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节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奋斗乐章参赛作品] 作者:陀陀 文案: 庄斐和男友,以及男友的好兄弟陈瑜清共同创立了家公司。陈瑜清以技术入股,对经营的事一概不问。 庄斐和男友经营理念出了分歧,经常意见相左。每每这时,他们就要征求陈瑜清的意见,试图以少数服从多数来让对方妥协。 可陈瑜清总是没意见,来回就那么几句—— “随便。” “你们定。” “我怎么样都行。” 他甚至还能帮他们关上会议室的门,懒洋洋地站在门口喊:“你们先吵,吵完了叫我。” 庄斐这几年一个人包揽了公司大大小小的活儿,财务行政人事采购,就连电工和网管都兼了,却没有领过一分钱工资。 她和男友提了一下从这个月开始领工资的事儿。 谁知男友听了,立马冷脸:“缺钱你不能跟我要?领什么工资?让员工看笑话吗?” 庄斐反手一封《单方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甩在了男友脸上:“今天就他妈散伙。” 男友暴怒:“趁早滚蛋。” 庄斐离职,几个要好的同事为她举办了一场狂热的欢送会。一庆仲裁庭裁决拖欠多年的劳动报酬到手,获赔高额赔偿金;二庆摆脱渣男,恢复自由之身。 森林酒吧里,渣男的好兄弟陈瑜清不请自来。 庄斐喝醉了,姿态娇媚地勾着陈瑜清的脖子:“反正你怎么样都行,不如你叛了他来帮我?” 不料,厌世主陈瑜清反手扣住她的下巴,毫不客气地亲了下去,无视一群看呆了的朋友。 他侧在她耳边低语:“既然你那么恨他,不如我叛他叛个彻底?” 重要排雷:女非男c,慎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打脸前任 立意: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第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为什么不分手?…… 头顶的隔栅灯一闪一闪。 庄斐坐在灯下办公,眼前的电脑屏幕忽明忽暗,跟演鬼片儿似的,无端给这个加班的夜晚添了几丝阴暗和不祥。 左手边的手机震了震。 庄斐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睛,低头打开微信消息。 孟菁菁:【姐姐,喜欢上已婚男人,我该怎么办?】 右眼皮突突地跳了一下,庄斐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回复。 【既知三,不当三。】 前阵子,庄斐去参加智能家居行业交流会,孟菁菁在入场的时候迟到了,就着后排找了个空位入座,就坐在庄斐旁边。 茶歇期间,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她偶尔会找庄斐聊聊天,从不算多的聊天信息中,庄斐大概能看出孟菁菁是遇到了一些感情方面的困扰。 因为孟菁菁年纪轻,没什么社会经验,庄斐也愿意开导她几句。但庄斐确实也没有想到,孟菁菁的困扰居然是和已婚男人纠缠不清。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祝福的事情。 庄斐还想再规劝孟菁菁几句,但等了一会儿,孟菁菁没有再发消息来。 于是,作罢。 终究是别人的私事儿。庄斐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滋~滋~”两声电流声,眼前的光线突然暗掉半截。原来是头顶的日光灯管彻底罢工了。 庄斐迅速从工位上起身,去隔壁储藏室领用了备用的灯管和登高梯。 庄斐踩着梯阶往上爬了几节,站稳。她往上伸直了手臂,双手用力向下一拉扯,取下隔栅板,挂在梯子上,又熟练地取下灯管。 几分钟后,她完成了换灯管的整个过程,头顶的光线瞬间明亮了起来。 晚上八点的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张小曼一边拍手一边长吁感叹:“妙啊,斐。” 庄斐这才注意到办公室还有人在,利落地跳下梯子,大大方方道:“换个灯管不难,我能做的就做了,省得再去麻烦兼职电工。” 庄斐把废灯管和登高梯收回储物间,往工位上走。 张小曼“腾”一下起身,又一惊一诈起来:“完了,完了,这下可完蛋了。” 庄斐洗了个手,回头问:“怎么了?” “我刚才做的表格忘记保存了。”张小曼抓住庄斐的手臂乱摇,眼泪都快急下来了:“明天开会就要用的数据,我好不容易统计好的。怎么办,斐?” 庄斐绕到张小曼的工位上:“让我看看。” 半个小时后,庄斐帮助张小曼完成了一系列数据恢复。 张小曼激动地抱住了庄斐:“爬得了梯子,当得了电工,修得了电脑,兼得了it。有斐如此,夫复何求?” 庄斐笑着推开她:“快做事儿吧,早点做完,早点回去休息。” “好的。” 庄斐坐下来,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想了想,她点开手机微信,给正在应酬的男友宦晖发了条微信。 非文:【合作谈得顺利吗?】 男友宦晖的消息并没有及时回复。 庄斐刚放要下手机,孟菁菁又发了消息来:【姐姐,对你来说,三的定义是什么?】 三,小三。 破坏他人感情的就是小三。 本着严谨的态度,庄斐还是上网搜索了条规范定义发给孟菁菁。 非文:【介入别人婚姻家庭的人】 这回孟菁菁倒是秒回。 孟菁菁:【那如果他们并没有结婚呢?我就不算是介入别人婚姻和家庭。】 庄斐手里的笔尖轻点桌面,思考该如何规劝孟菁菁回头是岸,那头的孟菁菁很快又发了消息来:【姐姐,两个人谈了七年还不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庄斐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很快她说服自己,不可能。 孟菁菁是今年刚出大学校门的学生,男友已经毕业五年有余了,两个人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交集。 再者,她认识孟菁菁就是个偶然事件。添加微信好友也纯粹是因为孟菁菁作为一个职场新人,想要获得她的一些帮助罢了。 所以…… 孟菁菁喜欢上一个和女朋友在一起七年的男人,和庄斐和男友谈了七年恋爱还没结婚,这只是两件高度巧合的事情罢了。 至于,庄斐为什么和男友相处七年还没有结婚? 有很多原因。 比如,男友的事业心很重。他想要先立业,后成家。或者说,所有的一切都该排在事业之后。 庄斐耐心规劝孟菁菁。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而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年轻的时候有大把的选择,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张小曼整理完工作,准备下班。 她合上电脑屏幕,看了眼正专注的庄斐,又忍不住嘀咕一句:“斐,宦总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才能遇上你这样内外兼修、才德兼备的女朋友。” 庄斐自觉尽到了点醒小姑娘的责任,终于摁灭手机搁至一旁,笑着回道:“宦总他很努力,也很优秀。” 张小曼拎起手包,离开工位。走到庄斐工位旁边停下,若有所思道:“和拽逼比起来,宦总确实够拼命,也足够优秀。” 庄斐:“……” 拽逼。 张小曼口中的拽逼,叫陈瑜清。 是男友宦晖的好兄弟。 庄斐大学的时候和男友宦晖以及男友的好兄弟陈瑜清共同创立了这家公司。公司是做智能家居产品的,男友负责业务拓展,庄斐负责公司内部体系的运营和搭建。 而陈瑜清当初是以技术入股的,到如今,依旧只愿意负责产品设计。对于公司的其他事项,他一概不问。 有员工偶尔问到他一些公司的经营概况,都会被他以“你问宦晖去”或者“你问庄斐去”搪塞过去。 明明是老板之一,却每天都跟个新员工一样。 一问三不知。 员工们都觉得他是眼界高,看不起“凡人”,私下里便以拽逼一名赐给他。但庄斐认识陈瑜清的时间长了,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拽。 他只是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金钱、名誉、地位……无欲无求。 庄斐“咳咳”两声:“拽逼也有拽逼的长处。” 张小曼嫌弃地扫了庄斐两眼,努力搜刮起陈瑜清的长处来:“是,拽逼长得真挺绝。” “你就只看到外表。”庄斐哭笑不得:“……拽逼刚拿了几个技术大奖。我们的核心产品哪一款不是拽逼主导研发的?”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节 张小曼耸耸肩膀:“who care?” 也是。陈瑜清自己都不在乎,几个奖项邀请他出席领奖,他一个没去,露脸的机会全抛给了宦晖。 张小曼下班后,庄斐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直到时针指向晚上十点,她才做完工作,准备下班回家。 庄斐看了眼手机,男友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锁门打卡,庄斐忍不住在电梯里拨通了男友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并没有应酬的吵闹声,庄斐不由得皱起眉心。 “应酬还没有结束吗?” “对,斐斐。”男友气息平常:“要陪客户玩牌,今晚不回去了。你先睡。” 对于男友通宵应酬的事儿,庄斐早已习惯。在过去创业的这几年,类似的事儿时有发生。可今天大概是受到孟菁菁的影响,庄斐心有不安。 她开玩笑般地诈他:“你该不会是陪的女客户吧?” “胡说什么呢?一群大老爷们儿玩牌而已,你难道不相信我吗?”男友有些不悦:“你怎么还学人查起岗来了?那要不要我录视频给你看?” “哦。”庄斐轻抿了下唇,声音里却不无失落:“那倒不用了。” “斐斐,我现在这么拼命,可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男友缓了口气:“趁着年轻,我多积累一些财富,这样才能让你以后过上足够富足的好日子。 庄斐明白自己这样挺不洒脱的,但正如孟菁菁歪打正着说中的那样,恋爱七年,男友确实没给她一个婚姻的承诺,这让她心存疑虑。 可男友说的话,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破绽,或许的确是她心胸狭隘了。 庄斐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往回走。 她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万家灯火亮起,可她在这座城市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家。 这让她对这座城市始终少了些归属感。 思绪飘远之际,耳朵边响起了自行车刹车声,将她拉扯回现实,紧接着是一道懒惓的问候声:“一个人?” 庄斐回头转身。只见陈瑜清骑着辆共享单车,在她身边紧急刹住。他个子高,双腿稳稳地支在地面上,裤腿被风撑住,小腿蜷起来一截。 他是属于夜晚的人,路灯衬得他的身形挺阔立体又明亮深邃。 正如张小曼描述的那样,陈瑜清的确拥有一副令人羡慕的好皮囊。 一身随意的工装搭配,硬是穿出了时尚大片的味道,慵懒、颓废,却又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所在。 尽管三个人已经认识了七年了,陈瑜清也多次撞见庄斐一个人下班回家,庄斐还是尽力去护着男友的面子:“他有应酬。” 陈瑜清嗤一声,不以为意地点破:“什么正经应酬要通宵?” 想起张小曼关于陈瑜清“拽逼”二字的客观评价,庄斐会心一笑。 他还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自己兄弟的台,他也如此直白地拆。 但他说的是对的。 庄斐心里有答案,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庄斐苦笑了下,不再掩饰:“就是说。” 晚风吹动,街边的树木哗哗抖动。 初秋的夜晚,有了些春夏以来累积的躁意,尴尬的沉默将失落的情绪放大。 庄斐犹豫着,是否该就着晚风敞开心扉。 请教一下陈瑜清,为什么她和宦晖恋爱七年了,陪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一家百来号员工规模大小的企业,他仍认为现在还没到结婚的时候?他仍把结婚规划在没有明确时间节点的将来? 庄斐这么想着,犹豫着,空气里的沉默蔓延…… “所以。”陈瑜清理了理袖扣,不紧不慢地开口:“为什么不分手?” 第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为什么不分手?…… 庄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愣在原地长达十几秒钟,等她迟钝地发出一声“啊”的时候,陈瑜清却已经踩动单车骑远,消失在夜幕里了。 眼睫打颤,庄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这个残留夏天余热的夜晚,逐渐变得冰凉,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思考陈瑜清的话。 陈瑜清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在庄斐和宦晖过去长达七年的恋爱里,他是最久的旁观者。 但他,也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从未对他们的恋爱有过任何指手画脚的行为。 所以,今天这是他第一次问庄斐,“为什么不分手?” 分手。 在今天以前,庄斐确实没想过。 但现在…… 陈瑜清和宦晖是好兄弟,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庄斐不知道的隐情呢? 庄斐到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她要么对自己的男友绝对信任。一旦她的信任系统崩盘了,那么她采取的行动非常迅速。 她首先仔细查看了宦晖留在自己家里的物品,外套、衬衫,甚至皮带,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庄斐虽与宦晖恋爱七年,但他们并不住在一起。原因是,宦晖觉得两个人虽然是情侣,但也应该要有彼此的自由空间。太过于粘腻的生活,容易让彼此失去新鲜感。 庄斐觉得他这是歪理,但还是被他说服了。在感情里,她是处于被支配的一方,能妥协则妥协。 在查完自己家里的线索之后,庄斐走到门口换了双鞋,一步一步地往楼上去,脚步很稳。 庄斐停在16楼,宦晖就住在这里,庄斐的楼上。 庄斐想起当年他们三个人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租房子住。这栋楼刚好14,15,16三个楼层分别有空房子出租,宦晖开玩笑说,居住楼层的高度决定了三个人地位的高低,所以,他要住16楼。 庄斐虽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问陈瑜清,他要住几楼,陈瑜清斜靠在扶梯上,慢慢扫了庄斐一眼。 他的眼神淡淡的,没有什么攻击性,但也没什么温度。庄斐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觉得让他住在14楼似乎也不太厚道,于是把15楼的钥匙递给他。 可陈瑜清并没有接。 庄斐觉得好笑,男人可真幼稚,居然都想住16楼。似乎居住的楼层高了,就真的能高人一等,真能骑在朋友头上了。 正当庄斐想着要不要建议他们采用更幼稚的方法,比如拳头剪刀布来决定居住楼层时,陈瑜清从她手心里抓走了14楼的钥匙,并且一言不发地转身下楼。 怎么说呢,他手插兜,背影还挺潇洒的。 确实是个拽逼。 庄斐想起张小曼的话,又是会心一笑。 庄斐收回思绪,食指按压在智能门锁的指纹区域。这是陈瑜清在大学里就独立开发出来的智能门锁,是公司自主研发品牌打响的第一款产品。 “已开门。” 智能门锁识别开锁。 庄斐轻松地吐了口气,男友并没有删去她的指纹信息,她仍能轻松出入他的私人空间。 这说明,或许他是清白的。 是她过于敏感,渐渐地变得不再洒脱。 庄斐迟疑了。 纠结半天之后,她收回脚步,退回门外。她并没有去翻男友的私人物品,她选择了仍信任他。 隔日,一早。 想到男友可能会宿醉,庄斐起早炖了醒酒汤拎到公司去。她在前台遇到张小曼,张小曼看了看庄斐手里的焖烧杯,抬抬眉梢:“给宦总带的爱心早餐?” 庄斐刚要解释,只听得张小曼毕恭毕敬地朝着自动感应门喊了声:“陈总,早上好。” 庄斐偏头望过去,只见陈瑜清迈着长腿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夹克,拉链紧拉到下颌骨,脑袋耷着,眼皮也耷着,双手插在兜里,肩背微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经过她们,刮起一阵微凉的薄风。他耳朵跟被堵上似的,没有作任何回应,也没有停留步伐,径直走了过去。 张小曼看着他的背影,撇嘴:“拽逼真拽。” “……”庄斐打打圆场:“大概、可能是他昨晚没睡好吧。” “行了,斐。”张小曼向上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第一天来公司,拽逼哪天不这样?要不是看他长得帅,做梦他哪天大发慈悲,可能会多看我一眼,我才懒得搭理他。” 庄斐无言。 张小曼很快又换了个八卦的眼神:“不过,你说,他这么拽的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怎么样?他会当舔狗吗?” “不会。”庄斐摇了摇头,很肯定:“就算遇到喜欢的人,他应该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人家姑娘主动跟他表白吧。” 庄斐脑补画面,并进行了情境模拟:“然后,他会不耐烦地'哦'一声,说'可以,那就试试吧'。” “符合拽逼的形象”。张小曼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感谢斐总的传神演绎。” 庄斐把醒酒汤拎进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办公桌上的文件散了一桌。 庄斐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开始收拾男友的办公桌。 一份策划案滑了下来,几个醒目的大字让庄斐敛起眉心。 【关于扩大公司产品线的规划】 扩大产品线。 这是男友最近时常提起的想法,庄斐作为公司的运营总监坚决持反对意见,这是二人关于公司经营战略的又一次分歧。 事实上,在过去创业的七年里,关于公司经营战略,二人发生过多次争执。如果说庄斐在感情里是被支配的一方,那么在战略发展中绝对是强势的一方。 她对于商业布局上,是坚决不会让步的。 庄斐一页一页地翻阅策划案,越看越恼火。 “胡闹。”庄斐不知不觉地捏皱了纸张页角。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节 宦晖夹着公文包,一进来就听到了庄斐这句“胡闹”,神清气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上前三步并作两步,从庄斐手里夺下策划案,不悦地沉声指责:“妇人之见。” 庄斐压着火,仍尝试着耐心沟通:“晖,我们的产品线在精不在多。我们当前要做的仍是把基础夯实,把产品线做精,把我们主打的智能门锁、智能灯具系列细划。等到市场占有率达到预期目标之后,再去考虑拓宽产品线也不迟。” 听到她这些保守思路,宦晖的声音忍不住先拔高了一截:“庄斐,门锁和灯具这两条线利润空间有限,我们要想赚钱,就必须改变思维,去做那些赚钱的产品。” 庄斐听到他直呼她的姓名,不甘示弱:“宦晖,你这是急于求成。” “我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宦晖烦躁地解开西装外套的衣扣,指着门外:“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 庄斐气呼呼地往外走,刚走了两步,突然被叫停。 “等等。” 庄斐以为他愿意听她的想法了,于是,停下前进的步伐并往后退。 “这是什么东西?”宦晖摇晃两下从桌角拎起来的焖烧杯,有些嫌弃:“你拿来的?” 庄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下:“还给我。” 宦晖越想越生气。 别的女人见到他,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想方设法地同他套近乎的模样。但凡他发表几句商业见解,那些女人便会流露出崇拜的目光。 只有庄斐,他自己的女朋友,总是和他对着干。他每次有个什么创新的想法,她都要莫名其妙地反对一番。 好像这样,就显得她多么精明干练一样。 女人,为什么要这么有主见? 宦晖觉得烦躁,腾手松了松领带,倏然想起昨晚上一起过夜的姑娘。 她叫孟菁菁。 去年,他受邀去一所大专院校演讲,在校方组织的饭局上,他认识了孟菁菁。 论长相,孟菁菁小家碧玉型,是远远比不上明艳的庄斐的。但人小姑娘,看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崇拜。用孟菁菁的原话来说,就是—— 【我觉得那些电影明星都不值得被当成偶像,而宦哥哥你这样成功的企业家才是我最敬佩的人。】 对比之下,庄斐真的有些不识趣。 宦晖低哼了一声,她是真的不清楚男人喜欢什么样儿的女人吗? 今早起床的时候,孟菁菁熬了灵芝,起锅时又加了蜂蜜,制成醒酒汤给宦晖服下。 这会儿他精神状态非常好。只是想起庄斐刚才跟他吵架,心里仍有些不爽。他不禁又想起刚才庄斐拎走的那个焖烧杯。 也不知道她给他装的是什么东西。 算了,他也没兴趣知道。 她一惯厨艺很差,做的东西也不一定能吃。 宦晖深呼吸两口气,调整情绪,开始审批办公桌上的文件。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他点开消息,是孟菁菁发了消息来。 小太阳:【宦哥哥,到公司了吗?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的哦。爱心.jpg】 他刚想回复,手机又震了震。 他切回消息列表一看,是庄斐。 他点开一看,庄斐发了一大段话。 非文:【晖,刚才是我不对,我脾气急了。我先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气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真不是拓宽产品线。首先,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资金用入研发投入;二来,目前研发团队的小伙伴每个人手头的工作都很饱和,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钻研……】 宦晖没有再往下看,他烦躁地丢开手机。 说到研发团队,宦晖起身披上西装外套去了研究院,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好兄弟陈瑜清。 问了人才知道,陈瑜清一大早就在测试室了。 宦晖径直推开测试室的门,陈瑜清的确正在测试产品。他一个人在忙,见到宦晖,也没有停下来搭理他的意思。 仿佛他这个老板就是个透明人。 早已习惯了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宦晖也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板,受到了冷眼。 他屁股轻轻一抬,坐在会议桌上,自顾自话:“瑜清,你觉得我们再扩条产品线怎么样?” 陈瑜清坐在高脚凳上,手里调试着产品,头也不抬:“随你。” 知道他不会反对,宦晖进一步问:“你能应付吗?” 陈瑜清拨了拨智能面板,言简意赅:“我不能。” “……”宦晖噎了一口,又不甘示弱:“那你随我?” 陈瑜清脚蹬了下地面,高脚凳旋转180度,他人转过来,看着宦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投钱,你找人。为什么不随你?” 宦晖又被呛了一道,但他不生气,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吧?” 他屁股挪过来一些,伸手压在陈瑜清的肩上:“你说的对,我投钱,我找人,为什么不能随便我?庄斐她凭什么要反对?她凭什么跟我反着来?” “你说说看,她凭什么?” 陈瑜清抖了下肩,抖掉宦晖的手,继续调试产品功能,对宦晖自言自语的话语,并不作声。 就跟没听到似的。 宦晖对着空气吐槽,也不觉得难为情,继续数落庄斐在工作上种种强势行为,表示她一点儿也不会给男人面子。 半个小时后,宦晖总结陈词:“女人太好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陈瑜清大概也在宦晖自带的bgm下调试完了产品,他关闭调试设备,冷不丁地开口:“所以。” “你为什么不分手?” 第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分手分得这么难看…… 这个问题把宦晖给一时问住了。 庄斐长得漂亮,是经管学院工商管理专业的高材生,头脑聪明又精细能干。 用经管学院男生的原话来说,庄斐可谓是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神级别的人物。 从他大三的时候,成为庄斐的男朋友第一天起,他就活成了众人心中羡慕的模样。 宦晖自认为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天生爱折腾。 大一的时候,他倒卖各种旅游景点门票、学习平台,以及话费充值卡;大二的时候,他兼职当中介,租房和劳务派遣,样样都干,积累了一些财富资源和人脉关系。到大三的时候,他就想自己做点儿什么事业,完全不愿意再去替别人打工了。 筹备创业前夕,他追到了当时经管学院的院花庄斐。本以为院花娇花一朵,吃不了创业的苦,他也只是打算谈个恋爱玩玩,到大四毕业的时候就潇洒抽身。 谁知,庄斐并不娇弱,听他谈了创业的宏伟蓝图之后,表示自己作为女朋友,一定会全力支持他的事业。 从此,庄斐一头扎进去艰苦的创业路,不但陪在他身边一同受尽客户的冷眼,陪着他经历动不动就要断裂的资金链,还利用自己的专业所长,把公司内部打理得井然有序。 可以说,这家公司能走到这一步,军功章上必须有庄斐的一半。 至少,是一小半吧。 所以,他为什么要分手? 宦晖想不到任何要和庄斐分手的理由来。 反倒是因为想起过去的种种,他从会议桌上跳下来,理了理胸前矜贵的衣襟,又恢复了往日老板的从容自如:“斐斐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吧。” 宦晖态度270度大转弯,陈瑜清听了并不惊讶。 他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满不在乎地拉开测试室的门,走了出去。 把宦晖这个老板空晾在测试室。 反正,他一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宦晖也没有放在心上,自我疏导通畅后,心情愉悦地离开了研究院。 今天的事儿不多,庄斐按时下班。 庄斐不擅长做饭,但一个人,她也懒得在外面吃。于是,她在家煮了份速冻饺子,饺子浮在水面时,她丢了几个火锅丸子和一小把青菜进去。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作为晚餐,其实也还不赖。 庄斐刚嚼了根青菜叶子,庄母乔燕之就打了电话进来,于是,庄斐放下筷子和母亲打电话。 母女二人问候几句,母亲让庄斐国庆节回趟家,顺道儿把她那交往七年的男朋友也带回去给她瞧瞧。 母亲表示,七年了,两个人的感情也该稳定了,该办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早点儿把婚给结了。 庄斐虽然口头答应了下来,但对男友的态度仍没有什么把握。 这么想着,门外就响起了指纹识别的声音。 男友来了。 他仍穿着白天的西装,西装里面嵌着件灰色马甲,包裹住他挺阔的胸膛。 他一向都是个把自己打扮得精致的男人。 男友手里拎着两个精品水果店的塑料袋,笑容温和:“斐斐。” 庄斐扫他一眼,大概注意到,他买了些进口水果,剥好的泰柚,切好的凤梨块,还有几个莲雾。 庄斐从他手里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但……还是暂时搁下了筷子。 男友把水果摆放在庄斐面前,一盒一盒地取出来,并且堆陪着笑脸:“斐斐,还生我气吗?” 庄斐不是爱耍性子的小女生,既然男友主动道歉,她思忖片刻,虽不情不愿,但也还是通情达理地给了他台阶下:“我没有生气了。” “那就好。”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节 男友在餐桌边坐下,将两条手臂轻轻搭在椅子上。 两个人视线撞了一下,庄斐再次提起白天的事:“我还是认为扩大产品线的事情,你需要慎重考虑。” 男友嘴角抽了抽,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斐斐,下班时间,我们不说工作的事,好吗?” 男友疲于应付社交,的确是需要一些轻松的下班时光。庄斐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脑子里思考着该同他聊些什么轻松愉快的话题。 庄斐筷子搅了搅青菜叶片,男友出声提醒道:“斐斐,我也没有吃晚饭呢。” “哦”,庄斐缓过来神,“速冻饺子,你吃吗?” “也能凑合着吃。”这么说着,男友就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庄斐手里的筷子和碗。 “这碗我刚才吃过了。” 男友伸到一半的手缩回:“那斐斐,你还是再给我煮一碗吧。” 男友有些轻微洁癖,从不和她同食一碗饭,庄斐二话不说,从餐桌上站起身,准备去厨房里煮饺子,男友又问:“斐斐,你想不想要吃点儿水果?” 庄斐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男友竟体贴起自己来,怔忡须臾,点了点头。 哪知,男友突然笑着说:“那你顺便再洗点水果吧。” “?” 庄斐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她照顾他多一些,那便多一些,也没有什么大碍。 两个人吃完晚饭,找了个综艺节目打发时间。 男友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上一连跳出来三四条消息。 男友扫了眼手机屏幕,没有查看消息的打算。 庄斐用水果签戳了个凤梨块咬进嘴里,凤梨汁沿着嘴角淌下来一滴,庄斐勾舌舔了舔嘴角。 上唇瓣和下唇瓣磕绊几下,庄斐抬抬下巴示意手机的方向:“你不看微信消息吗?” 所谓秀色可餐,便是说当下光景。 宦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在庄斐小幅度开合的唇瓣上,口舌之间涌起燥意。他当然知道消息是谁发来的,但他不太想看。 他吞了吞咽喉部分,全身的血液上涌,精神都专注起来,屁股沿着沙发边缘往右侧挪了挪,贴近了庄斐,嗓音有些哑然。 “斐斐,我更想看你。” 庄斐身上有一股天然自带的香气,牛奶味儿的幽香中又掺杂了一些露水的清新。 让他此刻脑子里装满了些别的节目。 庄斐也没打算拒绝。两个人都不是需求旺盛的人,因而次数并不多,或许这样亲近,可以缓解一下近日来的生分与隔阂。 就在这时,庄斐的手机屏幕也突然亮了起来,庄斐看到静音后的来电显示是孟菁菁,她没有立刻接通,过了一会儿屏幕自动暗掉了。 紧接着,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 孟菁菁:【姐姐,你在干嘛呢?】 浑然不觉的男友唇贴上来的时候,庄斐递了个洗干净的莲雾到男友嘴边,挡住了男友的进一步动作。 庄斐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了。 她把手机往一旁推了推,藏了藏,然后歪过头去问男友国庆节有时间吗? 男友以为庄斐是想上哪儿去玩,欣然应允。 庄斐默了默,道:“我妈想让你跟我回去一趟。” 男友发了愣,好一会儿才收回前倾的身体,有些吞吐地说:“斐斐,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什么时候条件成熟?” 男友低头咬了口莲雾,莲雾脆生生的,综艺节目嬉笑的声音在清脆里放大,他的声音却有些格格不入的低闷:“起码再过个三五年吧。” 在情理之中,也在预料之中。 庄斐点头,表示了然。 因为话题聊得不太愉快,男友自觉地啃起了莲雾,不再继续实施那方面的想法。 庄斐在这个时候,回拨过去孟菁菁的未接电话,电话接通,庄斐不动声色地喊了声,孟菁菁。 孟菁菁,全名。 一字一字,吐字清晰。 她刻意斜睨过去的目光明显注意到,一旁啃莲雾的男友咬到了舌尖,痛到短嘶一声。 电话里,庄斐回答了孟菁菁的疑问,她在陪男朋友。 孟菁菁挂断电话的时候,明显慌乱。 庄斐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没有什么巧合跟意外。 孟菁菁坐在她旁边不是迟到的巧合。 添加她的微信好友,更是一场偷窥的快意和蓄意挑衅。 而宦晖…… 他渣了她。 陈瑜清刚抬了手准备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 宦晖被庄斐从门内推了出来,连同他买过来的吃了一半的水果也被丢砸了出来。 红色水灵的莲雾在空中蹦跶两下,在距离陈瑜清侧脸2cm处冲刺划过,砸在了白色墙壁上。 “咚”的一声。 差点被误伤,陈瑜清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随后反而乐了,干脆往后退了两步,腾出一块安全距离来,斜斜地靠在电梯边上,看起了免费的戏剧表演。 “分手分得这么难看?” 宦晖在好兄弟面前也顾不上面子了,连忙对庄斐解释:“斐斐,我和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庄斐冷笑两声:“是哪种关系?后羿之箭和小太阳的关系吗?” 听出庄斐口气里的讥讽,宦晖发了急,言辞有些厉色:“胡说什么?我没跟她睡过。” 认识宦晖七八年,庄斐第一次看这个男人,觉得陌生又可笑。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宦晖仍在替自己辩护:“最多就是有些语言上的暧昧行为。” “滚。” 门被庄斐义无反顾地拍上。 连同无辜的陈瑜清,一同被拍在了门外。 宦晖没有强行开门,庄斐正在气头上,肯定不愿听他解释。他打算等庄斐冷静下来,再和她解释他和孟菁菁之间的关系。 戏看完了,陈瑜清闲散地吹了串口哨,提醒自己的存在。 “你怎么在这儿?” 陈瑜清挑眉,扬了扬手中的燕窝。 燕窝是他姐托人从印尼买的,说也寄些给他女朋友补补身体,他没有女朋友,但也懒得跟他姐解释,所以拿来给庄斐吃。 “不过,你前女友现在心头拱火,应该也没什么心情吃燕窝。” “斐斐是不会和我分手的。” 陈瑜清懒洋洋地“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宦晖总觉得陈瑜清隔岸观火的模样有些幸灾乐祸。 果然,陈瑜清又往他伤口上撒了一把食盐和孜然粉。 他再一次扬了扬手中的燕窝,欠欠地问:“怎么样,那你要不要拎过去送给小太阳?” 第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他对兄弟的女人提…… 小太阳。 又是小太阳。 宦晖听到小太阳三个字从陈瑜清口中不紧不慢甚至还有些阴阳怪气地吐出来,头皮发麻,刚才那股儿跟庄斐据理力争的气势,硬生生直接被拦腰折断了。 他很后悔。 他就是一时脑抽,才会给孟菁菁备注为小太阳。 以至于,庄斐逼着他解开手机密码后,仅仅用了三秒钟就轻松寻找到了目标。 庄斐说他们是后羿之箭和小太阳的关系。 她是一语双关骂他贱呢?还是误会了他和孟菁菁之间有了那种关系? 没有的。 是,他承认,是差那么一点儿。 但是他在理智涣散的边缘,人性的最后道德防线下成功抵抗住了诱惑,为庄斐守住了贞洁。 他不懂,庄斐难道不该是表扬他吗? 可她居然修养全无,还将他扫地出门,赶了出来。 宦晖和陈瑜清坐在楼下的酒吧里喝酒。 “你也要挖苦我吗?” 宦晖如是问。 陈瑜清没说话,一条腿抵着吧台,另一条腿踩着高脚椅微微弯曲起,目光沉沉地看着圆酒杯里的液体。 不知走神在想些什么。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节 宦晖捏住酒杯一饮而尽,将心中的郁闷全数吞进肚子里,陈瑜清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推了过去,冰块在深色酒液里碰撞,清脆又清醒。 陈瑜清恢复常色,剥了颗坚果咬进嘴里,反问:“这是挖苦吗?” “当然是挖苦。”宦晖不客气地道:“庄斐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和孟菁菁没什么关系,微信是她主动加的我,每次聊天也都是她先找的我,我可从来没有先主动找过她。” “哦。”陈瑜清又剥了颗坚果,右手食指搭在中指边沿,中指指腹有序地弹弹宦晖面前的玻璃杯:“小太阳以死相逼,逼你改了备注?” 陈瑜清掀了掀眼皮,灯红酒绿在他眼波里流转过后,残余下些许可笑与荒蛮:“小太阳自杀未遂后,又拿刀驾在了你的脖子上,逼你留下过的夜?” “你别小太阳小太阳的,听得我心烦。” 宦晖真心觉得他这好兄弟阴阳怪气起来,杀人又诛心:“我承认,昨晚,昨晚是孟菁菁心情不好,我才会留下来开导她。” 宦晖停顿住,但很快又补充说:“但你得相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相信你做什么?” “你是我兄弟,你相信我,庄斐才有可能相信我。” 陈瑜清往嘴里抛了颗开心果,突然来了点顽劣少年的兴致,火上浇油道:“我不太相信呢。” 庄斐失眠了。 庄斐的郁闷,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但办公室里的同事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她抒发郁闷的方式,就是拼命地工作,不让自己闲下来。 行政、人事、财务、采购,她原本就身兼数职,这下干脆每天把自己弄到半夜,就差住在公司里了。 第一个发现庄斐不对劲的是周唯,庄斐的大学室友兼闺蜜。 周唯是个记者,负责社会版块新闻的采集和走访。这趟她出差了半个月,一回来就立马打电话喊庄斐出来吃饭。 “这趟出去可是个苦差事,我必须要大补一顿。” 周唯的大补计划遭到了庄斐的拒绝。 周唯不快:“干嘛呢你?” “加班。”庄斐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哦,我还以为你猝死了呢。” 庄斐:“……” “不想猝死就出来吃饭。” 二人约在一家人气火爆的火锅店。 嘈杂声中,周唯给自己点了两瓶乌苏啤酒,给庄斐下单了杯红枣牛奶:“瞧你这脸色苍白的,快喝点儿红枣补补气血。” 庄斐摇了摇头:“我也来瓶乌苏。” 周唯愣了愣,然后递了瓶啤酒过去,猜到什么说:“宦晖劈腿了?” 庄斐震惊:“我写在脸上了?” 作为一个社会新闻版块的记者,周唯自认为这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她点头,给庄斐烫了片千层肚:“捉奸在床了吗?” 热气蒸腾中,庄斐挺俏的鼻尖上湛出了点儿细密的汗珠,她想了想,摇头:“他没承认。” “你打算怎么办?” “分手。” “然后呢?” “分手了还有什么然后?”庄斐不解。 “那你这些年的青春呢?喂狗吗?” 庄斐不说话了,低垂的眼眸里沾染上了一层水汽。七年,整整七年的青春,她都给了这个男人。 陪着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也算是事业上小有所成吧。 一家百来号人的企业,或许对成功的企业家来说算不上什么成就,却是他们三个人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她为此付出的所有的青春和热血。 她可以做到潇洒地转身,但青春也从此逝去了。 别说相恋七年劈腿,就是结婚几十年出轨的案例,周唯也见得多了,比起缅怀过去,还不如现实一点儿,为自己争得一些实质性的利益。 “你的股份怎么办?”她问得直接。她可不愿意她的姐们儿,分个手分得人财两空。 庄斐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啤酒,啤酒的泡沫沿着杯壁往下涌,她端起酒杯,先吸了一口泡沫。 然后,才咕咚咕咚喝到见底,如同饮水那般。 盈白的天鹅颈,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涌动。 涌动,涌动,再慢慢隐没。 很久,很久…… 她恍惚道:“我没有股份。”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服务员穿梭的画面静止,热闹的碰杯声摁下了暂停键,周唯只听到她那句“我没有股份”,在脑海中不断放大。 周唯不可思议地吐血了:“你说什么?” 庄斐不说话,只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沉默即是默认。 “你是傻逼么?” 周唯气晕。 或许吧。 当初公司成立的时候,她才刚刚跟宦晖在一起。她不想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她是为了公司未来的市值跟宦晖在一起的,就好像是她找男朋友是在做某种价值投资或者运气博弈那般。 所以,宦晖没提给她股份,她也就没有主动要。 “那另一个合伙人呢?”周唯问:“你们不是还有个合伙人吗?他也跟你一样,是个傻逼吗?” 庄斐:“……他不是,他要了。” 庄斐记得很清楚。 她第一次见陈瑜清的时候,是大三上学期的期末,那个时候,她和宦晖刚好在一起一百天。宦晖说要带她去见他的好兄弟,于是,庄斐就在学校计算机系的实验室里见到了正在拧螺丝的陈瑜清。 彼时,他手里抓着一把金属钣手,正在拆解一套智能门锁。 庄斐礼貌地跟他问好,他撩起上眼皮,怔怔地看着她,他那一眼的眸光,刚开始似乎有些复杂,但很快就完全隐淡下去,似乎对她这个外来者的突然出现感觉到莫名其妙。 他收回视线,没有回应庄斐的问候。 紧接着,他旁若无人地拿起电钻开始钻墙,躁声很吵,庄斐因为吃了个闭门羹,面上有些挂不住。 还是男友开导她,在钻墙的吵闹声里大声说,他这好兄弟就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甚至还开了个不太合时宜的玩笑。 “兄弟的女人就更提不起兴趣了。” 陈瑜清就是在这个时候关掉电钻的。 庄斐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男友开的玩笑,但他就是在这一刻喊了男友的名字:“宦晖。”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一种近似于时钟滴答滴答走过表盘的低低沉沉,在空旷的深夜里留下了重磅的记忆。 深刻到,庄斐到今天都清晰地记得他那天说的话。他说:“我可以加入你,但我要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 服务员端上来一个精致的果盘。 周唯听完,用水果签戳了颗玫珑瓜,表态:“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你就是个恋爱脑。” 回家以后,庄斐躺在床上想周唯的话。 “先别分手。你现在分手,灰溜溜地离开公司,不是便宜了宦狗和那个小绿茶吗?你想想,你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事业,让小绿茶坐享其成当了老板娘,你能甘心吗?”周唯说:“我看你们那公司经营得挺不错的,让他重新进行股权分配,至少给你百分之十。” 庄斐这几年没从公司领过工资。 一开始,是因为公司处于初创期,入不敷出,她又有一半的时间要花在未完成的学业上,充其量只能算个兼职人员,她也没好意思开口要过工资。 后来,她虽然正式加入公司了,但陪着宦晖渡过了很长一段为了拉投资整夜整夜失眠的日子,她心疼他,自然不肯提要工资的事儿。 公司真正走上正轨,是这两年的发展。 公司条件好了,庄斐也确实跟宦晖提过领工资的事儿,但宦晖以他也不从公司领工资给搪塞过去了。 因为不想靠父母,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在嵱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庄斐后来又跟宦晖提过几次领工资的事,宦晖也总算是承诺了她,说到年底的时候一次性。 但……两年了,他其实也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他甚至有对庄斐说过,买房子的事情由他来一手操办。 庄斐等啊等,等到了他劈腿,等到了嵱城的房价翻了两翻,也没等到他兑现承诺。 庄斐越想越睡不着,越思考就越清醒,等到零点的时候,她居然平静地接受了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 她只感慨自己这些年是被猪油蒙了心。 喜欢宦晖什么呢? 一颗拼搏的心。 一种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以及一份坚韧的意志力。 这些都是他身上的闪光点。 可除此之外呢? 他对她,这些年有上过什么心? 他又为她付出了多少? 一个男人事业有成、声名光辉,不求他事事以女朋友为重,但他却连基本的体贴都无法给予,这一份不对等的喜欢,不要也罢。 有人说,当你在感情里,开始计较得失了,那就到了该抽身的时候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节 抽身不难。 但周唯说得对,不能白白便宜了渣男和小绿茶。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当圣母。 她理所应当拿回自己该得的。 第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上市公司董事长的…… 离国庆假期没几天了,母亲又打电话过来催过庄斐一次,让她这次趁着假期把男友带回家。 可庄斐已经完全没有要带宦晖回家的意思了。她找了个借口说宦晖国庆要出差,没办法跟她一起回家,母亲虽有些不满,但看在庄斐保证不管怎样她都会回去的份上,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真正心系的也只是女儿而已。 这天临下班前,张小曼跟庄斐请假调休早点下班,说是父母给她介绍了个男孩子,两个人在线上聊的挺不错,约了见面吃饭。 庄斐欣然应允,并开玩笑说等她结婚的时候,一定会给她包个大红包。 两个人说着笑着,负责生产调度的同事李康从车间回来,听到她俩的对话,也嚷嚷着要请假。 张小曼觑他一眼,问:“你要请假做什么?” 李康是去年的校招生,刚毕业一年,他拍了拍胸膛:“我当然是请假去陪女朋友。” “你女朋友不是还在上学吗?” “去女朋友的学校陪她。” 张小曼“啊唷”一声,李康挠了挠头。 有工作邮件弹了出来,庄斐转过身去,一边阅读邮件一边回答李康的话:“陪女朋友国庆假期去就行了哈,不额外批假。” “斐总偏心。”李康哼哼。 “斐总不偏心。”庄斐笑:“等你结婚的时候,斐总给你批一个月的婚假。” “真的吗?”李康开始期待起来:“是带薪的吗?” “当然。” “斐总万岁,斐总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李康走到工位上,整个人的工作状态瞬间积极了起来,坐下前,他想到也应该慰问一下如此偏爱他的斐总。 “那斐总你呢?你国庆打算干什么?在公司加班吗?” “不加班。”庄斐一边回复邮件,一边答:“我打算去趟嵱城。” “去旅游吗?” 庄斐忙着回邮件,张小曼告诉李康,庄斐是嵱城人。 “哦,那斐总是回去看望父母啊?”李康又好奇而无心地问:“宦总和你一起去吗?” 庄斐敲击键盘的手指僵住,她顿了顿:“他有事。” “哦。”李康尚未察觉这细微的不对劲:“那你是不是要回去好多天?” “好多天?”庄斐着磨着李康的话。 “宦总不陪你,还不得补偿你,多放你几天假吗?” 李康还真是提醒她了。 宦晖虽然不会主动多放她几天假,但…… 庄斐自己可以给自己放假啊。 她平时加班那么多,却连工资都没有,更别说加班费了,全是义务劳动,那她调休几天总不过分吧。 说做就做。 庄斐回完邮件,往总经理办公室走。结果人还没踏进总经理办公室,先在门外看到了宦晖正在和他的好兄弟陈瑜清说些什么,她止住了脚步,等他们聊完。 另一个负责财务总帐的会计秦霞捧着一沓子报销单来找总经理签字,也停下了脚步。 她就站在了庄斐身后。 秦霞是房东阿姨的女儿,身上有一些本地人的优越感,刚毕业那会儿眼高手低,好长时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房东阿姨每天为女儿工作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实在没办法了,才拜托庄斐在厂里给她安排个工作。 “阿姨不收你房租,只求你能劝劝她脚踏实地。” 庄斐房租照付,也不敢跟房东阿姨承诺什么,只答应提供一个和秦霞所学专业匹配的财务岗。至于能干多久,庄斐表示这就要看秦霞的适应情况了。 庄斐本来没抱多少希望。 没想到,这一连三年过去了,秦霞居然就在厂里干了三年了,除了说话有些耿直以外,工作上倒也做得差强人意。 秦霞戴着副黑框眼镜,把脖子伸长,脑袋凑到庄斐的颈后,几乎是用气音问:“你不觉得陈瑜清比你男朋友宦晖更有魅力吗?” 尽管是大白天,但庄斐还是又不出意外地被她吓了一跳。 庄斐深呼吸,使自己平静。 “秦会计。”庄斐好脾气道:“你下次可不可以大点儿声?” “哦。”秦霞推了推眼镜,不以为然:“我可以八卦一下吗?” 不可以。 因为知道秦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庄斐刚想拒绝,就听到秦霞已经八卦出声了:“听说你们三个人在大学里面就认识了,那你为什么选择宦晖,不选择陈瑜清做男朋友?是因为他在大学里面就对你爱搭不理吗?所以你才退而求了其次?” 庄斐:“……” 果然…… 办公室里,陈瑜清和宦晖面对面而站,陈瑜清正对着窗户的方向,庄斐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正面。 陈瑜清,他确实比宦晖更加耀眼。 他身材高大,又生相挺拔。 他不像宦晖那样追求精致完美,穿着打扮总是随意,除了干净舒适外,似乎也不追求什么。 他们三个人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他也没买车,上下班要么一辆共享单车,要么一双长腿绿色出行。 就算是去稍微远点儿的地方,也基本上是地铁出行,可以说物欲相当的低了。 公司里的年轻小姑娘总说,陈总厌世脸往那儿一摆,那有谁能受得了啊? 就连保洁阿姨都和庄斐说过几次,现在的小姑娘哪有什么心思上班哦,眼睛全长那陈总身上去了。 可庄斐认识他几年了,倒也没听说他交女朋友什么的。倒真应了宦晖那句,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你看,你都跟宦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陈瑜清身上看,你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秦霞撑着下巴说。 庄斐刚想反驳,她不是忍不住被陈瑜清吸引,而是秦霞说了,她才去打量的。 结果,她透过玻璃窗落在陈瑜清脸上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和他突然抬起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但他只是极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庄斐:“……” 第n次被他无视。 于是,庄斐尝试和秦霞深入探讨了一下这个人物:“你不觉得,他少了点情绪吗?” 