃嫩草,老夫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下就没子嗣。 不怕孤儿没人疼,就怕寡妇想不开。虽然这门婚事不尽如人意,但是郑雅如果能想得开,倒也能安生度日。 但这也只是赵月珠心里想想的事情,是不能对郑雅直说的,看着郑雅哭得红肿的两个核桃眼,赵月珠也是无奈,终究还是被她老爹给卖了。 还没说话,郑雅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哭噎噎道:“等我出嫁去了浙江,你我真的是分离了,想要再见也是难了,你我好友一场,都是真心相待,有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旁人是开不了口的,指不定哪一日就天人永隔了。” 赵月珠心中难过,勉强道:“你说的什么话,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你福气还在后头呢,别看眼下艰难,我看过你的八字,是个有福的,熬过去了就是康庄大道,说什么丧气话!” 郑雅神情凄苦:“我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故土难回。” 赵月珠最看不得她这幅样子,咬牙道:“何必自苦呢,难不成还当一辈子的寡妇,大不了改嫁就是了,理旁人做什么。自甘堕落才是最可怕的。” 郑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厥然一惊,忙去捂赵月珠的嘴,羞红了脸道:“你说的什么劳什子,哪有新嫁娘还没过门就想着..那啥的..” 赵月珠扬首一躲,笑道:“我偏说。” 郑雅跺了跺脚,嗔道:“看我软和,你就知道打趣我,换个厉害的,看不撕烂了你的嘴。” 一阵调笑之后,气氛也不再悲苦,赵月珠故意捡一些京中的趣事说给郑雅听,譬如说济北侯夫人嘴碎,瞎编排,与夏阳侯夫人结了怨,当街撞了轿子,谁也不让谁的,差一点就干架了。譬如詹事府少詹事晚节不保,被人参了一本为老不尊,豢养外室。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4节 郑雅听了,终于有了一些笑模样,只见她眼睛鼻子通红,又哭又笑,赵月珠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招了郑雅好一顿锤。 两人一直说了半日的话,赵月珠要留她晚膳。但郑雅坚持要走,赵月珠也不再勉强。 只是晚间的时候,赵月珠总是心神不宁,香草递给赵月珠一块巾子拭手:“小姐可是在为郑姑娘忧心?” 赵月珠悠悠叹一口气:“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是我多虑了。” 香草劝慰道:“郑小姐定能明白小姐的一番心思,只求着她能看开些,日子开心过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见仁见智,全看怎么对待了。” 赵月珠拿铁签子去拨灯烛上的火芯子:“好听话谁都会说,我说再多也只是隔靴搔痒,承你吉言,希望她能看开点。” 天气渐渐转暖,赵月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纳凉,因是晚春时节。虽然有了一些暑意,但并不怎么热烈,暖风吹过拂在脸上,麻酥酥,痒呼呼的。 赵月珠刚还在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过了一会儿就已经瞌睡朦胧了。迷迷糊糊了一会儿,红芜走近道:“少夫人,菱儿来了。” 赵月珠瞬间清醒了,睁眼一看,见菱儿咬着唇,讷讷的站在那里。 赵月珠笑道:“你怎么来了。” 看见菱儿肩上落下的花瓣,有些歉疚道:“站了有一会儿了吧,快过来坐吧。” 菱儿摇了摇头道:“听说东北角的紫藤罗花开得瑰丽,跟瀑布似的,好看的紧,特来邀少夫人前去共赏。” 赵月珠心中咯噔一下,她没听错吧,东北角的紫藤罗花,可不就是赵月珠撞破菱儿与吕典好事的地方么,怎么? 还要故地重游一回不成?先不管赵月珠愿不愿意看,关键是她怕菱儿面子挂不住。 赵月珠尴尬道:“这..不太好吧?” 菱儿意味不明的看着赵月珠,但语气却是坚持:“请少夫人莫要推辞,菱儿有些话要与你单独说,不会让少夫人失望的。” 这是在给自己画饼么,赵月珠自诩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只怕不是菱儿有话跟她说。而是那吕典想要见自己,不然有什么话非要赶那么远去说。 菱儿见没有说动赵月珠,再接再厉道:“听说少夫人几日前去了张记当铺。” 赵月珠瞳孔一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菱儿,对方只是坚定的回望着她:“现在少夫人可以与菱儿去赏花了吗。” 赵月珠吩咐不用人跟着,就和菱儿一前一后向东北方向走去,菱儿走得极快,几乎健步如飞,赵月珠追得辛苦,心中暗叹菱儿一点都不像怀孕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脚步蹒跚的赵月珠身怀六甲。 赵月珠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忍不住喊道:“慢点儿,小心孩子..” 菱儿脚步顿了顿,幽怨的回头看了赵月珠一眼,似乎赌气一般走的更快了。 