他每天都是一副厌世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庄斐几乎很少见到他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不觉得。”秦霞又推了推眼镜:“我觉得他每天都带着情绪在上班啊,看得出来他很想躺平,但又没那个实力。” “观察这么仔细?”庄斐想了想,秦霞就比自己小了三岁,也是该交男朋友了。于是,她委婉地提醒:“要不,去试试看?” “哼。你以为我没试过吗?”秦霞翻一个白眼。 “嗯?” “我跟他说,他如果不想上班的话。”秦霞撇撇嘴:“我家里其实房子还挺多的。” 这种聊天果然很秦霞。 庄斐噗嗤笑了:“他怎么说?” “他对我笑了笑,说他也是。” “什么他也是?” “房子吧。”秦霞郁闷极了:“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 “但他不是还跟我们一起租房子住了吗?” 庄斐虽认识陈瑜清有七年了,但对他的个人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鲜少的一些情况还是从宦晖口中听来的。她只记得他是本地人。本地人如果有多套房产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还要和他们一起租房子住。 “对啊,这就是令我郁闷的地方了。他拒绝我,居然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 庄斐耸了下肩,表示无法理解。 恰好陈瑜清从宦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庄斐礼貌地同他打了个招呼,没听到他的回应。庄斐偏过头,只见他又只是很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目视前方走过,掀起一阵微凉的风,至于秦霞那句:“陈瑜清,你的好多套房子在哪里?”也被风吹弯了几分气势,并无人来回应。 庄斐脑子里又无端冒出张小曼对他的评价。 拽逼。 见到宦晖在办公室里跟她点头示意,庄斐先走了进去。还没等庄斐说明来意呢,宦晖就和她吐槽起陈瑜清来,“他说他姐生二胎了,他要请一个月的事假。他姐生二胎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能帮他姐坐月子还是能帮他姐奶孩子?” 最后,宦晖得出结论:“他就是想休息。” 宦晖吐槽完陈瑜清,才问起庄斐:“斐斐,你找我是?” 庄斐有几天没搭理他了,这突然找过来,宦晖心里还有点儿高兴,说明庄斐心里还是挺在乎他的。 瞧,这不是主动来了吗? 所以,女人哄不得,也宠不得。 庄斐笑得云淡风轻:“我也想休息。” “……”宦晖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一半,但还是维持着面上功夫:“想休哪几天?” 庄斐原本只想多休三天,但刚刚她临时改了主意,她不紧不慢道:“10月8号到10月31号。” 宦晖:“……” 国庆放假七天,她再请8号到31号,那不就跟陈瑜清一样吗?休息一个月?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节 这可不能行。 宦晖以为庄斐还在和自己闹情绪,于是,抄起手边的水杯大喝了两口。 这马克杯是一对情侣对杯,还是庄斐出差的时候从外地带回来的,现在看到他用这杯子喝水,真想一把夺过来。 但庄斐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宦晖喝完水,试图将过去的事翻个篇:“这样,斐斐,你问问哪个度假村还有空房间,你预定一间,我陪你去度几天假,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毫无诚意可言。 明明是要放低姿态讨好她,明明又不是给客户安排住宿,居然还要她去操办。庄斐越想越觉得宦晖这人,真就挺没意思的。 庄斐拒绝,表示自己不想度假,只想休假。 “斐斐,别闹。”宦晖看庄斐并不顺着台阶下,他和孟菁菁这事儿可能是避不过去了。于是,他又耐着性子好声哄着:“她就一没什么心眼儿的小姑娘,你别跟小姑娘计较了,好不好?” 庄斐:“……” 艹,好想骂人。 庄斐细白的指节用力握了握,泛起了白,她忍了又忍,才能平静地说出:“可以,那你把孟菁菁的微信好友、手机号码都删了吧。” “我跟她之间又没有什么,这点小事就要删这删那,不是让人家看了笑话吗?还显得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是不是?” “……”这人也太会pua了,庄斐都要气笑了:“不删也行,公司的股权转让给我百分之十。” 大概是没想到庄斐会提股份的事儿,宦晖明显慌了一下,随后又看似很大度地说:“别说这点儿股份了,整个公司都是你的。等公司上了市,我们结了婚,斐斐,你就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夫人。” 第6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要保证产能,保…… 神他妈上市公司董事长夫人。 连这百分之十应得的股份,他都抠抠嗖嗖不愿意拿出来,还搁这儿给她画大饼呢? 当她是大冤种吗? 从前,庄斐觉得宦晖这人就是有些大男子主义,有一些无伤大雅的油腻,但经过这几天,她把旧事一桩一桩翻出来细品之后,她只觉得这人简直是厚颜无耻不要脸。 告辞了!就是! 这假宦晖终究是没愿意批,但庄斐还是执意休了。 国庆当天,庄斐的母亲乔燕之来嵱城火车站接她。 接到庄斐后,庄母还是忍不住往她身后望去,东西几个眼神的辗转后,有些失望地问:“你那男朋友真没跟你一起回来?” 庄斐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推动行李箱,神色如常:“妈,您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个人了。” “什么意思啊?”庄母停下脚步:“他怎么了啊?” “快分了。”庄斐平静叙述。 等她维护了自己的利益就分手,绝不拖泥带水。 “这?”庄母有些吃惊:你们不是都交往了七年了吗?”在她眼里,七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交往七年跟结了一次婚,不过就是少了一张纸的约束罢了。 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们胡来的理由。 “是不是斐斐你性格太要强了?”庄母把庄斐拉到一旁的空道上,神思忧虑:“男人都好个面子,女人该低头的时候要学会低头……” 七年的感情走到尽头,说不难过是假的,庄斐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很坚强地挺着。 但这会儿,在母亲面前,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庄斐一下没忍住红了眼圈:“妈,为什么一定是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是他劈腿?” 庄母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庄斐黑长的发,怜爱道:“傻孩子。” 沿着火车站的广场通道走到停车场,司机小王为庄斐拉开车门,庄斐坐了上去,脑袋靠枕在母亲的肩上。 母亲时不时地抚抚她柔顺的长发,却再没有问过她一句感情的事。 从火车站回家的这一路上,庄斐坐在后排座椅上,手插在兜里望着窗外的树枝摇曳生姿,突然感觉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虽然色彩单调,却也过得平安顺遂。疼爱她的父母双亲,三观投合的挚友,还有一群可爱善良的同事们。 结束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庄斐在家大睡特睡了一场。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一向严于律己,上学的时候,追求名列前茅的成绩早起晚睡;毕业之后恰逢创业初期,更是披星戴月一刻都不敢休息。 庄斐足足睡了二十四个小时才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起床。洗漱完毕后下楼,她看到父母正坐在楼下松软的沙发上聊着什么,神色凝重。 不用说,肯定是在担心她的状态。 庄斐有些内疚,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要父母为自己担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步伐轻快地下楼。 “爸、妈。”庄斐站在楼梯口,长袖遮住手指,轻轻搭在木质扶梯上:“你们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就给我介绍吧。” “斐斐你……”庄斐的爸爸庄严抬起眼,望向庄斐的方向,迟疑地开口:“不用太委屈自己。” “就算你不结婚,爸爸妈妈也能养得起你一辈子。我们的宝贝女儿,犯不着为了男人低声下气。” 庄父与庄母不同,他商场沉浮,见过太多的年轻人在事业上稍微有一些起色就得意忘形。他虽没见过庄斐的男友,但也差不多能猜到两个人的问题出现在哪儿。 无非是贪新厌旧,嫌贫爱富这两种。 庄母朝庄斐招了招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椅:“过来坐这儿。” 庄斐走过去,坐在父母中间,脑袋窝在连帽家居服的帽子里。 正对着沙发的电视中播放着轻松的乡村爱情剧,母亲喂给庄斐一块切好的苹果,父亲递给她柔软的纸巾。 苹果脆甜多汁,电视里欢声笑语,左右是最爱的人,这一刻,庄斐感受到了岁月的静好。 庄斐在家的第十天,跟母亲坐在院子里给西红柿搭攀爬支架。 终于有多管闲事的阿婆看不下去了,当着庄斐的面,阴阳怪气地问庄斐的母亲:“国庆节都放完了,你们家斐斐怎么还不去上班啊?” 眼神还时不时地往庄斐身上瞟,贼眉鼠眼的。 好像不上班吃她们家粮食了似的。 庄斐没说话,闷头把木头支架往泥土里敲深了一些,泥土没过一截木杆,溅脏了白色的裤脚。 庄母看了庄斐一眼,温和地笑笑,回答那位阿婆:“我和老庄想孩子了。” “哎哟,不是我说你们。”好事阿婆好为人师:“你们就这样把孩子叫回来,不是耽误了孩子吗?我听说,外面有些单位啊,假请多了不给批直接就不要你了。” “斐斐这个年纪没结婚又没生小孩的,再找工作可难找啊!” 庄母仍保持着笑意:“也不差她那点儿工资。”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阿婆赶紧又道:“姑娘家都是要嫁出去的,你们难道还能养她一辈子的啊?” 对方虽是长辈,但庄斐还是打算为自己开口说几句,只不过庄斐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呢,就听母亲仍不紧不慢地回答:“嗯,是打算养一辈子。” 庄斐顿时就没气儿了,眉眼弯弯起,她是那种很明艳的长相,眉毛细细长长的,瞳仁是琥珀色,笑起来时,眼尾处狭长像是有雨露晕开,全都是水浓色调。 庄斐抽出一根红色的布条将西红柿的绿苗和竹杆缠绕在了一起,红绿搭配很是协调,母女二人齐齐搭起木杆支架,将那多事的阿婆当做了透明人。 但又隔了几天,庄斐和母亲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还是听到了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 很可笑。 居然有人乱嚼舌根,说她不上班是因为请假在家保胎;还有人添油加醋地说她不上班是因为未婚先孕在单位丢人现眼被赶了出来…… 到底是将劳动法置于何地啊? 母亲向来平和的面容开始有了一丝裂缝。 她一辈子未与他人发生过争执,凡事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这样,庄斐也看到母亲面色凝起来,嘴唇抿紧,似乎做好了要上去和那群长舌妇人争论一番的准备。 人善被人欺。 这是这段感情教给庄斐的道理。 她这个年纪,自然已经不需要母亲去为了保护自己降低自己的风度,她完全有能力自己去解决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庄斐一身休闲装扮,套衫卫衣老爹裤老爹鞋,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一般,让人不起任何防备之心。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些人的面前,步伐深深。 她打断正在散播她谣言的那个女人,那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也不比她大上几岁,年纪轻轻就学会了造谣和嚼人舌根。 庄斐笑眯眯:“你就是庄斐吧?” 一脸激情的女人突然被人打断,有些不爽:“我不是啊。” “你肯定是。” “你知道的这么详细呢。”庄斐皮笑肉不笑,道:“庄斐什么时候怀孕,怀孕几个月了,预产期哪天,打不打算堕胎,你都知道呢。你要不是庄斐,那……” 庄斐欲言又止,卖起了关子。 “那什么?” “那就只能是庄斐她妈了。” 庄母:“……”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女人沉下脸来反驳:“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庄斐。” “哦,原来你不认识啊。”庄斐手背在身后,摆起了老干部神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连庄斐都不认识,就知道她怀孕了?” “我……”女人哑口。 庄斐松开背在身后的双手揣进兜里,给那女人一股压迫劲儿,说:“乱嚼舌根,小心反噬。不为自己积点口德,也为子孙积点?” “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你是希望将来自己的女儿还是儿媳妇被人这么议论着?” “有那点儿背后议论别人的时间,不如多读书多看报,找找夹缝里的小广告。” 那女人羞得满脸通红。 众人被斥得面面相觑。她们感觉小城镇里似乎来了个厉害的角色,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下来,仅有几个眼神交流,却互相读不出任何猜测来。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节 庄斐出了口气,心情还算愉快。 毕竟,她们只是谣言的搬运工,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该死的宦晖而已。 想起这个人,庄斐便自然而然地想起这个人最近给她发了好多消息,打了好多个电话。然而,庄斐秉着休假就不能被打扰的责任心,一条没看,一通电话没回。 庄斐走回原处,挽起母亲的手,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五十米,那些人似乎反应过来了。 “你才是庄斐吧?” 庄斐和母亲相视一笑。 嘴巴终究是长在别人嘴上,究其根本,无视别人的议论,坚定不移地做自己才是根本。 庄斐拎着菜市场塑料袋的手腾开来,摸进口袋里,点开被她屏蔽掉的微信消息,滑到未读消息的最上面。 前几条还像个人话。 宦晖:【斐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宦晖:【别生气了,斐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买你最爱的巧克力和进口水果,好不好?】 宦晖:【你相信我,斐斐,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孟菁菁是她主动找我的,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以后就不跟她联系了。】 …… 后面就逐渐开始暴露本性了。 宦晖:【你什么时候回来?公司你不管了?】 宦晖:【这个月的办公用品你还没买?上个月的考勤你还没做?酒店费用酒店催了几天了也没人审核账单?庄斐,不是我说你,你休假归休假,最起码你的工作要保证按时按质地完成吧?】 宦晖:【我堂堂一个总经理,难道成天替你去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 这期间,可能是看庄斐没理她,他似乎也消停了几天,没有再发消息。 庄斐手指往下滑动,又见到几条。 宦晖:【我的茶叶喝完了,你之前给我买的哪家的?】 宦晖:【我办公室里零食点心的链接发给我。】 宦晖:【我休息室鱼缸里的鱼死了两条,怎么捞出来?鱼缸的维护保养电话是多少?他们有没有□□?】 庄斐再往下滑,他居然还没有死心,又发了几条。 宦晖:【今天工人一下子走掉了二十个,就因为隔壁厂比我们高了两百块钱,我们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赶紧把他们都给我喊回来,要保证产能,保证发货,知道吗?】 哪来的脸呢? 庄斐真是越看越好笑,好笑到气都气不起来了。 脑海中灵光一现,她顺手给他改了个备注。 晖改成了官。 备注就从宦晖变成了宦官。 庄斐看着这个备注,嘿嘿,傻乐了两声。 然后,她满意地把手机丢到口袋里,心情大好地和母亲往回走。 狗东西,自个儿鸡飞狗跳去吧。 这么一闹,庄斐也没打算继续在家里待下去了。 休整完了,她打算要去战斗了。 庄斐拎着行李箱下楼,母亲刚同人打完电话。 “让小王送你吧?”庄母道。 “嗯。小王在车库等着我了。” 庄斐和母亲道别几句,母亲话锋一转:“斐斐,你上次说,让爸爸妈妈有合适的男孩子就给你介绍,是认真的吗?” 庄斐:“……” 不是认真的,就是说出来宽宽你们心的。 千万不要当真哈,不要当真。不要,不要。 庄母紧抓住庄斐上车前的几分钟:“妈妈念师范的一个大学同学嘛,她有个弟弟,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 庄斐干笑两声:“妈妈的大学同学啊?大学同学的弟弟啊?” 庄母点点头,庄斐石化。 “……那得多大年纪啊?” 第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销个假,你慌什…… “我妈也太离谱了。” 庄斐坐在后排座椅上和周唯打电话吐槽这事儿,仍觉得她妈好好笑。 她捏了颗进口车厘子握在手指尖,低头咬了一口,深色的果汁一瞬间将唇色染得鲜红。 车内温度比室外高上了几度,阳光烤着右边窗玻璃,她的侧面颊因此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色。 连司机小王都不得不感慨,什么样不识好歹的男人竟会不懂得珍惜这样漂亮的公主? 如果是他,那定是要捧在手心里的。 周唯原本被deadline的暴躁情绪支配着,嘴巴上正叼着根横扫饥饿的土力架,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 在听完庄斐的描述后,她忍不住吐掉了咬到一半的士力架,在电脑屏幕前笑得咯噔咯噔地响,毛衣衣领上还残挂着好几粒巧克力的碎渣渣。 “阿姨真绝。”她真情实感地赞美道。 “离异的还行”,庄斐又吃了颗车厘子,尝试思考了一下她妈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丧偶的我就不考虑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对方心里有白月光。” “……”周唯无语。 这母女二人都很绝,一个是敢讲,一个是敢听。 挂了电话,庄斐让司机小王把自己送到火车站就好,她坐动车回去。小王硬是要坚持把她送到她在印城租住的小区,说是应庄总和庄太太的要求,这也是他的工作职责内。 庄斐拗不过,便由着他去了。 自从她觉得自己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之后,她有好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了。 庄斐靠在后排座椅上,心情很好地闭起眼休息,睡了不一会儿,脑海中又突然泛起一点心酸来。 这几年公司为了管控成本,并没有设置公司司机一职。宦晖这人又好面子,因此需要用车的时候都是让庄斐开公司的车跑来跑去。 包括接送客户了,他自己去参加论坛活动了,以及他深夜往返机场了…… 最可恨的是,刚开始他们还没有建厂房的那时候,宦晖居然还让她开着面包车和货车去给客户送货。 这哪里是女朋友啊? 这分明就是个免费保姆大冤种啊? 关键是……她居然就真的为他鞍前马后了好几年! 庄斐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 庄斐到家简单收拾了几下之后,就赶往公司了。 她人还没踏进办公室呢,隔着玻璃隔间就听到办公室里有细细啜啜的哭声。 还有熟悉的安慰声。安慰声来自于嗓音有些辨识度的张小曼。 庄斐皱了皱眉,走进去办公室。 原来是管培生赵晓晗在哭。 赵晓晗是庄斐去参加校园招聘招过来的,本科生,难得不浮不躁,还愿意在基层锻炼自己。按照庄斐原来的培养计划,是要将她安排在仓储,将来去负责整个仓储和物流的管理工作的。 人没来几天呢,怎么就哭了? 被谁欺负了?? 庄斐护崽,她走到赵晓晗面前,秀眉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赵晓晗原本只是趴在桌子小声啜泣,一听到庄斐的声音,抬起脑袋来验证果然是撑腰壮胆的回来了之后,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斐总。” 庄斐无言:“……” 她怎么还成情绪催化剂了呢? “被谁欺负了啊?”庄斐把手包摆在柜子上,拖了张转椅到赵晓晗旁边:“来跟我说说呢。” 赵晓晗一边哭,一边摇头。 下嘴唇被咬到泛起白肉色,仍不敢回答。 她不敢,不敢说宦总的不是。 张小曼在公司待的时间久些,也了解庄斐,庄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如果下属受了委屈,她是一定会在了解事情缘由的基础上为下属发声的。 不管对方是哪个部门的领导。 于是,张小曼替赵晓晗陈述事情的经过。 “斐,你不是休假了吗?宦总找不到你,就让晓晗去帮他买几样常用的物资。晓晗打你电话你没接,看你在休假,晓晗也没好意思一直call你,结果买回来的物资有几个品牌不对,不是宦总想要的。然后,宦总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晓晗给骂了一顿。”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晓晗毕竟没有你了解他的喜好,买错了很正常。” “还不止呢。”李康在一旁补充道:“宦总质问晓晗怎么上了四年大学,居然连买个东西都买不好?他说公司不养闲人,依他看晓晗在公司的发展也到头了,让她自己卷铺盖走人呢。” 赵晓晗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庄斐的眉头也锁得更紧了。 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9节 宦晖负责业务拓展,陈瑜清负责产品开发,庄斐则负责内部运营,除了庄斐经常被宦晖喊着陪他一起接待客户之外,宦晖向来不向她的管辖范围伸手。 趁她不在,他竟然对她的下属撒火? 还要不要脸了? 李□□产计划方面的工作也被宦总挑了刺,虽没有赵晓晗被攻击得这么惨,但他心里也很不爽。 包括张小曼也是被宦晖说了几句的。 但张小曼顾及到宦晖好歹是庄斐的男朋友,庄斐呢又比较护着下属。所以,她不愿意在庄斐面前说太多,以免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反正,庄斐已经回来了,他们部门的人又不是一直要向宦晖汇报工作。这半个月以来,他们受到的委屈就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吧。 当然除了赵晓晗这个事。这件事宦晖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要上升到人身攻击吗? 张小曼扯了扯李康的肩,示意他,其他的就不要再多说了,太让庄斐为难了。 他们做下属的,也应该尽量少给领导添麻烦的。 李康接受到了张小曼传来的迅息,没有打算再往下说。 谁知道财务秦霞不知道什么时候气呼呼地出现在了工厂办公室。所谓工厂办公室这个部门,就是庄斐和她的直接下级们所在的这个办公室。 秦霞看起来很恼火:“庄斐,你既然来了,我就不直接旷工自离了,我跟你说一声吧,这破工作我不是干了。我也干不了,你重新招人吧。” 庄斐:“……” 这又是哪一出? 向来只是秦霞给别人添堵,这是哪位神圣给把她给气到。 秦霞一股脑儿往外倒:“你那男朋友是什么鸟人?一个小老板而已,真把自己当企业家了?他是给社会上捐几百万爱心款了还是捐几千万物资了?当自己救世主呢,尼玛。我拿你五千块钱一个月,我还要当牛当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额。原来是这个神人。 庄斐扶扶额头:“他怎么我们秦大小姐了?” “叫我不要安于现状,一定要学会自我提升。”秦霞气呼呼道:“说只有我能力上来了,财务部门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尼玛,一分钱不在我身上投资培训,指望着我自学成才呢?还叫我每次不要只是纯粹的做账,也要严格控制各部门的预算费用,去审核他们,不符合标准的报销,就让各部门负责人自己去承担。” “想叫我做恶人?”秦霞依旧火大:“他坐收渔翁之利吗?我是房子租不出去了还是收不到房租了?我要在这里遭人背后戳脊梁骨,被人骂他的一条狗?” “你不用听宦晖的。”庄斐当下立断,做出决策:“按照你之前的工作思路去做就行,出了事我担着。” 庄斐这会儿很是内疚和自责。要不是她休了半个多月的假,公司就不会这么乱了,她这些一起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们也就不会平白无辜地承受这些委屈了。 “反正我是不会干了。” 秦霞把胸牌用力拍在庄斐的工位上,桌板闷声颤动了几下,她又忍不住指导起庄斐来。 “我搞不懂你,就这种男人你还当个宝。就算陈瑜清看不上你,你也不至于委屈自己,跟这种没品的男人在一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赶紧和他散伙自立门户,这种人是走不远的,你跟他合伙做生意就等着死路一条吧。” 庄斐:“……” 虽然但是。 秦霞说的也没错。 况且,她确实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这么做的时候。 秦霞说完,并不等庄斐回应,扭头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边,差点和从门外进来的陈瑜清撞个满怀。 大概是感受到了秦霞这座移动火山蓄藏的威力,陈瑜清往后退了两步,破天荒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即使这样,移动火山还是移动到陈瑜清面前,又小规模喷发了一次:“陈瑜清,像我这样有钱有颜的你看不上,庄斐这样的蠢花瓶你也不去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庄斐:“……” 蠢花瓶谢谢你啊,有被夸到。 陈瑜清本来是垂着眼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被秦霞激将到,他突然撩起眼皮眨了眨,沉静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明亮澄澈起床。 他不慌不忙地把外套拉链上下拉了几回,眼波流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修长的手骨暂扣在胸口的位置。 庄斐注意到他一直藏在领口里的锁骨处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在冷白皮的肤色映衬下曜曜夺目。 他—— 他的锁骨瘦而分明,像雕刻的艺术品一般。 “庄斐。” 陈瑜清先出声。 不、不会吧? 他不会真把秦霞的话听进去了吧? 庄斐心跳砰砰,慌得一批:“啊?” 大概是与庄斐这种危险的思想产生了共振,陈瑜清的突然视线投落在庄斐身上,带着点儿打量的意味。 庄斐半睁着双眼去承迎,发现他乌黑清透的瞳仁又一瞬间沉静起来,如同那向南向北流淌而去的湖泊,最后只剩下了波澜不惊。 “我销个假。” 风卷云涌过后,他说。 庄斐大大松了口气:“哦,好的。” 陈瑜清销完假,擦过庄斐的右侧走过去。一阵似有似无的风刮过桌角,她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 “你慌什么?” 第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等一个有缘人。…… 被陈瑜清的突然出现这么一干扰,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赵晓晗都不哭了,只有一双眼睛仍红红的睁着,小兔般的可怜模样。 她拇指和食指两指腹压住纸巾,用力擤了下鼻子。这么一擤,就擤掉了委屈,她敲起键盘开始工作起来。 庄斐往她电脑屏幕上瞟了一眼,然后舒了一口气。 很好,不是在写辞职报告。 安抚好下属的情绪之后,庄斐去总经理办公室找宦晖算账,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为下属讨回些公道来的。 她的下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的工作能力了,自然也没有人可以随意点评他们是好是坏。 宦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那语气和内容,庄斐大抵能猜到是客户打来催发货的。 原来客户的电话都是打给她的,但她休假的时候更新了朋友圈。 【10.1到10.31休假期间,工作事宜请联系宦晖宦总,联系方式xxx。】 宦晖打完电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随意一丢,然后双手插在腰间,看他那神态似乎有些不快。 庄斐便更加确认了刚才那个电话肯定是客户打来催货的了。 庄斐忍不住弯弯唇。 他不愉快,她就挺愉快的。 庄斐调整了下情绪,恢复了平常干练的状态,不让自己的愉快看起来太于过明显,她叩了叩玻璃窗。 宦晖直起视线,看见是庄斐,有些意外。她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居然就只休息了半个月。 他就知道她肯定会心软,肯定会担心公司的运营。 他立刻朝她笑了笑,斯文立表:“斐斐你回来了。” 庄斐有一刹那的恍神,当初他追求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站在她的宿舍楼底下,亲昵地喊一句,“斐斐,你下课了。” 或者是,“斐斐,你去上课了。” 寒冬里,他把给她买的早餐护在怀里,隔着羽绒服,带着他的温度。 所以,哪怕他追求她的时候,没有鲜花,没有昂贵的护肤品,只有每天一份三元的早餐,她也还是被他的真诚和持之以恒打动了。 但……开局即颠峰。 后面就跟坐了跳楼机似的,一路跌到底。 庄斐抿直唇线。悔恨。 读书的时候,她就不该在宿舍楼底下捡男朋友。 “在想什么呢?” 庄斐走神的空档里,宦晖已经走到她面前,他稍微耷了下脑袋遮住她的视线,随后扬了扬手。 庄斐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不动声色。 “没想什么。” “嗯。”宦晖收回手揣进兜里,直起腰身:“那既然斐斐你假也休了,状态也应该调整好了,就抓紧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吧,嗯?” 他指了指自己摆在桌上的手机,向她转达客户的需求:“刚才客户又打电话来催物流了。” 想起什么来,他烦躁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不是我说你,斐斐,你休假归休假,工作也应该安排好。你看看你那几个下属,有哪个业务能力经得起推敲的?这样下去,将来公司上市了,我怎么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他们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庄斐就来气了。 她原本上来也是要跟他理论这个的。 “我的下属怎么了?”庄斐端视着宦晖并不软弱,她为下属们辩护:“他们虽然工作经验不算丰富,但可塑性都非常强。每一个人再经过一到两年的培养,都可以选□□到各个岗位上去做管理。” 但她也不是无脑护崽:“你认为谁的工作能力不行?请列出具体事例。我会结合你所说的事例去评估。” 宦晖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他根本连庄斐那些下属的姓名都记不住,那所谓的具体事项也不过就是他鸡蛋里挑骨头的难言之隐。 “你觉得好就好吧。” 他停顿了一下,算是一个让步:“你选择什么样的下属,我都尊重你。” “那好。”庄斐单刀直入主题:“既然你尊重我的话,我想问问你,节前我提出给我百分之十股份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个事不急,回头再说好吗?”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0节 “不好。”庄斐这次没给他任何面子:“股份的事不给我个明确答复的话,我没有办法接受。” “不是我不给你股份,斐斐。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希望你能理解。”宦晖开始打感情牌:“现在我跟瑜清各占公司一半的股份,如果我拿出百分之十给你,那么,瑜清他就是第一股东,将来公司上市的话,他就会获得最大的股票收益。” “我一手创办的企业,我不可能就这样交到别人手里去。”宦晖说:“最好的兄弟也不行。” 庄斐想说,这个企业最初的模型确实是在他脑子里诞生的,但公司走到今天这个规模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如果不是陈瑜清提供了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他们的抱负和理想早在死在了那一批又一批的创业大军里了。 他们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所以,如果陈瑜清股份最多,也是很合理的。 庄斐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就听到一道低沉而懒散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可以。” 庄斐猛地抬起视线,再一次和陈瑜清的视线在门外碰撞到了一起。 很神奇,最近碰到他的次数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而且,他们的视线也老是能撞到一起去。要知道,以前他们一个月都碰不到一两次,就算是看到她,他也更多的是无视,不理不睬,完全当她是个透明的人。 不知道为何,庄斐觉得这次陈瑜清休假回来之后,状态好像比从前好了不少。 从前,他脸上摆出来的情绪是完全厌世的那种。 但现在……唔,差不多是个半厌世的状态吧。 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也不知道他对于他们的谈话到底听到了多少,庄斐和宦晖异口同声地问:“可以什么?” 庄斐是莫名,宦晖是尴尬。 “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陈瑜清看着庄斐。 她是那种很好看的眼型,有点像桃花眼,但眼尾不是平行的,而是那种长长翘翘的,琥珀瞳色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朦胧感,很有蛊惑力。 陈瑜清眨了一下眼,才继续道:“给庄斐。” 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庄斐。 这像是一道敲响庄斐心声的一道钟声。 清脆又震撼。 庄斐跟陈瑜清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打他股份的主意。庄斐跟陈瑜清无亲无故,他却主动说要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她。 一个是算不上熟的同事,一个是曾经喜欢过的人。 这么一比,高下立见了。 “你是认真的吗?” 宦晖不可思议。 当初答应陈瑜清一半的股份时,其实是他冲动了。因为他之前就和陈瑜清磨过好几回,陈瑜清都没有答应加入他,同他一起创业。 以至于那天,陈瑜清主动说要加入他的时候提出来的条件,他当时根本就没过脑子,直接就答应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签字确认过的了。 如果陈瑜清愿意让出股份的话,那么…… 他和陈瑜清是好兄弟,比起庄清是不是更有可能让给自己? 在庄斐面前,宦晖自然不好提这个。 陈瑜清也不知道宦晖盘算这个,他只是很淡地说了一句:“庄斐应得的。” 庄斐完全没想到陈瑜清会替她说话,更没有想到陈瑜清会出动让出股份给她,她这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如,陈瑜清出让的股份就拿出来做股权激励吧? 庄斐对陈瑜清说:“那就谢谢陈总了。” 宦晖在办公室里来回几步,说:“我考虑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考虑完?”庄斐追问。 “这是大事,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他的缓兵之计,庄斐可没耐心伺候了:“明天。” 明天之前,他可没办法保证能说服陈瑜清把股份转让给他。宦晖的右手指腹摩挲着下巴:“明天不行。” “就明天。” 本来她是逼着他今天就给答复的,否则她就要开始plan b了,但既然陈瑜插这么一脚,她为其他员工谋点福利也不错。 庄斐说完就提步往外走去,她纤细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修长笔直,肤色白皙似藕,是一双像极了铅笔的美腿。 陈瑜清匆匆一瞥,又收回目光。 庄斐离开后,宦晖自然关心起陈瑜清的假期生活:“你回去这半个月都做什么了?” “牛,马。” 做牛做马。 他姐回来了,他没什么好日子过。 比如,他姐发现他好久没有跟租客收过租金了,非常生气,逼着他挨家挨户地去收房租。 “为什么提早结束了休假?” 因为他姐发现有几个租客人去楼空了。 还欠了八个月的房租没交。 又因为他姐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女朋友,还吃了她那么多燕窝和雪蛤。 还因为她姐要给他介绍她大学同学的女儿,和他侄女一个辈份的。 这种感觉…… 如同□□。 这些理由陈瑜清都没说,他只是说。 “因为,一个人。” 他因为,一个人。 他因为是一个人。 听到这个理由,宦晖根本没往别处想,他还以为陈瑜清是因为一个人休假感觉到空虚寂寞呢。 是了,闲下来没事做,是会想女人的。 他因此打趣他:“那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谈个?” 陈瑜清抬起眼尾,余光看到庄斐还未走远。 黑长的马尾挂在脑后,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像是骑在马背上向前奔跑的姑娘,整个人都是鲜活灵动的。 一如他初见她时。 陈瑜清再一次收回视线,眼底的墨色遮掩掉那些无人知晓的心事。 “在等。”他说。 “等什么?” 门外的庄斐没走远,不过才拐了个弯,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对不起,陈瑜清。人在八卦面前都是走不动路的。 “等……” 庄斐的双腿冻住了,完全提不起来了,直到她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他那句话。 “等一个有缘人。” 第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狗以类聚人以群分…… 晚上,庄斐打电话和周唯说了自己漫漫维权路的第一步,其中就包括了陈瑜清主动出让股份的这事儿。 “不会吧,这世上不但有圣母,还有圣父啊?”周唯把手机丢在水池旁,打开免提。她揉着脑袋上一团白色的泡沫,思考这种行为中可能存在的逻辑性。 嗯。 就不太可信。 “按照你的描述,他和宦狗是好兄弟,狗的好兄弟也是狗。毕竟,狗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合起伙来坑你呢?” “不太会。” 庄斐盘膝坐在沙发上,也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可能性。她虽谈不上了解陈瑜清,但他这个人物欲真就挺低的。 宦晖虽然对她这个女朋友不怎么样,但对陈瑜清这个好兄弟还是可以的。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股份配比反正是这么配了,工资也照月发放了。 因此,陈瑜清其实赚得不少,但他不买房也不买车,穿着就更是随意了,从来不说追求什么品牌。 不过,他人长得帅,衣品自然也不会差。 事实上,他都穿一些很小众的衣服样式,庄斐从来没见过他与别人撞衫。她记得有一回听宦晖说起过,陈瑜清的姐夫是个裁缝,因此,他连衣服都不要买。 真就当代优秀青年人低消费的代表了。 怎么形容呢? 庄斐搜肠刮肚后总结:“他挺特别的。” 尽管周唯不太能认同庄斐所说的特别,但她并没有见过陈瑜清这个人,因此也无法客观地去评价他。 她没有介入太多:“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吧。” 恰逢庄斐的母亲乔艳之打了电话过来,庄斐便笑笑掐断了和周唯的通话:“好的。” 庄母打电话过来,聊了几句,见女儿的状态不错,于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面。 “斐斐啊,上次妈妈跟你说的那个”,庄母试探性地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庄斐随手拖了个抱枕揉在怀里:“妈,交新男朋友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您说的那位,要不然我就不考虑了吧。”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1节 “毕竟”,庄斐委婉道,“他这年龄也不小了不是?” “不大,他年龄不大。”庄母语气中不乏有些得意:“26。我打听过了,才26岁,还比你小一岁呢!” “?”庄斐迟疑地确认:“是、您大学同学的弟弟?” “是啊。我全听打听清楚了,那孩子是他父母的老来得子,不是丧偶也不是离异。据妈妈的同学说啊,她弟弟生性腼腆害羞为人老实巴交,应该是不会欺负你的。你说这知根知底儿的,还是比较靠谱的。” “哦。” “而且啊,我听说啊。”庄母放低了声音:“他还是个雏儿呢!” 尽管隔着手机屏幕,庄斐还是禁不住脸红了,谁家妈妈跟女儿说这个啊?? 而且…… 第一次谈恋爱的男生应该挺在意那个的吧? 她和宦晖成年男女,并不是精神恋爱…… 庄斐觉得还是算了。雏儿,她就不考虑了。 庄母并不知道庄斐内心已经把雏儿淘汰掉了,还在那儿苦口婆心:“我把他的手机号发给你啊,你回头加一下微信,先在微信上和他聊一聊。” “看看三观合不合适,合得来就见见面约约会。”庄母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合不来千万不要勉强,知道了吗?爸爸妈妈不想你在男人那儿受委屈。” “只要那个人对你好,老实可靠一些,那么,他穷一点儿也没关系。别人婆家能给儿媳妇的,爸爸妈妈都能给你,但……”说到这儿,庄母心疼女儿忍不住嗓子有些哽咽起来:这世上唯独你丈夫给予你的爱,爸爸妈妈没有办法去复刻。” 庄斐鼻子一酸,“唔”了一声,表示应下。 她匆匆挂断电话,在那一刻声泪俱下。 她从小到大都很独立,很少为了什么事情流眼泪。知道宦晖和孟菁菁聊骚的时候她没哭,下定决心要和宦晖分手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没有哭,却在这一刻瞬间破防,溃不成军。 她紧紧握住手机,手机屏幕亮起。 微信嗡嗡两声震动,她指尖颤动地打开。 母亲发来了一串11位数的数字,那是母亲口中那个老实巴交的男孩儿的微信号。 眼泪刷刷地掉落在屏幕上,渐渐模糊掉数字串。 事实证明,最近和陈瑜清频繁碰到并不是庄斐的错觉。今天,庄斐早上拎着早餐点心来上班的时候,在办公大楼门口再一次见到了他。 而且,他又摆出了他那张令公司小姑娘神魂颠倒的厌世脸,神态冷淡,眼神空洞。 就跟一晚上没睡觉似得,眼皮耷拉着,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了一种随性慵懒的气质。 介于庄斐曾多次被他当做透明人,她打算这次就装作没看见他,毕竟跟人打招呼被无视,还挺尴尬的。 庄斐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手探到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准备装模作样地看。 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不小心视线又双叕和陈瑜清突然撩起的视线撞在一起了。 “……” 不过,陈瑜清这次并没有直接无视她,反是眼神落落坦荡地看着她的眼睛。破天荒的,庄斐第一次从他那双厌倦尘世的眼睛里看到了锋芒,看到了侵略和索取。 大概是因为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吧,庄斐同他礼节性地问好:“早。” 陈瑜清仍看着她,目光清明甚至有些虎视眈眈。 “不早。” 不礼貌!! 庄斐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想再为了那点儿股份出卖自己的灵魂,她决定还是当他不存在吧。 电梯下来了,庄斐先迈步进去,站在人群的最后排,假装看手机。 陈瑜清就靠在她身旁的轿厢上,嘴角微沉。 电梯上升,他懒洋洋地开口:“你上班?” 庄斐:“?” 难道你不是吗? 有点尴尬。 庄斐也不好再装看手机了,干笑两声:“是啊,你也上班?” 瞧这没营养的对话。 好他妈尴尬。 “我下班。” “哦。” 陈瑜清自带通宵过后的颓废气质,目光停留在庄斐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上:“你的早餐?” “哦,不是。办公室里的小朋友们贪睡,经常来不及吃早餐,我经过早餐铺的时候就买了点。” 庄斐解释。 “哦。”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电梯里居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庄斐想框框撞电梯。 行吧。不就是和拽逼尬聊吗? “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 庄斐打开塑料袋,并做好了被他拒绝被他无视甚至被他嘲讽的准备:“那你要吃点儿吗?” “要吃点儿。”陈瑜清有点儿乖。 ? 好不容易电梯门打开。 庄斐靠着良好的心理素质支撑才把尴尬消化完。 她平复完,坐在茶水间里吃着早餐,玩着手机。一不注意点开了她和母亲的微信对话框,对话框里停留着母亲让她添加的那个老实人的微信号。 【xxx 】 庄斐复制号码搜索添加朋友。 微信界面跳出来了个人信息。 左边头像是一条黑色鱼骨的卡通图案。 头像右边是一个大写的“y”。 而整个界面下方不是「添加到通讯录」,而是「发消息」。 这人居然是她的微信好友吗? 庄斐点了「发消息」进去,默默发了一个【您是?】 过了一会儿,y回复:【?】 非文:【您认识我吗?】 y:【?】 非文:【您是我认识的人吗 ?】 y:【?】 第10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今天就他妈散伙。…… 庄斐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这个神秘男子是谁。 她问了周围一圈同事,大家也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张小曼说,且称他“代号为y”的先生吧。 难道这位y先生不是公司的? 难道是客户?是客商? 不应该呀,这些商务合作的伙伴,她不可能没有备注的呀? 又难道说……是同学???她上学那会儿倒确实不爱给人设置备注。 庄斐截了个图转发给了周唯。 她和周唯是同学,如果y先生是同学的话,周唯肯定认识。 果不其然,庄斐很快得到周唯的回复。 唯唯:【这人我熟呀!】 非文:【是谁啊?】 唯唯嘿嘿一笑:【这不就是那个问号怪吗?】 非文:【哪个问号怪啊?】 周唯随即补充了一句语音,“就是不管你发什么,他都只会回一个问号的问号怪啊。” 晕倒。无语。 非文:【……这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唯唯:【哦,拽里拽气的,难怪到现在还单身。】 拽里拽气? 这个词就很容易让庄斐联想到另一个人。 他也很拽,人称拽逼,单身至今。 非文:【拽就会单身吗?疑惑.jpg 】 唯唯:【那当然,这可是性格缺陷。】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2节 非文:【那如果他长得很帅呢?】 唯唯:【那得看他有没有帅到让人跪舔的地步。】 庄斐喝着苦咖,噗嗤笑出声,最后也没太纠结这位y先生到底是谁,把手机装回兜里,准备回办公室。 她起身时,刚好看到宦晖从茶水间外面经过。 好了,属于战斗人民的时间到了,她不能回办公室了。庄斐收起笑容,理了理裙子,做好准备去战斗。 庄斐跟到总经理办公室,没有任何寒暄的话,开门见山地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连一句称呼都懒得加。 “你一定要一大清早就说这个吗?”宦晖脱下西装。 宦晖正是不爽的时候,昨天晚上他等了陈瑜清一晚上,就想着怎么说服他把股份出让给自己了。结果,他那好兄弟一夜都没有回家,打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 跟故意躲他似的。 刚才,他去了一趟研究院才得知,他这兄弟竟然加了一夜的班。要知道,他这人除了紧急情况,从来不加班。而且,他不但自己不加班,还要求他的下属们和他一样准点下班。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跟下属灌输的理念居然是,加班的日子长着呢,能休息一天是一天啊。 哪有搞研发的不加班的? 宦晖有意无意地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拼命。” 陈瑜清捣鼓手里的金属零部件,不闲不淡地说:“赶项目进度。” 宦晖被一句话堵住,他无话可说。 他和陈瑜清虽是一个专业出身,但他在专业领域真的没什么天赋,况且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代码了…… 而陈瑜清就不一样了,别看他也不勤奋,但他天生仿佛就是为了搞电子而生…… 人比人,气死人。 好在这人现在能为他所用,他这好兄弟啊,要是哪天去了竞争对手那儿,那可是件麻烦的事情。 “行吧。”宦晖只能被打发回办公室:“那等你忙完再说。” 结果,他这才刚到办公室呢,就遇到了苦苦相逼的庄斐,就不能不这么较真吗? “不然呢?”庄斐已经没有耐心和他掰扯了:“等你继续忽悠我?” “我等下还要去找瑜清商量一下。”宦晖见躲不过去了,继续敷衍道。 庄斐真觉得他这话很可笑:“我跟你的事,你要跟陈瑜清商量什么?” 不管陈瑜会不会反悔,她要的都只是宦晖出让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而已。 宦晖皱眉:“庄斐,这不是小事。” 