赵月珠心道:虽然偷看你那啥是我不对,但你自己不检点还能怪我不成,谁家女子整日会情郎。 眼见前面就是满墙的紫藤罗花了,谁知菱儿姑奶奶头也不偏一下的快步绕了过去,跟在后面的赵月珠叫苦不迭。 走过一个转角,却不见了菱儿的身影,赵月珠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少夫人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赵月珠心中一紧,整了整容色回身看去,只见吕典一身青布衣衫,头戴纶巾,手中拿一把折扇,不住的摇晃着,颇有几分恣意风流,只是看在赵月珠眼里,横竖都多了几分淫邪之意。 但被自己撞破好事,再见面还能如此坦然,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赵月珠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吕先生邀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吕典风流一笑,白玉般的面庞染上一层薄薄绯色,不知道他底细的人或许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俊秀儒雅的读书人。 殊不知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将军府行那苟且之事,还一派坦然的样子,倒是衬得赵月珠心虚了。 吕典摇了摇扇子,嘴角微勾:“上一次唐突了少夫人,吕某在这里赔罪了,还请少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赵月珠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道:“如果吕先生只是说些冠冕堂皇之词,恕我不能奉陪了。”说着抬脚作势要走。 吕典伸出扇子一拦:“少夫人急什么。” 赵月珠躲开他的手,冷冷道:“你如何知道我去了张记当铺,莫不成你在跟踪我?” 吕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 赵月珠看着他掉书袋子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此人一定要把一句话掰成两半说么。 赵月珠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诗是你写的,你是张记当铺的背后人?” 吕典摇摇头道:“在下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听吩咐做事的。” “那你背后之人是谁?”赵月珠睁大了眼睛。 吕典垂下眉眼:“无可奉告。” 赵月珠看了吕典一会儿:“你找我又是为何?” “少夫人是怎么知道吕某诗集里的文章。”吕典笑吟吟问道。 赵月珠冷冷一笑:“恕难相告。” 吕典哑然失笑:“少夫人留下文章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必是有所求,不知少夫人手中还有什么筹码,能够让张记当铺心甘情愿为少夫人办事。” “怎么,吕先生是想和妾身玩釜底抽薪么,如此对付一个妇孺么?”赵月珠淡淡道。 吕典眼神闪烁了一下,展开扇子道:“少夫人多心了。” “若我说能助张记当铺名冠盛京,而你只需要与我做几个小小的交易。”赵月珠眨了眨眼睛,显出一丝俏皮。 吕典看了赵月珠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神跟看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满眼都是:我信你才有鬼。 “少夫人说笑了。”吕典道。 赵月珠挑了挑眉毛:“半月后是长宁公主寿诞,会有人上张记当铺的门买消息,他是三皇子的人,要的东西在城郊一所李姓别院里。吕先生会愿意和我做交易的。” 赵月珠说完之后,越过吕典就走了出去。其实三皇子一事在上一世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三皇子的一个美妾趁三皇子宠爱她,偷了王府的黑账藏了起来,只为了抓住他的把柄。 三皇子遍寻不得,就找上了三教九流的地方,终于才在城郊的李姓别院里发现了。 走出屋子,赵月珠看见菱儿守在外面,看见赵月珠出来,眼神幽深幽深的,隐隐还有一丝哀怨,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被赵月珠夺走了,赵月珠深感无奈,小通房,你当成宝的东西,别人说不定还瞧不上呢。 赵月珠打消了和菱儿相携回去的念头,想着他们郎情妾意,定是有话要说,便先行离开了。 第139章 小产 这日,天气晴好,赵月珠扎堆和几个姨娘一起在清波亭品茶饮酒,茶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云顶含翠,就是埋了几十年的陈酿,刚从土里挖出来,隐隐透着泥土的芬芳。 