经过这段时间对宦晖这个人的重新认识,庄斐终于耐心告罄,无情拆穿:“你就是不想给吧?” “你看你,怎么说说还急了?”见庄斐一语道破,宦晖脸色变了变:“我又没说不给。” “不给也行。”庄斐直接抛出了plan b:“股份我可以不要。” 宦晖心下一喜,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所缓和。 宦晖试探:“你不会有什么条件吧?” “我们分手。” 她本来是想拿走自己应得的以后再潇洒地离开。但宦晖这人真就有点不要脸了,庄斐不愿意再给他脸,再同他好商好量。 分了手,再无任何情面可讲。 该走法律途径的走法律途径。 “别闹,斐斐。”宦晖一听她要分手,是真的有点着急了:“除了以上这两条,我都可以答应你。” 庄斐从来没有提过要跟他分手,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他其实是打算跟庄斐结婚的,只是这一天是哪一天,他还没有想好。 但这正就是庄斐给他的两条路,要么撕破脸先分手再走法律途径拿走自己应得的;要么好聚好散,先拿到自己应得的再和平分手。 总之,她的东西她要定了。 总之,她分手也是分定了。 庄斐冷冷地说:不分手……” 是不可能的。 庄斐话没说完…… 陈瑜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的出现打断了庄斐没说完的话。并且,他就刚刚好,只听见了不分手三个字。 陈瑜清有一瞬间是愣怔的,他的长睫毛颤了颤。 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无人知晓。 他昨晚上故意没回去,因为他知道回家意味着什么,他跟宦晖是认识快十年的朋友了,宦晖那点心思他当然知道。 宦晖一定是会在他家门口堵他的。 他一定会打那股份的主意。 他昨晚不回去,这会儿赶到这里来,他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听庄斐说不分手的。 都这样了她还说不分手,这女人是猪脑子? 烂泥扶不上墙,陈瑜清转头就走。 宦晖眼尖,看到他刚来就要走,立马出声喊住了他:“瑜清。” 陈瑜清步履匆匆。 宦晖拔高音量。 “陈瑜清。” 陈瑜清迫无无奈停住步子,但没有回头。 “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宦晖招呼他说。 陈瑜清背着身,他的语气有些冰:“关我什么事?” 那背影很高,却也瘦,肩背微陀,顺着肩胛骨往下拉出平滑而立体的骨骼轮廓。 让人瞧着有些孤独。 他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看着那消失在玻璃门边的男人挽起的白衬衣袖口,庄斐猛烈发觉今天的陈瑜清与从前的陈瑜清相比很不一样。 他早上穿得还很随意。这会儿居然穿上了正式的白衬衣,很显然,他和她分开后去洗过澡了。 另外…… 她和宦晖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 谈到工作总是吵,总是吵,没完没了。 经营理念不一样,吵。 对待员工福利的态度不一样,吵。 就连岗位设置和组织结构的调整都会吵起来。 更别说什么质量问题,物流问题了。 …… 开个会开得好好的,也能吵起来。 有好多次,他们吵不出个结果来,就像今天这样请陈瑜清作为第三方出来评评理。 他总是懒洋洋地说,随便。 都可以。 我无所谓。 你们定就行。 他像看笑话似得隔岸观火说,你们先吵,吵完了叫我。 但没有一次,他像现在带着一种不耐烦甚至很不爽的情绪在说话的,关我什么事? 等于,关我屁事。 很冷漠。 一个没有追求的厌世祖,也会有如此强烈的厌恶情绪吗?庄斐心里多了一层疑问。 陈瑜清的去留倒也没有太影响庄斐。 只是有一些情绪在胸腔里慢慢放大,庄斐突然觉得今天,此刻,就该是所有事情的终点。 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包揽了公司大大小小的活儿,财务行政人事采购,就连电工和网管都兼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些事都该结束了,都该了结了。 “随便你吧,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过,我最近打算买房子了,但我在你这儿没领过一分钱工资。” 庄斐平静地陈述说:“你必须把我这么多年的工资全部结清。” 庄斐强调:“请你以工资的形式支付。” 不要公对私或私对私转账,日后,说起来,这笔钱倒看上去像分手费了。 这女人又犟起来了,她每次较起劲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宦晖也终于失去了耐性,冷下脸来:“你想买房子,你缺钱,你不能早点跟我要吗?我难道不给你吗?领工资,你领什么工资?堂堂老板的女朋友,你觉得我给你发多少工资合适?” “发多发少,不都是让员工看笑话的吗?” 他可是真不要脸啊! 她跟他提了不止一次要买房子,他还能在这儿睁眼说瞎话,说她没跟他讲。 她也不是第一次要工资…… 他是怎么说的,说他也不领工资。 事实上呢?他以各种名义没少从财务那请款。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3节 他这嘴脸总算是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吧? 合着就只白嫖了她一个人呗! 庄斐懒得废话,反手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封《单方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甩在了他脸上:“今天就他妈散伙。” 纸张刮起宦晖鼻尖上的绒毛,甚至划破血管溢出淡淡的一层血珠,宦晖抹了下刺痛部位因此暴怒:“趁早滚蛋。” 第1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这问号怪有点内容…… 庄斐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空气中莫名凝固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所有人都坐在工位上低着头,但只要仔细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庄斐环视办公室一圈,每个人的脑袋上方似乎都挂着一条抹额,上面明晃晃地刷着四个大字:大事不妙。 “怎么了?”庄斐问。 “斐总。”一阵沉默之后,赵晓晗眼圈率先红了:“都怪我,对不起。” 庄斐不明所以:“怪你什么?” 赵晓晗死死摇住下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这性子……实在是太慢了。 庄斐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我说。”张小曼也看不下去了,腾一下从工位上站起来:“斐,你是不是要和宦总分手?” “是有这个打算。” 分手这事儿既然已经提了便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的,公司里的同事也是迟早会知道这事儿的,庄斐没想瞒着揶着,但她好奇的是:“你们怎么知道?” “我……我刚才听到了。”赵晓晗细声细语地说:“斐总,对不起。要不是为我出气,您和宦总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怕赵晓晗过于自责,庄斐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背,温和地叹了一口气:“晓晗,我和宦晖分手是因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有没有发生他难为大家这件的事情,我这次回公司,都是要跟他分手的。” “为、为什么?”赵晓晗鼓了鼓勇气,问。 “没有为什么。”庄斐望着桌面上的日历有些失神,良久之后,她摇了摇头:“就是不太合适。” 她觉得分手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她不想在宦晖背后去议论或数落他的不是,她也不愿带给她的下属们过多的负面情绪。 终究,她走了,他们还得留下。 宦晖在办公室气得半死。 他猛灌了两杯小清柑茶,也没能平熄满腔的怒火。 他捡起庄斐甩在办公桌上的a4纸展开,双掌撑在桌面上手肘弯曲,整个人成俯视的角度看庄斐写的《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根据《劳动法》第四章第三十八条、第四十六条、第五十条等,我单方面与贵司解除劳动合同。本人主张以下经济补偿:1、主张入司7年的工资;2、未签劳动合同,主张双倍工资;3、未缴纳社保,主张全额社保缴纳;4、未缴纳公积金,主张全额公积金。】 看完之后,宦晖整个人气到扭曲,脾气暴躁地将那张他眼里的废纸揉成一团,然后用力地往地上一甩。他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对庄斐的不满。 好啊,她还留着这么一手呢? 不愧是学工商管理的,专门修过劳动法就等着拿来对付他呢吧? 她能走到今天,手里掌握一定的人脉和资源,不全是因为他给她创造了锻炼的机会吗?现在她翅膀硬了,还学会敲诈他了? 宦晖扶着办公桌大喘着气,半分钟后,他缓过来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今晚见一面吧。” 这是庄斐这七年来,感觉最轻松的一天。 她原本以为,放弃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自己要陷在里面很久走不出来。但真正到了这一步,她只感觉到了解脱。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爱他。她习惯的爱,不过是一段可编辑的习惯。 太开心了。 庄斐喝了口清酒,伸手夹了块三文鱼腩沾上芥末放在鼻尖轻嗅,芥末冲进鼻腔。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她喜欢吃日料,喜欢三文鱼的软嫩口感。但男友,啊不,前男友宦晖不喜欢。 他说,这种生鱼片里有寄生虫,谁会明知道有寄生虫还吃下肚?但他明明也会在招待客户的时候说,三文鱼就是要吃刺身。 他还说,他闻到芥末的味道就头疼。但他接待客人的时候也会挑一大块芥末放进嘴里,说,就喜欢芥末的冲劲儿十足。 他不喜欢吃日料,庄斐就陪他不吃日料。 他喜欢吃中餐,庄斐就陪他吃中餐。 真傻缺啊! 庄斐心满意足地咀嚼着三文鱼刺身,芥末的力量直冲大脑,庄斐又佐以一杯清酒,在二人包厢里直感叹:“单身好幸福哦。” “出息你。”周唯轻嗤了一声:“股份都没能要到。” 庄斐喝得有点多了:“我爱单身,我要单身一辈子。” “打住吧,你。”周唯给她剥了只鳌虾,骂骂咧咧:“还单身一辈子,宦狗给你立贞洁牌坊了?” 庄斐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色,她咧咧嘴笑了:“嘿嘿,我是不会单身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背得意地弹了弹手机屏幕:“我妈给我介绍了对象呢。” 脑袋上细碎的灯光打落,斑驳于她的眉眼之间。她本是明媚的姑娘,这灯光朦胧影罩,又生出几分娇韵。 她还好意思说呢,一个问号怪,有什么好兴奋的? “你吃饱了吗?” 周唯撑着脑袋看她发酒疯,她其实也不算疯得厉害,但比起平日里紧崩的神态,还是快意不少。 “吃饱了我们就回家吧。”周唯撇嘴,表面嫌弃心里却是舍不得她遭受这些的。 庄斐没回应,低头在手机上敲敲点点。 等周唯反应过来去夺她手机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已经给那位问号怪先生发了消息过去了,并且二人已经交战好几个回合了。 非文:【喂,问号怪。】 问号怪:【?】 非文:【你知道我是谁吗?】 问号怪:【?】 非文:【我是庄斐。】 非文:【嘿嘿,你要不要跟我相亲啊?】 周唯扶了扶额,智障。 对方估计以为她是个神经病。 周唯刚想回一句【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朋友抢我发的,她喝醉了】替庄斐挽回点颜面,庄斐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辩识度很高的【小绿茶】三个字。 周唯挑了下眉,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她果然听到一声茶里茶气地哽咽:“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 周唯懒懒地应着:“有事说。” 孟菁菁还没有听出来不是庄斐,一股脑儿地把责任包揽下来:“都怪我,要不是我那天心情不好,宦哥哥那天晚上就不会主动留下来陪我了。我们两个人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只是看我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不容易,可怜我罢了。” “呜呜,姐姐你别跟宦哥哥分手好不好?” “我看你们这样,我真的好难过。” 周唯呵呵:“他们不分手,你不更难过了么?” “你、你是谁?” 孟菁菁警惕道。 没想到白演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周唯抓了抓脑袋,佯装记忆力欠佳:“是什么配宦狗,天长又地久来着?” 她云淡风轻地拨了拨头发:“我啊,我就是专治宦狗和小三的那一道正义之光。” 等庄斐先拿回自己该拿的,她就来收拾这个茶婊。 说完,周唯就挂了电话。 手机界面又恢复到了微信界面上。 周唯看到庄斐备注的那位问号怪已经回复了消息。 问号怪:【你先分手再说。】 咦,周唯嘴角一勾,这问号怪有点内容啊。 第1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说不定,他等你分…… 庄斐是被冻醒的。 进入十月中旬以来,天气的确是日渐转凉,但被冻到瑟瑟发抖以至于从睡梦中醒来,还是令人挺无语的。 庄斐睁开眼,立马发现了症结所在,她蜷缩在巴掌大点儿的地方,腰背像蚕蛹卷起,身上居然连一点儿御寒保暖的衣物都没有。 纳闷的同时,她双手撑在床单上慢慢地坐起来,仰靠在软垫上反应了几秒眼前的状况,然后,脑袋慢悠悠地往右平移。 果不其然…… 周唯那女人大喇喇地躺着,瘦弱的身体居然占据了床四分之三的位置,被子全被她包揽在身上严丝合缝地裹着。 “……” 服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4节 庄斐醒了就不想继续睡了,她靠在软靠上发了一会儿呆,又重新合上眼皮理了理昨晚的状况。 昨晚虽然喝多了酒,但也没到断片的程度。 她记得她和周唯吃日料快要结束的时候,孟菁菁打过电话来了。 是周唯接的。 至于她们俩说了些什么,庄斐记不太清了。她锤了锤脑门子,有些懊恼自己喝了酒就记不住事儿了。 喝酒很好,下次可别再喝了。 等她们接完了电话从日料店走出来,周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就跟着一起回来睡在她这儿了。 庄斐摸过床边柜上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 今早的闹钟没有响。 自从她这次从嵱城回来,从她打算和宦晖分手开始,她就关掉了每天的闹钟提醒。 七年来,她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地六点起床,简单洗漱后,就得到公司去巡厂、检查生产环境以及做晨会前准备。 如今,她和宦晖分手了,也主动解除了劳动关系,自然就更没必要神经紧绷地去设置六点的闹钟了。 庄斐不再emo,从床上爬起来,柔白莹露般的脚踝伸进拖鞋里,打算去给周唯蒸包子当早餐。 刚搁下的手机震了震,庄斐打开一看,又是昨晚上才茶过的孟菁菁,她又发了一张照片来。 照片有点情/色影片题材的那种感觉。 照片里的男人显然是睡在女人的床上,他背过身半裸着背,粉色丝缎面料的被褥从他的腋下断层,遮掩住胸部以下古铜色的皮肤。 下半身穿没穿不知道,但姿势确实引人遐迩。 庄斐盯着宦晖熟悉的背影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心生出几分陌生感来。 她能分辨出他背上有一块已经随着年岁慢慢褪色的刺青,他纹的是一个简单的f,代表着“斐”,是当年他给她的承诺。 他和她睡了,他背叛了她。 他是陌生的。 庄斐保存了裸|照,并且将对话截了屏,抢在孟菁菁撤回消息前。庄斐心中一喜,这可是宦晖出轨的证据啊,白送上门来的证据,她不可能不要。 孟菁菁很快将图片撤回,并此地无银地发了句:【不好意思,姐姐,我发错人了。】 庄斐装作没看见,也没有回复。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孟菁菁也别得意。 年轻人总想着走那些从根茎里烂掉的捷径,迟早也有一天会遭遇她遭到的这些经历,庄斐并不是圣母,她恶毒地希望这一天的报应快点到来。 庄斐退出微信的时候,眼尾扫到列表里的联系人。 那位被她备注为“问号怪”的y先生,仅位于孟菁菁的对话框下方,这说明他们昨晚聊过天。 庄斐的眼皮笨拙地跳了跳,有一丝丝不详的预感凉凉飘过心头。她深呼吸一口气,柔荑般的手指犹豫再三,还是屏住一口气点了进去。 然后,她石化了…… 瞧瞧,她都发了什么酒疯? 非文:【嘿嘿,你要不要跟我相亲啊?】 问号怪:【你先分手再说。】 嗯,很好。 喝酒非常的好。 但下次,真的别喝了。 她怎么能发这样的消息给还不知道是谁的相亲对象呢?这样显得她对相亲这事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庄斐随手抄起床上的一只靠枕,把脑袋砸进靠枕。 这一抽就把周唯给吓醒了。 周唯一脸懵逼:“谁,谁抽我靠枕?” 发现是庄斐干的好事之后,周唯一把夺过去靠枕垫在脑袋下,没好气地说:“庄斐,你一大清早发什么疯啊?知道我昨晚被你折腾到几点才睡吗?” “你昨天怎么不拦着我?”庄斐扬了扬手机,“你怎么能允许我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哦。”周唯平躺在床上,手垫在脑后,兴灾乐祸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拦?” 庄斐:“……” 没、没拦住吗? 说到这里,周唯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体,双手抱着靠枕垫于脑后:“你就不觉得这男人有点不对劲么?” “哪里不对劲?”庄斐没明白她的话。 “他怎么叫你先分手啊?” “他可能还不知道我分手了吧。”庄斐想了想。 “笨”,周唯嫌弃地撇撇嘴并觑她一眼:“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让你先去分手?” 庄斐摇头,不知道。 “该不会,他等你分手好久了吧?” 庄斐愣住了。 她听见心脏砰砰如落在桌台上的乒乓球,轻盈却有力量,在欢快地跃动着。 她,她该不会是在期待吧? 期待一个素未谋面且性格有缺陷的相亲对象吗? 庄斐屏住呼吸透不过气来的时候,被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打断思绪,心脏、大脑同时被清晨的异响搅和得杂乱无章起来。 “谁啊?”庄斐朝着门的方向,拔高声音问。 门外并无回应。 “我去看看。” “带个工具”,周唯提醒,“万一是渣男。” “别手下留情。” “好。” 庄斐拎了根擀面杖过去,开门的同时,做出挥动击打渣男的准备。 然后,然后就和门外的人面面相觑了。 原来,不是渣男和小三耀武扬威来了。 而是,渣男的好兄弟来了。 他来干嘛呢?是来当渣男的说客吗??想说服她不要经济补偿金?? 陈瑜清比庄斐先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抬了抬下巴,声音却无起伏,似乎也没被一开门所见到的景象吓到。 庄斐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把擀面杖往后藏了藏,挤出个得体的笑容,声音却有几分心虚:“你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他是替代男朋友来跟自己谈判试图握手言和的,那不好意思,请自行滚远,恕她理都不愿意理。 陈瑜清把手里的燕窝和雪蛤礼盒推给庄斐:“我没别的意思。” 他真的目的单纯,就纯粹是给她送温暖来的。 这不是庄斐第一次吃到陈瑜清拿来的营养品,事实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些来。庄斐拒绝过他,他解释说,因为他没有女朋友,所以拿给庄斐。 庄斐不能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陈瑜清又说,就当麻烦她帮忙处理一下吧。 “我知道。” 庄斐一抬头,发现陈瑜清站在离她特别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上,他的皮肤是和宦晖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冷白皮。 窗外的暖阳透进来,他染上潮红的脖颈处的血管线条勾勒出明晰的效果,跳动而盅惑,鲜活而勾人。 庄斐的胸腔里猛地一颤,秦霞说的对,陈瑜清他满身耀目,无论何时,他都是一股厌世的妖风,搅得平静无波澜的海面好一个天翻地覆。 庄斐闭了下眼,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坦诚道:“但我和宦晖已经分手了,也就是说,我和你之间共同存在的那座载体不存在了。你是宦晖的好兄弟,自然没理由再和我保持联系,我再拿你的东西便更不合适。” “分手了?”陈瑜清从她一大段费话中精准捕捉到这三个字,她落在下眼睑上的睫毛向上轻抬,刷过周围一寸皮肤,连剪影都根根分明:“哦。” 其欠欠的语气,不亚于朕已阅那般…… 庄斐说:“你拿回去吧,下次不要再送了。” “好。”陈瑜清胸膛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我下次再给你拿点别的。” 庄斐:“?” 庄斐提着陈瑜清留下的礼盒,手臂下面夹着根细细的擀面杖,她一边摸不着头脑地关上门,总觉得刚才陈瑜清那笑容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她其实很少见到他笑。 当然,他笑起来有一种很治愈的力量,让人无论处于多低谷都能感觉到春风化雨般的舒坦,他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厌世的情绪显露。 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谁啊?”周唯已经洗漱好了。 “渣男的好兄弟。”庄斐随口说。 “哦,他来给渣男求情吗?”周唯打开冰箱找存货,找到两个鸡蛋和一根黄瓜,犹豫着吃还是不吃。 “不是。”庄斐扬了扬手里的礼盒,“他送了东西来。” 周唯丢掉鸡蛋和黄瓜,凑过来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她紧盯着庄斐的眼睛: “渣男的好兄弟对你有意思啊?” “还挺抢手。”周唯打趣。 “你可别胡说。”庄斐制止。 “切。”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5节 周唯不以为然:“说不定他等你分手很久了 ” 第1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要赢。…… 两个人吃完早餐后,周唯陪着庄斐去了趟劳动仲裁机构向其递交了申请劳动仲裁的书面请求以及佐证材料。 接待她们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微胖,腹部有软软绵绵的小肚腩。 看上去为人亲和却处事精明。 女人做劳动调解好些年了,在听她们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很快便判断这是一起情侣共同创业成功之后,因二人感情不合而导致的劳动纠纷。 这种性质呢,其实就类似于夫妻共同创业成功后,因感情破裂而要清算两个之间的财产。 但眼前这姑娘比较凄惨。 夫妻离婚至少有个共同财产的分割一说,而这姑娘有啥呀?白搭进去青春不说,居然被白嫖了六七年,连一分钱本该属于她的工资都没领到过。 造孽啊。 “仲裁”,女人把垂在耳后的卷发用皮筋绑起来,建议她说,“姑娘啊,我支持你仲裁。” 本来仲裁之前还有个劳动监察部门的调解流程,女人却建议庄斐直接免掉了。 “这还调解啥啊。”女人对旁边刚考进来的年轻男同事说:“见过不要脸的男人,没见过年纪轻轻就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很快代入自己正在上初中的女儿:“谁家的姑娘不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人心都是肉做的,怎么到他这里就狠心这么霍霍?他还算是个人吗?” 年轻男人看了眼庄斐,耳根攀爬上一些红。他抿了抿嘴又张了张口,半天挤出一句:“科长,您说的对。” 在女科长的建议下,庄斐又以邮件快递的形式重新寄了一封《单方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给公司,指定收件人便是总经理,也就是她的前任男友宦晖。 这事儿便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等劳动仲裁案件受理的通知了。 整个周期可长可短,具体就要看宦晖配合与否了。 至于庄斐。 她等着便是。 庄斐和周唯齐步走出了劳动仲裁机构,十月下旬的微风吹得潦草,阳光却用心驱散掉人心头的阴霾。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唯担心庄斐受到宦狗的骚扰,提议:“要不要搬到我那儿去住?” 毕竟宦狗软磨硬泡的本事堪称一绝。她不是没在他追庄斐的那段时间里见识过。 庄斐摇了摇头。 她不是悲春伤秋的人,现实摆在眼前,她确实该为自己做打算。事实上,她也确实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好地为自己规划过了。 “我要赢。”庄斐迎着风,望向高空的太阳。 太阳不烈,浓不过她眼里的光,她自信而果决。 “是想要报复吗?”周唯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那犯不着。”庄斐收回直视太阳光线的琥珀色的双眼,对周唯笑了笑:“他不配。” 庄斐这些年跟在宦晖身边,凭良心并不能说一无所获。事实上,她通过宦晖的引荐和自己的维护,在智能家居行业确实积累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并且对企业管理和经营,她自认为也有一定的见解,且这些经营理念得到过不少客户和客商的赞誉。 因为一个渣男,放弃目前已经拥有的这些资源,再盲目地重新去扎入另一个未知行业,倒显得她有点得不偿失或公私不分了。 “那就行。” 周唯放心了些,她认识庄斐有十年了,从大一到现在她是学霸,各科绩点都很高,偏偏待人又随和没架子,谁向她请教问题她都会很耐心地解答。 她优秀娴熟,对各种观点性的案例探索总是能给人启发,授人以鱼又授人以渔。 可就是这样优秀却又难得不傲的女孩子,她热爱纯粹,相信爱情,把青春都献给了渣男和渣男的事业。 好在她并不是真正的恋爱脑,她理智,并且能在发现渣男劈腿的第一时间抽身。 周唯由衷地希望,那以后就是她的事业。她要赢,她一定要赢,她要把渣男踩在脚底狠狠地碾压。 “我会重新找个地方住。”庄斐打开租房软件,给周唯看她有意向的几个地方:“在离创业园近一点的地方租房租办公楼,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尽量不超过五公里的距离。” 这就要去租办公楼创业了?庄斐走出失恋的周期竟比周唯想像的还短。 “你有启动资金吗?”周唯问,她有点担心庄斐急于证明自己或者急于成功从而本末倒置。 “有的。”庄斐收起手机放进包里。 两个人并肩往地铁站走去,经过奶茶店,庄斐买了两杯她们两个人都爱喝的奶茶。 “这么快?” “我爸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说起这个,庄斐有点不好意思,不点而朱的唇齿间咬着吸管,声音降低了不少:“另外,我会再联系联系之前合作过的投资方,也会尝试去寻找一些新的资方。” 不过,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说服新的资方可能会有一点困难,她前期采取更多的策略应该是看看能不能靠人格魅力获得一些曾合作过的投资人的信任。 那么,创业最初的启动资金可能真的要靠她爸给她汇的那笔钱了。说好不靠家里,但到头来,她似乎也一直在靠家里,六七年的时间,就连小小一个靠自己在印城买房的目标都没有能够实现。 周唯吸了口奶茶,算了下庄斐可能会遇到的经济问题,说:“这样,我手里还有二十万的存款,利息我不要了,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银行把这些钱取出来。” “你的钱我不能要。”庄斐拒绝。 她记得周唯家里有三个孩子,她拼命地工作存钱就是为了让自己手里有钱有安全感。 “家里给的能有多少啊?”周唯急了。 庄斐竖起食指,耳骨染上淡淡的红。她不太喜欢说起自己的家境,爸爸妈妈从小便教育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家境都是普通的,她要想和普通人处朋友,那就永远记住自己也是个普通人。 庄斐因此在和别人的相处中,会刻意顾及对方的感受和情绪。就像她知道宦晖创业靠自己,她便陪着他租房子、吃地摊,从零开始。 “一百万?” 周唯瞪大眼睛,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能一次性拿出一百万家庭的在她眼里已经是小康家庭了。 谁知道,庄斐却摇了摇头。 周唯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也张圆了:“该、该不会是、一、一千万吧?” 庄斐迟缓地点了下脑袋。 周唯想起自己的二十万:“……” 对不起,是她唐突了。 不过,庄斐真是她见过的富二代中最低调的了,两人也认识有十年了,她居然没发现她家里这么有钱。 “宦狗知道你的家庭条件吗?” 第1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这是爸爸妈妈的荣…… “他不知道。” 庄斐把喝完的奶茶杯放进路边的垃圾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张小曼打来的。 应该是公司里的事儿。 凭良心讲,庄斐不愿意再管公司的事了,但她和宦晖的恩怨与她曾经的同事们无关。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便按下了接听键。 “斐,叔叔来了。”张小曼的声音很小,像是找了个空旷的背景通风报信那般小心谨慎。 “?”庄斐有些莫名:“谁的叔叔?” 不管是谁的叔叔,反正都不是她的叔叔。 爷爷奶奶过世的早,并没有给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孤儿爸爸留下一个弟弟,自然也没有给她留下一个叔叔。 “你爸呀。”张小曼声音虽低,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叔叔是不是来替你讨回公道的呀?” “……我爸?” “额。”她这惊讶的语气倒让张小曼迟疑了:“准确地来说,是一个自称你爸的男人刚刚找上门来了。宦总把他请进了办公室,现在正在招待他呢,你赶紧来公司看看吧。我看他们聊得还挺愉快的,宦总把他那八千多块的茶叶都拿出来了亲自冲泡呢!” 张小曼挂断电话之后,庄斐有些摸不着头脑,父亲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庄斐狐疑地回了个电话给父亲,想了解一下情况,谁知父亲那边直接给她掐断了。 “……” 庄斐一头雾水又打了个电话给她妈,这次电话倒是接通了。 “妈,我爸呢?” “出差了啊。”庄母正在院子打理她刚绽放的山茶花,语气平缓:“他说经过印城的时候会去看看你。” 庄母把手里的修枝剪摆在花园里的石桌上,她摘下手套,直起了腰身同女儿聊起来:“算了下时间,差不多就是今天去你那儿吧。怎么了?” “没什么。” 看来这事儿母亲也不知情,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她还是别让母亲过于担心了。 “斐斐”,挂电话之前,庄母喝了口茉莉龙珠冲泡出来的茶水,温温吞吞道,“你爸爸做事情有他的世界观、方法论,他不仅仅是个喜欢赚钱的商人,他还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以后,庄斐的眉心轻轻拧起。 “怎么了?”周唯站在一旁问。 “我爸好像去我公司了。”庄斐有些担心:“我听同事说,我爸和宦晖见上面了。” “那你赶紧去公司看看。”说完,周唯拦下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把庄斐强制塞了进去。 “千万别让宦狗有机会在叔叔面前表现,千万别让叔叔对他有好印象。” “现在你可是个富二代,宦狗知道了不会轻易跟你分手的。” 周唯有理由相信,宦狗会重新拿出当年追求庄斐的势头死缠烂打。 庄斐赶到公司的时候,前台甜甜地喊了她一声:“斐总,上午好。” 公司里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她离职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6节 仅有的几个知情人,像张小曼他们可能也以为她这只是跟宦晖吵了一架,远还没有到彻底和这家公司说再见的时候。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见过那张他躺在别的女人床上的半□□片。 庄斐朝前台笑了笑,随后向接待室走去。 她果然看到了正在被前男友接待的父亲以及父亲手边的金色公文包,这只sac a depeches 公文包设计简约却十分有气场。 “……” 再看看父亲一身高定西装和手腕上六位数的江诗丹顿,庄斐瞬间明白她爸来这儿的意图了。 恐怕是用魔法打败魔鬼,炫富来了。 父亲拥有一家上市公司,但他向来是个追求极简而朴素的人,日常会穿和员工一样的灰色工作服,舒适便宜的软底鞋,下车间的时候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老板还是工人。 即便是接待重要客人,他全身的行头也不会超过两千元。 但他今天这一身配置直逼七位数了。 庄父看到女儿,于是拎起手边的公文包,缓缓起身:“既然庄斐来了,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宦晖也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盅,一同站了起来。 庄斐看到他投过来的眼眸里有喜出望外。不出意外的话,她爸应该是炫富成功了。 庄斐避开宦晖的灼热视线,垂眼挽起从会客室走出来的父亲的手臂,软侬地喊了声:“爸爸。” 宦晖也想喊爸爸。 他是真没想到庄斐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瞧他准岳父这身行头那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早知道庄斐有个上市公司老总的爹,他早就去登门拜访了,至于结婚,一毕业就领证的毕婚族也没什么不好。 宦晖一直将准岳父大人和庄斐送到了楼下,并热切地套近乎说:“叔叔,您有没有时间在印城玩几天?我和斐斐带你到处去走一走,逛一逛。” “这不是太耽误你时间了吗?”庄父客套地笑笑:“上次斐斐回家,她妈妈问起你,我们听斐斐说,你挺努力上进的,连周末和节假日都在工作也不休息的。我这不过是随便经过,哪能耽误了你做生意?” “您说笑了。”宦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只好捏住鼻子吭不出气:“是我先前考虑不周了。” 庄父点了点头,保持着上位者的客套而生疏,却没有再多说话。 他领着女儿往一辆偏女性款的跑车走去,手里的钥匙摁开了跑车的车门:“爸爸早上给你买了辆车。” 平淡的语气,仿佛说的是,爸爸早上去菜市场给你买了一只鸡,一条鱼,和一头猪。 庄斐:“……” 玩还是她爸会玩。 但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她家里可没有一辆超过百万的车,最贵的不过是她爸商务用车的一辆奥迪a6。 “创业者总要有辆像样的车。”庄父看了看身后的宦晖,道一句:“你说对吧,小宦?” “是是是。”宦晖可真是太惊喜了,他打拼这么多年也不过才以公司的名义买了两辆五六十万的车,他这准岳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辆三百多万的红色法拉利。 “叔叔说得对。” 庄斐对宦晖这样的嘴脸倒不觉陌生,以前创业的时候,他对那些客户都是这样奉承巴结着,她从前认为这是他能屈能伸的一种品质,如今,她只觉得他这模样让人恶心反胃。 不就是个金钱的奴仆吗? 等到终于甩掉宦晖,庄斐开车的神色才舒缓了许多,偏过脑袋问:“爸爸,您是想撮合我和他复合吗?” “这世上是没有男人了吗?我迫不及待地要让我女儿这么倒贴?”庄父慈和地笑了起来:“爸爸是想让那个年轻人知道他有多浅薄和无知,以及他的目光有多短浅。” 庄斐也笑起来:“好嘞,我英明神武的爸爸。” 跑车开进小区,庄父想起来什么,又说:“早上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那栋楼有个小同志正在搬家。要不,爸爸给你也买套房子,你别租房子住了。” “不用了,爸爸。”庄斐熄了车子,解开安全带:“房子我想自己买。” 她玩笑道:“您这样,我哪里还有什么奋斗的动力啊?我都想直接躺平啃老了。” 庄父笑道:“这是爸爸妈妈的荣幸。” 第1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不是也快搬了么…… 庄父去停车场停车,叫庄斐先上楼换身衣服,等会儿陪他去吃饭,“正好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父亲不会让她参加无用的应酬,大概是要给他介绍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对她之后的创业之路会有一些帮助,庄斐欣然答应。 庄斐走到楼底下,果然看到了父亲口中正在搬家的小同志。 原来她爸说的小同志是陈瑜清。 陈瑜清站在一辆掉落了漆皮的白色货车旁,陈旧的货车车身贴着醒目的货拉拉三个大字。 他穿着一身设计随意却不失独特的深色套头衫,轻松地举起他经常骑行的那辆山地自行车,一把抛到货车上,金属材质和金属材质发生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 他为什么突然要搬家啊? 毕竟是曾经打算转让股份给她的人,庄斐感念他,她走上前去表示了一下关心:“你这是?” “如你所见”,陈瑜清瞥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裤子上被自行车轮胎刮蹭到的车胎印,又把卷到手肘处的袖口放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拽逼就是拽逼,庄斐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就连这么落魄凄惨的遭遇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而又坦荡脱俗。 “……秦霞吗?”但庄斐还是对他产生了同情心,她介入:“我找她谈谈。” 这里离公司近,是租客不二的选择。秦霞该是求交往不成,才驱逐了不擅长向女人低头的陈瑜清。 庄斐转身,想最后为不善言辞的陈瑜清做点儿什么,也算是报答他曾经打算转让股份给自己的恩情,却在迈步的一瞬间被他突然从身后一把握住手腕。 皮肤和皮肤接洽,庄斐豪无预兆地瑟缩了一下。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氛围变得局促而紧迫,风停了人也散了,虚无和缥缈占据了世间的所有和全部。 庄斐的手腕上传来陈瑜清掌心皮肤的温热,他的手骨笔直而瘦长,握着她的力道紧重却又没有弄疼了她。 他的掌心有粗砺的茧,比指腹的力量更沉更深更炽烈,庄斐手背上因他传导而来的温度不知不觉中已经由温热变成了滚烫灼人。 庄斐的身子骨僵住,砰砰乱撞的心脏强烈地想要挤出喉部跳跃出赤诚来,她痴痴的,缓缓的回过头。 突然之间,两个人拉得很近,出乎彼此预料地打破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这是庄斐第一次和陈瑜清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甘甜的气息,像山间汩汩流淌的溪流泉水;近到她能听到他杂乱却有力的心跳,如山涧激流勇进的瀑流,猛然撞击;近到她和他浅淡的呼吸交织缠绕在一起,如深山里没有灯火的夜空,只剩下明亮的繁星在闪烁。 春风吹不尽野火,熊熊燃烧着的终将是一场犯错。 那种强烈的怦然感觉,是庄斐和宦晖在一起的七年里头,从未有过的人生初体验。 就像是落入了一场兵荒马乱之中,入侵者陈瑜清来势汹汹直逼她的领土,这让庄斐很难去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从容地作战,她懊丧地想,她好像无法击退这样的侵略。 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使用了美男计。 庄斐懵懵地抬起头,已是近日里头不知道第多少次和他的视线发生力的碰撞,琥珀色的瞳仁撞进曜石般的黑眸里,黑眸里的光在琥珀色下深深浅浅地烙了痕印。 这一次,庄斐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他的脸。 他很白,脸无暇,睫毛像鸦羽又浓又密,眼睛是好看的单眼皮。他明明长着一张过分吸引人的厌世脸,但此刻眼里的慵懒和阴郁,颓废和清冷通通消失不见。 只有无下限的引人沉沦。 山火欲焚尽所有的世俗和伦理,庄斐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地下沉,她费劲地动了动手腕,想要抽出被他捏在手心里的手腕。 他感受到她的睁扎,他看出她的意图,他却没有放开手。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不松反却更加紧了紧,似乎强烈地提醒着他的存在感,他高过她一头,他的眼皮低垂着,视线直逼着她的视线,她不得不因此慢慢臣服,松弛了挣扎。 “不必要了。”他在她脑袋上方开口,嗓音低沉而磁哑,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快搬了么?” 庄斐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紧绷起来,这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好像是心脏在跃动,血液在燃烧,呼吸不由自主,杂乱而最后走向枯竭。 她是快搬了,可是她搬和他搬,这两件事儿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他是什么意思啊? 该……该不会是、就是那种意思吧? 像周唯说的那样?他等她分手很久了? 庄斐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感觉到了无力和可耻,可又很难去说服自己不去自做多情。 庄父等了半天没等到女儿换好衣服下楼,下车过来看看情况,这一看,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了。 女儿怎么还跟早上那个小同志拉起手来了? 他明明记得早上,他问小同志认不认识住在这栋楼的庄斐,小同志非常冷淡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没有理他。 他还以为两个人不认识呢。 这不认识也就不应该拉手啊? 不过,他看女儿好像也没有排斥,所以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吧? 这小同志也真是,搬个家从早上搬到中午,还没有搬完? 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够着往货车上看了看。 这不也没多少东西吗? 不就一辆自行车、两个行李箱和几台破电脑吗? 需要搬这么久吗? 年轻人做事情有点磨叽啊! 庄父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而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难道是新女婿的人选吗? “斐斐?”庄父不动声色地打断:“你的朋友?” 他期待着能从年轻人的反应上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是否值得他把女儿托付给他。 如果这小同志确实喜欢他女儿,他怎么着也该过来跟他打个招呼吧?然后,他必须得让他为早上轻视他的行为道歉。 谁知陈瑜清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跟没注意到庄父存在似的,他根本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在他话音落下之前就松开了庄斐的手,扶着货车的铁皮门框,纵身一跃,利落地跳上了副驾驶室,关紧车门打开车窗,一张折成纸飞机模样的城市地图从窗户里飞了出来。 “搬来这里。” 他的声音比风还轻,却顺着风明明白白地溜进庄斐的耳朵里。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7节 货拉拉开走了,留下一长串的汽车尾气。 城市地图在空中盘旋几下,掉在地上,庄斐走过去捡起打开,展平。 他在地图上用红颜色的笔圈出了个地址。 庄斐看清坐标:印城经济开发区。 圈出来的地址旁边,有蓝色印章印刻的招租热线。 搬来这里。 第16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难道不值得庆祝么…… 庄斐和父亲的几个朋友吃完饭后,月亮已经缠绕上了树木的枝头,幕色郁重。 她送父亲在酒店歇下后,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父亲是明天早上回嵱城的航班,这匆匆忙忙的一次见面,又不知道要迎来多少分别的时间。 她其实,不是不可以去接任父亲的公司,但比起坐享其成,她更想凭借自己的一双手去筑垒事业的城墙。 她一向恋战。 庄斐指纹解开门锁,她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低垂下眼睫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分。 也不知道宦晖是来过了,还是有事耽搁了今晚不会来了。凭借庄斐对他的了解,他本就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再今天白天父亲来这么一手,他分手肯定不会分得那么干脆洒脱,他必定是会采取一些行动的。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把宦晖留在系统里的指纹给删掉了。删完之后,庄斐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这样,他就进不来了。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吧。 等到庄斐心情愉悦地做了一会儿瑜伽之后,门外开始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宦晖他还是来了。 庄斐保持着卧蝴蝶式的瑜伽动作,屏气累息。她没有起身去开门,就让门继续敲着。 宦晖按照他习惯性的节奏敲了一会儿,大概是见门内没有回应,他停止了敲门的动作。 不一会儿,庄斐便听到了指纹识别发出的警报声。 一连三次。 “开锁失败。” “开锁失败。” “开锁失败。” 紧接着—— “系统已锁定。” 伴随着系统已锁定的提示音,庄斐的手机也同步响了起来。庄斐仍保持刚才的动作,没有去看手机,不用看她也知道,必定是门外的人想进来。 庄斐不想见到宦晖。那么,晾着他便是。 可庄斐也知道,宦晖是个十分能坚持不懈的人,他想做到的事情有时候可以坚韧到近乎偏执。 在手机铃声第九次响起来的时候,庄斐从瑜伽垫子上站了起来,并且取过了茶几上的手机。 事实证明,宦晖他不但打电话,还同步利用微信给庄斐发消息。 他的微信昵称仍是庄斐那天随手给他改的备注。 宦官:【斐斐,我知道你在家。】 宦官:【你给我个机会解释,行不行?】 宦官:【就算是犯人也有申诉的机会,对不对?】 宦官:【斐斐,你开开门,好不好?】 宦官:【我打包了听松楼你最喜欢的松鼠鳜鱼,你把门打开多少吃一点,是不是?】 门外的人极富耐心,与这几日跳脚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庄斐却无动于衷,不过是表演型人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庄斐放下手机,卷起瑜伽垫。 收拾完毕后,她去卫生间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一个小时后,庄斐做好夜间护肤,准备睡觉。 晾在一边的手机,居然还在持续震动着。门外也断断续续地持续着拍门声。 他不会要在门外敲一夜吧? 庄斐锁住眉头想了想,宦晖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了,她干脆打电话给周唯吐槽了一下这个人。周唯听了之后,担心宦狗做出什么伤害庄斐的事儿,表示要立刻打车赶过来陪她。 “不用了。”庄斐回她,指纹删掉了,他进不来。 “叫物业吧。”周唯建议:“叫物业把他弄走。” 庄斐不想找物业,这小区不大,物业和业主、租户联系比较紧密,她不太想分个手还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们不是还有个合伙人住14楼吗?能让他帮个忙把宦狗支走吗?”周唯突然记起。 “你说陈瑜清吗?他搬走了 ”庄斐想到陈瑜最后从货车里抛给她的那架纸飞机,顿了顿:“今天刚搬。” “搬走了他也可以找个理由把宦狗支走啊。” 庄斐有些犹豫:“但他们是好兄弟。” 而且陈瑜清向来不多管闲事,就连公司的事情他都不问,他会管她和宦晖这档子破事儿吗?她不确定。 “好兄弟怎么了?”周唯不以为然:“好兄弟还整天给你送燕窝呢!” 是吧? “那我试试?”庄斐有被说动。 “你嗲一点。”周唯支招:“就模仿那个小绿茶跟宦狗说话的语气,我保证你战无不胜。” “……有那个必要吗?”庄斐抗拒。 “锦上添花的效果。” 庄斐在微信好友列表里面找到了陈瑜清的微信,她在对话框里精准模仿孟菁菁的灵魂:【在吗?陈哥哥。】 噫…… 吐了。 还是算了。 庄斐重新组织语言,反复读了几遍后才在宦晖聒噪的敲门声bgm中发送出去。 非文:【晚上好,陈总。】 没有等很久,他几乎是秒回复。 陈瑜清:【?】 怎么说呢,看着这眼熟的问号,庄斐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个人——她的相亲对象。 问号怪,y先生!! 这拽里拽气的聊天风格和问号怪如出一辙。 好吧,庄斐可以不在意。 她耐着性子套近乎:【陈总在做什么呀?月亮.jpg】 虽然说,不好一上来就求人帮忙,但这说正事儿前的热场寒暄话,完全就是没话找话啊! 好他妈尴尬! 庄斐决定放弃了,想想去求助于一个拽逼,她还不如先把自己的脸给物业和业主们摆在脚底下踩一踩。 正当庄斐以为拽逼不屑回复或者要鄙夷地回复一个“?”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陈瑜清:【打算。】 