赵月珠心中暗暗肉疼,为了这次小聚,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如此规格,也不算辱没了几位姨娘了,只是,红姨娘指着茶水说:“什么云顶含翠,也不过如此,跟我屋子里的黄芽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赵月珠暗暗磨牙,我信你姥姥,也不知道刚刚是谁一个劲儿灌下去了四五杯茶水,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这会又说风凉话。 崔姨娘放下杯子,用帕子掩住嘴,娇笑一声:“若我没记错,红妹妹的黄芽是还是去年少爷赏的吧,还没发霉呀,两物岂可同日而语,知道的明白是妹妹眼光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没尝过好东西,错把鱼目当珍珠。” 红姨娘扁扁嘴,冷哼一声:“都是姨娘,谁又比谁高贵,崔姐姐这会说得起劲,掰扯开来可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我哪里比得上少夫人的福气,今儿也算开了眼界了,尝到了宫里的好东西。”崔姨娘吊着嘴角道。 赵月珠干笑两声:“我这还有一些多的,打包几两,一会两位姨娘带回去。” 崔姨娘欢喜道:“多谢少夫人。” 香草过来说道:“小姐,菱儿姑娘求见,说是自己做了几样点心,给小姐打打牙祭。” 赵月珠心中讶异,但还是说道:“让她过来吧。” 于是菱儿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过来,对着凉亭中的三人行了一礼:“菱儿见过少夫人和两位姨娘。” 崔姨娘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红姨娘轻轻哼一声也不说话。赵月珠温言道:“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吧。” 菱儿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菱儿低贱之躯,怎好扰了少夫人和姨娘的雅兴,我只是做了几样点心,想让少夫人赏脸尝一尝。” 说完,她打开了食盒,端出一盘枣泥馅的糯米糕,一盘百合酥,一盘藤萝饼。 下人端来一张小几,菱儿就半推半就的坐下了,香草先分了点心,后给菱儿斟了一杯茶水。 菱儿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啜了一口,立时笑眯眯道:“这茶真好喝,菱儿是个粗人,让少夫人见笑了。” 红姨娘似笑非笑道:“哟,你还算粗人呐,你可金贵得很,肚子争气比什么都强,不像我们,都是没福气的。” 花枝乱颤笑了一阵又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可小心旁人沾了你的福气。”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崔姨娘一眼。 只见崔姨娘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不远处人声喧哗,赵月珠吩咐香草去看看怎么一回事,过了一会儿,香草回来回道:“说是府里新来的舞姬,在收集花上的露水,说要泡茶喝,一不小心崴了脚,让人下去抬了轿撵来呢。” 红姨娘又恢复了战斗力,冷冷道:“规矩倒是不小,好大的排场,见哪个主子没事在府里坐轿撵了,勾栏院里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崔姨娘听红姨娘骂的粗俗,不由皱起了眉头。 红姨娘对着香草努努嘴:“去把她叫过来,就说要问她几句话。”香草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赵月珠,见赵月珠点了头,才小跑过去。 只见一个丫鬟扶着一个身着绿衣的,俏生生的美人儿慢慢走了过来,美人儿一只脚踮着,秀眉微蹙,似乎在隐忍着莫大的痛楚,到了赵月珠前面,美人儿忍着疼略略福了一福:“殷儿见过少夫人。” “你是新来的舞姬?”赵月珠问道。 殷儿咬着下唇点点头,姿态娴美,如弱柳扶风,身姿娇媚,如西施捧心。赵月珠心道,好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红姨娘快人快语道:“哪里学的规矩,这般不懂事,在将军府里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真当我们都死光了不成,可劲儿作妖,没得让人唾弃。” 崔姨娘也帮腔道:“红妹妹莫要动气,横竖是个轻贱的,打发了也就是了,少夫人说是不是?” 赵月珠心中无奈,对于这两人调转枪头一致对外的行径,赵月珠暗暗称奇。对于她们把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的行为,赵月珠深表痛恨。 “请个大夫看看吧。”赵月珠道,在看到两位姨娘眼风如刀后,又补充道:“既然是个舞姬,伤得还是脚,怕是也跳不出什么好的舞姿了,在将军府也是多留无益。” 殷儿双目盈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殷儿不愿意走,殷儿愿留在将军府服侍少夫人。” 赵月珠只觉得红姨娘和崔姨娘几乎要在自己身上灼烧出几个眼洞,急忙表明态度:“不必了,将军府不缺下人,殷儿姑娘好生养病吧。” 说完,殷儿就被人半扶半拉的带走了。 众人见喝得差不多了,也就散了。