庄斐揉了揉脑袋,他这回答为什么没头没尾的? 她问他“在做什么”,他回她一个“打算”。 跟他尬聊太累了,庄斐决定放弃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陈瑜清太闲了,他居然纡尊降贵地打了语音过来。 陈瑜清回电话给她吗??庄斐手里握着的手机烫了一下手,然后,她受宠若惊地接通。 他先发制人:“为什么不回复?” 还不是因为五毛钱的天没法子聊下去吗。 “你刚才问我,我在做什么?” 没等庄斐开口,陈瑜清又纡尊降贵地解释了一下:“我回答了你,我在做打算。” 拽逼就是拽逼。 问他做什么,别人做的是具像,而他做的是抽象。 这天真聊不下去。 愣是庄斐自认为还算是擅长人际关系处理,但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这天继续尬聊下去。 比如……问问他,是在做什么打算?又或者,你打算做什么? 陈瑜清:“你怎么不问,我在做什么打算?” 好,是他让问的。 庄·提线木偶·斐:“你在做什么打算?” “最坏的打算。” “……”庄·被人牵着鼻子走·斐:“什么最坏的打算?”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才懒洋洋地靠在了软椅里: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8节 庄斐:“……” 不挂电话纯粹是因为她有礼貌。 但庄斐已经不想找他帮忙了,她分了些精力去听门外的动静。大不了今晚不睡觉,就这么跟宦晖干耗一夜。 但……门外的人死缠烂打的本事堪称一绝。 “说吧,找我帮什么忙?” 陈瑜清主动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不过,他本来以为,庄斐是想问他经开区厂房租赁的事情。 “对,我想请你帮个忙。” “那个……有点难以启齿,但……我想或许你有办法。宦晖现在在我家门外……”庄斐扫了一眼门的方向:“而且,他好像没有走的打算。”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支走?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尝试叫一下物业。” 陈瑜清沉默了一会儿:“可以。” “那就谢谢你了。”庄斐舒了一口气,还以为他这么久不讲话,是因为不愿意帮忙。 “你应该尽快搬走。” 陈瑜清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才将电话挂断。 庄斐没来得及回复。 三分钟后,敲门的声音果然没有了。 五分钟后,庄斐收到了陈瑜清的微信反馈。 陈瑜清:【他走了。】 庄斐从门镜里往外看了看,果然不见了宦晖的身影,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给周唯报了平安。 印城喧嚣浮躁的夜晚,声浪直击人心的酒吧里,宦晖等到了那个主动约他却迟到了的好兄弟陈瑜清。 dj打碟,乐队声嘶力竭。 “你不是很讨厌吵闹吗?”宦晖推了一杯威士忌到陈瑜清的面前,扯着嗓子喊:“怎么约我来这种酒吧?” “庆祝。” 一首曲毕,重金属伴奏在这一刻消停,摇滚乐队谢幕退后休息,只留下乐队主唱准备下一首的清唱。 “庆祝什么?” 舞台上的主唱安静地背着吉他,缓缓开口歌唱。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早起来却能看见好天气/一个晚上解不出的迷】 许是两首歌的曲风差异过大,而唱歌的人竟然能毫无违和地同时驾驭,陈瑜清偏开脑袋看了一眼舞台,年轻的乐队主唱,挽起一头乌黑柔顺的披肩长发扎成马尾,在众人瞩目的聚光灯下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气氛里。 【在我死后请将我种成一棵会开花的树/来年三月在一夜之间开满白色的花束/你若记得我们的誓言】 镁光灯逐渐揉散视野,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筒灯投射,光线再度轮换,直到白而发光的灯管最后亮起。 宛如白昼。 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秋天,穿着针织马甲和白色牛仔裤站在遮天映日的榕树下的庄斐。 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大方自如。 “你好呀,我叫庄斐。” 小熊发绳绕在后脑勺上,黑色的马尾一甩一甩,宣誓的时候就像那将要替父去出征的女将士,骑着一匹小马驹却豪言壮语要杀敌无数,要夺冠归来。 他那天,和她说了姓名,但她没能记住。 这十年里,她也没有一次能想起,他们曾互相交换过姓名。 不说什么奢侈的誓言吧,就她和别人在一起的七年里,他存在于她的世界外,连姓名都是以另一种身份的存在。 她男朋友的好兄弟。 陈瑜清微微下耷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他摇动手里的半杯威士忌,仰起头一饮而尽。 “你恢复单身,难道不值得庆祝么?” 第1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庆祝?” 酒吧里人潮汹涌,宦晖烦躁地脱掉了西装外套:“我没想跟庄斐分手。” 陈瑜清坐在吧台前,长腿单踩在高脚椅的横杠上,低头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语气闲闲:“是么?” “这是你能决定的么?” 酒吧中心的位置,乐队主唱又换了一首靡靡之音,将暧昧缱绻的气氛拉到最高度的饱满。 宦晖没打算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和什么人聊什么话题。 不想分手或者挽留只要和庄斐聊就行,而陈瑜清之所以能在这个时间把他喊出来,是因为他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和陈瑜清说股权的事儿。 女人和股权,他都要。 他都势在必得。 只不过,当他刚想巧妙地把话题引到股权上的时候,一声软绵绵的嗲音依偎在耳边响起。 “宦哥哥。”孟菁菁穿着件白色吊带,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也出现在酒吧,她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跟朋友出来玩,怎么也不叫我呀?” 陈瑜清掀起眼皮淡淡打量了他们一眼,又情绪很淡地移开了视线。 “别闹,菁菁,我们在聊正事儿。”宦晖皱眉,巧妙地别开孟菁菁的亲密举止。 陈瑜清垂眸盯着宽口玻璃杯里浸没冰块的琥珀色液体,虎口位置慢慢摩捻着杯口,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庄斐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没兴趣在这儿看宦晖和他的新女人调情,于是,他趁宦晖转头跟他的女人说话的间隙,摸了几张百元人民币摆在吧台上,直接便抬腿离开了。 孟菁菁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已离开,这才敢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其实,她刚进来酒吧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坐在宦晖对面的男人。男人穿着简单甚至有些朴素的工装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肘支着酒吧台,眼睫低垂着。 哪怕是最简单最不起眼的服装打扮,还是遮不掉他满身的光芒。 他长着一张高级厌世脸,鼻梁高挺深邃,眼神慵懒忧郁。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酒,面部表情很淡薄,头顶的彩灯在他周遭流转投下斑斓的色彩,他让人们不由自主地去偷偷看向他。 在孟菁菁的世界里,男人分三六九等。 宦晖属于性价比高的男人,他有钱,而她只要付出一定的时间和心思就能将其撬到手,而眼前这位对她的突然出现不屑一顾的男人属于最难搞的那一类。 因此,他再好看,她也不会去碰触。 “宦哥哥,那人是谁啊?”孟菁菁努努下巴,朝着那道清瘦却挺拔的背影,说:“他好拽啊。” 陈瑜清走了,宦晖再一次与股份失之交臂,虽然这都得怪孟菁菁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但……不知者无罪吧,他不会去怪她。 宦晖干脆给孟菁菁点了杯长岛冰茶,并和她介绍起来:“他叫陈瑜清,是我大学一个寝室的哥们儿,也是我公司的另一个合伙人。他那人就那样,所以到现在都没个女朋友。” 听到另一个合伙人这重身份以后,孟菁菁的眼眸亮了亮,又恢复如常:“那是他的股份多,还是宦哥哥你的股份多呀?” “虽然说他是以技术入股。”宦晖有意标榜自己:“但我还是给了他和我一样多的股份。” “那怎么能行呢?”孟菁菁眨着眼睛,为他打抱不平起来:“宦哥哥,公司可是你的全部心血呀,应该按照出资比例来决定彼此的股份多少吧?像他这样的,发点工资就好了呀!” 这话可就说到宦晖心坎里头去了。 陈瑜清走到酒吧门口,想了想又转身,拿出手机给宦晖和他的新女人拍了一张合照。 他还挺会抓拍的,照片里的女人正在喂宦晖吃一颗粉红色的糖果,嘴对嘴喂的,感情可好? 他满意地把照片发给了庄斐,希望她能通过照片明白不是他先擅离职守的,而是现在有人替他看守住宦晖了,他没必要继续在这儿待着了。 陈瑜清:【图片.jpg】 陈瑜清:【我撤了。】 这酒吧街说来奇怪,厚重的门一旦打开,里面是鼎沸喧嚣的人声,人们在这里卸下虚伪,疯狂地唱跳,喝吐,大声嚎叫,获取快感发泄掉坏情绪。 可门一但关上,世界便立马归于沉寂,只剩下零星两个孤独的行人走过萧条的街道,将行单影只诠释到极致,随后汇入到夜的深处去。 陈瑜清站在空荡荡的酒吧街道上等了一会儿,晚风吹鼓他的工装衬衫,寒意从四面侵袭,庄斐却始终没有回复微信。 陈瑜清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掂出一根来衔在嘴里。 蓝色的火苗在夜里窜起光亮,他低下头拢着火。 当他再次抬头时,烟头已燃得猩红。 他看着远处,深吸了一口烟,脸颊两侧陷低,整个人又颓又郁,待满满一口烟雾缓缓吐出,瘦削的脸颊却又变得又烈又欲。 庄斐。 这女的不总这样么,用完他就扔。 庄斐第二天睡醒了,看到陈瑜清昨晚发来的微信,她赶紧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陈瑜清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说话语气不怎么友好:“说。” 庄斐无意计较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只觉得对昨晚的事情愧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昨晚上睡着了,没看到你发的微信。” 听出来是庄斐的声音之后,陈瑜清抬手抓了抓脑袋上的短茬,感觉到自己清醒了一些之后,他欠欠地回了句“哦”,表示他对她昨晚睡着的事已知。 “昨晚,谢谢你啊。”庄斐又道:“不过以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就不用发给我看了。我和宦晖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见电话那头没了动静,庄斐再一次感受到了尴尬,似乎没必要跟他说那么多的。 她快速地同他客套:“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你要是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 她语速飞快,目的就是为了赶快挂掉电话。 “哦。”陈瑜清懒懒应答。 胜利在望,庄斐如释重负:“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庄斐准备说再见,准备挂电话,手刚碰到红色的挂断按键,又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句懒散的问候:“你搬家了吗?” “还没有”,庄斐只好按住红色按键不敢松手:“我今天就会去你给我推荐的那个地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厂房。等厂址选择好了之后,我才会去找住的地方,然后,这期间我会搬到我朋友那里去住。”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19节 “嗯。”陈瑜清有些困,眼皮费劲地撑了撑:“等你搬的时候吧。” “什么?”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陈瑜清闭上了眼睛,声音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懒倦:“那就等你搬的那天。” 庄斐愣怔须臾,赶紧答应:“哦哦,好的好的。” 应该的。 庄斐花了几天的时间,看了几个厂房地址,经过筛选对比之后,她还是决定租在印城经济开发区,也就是陈瑜清纸飞机上圈出来的那个地址。 中介姓谢,叫谢纪钊,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她父亲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很是亲切温和。不同的是,谢纪钊的穿着打扮倒是比较时髦浮夸,不像上做中介的,而像是个搞艺术的。 庄斐向他打听:“这厂房地理位置优越,租金又便宜,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租出去?” “你运气好啊。”谢纪钊跺跺脚下的水泥地,叹了口气说:“这栋楼老板本来是打算自己开厂的,但是呢,他最近又不打算开了,所以就拿出来出租了呗。这不,你还是第一个来看场地的呢。你要是看中了么,就赶紧交钱签合同吧,我也懒得再带别人来看地方了。” 庄斐皱了皱秀气的小脸,这中介也太懒散了吧,幸好不是她的员工。 不过,这地方确实不错,她很满意。 庄斐本是效率很高的人,当场便签下了合同。 “好了,搞定了厂房。”庄斐站在办公大楼前的空地上,张开双臂,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现在,我可以定定心心地去找住的地方了。” “庄女士,你还要找住的地方吗?”谢纪钊神秘地咧开嘴角:“我手里有一套,咱们去看看呐?” 庄斐:“……你不是只做厂房出租吗?” “那我不得饿死啊?”谢纪钊觑她一眼:“其实中介只是我的副业,我的本职工作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啦。” 庄斐重新打量他几眼,倒是从他的穿搭上看出了他并没有撒谎。 “你穿的是你自己设计的衣服吗?”庄斐对于艺术从业人员向来有滤镜,她由衷地表示:“敬佩敬佩。” “那当然。”谢纪钊拍了拍胸脯,自豪道:“有机会给你定制。” 谢纪钊带庄斐看的那套两居室离厂房很近,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而且还是精装修,比起同等的房源,这租金也不算贵。 一天同时搞定了办公和居住,庄斐非常满意。 临走前,她同谢纪钊握手,真诚地表示感谢:“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谢先生,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改日请你吃饭。” “好啊,好啊!”谢纪钊生怕她反悔:“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你搬家的那天吧。” 搬家那天啊! 搬家那天,她还约了陈瑜清吃饭呢! 正好,她和陈瑜清不太能聊得来,但这谢中介看起来挺健谈的,那么三个人吃饭,气氛可能不会太尴尬。 庄斐半分犹豫没有地应下:“一言为定哈!” 等庄斐消失在视野之后,谢纪钊随手拍了两份合同传给真正的房东。 谢万岁:【合同1.jpg】 谢万岁:【合同2.jpg】 谢万岁:【小舅子,任务圆满完成。ok.jpg】 谢万岁:【没想到这弟媳妇儿人长得漂亮,还聪明能干,小舅子你眼光可真不错啊。】 陈瑜清:【别乱喊。】 谢万岁:【对了,弟媳妇约我一起吃个饭,你想不想来?我可以屈尊降贵地带你出席。】 陈瑜清:【哪天?】 谢万岁:【当然是弟媳妇乔迁之日了。】 陈瑜清:【?】 第1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一切都变得有意思…… 厂房刚租下来, 庄斐又马不停蹄地联系装修公司,签合同、走流程,终于在一周后,一支二十人左右的装修队伍顺利入驻工厂, 开始有序地展开此次公装工程。 这期间, 有人忙着盯工程, 忙着跑工商办理营业执照,忙着招兵买马物色新的人选。 还有人——忙着跳脚。 宦晖想秃了脑袋, 也没有想到庄斐真的会去劳动局进行劳动仲裁。 他其实对《劳动法》不太了解,第一次庄斐在他办公室里甩给他那张《单方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的时候, 他研究了半天, 还以为这玩意儿不过是庄斐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他的。 他以为这玩意儿的用处就跟个人提出的《辞职报告》是一种东西,因为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是她庄斐要跟公司解除劳动关系,而公司可从来没这个想法。 直到他今天又收到庄斐通过快件寄来的《单方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 以及一并到来的仲裁机构寄来的开庭通知,宦晖这才想到找公司外部合作的律师咨询了一下案件。 结果不太理想。从律师那里得知他可能要面临巨额赔偿金的后果后, 宦晖急了。 他气冲冲地推开研究院陈总的办公室, 皮鞋拍打地面的声音吵醒了正在休息的浅睡眠人群——陈瑜清。 对于陈瑜清有时会发生的上班睡觉这一违纪行为, 宦晖早已见怪不怪。当然, 他也丝毫没有吵醒他的愧疚。 上班睡觉可以, 但他得随时进入工作状态。 这是宦晖对陈瑜清的最低要求。 宦晖用力甩开没扣前襟的西装衣角,一手卡着腰, 一只手捏着那张薄薄的《单方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 在陈瑜清面前抖得哗哗地响。 在他开口连篇累牍之前,陈瑜清埋了埋脑袋,往两边清瘦的耳骨里各塞了只降噪音耳塞。 “她……她居然去告我。”宦晖气急败坏地指责庄斐, 风度全无:“我说她股份不争了,工资也不要了,怎么就这么爽快地离开了公司?我还以为她君子坦荡荡要和我好聚好散,原来是搁这儿等着我呢!” “她跟我玩阴的,你知道吗?”他拍得陈瑜清的办公桌砰砰直响:“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她七年的男女朋友情份,她可是一点儿也不念啊。” 宦晖发了一通无名火,发现陈瑜清无动于衷,并没有任何替他打抱不平的打算,他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你耳朵里塞的是什么?”他很快发现重点。 陈瑜清不动声色地取下降噪耳塞,装进耳塞盒里,然后将盒子抛了过来。宦晖接住一看,气到吐血:“那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到?” 陈瑜清两条长腿从沙发上挪下来随意搭地,瘦薄的脊背靠在沙发软垫上,姿态慵懒闲散。 他缩了下肩,诚实道:“没听到。” “你……算了。”宦晖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直接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陈瑜清撩起眼皮,下颌线掩埋在领口里,他明知故问:“做什么?” 宦晖解释,他这几天打电话发微信给庄斐,但是庄斐把他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全给拉黑了,他去敲她家门她也不开,好像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回来过的样子。 所以,他要拿陈瑜清的手机号码给庄斐打电话。 首先要和庄斐取得联系,这样才有机会获得她的谅解,与她重修旧好。 那么,仲裁这事儿才能赢来转机。 至于庄斐有个有钱的爹这件算是锦上添花的事儿,暂时却也没有必要让陈瑜清知道。 不过,宦晖的如意算盘并没能如意,陈瑜清微微下拉的唇线突然向上扯起个讥意明显的弧度,眼神怪诞。 “你和你前女友的事儿,别扯上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庄斐没在周唯那儿借住太久的时间,经开区的新住处保洁完毕后,她就回来打包好了行李,找搬家公司搬过去。 庄斐去找房东验收退租,来开门的是房东的女儿——也就是好久不见的秦霞。 她穿着件粉色的连体睡衣,帽沿有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她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两眼倦怠无神,应该是昨晚又熬了个通宵看小说。 “我妈不在。”秦霞接过钥匙装进睡衣兜里,惯常没什么好态度:“你住的房子也没那个必要验收。” “你这段时间就这样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吗?”庄斐不想说教谁,但一想到房东阿姨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没忍住:“你就没去找工作吗?” “我找工作干嘛?”秦霞不以为然:“你拼命赚钱是因为你想在这座城市买房子,而我有好多套房子。我一出生就站在了你们大多数人努力奔跑,还不一定能奔跑到的终点上,那我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庄斐懒得跟她废话,把最新定制的名片塞给她:“我出来单干了,你要是不嫌弃一切要从零开始的话,可以加入我。” “你是在邀请我吗?”秦霞翻了翻名片正背面。 非文全屋定制。 “对。”庄斐无奈:“是我在邀请你,秦霞女士。” “那你要给我发正式的offer。” “行。”庄斐爽快答应。 “薪资要比在宦晖那儿高。” “应该的。” “对了,你说你单干。”秦霞这才满意地翘了翘指尖,将庄斐的新名片收进睡衣兜里,光秃秃打了个呵欠:“是不是意味着你跟宦晖分手了?” “嗯,是。” “你早就该跟他分手了。”说起宦晖,秦霞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他格局太小了,拖你后腿。” 庄斐不愿意分手后仍去说前任的不是,但也不会去替他辩解。 “那你要搬到哪里去?” “经济开发区。” “你跟陈瑜清好上了?”秦霞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要搬去跟他同居?” “这跟陈瑜清有什么关系?” “哦。他也搬去了经济开发区,我以为你们俩背着宦晖偷偷在一起了呢。” 庄斐只当她是开玩笑,她说话向来这样没轻没重。庄斐听了心里虽然有些不适,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她归还完钥匙,勉强地笑笑,而后转身离开。 秦霞站在门后看着庄斐离开的背影,薄薄的肩胛骨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开开合合,就像那停留在春天里轻轻颤翅的蝴蝶,力量很小,却仍然能让人惊鸿一瞥。 “喂。” 蝴蝶转身:“嗯?” “你俩挺配的。” 庄斐莫名:“什么?”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0节 “你务实,他也有拽的资本。” 这一次秦霞没有指名,但她们彼此都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 因为,如此个性鲜明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东西都搬完了,庄斐走到货车旁,看着浅灰色拉货的车辆车身贴着货拉拉三个大字,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了那日在楼下撞见陈瑜清搬家的场景。 她还答应了他一顿感谢宴,今晚就该兑现承诺了。 货车司机发动车辆,先离开小区。 庄斐抬头看了看她住的十五楼的位置,往上一层是一直想要骑在她脑袋上的前男友,往下一层是前几天已经搬走了的陈瑜清。 如果前男友那个【谁住的高谁地位就高】的傻逼理论成立的话,陈瑜清已甘愿屈于她之下整整七个年头。 庄斐想起刚才秦霞的话,她说陈瑜清也搬去了经济开发区,所以……他才会因此物色到不错的厂房推荐给她吗? 那他,也是住在那附近吗? 她和他,他们会经常碰见吗? 庄斐如期邀请陈瑜清共进晚餐,她坐进跑车驾驶仓,给陈瑜清发微信。 非文:【我今天搬家qvq】 非文:【有空一起吃饭吗?】 陈瑜清回复很快:【没空。】 庄斐抿嘴,唇线拉得直直的。就很无语,她好不容易才攒够三个人的局。 非文:【好吧,那下次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躺不过,向他道谢的事情就是……随缘吧。 庄斐约到了谢纪钊。 可能是受父母从小的影响,庄斐虽然自己在生活中不会过于铺张浪费,但在招待客人时却会很悉心地去考虑到对方的用餐体验,她因此订了家口碑很好却有最低消费的私房菜。 谢纪钊今天穿了件显眼的偏红色系的花衬衫,高调又张扬,彰显出他这个年纪的时尚与潮流。 “这家可不便宜啊。” 一进来,他便对庄斐选的这地儿表示了满意:“还很难订。” “对,提前定的。” 庄斐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系衬衫长裤,她起身给他倒了杯蜡烛上温着的小青柑,笑了笑。 灯光昏暗,是迷沉的苦黄色。 这样的光线映衬下,她优雅斟茶的动作静美得像在做一幅色彩浓重的油墨画。 谢纪钊偷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小舅子,因为心虚手抖,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得出,照片里的女人明艳昳丽,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皮肤在复古的铜色暗景里愈发白皙。 陈瑜清不是故意要爽约,而是他今天真的没空。 老产品迭代升级,产品经理拉着他们几个人不让下班,死活今天就要商议项目立项。 陈瑜清不是什么事业心很重的人,事实上,他从小就没有什么清晰的奋斗目标。 谢纪钊说他是个毫无野心的人。 他不缺钱,也没有很强的物欲,他有天赋和兴趣爱好,他的天赋和兴趣爱好勉强成为了他的事业,但兴趣爱好变成了事业,也就不能再称之为兴趣爱好了。 所以,他的生活,他的世界,索然无味。 直到,他发现他兄弟精神出轨了,而他交往了七年的女朋友也发现了这件事情。 一切都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陈瑜清瘦长而笔直的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长摁住谢裁缝发过来的糊照,保存照片。 他摁灭手机屏幕,将手机装进裤袋里。 谢纪钊是很健谈的人,而庄斐也不是什么内向的性子,两个人话题打开后,庄斐感慨缘分的奇妙之旅。 毕竟,他是第一次兼职当中介,而她是第一个来看场地的人。并且,她这一看就看中了,还一次性签了俩合同。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不是我俩有缘。”谢纪钊不胜酒力,喝多了便把小舅子给卖了:“是因为那传单就只印了一张啊。” 第1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大半夜找灯。 “只印了一张?”庄斐托着下巴, 眼皮抖了抖:“那是什么意思?” 酒水沁凉,谢纪钊打了个寒颤,人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完了,他刚刚好像是嘴瓢了。 完了, 小舅子肯定以后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他们不再是爱情小分队的好队友了, 像类似这种重要的爱情任务,小舅子肯定以后也不会派发给他了。 和小舅子之间的关系维护得不够好, 丈母娘那边就不会有好脸色朝着他,丈母娘不待见他就会直接影响夫妻的生活质量, 夫妻感情破裂还会牵扯到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著名的蝴蝶效应。 杠杆支点撬动整个家庭摇摇欲坠呐。 那一瞬间, 在玻璃茶炉炉底摇曳的烛火里,谢纪钊仿佛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晚年生活,孑然一身呐。大概是到了绝处逢生的地步,他脑子突然灵光一现:“庄女士, 你是喝多了吧?” “我说我就印了一百份,你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他端起杯子, 不给庄斐思考反应的机会:“来, 为我们百里挑一的缘分碰个满杯吧。”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但庄斐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有些反应慢半拍地抓了抓后脑勺, 手腕沿着耳骨往下平移, 最终在抵到下巴的位置停住。 “干杯。”庄斐也抬起手里的浅杯。 干杯吧,大概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弄糊涂了。 经济开发区未经开发之前, 土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水利,禾谷壮硕,沟渠宽鸿。 这几年慢慢地开发以后, 政府通过税收政策便利吸引了一批企业家来经开区建厂房办实业,这一带区域的经济因此发展得不错。并且,政府在城市发展的同时也有注重到环保意识以及环保产业的发展。 所以,哪怕是庄斐晚上和谢纪钊喝了酒,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了这里的空气比城区、高新区更加清新,她听见了虫鸣,嗅到了花香,也闻到了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和向往…… 夜晚的月亮低低地挂在枝头,庄斐站在楼前伸长了脖子仰头摇望着月亮,以及跟前这栋十一层的小洋楼。 只是…… 白天没觉得,晚上这一看,庄斐突然发现这栋楼自上而下黑漆漆的,从一层到十一层,居然没有一家住户家里亮着灯。 不会是个空楼吧? 她往四处望了望,这个小区不算大,但胜在楼间距宽敞,相隔较远的那几栋楼楼里都有住户,楼前也都安装了路灯。 她又静静地看着自己身处的这栋楼,还是没有灯光亮起,而且,楼前也没有路灯。 不会是栋灵异楼吧? 皮肤层提前打了个预警,一阵寒噤侵袭。庄斐抱了抱臂,迈步进楼道的腿肚子有点发软,又有点发酸。 她抬腿试探性地前伸,犹犹豫豫又缩回来。 要不,今晚还是去住酒店吧? 庄斐扭头准备逃。 这一转身刚好发现身后有人从不远处的暗处过来。 他穿着套头的连帽衫,帽子盖在脑袋上,一小撮短发挤出帽沿嚣张地张在额前,欲盖半盖住眉眼之间的冷感,却又似乎在撕咬着整个夜晚的寒凉。 就很灵异。 “啊……”庄斐闭眼尖叫一声试图以声势击退对方。 只是,她闭着眼,所以不会发现,那人果然停下过往的脚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庄斐一声破天长叫结束,那人才开口:“庄斐。” 他的声音淡淡薄薄的,因为隔着一段距离,被晚风又侵蚀掉几分响亮,一过庄斐的耳朵就散掉了。 但,在这个充满灵异惊悚氛围的深夜里,庄斐破天荒感受到了他给她带来的,一种叫安定的踏实感受。 “你……”庄斐愣在原地缓了好久,才能清晰完整地挤出一句话:“你也住这栋楼啊?” 若是不仔细分辨,便不会发现她说话时的嗓音颤栗。 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有很多情绪控制不住,哪怕她已经在强镇定了,但陈瑜清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 她刚刚有经历过害怕和恐惧。 陈瑜清没有说话,只是原先停下的步伐又动作了起来,他走得不快不慢,他想快点走到庄斐的跟前,他又想等她慢慢平复下来情绪。 陈瑜清走到差不多的位置时,庄斐已经差不多平息了情绪,见陈瑜清没回答她的问题,她抿了抿被吓得有些惨白的唇,也不觉得气氛尴尬。 她率先走进楼道,一道柔和的白光亮起,灯光虽微弱但至少楼道里的声控灯,它是好的。 庄斐长舒一口气。 电梯正常下行,电梯门打开,庄斐先迈进电梯。她站在电梯门靠右侧的位置,食指轻轻摁住开门键。 待陈瑜清完全走进电梯,她才松开手,双手交握垂于小腹前,模样有点乖,像刚被人类吓到闭卷的流浪猫,渴望来自人类的投喂,又害怕来自人类的恶意。 “庄斐。” 庄斐站在电梯角落里乖乖点头:“在呢。” “招租热线是我给你的。”他语气淡淡。 他这言外之意就是,中介的电话都是我给你的,你以为我是哪里弄来的? 庄斐点了点头,拿出做高考语文阅读理解的态度来揣摩他的提炼句。 结合上下文,大抵就是,他被秦霞赶出来以后到处找房子住。机缘巧合之下,他找到了谢纪钊这个中介并且签订了租房合同,完成了首次合作。又大概是他觉得谢纪钊这个人不赖,所以把他推荐给了同样需要租房的庄斐。 因为他拽逼的人设不能崩,所以,庄斐才收到了那架从货拉拉里飞出来的纸飞机。 庄斐庆幸自己读书时文科成绩还可以,不然跟他说话会更费力。 电梯匀速上行,气氛过于安静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栋楼住户有点少?”庄斐抖抖眼皮找话说:我刚才在外面看了一圈,黑漆漆的,” 陈瑜清掀了掀眼皮,反问:“害怕?”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1节 “那倒也不是。”独居女性不愿让人掀开内心的脆弱易碎:“就是有点不习惯。” 庄斐说完,他那边又没有再接话了。 尬聊失败。 庄斐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去数电梯屏幕上的楼层数字。 七、八、九、十…… 好了,好了,尴尬快结束了。 电梯在第十层打开,庄斐这才注意到陈瑜清提前按过了楼层,他住在十楼。 而她住在十一楼。 他又租在她下面。 庄斐想起前任那句鬼话,居住的楼层高低决定了地位的高低。 只是巧合吧? 毕、毕竟……是他先租的房子。 “只是没开灯。” 听到他突然的开口,庄斐茫茫然抬头:“啊?” 陈瑜清踩在电梯线下,脑袋稍稍偏侧,庄斐四十五度投放过去的视线清楚地看见他冷白色脖颈的根部有一颗红色的痣,小巧而性感。 而他侧颜的轮廓弧线流畅,沿着肩背的曲线拉扯出一道完美的齿轮轴般的身形,灰色系套头衫添上几分无拘无束的自由色彩。 陈瑜清收了腿,电梯门关上。 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庄斐恍然失了神。 他、他好像真的长得过于好看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又回答了她之前的提问。 ——不是住户少,只是没开灯。 庄斐摸了摸颈后,他还真是个反射弧极长的人。 等庄斐洗完澡,洗掉一身的疲惫之后,她望向通向天台的阁楼楼梯,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捧着杯热茶登了上去。 阁楼是玻璃房,能看到天上的繁星绕着月亮。不知道哪里有喜庆的事发生,头顶上忽然炸开一圈烟花云,美得让人缭乱。 烟花炸尽,夜空归于漆黑和宁静。 庄斐低头饮茶,却发现整栋漆黑一团的楼层,一层一层渐起光亮,不是灯火通明的那种刻意,而是那种亮着一盏灯在等你回家的温馨。 原来,不是空楼,也不是灵异楼。 而是,如他所言,他们真的没有开灯。 庄斐早起晨练,出楼道的时候,发现楼前多了两根观景灯,东西两边一边一根并排对称,灯柱发散着白亮的光,和朝霞融合为一体。 咦,昨晚这里明明没有路灯啊! 难道是因为她昨晚喝多了酒吗?庄斐再一次体会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威力。 庄斐沿着小区跑了两圈,发现这小区虽然不大,但健身器材和配套设施还挺齐全的。 住户不多,僻静,但又不算萧条。 庄斐摸清了环境,热完身也就准备回家了。吃完早饭,她得去看看厂房的装修进度。 庄斐在楼下的灯柱前发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围着两边灯柱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老人肩背有些驼了,手里拄根拐仗辅助,但腿脚看上去还算灵活,看年纪得是她奶奶那般大了。 “姑娘?你这大清早的,来找谁啊?”老人发现了庄斐,慈眉善目地问。 “我不找谁,奶奶。”庄斐笑笑,指了指楼梯通道:“我住这里。” “你住……这里?”老人迟疑,似是有些不相信。 “我昨天刚搬过来。”庄斐仍保持大方得体的微笑:“您也住这栋楼吗?” 老人不答反问:“昨天刚搬进来的?” “嗯,是的。” “我说呢。”老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喃喃自语:“难怪昨天大半夜在阁楼翻垃圾找灯。” 第20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 她似是在喃喃自言自语什么, 庄斐没能听得太清楚。 正当庄斐打算向她重复确认的时候,她脑袋微微侧过来半边:“你叫什么名字啊?” “庄斐”,庄斐向她自我介绍,“庄子的庄, 文采斐然的斐。” “哦。”老人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拨了拨, 弄清楚是哪两个字以后, 又问她:“那你刚才喊我什么?” 这栋楼的人反射弧好像都有点儿长。 “不好意思。”庄斐解释:“我看您的年纪跟我奶奶差不多大,所以……” 自作主张地喊了她一声奶奶。 “是不是有冒犯到您?” “嗯。”老人笑眼弯弯:“你可把我给喊老喽。” “那真是很抱歉。”庄斐诚恳表达歉意。 “我叫郑昔。”老人眯眯眼:“你可记住喽, 下次见到我要叫我郑昔阿姨。” 她两手交叠压在拐棒上,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 手部的皮肤褶皱明显, 每一根手指的关节都向外凸出来。 庄斐看着她满头花白的发,心下觉得她虽然年迈却心态可爱,她愿意为她的不服老而买单。 “好的,郑昔阿姨。” 郑昔在楼底下慢悠悠地转着, 直到估摸着庄斐差不多回到十一楼了,她才又慢吞吞地摁着电梯, 摸去了十楼。 郑昔今年七十五岁,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 刚才那个叫庄斐的小丫头称她一声奶奶并不过分。 但, 自从她四十九岁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儿子陈瑜清之后, 儿子喜欢上的姑娘就不能这么跟她算辈分了。 现在叫阿姨,将来改口叫妈才容易。 现在叫奶奶, 将来改口叫妈, 别说庄斐别扭,她这一把年纪的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所以,纠错要趁早。 郑昔携着拐杖进了儿子的家。 门一推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屋内是大片大片如墨的漆黑。 这些窗帘选用的材质都是遮光材料,遮光窗帘与玻璃窗户严丝合缝地贴合着,清晨跟夜晚在这里并无什么分别。 郑昔轻声叹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儿子开始喜欢一个人待在漆黑的环境里。 郑昔又叹了口气,老一辈的人常说,阳光照射不到心里,他才会喜欢夜的漆黑。因为生命里没有了别的色彩,只剩下孤独在白色的墙面上唱独角戏。 本以为儿子在外读书四年,又在外面和朋友租房住了三年,他会受到朋友的影响变得阳光开朗许多,可从不久前他彻底搬回来住以后,郑昔发现,他仍是当年十八岁离开家时的样子,喜欢一个人待着,连话也极少。 任谁也揣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也不是…… 他这次回来,带回来一个姑娘。 这个叫庄斐的姑娘可以住进他的楼,可以让他开一整栋楼一整夜的灯,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把他抗拒的两盏景观灯重新竖立起来…… 郑昔彻底推开卧室的门。 陈瑜清还在睡。 他的手臂屈伸,瘦长的手指自然弯曲,下颌骨垫在手肘处,整个人成趴卧的姿势进入了睡眠状态,被子整齐地搭在背脊上绕过肩膀,肩胛骨以上的部位尽暴露在凉津津的空气中。 他睡着时模样乖巧,脑袋微微向左侧过来一些,后脑上扬着几缕傲慢无礼的短茬在耀武扬威。 平时一双疏离的眼此刻静静闭合,长睫毛轻轻地覆着下眼睑,唇形成平直线,唇角却微微向下扯。 人们管这样的面容称为厌世脸,说这模样有一种高级的冷感。郑昔不想要什么高级冷感,只希望阳光终有一天能照进儿子的心底。 郑昔在陈瑜清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缓了缓心中的忧虑,然后抬起拐杖拍了拍木质地板。 她虽然75岁了,却仍然矫健,中气十足。 她拔高声音,打趣儿子的语气故作得意和妄为: “有人种树得树,有人种瓜得瓜。还有人半夜在院子里种灯,他是能得到什么呢?” 陈瑜清的睡眠极浅。 母亲这样的动静足以吵醒他。 但他昨天夜里从一楼爬到十楼,每层楼两户,挨户地去开灯。开完灯,他去父母住的那栋楼的阁楼里翻找当年他拆掉的户外景观灯灯柱。 找到灯柱后,他一个人在楼前种路灯,一会儿挖坑,一会儿埋灯,一直折腾到凌晨三四点。 等到天快亮了的时候,他又挨户地去把灯给关了。 这也就刚刚才睡下不久。 他想睡一会儿觉,再去上班。 于是,陈瑜清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右手高伸过脑袋,扯着条浅灰条纹被子盖过头顶,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盖住。 郑昔却不识趣了,她拿着拐杖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拍打:“庄斐去上班去了,你怎么还能在家里睡觉?” “没有女人会喜欢你这种不努力只睡觉的男人的。” 陈瑜清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双手扯住被子一角堵住耳朵。一道懒洋洋的疲惫声从被子里闷着出来:“吵。” “古人有云,儿不嫌母吵。”郑昔赶紧又道:“你赶快起来跟我说说,你到底追上十一楼的那姑娘了没有啊?” 陈瑜清揉揉耳根,掀掉身上的被子,单手撑着床单,不慌不忙地支起身来。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2节 他抓了抓睡得凌乱的短头发,又不紧不慢地走进卫生间里洗漱。 等他顶着惺忪的睡眼要出门了,才懒懒地丢下句回答:“没追。” 装修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装修队在一楼厂房外面浇筑的水泥地上搭了个简易的办公室,目前就庄斐和秦霞两个人在里面临时办工。 庄斐本来没让秦霞这么早来上班,想让她等到办公场地完全装修好了再过来的,谁知秦霞却跑到她面前严肃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为了早日能把你前任从智能家居这个行业里做掉,我愿意委屈我自己,和你一起待在这种恶劣的办公环境里。” “……你怎么看上去比我对他仇恨还大?” 庄斐戏谑。 “伪君子,真小人。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虚伪的人。” 这天,秦霞跑完银行开户回来,周唯也正好抽空买了咖啡来看看庄斐的新公司进度。 两个人在外面遇到了,一起进办公室。 两人一进来便发现庄斐坐在电脑面前眉间紧锁,她此刻正在办公室里,为人才招募愁苦。 别的岗位倒也还好,可这研发负责人的岗位最为重要,她却始终没有能物色到特别合适的人选。 倒也不是没有简历,相反,猎头公司给她推荐了不少候选人,但就是没有面到十分满意的。 要么是行业不同的;要么是能力不足,拿不出什么出色的产品案例来的;要么就是语言轻浮人品不行的。 庄斐很是头疼。 这种岗位是核心岗位,关系到创业的成败,她不得不慎重又慎重…… “这不有现成的人选吗?”秦霞捧着杯黑丝绒拿铁咖啡喝了一大口,她解了渴不带喘气儿地说:“你去把陈瑜清给挖来啊!” “行业相同。” “他的技术你比我清楚。” “他平时话都没几句,并不是轻浮的人。这一点,轮到我比你清楚了。毕竟,像我这种条件的女生倒追他都被拒绝了。当然,人品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人拽了点,没别的什么毛病。” “拽就拽点喽,你惯惯呗。” 周唯没见过陈瑜清,只是听庄斐说起过几回。听说,庄斐现在租的住宅和厂房都是他帮忙找的,他还帮她支开过宦狗。 对,他还经常给她送高档营养品。 周唯想起来这茬,叼着根吸管,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他合适。”庄斐摊摊手:“但我拿什么挖?” 工资吗? 宦晖给陈瑜清的工资不少,又有股权加持。 而庄斐这边是初创公司,最多给到他目前的工资,若是谈到股权问题的话,就只能给他画个超大的饼了。 情分吗? 宦晖和陈瑜清八年兄弟情。 而她庄斐,也就最近这段时间跟他的交流多了一点点而已,跟他谈情分,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挖不来。庄斐摇头。 面对陈瑜清,她没有任何底气。 “笨死。”秦霞嫌弃地看着庄斐:“你难道不能曲线救国吗?” “怎么说?”庄斐眨眨眼,来了点兴致:“怎么个曲线法?” “你去勾引他啊。”秦霞放下咖啡,一派胡言却又振振有词:“只要你把他给拿下,还怕他不来给你打工吗?” 庄斐深觑她一眼,她就不该给她开口的机会。 说的什么乱七八遭的?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秦霞不管庄斐的抗拒,继续同周唯分析:“和我这样家里有七八套房的拆迁户在一起,他有可能会产生自卑感,所以拒绝我。但是庄斐现在既没钱又没事业,他总不至于在庄斐面前还自卑吧。” “大不了,你就是和我一样被他拒绝嘛。”她扭头看向庄斐:“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跟前任的好兄弟在一起,更能让前任感到心梗的呢?” “你难道就不想报复宦晖?” “我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但……她想赢他。 她去劳动仲裁,她选择在家居行业重新开始,于公于私,都确实是有一种想打前任的脸,报复他的心理存在。 庄斐看向一旁低头喝咖啡的周唯。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周唯咳了咳。 “我觉得可行。” 第2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天气转凉, 由秋入了冬。 庄斐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头尾不着,不过好消息是,新厂房装修验收总算是通过了,陆续便可以投入使用。 她因此难得下了个早班。 庄斐开着她爸送她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在经济开发区空旷的路道上自由驰骋, 迎风疾驰。 在靠近地铁口两公里的路口处, 她开始减速。 忽然, 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撞进她的视线里。 陈瑜清穿着件青色工装外套,低着头走路, 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冷淡的眉眼。 他一个人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阴沉的天气将他的背影裁剪得孤寂, 在铺满红砖的路上, 折射出斜斜一道移动的长影,与周遭汹涌的人潮格格不入。 庄斐看着不远处的地铁出口指示牌,因此判断,她该是刚下了地铁不久, 在人行横道上不疾不徐地走着。 他是个坚持绿色出行的人。 交通工具无非是那几样,步行、单车和地铁。 庄斐减缓车速, 跟在他身后缓慢滑行。 跟过一段路后, 她摁着喇叭, 脑袋探出右侧车窗外, 忍不住道一声:“陈总。” 不理。 陈瑜清没有作任何反应。 他两只手都插在兜里, 旁若无人地走着自己的路道,对周遭一切, 突然发生的变化, 突然出现的人,毫无警惕。 “陈瑜清。” 起风了,天色暗得更厉害。 庄斐迎着风又喊了一声, 大风把她的长发吹得一团乱,凌乱而狼狈地遮掉半张脸,有几缕淘气的发干脆趁着缝隙追进她的唇齿间。 陈瑜清这次听见了,扭过头,看见庄斐这副模样,他愣怔几秒。 反应过来之后,他少见地挑下了眉骨,眉毛微提。 “赔偿金拿到了?”他停下来,看着她问。 “啊?” 庄斐一边整理头发,随手扯了手腕上一根备用的皮筋,利索地把头发绑了起来。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陈瑜清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眸光清清淡淡。 空气有一瞬僵化住,连路道也静得空空荡荡。 庄斐这才发现,他围观了她整一个绑头发的过程。 庄斐沉默须臾,很快又说服自己,只是绑了个头发而已,并没有撩拨他之意。 与此同时,她反应过来陈瑜清的意思,他该不会以为她是用经济补偿金买了辆车吧? 那不够。 “你是说这辆车吗?”庄斐拍了下方向盘。 陈瑜清的表情仍淡淡,但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庄斐注意到,他鼻梁和眉骨高挺着,眸中是纯粹的黑色,一张厌世脸端得十分高级。 车的事情,说来就话长。 因为停车,庄斐临时占用了车道,但不好久停。 “你上车吧。”她解开安全带,从里侧推开副驾驶室的车门:“路上我给你说。” 庄斐推开车门,手搭在内扣上,突然又犹豫了。 她刚才应该至少要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的。 她这……车门都推开了,他要是给拒绝怎么办? 陈瑜清似乎也有点儿意外。他安静地看着庄斐。 不知道为什么,庄斐突然觉得他这一脸无辜的模样有点儿孩子气的可爱。 “就……你要是不愿意上车,也可以步行。”庄斐决定还是不要难为他了,妥协地垂下眼睫,手肘弯曲稍一用力,就准备关上车门。 陈瑜清有段时间没碰上她了,她瘦了,脸更小了,但画了精致的妆容,看向他的时候,明媚中又有几丝俏丽。 很好看。 比她跟宦晖在一起的时候更好看。 于是,陈瑜清在庄斐关上车门之前坐了进去。 随着陈瑜清落座,右侧肩膀的光线骤然一暗。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3节 那一刹,庄斐心脑倏然一缩。 好像有什么冲动在萌芽滋长。 车子往二人同住的小区方向行驶,庄斐解释,说:“这辆车大概就是我爸为了帮我出气打宦晖脸的一次冲动性消费吧。” 陈瑜清有些意外。 宦晖在跟庄斐谈恋爱没多久之后,就和陈瑜清提起过庄斐的家庭条件。 他说,“她家里条件应该挺普通的吧?她的吃穿用度都不是什么大牌,就连给我送的礼物也是靠做了好多天的兼职才攒够的钱。” 陈瑜清平直的唇线往上翘了翘,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讥讽:“那么,打到他脸了么?” “他不是堵我门了吗?”庄斐偏过脑袋,咧嘴一笑,这一笑,媚眼中含满狡黠:“你应该没忘记吧?” 她那晚有拜托他帮忙支走了宦晖。 他还给她发过一张,宦晖和孟菁菁接吻的照片。 呼。 庄斐深吐了口气,不愿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其中,我爸老江湖了。” 她俏皮地眨眼,却避开和他聊自己的家境。她自然而然地把话题重新绕回到经济赔偿上,“仲裁的事儿,还没开庭了。” “开庭通知是下个月。” “劳动仲裁的整个过程会比较漫长。”她向他普及:“等到开庭审理的时候,也是先调解。一次调解不成的话,还会二次、三次……最后才是裁决。被告人或者原告对裁决不满意还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所以就……真的是很漫长……” 陈瑜清想起宦晖在他办公室里指摘庄斐的那些话,说她研究劳动法就是为了报复他。 陈瑜清偏头看向车窗外,唇角扯了扯。 多读点书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庄斐也不完全是个恋爱脑。 车子快要开到小区时,陈瑜清冷不丁地开口:“就现在吧。” “什么?”庄斐没听清,微微侧过脸,耳朵靠过去。 陈瑜清漫不经心:“你不是还欠我顿饭么?” “啊对。” 他要不说,庄斐都要给忙忘了。 但是,她没有提前预定餐厅,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知道请他去哪里用餐比较好。 “你想吃什么系列的菜?”庄斐诚恳道:“我先问问有没有位置,要没有的话,我们可能还得重新再约时间。” 陈瑜清无所谓地说:“靠边停吧。” “嗯?” 庄斐不明所以地跟着陈瑜清下车,看到路边有一排小吃摊位,双眼渐渐撑大,连鼻尖都感觉到了难为情。 他是让她请他吃这个吗? 这……真不会太寒碜了吗?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吃路边摊倒也没所谓。事实上,她的早饭经常都是路边的早餐摊位解决。 但,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和熏陶,她其实是一个比较讲究待客之道的人,实在是做不出来用一顿路边摊来向他表达谢意这样的事情来。 “要不,我还是先预定看看吧。” 庄斐点开手机,打开点评软件,打算找个精致一些的口碑餐厅问问是否有空位,头一抬,却发现陈瑜清已经在一个摊位前坐下了。 小吃摊前的烟雾缭绕里,庄斐看清了招牌。 正宗海鲜小馄饨。 “可以吃这个吗?”陈瑜清两手插在兜里看向庄斐,声音清浅:“我饿了。” 不知为何,庄斐心里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陈瑜清的内心里其实是住着个神奇的小精灵吧? 乖乖的,像个小朋友一样在征求大人的意见。 庄斐在他对面坐下,忍不住语气更加柔暖起来:“你原来喜欢吃小馄饨吗?” 这是认识他的七年来,她第一次关注到他喜欢的食物。 物欲真低啊! 真好养活,庄斐感慨。 卖海鲜小馄饨的老大爷端上两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陈瑜清用勺子挖了一颗,低头说:“嗯。” 庄斐想起点儿模糊的往事。 好像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她和几个受骗的同学去校外维权。那天晚上回来得晚了,又饿又累,他们在校外的路边摊上吃的好像就是这种小馄饨。 “我大一的时候吃过这种小馄饨。” 庄斐眨了下眼睛,眼睫在路灯下扑闪。 陈瑜清手顿了顿,他抬眼。她五官精致,鼻尖挺俏。无论何时,她都是自信而耀眼的。 陈瑜清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半垂下眼,一口含下塑料小勺里的馄饨和汤汁。 庄斐使劲想了想,却怎么也记不起具体的细节来。她那晚到底是和哪些同学一起去维的权,她那碗小馄饨又是谁替她付的钱…… 陈瑜清说他饿了,但他其实吃饭也不快。 两个人在差不多的时间吃饱了,他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一下又一下,不忙不慌的。 “没有必要记住。” 说完,他起身,单薄的背影没入黑色里。 路灯微微弱,他的肩背轮廓却格外分明。 庄斐怔了怔,抬腿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同住的那栋楼的电梯口,一并儿上楼。 庄斐仰头望了望高处,一盏盏微弱的灯光映着窗台流泻出昏黄,是她喜欢的暖色在等待着未归人。 她的内心里其实渴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她渴望下班的时候,不论多晚,她将来的丈夫和孩子都会为她留一盏明灯。 这一刻,庄斐单方面否决了秦霞给出的馊主意,她不能,至少不应该去对陈瑜清做一些将来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事情来。 但试探请探他有没有换工作的想法总没毛病吧?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庄斐突然开口问。 “你指哪方面?” “工作。”庄斐追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 “工作的意义是什么?”他不答反问。 “赚钱?自我实现?为社会做贡献?”庄斐想了几个答案,并试图与他探讨:“你认为呢?” “没意义。”他停了停,才说:“工作就是为了打发无聊。” “……” 庄斐拐弯抹角:“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哈,假如现在有猎头来挖你,你会考虑跳槽吗?” 陈瑜清干干脆脆:“不会。” “……” 电梯门打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庄斐思考了下,觉得他们还是应该聊点儿拉近二人距离感的话题。 总之,就别目的性太强吧…… “我们认识也有六七年了吧。”庄斐仔细搜刮大脑中和陈瑜清相关的记忆:“好像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在一起吃过饭。” 陈瑜清听见了,没有马上回答。 十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他径直走了出去。 等到电梯门重新合上,电梯上的数字向上攀升。 陈瑜清才背对着电梯门,视线始终落在地砖上。 直到楼道里亮着的灯都熄灭,他的世界里彻底恢复黑暗,他才开了口。 “九年,三次。” 他认识她,比她记得的七年还要早一些,在这九年的时间里,他和她一共在一起吃过三次饭。 庄斐听见了他的回答。 但他好像是口误了。 她大三的时候才经由宦晖介绍认识了他,哪里来的九年? 庄斐到家的时候,心还是砰砰砰,小鹿乱撞。 庄斐洗完澡的时候,全身的细胞仿佛都活跃了起来,它们跳跃,它们蠢蠢欲动。 庄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准备睡觉,最终还是决定找个人消化一下今晚这个情况。 见多识广而又沉得住气的周唯,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你说,如果一个男的,他记得一共和你吃过几次饭,这正常吗?”庄斐坐在床上,抱着手机问。 “三次以内正常。”周唯却一盆冷水泼下来。 “如果时间线拉得比较长呢?”庄斐却不死心:“比方说,七年的时间里,他记得和我一共吃过三次饭,而我自己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谁啊?”周唯问:“宦狗的那个好兄弟陈瑜清吗?”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4节 “这么好猜的吗?” 周唯冷笑:“你最近身边除了他还有别的男人吗?” 庄斐:“……”好吧,确实没有。 又是给庄斐送温暖,又是给庄斐介绍房产中介,周唯早就觉得这个叫陈瑜清的对庄斐不太一般。 所以,她才会怂恿庄斐去打他主意,去引诱他。 比起伦理道德,她更在乎的是报复宦狗的快感。 但……这最终还是要看庄斐自己的决定。 周唯默了默:“你怎么想?” “我……”庄斐答非所问:“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第2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没有推荐。(增…… 庄斐早晨出门上班, 电梯从十一层下来。按照以往的经验,这趟电梯只有她一个人乘坐,她因此也没有想过会碰到邻居。 没曾想,到八楼的时候, 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妈妈手里提着书包, 身旁跟着个系红领巾的小男孩。 庄斐礼貌地同邻居点头微笑示意, 收获小男孩一句中气十足的早上好。 到七楼的时候,又进来一老一少。 奶奶领着孙女儿, 孙女儿背着书包低头看向脚尖,手指上挂着两个包子。 庄斐又收获一句文静里带着一点儿奶气的阿姨好。 庄斐喜欢小孩子, 从包里摸出两排巧克力分别送给他们。 电梯往下几层, 一个穿着黄色的外卖服的中年男人又走了进来,他的胸前倒挂着一部手机,手机叮咚一声:【您有新的某团订单。】 庄斐意外地发现电梯开开合合,这一趟轿厢里居然有四五个人站着。 她搬进这个小区两个多月了, 除了陈瑜清之外,见到的最多的大概就是郑昔阿姨了。 而且, 不久前她才知道原来郑昔阿姨并不是她这栋楼的业主, 而是住在隔壁那栋楼。 也就是说, 她住的这栋楼的常见人口, 也就她和陈瑜清两个人而已。 因此, 她虽然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整栋楼都有灯亮着,依然会产生这是栋空楼的错觉。 时间久了她便认为那些楼里的灯都是房东在控制。 庄斐喜欢生活, 喜欢烟火气。 而有人的地方才可能有烟火气。 庄斐的心情由此变得很不错, 她想了想,决定和同住一栋楼的陈瑜清分享一下清晨的惊喜。 床边柜上的手机震动声吵醒了正在睡觉的陈瑜清。 听到动静后,他的脑袋仍埋在被子里, 只有修长的手臂探出来,瘦长的手指到处勾索几下,灵活地握住了手机。 他勉强半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是庄斐发来的微信消息。 非文:【你知道吗?我们这栋楼除了我们两个人,居然真的有别的住户哎。】 陈瑜清当然知道了。毕竟,每天跑上跑下挨户开灯关灯挺累人的。 她一大早发消息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无聊。 陈瑜清手突然松开,手机在床上弹了几下,不知道身归何处。他翻了个身,被子蒙到脑袋上继续睡。 庄斐也没指望陈瑜清会回消息。 她就是单纯地想跟他分享一下这件事情而已。 她继续分享。 非文:【你有时候下班也晚,应该也有注意到整栋楼每户里都亮着灯吧。我仔细想过,应该是房东怕我们两个人住不久采取的障眼法。】 非文:【房东挺可爱的吧?】 听到手机又一连震动好几下,陈瑜清掀开被子找手机。 没找到。 他只好下床站在地上,被子从这头翻转到那头,最后他抬手掀掉大半张床,才在枕套里抖出来了他的手机。 “……” 陈瑜清站在床边,垂下眼,面无表情地回复庄斐。 陈瑜清:【房东挺无聊的。】 你也挺无聊的。 庄斐没想到陈瑜清这会儿会立刻回复她消息,尽管他回复的内容看上去并没有与她产生情感共振,但只要一想到他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一般,她就觉得心情很好。 庄斐:【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陈瑜清:【你一直吵。】 庄斐:【不好意思,那你再睡会儿吧。】 陈瑜清这次没有随便丢手机,而是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了床边柜上。 他躺下来尝试再次入睡,可惜失败。 他于是又坐起来回了庄斐一条。 陈瑜清:【不睡了,去上班了。】 房子是二房东谢纪钊帮忙租出去的,虽然房租也是他收的就是了。但,也算是欠他个人情吧,陈瑜清干脆坐在床上给他道谢。 陈瑜清:【谢谢。】 收到小舅子莫名其妙的微信时,谢纪钊正在打样店里明年春季主推的新款服装。 他居然叫他谢谢?小舅子学会喊叠词卖萌了? 谢纪钊:【比起谢谢,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钊钊。】 陈心媚看到自家老公不干活在偷懒,还对着手机傻乐,悄咪咪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看到他只是在跟她弟弟聊天之后,陈心媚白他一眼:“他是在谢谢你。” “他谢我什么?”谢纪钊莫名。 “你管他谢你什么?”陈心媚又觑他一眼:“他既然谢你,你就该抓住机会,赶紧叫他还人情。” 谢纪钊醍醐灌顶:【小舅子,假谢谢不如真谢谢,给你个报答我的机会吧,快过来给我当一天模特。】 陈瑜清:【我不要。】 庄斐到公司上班的时候,心情仍觉得很不错。 秦霞看不下去了,凑到庄斐身边嗅了嗅:“庄斐,黑鸦片浓香。你用这么欲的香水,是不是成功勾引到陈瑜清了?” “当然没有。”庄斐直接否认。 她只是心血来潮,挑了个闻起来有些甜腻的香水。 “为什么?” “算了。”庄斐诚实道:“我下不去手。” 庄斐刚说完,就接到门卫室的来访电话,说是以张小曼打头的三个人带找她。 庄斐直接告诉门卫,让他们上来。 赵晓晗是庄斐一手带起来的,一进门就给了庄斐一个大大的熊抱:“斐总。” “你们怎么来了?”庄斐拍了拍她的背:“欢迎欢迎,但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三个人都买了东西来,依次儿摆在茶水桌上。 “斐。”张小曼笑了下,彩妆遮不住面色的疲态:“我们辞职了。” “你们……都辞职了?” “是啊。” 李康紧接着道:“斐总,你这儿还缺人吗?” 赵晓晗:“斐总,我们想跟着你干。” “发生什么事了啊?”庄斐一头雾水。 经过张小曼的描述,庄斐才得知,自从庄斐给宦晖寄了《单方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以后,宦晖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就把孟菁菁弄到公司去了,担任的还就是庄斐之前的岗位——运营总监。 她坐这个位置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勾搭上了老板做后台呢? 但这个孟菁菁她根本不懂运营,只知道乱来。 她上任之后,首先大刀阔斧,改了作息时间,双休变单休,节假日砍半,加班还不给加班费。 紧接着,她大砍福利,取消年假,取消生日金,取消孝心工资,取消节假日福利金。 “吃饭,米饭称重计费,一两米饭一块钱;喝水,办公室集资订水卡,每人每月交一百元。”李康接着吐槽:“我一个生产计划,她让我去跟着产线倒班,倒一个晚班补贴我十块钱,她还让晓晗搬个登高梯爬到高处去换日光灯管,让小曼姐拿钣手去修厕所水管。” “我说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我们斐总干的。她就让我们来找你。”张小曼摊摊手:“所以,我们就来喽。” “你们来,我当然是欢迎的。”庄斐陷入了两难:“但我这边目前也是单休。” “跟着斐总,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我也乐意。”李康表态:“我实在是受不了那女的了。” “那倒也不至于。”庄斐笑说:“就是前期创业初期困难一些,等后面企业运转稳定了,我还是打算做双休制。” “当然了,工资待遇按照五天八小时算,超出时长全部计算加班费,平时加班1.5倍,周末双倍,其他福利也是尽可能地给足大家。我尽可能不在钱的方面苛待大家。” “爱你,斐总。” 几人异口同声,脱下包就准备立即上岗。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5节 “现在知道来抱庄斐的大腿了。”秦霞抱臂杵在一旁,冷笑道:“她跟宦晖闹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几个人被秦霞这么一数落,都选择了低头沉默。 还是庄斐替他们开了脱:“他们不知道。” 庄斐一直到离职的时候,也还是给足了宦晖面子,没在办公室说他一句不好,尽管他身上的槽点足够多。 所以,尽管办公室里的同事知道庄斐离职是因为她和宦晖分手,但他们的确不知道,庄斐和宦晖分手是因为宦晖劈腿。 他们更不知道,庄斐在职的这些年,人事、行政、采购样样都干,却没有领过一分钱工资。 她是因为这些才和他彻底闹掰,不再往来。 “现在我们知道了。”三个人同声说:“斐总,我们支持你维权,支持你仲裁。” 庄斐下班回到家没多久,刚卷了袖子洗菜做饭,就听到门内的可视电话响了。 庄斐甩干手上的水渍,去接通。她有些意外,是隔壁楼的郑昔阿姨来了。 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她一边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臂环成圈捧着个砂锅在怀里,笑容慈善。 庄斐有些错愕,忙打开门请她进屋:“郑昔阿姨。” 郑昔扶着玄关处的金属材料的艺术品,颤巍巍地换了拖鞋,才又抱着砂锅走到庄斐家的餐厅里。 “阿姨,您有什么事情吗?”庄斐问。 “我今天煲了药膳鸡,送过来给你尝尝。”郑昔答。 庄斐推辞:“阿姨,这我不能要。” 让她喝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辛辛苦苦褒出来的汤,于情于理,她这心里都过不去。 “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不容易。”郑昔眯起眼,说:“咱们能住到一起也是难得的缘分,我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郑昔很快坐在了餐桌旁。她故作板起脸:“你可千万别拒绝我的汤啊。” 她一边往餐桌上放手里的砂锅,一边问庄斐:“你这两个月,在这边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的阿姨。”庄斐见推辞不过,便再三谢过她的好意,她给她倒了杯水,与她聊天:“这里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近,离市区也不远。交通便利,周围的设施也很齐全,另外,最近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新的邻居搬进来,我感觉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那就好。”郑昔其实保养得还算不错,但身体机能确实下降得厉害……眼角的纹路也仍免不了有了很深的折痕,笑起来时犹甚:“你住得习惯就好。” “好好喝汤。” 送走郑昔阿姨之后,庄斐打开砂锅,一股浓淡适宜的药膳味儿扑鼻而来。 两条鸡腿都在,阿姨送来的是一只完整的鸡。 砂锅里头的蒸汽袅袅升腾,庄斐的内心不免动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这个寒冷的初冬夜晚,有人给了她如春晓般的温暖。 郑昔阿姨说她一个人在印城打拼不容易,庄斐想了想,楼下的陈瑜清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她反正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她于是,只盛出来一碗汤,剩下的原封不动地装好。 她给陈瑜清发微信。 非文:【你下班了吗?】 陈瑜清没有立马回,庄斐便去厨房间炒了一盘蔬菜,然后,她盛了碗米饭,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 差不多晚饭吃完了,她也收到了陈瑜清的回信。 陈瑜清:【下了。】 庄斐放下碗筷,回复。 非文:【那你到家了吗?】 陈瑜清一手推开隔壁楼父母家的门,腾出另一只瘦长好看的手来回复:【到了。】 非文:【那我下去找你qvq 】 陈瑜清眨了下眼:【等一下。】 不知道庄斐找他有什么事情。陈瑜清走进厨房,他打开电饭煲,电饭煲里有家政阿姨焖好的米饭,他匆匆装了一盒米饭,准备拿回去吃。 结果,当他还想继续装菜的时候,却发现没有菜。 “……” “今天没有菜吗?”陈瑜清自言自语。 等待他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并没有人回应他。 晚饭过后的这会儿,父母大概是结伴散步去了。 而裁缝和他姐,估计是忙着店铺上新,还没回来。 陈瑜清赶时间。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找家政阿姨给他留的菜了,而是从冰箱里翻出了袋榨菜带了上去。 开水泡饭就榨菜,也还不错。 庄斐在陈瑜清家的门外面只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他端着盒白米饭和一袋儿童榨菜从电梯里出来。 “你平时就这样吃吗?” 庄斐皱眉,这人也太好养活了吧,低物欲也不能低成这样。这样打发每天的用餐,哪里能有一个好身体? “不是。”陈瑜清有点无辜:“我今天没找到吃的。” 庄斐以为他是说没在外面找到合适的餐馆,叹了口气:“隔壁楼的阿姨给我送了锅药膳鸡,还好我给你端过来了。” 庄斐敲了敲瓷罐,“拿进去喝吧。” “一整锅?”陈瑜清没接。 “对啊。”庄斐强塞。 陈瑜清看着手里的饭盒榨菜,怀里还有一锅鸡汤,愣了愣:“隔壁哪个阿姨?” “哦,她年纪有点大了,你可能不太认识。” 陈瑜清:“……哪个?” 庄斐:“她说她叫郑昔,郑昔阿姨,你认识吗?” “?”陈瑜清无情道:“不认识。” 庄斐阖上嘴巴。 她就知道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那我回去啦。” 任务完成,庄斐说完转头准备走。 头顶的声控灯亮起,楼道里白昼一片。 陈瑜清突然开口,他喊住了她:“庄斐。” 庄斐转头:“嗯?” 头顶的白色吸顶灯暗灭,庄斐听到他轻声邀请。 “一起吃。” 这是庄斐第一次出入陈瑜清的私人领域。 那种感觉很神奇,有点儿窥探他领域隐私的忐忑,又似乎有点儿期待的兴奋感。 他家里的装修和她家里的装修一模一样,应该是开发商统一的精装修样板工程。 “你说,这一整栋楼真的都是一个人的吗?”庄斐坐在他家的餐桌旁,想起从谢纪钊那里听来的八卦。 陈瑜清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玻璃碗,从饭盒里各装满一碗米饭,才“嗯”了一声。 他突然讲究起来:“外卖叫几个菜给你吃?” “我不吃了。”庄斐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端着两碗干巴巴的白米饭:“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陈瑜清打量她几眼,没说太多,把盛好的米饭倒回去饭盒,默不作声地又给她盛一碗汤摆在面前。 “排产了吗?”他自顾自地吃。 “快了。”庄斐小口喝汤。 “人都招齐了吗?” “招了几个工程师。”庄斐趁机再次试探:“可惜,还缺个头儿。” “你有推荐吗?” 陈瑜清吃饭很慢。 “你要什么样的?” 你这样儿的…… 庄斐差点儿脱口而出,但她忍住了…… 她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人才画像。 “家居行业五年以上研发带队经验,三十岁以内,专业知识过硬,为公认的技术大咖,脾气可以不用太好,有点拽也没关系,长得好看是加分项。” 陈瑜清听完以后,默默喝了口汤:“我没有推荐。” 庄斐好恨。 第2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小猫钓鱼。 日子就这么按步就班地往前推进着, 秋去冬来,冬渐渐往深。 新团队大致搭建起来,工厂正式投入了运营中。 因为没有招募到合适的研发负责人,庄斐自己暂时代管整个研发团队。但她毕竟是学管理出身, 技术方面管起来, 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加强外聘力度的同时, 庄斐开始想方设法地在研发内部推行pk制,激励能者为师。她希望以此挖掘出团队成员的潜能, 将来从中选□□优秀的继任者来管理整个研发团队。 另一边,陈瑜清也日复一日地上着他的班。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6节 一款老产品迭代升级,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为了赶在时间节点前上线, 一连熬了整整三个通宵。实在支撑不住了,他昨晚上下班前对大家说今天可以晚点去上班。 他今早也是睡到九点半才醒,还是被电话给吵醒的。项目经理吴裕和大喘着气:“陈总,你到公司了吗?” 陈瑜清闭着眼睛接电话:“没有。” “孟总让我临时组织召开项目评审会议, 各部门都到齐了,就差你了。”吴裕和的声音更加急迫起来:“怎么办, 要不您线上参会吧?” 陈瑜清仍闭着眼睛, 不慌不忙地问:“哪个孟总?为什么要临时开会?” “新来的孟菁菁, 孟总, 接替斐总的那个女的啊, 管运营的。”吴裕和声音降低许多:“她说是宦总交待的。” “哦。”陈瑜清睁开眼,眼神里自带刚醒时的忧郁, 他无波无澜地回:“那让他们自己开。” “陈总, 你别开玩笑了。那孟总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哪里敢忤逆她啊?” 闻言,陈瑜清想了想, 才又说:“你去看看研发部门有谁在,谁在谁去应付一下。” “我看了。”吴裕和几乎要哭了:“你们整个研究院人去楼空,就只有守门的保安还在。” “哦。”陈瑜清拖了拖调子:“那让保安去呗。” 吴裕和:“……陈总,你不如让我去死。” 陈瑜清移开手机“啧”了一声:“我现在起床。” 吴裕和:“……你……” 你还没起床? 嘟地一声,电话已被掐断。 陈瑜清到公司的时候,宦晖的那个新女人正在门卫处查出勤。 她叫孟……孟什么的?他记不起来。 陈瑜清抓抓短茬,不再难为自己。 他往西南门卫的方向走过去。 隔老远,他看见自己团队的成员唐方旭也站在门卫处,两个人似乎发生了一些摩擦和争吵。 随着他步子的越来越近,听得也就越清楚。 小唐在同她解释为什么迟到:“我们已经连轴转了七十二小时了,实在撑不住了才会调休一会儿。” 孟说:“你加班算你加班费了吗?” “算的。”小唐诚实道:“平时1.5倍,周末2倍。” “那你又算加班费,又算调休,怎么好事全给你们研发占去了呢?” “不是我们研究院搞特殊。”小唐又说:“以前斐总在,就是这么规定的。所有人遇到紧急加班,连续工作时长超过24小时,就可以调休半天,加班费和调休可以共享。” “庄斐,庄斐,公司现在是庄斐管还是我管?” “庄斐就是不懂管理,才会导致你们纪律性这么差。我既然已经接手公司的运营工作,我就会管起来。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员工像现在这样松散,给我全都时刻紧绷着根弦。” 唐方旭低下头,不再吭声。 陈瑜清皱了下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唐方旭看到救星般地拽住他的袖子:“小瑜哥。” 这是孟菁菁第二次见到陈瑜清,比起那晚酒吧里的昏沉光线,白天的视觉感受显然更要有冲击力。 他皮肤极白,短发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线条上抬,刚好可以对上他那双深邃却带着淡淡忧郁的眼。 那一瞬间,孟菁菁的心里仿佛是被大火燎燃过。 他好像是没睡醒,整个人都是慵懒的。 孟菁菁一阵冲动,想做唤醒他沉睡早晨的小太阳,她立马换上副甜甜的嗓音和笑容:“陈哥哥。” 天下男人都一样,好色吃嗲精。 陈瑜清唇角下耷:“你喊谁?” 孟菁菁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处惊不惊:“陈总,你们部门好多人迟到了,我要罚他们钱的哦。” 陈瑜清神色有些不耐烦:“罚我的。” “陈总,你不能这样管理下属的。赏罚分明,正激励与负激励并行,才能有效地提高员工积极性。” 陈瑜清嗤一声,眸光冷淡,不予理会。 他屈起腿往前走。 唐方旭怕落单,保持着跟他同步的动作。 “你的手……”陈瑜清屈跨在台阶上的腿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他站直了,脑袋偏过来短促地笑了声,声音沉沉,“是不是伸得有点儿长了?” 孟菁菁气哼哼地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她看见正坐着办公的宦晖,走过去往他大腿上一坐,成跨骑的姿势。 她绕着他的脖子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状了一通,嘴巴翘到天上去了。 “他怎么那么拽啊?” “他那人就那样。”宦晖揉了揉眉心,刮了下她的鼻子,宽慰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去干涉研究院的日常管理。” “以前我们三个人分工都是很明确的,我管业务,庄斐管运营,陈瑜清负责产品开发,互不干涉,互不打扰,不是配合得也很好吗?” “你就是对庄斐念念不忘。”她看见宦晖摊在办公桌上的《开庭通知》,气哼哼地站起身来,道:“她都把你送到仲裁庭上去了,你还想着她。” “我没有。”宦晖重新抱她坐在腿上,哄了哄她:“好了好了,你乖。” 宦晖和孟菁菁在一起之后,对她这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的脾气也有些腻烦了。 但没办法。他身边现在缺个女人。 挽回庄斐无望,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菁菁。”他啃着孟菁菁的耳朵说:“下午和庄斐出庭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孟菁菁迎合他。 庄斐想从她这里拿钱?门都没有。 午餐时间,庄斐在工位上吃外送盒饭,搁置在办公桌的手机震了震。 庄斐拎起来一看,是某网红餐厅发来的预订位成功的信息,订餐人是庄女士,时间是晚上六点。 “我没订啊。” 庄斐咬着调羹,刚准备回电话过去问一问,就听到前面工位的秦霞冷不丁来一句:“别谢。” 庄斐:“……” 自从上次庄斐请陈瑜清吃了一顿路边摊小馄饨之后,她就一直把这事儿放在了心里。 她必须要请陈瑜清吃顿像模像样的饭。 周唯作为资深吃货给她推荐了这家网红餐厅,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位置难订。庄斐说,请人吃饭最大的就是要有诚意,她可以慢慢排队慢慢等。 谁知本地土著秦霞拍了拍胸脯说,她认识店的老板,可以在两个月以内帮庄斐订到位置。 庄斐其实想说,认识老板还要排两个月,这老板可真是饥饿营销的一把好手。 “行吧,等吧。” 这事儿,她也就这么交给秦霞去帮忙了。 但她是真没想到,秦霞订的是今天。 今天是平安夜。 庄斐下午要去趟仲裁庭,如果和宦晖的庭下调解顺利的话,确实晚上的时间会比较充裕。 “霞儿,你怎么能帮我订在今晚了呢?”庄斐得了便宜还卖乖,开始蹬鼻子上脸:“今晚是平安夜,我是有很多时间,可是不知道陈瑜清有没有约会哎?” 秦霞听见了,转过工位,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他那种人怎么会有约会?” “是吧?我也感觉他没有。”庄斐这才抿唇坏笑。 秦霞送她一个翻上天的白眼:“你想约就约,在我面前茶言茶语的干什么?” 庄斐:“……” “你以为你就能约到吗?” “餐厅我是给你订了,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可就说不准了。” 在秦霞的冷嘲热讽中,庄斐拿起了手机,细指敲敲输入法,发送了微信过去。 非文:【你晚上有时间吗?】 陈瑜清正在应付会议,无聊地玩着手机。看到庄斐发来的微信,他直接点开,然后秒回。 陈瑜清:【有事?】 非文:【我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就今天怎么样?】 主持会议的吴裕和发现陈总在某个关键节点上舔了下唇角,轻笑了一声。吴裕和以为是对他的鼓励和认可,开始就这个点展开论述,无故延长了会议时间。 陈瑜清没注意,他只顾着回消息。 陈瑜清:【赔偿金拿到了?】 庄斐抿抿唇。 他怎么老惦记这事儿? 非文:【还没有拿到,不过下午就开庭审理了。晚上一起吃饭的话,大概可以给你分享一下。】 陈瑜清:【好。】 庄斐有些愣住,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吗?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约呢! 非文:【我订的这家创意融合餐厅,行吗?】 非文:【链接】 陈瑜清:【我不挑。】 庄斐回个俏皮的蘑菇头.jpg作为本次聊天的结束语。 她刚打算放下手机,却发现陈瑜清又回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7节 他回了个动态表情。 陈瑜清:【小猫钓鱼.gif】 庄斐看着陈瑜清发来的表情包有点傻眼。 小猫钓鱼,谁钓谁啊? 第2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利用我也没关系…… 庄斐没想到在仲裁庭见到的不是宦晖, 而是孟菁菁,她带来了一系列所谓的证据。 原公司与庄斐签订的劳动合同,现金领取签收条…… 厚厚一沓子。 庄斐看到所谓的“证据”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 她气笑了:“你不知道证据造假有什么后果吗?” 她以为宦晖憋几个月, 能憋出什么大招来, 结果……就这?弄个渣渣来送给她秒吗? “姐姐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没造假。”孟菁菁脸色一沉, 指着所谓的证据,说:“这些签收条上可都是姐姐你的亲笔签名。” “是我的签名没错。”庄斐点点头:“但你摸着良心问问, 这些钱真的是我的工资进入到我的口袋了吗?” 孟菁菁一口咬定:“你签了字, 肯定就是你拿的。” 庄斐懒得继续同她废话,直接向仲裁庭庭长否认了证据的真实性,包括签了她名字的劳动合同。 “劳动合同伪造签名,财务请款签收条上是我的签名。”庄斐干脆道:“但每一笔的金额流向我都有记录, 没有一分是公司发给我的工资。” “我还有证据证明贵司总经理承诺给我丰厚的年终奖金并未兑现。”庄斐呈上微信截图和部分录音记录。 “对了。”她气定神闲地补充了一句:“你不妨回去问问宦晖,他要给我来这么一套, 我是不是还应该去税务机关干点什么啊?” …… 劳动仲裁的首审比庄斐想象的还要顺利, 孟菁菁被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提交补充证据, 否则, 仲裁庭这边就会结案, 判公司违法解除劳动合同,向庄斐支付高昴的赔偿金。 庄斐表示拒绝一切庭下调解。 结束后, 庄斐和孟菁菁一块儿站边上等电梯。 拖了两个多月的事情解决, 庄斐心情很不错。 电梯自下而上,电梯门打开,庄斐先迈步进去, 一旁的孟菁菁伸一半的腿又缩回,造成底气不足,欲上不上的场面…… “怎么?”庄斐眼尾一抬:“有胆识撬姐姐的男人,却不敢跟姐姐坐一趟电梯吗?” “谁说的?”孟菁菁不甘示弱,进电梯后和庄斐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 她的声音是有点那种夹子音的感觉,这让她的反驳像弹棉花一样,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电梯闭合,一直往下。 令孟菁菁觉得难熬的是,这么大一电梯,居然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乘坐。而昔日里她以为端庄大方的庄斐,她居然也会阴阳怪气,咄咄逼人。 据理力争起来,根本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见孟菁菁黑着脸,庄斐故意又挑起话矛:“宦晖没来接你啊?” “他在忙。” “哦”,庄斐眼尾又细又长,“他人没时间来接你,连车都没给你配一辆啊?” 庄斐突然发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一种很解气的行为。比如此刻,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茶言茶语的精髓。 “我没驾照。” 电梯在一层打开,阳光虽明媚,却遮不住冬日寒凉,庄斐戴上副墨镜,逼格十足。 “哦,没有驾照啊。”她打开跑车门,手压着车窗的位置,笑容甜美:那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公司啊?” 孟菁菁憋闷一下午,现在只想甩掉庄斐。 “不需要。” “我不勉强,我顺路呀。”庄斐坐进去主驾位,心情颇好地拍打着方向盘:“正好去贵司接个人。” 孟菁菁纠结几秒,决定还是上车。 谁知,庄斐油门一踩,留给她一串来自豪车赠送的礼物——豪华尾气。 “啊……” 孟菁菁抱住脑袋,气得直跺脚。 庄斐把车开到原单位楼下,车子就那么大喇喇往办公楼前一停,她降下车窗给陈瑜清发微信。 非文:【可以早退吗?】 陈瑜清也很快回复。 陈瑜清:【老板不在。】 收到陈瑜清的消息,庄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什么时候把老板放在眼里过,看来他今天心情也不错。 非文:【okkk,我楼下等你。】 庄斐等了不到一分钟,就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 “这么快?” 庄斐脑袋一偏,原本发自内心的笑容一垮。 敲窗的人不是陈瑜清,而是她不想见到的前男友。 “你有事?”庄斐冷漠道。 多日不见,前男友宦晖又恢复了他翩翩公子的风度,温温和和道:“斐斐,我们谈一谈?” 可惜,庄斐知道,他的斯文儒雅都是演出来的。 “今天没时间。”庄斐蹙眉,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出口,连必要的客套都懒得装:“今天约了人,下次吧。” “别开玩笑了,斐斐。”果然,宦晖又开始迷之自信起来:“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等我吗?” “除了我,你还能约谁?” 庄斐终于发现了自己要等的人。 陈瑜清仍然穿着他平时喜欢的工装外套,不同的是,他脑袋上扣一顶青色鸭舌帽,帽沿蹭过门楣。 他很高,踏着寒风的凛冽走向无拘无束。 “陈总”,庄斐朝他热情地招手,“这边。” 看到庄斐,他也浅抬了一下手臂示意,有种瞬间规规矩矩的可爱。 宦晖顺着庄斐的动作望过去,和陈瑜清碰一罩面。陈瑜清手插进兜里,长身绕过车头,没有和他对话。 庄斐从里侧推开副驾:“陈总,请。” 陈瑜清垂眼系好安全带,没有开口。 宦晖紧紧握住车窗封条:“你们……你们去哪里?” 庄斐才不愿搭理他,发动车子,准备开走。 “陈瑜清?”宦晖急了,拍着车框:“兄弟。” 陈瑜清这才慢慢抬起头,眼皮一掀:“叙旧。” 他眼里没什么温度。 车子穿过热闹的街道,驶入僻静的小路,绕过城市大街和小巷,顺利抵达情调高雅的融合餐厅。 庄斐发现陈瑜清这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 和上次完全不同。他本不是话多的人,但上回,他好歹还愿意主动开口和庄斐聊上几句。 厌世祖又无端厌世了么?? 明明,刚发微信给他的时候感觉他心情还不错啊!难道是错觉么?? 创意融合餐厅,前厅小桥流水,灯光绕着鲤鱼戏弄莲叶,两个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绕过菜品展示区。 餐厅里的人很多,包厢大厅都不再有多余的空位,年轻男女言笑晏晏,交头低言,或又十指紧扣。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了秦霞提前帮助庄斐预定的包厢里,包厢里琴声悠扬,水流叮咚,恍若置身桃花源。 庄斐坐在陈瑜清的对面,想了想:“我来接你,让你不高兴了吗?” 想来想去,他不说话,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去接他,却没有提前告知他一声。 但……这事儿,她其实也是好心。她仲裁结束得早,想想陈瑜清地铁出行也要时间,她才会过来接他。 创意菜是提前配置好的,服务员端上来鱼子酱乳猪,羊肚菌,特色东星斑后又退出屏风。 “庄斐。”陈瑜清目光滞留在东星斑狰狞的眼珠上,低嘲一声:“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庄斐不明白。 “算了。”他闷着嗓子,浅抬起筷子:“我可以吃饭了吗?” 庄斐愣愣点头。 庄斐借口上洗手间,躲进去女洗手间,紧急拉了个三人群聊,求助军师。 非文:【sos】 非文:【紧急求助】 霞仙子:【干嘛?买不到套套,想叫我给你送过去啊?】 唯唯:【这才几点?@霞仙子,敲打.jpg 】 唯唯:【怎么了啊?遇到什么事儿了啊?@非文】 庄斐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下,分成三条语音发过去。 秦霞立马回了条语音来,短短三个字:“活该哦。” “我活该啥呀?我不就没提前告诉他我去接他吗?”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8节 秦霞:“你情商真低。” 非文:【……这不是一般形容你的吗?】 霞仙子:【你比我还低。】 还是周唯善于深挖事情的本质,不愧是干新闻的:“他不高兴恐怕不是因为你去接他吧?你难道不觉得那该死的宦狗出现得很巧合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何况他俩还是好兄弟?你不觉得这狗血剧情很像你刻意安排的场面吗?” 庄斐恍然大悟,但仍有一点儿无辜。 她对天发誓,她那会儿脑子里一点儿宦晖的影子都没有,她就是单纯地想去接陈瑜清而已。 “你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呗。”周唯说:“别坏了节日气氛。” 庄斐上完洗手间,返回包厢。 陈瑜清正在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他很饿吗? 庄斐走近一看,服务员又上了好几道招牌菜,黄金鹅头,避风塘波龙…… 但陈瑜清吃的也不是她特意给他点的这些硬菜,他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挑着一盘炒时蔬里的豌豆粒吃。 庄斐尝试进入他一个人的孤独世界:“……你喜欢吃豌豆粒啊?” 陈瑜清放下筷子,没说话。 庄斐又自说自话:“我不太喜欢吃豌豆粒。” “知道。” 他终于开口了,庄斐内心一喜,继续深入一步::“我今天心情很好。” 陈瑜清垂着眼切着面包,避开她热烈的视线,不闲不淡地说:“看出来了。” “所以我去接你。”庄斐停顿须臾,仍愿意同他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想利用你报复宦晖,只是因为我今天想去接你。” 服务员最后端上来一道陈年干鲍炖煮的佛跳墙,陈瑜清把先摆在他面前的那碗黏稠的浓汤推过去。 远处的琴声换了一曲,曲风变得激荡起来。 他说:“是也没有关系。” “庄斐。”他放下刀叉,指节微微蜷曲,声音很低很低:“你利用我也没关系。” 第2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她想听什么话,你…… 那是庄斐第一次觉得, 大家用拽逼二字来形容陈瑜清是那么地不贴切,她分明看到他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低到近乎是卑微的姿态。 怎么可以没关系? 怎么可以连被人利用都没有关系? 庄斐回家以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真的无欲无求, 对什么都不在意吗? 又或者…… 是因为别的。 与此同时。 陈瑜清回家之后, 脱掉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他站在淋浴下面拧动开关, 水温从冰凉往滚烫过渡,先淋湿了他的短发, 沿着发梢流过胸膛,淌过肩背脖颈一顺儿往下拉直的线条, 直到一点一点儿浇遍他的全身, 在白色地板上溅起劈劈啪啪的水花,流进地漏。 长直泛红的根根指节揉搓着轮廓分明的双颊,他极白净的皮肤慢慢变成绯红色,最后甚至蔓延至脚踝。 薄荷味的洗发香波挤在手心, 他叩着脑袋问自己。 庄斐,她利用他有什么关系? 就像满心期待着一簇绽放的烟花, 可它最后只鸣出一个哑炮, 道说不尽的失望。 他只是一个凡俗的男人, 他会失落, 会难过。 可, 那又能如何? 陈瑜清扯过一旁的浴巾,淋浴声终止, 他耳边只集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每一个节拍都在加速。 他不是第一次难过,也不是第一次失落。这样的情绪伴着他走过青葱岁月直到青年,如今已整整十年。 前三年且罢, 但这七年来,他一双眼睛看够了她和别人相爱,他一双耳朵也听够了他们相爱的故事。 像是一个人谈了一场三个人的恋爱。 她男朋友说她的好,也吐槽她的不好;说她是个恋爱脑没什么心眼儿,也说她清明能干是个擅长经营管理的聪明人。 他被迫接受有关她的信息输入,包括她喜欢吃进口水果,越贵的越喜欢;她不喜欢吃豌豆,豌豆苗和豌豆粒都不喜欢。 他好像是习惯了以这种一种身份去了解她的,喜好,个性……直到有一天,她男朋友没有回寝室…… 第二天,他没有准备地被分享了他们那晚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三个人的恋爱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一个偷别人故事的卑劣者。他喝很多的酒,醉倒在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空楼里,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乎,他那晚经历了什么,他曾经是死是活。 浴巾围系在腰间,光脚伸进拖鞋里,上半身仍赘着湿润的水汽,一颗一颗氤进下半身的白色浴巾里。 不过是洗个澡的功夫,他便又恢复了无欲无求的贤者模式。 陈瑜清洗完澡,推开卫生间的门出来,一眼便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 裁缝谢纪钊抱胸靠在沙发上,长腿叠起,好整以暇地吹了声口哨,炫了他的口技:“小舅子,洗澡呢?” 他上下打量着陈瑜清,宽胸窄襟,身高腿长,他于是长“啊”一声感叹:“小舅子这身材管理得真不错。” “可惜没有女人欣赏。”他惋惜地摇摇头:“白瞎了这块状分明的腹肌,这结实性感的腿肉。” 陈瑜清无视他,躬下身,曲起的食指关节勾着衣柜里的最上层抽屉稍一用力,抽屈打开,整整齐齐地叠着尺码大小都一样的浴袍。 他随手拿了一件。 谢纪钊对着他比划起来:“我这次要上的新款春装就缺个你这样的男模。” 闻言,陈瑜清反手一抛,睡袍成抛物线轨迹直接掉落在了谢纪钊的脑袋上,刚好遮挡住他的视线。 等谢纪钊扯掉睡袍的时候,陈瑜清身上已经完整地穿上另一件睡袍了。他垂眸,双手抓着两边腰带打了个活节,紧紧扎住,勒得窄腰两手可束。 随后才掀起眼皮,淡定地开口。 “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看我洗澡?” “当然不是。”谢纪钊跳起来:“我奉丈母娘的命令,来给小舅子你送鸡汤。” 谢纪钊掀开砂锅,言归正传:“你妈说你好几天没去吃饭了。” “不想吃榨菜和泡饭。”陈瑜清看那鸡汤一眼,实话实说。 “又不是让你天天吃泡饭”,谢纪钊一边劝,一边拿着玻璃碗具就要给他往外盛,“这不,五年散养走地老母鸡炖汤,你尝尝。” 陈瑜清制止:“我吃过晚饭了,很撑。” 他把人往外赶,谢纪钊仍不死心。 “你吃的什么啊?” “你是不是生我们一大家子的气了啊?” “主要是你以前也不回来,我们难免有时候会忘记家里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嘛!也会偶尔忘记你也要吃饭啦!” 陈瑜清:“……” 好不容易把人赶出去了,陈瑜清打算关上门,结果,谢纪钊手肘往门缝里一堵,半张脸挤在门缝里。 他似是刺探军情:“你跟楼上那位庄女士怎么样了啊?” 陈瑜清面无表情地施力于门。 “需要帮助吗?”谢纪钊反作用于门。 “不需要。”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征服你姐的吗?” 陈瑜清手一松,隔着半道门,问:“怎么征服的?” “才华。” 谢纪钊从半开的门缝里钻进来,长篇大论一番,自吹自擂自己当时是风靡全国的著名服装设计师,才华横溢,靠一系列独一无二的服装征服了陈心湄的芳心。 “你有特长吗?”谢纪钊居高临下。 裁缝是一种才华,如果要这样类比的话…… 陈瑜清思考了一会儿,说:“技术。” “我有技术。” 看着他认真思考了一番就憋出“技术”这两个有争议的字眼时,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谢纪钊有被笑到:“那你技术怎么样?” 陈瑜清想了想:“很好。” 至少庄斐是惦记着了,她不止一次表达出了想要挖他去她的新公司的想法…… 她一定是很认可他的技术的。 “你技术很好?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你还是个处吧?你一个处|男,你哪来的自信说你技术很好?还特长是技术。”谢纪钊笑喷了:“喂,我退一万步,就算你技术再好,你也没必要在我这种同性面前找存在感吧?” 陈瑜清:“……你还是滚吧。” “说真的。”见陈瑜清真要赶他走了,谢纪钊收起玩笑心,道:“女人,你就得把他拿捏住。她想听什么话呢,你就跟她反着来。总之,你要吊足她的胃口,要对她欲拒还迎,才能让她对你欲罢不能。” 陈瑜清有听一点进脑子里:“比如?” “比如,她约你吃饭,你要先毫不犹豫地拒绝,等她以为你不会跟她吃饭的时候,你再告诉她,你把整个餐厅都包下来了。” 陈瑜清无言以对,但好像也无可反驳。 毕竟,从实践来看,他有成功的经验。 “你是我小舅子,我坑谁也不能坑你是不是?”谢纪钊继续口嗨:“又比如,等你们俩关系暧昧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她肯定就先会试探你,她会问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29节 “到时候,你就要多挑她点刺,多说她几个的缺点,等她以为你对她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想法的时候,你突然捧着999朵玫瑰出现在她的面前。” 陈瑜清:“……?” 庄斐从餐厅回来以后,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后,就没什么事情干了,无聊的脑子里免不了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陈瑜清说的话。 他说,她利用他也没关系。 擂鼓般的动静从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庄斐喝了两杯水没冷静下来,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庄斐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在三人小群里发言。 非文:【智囊团们,我有一个问题。】 非文:【a question .】 霞仙子:【他秒了?】 非文:【……我在我家,他在他家。吐血一公升.jpg】 唯唯:【说出你的问题。话筒.jpg】 非文:【我有一点不确定。】 非文:【我感觉他对我有点不一般。】 唯唯:【请举例说明。话筒.jpg】 他说,我利用他也没关系。 庄斐把晚上的后续在群里又说了一遍。 秦霞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庄斐点开。 秦霞:“你就没问问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没问,当时没好意思问。 结果现在因为这句话睡不着了。 