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红芜神色慌张的进来说道:“少夫人,不好了,菱儿出事了,她院子里的人来传说她小产了。” 赵月珠微微一愣:“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么?” 红芜道:“听说是回院子以后就开始肚子疼,折腾了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没熬到大夫来就落了红,这会儿正哭天抢地呢,以前看着是个温温柔柔的,疯起来也要人命呐。” “少爷去看过了吗?”赵月珠问道。 “没有。”红芜摇了摇头:“少爷只说让菱儿好好养着,有什么缺的让下人只管去库房领,旁的再没说什么了。” 香草神情严肃地进来道:“小姐,夫人派人来传话说让您去慎德堂。” 赵月珠略略思索了一下,就换了衣服赶去了慎德堂。但是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女子哀哀的哭泣声,似乎是虚弱已极,有一下没一下的,让人的心都攥紧了。 重生娇女:回府后她炸了大佬后院 第75节 赵月珠进去就看见秦氏坐在主位上,左边坐着刘眉、刘环和刘娇,右边是不胜娇弱的菱儿,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她看见赵月珠进来,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堂上还站着一个大夫,肩上背着药箱,满头满脸的汗水。 赵月珠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淡淡扫了菱儿一眼,就上前对着秦氏福了一福,唤了一声:“母亲。” 秦氏打量了赵月珠一会,嘴角似乎有些冷意,转头看向那大夫道:“龚大夫请说。” 龚大夫抹了一把脸,道:“菱儿姑娘是进食了大量的马齿笕,才导致流产的。” 菱儿发出一声悲呼,泪眼朦胧的看着赵月珠:“少夫人,你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怀了少爷的子嗣么,想不到你竟如此狠心!” 菱儿对着秦氏跪下道:“回夫人的话,菱儿今日食欲不振,没吃下什么东西,只是在亭中喝了几杯茶,菱儿求夫人命人检查今日的茶具,还我可怜的孩子一个公道。” 刘眉皱眉道:“那也不能说明是嫂嫂害了你的孩儿,许是有人从中作梗也不一定,你们今日喝茶的不也还有两个姨娘么,怎的不怀疑她们,非要揪着大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包藏祸心呢。” 菱儿更加孱弱,话语虽轻,但在场人都听的分明:“小姐是说菱儿用自己的孩子害少夫人么,都说虎毒不食子,菱儿自问没有那么恶毒,做不出来这些事情,现在只求夫人秉公处理,还菱儿一个清白!” 赵月珠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是被算计了,是吕典授意,还是菱儿一意孤行。 刘环微微一笑,积极建言献策:“不妨取了茶杯检查一下是不是有马齿笕。” 刘娇的丫鬟冬香突然开口道:“前几日我去找桑绿姐姐,听说少夫人和菱儿去了东北角看紫藤萝花,那里可是马齿笕最多的地方,谁知道..” 刘娇低喝一声:“住嘴。” 说完眼神歉疚地瞅着赵月珠:“大嫂,你莫要放在心上,是我管教不力。” 秦氏扫了一眼众人,慢悠悠开口道:“那就让人去取了杯子来吧..” “不必了。”倏而一人走进来说道。 赵月珠回首看去,来人正是刘渊。 秦氏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渊儿,你..” 刘渊闲适拱手:“刘渊见过母亲。” 顿了顿又道:“此事,刘渊已经查清,茶杯中并没有马齿笕,是菱儿的丫鬟嫉妒心作祟,恶向胆边生,想了法子谋害菱儿,喂食了马齿笕,那个丫鬟我已经让人打死了。” 菱儿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渊,面如金纸一般。 一出闹剧寥寥散场,及至赵月珠回到院子里后,还有些唏嘘,一条鲜活的生命被一场阴谋连累,何其不幸。 就在赵月珠手托香腮,神思徜徉间,一人大步走了进来,倚着桌案眉眼生春,正是刘渊。 赵月珠静静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保菱儿。” 这几日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与菱儿脱离不了关系。但如今打死了一个丫鬟,她就被摘的干干净净。 “还有用。”刘渊微微闭着眼。 赵月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道:“你是不是怀疑菱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说完使劲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好奇宝宝的神色。 刘渊慢慢阖开眼,嘴角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娘子何出此言?” 赵月珠心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莫不是戴绿帽子有瘾。 