周唯写完新闻稿,加入讨论:“那就再试他一试。” “怎么试?” 周唯坐在电脑前拆了一包薯片:“先问问他对你的印象如何,看他怎么说?” 秦霞:“对,如果他对你有意思的话,印象怎么也不会太差吧?” “okk。” 庄斐受到朋友们的鼓舞,怀着一颗激动的心去微信列表里找到了陈瑜清的微信。 她编辑了一会,删删减减,斟酌语气,最后去某问卷星做了个简单的问卷调查,编辑发送。 谢纪钊离开以后,陈瑜清手磨咖啡豆,煮了杯提神醒脑的咖啡,坐在吧台咖啡机前消化谢纪钊的话。 裁缝他,好歹是个有婚姻的男人,他的经验或许是可值得借鉴的吧? 陈瑜清这么想着,一旁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捞过来一看,是微信上收到了庄斐发来的群发消息。 非文:【为了更深刻地认识自己,反省自己,检讨自己,本人庄斐想对大家做一个问卷调查,请大家务必要客观评价哦。月亮.jpg】 非文:【http://某问卷星链接。】 陈瑜清怔了怔,现在就是谢裁缝所说的,暧昧阶段了吗? 陈瑜清弓身支腿,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答题。 第一题:亲爱的朋友,你认为庄斐的性格怎么样? a、很好 b、凑合 c、恐怕不行 d:真不行 a、很好。 不对,裁缝说,要反着来。 陈瑜清认真地选择了d选项。 庄斐的性格怎么样?——真不行。 第26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叫谁都不许叫陈瑜…… 好了, 那就不要再往下看了。 庄斐收到陈瑜清的问卷反馈时,满怀期待地打开,却在只看了第一题他作出的回答之后,就立马把手机“啪”一声倒扣在茶几上。 眼前是短暂的视觉记忆。 【真不行】 【庄斐的性格真不行】 庄斐深呼吸。 二度深呼吸。 不是, 她的性格, 怎么就不行了啊? 他是受到宦晖的荼毒太深了吗? 果然狗以类聚, 人以群分。 看来男人之间的友谊远比她想象的坚固,都要坚不可摧了呢。 庄斐把茶几上剩下的半杯清水捡起来一饮而尽, 再次深呼吸几口后,又捡起手机劈劈啪啪地在群里回复。 非文:【是我鲁莽了。】 非文:【我收回拽逼对我不一般的这种话。】 非文:【以后谁都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儿。】 非文:【也不许提起拽逼这个人。】 秦霞和周唯一同问为什么? 庄斐嘴皮动了动又抿紧, 简直是难以启齿。 概括地说, 就是她自做多情了! 自做多情的以为陈瑜清对自己有意思,最后就只收到个庄斐真不行的反馈。 这乌龙弄的,可太丢人了。 庄斐脖子一梗:【反正谁都不许提。】 非文:【谁提我跟谁急。】 陈瑜清也不明白,暧昧不应该是一来一回, 两边推拉的吗?怎么等他答完题,庄斐就不见了? 难道, 她不是在跟他暧昧? 她就是纯粹地在做调查问卷? 有人会这么无聊吗? 专门请人做这种调查? 那他……是不是答错了? 就算前面答错了, 后面也没有答错啊!她那么有耐心, 顾全大局的一人, 总不能没看到最后吧? 隔日, 陈瑜清一到公司就被宦晖叫去了办公室。 宦晖昨晚打陈瑜清电话没人接,打庄斐的电话直接是被拉黑。他焦虑不安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便顶着双黑眼圈直接到了公司,坐在办公室里等陈瑜清来上班了。 “他一来,立刻叫他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宦晖对前台交待说。 前台一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 才看到陈瑜清不慌不忙地来上班。她向他转达:“陈总,宦总叫您过去他办公室一趟。” 陈瑜清点头。 等宦晖见到陈瑜清,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昨天晚上跟庄斐去哪里了,你们干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瑜清不急着回答,背靠着黑色真皮沙发坐了下去,手部慵懒地搭着沙发沿边,他侧了侧脑袋,哼笑一声:“你是以哪种身份在问这个问题?” 宦晖被问住。 以庄斐前男友的身份吗? 按照陈瑜清的脾气秉性,很有可能会回他一句,那怎么不问你前女友去? 以陈瑜清好兄弟的身份吗? 按照陈瑜清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又会回一句,你这么关心我,怎么昨晚不跟着我一起去? 于是,宦晖选择了第三种身份。 他老板。 “哦”,陈瑜垂眼,拇指慢条斯理地碾过虎口的位置,他神情懒散,“老板还管着员工下班后的私生活么?” “不是管,这是关心。”宦晖纠正。 “我听说庄斐搞了个新公司。”一想到此事,宦晖不无担心:“这女人城府深得很,死活反对我扩大产品线,说什么做多不如做精,结果,自己一单干,就去搞个全屋定制服务。她这不是故意打我脸吗?” 陈瑜清闲闲散散地看着他办公室的金鱼。 水面上浮着一条死鱼,氧气管却不断地输送着,往上层区域冒起自由的泡泡。 “她是不是想挖你?” 对宦晖来说这公司走了谁都行,唯独陈瑜清不行。他自己在技术上是个半吊子,但陈瑜清不一样,他精通软硬件设计,精通机械结构,就连材料学都颇有研究。只要陈瑜清稳住了,公司也就稳住了。 说得难听点,就算公司倒闭了,他也可以领着陈瑜清两个人东山再起。 陈瑜屈起腿,偏过脑袋的模样有些玩世不恭。 “宦总认为呢?” “你别一口一个宦总的,我不习惯。”宦晖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头皮都发麻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0节 “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但看到陈瑜清是这么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宦晖又放下心来:“她也不看看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有多铁。” 他爽朗地干笑两声,抬起拳头锤了锤陈瑜清的肩:“是吧,好兄弟。” “你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呢?” 陈瑜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空气中有什么在无声较量着,鱼儿在氧气下蹦哒。 陈瑜清往沙发背上一靠,唇齿轻轻开启:“你前女友呢,她确实想撬我。” 果不其然。 他就知道庄斐这女人会打他兄弟的主意。 宦晖立即紧张起来:“那你拒绝她了吧?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千万不要给她任何机会,防止她会错意对你死缠烂打。” “为什么要拒绝?”陈瑜清摇摇头,唇角下耷:“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她说什么?” “她说”,陈瑜清舔了下唇角,“她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你今天对她不仁,明天就有可能对我不义。” “我怎么对她不仁了?” 陈瑜清眉毛微提,嗯哼? “她还说,到法院受理的劳动纠纷案件会显示在互联网上,会影响企业上市。” 宦晖沉默了。 没过几天,庄斐就收到了原单位财务部门打过来的一笔巨款,支付事由为:经济赔偿金。 彼时,庄斐正在组织召开生产会议,几个核心员工还未到齐,正在陆陆续续过来。 庄斐一边等他们,一边刷着邮箱里的邮件。 手机屏幕上自动播放一则新收到的短信内容。 庄斐有些不可思议。 “那男的改性了?”她自言自语:“劣性改良性?” 不能吧,也? “斐”,张小曼站在会议操控区,听到庄斐一个人嘀咕,便顺口问:“你在说什么?” “宦晖。”庄斐仍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快就把钱打给我了?” 她还以为,他至少还得拖上个几轮。 怎么也得拖到中级人民法院去。 结果,他居然在劳动仲裁这一轮就直接阵亡了。 “为什么啊?” 庄斐想破脑袋想不明白。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管他呢。”李康调试完设备昂起脑袋,随口道:“斐总,既然赔偿金拿到了,不如我们去给你庆祝一番。” 赵晓晗刚走进会议室,话没听全:“庆祝什么?” “庄斐离职,我们打算办一场狂热的欢送会。”秦霞往共享文档里放了个文件夹,难得温温和和的:“一庆仲裁庭裁决拖欠多年的劳动报酬到手,获赔高额赔偿金;二庆摆脱渣男,恢复自由之身。” “哪里来的欢送?”张小曼笑着道:“我们不都被送出来了吗?” 这一发言引起众人同鸣,皆哄笑一团。 和过去划清界线,这是一场大家的欢送会。 笑闹着中,李康确认道:“去不去啊?” “去啊。”庄斐挑起细长的眉:“小曼订地方。” 三庆新公司成立,业绩蒸蒸日上。 秦霞作为印城本地土著,对当地的吃喝玩乐去所颇有一番推荐,她主动包揽了推荐和定位子的活儿, 印城森林公园里有一家酒吧,酒吧座落于林深之处的天然氧吧里,怀旧古老却又不失文艺经典,安静却又躁动地鼓舞着一颗颗雀跃的心。 那就行乐吧! 去获取自由与放纵吧! “森林酒吧。” 秦霞找了些沉浸式体验的酒吧图片,大家纷纷表示氛围感十分浓厚。挑个周末,顺道儿在那里住上两日,远离尘嚣…… “那就去森林酒吧。” 赵晓晗小声地问了问:“但……就我们这几个人去吗?” “就我这几个人多没有意思啊!”秦霞一眨眼,怂恿道:“不如叫上以前的同事一起玩,多好?” “叫谁?” “就一些看上去还比较顺眼的人呗。”秦霞看了庄斐一眼:“就比如陈瑜清陈总什么的。正好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这次机会把他挖过来,挖不过来也要动摇下他的决心。” 庄斐听了立马摇头。 立马抬手制止:“不许叫。” “叫谁都不许叫陈瑜清。” “谁叫我跟谁急。” 陈瑜清发现最近偶遇不到庄斐了。 庄斐不请他吃小馄饨了,也不去公司接他去吃豪华大餐了,甚至,他妈妈端给庄斐喝的鸡汤,庄斐也不拿过来和他一起分享了。 问题出在哪里呢? 陈瑜清仔细想了想,问题也就只能出在那张调查问卷上了。 当陈瑜清意识到裁缝除了裁衣服和缝衣服以外,什么事儿都办不好的时候,他决定还是靠自己。 陈瑜清半倚在楼下的景观灯柱上,厚外套的拉链拉到脖颈儿处,脑袋置在寒风凛冽之中,耳朵被冻得红红的,高挺的鼻梁也冻得冰冰凉凉的。 他抬手给庄斐发了一条微信。 陈瑜清:【庄斐,你在家吗?】 手机震动的同时,他看着11楼租户家里原本亮着的灯突然熄灭。 紧接着,他看清了庄斐冬夜里的回信。 非文:【不在。】 陈瑜清:“……”行吧,挺好。 冬夜雾浓露深重,他的耳朵冻得愈加地红,就在屏幕上敲字的手也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陈瑜清耐着性子:【庄斐,你几点回来?】 非文:【不回,今晚不回。】 陈瑜清偏过头,昏黄的灯光打落不远处她的车,刺目的红色一半柔和,一半暗暗泛着沉甸甸的光。 他舔了下唇,把手机收好,装回口袋。 他抬步上楼,回家。 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是因为,庄斐不想见他。 第2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不如我叛他叛个彻底…… 元旦佳节。 陈瑜清已经有整整三天没有出过门了。 郑昔借着晚饭的时间问起这事儿, 谢纪钊边吃着饭,边主动向丈母娘请缨:“等会儿我先去看看他。” 他老婆陈心媚指着一旁的礼品袋,交待他看完陈瑜清之后,一定要把刚打样出来的新品给送到店里去, 挂在橱窗里供顾客选择。 谢纪钊吃完晚饭, 把礼品袋往胳膊里一夹就走了。 谢纪钊进来的时候, 借楼道里的吸顶灯散发着的幽光,看见陈瑜清正坐在沙发上。他穿得很单薄, 只堪堪着一身黑曜石配色的绸缎分体睡衣。 这身睡衣是谢纪钊服装店里去年卖剩下来的老款,谢纪钊有个规矩, 店里的衣服只卖当季, 过季便下架,他从来不屑也从来不卖过季款。 他店里的衣服非常畅销,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卖剩的老款, 这些衣服往往他们家里人内部消化了。 说来也气人,陈瑜清是天生的衣架子, 不管什么样款式的衣服穿到他身上, 都将这件衣服的特点展现到了极致。就连这套简单的睡衣, 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种很高级的清冷质感。 …… 客厅里没有开空调, 也没有开地暖。 冷是真冷。 客厅里没有开灯, 也没有拉开窗帘。 黑也是真黑。 谢纪钊摁开玄关处一盏微光,他看清陈瑜清弓着肩背, 屈起左腿, 右腿横平,下颌骨抵在右腿膝关节上。 他光着脚没有穿袜子,丝缎睡裤裤脚沿着脚踝往上凑了一大截, 露出劲瘦的小腿腹。他毛茸茸的脑袋向下耷拉着,视线垂在清瘦的脚踝上。 这副模样看起来自闭而又厌世,就让人忍不住心脏狠狠地揪一下。 谢纪钊走近了,才发现他腿边放了部手机。 他是在看他的手机,应该是在等谁的联系。 但…… 手机屏幕一片黑,等待的时间里,并没有亮起。 谢纪钊往他身旁一坐,沙发软垫随即陷下去一块,两个人的大腿处仍有弹簧的余力在震颤。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1节 谢纪钊把礼品袋随便一丢,故作轻松地问:“小舅子,失恋了?” 陈瑜清没什么反应,好似没有听见他说话。 于是,谢纪钊也学他的姿势坐着,大腿往他那边挪过去一大截,他换了个说法:“小舅子,表白被拒了?” 陈瑜清总算很慢地抬起眼,一双眼,朦胧又有些无辜,他看他一眼却又深深埋下去,谢纪钊看懂了他的表情,点点下巴:“没失恋,表白也没被拒,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陈瑜清的嗓音有些干哑,他敷衍地开口:“去哪?” “森林酒吧啊!”见陈瑜清好像不知情的模样,谢纪钊试探道:“该不会庄斐没有邀请你吧?” “……” 没有邀请。 他不知道什么森林酒吧的事儿。 庄斐有段时间没主动找过他了,先前她对他的热情如今已消失怠尽。是突然对他不感兴趣了,还是上次的调查问卷出了问题,陈瑜清有些拿不准。 因为那调查问卷,但凡她看完,就会发现电子页面的结尾处,有他附添的一句话。 【纵使你千般好与不好,我皆愿以玫瑰赠予你。】 又或者是,这样的表述让她反感了? 陈瑜清得不到解答。 “真没请?”见陈瑜清不反驳,谢纪钊同情地看着他:“她连我都邀请了,为什么不邀请你呢?” 陈瑜清觑他一眼,眼神不善。 谢纪钊有被刀到。 “没请也没关系,姐夫我带你去便是。”谢纪钊不看陈瑜清的眼睛,只看着他身上的睡衣,把刚才他随便丢在一旁的礼品袋捡起来,“来,姐夫给你带了帅气的新款西装。保准儿今晚,庄斐的眼里只看得见你一人。” “……”陈瑜清抹掉他搭在肩上的手:“不跟你去。” 这几天,陈瑜清虽然没有弄明白庄斐对自己的态度,但他有想明白一点——谢纪钊这个人,或许不太靠谱。听他出的主意,还不如跟从自己的内心。 …… 他说的是不跟你去,而不是不去。 谢纪钊心中一喜,小舅子这是嫌他是电灯泡,想自己单独行动呗? 谢纪钊以光速消失,留下了他老婆交代他赶紧送到店里的那身新款主打。 还有什么比小舅子脱单更重要的呢? 本来,谢纪钊是要去店里送衣服的,现在衣服也不用送了,他得赶紧到森林酒吧去了,他不能错过小舅子脱单的每一个可能性。 等谢纪钊走了以后,陈瑜清又坐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庄斐是不是真的对他失去了新鲜感,他不知道他心想里想做的事会不会彻底引起她对他的反感,他在斟酌和犹豫。 但……听从内心,他也想试一试。 半个小时后—— 陈瑜清拎起手边的礼品袋,把谢纪钊所说的融合了夹克衫的设计元素,既延续着传统西服的立体设计感,又兼具夹克衫随性自由的休闲西服倒了出来。 自谢纪钊画出来这幅设计草图之后,陈心湄便认定这款男士休闲西服套装会成为明年春天的畅销款。她因此交待工厂紧赶慢赶地赶在元旦夜打样出来,就是为了能在元旦夜供顾客选择定购。 十分钟后—— 陈瑜清换上身,光脚站在穿衣镜前驻足,镜中的雾霾蓝不失少年色。 印城森林公园远离城区宣嚣,是天然的植物氧吧。这里空气清新自然,植被茂密。头顶着或参天或只高过脑袋的绿色大树,连寒冬里也是绿意盎然…… 这是新公司成立之后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庄斐作为老板,大方出手,邀请了大家值此佳节,狂欢一夜。 今夜,除了不能停产的一线工人,其他员工都来了,喜欢热闹的同事选择别墅轰趴,喜欢安静的同事选择栖湖夜话。 像庄斐这样骨子里带有一点儿文艺气息,又不太喜欢独居的人,则三三五五结伴在森林酒吧里喝酒谈心。 森林酒吧是透明的玻璃房,楼上楼下有两层,里面的灯光打得很暗,民谣歌手身背吉他,深情而忘我地弹唱,嗓音暧昧缱绻,玻璃外是森林,头顶有星空。 吧台上酒水品种丰富,红的黄的蓝的鸡尾酒自助取饮,网红啤酒不限量,甜品台上的每一颗点心色泽诱人。 “斐宝”,周唯端起酒杯,背抵着吧台,“这地儿真心不错,很让人放松。” “秦霞挑的地方。” 庄斐身量高挑,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露背小礼服连衣裙,裙子有些短,只堪堪到大腿的位置,笔直修长的双腿像艺术品一样洁白无瑕。 “你今天真好看。”周唯看着她挺翘的鼻尖,后一头茶棕色的大卷道:“你早就该去做个头发了。” 庄斐身体往前倾靠,手肘支在吧台上,胸前沟壑若隐若现,她手里随意捏着瓶啤酒,一饮而空。 她目光含笑,却似乎也不是那么开心。 “在想什么?”耳边民谣歌手打起了手拍鼓,情歌的节奏变得欢快起来,周唯问:“在想那个叫拽逼的男人?” “他有名字的。” 庄斐介绍说,他叫陈瑜清,他部门相熟的同事也会亲切叫他小瑜哥。 但与他不熟的人只会喊他拽逼。 周唯不认识陈瑜清,只从庄斐和其他人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捕捉到一些信息,那大概是一个长得不错却拽得不可一世的男人。 这便是周唯对陈瑜清全部的印象了。 “想他,为什么不邀请他来?” 周唯咬着吸管吸一口长岛冰茶:“不然今晚,我们可以试他一试。” “不试了。” 庄斐黯然,试过了,就不试了。 总不能被宦晖那个渣男伤一次,又再被他兄弟伤一次。 不远处,跟男朋友待在一起的张小曼撇下男朋友走过来,周边又有几名同事一起围拥过来,将庄斐包围住,他们感谢斐总给大家这样一次促进交流、放松自己的机会。 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来一句。 现在公司所有的人员备配都到位了,我们大家可要好好地配合斐总,把公司做起来,做好做大做强。 又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不是还有个技术负责人没到位吗?” 大家就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不招啦。” “斐总说,技术负责人的这个人选,将来会从现有的人才梯队中提拔。” …… “斐总英明。”众人举杯。 庄斐稀里糊涂地又喝下些酒。 这么说着,庄斐在人群外看见了房产中介谢纪钊。 “好久不见。”庄斐走过去打招呼:“谢先生。” “哎呀,最近我实在是太忙了。”谢纪钊从庄斐手上接过一听啤酒,大口喝去半罐:“服装设计,房屋租赁,幸好有斐总惦记请我到这样的地方来放松心情。” 庄斐笑笑:“劳逸结合,玩得开心。” 谢纪钊送上礼物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这角落看似不起眼,实则能将酒吧里人的一举一动全部看清。 待人群分散开来,酒吧驻唱歌手换上副烟嗓,演绎一首陈粒的光。 【你低头不说一句,你朝着灰色走去,你住进混沌深海,你开始无望等待。】 周唯和庄斐继续刚才的对话:“如果他不请自来呢?” “不可能的,他可是拽逼。” 他不屑赴一场没有邀请的宴会。 庄斐喝得有些忘记自我:“他要是真的不请自来啊,那那我就再去试试呗。” …… 两个人这么说着,周唯目光往门口一瞥,就看到个辨识度极高的男人走进来,男人长着一张脱离尘嚣的厌世脸,他衣品绝佳,雾霾蓝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他身材高瘦,脊背薄削。 不用说,周唯便一下子猜到他是谁。 “他来了。” 他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而来。 闻言,庄斐抬眼望过去。 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一层石激起千层浪。 对于此刻的庄斐而言,陈瑜清的突然出现就如同那抛进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庄斐的内心卷起千层浪花,一片汹涌澎湃。 陈瑜清来了,他一个人环视酒吧各区域一圈,目光在第一次和庄斐对视后收回。 他不再找寻目标,仿佛就是为了看庄斐这一眼而来。 但他却也没有走到庄斐身边,没有找她,也没有来打招呼。 他找了个空位卡座,自己一个人坐着。 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他只不过就是来蹭杯酒而已。 要说周唯先前看待陈瑜清这个人存在的作用,不过是希望他能调剂一下庄斐枯燥乏味的生活。 但现在……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女人为长得好看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奔碌……不然,她创业赚那么多钱干嘛呢? “去啊,你刚才不是说,她来了你就去试试的吗?”周唯怂恿。 庄斐没勇气。 她捧起易拉罐喝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瞄向陈瑜清。她实在想不通他来这里的理由,他不是说她人真不行的吗?那还来什么来呢,她又没有邀请他。 还不请自来。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2节 还有他手里的那一大簇红玫瑰花是什么意思呢?也不见他送给谁。 耳边有不认识陈瑜清的新员工小声同身旁的人问起来:“那个人是谁啊?长得好帅啊,我好想跟他谈恋爱啊。” 赵晓晗简单地向人介绍:“那是我们斐总上家单位的合伙人。” 她没提起陈瑜清的另一重身份。 ——他也是我们斐总前男友的好兄弟。 “啊?”但仅仅是前合伙人的身份,已经让新人感觉到了空气中无声的硝烟:“那他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很尴尬?” 毕竟以前合伙的人,现在散伙了。 是来砸场的吧。 “谁说不是呢。”赵晓晗很小声:“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庄斐又一次偷偷打量过去,目光又被他逮个正着。 庄斐慌慌张张地想要躲避他的视线,结果……他、他居然隔空向她举了举杯。 他对她笑了一下。 他很少笑,因此他那产量稀少的笑勾着人沉沦。 第七次视线较量的时候,庄斐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陷在他的美色之下了。 她要去和他拉扯了。 她于是捧着听易拉罐,以这场宴会主人翁的身份,走到他身旁,挨着他身旁坐下。 “你知不知道,今天来这儿的,都是我的人。” 陈瑜清放下易拉罐,掀开眼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知道。” “那你呢?”庄斐吸了下鼻子,有些委屈,趁着酒意,她再一次试探他。 “我也是。”陈瑜清静默须臾。 “是么?” 这答案令庄斐有些意外,她凑过去一些,温热的呼吸扑在陈瑜清的鼻腔里,混杂着果酒的清香。 她勾起狭长的眼尾:“你过来一点儿呢。” “我刚才没听清,你也是什么?” 陈瑜清果真听话地再靠近她一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下几公分,他弓肩她仰头。 哪怕只是靠近,也让她感觉周遭的空气在一点儿一点儿被剥离,变得潦草而稀薄。 “我也是”,陈瑜清的声音低却清晰,“你的人。” 庄斐没想到他说起调情的话来是如此这般自然,仿佛已对着别人调弄过多遍。一晚上的酒劲涌上心头,她冲动了,她抬起细细的手臂,勾着他的肩颈往下压。 他顺着她的方向垂下肩颈。 “那好啊。”她姿态娇媚地勾着他的脖子,也试着与他调情:“反正你怎么样都行,不如你叛了他来帮我?” 空气中有什么暧昧元素正在迅速升温,缱绻缠绵引诱一时,成年男女控制不住欲望攀升。 庄斐渐渐在他灼热的目光中软了腿,她好像有些控不住场了。 而他的眼神里,侵略、略夺、强势,尽全是这样的诠释。 庄斐感觉自己完蛋了。 果然…… 厌世主陈瑜清把这种暧昧又湿润的氛围拿捏得死死的。下一秒,他反手扣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抬拨,他扯起唇角,极快地舔了下唇角,随后低头,毫不客气地亲了下去。 他无视一群看呆了的朋友。 十指像被针轻刺了一下,随后全身涌起密密麻麻的麻痹感,大脑发了空,脚尖情不自禁地踮起。 与从前为数不多的亲吻相比,这是第一次,她享受这样的亲密,她无所适从,她忍不住松开唇齿,去迎合去索取也同样地去将他掠夺。 庄斐被亲得有点儿懵,但似乎又有点儿清醒。 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和他接吻的时候好像嘴巴里含着一颗球形的薄荷糖,咬一下,薄荷味便在口腔里四溢开来。 从此,满身满脑都是他的气息。 等他终于亲够了停下来,他弯下脑袋,鼻腔里仍低低喘着喑哑的气息,那样的气息在庄斐的耳畔周围四侧流溢,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庄斐。”他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既然你那么恨他,不如我叛他叛个彻底?” 第2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男朋友这么乖,又…… 驻唱悄然退了场, 酒吧里不知何时响起伪善者之歌,招摇过耳边、恣意过脑海…… 【我清醒时刻平息着/撕裂的躯壳悬着/聚散在拉扯/散一个/成全自我】 这一刻,在众人眼里是震惊、是荒唐、是不可思议…… 这两个人是谁啊? 一个是宦晖的前女友,一个是宦晖的好兄弟。 可他们刚才拥吻在一起。 而这些分散在酒吧各个角落、吧台、卡座的朋友们又是谁啊? 是不久前, 还在宦晖的工厂里任职的员工们。 他们见证过庄斐和宦晖的爱情。 他们见证过宦晖和陈瑜清的兄弟之情。 如今…… 他们见证了宦晖的前女友和他的好兄弟在一起了。 “啊~” 一声尖叫将所有人的目光窥视, 拉回了原点。 “你乱叫什么呀?”秦霞用力拍了赵晓晗一掌:“没看到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吗?” “我……”赵晓晗磕磕巴巴道:“我就是磕、磕到了, 一时没、没忍住……” “瞧你那点出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霞瞥一眼她, 双手抱拳抵着下巴,又换上一副姨母笑, 将视线转移到那人群的焦集点。 “果然还是硬磕的cp比较甜。” 庄斐和陈瑜清两个人仍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对视着, 并不被这边的动静所影响。 彩色转盘灯从人群里逆流着拉过,六边形的棱角折射出虚幻的光影,玻璃窗户发出璀璨的光。 庄斐看着这一片彩色的光影绕过陈瑜清,他的眼, 他的眉,颈骨与肩部, 光影瞬息裂变, 幻化成恍惚。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扯, 旁人都可以视而不见。 庄斐个子高挑, 可陈瑜清仍高过她一头。 他弯下脑袋离她更要近了一些, 呼吸的节奏凌乱。他肩背稍稍有些驼着,纯黑的短茬无意间刮扫过她的眼睫毛, 弄得庄斐眼眸湿湿漉漉的。 他在无声的等待, 他无声地等着她的答案。 像过去那些年里的不急不躁一样,并不能让人看穿他的忐忑,他的焦急, 他的不安…… 庄斐仰仰脖子,脑袋不重不轻地磕上陈瑜清的下颌,陈瑜清抬手托住了她。 她埋在他的颈下:“好呀。” 声音通过骨骼在五脏六腑里传播,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他的胸膛震颤着,喉结滚动了下,似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他短促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庄斐故作娇羞嗔怒。 陈瑜清挪开一小步,双手捧起桌上的红色玫瑰,抱到她的面前。 庄斐接过:“谢谢啊。” 他抱了抱她,动作幅度很轻。 “庄斐。”他侧脸的骨骼动了动,声音哑然:“跟我走吗?” 成年人的邀约,代表的意味不言而喻。 回应下了,便是你情我愿。 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只能打车回家。 庄斐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抱着她第一次收到的大棒玫瑰花束,走在路上时连自己都羡慕自己。 门外有出租车专门在候着了,两个人都坐进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 陈瑜清本来话就不多,庄斐也不指望他一时半会儿就对自己热忱起来。这一路上,她只能没话找话说:“你这衣服还挺好看的。” 陈瑜清说是他姐夫是个裁缝。这衣服出自裁缝之手。 庄斐便想起他有个姐姐:“你姐姐和你长得像吗?” 她随便同他聊着。 陈瑜清回她说,小时候他姐姐经常代替他妈妈去给他开家长会。 “啊,那老师没有能够甄别出来吗?” 陈瑜清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大我二十多。” 大二十多?那老师是甄别不出来的, “我是老来子。”他补充了句。 庄斐感觉这种状况似曾相识,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有谁也是老来子来着? 哦。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3节 庄斐想起来,她朋友圈里还有一位老来子。 那位不知何时添加的微信好友,母亲的大学同学的弟弟丫先生——一个问号怪。 他也是老来子。 想到二人多少是有些相似的,庄斐得出个不太严谨的结论,可能老来子都有点儿拽。 尬聊结束,出租车里陷入沉默。 还是出租车司机看不下去,先出声打破了这尴尬。 “诶诶,到了。”出租车司机努努嘴巴:“你们俩,谁把钱给付一下?” “哦,我付。”陈瑜清把手机递过去,不知道他刚才在走神想些什么,这会儿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司机举着扫码收款机,嫌弃地看他一眼,撇撇嘴:“别光顾着谈恋爱,你到是给我解个锁啊。” 陈瑜清这才低下眼睫去解锁手机。 庄斐看着他耳尖慢慢充血被红色浸润,莫名觉得她这新男友其实有点儿纯情,有点儿可爱。 以后,谁再说他是拽逼。 她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沿着路灯亮起的地方走了一会儿。夜深露重,庄斐说话时有雾白的气体窜出,她搓着手,状似无意道:“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清冷的月光缀着碎碎落落的路灯光,她的眼眸中,闪着暖调的无辜。 陈瑜清瘦长的手指握住大衣的扣子,准备脱衣服给她穿,状似不经意道:“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庄斐阻止了他的行为:“没有说天冷的时候,男人一定要给女人脱衣服。” 陈瑜清愣住几秒:“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 庄斐刚要问他,他还要给她什么时,就听到一抹特别熟悉的声音:“斐斐。” 庄斐扭头,目光逡巡一圈,然后,发现了…… 她妈妈,乔艳之女士。 “……”她差点儿就当着她妈妈的面,和她的新任男朋友一起回家。 庄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妈妈,您怎么来了?” “我刚到。”庄母看到女儿手上抱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之后,把的钱注意力都集中在陈瑜清身上,她答非所问:“带我去你家吧。” “……”庄斐看向陈瑜清,极小幅度地挑了下肩膀。 庄母也还看着陈瑜清:“这位是?” “小陈。”陈瑜清微微低下脑袋颔首,规规矩矩地自我介绍,遵守着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另一种尊卑。 小陈。 庄母念一遍,问:“你跟我们斐斐是?” 陈瑜清看向庄斐,斟酌着开口:“是……” 庄斐抢答:“是我新谈的……” 毕竟才交往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感情都还没热乎呢,正式介绍他,未免太早了点。 庄斐把玫瑰花束往身后藏了藏,花束太大,她纤细的身体无法遮得严实,她话音一转:“是我新谈的技术负责人。” 陈瑜清懵了懵。 “走了,妈,回家了。”庄斐拉着母亲往电梯里走:“外面冷死了。” “庄斐。”陈瑜清似乎对她这种行为有些意见,他拖着调子喊了声:“我还有东西给你。” 庄斐:“……”只好装聋作哑了。 庄斐到家才松了口气,她把花放在咖啡台上,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母亲,一杯一饮而尽。 “你新谈的那个。”母亲小口抿着水,开口试探:“长得还挺好啊。” “是吧?”庄斐很快便上了套:“他这种长相就叫高级厌世脸。” 庄母会心微笑:“还挺有礼貌。” “没有吧。”庄斐客观公允道:“他哪里有礼貌了?” “比你上次那个朋友好。” “上次哪个?” “你爸上次来见到的那个。” 老庄回去心疼了好久,说女儿一个人在印城这边吃苦,交不到真心朋友,只能和那种拽里拽气的男孩子来往。 她爸上次来见的那个…… 庄斐眼珠球转了转,回忆起上次和父亲见面时的场景,她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就是他。” 庄母顺着套下句去:“……男朋友?” 庄斐赶紧摇头。 见庄斐撇得这么干净,母亲心里就有数了。 花那么大,她又不是没年轻过。 “不是就行。”庄母也不揭穿,往沙发上一坐下,微笑道:“明天妈妈约了大学同学见面,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庄斐想都不想便拒绝。 “为什么啊?”庄母淡淡:“你只是新谈了一个技术负责人,又不是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庄斐:“……我要搞事业了。” “工厂赚到钱了?” “还没有。” “缺资金吗?” 前期的厂房租赁、设备引进、人工成本…… “缺点儿。” 庄母食指和中指之间捻住张银行卡片:“明天你跟妈妈一起去吗?“ 怎么办? 有谁会拒绝一张银行卡片呢? 庄斐开始为自己开脱,只是和妈妈的大学同学吃顿饭而已,她弟弟不见得一定会来吧? 但出于稳当考虑,为了对新交的男朋友表示一下尊重,庄斐还是决定提前告知一下他。 庄斐回房间,打开手机,发现半小时前,陈瑜清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她点开一看。 是很多很多朵玫瑰花做成的玫瑰树,拍照背景是他的家。 原来,他说的,还有东西要给她,是这个。 这得有……庄斐目测地估算了一下,得有999朵吧。 他不但送她一捧99朵玫瑰的花束,他还为她准备了999朵的浪漫惊喜。 庄斐的心脏剧烈得都快要冲破咽口了,她故作平静而淡雅:“你这是?” 他也发了语音过来:“贿赂我的……” 庄斐唇角忍不住往上扬,等着他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出来。谁知他反将一计。 “新老板啊。” 贿赂我的新老板啊。 语调似乎有几分抱怨的情绪在里面。 庄斐顿时就语塞了。 她为刚才那种危险的邪念感到忏悔。 男朋友这么好,这么乖,又这么可爱,她怎么可以去和别的弟弟吃饭? 给多少钱都不可以。 第2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庄斐,我是个恋爱…… 庄斐像往常一样早起晨跑。 庄母乔艳之在卫生间里洗漱, 她听到门外有了稍许动静,紧接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庄母一开始以为是庄斐在敲门,可能是冬天气候比较干燥, 指纹识别功能出现了故障。 但…… 仔细听听。 敲门的声音不急不重, 可见来人是个慢性子。 这与女儿的急性子完全相反。 庄母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从卫生间的方向走过来开门。 入户门打开,什么人也没有。 视线逡巡, 她看见入户门旁边的置物架上摆着一个很大的绿颜色的保温箱。 庄母了然,原来, 是外卖员。 大约是女儿叫了早点外卖。 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4节 她叫的什么啊?这么一大箱, 是把人家餐厅的厨房给搬来了吗? 庄母把保温箱抱回屋内,摆放在餐厅的置物台上。 她揭开保温箱的箱盖一看,有些诧异。 保温箱里摆放着几十种精美的粤式早茶。每一份都保持它刚出蒸箱的模样,连屉笼都没有撤下。 庄母皱起眉。 这孩子这几年在外面创业, 怎么家里的教导没记着,尽学了一身商人的坏习惯? 又不是宴请别人, 自己吃个饭怎么还铺张浪费起来了?她们两个人能吃下这么多吗? 虽说孩子长大了, 有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但祖辈良好的品质不该丢弃, 该说教孩子的, 她也还是会说上几句。 庄斐跑完步回来,出了一身汗。晨跑是她从大学时期就养成的习惯, 总觉得早上跑上两圈, 这一天的精力都是旺盛而充沛的。 她一边从晾衣架上收取睡衣,一边对母亲说:“妈,等我洗完澡, 我们出去吃早餐。” “出去吃早餐?”庄母落在保温箱盖上的手收住:“那这外卖不是你叫的?” 她就说,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不该是什么讲究排场的人。 “什么外卖?”庄斐走到卫生间门口又折返回来,她看到了保温箱里的早餐种类,很震惊:“哇。” “可能是外卖员送错了。”庄母合上保温箱的盖子:“这一单也不少钱,等会儿外卖员发现送错的时候,应该会回来取。” 她又道:“这个外卖员可能是刚开始做这一行,也还不知道贵重物品要当面签收。” “谁家过得这么精致啊?”庄斐倒觉得挺有意思:“吃个外卖,连屉笼都买回来。这么讲究仪式感的吗?” 庄母不和她讨论这个,既然不是女儿买的,她也不会去跟她唠叨价值观:“你先去洗澡吧。” 庄母抱着保温箱就往门外走,打算放置原处。 庄斐走进卫生间,打开暖气。等待室内温度变高的同时,她习惯性的看了眼手机。 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她昨晚新交的男朋友发来的。 陈瑜清:【早餐放在门外】 庄斐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 以前,她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 在这段失败的感情里头,她并未享受到前男友的额外照顾,所以,当母亲说到有一保温箱的外卖早点时,她也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她的新男友的行为。 庄斐的内心涌起一些异样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拨了个电话回过去。 因为母亲在门外,她塞上airpods。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接通后,他也不说话。 庄斐听到地铁靠站的语音播报,下一站便是靠近他公司的站点。 庄斐主动先开了口:“你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吗?” “嗯。”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夹杂在嘈杂的背景声中,语气似乎有些别扭:“你晨跑完,别忘记吃早餐。” 他早起给她买了早餐,不是当初宦晖追求她的时候,五块钱一份的早点,而是网红店里的网红菜单,甚至为了保证原汁原味,他连屉笼和店里的餐具都买了,还用了保温效果很好的保温箱。 他似乎还知道她有晨跑的习惯? 庄斐睫毛轻扇,她这新男友似乎是惊喜不断。 “你几点起来的啊?”庄斐问。 地铁门打开,身边的乘客来来往往,上下有序。 陈瑜清似乎被她这个问题问倒,他偏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晚没太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庄斐听了他这话,心跳突然加速跳动了起来。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她怎么还像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那样呢?只是男朋友说了点好听的话,这一天的心情就会感觉很好,连周遭的空气都暖和了。 不可以这样。她要端住,要拿捏。 “哦”,庄斐抿起唇憋住笑,干咳两声,故意打趣他:“你兴奋啊?” “差不多,庄斐。”陈瑜清旁若无人地说:“我因为你失眠了。” 妈妈呀!他是在公共场合跟她调情吗? 他平时那么拽逼的一个人,他居然跟她调情。 庄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不能再将这种话题继续下去了,再任由他这么聊下去,她担心她要忍不住去找他,继续昨晚的未完待续了。 銥誮 庄斐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那你今天这么早去公司,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安排吗?” 地铁门关上,继续往下一站驶去。 “有。”陈瑜清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过站:“我今天会辞职。” 昨晚上才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今天就知道要向着女朋友,不能再去给女朋友不喜欢的人打工了。 这思想觉悟,庄斐表示爱了爱了。 也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她怕她忍不住冲到宦晖面前,一沓子钱扔他脸上:“给你五百万,放我男朋友走!!” 挂了电话以后,庄斐脱了衣服,打开淋浴。 水柱流到地上,她拿着手机,把微信里的陈瑜清的备注,改成了男朋友。 会不会有点太直白了啊? 庄斐想了想,把男朋友三个字改成了小可爱。 心脑倏然一缩,有被自己肉麻到。 庄斐嫌弃地把小可爱三个字删掉,改成了陈瑜清。 卫生间里的暖气环绕,水柱里流淌出来的水温已经达到了三十□□度的样子,庄斐想起什么,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妈,你还是把那个箱子抱回来吧,是我叫的外卖。” 说完,她站在淋浴下面,热水淋上皮肤,冲淡了母亲在门外的回应。 銥誮 庄斐洗完澡出来,母亲已经把精美的早点摆出来,六边形屉笼紧凑地挨着,摆了满满一桌。 洗澡之前,她只是略略看了一眼,现在这样摆出来,她才觉得很夸张。 真的很夸张。 “这外卖真的是你叫的?“ 庄斐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 她大概是知道母亲又要说什么的,无非就是将她爸爸当年创业的辛酸史拿出来再鞭策她一遍。 果不其然。 “斐斐。”母亲看着她的眼睛,仍保持着微笑和平静,说:“虽然我们家里的条件还不错,但你既然选择了创业这条路,就应该有肯吃苦的精神。你爸爸当年创业的时候,吃盒饭睡火车站,下熟化车间和工人一起忍受着严热高温……” 庄斐表示有苦说不出…… 母亲性格很好,从来不对她大声吵嚷,为人也是恬淡寡欲那一挂的,唯独就是喜欢把父亲的创业史拿在饭桌上讲。 庄斐默默地吃着人参百合水晶包。 庄斐默默地吃着金粉流沙包。 庄斐默默地吃着参汤虾饺皇。 庄斐又默默地喝了碗苹果雪耳汤。 就是现在了…… 庄斐放下筷子,朝母亲笑笑:“亲爱的妈妈,我要去上班了。” “去吧。”庄母被打断也不生气,想到什么,她提醒道:“跟妈妈一起吃饭的事情……“ “艰苦奋斗。创业的人怎么能总想着吃吃喝喝呢?”庄斐半举起右手,手心握成拳,手肘下压,热情而高涨:“我今天的工作会非常多、我特别的忙。” “饭局我就不去了,亲爱的妈妈,代我向那位阿姨问好!” 庄斐抓起手包,一口气走到门外,才松了口气。 她边下楼边想,以后要是带陈瑜清上门,一定要让他空着两只手去,免得他也得听一遍她爸的创业史。 他那样的人,听到这些,估计得疯。 想到这里,庄斐忍不住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以后,她又漠然起来,谈恋爱就谈恋爱,想那么远干什么? 经历了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之后,庄斐对婚姻有了新的看法。女人有钱有事业,也不一定非要结婚。像现在这样,只是谈谈恋爱就挺好的。 哪天感觉没有新鲜感了,觉得腻味了,就快刀斩乱麻迅速抽身。 庄斐出门上班后,庄母乔艳之起身收拾桌子。 收拾完之后,她往庄斐摆在咖啡台上的大捧花束上滴了些清水延长花期。 她顺手拍了张照片发给自家老公。 庄严的电话立即打进来,老头子好像有点不高兴。 “乔艳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冬泳会死在黄河里?为了让我死不瞑目,你趁我冬泳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 乔艳之含笑:“瞎说什么呢?你女儿收到的。“ “我马上就下水了。”零下几度的天气里,庄严脱得只剩下条内裤:“等我回去给你买高宽两米的老桩罗汉松,行不行?“ “注意安全。” 乔艳之收起手机笑笑,生活还算如意。 銥誮 陈瑜清从反方向步行去公司上班,因为坐过了几站路忘记下车再重新折返,一来一去浪费了点时间。 走了更远的路,他感觉到有些热,脱了羽绒服搭在手臂弯里,往门卫处走。 他在厂门口又看见了抓迟到的孟……孟什么的。 这女的真挺闲的。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5节 他迟到的时候,她在厂门口抓迟到。 他准点上班的时候,她还在厂门口,等着抓迟到。 陈瑜清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孟菁菁看到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陈总,早上好呀!你今天没有迟到哟!” 陈瑜清脑海中浮现宦晖夸她的那句形容词小太阳。倒也未必,陈瑜清唇角微抿。 孟菁菁没打算和陈瑜清打招呼。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收入也不少,可别说买房了,连租房都租在离公司那么远的经开区。 他还连部车都没有,每天靠倒地铁上下班。 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他今天穿了条藏青色的棉麻长裤,上半身穿了件灰棕色的开衫外套,外套没扣纽扣,露出里面的白t。 就很少年。 是那种清心寡欲的少年。 于是,孟菁菁没忍住和他打了招呼,还又没忍住夸了他一句:“陈总你今天穿这身衣服真好看,软糯温暖,少年感十足呢!” 反正夸男人的话她脑子里有的是。 “……??”陈瑜清冷淡地看她一眼,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到什么,他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孟菁菁要吐血。她怎么说也来公司有段时间了,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他不是开口问了吗?他问了,不就是想记住吗? “我叫孟菁菁呀,宦总让我来接任运营总监的工作。” 陈瑜清点点头,他能和庄斐在一起,这个孟菁菁还真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庄斐并不是个会轻易变心的人,要不是孟菁菁打上宦晖的主意,庄斐身边可能还真没他什么事儿。 “孟菁菁”,他开口,态度真诚,“谢谢。” 孟菁菁有点儿飘。 看,谁说石头捂不热的? 这不是,他问了她名字,还对她说了谢谢吗? 致力于要做所有男人的小太阳的孟菁菁膨胀上了天:“不用谢啦,您是真的帅嘛,我就是实话实说呀。” “不是这个事。” “嗯?” “是别的。” “别的什么事啊?” 陈瑜清似乎也斟酌了两秒中,然后直白道:“你撬庄斐墙脚的事儿。” 旁边陆续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员工经过,孟菁菁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涨红了脸,才背过身去。 她恨死了这个陈瑜清。 陈瑜清没回办公室,他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总经理办公室。 宦晖正在审核费用,孟菁菁提交上来的表单数据出现了多处错误,这让他心生出许多不满来。 也让他愈加怀念起庄斐的好来,庄斐从不让他在这些小事儿上操心。 看到陈瑜清这个点出现在办公室,宦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迟疑地看了眼腕表:“你今天来这么早?” “手上没什么项目了。”陈瑜清声音淡淡。 他站着,挡去了窗外升起的太阳折射进来的一抹亮光,办公室里似乎在一刻变阴冷了起来。 宦晖揣摩他话里的意思,随后心里开始偷着乐。 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一天到晚嫌项目多的陈瑜清都开始主动要项目了?? “哦?有点意思。”宦晖笑容满面:“你想多接几个项目?你是不是看到庄斐从我们这儿出去开始做全屋定制,开始感到着急了?是不是?” 陈瑜清:“……不是。” 他不是个多有事业心的人,自然没什么好着急的。 “兄弟。”宦晖先把自己说激动了,根本没听到陈瑜清的否认,他激动地站起身,捶着陈瑜清的肩头:“我的好兄弟。” “真够意思。”宦晖声情并茂:“我们也去做全屋的产品线,做智能家居。只要你想做,庄斐她就永远别想赶超我们。” 陈瑜清觉得站得有点儿冷,他把手臂上晾着的羽绒服外套穿好,拉链拉上,找了沙发上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然后揉了揉耳朵,唇线抿得直直的。 等宦晖的演讲结束了,他才敛起下颚,慢慢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宦晖感觉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他收住笑容,声音变沉:“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跟你辞个职。”陈瑜清眉骨微拢。 像一颗炸弹从头顶扔过。 又像脚底下踩了颗地雷。 宦晖感觉脑袋嗡嗡嗡地作响,而脚底下一阵麻痹的痛意。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庄斐跟他提分手的时候,他也有类似的慌乱,而此刻,却又比那时候更甚。 说白了,女朋友分手了,他可以再找。庄斐走了,他是有后悔,有可惜,但他可以再有一个孟菁菁。打哪天,孟菁菁也要走了,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再去找到新的女朋友。 或许后来的人都没有庄斐好,但…… 庄斐并不是不可取代。 