虎毒不食子,但不能排除菱儿使手段用孩子陷害赵月珠,可见她不是不想留这个孩子,而是留不了,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刘渊的,而是吕典的,是个孽种,注定无法降生。 不管是谁授的意也好,菱儿只能弃车保帅。那刘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关键时刻一击即中,顾全了所有人的颜面。 刘渊嘴角挂着一抹邪肆的笑意,慢慢靠近赵月珠,在赵月珠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看着赵月珠一字一句道:“这个府里,能为我诞育子嗣的人只有你。” 赵月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让你从此后顾无忧,流连男色花丛么?” 刘渊先是一愣,而后低低的笑了起来:“娘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赵月珠一跃而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档子破事儿,你敢说元明与你没半分瓜葛..” 刘渊吻了下来,两人唇瓣交缠,良久,刘渊才放开赵月珠,覆在她耳边道:“赵月珠,我只对你有兴趣,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末了暧昧道:“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一室旖旎。 第二日赵月珠是被香草拖起来的,一直到用过了早膳才清醒了一些。 赵月珠看着窗格子发了一会呆,倏而吩咐香草备马车去张记当铺。虽然赵月珠大可以约着吕典在府中见面,但是不说吕典进内院会不会招人耳目,府中能见面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难免被人窥伺,倒不如当铺更加安全,真要被人发现了,只说是去典当财物。 当铺小二见赵月珠进来了,一改之前的模样,笑得要多欢实就有多欢实:“公子来了,掌柜的已经候在里面了,小的带您进去。” 说完他为难的看了一眼跟在赵月珠身后神色冷冷的黄莺:“只是,公子只能一人进去..” 黄莺脸色愈发冰寒,握了握手里的剑柄,几乎要拔剑搭在小二脖子上,小二缩了缩脑袋,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赵月珠对着黄莺摇摇头,然后转头对着小二说:“我一人进去,劳烦小二哥带路。” 赵月珠随着小二穿过一道游廊,光线昏暗而朦胧,墙上燃着蜡烛,也只能依稀分辨脚下的路,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扇门前,小二推开了门道:“公子进去吧,掌柜的一会儿就到。” 赵月珠打量了一下屋子,只觉得金环玉铛,满眼富贵,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竟是好几块整张的白虎皮。 座椅是百年红木铸就,纹理细腻,木质顺滑。屋子中间的双耳紫铜熏炉里燃着檀香,让人闻了后不由自主的心神静和。 墙上四面各挂着一副前朝古迹,由于屋子有些昏暗,赵月珠并分辨不清字迹,依稀是山水大家顾离的手笔。 赵月珠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却有一种奇异的不适感,仿佛有人在某个地方窥探着自己,或许是屋中的摆设暗藏玄机。 第140章 长宁公主 片刻之后,门再一次开启,吕典摇着一把白玉扇子,闲庭漫步的走了进来,对上赵月珠的目光,温雅一笑,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风流惬意。拱手挑眉道:“在下已经恭候少夫人多时。” 赵月珠微笑道:“可是吕先生已经验证过我之前所言非虚?” 吕典走到最近的一把椅子上,慢慢坐下,神态悠然:“的确,不过不知少夫人想做什么生意。” 吕典对着赵月珠伸一伸手,示意她落座。 “我想打听两个人的下落,想来对吕先生而言,应该不是难事,作为回报,我可告诉吕先生一事。”赵月珠嘴角微勾,眼中光华流转。 “打听什么?”吕典发问。 “吕先生不先听一听我交易何事吗?”赵月珠扬唇一笑,风华流转,即使烛光昏暗,也遮不住她的盈盈美态。纵是青衣薄衫也掩不住她的脉脉风姿。 “在下相信少夫人不会让吕某失望的。”吕典笑得温文尔雅,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哪家的侯爵公子,那是一种养尊处优下才会有的雍容闲适。 “几日后的长宁公主生辰上会有刺杀,长宁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若是她出事了,不然免不了一场风波吧,个中关系,吕先生想必要比我清楚。”赵月珠微微含笑,只是眼角眉梢带出了几分冷意。 吕典神色变得冷凝:“不知少夫人想打听什么?” 赵月珠微微咬牙:“我要打听当年的豫亲王孙萧是否还苟活于世,骠骑大将军的妾室陈乐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吕典有一瞬间瞳孔猛然一缩,不经意避开了赵月珠的眼色,清了清嗓子道:“吕某明白了,请少夫人回去静候佳音。” 