可陈瑜清要是走了,这将对宦晖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这是个新兴行业,行业里的技术人才稀缺,而且没有一个人能像陈瑜清这样,他不浮躁,没有世俗的欲望,也不在乎功名,他愿意沉下心来认真地做产品。 銥誮 所以,他做出来的产品功能齐全,考虑周密,是用户真正喜欢购买的产品。 技术是不可替代的,陈瑜清是不可替代的。 “辞职?你去哪里?他们给你什么待遇?你要是嫌工资低,我可以给你再加。但股份的事儿,我没办法给你更多了,你总不能比我更多吧。” 宦晖试图挖掘出陈瑜清离职的真正动机。 待遇。陈瑜清不知道,庄斐会给他什么待遇。 但……应该不会比这边更好。 她不过是被逼无奈才二次创业的姑娘,除了人格魅力和勇气这些无形的力量之外,她可能没办法提供有形物质的吸引力。 但……她值得。 想到这里,陈瑜清没有说话。 宦晖就烦他这副模样,对什么都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工资给他多少就多少,他不说嫌多也不说嫌少。 他从来也不提加工资的事儿,宦晖还就怕他哪天突然就像现在这样说不干了,到处打听别的公司的技术负责人的薪资水平。 他为了不苛待他,为了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做了很多努力。 好在,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提过要走。 但其实真正将心剖开来看,这些年来,宦晖也没有过真正的安全感。 “你签了竞业协议的。”所以,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他开始慌了,他有些口不择言:“你要是走了,你要赔给我很多钱的。对方公司愿意替你赔这笔钱?” “知道。”陈瑜清说:“我会赔。” 他这话一说,宦晖便知,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今年是个冷冬,而今天,将是这个冷冬里最寒冷的一天。 庄斐走了,陈瑜清也要走。 “陈瑜清。”宦晖忍不住手有些发抖:“这么多年兄弟一场,我没有资格知道你去哪家公司吗?” “你不会想知道。” 宦晖脑子里出现个人来。 他想起不久前,庄斐开着她几百万的跑车到公司楼下把陈瑜清接走了。 那一晚,他没有打通他们的电话。 他也不知道他们分别搬去了哪里,他只知道他所住的16楼下面的两层,14楼,15楼都换上了别的租客。 这一刻,他意识到,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他们了。 喜欢的女人,喜欢的兄弟。 “是庄斐?”宦晖粗声低吼:“你要去她那?” 銥誮 这一点上,陈瑜清觉得光明磊落:“嗯。” 他并未插足他们的感情,他是在他们分手后,才一步步缩短了和庄斐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宦晖不解:“她那里就是个新公司,未来的一切形势都不明朗。我这儿的平台不比她那边大?你想要做全屋定制,我们就做。你想做智能家居,我们也可以做。我可以去银行借贷款,也可以稀释股权去融资。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一定要去庄斐那儿?” “你明明知道她过去跟我是那样的关系。” 他甚至有些生气,他吼道:“她是我的前女友。” “宦晖。”陈瑜清喊他,声音冷淡:“我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有很在乎的人。” 宦晖被陈瑜清这一句话震慑住。他顺着看过来,他看到陈瑜清平时茫然而寡欲的瞳孔里漆黑一片,很沉很深,似乎可以装下无边的宇宙。 他很白,他的耳骨清瘦,鼻梁高挺,下颌清晰。 他有着比自己更出色的外表,可这些年里,宦晖从未有过这样的疑虑。 “你什么意思?你在乎的人是庄斐?” 宦晖对陈瑜清绝对信任,他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他清心寡欲,不找女人不谈恋爱,不是因为他厌世,不是因为他佛系无世俗妄念,而是因为,他惦记他的女人。 “你对得起我吗?陈瑜清?”宦晖仿佛遭受了天雷般的刺激与背叛,他把一办公桌上的文件全扫到地上。 一支口红在地上滚动,滚到陈瑜清的脚边。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捡了起来。他掀起眼皮看向宦晖,瘦长的手指拨弹那支镜面口红。 口红重新砸到地上,镜面与口红膏体一分为二。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6节 砸出脆裂声,像那些逝去的情谊,再无法修补。 “那你对得起庄斐吗?” “那是我跟她的事。”宦晖恼羞成怒:“这能成为你背叛我的理由吗?” “现在是你们背叛了我。走啊,可以走,你们都走。但你要想好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股份。你的股份你一分都不能拿。” “可以。我会签字。” 陈瑜清对钱对名对利皆没有太多的概念,当初要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也是因为他知道,宦晖那样的人不会考虑到庄斐,他为她要的。 想着如果他们结了婚,有一天,她是该需要的。 他决定和宦晖创业,只是因为那天,宦晖带着庄斐出现在他面前,宦晖告诉他,这是我女朋友的那一刻。 陈瑜清走出总经理办公室,仍听见宦晖低声吼骂:“陈瑜清,你会后悔的。” 他偏过脑袋,余光里看到宦晖弓肩支撑着办公桌,粗粗喘气,怒气未减,却也掩盖不掉他的绝望。 他眨出下眼,收回视线。 如果感情有先来后到,那么,宦晖,他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不是吗? 庄斐到公司的时候,发现大家虽然都在干活,但目光却是忍不住往她身上飘。 那眼神儿似乎能把她身上看出个洞来。 心不在焉的。 庄斐当没看见,站在水柱下,洗了个煮茶壶。 秦霞先吸了吸鼻子,唱了起来:“你身上没有他的香水味儿。” 只唱这一句,她又不唱了。 她给了庄斐一个差评:“也没有□□腐朽的堕落味儿。” 张小曼拇指指腹轻轻捻搓着下巴,仿佛福尔摩斯化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表面也没有红痕,看上去昨晚不够激烈。” 平时最老实的赵晓晗点了点头,指着庄斐的羽绒服,道:“小曼姐,你快扒开斐总的衣领看看。” 庄斐觉得有点儿尴尬:“……” 昨晚上那种情况吧,谁都知道他俩离开酒吧以后,干什么去了。 看吧,就连她的好姐妹周唯都翘了班,到她这儿来蹲守着了。也难为她的好姐妹忍到现在没给她打电话了。 “交待吧。”周大记者跷着腿,姿态闲适:“这周轮到我写故事会了,你快给我提供点素材呢。” 但问题是…… 庄斐看着办公室里只有她们几个女人,心里明白了,这群拥有肮脏心灵的女人为了八卦她,居然把这个办公室里唯一的男人李康给赶了出去。 “如果我说,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们信吗?”庄斐拆开一个小青柑,丢进煮茶器里。 “斐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说这话,是把我还当在学校里的小姑娘吗?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我也是期待美好爱情的,我也是期待和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情的。” 赵晓晗不赞同自己被排斥在女人团体之外:“所以,你大大方方的。” 庄斐虚笑:“我妈来了。“ “等等。”秦霞掏了下耳朵:“我刚没听清楚,是你妈来了,还是你姨妈来了?” 庄斐接上煮茶壶的电源:“my mother。” 周唯叹了口气:“阿姨真挺会挑时间啊。” 就……谁说不是呢? “没劲。”秦霞把人群轰散:“都干活去吧。” 周唯找了张空办公桌,有气无力地把笔电掏出来:“这周的故事会,我还是自己编一个吧。” 下午,庄斐去技术中心查看他们的一个立项进度。 几个组长的干劲都很足,分别拿出了蛮不错的创意点,庄斐很满意。 “不错嘛。”庄斐道:“大家辛苦,我请喝咖啡。” “不用了。”其中一位组长说:“斐总很会激励员工,自从你说将来的技术负责人要从我们当中选□□之后,我们几个人充满了pk斗志。” 庄斐这才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当初挖不来陈瑜清,为了弥补自己在技术这一块儿的缺失,的确承诺了技术开发人员,将来这个技术负责人是要从中选拔的,她甚至给他们制定了周密而详细的pk方案。 但她昨晚上,她看到她妈妈之后,大脑一片空白,介绍陈瑜清是怎么介绍的来着? 她说,这是我新谈的技术负责人。 完了。 陈瑜清早上说他今天就要去辞职,他肯定是以为过来是要做技术负责人的。 怎么办? 员工这边做了承诺,肯定不能言而无信。那么,不能委屈员工,就只能委屈自己的男朋友了。 庄斐侥幸地想,陈瑜清他其实是个慢性子,他不像她,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那么,他是不是也有可能早上去了公司以后,先补个觉再去跟宦晖辞职? 毕竟,他昨晚上不是说失眠一夜吗? 庄斐走出技术中心,下了楼,躲进车里给陈瑜清打电话。他要是没提离职的话,要不就先缓缓吧。她这儿现在没有比宦晖那里更好的岗位提供给他了。 虽然是两个人谈恋爱,但她还是要考虑到他的个人发展。 这么想着,电话倒是接通了。 庄斐间问:“你提离职了吗?” 她心里想着,拜托,可千万要说你刚睡醒啊! 千万别说你已经辞了啊! “嗯,早上辞过了。” 庄斐:“……” 他就是墨菲定律本律吗? “怎么了?” 察觉到庄斐的迟疑,陈瑜清问。 庄斐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要是现在不说,等他过来了,发现她没办法给他提供同等岗位,他可能比现在更要生气。 庄斐也不是这样的人。 犯了错误,就应该主动承认。 “有个事儿,不知道我说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电话里,那头突然陷入沉默。 半晌,他声音紧绷:“庄斐,你是不是想反悔?” “什么?” “跟我谈恋爱的事。” “当然不是了。” “那你说吧。”陈瑜清:“我不会不高兴。” “哦。” 庄斐心里有感受到被他在乎的感觉,她觉得心里面甜甜津津的。 同时,她也就觉得更难以启齿了…… 怎么办,好对不起他啊。 庄斐硬着头皮将她承诺给员工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准备好了接受陈瑜清的谴责:“就是,你来的话,我可能只能给你一个工程师的岗位,但这对你其实是不公平的。毕竟你在那边是负责人的岗位,还是合伙人的身份……” 庄斐越说越觉得自己好过分。 怎么可以这么对男朋友? 她越说声音越小。 大概是陈瑜清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她。 “可以。”陈瑜清不关心去哪里工作,做什么工作,又是什么岗位,工资拿多少,有没有股份。 就算不工作,他都行。 他去辞职,只不过是一个分割。 从奇怪的三个人关系中取舍,分割成两个人。 兄弟与庄斐,他选了庄斐。只要庄斐让他参选,他从来没有犹豫过。 “真的可以吗?你确定吗?”庄斐再三确认:“不是技术负责人的岗位哦,就是普通的项目组长,还得参加组长之间的pk制。” “可以。” 连庄斐自己都觉得让陈瑜清参加pk很过分了,但是规矩是她事先定好的,她不可能不遵守。 但他问都不问,也未免心太大了点吧。 “你都不问问pk什么吗?” “庄斐。”陈瑜清默了一会儿,嗓音低沉,尾音有一点点倦哑:“我是个恋爱脑。” 第30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品德小老师。…… 因为是恋爱脑, 所以,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是我心甘情愿,任一腔孤勇付掷。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7节 在陈瑜清说完那句“我是个恋爱脑”,庄斐同他挂了电话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入过工作状态。一整个下午和晚上, 她脑子里都是陈瑜清的那句话—— 我是个恋爱脑。 我是个恋爱脑。 像紧箍咒一样, 绕着她的脑袋转。 念叨得她脑袋疼。 “下班。” 庄斐因此合上电脑, 逃离工作。 她得回去陪恋爱脑聊聊天。 见面不行,聊天总行吧?? 等庄斐下班到家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母亲向来讲究养生的作息时间,也已经早早睡下了。 庄斐刚准备去洗澡, 恋爱脑陈瑜清便发了消息来。 陈瑜清:【回来了?】 他是有什么超能力吗? 庄斐把睡衣放下, 抬起纤细的手指回复他。 非文:【你怎么知道?】 陈瑜清也不避讳地谈及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瑜清:【看到了】 庄斐于是在沙发上坐下,跟他不痛不痒地聊着。 非文:【在哪看到的?】 陈瑜清:【窗户】 非文:【哦】 非文:【你视监我】 陈瑜清坦然:【我想见你】 因为想见她,但又见不到她,所以他回家以后就趴在窗台上。 十层楼的高度不算低, 但每次他还是能分辨出庄斐小小的身影。 庄斐觉得他说这话有些孩子气,但看在他是第一次恋爱的份上, 难免有些不成熟, 庄斐决定哄着他一些。 非文:【我也想见你qvq】 陈瑜清发了张图片过来。 庄斐点开一看, 是他昨晚上说要送给她的那999朵的玫瑰花。 陈瑜清:【两天了, 还没送出去……】 陈瑜清:【今晚能见你吗?】 非文:【恐怕不太行】 庄斐无情地拒绝了他想见面的打算。 非文:【我还没跟我妈说这件事呢】 他发了语音过来, 清淡的嗓音里似乎有几分抱怨。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你?” 庄斐的心脏倏然一缩,连呼吸都收紧了, 他……有这么想见她吗? 既然他这么想见她的话。 好像, 也不是不可以。 庄斐干脆道:“半个小时,我洗个澡。” “我给你点夜宵。” 庄斐洗完澡,在卫生间里化了个美美的妆。 她拉开卫生间的门, 被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吓了一跳:“妈呀。” 庄母看着她。 庄斐讪讪:“妈,你不是睡了吗?” 庄母确实有些困乏,但晚上庄斐一直没回来,她也睡得不够踏实。刚才,她睡得迷糊之际,听到卫生间里有动静,便从床上起来了。 “你晚上化妆干什么?”庄母看她打扮得漂亮,明知故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不出去。”庄斐下意识地否认:“我新买的化妆品,我就试试妆感。” “那……试完了吗?” “试完了呀。”庄斐指着卧室,道:“我这就回房间了。” 庄母静静地看着女儿:“你都不卸妆的吗?” “……我卸。” 庄斐无奈地卸完妆,怀着非常歉疚的心情给陈瑜清发微信。 非文:【我妈醒了qvq】 陈瑜清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庄斐明天还要上班,他因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回了句让她早点睡,明天早上会给她买早餐。 别。 可千万别。 为了强调一下这事儿的重要性,庄斐转发了条音频过去——品德小老师。 之勤俭节约篇。 非文:【你想听我妈给你讲这个吗?】 陈瑜清点开一听,刚听了个开头就关掉。 陈瑜清:【……不想】 非文:【那就别买了,乖。】 陈瑜清看着他摆了一桌的夜宵,眼底无波又无澜。他似乎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开了庄斐发过来的音频。 品德小老师。 半个小时后—— 陈瑜清拎着打包好的夜宵出现在左边一栋楼,敲开了姐夫谢纪昭的家门。 谢纪昭一看是陈瑜清,站在门口堵着没让他进来,而是打趣他:“哟,心想事成的男人来了。” 陈瑜清瘫着张脸,唇线绷得直直的,脸上仿佛写着“我不爽”三个字。 谢纪昭吃一记冷眼,识趣地意识到自己直接遭嫌弃了。他撇撇嘴,身子往旁边一侧,松开入户门,让小舅子进来。 他不想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小舅子,他想再拖个人下水。于是,他对着复式住宅的二楼喊了一声:“老婆,小舅子来给我们送夜宵了。” 陈心湄在楼上护肤,隔着楼梯回:“我不吃了。” 但听到说弟弟来了,她还是从二楼走了下来,解释了一下,她不吃弟弟送的夜宵是因为她晚上跟大学同学见面相谈甚欢,因此胃口大增,吃得很饱。 陈瑜清把日料夜宵分拆,随口问:“大学同学?” “快三十年没见过面了。”陈心湄往镂空吊椅上一坐,吊椅轻轻摆荡:“就是上次我要给你介绍她女儿,你把我微信拉黑了的那一次。” “哦。” “你说你太令我心寒了,我难道不是为你好吗?我难道不是为了我们老陈家人丁兴旺、后继有人吗?”想起这事,陈心湄仍有些忿然,她忍不住控诉:“不然,我们家这么多栋楼的房租没人收怎么办?” 陈瑜清:“……” 谢纪钊看着一桌子的三文鱼、北极贝、鹅肝、寿命、牛排……没忍住问:“你晚上点这么多夜宵干什么?” “吃。”陈瑜清言简意赅。 还真是惜字如金,拽里拽气。 谢纪钊看了眼一旁的老婆,转过脸来对陈瑜清使眼色,他试图通过眼神交流来获取昨晚他和庄斐从森林酒吧离开以后发生的事。 谁知陈瑜清看都不看他一眼,厌着张冷脸往酱油碟里挤芥末。他挤了整整一条青芥末,推到谢纪钊面前。 “给。” 谢纪钊拇指和食指捏紧沿着紧闭的唇线划过,做出一个拉锁的动作,表示他闭嘴。 专心吃东西。 但陈瑜清实在是点得太多了,谢纪钊怀疑他把人家居酒屋菜单上的菜都点了一遍。 陈心湄往这边看了一眼,出声提醒他:“老公,你血糖高,晚上少吃点儿。” “吃不完就倒了吧。” 谢纪钊听了老婆的教导,这就要起身。不料,和他面对面而坐的陈瑜清默默地点开了庄斐在微信上发给他的音频链接——品德小老师。 屋内瞬间响起了播放器里柔和的教导声:“品德小老师之勤俭节约。勤俭节约是……” “你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谢纪钊不满地嘟囔着,然后,他朝着坐在吊椅里玩手机的陈心湄招呼道:“老婆,你也过来帮我们分担掉一些吧。” 陈心湄内心里是毫不犹豫想要拒绝的。 但陈瑜清的音乐播放器似乎有些智能,它居然自主调高了音量—— “品德小老师……” 陈心湄犹豫了,她坐了下来。 于是,三个人开始围着餐桌继续吃夜宵。 品德小老师在一旁讲着勤俭节约的故事。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8节 庄斐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收到恋爱脑陈瑜清发来的微信,他每天的开场白不是别的,就是他没有送得出去的999朵玫瑰。 庄斐眼睁睁的看着那占地面积颇大的红色玫瑰花儿由鲜艳夺目慢慢变得有些暗淡,又渐渐开始凋落叶片。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她妈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这么思考着,恋爱脑便又发了消息来。 陈瑜清:【今年还能见面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问得多了,就让人觉得解决这个问题迫在眉睫。 庄斐泡了壶玫瑰花茶,花青素在玻璃壶中溶解,花蕾在水中浸泡绽放开来。 庄斐倒了一杯给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并问她,离开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养在院子里的那些宝贝植物,是怎么打理的? 庄母捧着玻璃杯,水温通过玻璃传导热量到掌心,她云淡风轻地笑笑:“不用担心,我请了园艺老师替我照顾。” “哦。”此路不通,庄斐另辟一条:“那我爸呢?他都没有想你吗?” “你爸啊。”庄母轻抿了口花茶,更加云淡风轻了:“他在黄河里洗澡呢。” 庄斐:“……” 所以就是说,母亲为什么会来她这儿住?想念她是一小部分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父亲每年冬泳的时间到了。 她爸也是个奇人,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像条鱼儿一样在黄河里游过来游过去…… “你是想妈妈回去了?” 庄斐连连否认:“没有没有。” 庄母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那晚明明是看到女儿打算把男朋友带回家的,可她为什么要否认呢?她还挺沉得住气,一连忍着这么多天,两个人没见面。 “没几天不就春节了吗?你爸冬泳也结束了。” 庄斐脑子转得很快,她很快算出了和陈瑜清见面约会的倒计时,心中一喜,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哪知,庄母却话锋一转,故意道:“小王会来接我们。” “我……我们吗?”庄斐的心一沉。 “难道你今年不回去过年吗?”庄母端着茶,姿态端庄优雅,仿佛掌控住眼前的一切。 “那倒也不是”,庄斐有些忍不住了,“但我就不能晚一天回去吗?” “你爸当年创业的时候,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吃盒饭睡火车站,出行都是硬座。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小王来接我,你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安排好跟我们一起走?现在春运车票紧张,你应该把这个回家的机会留给别人。” “好,可以。。我可以。” 庄斐有苦说不出,自从她跟陈瑜清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之后,她就没有跟他单独相处过。 他们明明不是异地恋啊,他就住在她楼下。 第3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是陈瑜清和宦晖约定好离开公司的日子。 过了今天,从前的种种,爱情、友情便通通不再作数。 陈瑜清站在陈列专利证书的橱窗前,视线低垂, 瘦长的手指沿着橱窗边沿刮过一圈, 肩背单薄, 背影孤单。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唐方旭已经跟在陈瑜清身后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他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 出声打断了陈瑜清的专注:“小瑜哥,你能带我也走吗?” “我……我想跟着你。” 陈瑜清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眉毛微动:“可以。” 唐方旭没想到他会答应, 至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他先是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以后,立马开心地跳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打辞职报告。” “等等。”陈瑜清抬抬下巴, 曲起的食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打着玻璃橱窗:“去问问,还有谁要跟我的?” 得知陈瑜清要离开公司以后, 大家私底下讨论过这个事儿, 他们都是希望能跟着陈瑜清走的, 但又不知道陈瑜清是怎么想, 如果会让他为难, 那么大家不会提。 但……这次是他主动开的口。 “好多呢。”唐方旭立即把大伙儿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大家都想跟小瑜哥走。跟着小瑜哥你自由,有项目做项目, 没项目就休息, 张弛有度,做什么都有劲儿。” 陈瑜清点下头,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等他走进去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 宦晖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了。 和预料中的场景一样,他的办公桌上摊着事先准备好的股权转让书。 陈瑜清今天穿的工装,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黑色签字笔,落在胸前的他的手,手骨纤长。 瘦长的手指稍稍一提,笔帽和笔便轻轻分离。 他的拇指和食指挤压着笔头,指腹温热有力,笔帽握在手心里。 他看着摊开在面前的股权转让书,右手手腕压住纸页,笔尖与纸页只有不到毫米的距离,只要他稍稍再用力,在转让人处签下陈瑜清三个字,这份股权转让书便立即生效。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宦晖冷脸沉声:“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你的股份。” 他是想留他的,但又放不下老板的架子。 就算是恳求挽留,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只要你想留下,你就可以留下。我不会因此对你有偏见。”宦晖闭了闭眼,似乎在做最后的妥协:“你跟庄斐,我也可以祝福你们。” 陈瑜清没有犹豫,圆润饱满的笔珠在股权转让书上飞快地滑动,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陈瑜清没说话,他把笔重新别在胸前的口袋里。 “你知道你签的这三个字值多少钱吗?” 陈瑜清依旧没有说话,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又取下笔,潇潇洒洒在股权转让书自己的签名前面手写了这么几个字: 此转让书可抵研究院所有人员竞业限制。 他把笔重新勾在胸前的口袋上,抬腿往门外走。 宦晖嘴上不饶人,内心却也不得不承认,陈瑜清他在签股权转让书的时候,他的神情很淡,他没有一点不舍,没有一点犹豫,像是在做一种怜悯的施舍。 这让宦晖感觉到非常不舒服,他冲着陈瑜清清瘦的背影,大声喊:“陈瑜清,你真的不在乎钱吗?” “你没有房没有车,你拿什么跟庄斐在一起?”宦晖喊:“庄斐的爸爸佩戴一块六十多万的江诗丹顿,随便一出手就给庄斐买了辆三百多万的跑车。” 陈瑜清的步伐停住,这是今天他唯一对宦晖说的内容感兴趣的地方。 “你什么都没有,他们家凭什么看上你?”宦晖继续道:“庄斐她创业失败了,她还可以回家继承她家里的上市公司,你呢?你失败了,你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家里不过是开了一个小裁缝店。”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底气装作不在乎钱的样子?” 陈瑜清难得耐心地听他说完。 他慢慢转过身,问:“如果我也一出手就买一辆三百多万的跑车送给庄斐,他们家是不是就能看上我了?” 宦晖:“……” 陈瑜清缓慢地笑了一下,笑容矜骄:“我会去买的,感谢提醒。” “对了”,陈瑜清抬眼看向他,眉眼之间的线条缓舒,“你得记着,这股份是庄斐给你的分手费。” 陈瑜清去孟菁菁那儿办完离职手续后,给庄斐打了个电话,庄斐很快接通。 “办完了吗?”庄斐问。 “嗯。”他回答得轻飘飘的:“我今天可以见你吗?” 庄斐明天就要跟母亲回去过年了,过年假期长达半个月,怎么说都应该在回去之前见他一面的。 “我来接你。”庄斐看了眼工作安排:“我们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一起吃饭,吃完你自己回家,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忙。” “直接约地方吧,我打车过去。” “也好。”庄斐发了餐厅地址来。 陈瑜清坐在出租车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得买辆车当交通工具了,不然见面约会挺麻烦的。 别人不都是男人接送女朋友吗?他怎么能让庄斐充当这样的角色? 两个人约在西餐厅,陈瑜清切牛排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想得专注,切牛排就切得用力些…… 看起来就像是在泄愤。 庄斐手里举着刀叉,她尝试解读了一下他的怨气,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谈恋爱受委屈了?” 陈瑜清收回去哪里买车的思绪,虽然不知道庄斐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他的感受,但他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道:“是有一些不理解,但会接受。” 比如—— 他其实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妈妈,他是她的男朋友这件事。 但,他会接受她不愿意告诉她妈妈,他是她的男朋友这个结果。 这段时间一直避着同他见面,庄斐心里面已经很内疚了。 “对不起。”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她只觉得更加内疚了:“我就是怕他们担心。” “怕哪一天我们走不下去了,他们又要为我担心。” “太早了,你知道吗?”庄斐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信心,对你对我对未来都是这样。” 陈瑜清放下刀叉,劲瘦的小臂向前挪过一截,长指轻搭在庄斐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他的手指瘦长,触感细腻,像动物奶酪一样绵密,一下一下机械地重复着,却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不规则的几何吊灯在眼前慢慢晃动,在交叠的手上打下移动的光影,一种无形的勾引慢慢滋长。 “庄斐”,陈瑜清笨拙地安慰,“不会的。” 庄斐慢慢抬起眼,看向他。他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微微下耷:“不会走不下去。” 虽说他把话说得太满,但庄斐还是没有忍心泼他一盆凉水。但她心里很清醒,七年的感情可以瞬间分崩离析,这世界上有谁能保证一份天长地久的感情?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39节 因为心里太清醒了。 上一段感情,她是从一开始就告诉家里她交了男朋友,可后来呢?爸爸妈妈五十多岁了,还要和她一起经历失恋,一起为她担心、操心。 她和陈瑜清感情基础并不牢固,她并没有信心,一路走到底。她也不想父母再陪着她经历一次…… 尽管她知道,这对第一次谈恋爱的陈瑜清来说是不公平的。 “对了,你今天去离职,宦晖他有没有为难你啊?”庄斐把切好的牛排推到陈瑜清的面前,故作轻松:“我记得你占股百分之五十,你离职,那你那些股份怎么办的啊?卖了吗?” 陈瑜清摇头。 “股份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为什么啊?”庄斐不理解。虽说他物欲不强,但也没必要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人。 陈瑜清撩起眼皮看着庄斐,侧脸的骨骼动了动,牵扯出修长清晰的颈骨,色泽勾人。 他喉结滚了一下,嗓音低沉:“你觉得他还能撑多久?” 庄斐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带走了我的人。”陈瑜清不咸不淡道。 庄斐离职的时候带走了整个办公室和运营人员,新来的人业务不熟练,手忙脚乱经常出差错。宦晖因此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有缓解过来。 陈瑜清走的时候,又直接带走了技术。 一个公司连技术都没有了,哪里来的盈利能力? 企业失去了盈利能力,股份不过是一张纸。 能变现么? 不能。 “眼前的胜利不是胜利。”庄斐明白了他的意思,双目撑大,毫不掩饰欢喜:“我会赢的。” 和庄斐吃完饭后,陈瑜清回了小区,他打算找谢裁缝给他介绍两步车。 于是,他没回自己楼,而是敲开了姐姐姐夫的门。 “陈瑜清。”陈心湄打开门,看到他有些吃惊:“你今天又没去上班吗?” 陈瑜清懒得跟她解释,随口应一声,嗯。 他不上班还这么坦荡,叫陈心湄都不好意思说他了,她于是放他进来,并向他介绍家里的客人—— “叫姐。” 陈瑜清这才注意到会客厅里原本坐着的庄母,在看到他以后,站了起来并且对他微微笑着。 他愣怔了须臾,庄斐的妈妈就是陈心湄多年不见的大学同学吗? “……”陈瑜清沉默了,良久,他才拒绝道:“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啊?”陈心湄把他扯到一旁,也不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儿说:“艳之是我的大学同学,你是我弟弟,叫姐天经地义,怎么就不合适了?” 她小声压着:“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哎。” “陈心湄”,陈瑜清眼皮往下一耷,厌世脸一摆:“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第3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小鱼干。 陈瑜清的突然出现像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并没有影响到陈心湄和乔艳之追忆逝去的青春时光。 但…… 陈心湄发现弟弟的行为有一些奇怪。 她和乔艳之坐在会客厅里聊天,从大学生活聊到结婚生女,又彼此聊到各自的女儿。 陈心湄说自己的女儿在国外谈了个男朋友,乔艳之说自己的女儿在印城好像也交了个男朋友。 这时候, 向来对女人之间的聊天不感兴趣的弟弟, 或者说, 向来对聊天这件事不感兴趣的弟弟,他居然…… 居然在她们身边坐了下来。 113位的印尼黑酸枝组合沙发, 陈心湄和乔艳之相向而坐,坐在3人位沙发上。 陈瑜清主动替她们换了放凉了的红茶, 然后…… 他就坐在了其中一张1人位的沙发上, 低头玩着手机。 陈心湄:“?” 这还是她那个弟弟吗? 难道是因为她刚才说“他让她很没有面子”这句话刺激到他了吗?难道说,这是他为让她感觉到有面子的一种表现方式? 他不打扰她们,他玩自己的。 他也不和她们交流,但他人就坐在了旁边。 “你要是有事的话, 就去忙吧。”陈心湄对弟弟产生了一些愧疚之心:“不用陪着我们。” 陈瑜清撩起眼瞧她一眼,又低下头玩手机。 行吧, 他就这德行。 陈心湄决定无视他, 继续和乔艳之聊着天。 乔艳之说起女儿小时候的趣事, 陈瑜清玩手机游戏的手指顿住, 游戏没有打开声音, 但游戏界面很快出现了“game over”这样的字迹。 他于是不再玩游戏,而是切换到了微信界面。 手指敲了一会儿屏幕, 他又删除掉编辑好的文字。 他的指节微微蜷曲起, 唇角的弧度不太明显。他登出微信号,又在登陆界面上敲出另一串账号和密码。 庄斐刚结束完一场经营会议,她夹着超薄笔电往办公室里走, 风姿绰约,飒气有范。 她走到办公桌前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脱下眼镜,放下手里的笔电,腾出一手来握住保温水杯,一边喝水的同时,又一手举起手机点开微信。 这么一看,她就差点儿失态了,好在她还是及时把水吞了下去,维护了自己稳重的形象。 y:【龇牙.jpg】 她都快忘记微信列表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她的相亲对象——拽里拽气问号怪y先生。 庄斐敲了敲桌沿快速思考,他是发错人了吗? 拽里拽气的人怎么能发这种傻里傻气的表情包呢? 庄斐面无表情地化身为问号怪。 非文:【?】 谁知,那男的不知收敛,还更过分了。 y:【心.gif】 庄斐看着屏幕上动态闪烁的心形图案,她傻眼了。 她小心询问。 非文:【你是被盗号了吗?】 等了一会儿,那头没有再回复,庄斐也没太在意。她还有很多年底收尾的工作要做。 这边叙旧叙得差不多了,乔艳之提出告辞,玩手机的陈瑜清比陈心湄更快地站起了身。 陈心湄很满意他今天的表现,他居然今天陪她们坐着,听她们聊了一个下午的家长里短,而且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乔艳之拒绝了陈心湄继续往前送她:“心湄,就这里留步吧。” 她扭过头看向跟在她们身后两米远的陈瑜清,停下来等他,并冲他优雅地笑笑:“小陈,方便送送我吗?” 陈瑜清今天表现得已经够好了,够给面子了,所以,陈心湄这会儿不太敢得寸进尺地使唤他,就只是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只要他表现出不乐意,她会立即给他找推脱之辞。 哪知陈瑜清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朝着乔艳之点了下脑袋,表示可以。 弟弟今天实在是太给她面子了,陈心湄于是顺势夸道:“我这弟弟呀,虽然平时不爱说话,外表看起来有些拽,有些欠,但其实内心还是很老实,很靠谱的。” “就可惜啊。”陈心湄叹了口气:“在感情上不开窍,到现在都还没个女朋友。” 陈心湄又说起上回她给陈瑜清介绍乔艳之女儿,他却把她给拉黑了的事。 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艳之,是我之前没搞清楚他的想法。两个孩子之间看来是没有什么缘分了,你回去替我给你女儿说声抱歉,可别担误了她的其他好缘分。” 陈瑜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 乔艳之的目光落在陈瑜清身上,又从陈瑜清身上收回,看向陈心湄,平和道:“不要紧,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待她和陈瑜清走过楼道之后,她才又微笑着开口: “心湄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把她拉黑了?” 陈瑜清食指刮了下鼻尖,“嗯”了一声。 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知道对象是庄斐吗?” “不知道。”他如实说。 乔艳之停下来:“那现在呢?” 陈瑜清微愕:“您在试探我?” 乔艳之于是跳过这个话题。 “如果我邀请你过年来我们家里玩,你会来吗?” 闻言,陈瑜清又是一愣:“我可以去吗?” “当然了。”乔艳之邀约他:“嵱城山水之城,景色很美。我们家客房也还算充足,我想你大概会喜欢上那座城市。” “算了。”陈瑜清埋下肩:“庄斐不会同意的。” 司机小王一早儿便在楼下等着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0节 庄斐收拾完行李,兴致有些不太高。 她拖着行李箱,有气无力地说:“走吧,妈妈。” 母亲通透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块儿在沙发边上坐下,然后,主动道:“你过两天再回来吧。” “嗯?”庄斐抬起头眨了眨眼:“可你不是说让我把这个回家的机会让给别人吗?” “当然是把回家的机会让给别人了,你现在哪里还能买到票?”庄母笑瞪她一眼:“除夕自己开车回来。” “去陪那孩子玩两天吧。”庄母忍不住笑意,也忍不住打趣女儿:“这段时间忍着不见面,憋坏了吧?” 庄斐:“……” 原来她妈都知道…… 早知道她妈都知道,她就早点摊牌了。 “妈,我就是怕谈不了多久。” 让你们空欢喜一场。 庄母自然明白。 “斐斐啊,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当然想让你像公主一样幸福美满地生活着,但你怎么可能会顺着爸爸妈妈的安排去度过你的人生?” “那么,爸爸和妈妈其实也想感受你的喜悦与幸福,烦恼和忧愁。你谈恋爱了,爸爸妈妈和你一起欢喜,你失恋了,爸爸妈妈也能和你一起慢慢走出阴霾。我们享受着参与你成长的一整个人生过程。” “去和那个孩子谈恋爱吧,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天。” 小王开着车消失在视野里,庄斐往回跑,她迫不及待地摁开电梯门。 电梯上行,在十层打开。 “陈瑜清。”庄斐走出去,她拍着门,不重不轻却难以掩饰急迫:“快开门。” 里面没有动静,倒是身后有人看热闹般地开了口:“你直接开呀。” 以为是吵到左右邻居了,庄斐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却意外地发现郑昔站在她身后。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腰背驼弯,精神面貌却很好。 庄斐中断拍门的举动,对她说:“郑昔阿姨,我好久没有看见您了。” “这里的冬天太冷喽,我和你叔叔去南方过冬天了,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就今天刚刚才回来。” 庄斐点点头:“那您过得愉快吗?” “愉快,很愉快。”郑昔又道:“对了,我给你带了很多热带和亚热带水果,等等让人给你搬上来。” “不用了,郑阿姨。”庄斐可不好意思再接受了。 这郑昔阿姨虽然年纪大了,为人却很是慷慨,先前经常给她送鸡汤送炖盅,这又要给她送水果了。 “没事儿没事儿。”郑昔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快点儿进去吧。” 她本来回家第一件事是来看看儿子,结果就看到了庄斐拍门的这一步。 “我不进去了。”庄斐道:“我手机上给他留言吧。” “你是不是不知道密码啊?”郑昔往前走两步:“密码是2234。” 话音刚落,她就把门给打开了。 看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庄斐一个措手不及。 庄斐回头:“……?阿姨,您是房东吗?” 郑昔却已经不见了。 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消失这么快也是难为她了。 庄斐本可以把门关上,全当陈瑜清家的门没有在她面前打开过。可是,当她看到他家里的窗帘都严严实实地拉得不透光的时候,她的双腿犹豫了。 她的心脏变得很重,呼吸收得紧紧的。 现在是阳光正明媚的上午,他的家里为什么透不进一丝光亮?他为什么睡在这样的环境里? 庄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步子却沉重。 她看到他的卧室门虚掩起,留一条无光的缝隙。 庄斐犹豫了一会儿,将门轻轻推开一些。门打开了,她看到他的卧室里更黑更暗,而且没有边界线。 这样的环境让庄斐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怕吓着睡觉的他,她又用手遮掉一大半的光亮。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清楚了他的睡姿。 他整个人全钻在被子里,根据被子鼓起的形状与高度,庄斐判断他此刻应该是像弓一样弯起肩背的。 几根短茬冒在被子外面,欲出而不出的淘气样儿。 庄斐跪在他床边,脑袋侧过来贴着被子外层,放轻了声音:“陈瑜清。” 被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九点多钟了,他居然还在睡觉。 居然还睡得昏天黑地。 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咸鱼代表了。 庄斐轻哼了一声,将被子一角掀起。 他果真像一张弓弯蜷着身子,睡容却平和而安静。 他睡着的时候,仍将那厌世脸一摆,唇角的弧度微微下耷。 但……似乎,拽酷中又有一丝乖巧可爱。 “陈瑜清。” 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仍像一条烈日下暴晒得奄奄一息的小鱼干。 庄斐没有忍心,她依旧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轻到近乎是气音:“小~鱼~干。” 庄斐碰了碰他的高鼻梁,又戳了戳他的长睫毛,见他仍是没有多少反应,她因此为非作歹起来,她向前向下压着腰,想要偷偷地亲吻他。 但她也不敢做得过于明目张胆了,于是,她只是与他唇与唇瓣相贴了一下。 轻轻地,只是触碰。 陈瑜清白皙的耳垂瞬间红了。 在庄斐一触即离时,他抬手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他抬了抬颈线,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第3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洒洒水啦。 像鱼儿咬住了鱼饵, 他就不再肯撒手。 他附在她脑后的长指慢慢向下平移,顺过她的长发停在她颈后,他用了一些男性独有的力道和力量去挤压和揉捏,掌心温热, 筋络脆响, 庄斐不受控制地“唔”一声, 吻声又在黑暗的深处被他尽数吞去。 比起那晚有些急躁的亲吻,今天的他不紧不慢, 进退自如,真正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中掌握住主动权, 惹得庄斐眼眸湿润, 双腿乏了力。 空气中开始有潮湿浸透,暧昧侵蚀,他揉着她后颈的手再次往下移动,一路揉着脊柱到她盈盈可握的腰际, 她抬起另一条劲瘦的小臂,始终将她紧紧环扣住。 两个人贴得紧密, 却又隔着衣物与衾被, 布料摩挲之际, 庄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香爽气息, 她于是将这一段被动承受变成了主动索取。 …… 他终于松开她, 一只手仍扣着她的腰,却腾空另一只手, 右手指节刮干净她唇边残留的水渍。 庄斐勾住他的脖颈儿, 笑着埋怨他:“小鱼干,你怎么装睡?” 陈瑜清眉眼间的线条拧着问:“小鱼干是什么?” 小鱼干就是晒干的小鱼,俗称咸鱼。 “小鱼干是我给你取的专属爱称呀。”庄斐推着他的胸膛起身, 却仍不忘记去戏弄他:“你喜欢吗?” 陈瑜清依然保持着躺平的姿势,右手垫在脑后,语气闲闲:“听上去并不像什么专属爱称。” 他不上当。 “小鱼干。”庄斐也不继续同他耍贫,她靠在床边站着:“你今天本来是有什么安排吗?” 有的。 他以为庄斐是要回嵱城的,他并不知道庄斐会去而复返。因此,他昨晚约了谢纪钊今天去趟汽车城,他打算去买一辆代步汽车。他的安排中没有庄斐…… 但……安排都是会变的。 自从庄斐刚才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后,谢纪钊……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抛诸脑后了。 经庄斐这么一提醒,陈瑜清又突然想起来了,两个人约定的去汽车城时间快到了。 “嗯。”陈瑜清不慌不忙,很淡定:“去看车。” 这个安排在庄斐的预料之外,但也合情合理。 “你要买车吗?”庄斐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让太阳的光亮溜进来一点:“要我陪你去吗?” 要的。 陈瑜清抽出垫在脑后的手遮在眼前,挡去明光带来的不适感,而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已经在双人行还是三人行之间很快地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双人行。 陈瑜清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以后,他掀开被子,双腿伸进拖鞋里,整一个刚睡醒的慵懒随意的形象在庄斐面前清晰地陈列出来。 庄斐自作主张拉开所有窗帘,纤纤细细的身影在室内移动,白透的地板上是她灵活跃动的影子。 陈瑜清捞起一旁的手机给谢纪钊发微信。 陈瑜清:【计划取消】 谢纪钊收到他这没头没脑的微信消息的时候,正在餐桌边吃早餐,他有些莫名其妙。 谢纪钊:【什么计划?】 陈瑜清:【看车计划】 陈瑜清洗漱好了,庄斐买了早餐上来。两个人吃完后一同出门,他随手关上入户口时,庄斐想起什么,同他说:“你应该把密码换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1节 “为什么?”陈瑜清偏过脑袋。 “防止房□□袭啊!”庄斐想到早上郑昔那么轻松地就打开了他家的门。虽然说,郑昔阿姨对她很好,但男朋友的人身安全也很重要。 提起房东这个角色,陈瑜清却只想到了谢纪钊,他面无表情地改密码:“你说得有道理。” 万一哪天,庄斐在他这儿,谢纪钊却突然进来…… “改好了。”一顿操作以后,他把成果告诉庄斐:“密码是3234。” 庄斐:“……” 下次他们家密码就应该是4234了? 庄斐开车带着陈瑜清来到印城最大的一个汽车城。 以前和宦晖一起创业的时候,公司两步车都是庄斐在对比了各项参数表之后选择购买的,她因此对不同价位的车有些了解。 “你买车主要考虑哪几方面?”庄斐泊好车,问。 她得根据他对于车的要求,判断去哪些4s店,避免盲目地看车和试驾。 哪知,陈瑜清反问:“你买车主要考虑哪几方面?” 庄斐:“……” 他还真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考虑到小鱼干平时佛系的生活状态,庄斐换了种问法:“你对汽车品牌有要求吗?” 陈瑜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她的车。 庄斐跟他确认:“我这个吗?” 陈瑜清看着她,表情已说明一切。 “我这个有点贵。”庄斐如实介绍:“这个是法拉利,法拉利你知道吗?它这辆车的价格在三百万左右,是我爸爸送给我的,你可能目前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当然我目前也买不起。这很正常,我们的财富积累摆在眼前,我觉得你量力而行就可以……” 庄斐说了那么一堆苦口婆心的话,陈瑜清却只是问:“驾驶感怎么样?” “我觉得就那样吧,驾驶感相对普通的车来说肯定有差别,但还是量力而为吧,没必要买这么贵的车。” 庄斐:“你预算多少?” 陈瑜清伸出了一只手,五根瘦长的手指根根张开。 “五十万的话”,庄斐点点脑袋,指着不远处的4s店:“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雷克萨斯。雷克萨斯车型大气,燃油经济性好,比较适合你的社会角色。” “可以。”陈瑜清认同。 于是,他们先去了雷克萨斯的4s店,试驾了一款五十万左右的suv,体验感不错。 “你觉得怎么样?”庄斐从车上下来,问。 陈瑜清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满意度:“买。” “?”庄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样就买了吗?” 他买车跟买菜也没什么分别了。 庄斐因此想到他爸三百多万给她买法拉利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只试驾了一辆就买了。 他俩买车都跟买菜一样。 陈瑜清付完定金,尾款等提车时付齐就行。 “你是我见过买车最快的人了。”两个人走出4s店,庄斐仍觉得有些好笑:“我们都不用再挑一挑吗?这个价位可选择的汽车品牌和车型还是比较多的。沃尔沃,林肯,包括bba都有合适的车型。” “麻烦。” 陈瑜清偏过脑袋,笑声低沉。收回视线的时候,视角范围内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陈瑜清沉默了须臾,指着稍稍有些远的法拉利的4s店,道:“去那里看看吧。” 他不嫌麻烦了吗? 不过,看看也没关系。 庄斐和陈瑜清两个人并排走过去,踏入4s店自动门的那一刻,陈瑜清停了下来步伐,他握住了庄斐的手。 手指轻触时,有一股细碎的麻痹感袭来,从手心涌上大脑,侵袭遍全身。 