几日之后的长宁公主寿诞,刘府一行人上了马车,车轮轱辘,驶向了公主府。 长宁公主是皇上的第三个女儿,因是曾经的宠妃所生,皇上多有偏爱,从小就在蜜糖罐子里长大。 虽然周围人对她多加宠爱,但她却没有恃宠而骄,性子更是温婉贤淑,进退有仪,落落大方。 但是天家的恩宠就是过眼云烟,皇上的宠爱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彼时朝堂之上虎威大将军方天宜,一家独大,皇上便将长宁公主下嫁于方家。 方天宜是个沙场上摸爬滚打的野蛮粗人,并不懂也不愿意懂怜香惜玉,一言不合就是大打出手,就算是长宁公主也不能幸免于难,而且方天宜自诩威武过人,于男女一事上纵欲无度,长宁公主面对着喜怒无常的丈夫还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日子凄苦可见一斑。 但她却不曾怨天尤人,对丈夫体贴有加,温言细语,即使被发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对一屋子的妻妾,则是恩威并施,推行择善者而从之,以理服人。 没曾想,几年后,虎威大将军染上了恶疾,病情来势汹汹,拖了几个月后就一命呜呼,长宁公主衣不解带服侍在病床前,更是一手照料了方天宜的一应后事。 皇上感念长宁公主的善解人意,顾全大局,可怜她青春守寡,便又再一次指婚,御林军左副统领余霖,其人虽是武人,白手起家,但是粗中有细。 公主嫁给副统领,还是半路夫妻,众人茶余饭后并不看好这桩婚事。 但赵月珠觉得皇帝总算没看错人,余霖官职不高。但胜在宜室宜家,带的出去带的回来,是最好的佳婿。 果不其然,两人婚后恩爱甜蜜,虽然余霖家底薄了一些,但是皇帝感念长宁公主上一段婚嫁的委屈隐忍,伏低做小,全了皇帝的颜面。 于是数不清的赏赐流进余府,足够余家大小几辈子吃喝不愁。余霖深感长宁公主大义,兼之长宁公主风韵犹存,进退有度,万千凤仪,于是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赵月珠暗叹,长宁公主也算是凭一己之力扭转命数,妥妥是个狠角色无疑了。 等赵月珠几人进了公主府见到长宁公主时,赵月珠也是微微惊讶。果然对女人来说好的姻缘才是最滋养的,原来的长宁公主虽然也是个美人儿,但却面色泛黄,眼睑乌青,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态。 今日一见,却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张白玉般的脸庞姣若春花,盈盈笑意中满是适意,美得不可方物,就连二八少女也要自叹不如。 男宾被带去了外院的敞厦,女眷进了花厅与长宁公主说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今日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有逢迎奉承的,有插科打诨的,有掩嘴浅笑的。 长公主与众人说笑了一回,看见坐不住的刘眉,便对着赵月珠笑道:“刘少夫人就带着几位姑娘去院子里走走吧,免得拘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太婆,不说你们闷得慌,我们也聊不开。” 赵月珠起身应下了,就与刘眉刘娇和其他几个小姐相伴而出,刘眉叽叽喳喳地扯着赵月珠的袖子说东说西,一副欢脱的模样。 刘娇则是默默跟随,嘴角含笑,眉目温和,竟是比刘眉更像个小姐。 在小园子里走了一圈,就看见一个随从走过来,打了一个千儿道:“各位姑娘有礼了,三皇子请诸位去画舫上一坐。” 众人正走的无趣,一听之下来了兴致。赵月珠便道:“如此甚好,我们也走得乏了,请带路。” 于是一行人前前后后的来到了湖边,只见湖边停着一座画舫,雕梁画栋,宝瓦琉璃、艳光四射,做工尤为精巧。 上了船后,只见船舱里是几位皇子,还有几个如刘渊一般的世家子弟。 赵月珠一行人与几位皇子见了礼,就去了隔壁的舱房与皇妃一道说话。 三皇子侧妃李丽抬眼看了赵月珠几人,皮笑肉不笑道:“公主府是没地方了么,这么多人非得挤在一处,也不嫌热得慌,我可待不住。” 赵月珠脸上挂起笑容:“扰了侧妃了,不过..” 刘眉接话道:“不过是三皇子让我们上船的。” 嚣张什么,不就是一个侧妃么,端什么架子,说好听点是侧妃,说难听点可就是个妾室了,拿什么大头。 李丽的脸色白了一白,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赵月珠心想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闲的不得了,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谁还没看过聊斋志异呢 六皇子妃蒋氏嘴角微微抿起,似笑非笑看了李丽一眼。 四皇子妃容氏是个爽利人,对着赵月珠几人道:“来者皆是客,都坐下吧,还不看茶。” 转而又笑道:“都说刘渊那小子是有福气的,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今儿一见,果然是不虚的。” 赵月珠脸色微红:“谢四皇子妃夸赞,月珠不敢当。” 蒋氏抬眼看了赵月珠一回,又低下头去啜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