这是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室外天寒,他的手指尖有些冰凉,可手心里却是温热的,像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暖意向指间发散,驱散掉庄斐这一身的寒意。 庄斐刚适应和陈瑜清牵手的美好感觉,就看见了4s店里已经在听客户经理介绍车型的两个熟人。 正是宦官晖和他的小太阳孟茶茶。 倒胃口。 他们两个好像也来看车,看的也还是法拉利。 宦晖是自己买法拉利还是给女朋友买法拉利?庄斐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孟菁菁和宦晖也看到了她和陈瑜清。 陈瑜清扣着她手指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似乎在给她一些无形而有力的力量。 有新的客户经理接待了庄斐和陈瑜清,就着他们身边的这辆五百万的跑车介绍了起来。 孟菁菁好像也对这辆跑车产生了兴趣,她拉着宦晖走过来,同庄斐茶里茶气地打招呼:“姐姐,你和陈总,你们两个在拍拖吗?” “是呀。”庄斐如今已习得绿茶的精髓,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她和陈瑜清十指紧扣的手指。 她故意在他们面前捏了捏陈瑜清的手指,挽住他手臂的手又更用了一些力气。 宦晖自然也是看见了这刺眼的一幕。 他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奇怪,消费买车不是件开心的事情吗? 庄斐明白了,这车肯定不是宦晖他给自己买的,估计是孟菁菁用了什么方式让他出现在这里的。 宦晖全程黑着张脸,他的视线落在庄斐和陈瑜清十指紧扣的手上,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如今这两个人,一个曾经的女朋友,一个曾经的好兄弟,他们双双背叛了他,还出双入对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因此不顾风度地指责他们:“你们非要这样演给我看吗?” 庄斐觉得他这演字用得古怪,却也懒得搭理他。 大概是觉得他这表现有些让自己没面子,孟菁菁故意岔开话题:“姐姐,你是来保养车的吗?” 庄斐发现孟菁菁就很能激起她的胜负欲,反正吹牛也没有什么损失:“我来买车呀。” 她刻意松开陈瑜清,绕着展览区一辆炫酷的黄色跑车车身一圈,以茶攻茶:“我看这辆车就很不错呢。” “也才只要五百万。” “是吧?”她朝陈瑜清眨了下眼:“男朋友。” 陈瑜清站在一旁,神情很淡但很配合:“喜欢就买。” “宦哥哥也说要送辆跑车给我呢。”孟菁菁趁机试图也激起宦晖的胜负欲,嗲里嗲气地说:“宦哥哥。” “嗯。”宦晖不耐烦地敷衍一句。 客户经理抱歉地打断了一下:“不好意思几位,这款车型是限量发售,印城只卖五辆,这已经是第五辆了。” “那就让给你们呗。”庄斐清淡地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对你宦哥哥来说,五百万就是洒洒水啦。” 宦晖他确实被眼前的情况勾起了胜负欲,但不是对庄斐,而是对他曾经的好兄弟。 “你有五百万吗?”宦晖对陈瑜清冷嘲热讽:“你一年年薪才五十万,你未来的十年是打算不吃不喝了吗?你可别忘了,你已经没有股份了,你想傍上富二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本。” 陈瑜清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他旁若无人地偏开脑袋,只对庄斐笑了一下:“就喜欢这辆吗?” “喜欢是喜欢”,庄斐要买也是自己买,她不会要陈瑜清去预支未来的十年,但她没打算买。她附在陈瑜清耳边小声道:“但没有必要。” 她是故意刺激孟菁菁才这么说的。因为她知道宦晖的出手,他不可能给孟菁菁买五百万的跑车。 她就是想看热闹罢了。 她想看孟菁菁同宦晖闹,闹得越难看她就越开心。 “喜欢就买吧。”陈瑜清说。 庄斐:“啊?” 庄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陈瑜清已经走过去和人家销售经理交流了:有现车吗?” “巧了”,销售经理说,“刚好有一辆现车。” 陈瑜清:“那就刷卡吧。” 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卡。 他说的买吧,不是让庄斐自己买,而是把自己的卡递过去了……半个小时前,庄斐刚看着他从他那张卡里转移出去十多万的定金…… 虽说他平时物欲很低,但真的吃得消这么玩吗? 庄斐拉着他骨节瘦长的手,走到离销售有些远的地方,有些担心:“你真有五百万吗?” 她提醒他量力而行,别把自己套进去了。 陈瑜清抿了抿嘴,颇为低调。 他用刚从她这儿学到的奇奇怪怪的语言,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他道:“五百万,洒洒水了。” 第3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是我们家没有热水…… 陈瑜清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 却足以震慑全场。 宦晖最初只是抱着看陈瑜清笑话的心态,可当他看到陈瑜清真正全款买下那辆五百万的跑车的时候,他的面目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他在想,陈瑜清的这些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是清楚陈瑜清正常的收入来源的, 工资、奖金和分红全都经由他分配, 每年收入不超过五十万。那么, 就算他不吃不喝,他这几年不过也就赚个两三百万, 他哪里来的钱买辆五百万的车? 买了这么贵的车,居然还是买了送给女人。 难道说, 他背着他在外面接私活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 宦晖顿时感觉到怒火攻心,好他个陈瑜清,他把他当兄弟,可他倒好, 他不但惦记着他的女人,他还背着他在外面接私活。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2节 宦晖恨不得现在就回公司去查陈瑜清的廉洁, 好狠狠地咬他一口, 最好把他送进铁窗内才解气。 可是……他没有如愿能走得了。 他被孟菁菁给拉住了。 孟菁菁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撒娇道:“宦哥哥, 姐姐他们都挑到车了呢, 我们也订一辆吧?” 客户经理最乐意见到这种明里暗里都在较劲的两波客人,他趁热打铁:“是啊, 宦先生, 我们还有别的几款车型比较适合女性,您也给女朋友挑一辆吧。” 孟菁菁指着一辆更贵的跑车,摇晃着宦晖的手臂:“哥哥, 这一辆也很好看呢!” 宦晖有些不耐烦了,但他仍在压着火:“菁菁,我们下次再来看车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菁菁发现宦晖其实是个很抠逼的人,他根本就不舍得给女人花钱。他不但不舍得给女人花钱,他还想白嫖女人。 她在他耳边软磨硬泡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才愿意陪她来看车,而且上午刚来的时候,他居然就只是带她去看了那种几万块的买菜车。 几万块钱的车就想打发她?孟菁菁心下冷笑,他未免也太小瞧她了吧? 孟菁菁好不容易才把他骗进来的。 孟菁菁不同谁比,她就是想跟庄斐比,庄斐开法拉利,那么,她也要开法拉利。 但下次,下次宦晖有经验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再上当,不可能再陪她踏入这种百万级豪车的4s店了。 孟菁菁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他:“不嘛,哥哥,今天买了嘛!你又不是没有钱,我们也买一辆嘛。” “听话,别不懂事。”宦晖推开孟菁菁的手臂:“你跟他们比什么?” “庄斐家里有矿,陈瑜清才愿意赌得这么大,你家里有什么?” “男朋友。”庄斐在一旁添油加醋,故作烦恼:“你说我都有一辆跑车了,你又给我买一辆,会不会太浪费了呀?” 陈瑜清很沉得住气:“你换着开。” 孟菁菁心里面后悔死了,早知道陈瑜清有钱又对女人出手阔绰,她那时就该多花点心思在陈瑜清身上,而不该因为觉得攻克陈瑜清困难,她就不付诸行动,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宦晖这个抠逼男人身上。 而且,陈瑜清似乎也不算难搞。 庄斐都能搞到的男人,她孟菁菁为什么不行?? 孟菁菁开始觉得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男人揉进怀里。 然而,今天的宦晖不吃她这一套,只觉得她又作又麻烦:“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宦晖说完,见孟菁菁仍不动,于是抬起腿自己走了。 他如今与创业那时不同,已然成为一名还算有些社会地位的企业家,如今的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会将自己置于难堪的境地超过半小时。 这一点庄斐是很清楚的,她比孟菁菁要更了解他。 见他已经走出挺远,庄斐食指指尖戳戳自己的侧脸,眼睛眨了眨:“你不去追你的宦哥哥吗?” 在孟菁菁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笑着问:“你留在这儿是打算帮我把车开回去吗?” 孟菁菁脸色一变,涨得通红。 她临走之前,看了眼陈瑜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背对着她们的位置找了张空沙发坐下了。 他弓下身,支起腿,背影清瘦,肩腰轮廓分明。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打开一个手机游戏的app,他点击游戏画面的手指又长又直。 陈瑜清出色的外形和对庄斐的那种宠爱与气度让孟菁菁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回去的时候,庄斐和陈瑜清各开了一辆车,她佩戴好蓝牙耳机给周唯打了个电话。 周唯刚采集到一则社会新闻,她同当事人聊完了,这会儿正站在路边等车。电话接通,周唯听到庄斐哼着愉快的小曲儿。 “庄老板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说来让姐们儿也开心开心呢?” 庄斐便把在4s店里经历的事情给周唯说了一遍。 “所以,他真的给你买了五百万的车?” 庄斐应道:“是啊,我现在就开着呢。” “你这从哪儿挖出来的宝藏男人啊?”周唯羡慕不已:“可是狠狠打了宦狗的脸了。” 她不无可惜:“就可惜我没在现场。” “是啊,错过了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庄斐道:“你没看到他那脸色铁青,跟要上来咬人似的。” “你现在在哪呢?”周唯等车等得有着急,问:“我这边刚结束一个采访,地址有点儿偏,打了半小时车没打到。” “嗯,定位发给我。”庄斐调转方向:“司机斐为你跑一趟。” 陈瑜清把车停在停车场上,庄斐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跟上来。 是因为他开车很快,才把人弄丢了吗? 陈瑜清开始坐在庄斐的车里反思自己,直到他接到庄斐的电话:“小鱼干,我去接下周唯,你自己先回家哈。” 不是他把人丢下了,而是他被人丢下了。 五百万扔下去水里,砸不出一个水花。 陈瑜清:“……周唯是谁?” “我姐们儿,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可以。” 陈瑜清推开车门下车,当他摁开指纹锁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多了个人坐着。 见谢纪钊在他家里他也不意外,只是随口说:“密码不是改过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怎么还能进来? “首先,我给自己录过指纹。”谢纪钊往沙发背上一靠,两条腿大喇喇开着:“其次,你那密码改跟没改没什么区别。你再多改几次,就是一整套第八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他甚至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从伸展运动开始打开手臂,边跳边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陈瑜清跟看猴儿似的看他,片刻后才道:“……动物园的业绩今年得看你。” 谢纪钊被打击到,扫兴地停止跳操。 “你去哪里了?”他兴师问罪:“为什么剥夺我去汽车城的权利?” 陈瑜清走到厨房兑了杯温开水喝。 喝完后,他便站在了窗边。 从他这个角度站着,刚好可以看到停车场的位置,他不会错过庄斐回来的第一时刻。 他没有回复谢纪钊的问题,只看向窗外。 室外的气温逼近零下,他清清瘦瘦往那儿一站,一开始站得比直,渐渐地开始随性,到最后他一条手臂压在窗台上,脑袋不重不轻地磕在劲韧的手臂上。 像一块安静而乖巧的望妻石。 “你在看什么?”谢纪钊走过来,和他一起看。 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到。 谢纪钊便指着储藏室告诉陈瑜清,岳父岳母从南方给他捎回来的水果放在储藏室里了。 陈瑜清不搭理他之后,他想了想决定批评指正他:“不是我说你,岳父岳母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居然还让他们给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带水果。” 陈瑜清反问:“你没让他们带珠宝?” 谢纪钊反驳,那不一样,他是要镶嵌在服饰上的,要二次售卖的,陈瑜清却是因为庄斐喜欢吃水果。 一个用在正道,一个用在旁门左道。 陈瑜清提醒谢纪钊,果农直接寄出,他付的运费。 谢纪钊不知道陈瑜清刚热完身,脑子还热乎着。只觉得小舅子今天好胜心有点强,平时他明明都懒得搭理他的。 权衡之下,谢纪钊决定先走为妙。 陈瑜清勉为其难地开口挽留了他:“再聊一会儿。” 谢纪钊却识不出他的勉为其难,他开始瞪鼻子上脸:“聊什么?我从刚才到现在就陪你一起看着光秃秃的窗户外面,你除了怼我还是怼我,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那就再陪我看一会光秃秃的外面。”陈瑜清蜷起一条腿,视线仍落在窗外:“谢谢。” 谢纪钊被他的“谢谢”两个字粘住,他有些见好不收的得寸进尺:“叫钊钊,不要叫谢谢。” 两个人在窗户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纪钊问起那晚之后的故事,陈瑜清只笼统说谈恋爱挺好的。 天天渐渐暗了,黄昏没入黑夜。 谢纪钊感觉到肚子有些饥饿,陈瑜清说柜子里有吃的,谢纪钊翻出来两桶盒装泡面。 “吃吗,小舅子?” 陈瑜清的视线不挪:“可以。” 两个人在窗户边吃泡面,陈瑜清总算是看到庄斐在楼下停车。 “你可以回去了。” 他腾出一只手来对谢纪钊挥了挥。 谢纪钊:“?” 谢纪钊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在楼下泊车的庄斐,这庄斐年纪轻轻的挺有本事,两辆豪车换着开。 但再有本事,也不能把他小舅子弄成个恋爱脑吧。 “我忍你很久了,我他妈面还没吃完。”谢纪钊忿然。 “哦。”陈瑜清放下面桶,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角:“那你快吃,吃完走。” 谢纪钊走后,陈瑜清开始倒计时庄斐出现在他家的时间, 五、四、三、二、一……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取出来一看。 庄斐:【小鱼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玩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今天好晚了,你应该已经睡了吧?明天见哦,晚安,好梦。】 陈瑜清:“……” 陈瑜清握着手机的长指弹了弹,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抱着谢纪钊刚刚才送来的水果踩着楼梯一节一节上楼。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3节 他敲开了庄斐的门。 “你还没睡吗?”庄斐刚换完衣服来开门有些意外,在看到他手里的水果箱之后,她又问:“房东送的吗?” 她以为是郑昔阿姨托他带上来的。 陈瑜清却以为庄斐说的房东指的是谢纪钊,他点头:“是房东送的。” 庄斐点点头:“谢谢。” 但他替房东跑完腿之后,还站在门口。 他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庄斐想到自己把他晾了一下午,有些内疚,她犹豫了下,试探性地问:“或许,你想进来坐坐?” “可以。” 在他走进来的那一刻,空间立刻变得狭□□仄,而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抽离,慢慢变得稀薄。 入户门轻轻拍上,声响像一玫小小的铜块在庄斐的心门上撞了一下。 陈瑜清单臂抱着水果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丢掉了他手里的水果箱,斜斜地靠抵在墙壁上。 水果箱在地面上颠簸两下后,稳稳当当地立着,没有一颗水果不识趣地逃出。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侧脸的骨骼微微颤动。他突然抻直了手臂,一把抓庄斐的手拖进怀里。 “庄斐。”陈瑜清抱着她,低下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他腾手摁灭了墙上的灯,气息微喘:“我想亲你。” 庄斐的心跳漏得飞快。 那你亲呀,她心里这么想着,脑袋微微上扬,释放出一种准予的信号。 陈瑜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骨,长指在她的唇边轻轻刮蹭了一圈,才覆了上去。 水渍在月色里泛出莹光。 陈瑜清的吻技已近乎出色。 庄斐沉迷于此,释放出另一种信号。 她姣姣柔柔:“你洗澡了吗?” 他含混着声音:“还没有。” “或许,你想在我这儿洗个澡?”庄斐轻轻地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却在那一刻松开她:“那我洗完澡来。” 说完,他便拉开门,一眨眼的功夫人便消失在长长的楼道里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打开又灭掉,他彻底踩着楼梯下去了。 庄斐:“……” 庄斐坐在沙发上给周唯吐槽这件事。 “这种气氛下,他非要回家洗澡吗?是我们家没有热水吗?” “还给我发消息说要换身衣服来,他是准备穿上西装打好领结吗?” 第3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万事俱备,只欠小…… 陈瑜清也太慢了。 庄斐挂了电话以后, 看向入户门的方向,地上仍稳稳地摆着他替“房东阿姨”送过来的一箱水果,而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他还没有洗完澡, 换好衣服过来。 就……那种氛围下被他人为地中断, 还中断这么长的一个过程,真的挺让人无言的。 庄斐从沙发上起身, 拖鞋在地面上拍打,给这个寂静的夜晚敲响了一些焦灼。 她蹲下身抱起纸箱时, 不免又想起毛躁的小鱼干,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一进门就把水果箱往地上一扔…… 他说他想亲她。 然后……他也就这么做了。 到这一步都没有什么问题,庄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甚至还下意识地舔了下唇, 忍不住回味了一下。 真心点儿讲,陈瑜清的唇边是有些薄的, 但唇肉却又饱满, 她和他接吻的时候, 喜欢将舌头游走在他薄薄的唇边, 然后去捕捉他软软的唇肉。 捕捉到以后, 再咬上一口。 就像小猫玩弄鱼偶那样,逗弄的乐趣大于接吻本身, 感觉就很好。 而且, 他们一共接过三次吻,每次他都能带给她不同的体验。 就比如说刚刚,他的唇刚开始是有些冰凉的, 流连在她唇边的舔舐也是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的,但一旦得到了她的有效回应和迎合,他就会豪不犹豫地加重他的吻力。 撬开她牙关时,他不轻不重的啃噬着,气息低低地粗喘着,然后才在她的口腔里卷蜷勾选、肆意妄为,让原本自以为能控场的女人失了分寸…… 他怎么还不来?庄斐觉得好热。 好烦! 考虑到这或许是陈瑜清的第一次,现在也还有时间布置,庄斐耐心地把屋子里面的灯都关掉,只留下墙角一盏调暗的破晓灯,等会儿刚好可以将这朦胧雾色的晨曦装进潮水里…… 为了配合这样的氛围,庄斐又打开她原本放在桌边当摆件用的创意氛围灯,周遭的光线随之又柔和了一圈。 但……他还是没来…… 庄斐劝服自己说,他是第一次,第一次…… 男人的第一次或许比女人的第一次更讲究吧! 仪式感? 行!她配合! 庄斐挑了首drugs and hella melodies设置了屋内循环播放,男女歌手的声音缠绵悱恻,将暧昧与缱绻塑造得□□。 庄斐打开抽屉柜,里面摆着几个周唯去外地出差时给她捎回来的手工香薰。她挨个儿地看过去,最后点燃了一盏叫“将爱意私藏”的香薰蜡烛。 金亮的点点烛火在玻璃山海中摇曳,清新果甜的香气浸润鼻息,在屋子里铺张开来,将氛围感拉满。 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庄斐才满意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小鱼干。 来吧,小鱼干。 让我们今晚来将爱意私藏。 陈瑜清到回家,脱掉外套,站在卫生间里拎起自己身上的杏色毛衣闻了闻,毛衣干爽,纤维里残留着洗衣凝珠淡淡的清新香气。 没有任何异味,还……还挺好闻的。 可是为什么,庄斐要在他亲吻她的时候,提出让他去洗澡的建议??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陈瑜清还是没想明白庄斐为什么要让他去洗澡。 是因为庄斐喜欢特别干净的男人吗? 他是不是离她的标准还差上一截? 冷白色的皮肤一刷地染红,他在淋浴的水柱下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 淋浴房的玻璃置物架上摆放着几种品牌的沐浴露,这是不久前他姐姐陈心湄刚给他换上的。 陈瑜清生活随意,这些生活用品他一般都是在超市里面的货架上随便购买的。 他并不认识陈心湄换上的这些品牌,但他想起陈心湄那天对他说,这个淡黄颜色瓶里面的沐浴露的味道和哪款香水的味道是一样的,香味很好闻,但又不至于像香水的味道那样浓郁,很淡,很适合见女孩子之前使用。 而且,她还说,“洗完滑滑的,洗得很干净,皮肤触摸起来的手感很好哦。” 香香的。 滑滑的。 洗得很干净。 手感很好。 这些关键词在陈瑜清眼前重现,他于是,向那瓶淡黄色瓶的沐浴露伸过去手…… 致力于做一个特别干净的男人。 陈瑜清洗完澡关掉淋浴,擦拭干净赤条条的身体,站在衣帽间挑选衣服。 他的衣服不算多。 他平时没有买衣服的习惯,这些衣服基本上都是陈心湄丢过来的,因为够穿而且款式并不浮夸,勉强在他的审美之内,他因此也不需要为自己额外去挑选购买衣服。 但……眼前有个问题。 他现在谈恋爱了,不应该只是随便凑合穿别人丢过来的衣服了,至少应该是他为自己挑选购买的。 谢纪钊一下午加一晚上待在陈瑜清那儿,就只吃了半桶泡面,这会儿好不容易吃上老婆煮的饺子夜宵,接到陈瑜清打来的骚扰电话,很不高兴:“我设计的衣服是凑合?你知道我多有名气吗?你知道我设计的衣服有多少客户排队在等吗?你知道我每年能赚多少钱吗?” “不知道。”陈瑜清:“……你过来一趟。” 对于自己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陈瑜清的家里,谢纪钊表示很郁闷,但又扛不住男人与男人,他与小舅子之间这该死的道义。 他出现了,他像一个大怨种坐在茶色木几上,脚跟抵地,腿蹬得直直的:“你这大晚上的是想磨死我吗?” 陈瑜清对他的情绪毫不在意,长指刮过衣柜里一排衣架:“我穿哪件好看?” 谢纪钊看了眼眼前穿着白色睡袍的男人,再看看一衣橱里全部出自自己这双鬼斧神工之手的精美艺术品,感叹道:“你穿哪件不好看?” 陈瑜清沉默了。 谢纪钊想回去吃饺子,随便指了个衣架:“就这件吧。” “这件那天穿过了。”陈瑜清慢条斯理地摸了下在森林酒吧和庄斐确定关系时穿的那套衣服,道:“庄斐会不会觉得没有新鲜感?” 谢纪钊:“?” “你知道我这套休闲西服卖多少钱吗?”他站起身,替自己鸣不平:“穿过了就不能再穿了?庄斐觉得没有新鲜感你就不穿了?我这六位数的高定设计,多少客户抢着定我没卖,你就打算给我穿一次性的?” 谢纪钊似乎有些委屈:“你会不会过日子?” 不等陈瑜清解释,他又提出了质疑:“况且,庄斐是那种挑剔的人吗?” 在谢纪钊的记忆中,庄斐并不是这样的印象。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4节 她是个简单而豪爽的姑娘,性格大方,为人慷慨,是个没多少花花肠子的实干家。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比这个社会上大部分的男企业家有更高的眼界和更宽广的格局。 陈瑜清心里的庄斐自然也不是挑剔的人,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他一晚上的问题:“那她为什么让我洗个澡?” 谢纪钊想起刚才他走之后陈瑜清的动向,分明就是找个送水果的借口跑去楼上见庄斐了。 “她让你洗个澡。”他问:“她是在哪种情况下让你洗个澡?” 陈瑜清被问住了,想起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他的脖颈儿上攀爬上了一片胭红色。 他抿了抿唇:“不方便告诉你。” 唷,还不方便告诉他呢?谢纪钊心中了然,他女儿都二十几岁了,他什么世面没见识过啊? 谢纪钊挤眉弄眼:“是你们两个人你侬我侬,接吻的时候?” 陈瑜清死不吭声,谢纪钊看到他穿着白色睡袍,胸前裸露的一片皮肤全部被绯红色浸透。 像他这样的人,问他某个问题,身体反应可能就会更加诚实。 想到小舅子可能是会错人家姑娘的意了,谢纪钊继续追问:“那她是让你回家洗个澡,还是在她家里洗个澡?” 陈瑜清皱眉,他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前者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嫌弃,后者呢…… 他没有说下去。 陈瑜清无声地看着他。 “后者,则是一种邀请啊。”啧啧。 陈瑜清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谢纪钊话说到这种程度,后续便无需再讲。他随便从衣架上拆了身毛衣,同时把谢纪钊赶了出去:“你回去吧。” 对于他这种三番五次过河拆桥的行为,谢纪钊没有厌烦,也没有不高兴。他甚至开心地打趣他:“你别再找我了啊。” “今晚不会了。” 陈瑜清随便拎起刚拆下来的毛衣往身上套。他没穿外套,光着脚伸进拖鞋里,往楼上跑。 十一楼,洋楼的顶层复式住宅。 入户门虚掩着。 谢纪钊分析的没错,庄斐确实是一种邀请。 看,她这会儿还给他留了门。 陈瑜清站在门外,想想谢纪钊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虽然之前因为谢纪钊的误导,他被庄斐冷落过一段时间。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鼓起勇气在森林酒吧里做出不请自来的行为。 今天,又多亏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瑜清整理了下着装,虽然庄斐没那么挑剔,但,接下来作为他与她的第一次,他还是认为有必要注意一□□验感的,至少不能被……被比下去。 陈瑜清在门外喊了一声庄斐,门内没有回应。 他轻推开门,一片柔软细腻的蓝调和黄调的冷暖色光撞进眼底,耳边即刻传来暗昧的英文歌声,有什么不安分和急迫开始在房间里辗转流连。 sex full of adrenaline i just want your body like i never had 陈瑜清感觉到心中有什么将要破势而出,他无法控制全身滚沸的血液,腾跃的心脏,他甚至无法控制住皮肤的抵御机制…… 每一个细胞都在振奋。 人类,最原始,只是一场狩与猎的游戏。 “庄斐。”陈瑜清的嗓音喑哑。 但…… 他这一路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庄斐有效的回应。 直到他走到庄斐跟前了,他才得到了回应,一串串连贯而均匀的呼吸声…… “……” 庄斐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边几上有她摆放在玉瓷盘里的一些水果。水果眼熟,应该是他托他父母亲从南方寄回来的热带水果。 红心芭乐,表皮变得软黄发暗,果肉已然松软。 她吃了一个,盘子里还有一个,或许是给他留的。 他一直记得,她喜欢这样的水果,她说,芭乐这种水果,没有生熟之分,脆脆的也能吃,但她还是更喜欢口感软糯,味道浓郁的时候…… 他因此特意关照过母亲,让果农在邮寄的时候,能不能特别关注一些。 陈瑜清在沙发前蹲下,两条手臂自然下垂。宽松版型的毛衣下,他的胸膛起起伏伏,幅度明显…… 他静静地看着庄斐。 她显然也是为这场□□精心布置准备过的。这氛围灯朦胧又温柔,而歌词却是直白大胆…… 而她…… 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波浪卷发揉乱在脖颈上,眉毛细长,唇红鼻尖挺翘,嘴边沾了些淡淡的粉色,应该是她刚刚吃过的芭乐残留的汁水。 她穿着轻薄款丝纱的白裙子,领口和袖口是蕾丝边质的,胸口有一团绒绒的设计,白色的猫爪形状填补着空缺…… 这是条很仙很欲的白裙子。裙子不长,睡着的姿势将下摆往上凑起来一截…… 她的双腿很长又纤细笔直,她侧躺在沙发上睡着,双腿刚好笔直地折起,像斜斜悬挂在窗户边的长柄伞。 “庄斐。” 庄斐迷迷糊糊地唔一声,算是回应。 耳边的歌声开始急促怂恿着,陈瑜清低下脑袋和她商议,呼吸却又乱又急。 “庄斐,我不想让你睡。” 第36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的床上是有钉子…… 庄斐睡得迷迷糊糊。 陈瑜清的声线像低频电流一样在梦境里传导, 清淡的嗓音里有一些许刻意放低的喑哑。 这是一种隔着清醒与混沌的呼喊,是一种实力悬殊的引诱。他以他本身的外在魅力值,容貌和身材,一点一点去侵占、去瓦解一场再平和不过的梦境, 直逼着她在摇摇晃晃的小船儿里醒来。 陈瑜清的存在感太强烈了。 不知道是不是喷过香水,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氛的味道, 混合着大地的气息,欲望、理智在波澜起伏的群山之中压制着, 急待一场喷发。 最近是年底,庄斐连着在公司加班了好一段时间, 今天也不过才是正常休息的第一天, 她这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可小脑中仍忍不住分出两方阵营来来回拉锯。 一方说,起来吧,他长的真的很想让人同他沉沦, 此时不睡他更待何时? 一方又说,睡吧, 来日方长, 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此时不睡他, 明日再睡也不迟。 说的对。明日和今日不过差了十几个小时, 不如……等她睡醒了。 庄斐半睁开眼睛, 看了他一眼之后,又阖上眼。 “可是我好困。”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这跟她平时展现给陈瑜清的形象不同, 这种语气是属于女孩儿出于对自己亲密的人的那种毫无防范的意识下展现出来的信任状态, 柔弱而娇嗔的,让人于心不忍的。 “很、很困吗?” 陈瑜清愣住,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 很困的话, 是不行的。 “唔。” 室内仍播放着引诱人纵声纵色的音乐旋律,与那些虚无缥缈的欲念不断苟合,不断冲刷着大脑皮层,刺激着神经中枢。 这真是一个极度考验人意志力的夜晚。 陈瑜清的声音越来越喑,越来越哑:“那你也别在这儿睡。” 庄斐并不知情,她睡得正香,并不知陈瑜清此刻的状态,她闭着眼睛,抬了抬手臂:“那你抱我去睡。” 陈瑜清:“……” 别说抱,他现在最好碰都不要碰她一下。 或者说,他现在最好不要看到她。 庄斐没有接受到有效的回应,眉心微微蹙起,哪怕是睡着的状态,她仍是毫不留情地用表情状态表达出她的不满。 她高抬的手臂慢慢往下降。 唇线抿直。 陈瑜清深呼吸,在她两条细细的手臂下沉到沙发上之前总算做出了行动,他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将她两条细白柔软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庄斐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行为举动,脑袋磕在他的肩上,双手勾住他的流畅的脖颈儿,咯咯地笑了两声。 胸膛共振。 他的胸膛坚硬宽阔,与她的柔软细腻碰撞,磨砺出诱人的花火,在无声的黑夜里滋生欲望。 陈瑜清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摩擦力,他很快垂下手臂,尽量减少与她的接触面积。 可她睡着了也不安分,在他松手的同时,她的腿勾上他劲窄的腰,整个人成树袋熊一样吊挂在他脖子上。他宽松的毛衣衣领被她蹭垮一截,露出清晰的锁骨线。 陈瑜清抱着庄斐往卧室里走,脚步很沉。 呼吸很重。 这样的庄斐真要命。 可她说,她好困。为了让她继续睡觉,他只能独自去熬过这漫漫长夜。 他走进她的卧室里,弓身弯腰,将她平放在松软的床垫上,他面无表情地拽着被子替她盖上,连同脑袋一块儿全都遮住,像他自己睡觉那样。 庄斐眼前一片黑。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5节 陈瑜清不发一言地往外走,走两步想起来,大学室友曾经说过他这种蒙着脑袋睡觉的睡眠方式很怪异。 从前,他不以为意,但…… 他原路返回,把庄斐的脑袋从被子里拨出来,粉色条纹被角压在她颈下,像一只慵懒的猫。 庄斐很漂亮,是那种张扬而明媚的美好,哪怕睡着了,仍掩盖不了她的光芒。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仍对她如今已是他女朋友这件事情感觉到不真实。 庄斐仍困得睁不开眼,但她这会儿有些意识了,她抬起手臂精准地抓握住他的手指:“你别回去睡了。” 陈瑜清怔了良久:“那我去外面睡。” 他声音低哑致命却又不解风情,庄斐有点不高兴,她软呼呼嘟囔一句:“我的床上是有钉子会扎你吗?” “没有。” 她命不可违。 陈瑜清坐在床边动作缓慢地脱掉毛衣外套和长裤,他掀开被子,在床的左侧边躺好。 床不小,他控制住自己没有碰着她。 但他睡不着。 他没有办法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却什么都不做,而是没心没肺地睡觉。 另外,她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合,有月光穿过窗台,柔和也刺目,客厅里的音乐声低迷却也烦人。 这些都注定他一夜睁眼到天明。 凌晨三点,庄斐因为口渴醒过来喝水。她意外发现自己身旁躺了一道黑影,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想起来,昨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是对他发出了邀请。 她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你别回去了。】 【我的床上是有钉子会扎你吗?】 这怎么回忆都是一种威逼利诱。庄斐放松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水也不敢喝了。她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装睡。 但她这微小的幅度仍是引起了陈瑜清的关注,他的声音似乎有一些抱怨:“庄斐,我睡不着。” 是了,这换成谁能睡着啊? 庄斐知道了他就躺在身边,她也睡不着啊。 但出于愧疚,庄斐还是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一条手臂:“那……你要不要枕着我睡?” 陈瑜清偏过脑袋看她一眼,眼里毫不掩饰他的不可思议与震惊,好像再明晃晃地质问她,枕着你我就能睡着了?我睡不着是因为我自己没有手臂可枕吗? 理是这么个理。 庄斐讪笑,欲收回手臂。却在抽回之际,他往她这边挪了挪,脑袋自然地抬起,将她的手臂压在毛茸茸的脑袋下。 但他不是那种沉沉的压住,准确地说,她的手臂只是垫在他的后颈下,在一小截空心拱起的弧度,所以她也就感受不到外界的沉重与压力。 那么,沉重与压力都来自哪里? 来自她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不安分与蠢蠢欲动。 “能睡着了吗?”过了一会儿,庄斐心怀鬼胎地问。 陈瑜清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庄斐所需要的睡眠时间在六个小时左右,这会儿她虽然只睡到三个小时,但她已经睡得清醒了。她睡醒了,那么不继续睡也没关系了。 但……陈瑜清他一夜没睡呢,就叫人好生心软。 庄斐侧过身,抬起另一条手臂,柔软的手掌一下接在下地拍在他脑袋上,似做安抚。 “现在呢?” 她的力道软软绵绵的,像猫爪轻轻摁头。 挠得他心中愈发的感觉到痒意。 “更不能了。” “……”庄斐耐着性子:“要不,聊点儿什么?” “嗯。” “聊什么呢?” “随便。”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其实这段时间和陈瑜清相处下来,庄斐发现跟他聊天也不是很困难,他虽然话不多,但只要她开口问了,他就会回答,并不会像从前那样置她于尴尬的境地,可能这就是成为他女朋友的优待吧。 问什么答什么。 只要她能找出话题来聊…… 但现在他们俩躺在一张床上,庄斐脑子里面也是空空的,聊什么都觉得不对,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被迫沉默。 空气里有什么欲望正在沉默中快速发酵,床上的温度不知不觉地攀高,两个人都开始心不在焉。 酝酿与较量之下。 “庄斐。” 这一次是陈瑜清先开口。 “嗯。” “和昨天晚上相比”,他侧过身和她面对面,“你现在还困吗?” 他温热的气息和她的鼻息交缠,呼吸越来越困难。 “……”庄斐小声:“不困了。” 又沉默下来。 太难熬了,庄斐躺不住了,再这么躺下去,她得窒息而亡,她准备起床去晨跑了。 在床斐起身的那一瞬间,陈瑜清侧身借力将她往上一托,手臂抬力。 …… 窗户里透进薄薄的光,他冷白的皮肤在晨曦里染上一层绯红,流畅的轮廓绕出圈金色的丝边。 最美男色。 “可以吗?” 他居高临下,眼波无声无息。 这是一种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种视若珍宝的珍重,也是一种全心全意地热爱…… 庄斐偏偏要将他一军。 可他得不到她的回应,却也不敢往下行动。 他看着她,从前有些忧郁的眼神里杂糅进许多情绪,无辜的,急迫的,热情的,隐忍的;欲望,冲动,荷尔蒙和爱意…… 她明明感受到了他被一团炽烈的焰火包裹住,却仍在尽力压制着,胸膛起伏的弧度巨大而深刻。 她于心不忍,先败下阵来,轻点了下头。 他便再无言,将这个朦胧不清的早晨深深刻画,爱意向过去,向未来延展。 …… 对面那栋楼漆漆黑黑,窗外的路灯将楼间距无限拉长,月亮慢慢地西滑,启明星悄悄地指引着。 风刮得树叶哗哗抖落,有一场冰凉的雨水趁势而来。 汗水从额角滴落下。 她的眼泪和这场汗水混杂交织,生死置于红尘外。 …… 庄斐又睡了一觉。 等她真正的生物钟到了,没有闹钟她依然能够醒过来,她准备起床去晨跑,却发现身旁躺着的人仍睁着双眼睛发呆。 他又没有能入睡吗?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夜都没有入睡吗? 庄斐心下一沉,随后被大片的内疚占据。 “你……” 是不是有什么睡眠障碍? 庄斐想起昨天早上去他家里时看到的场景,差点儿脱口问出。 他家里整个儿处于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投射。 而她家里光线充足,满屋都是明亮的彩色。 庄斐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她想来日方长。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到窗台边,将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挡住窗户外面的大片暖阳。 房间里面又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庄斐走到房间外面,关掉音乐,关掉破晓灯。 世界一片宁静,再无分扰。 她重新走到他跟前,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小鱼干,你再睡会儿。” 陈瑜清慢慢闭上眼睛。 庄斐晨跑回来,这是一个精力充沛的清晨。 楼下那两根景观灯柱仍坚守在它们的阵地,庄斐才发现灯柱上本身就有开关。她买了早餐回来,关掉了景观灯。 冬天的早晨有些冷,朝霞却铺满天。 她原计划今天是要开车回家的。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6节 第3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小鱼同志,黄河里…… 庄斐上楼, 将早餐粥摆放在餐桌上。她坐在餐桌边吃完一份,还有一份留着等陈瑜清睡醒了起床吃。 走之前,她打算和陈瑜清告个别。 她站在卧室门外,手落在金属手握上。手握很凉, 冰得皮肤阵阵冷意, 她因此想起他早晨的滚烫。 是一种让人贪恋的面红耳赤的温度。 他睡着了吗? 庄斐问自己。 就不告别了吧, 不要去吵醒他。 她正欲转身,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两个人隔着半米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他刚醒, 又或是没睡,睡眼朦胧, 眼神忧郁。 他穿着昨晚穿来时穿的毛衣和长裤。毛衣领口有些松垮, 露出一截好看流畅的锁骨线条,以及…… 以及冷白皮肤上两颗醒目的咬痕。 “庄斐,你要去哪儿?”他眨了一下惺忪的睡眼问。 庄斐别开脸,移开落在他锁骨上的视线:“我准备开车回家了。” 思忖两秒后, 她想,她这即将和他分开小半个月, 他还是应该要注意点儿自我形象的, 千万不可太过于丢她的脸。 比如, 他身上这件衣服就别穿了, 那两颗她不小心制造出来的咬痕, 他也应该在她不在的期间藏藏好。 庄斐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开口暗示:“你这件衣服……” 陈瑜清接过话:“昨天第一次穿。” “是嘛?”庄斐点点头, 却拐弯抹角道:“那它好像质量不太好。” “是。”陈瑜清看她不自在地别过脸, 心虚地挠挠自己的手臂,心下了然:“也不是什么正规商场购买的。” “当然经不住你这么拽的。” 陈瑜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松垮的领口,自顾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锁骨, 长指在皮肤上轻轻敲弹两下,他顿了顿,才拖腔带调道:“还有我,也经不起你这么咬。” “?” 坏人先告状吗? 庄斐不甘落后,她往下拉扯了下脖子上厚重的围巾,代表正义方他他展示他的恶行:“你没有咬我吗?” 就是…… 个别与一排的区别。 一两颗与草莓园之间的区别。 陈瑜清被她直接了当地揭穿也不恼,就这么抿着唇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 庄斐发现自己好喜欢这样的他。 好像做过那样的事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又更亲近了一步,他也会同她开开这样情侣之间的玩笑,说些不着调的虎狼之词。 原来,他谈恋爱了是这样子的啊。 他也会同女人调情。 想着就要有段时间不见面了,她斗胆上前一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却是凶巴巴地道:“会笑就多笑笑。” 她使坏完毕后收回手,手落在行李箱上,公事公办地道:“我回家了。” 他抬腿止住她的去路:“我送你。” “不用了。”庄斐拒绝:“我家很远的。” 她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和男朋友难分难舍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和他甜蜜腻歪,不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就像这趟归程,她完全可以自己驾驭交通。 爱情是调剂品,但……不再是生活的必需品。 “我知道。”陈瑜清说:“开车十四个小时。” “那你还送我?” 明明知道这么远,他还提出要送她? 而且,就算他花费十四个小时送完她,他还得再花十四个小时沿路返回,这还不算上路上休息的时间,太麻烦了。 陈瑜清却坚持:“嗯。” 难道这就是恋爱脑的力量吗? “你不要和你父母过年吗?”庄斐想起什么问。 “赶得及。”他轻飘飘的。 “但你还没睡觉。”庄斐仍犹豫不决。 “我不困。” 那行吧。看在他这么坚持的份上,庄斐决定给他个送她回家的机会。让她也享受一下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被男朋友照顾的那种感觉。 那种热恋的感觉。 陈瑜清回家换了身衣服,规规矩矩的黑色短款羽绒服和黑色休闲裤,衬得他身高腿长。他无笑,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下扯着,无端中多出几分禁欲气质来。 庄斐赶了赶脑子里面对他这模样的滤镜。 算了,禁欲这两字跟他不搭边。 两个人开着陈瑜清昨天送庄斐的那辆跑车回嵱城,为保证行驶安全,庄斐还是勒令陈瑜清乖乖地去副驾驶座上睡觉。 陈瑜清拒绝:“我不是来睡觉的。” 庄斐霸总附体:“让你睡你就睡,哪来那么多事儿?” 陈瑜清于是不发一言地钻进副驾驶室,乖乖系好安全带。 庄斐递给他一个黑色眼罩,他愣了愣,然后才接下: “谢谢。” 自这以后,他就侧过脑袋,偏向着庄斐这一边了。黑色眼罩规规矩矩地佩戴好,遮住他眉眼中的忧郁与厌世感。 冬日的暖阳从东边升起,车辆逆着光而驱。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窗外树叶都掉光了呀,贫瘠的枝干顽强地往后退去。他的胸膛均匀起伏,此刻安静的像个孩童。 庄斐不知道他睡着了没。 但他此刻在她身边,竟让她有着从未有过的心安。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是一条开往人生终点的路,而这条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睡着,她醒着…… 但她会义无反顾地带着他去到终点。 …… 三个小时后,庄斐决定在服务区短暂地休息一下。车子刚在停车位停好,陈瑜清同步就摘下了眼罩。 庄斐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就没睡吧?” 陈瑜清否认:“醒了。” “去吃午饭吧。”庄斐也不去计较他这话中的真假,他若是真有睡眠障碍,这一时半会儿地去强迫他正常入睡也不是件现实的事儿。 两个人在服务区点了两份简餐,庄斐还在吃着,陈瑜清却先放下了筷子,他丢下句“等我一下”,人便不见了。 庄斐看着他饭盒里剩下的饭量,他并没有吃多少。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塑料袋里装了几罐提神醒脑的功能性饮料和几盒果切、消遣的零食。 另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两杯热奶茶。 见庄斐吃完了,他垂下眼往奶茶封口膜里插入根吸管后递过来。 庄斐接过后喝了一口,奶茶味浓郁,奥利奥饼干碎酥脆,淡奶油绵密,三者混合着在口腔里化开,造就一场味觉盛宴。 长途行车中,能喝到这么一杯奥利奥蛋糕奶茶,她满足了。 两个人边往停车场走,庄斐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打趣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蛋糕奶茶?” “还有这些水果,你居然一个雷点都没有踩着。”她故意道:“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该……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在她还是宦晖的女朋友,他还是宦晖的好朋友的阶段,他就觊觎她吧? 想到这些可能性,庄斐睁大了双眼。 陈瑜清当然知道她这会儿在得意什么,他看她一眼,很快无动于衷地否认:“不是。” 不是在那个时候,而是在比那之前还要更早的时候。但你都忘记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哦。” “下午我开车吧。”陈瑜清说。 庄斐不愿直白戳穿他的睡眠问题,只隐晦道:“但你昨晚没睡。” 不知怎的…… 陈瑜清的脑回路不知是怎的…… 他说:“嗯,那也是提神醒脑的一种方式。” 庄斐:“……” 仿佛被他掰回一局,庄斐坐进去副驾驶位,兴致缺缺地拿吸管戳着纸杯底部的麻薯……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 男人的初|夜嘛……亢奋一点儿也能理解。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记忆中,这好像是第一次看他开车,她也是第一次坐他开的车。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7节 他开车的时候,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同时兼顾到四方。他这副模样也很养眼,车辆直行的时候,他瘦长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微微蜷起来。转弯的时候,方向盘在他掌心里蹭过一圈后回正,长指抵得直直的。 技术还挺娴熟。 庄斐觉得陈瑜清是属于那种细品型的,初见时,可能会被他的冷漠拒之千里,但和他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他无时无刻不在给她制造惊喜。 “小鱼干,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庄斐问。 “大一的时候。” “大一。”庄斐回忆了一下时间线:“大一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我们是大三的时候才认识的吧?” 大三的时候,宦晖说要把他的好兄弟介绍给她认识,便带她去了他们计算机系的实验室。 她也是在那里认识陈瑜清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瑜清,他那时挺拽的,对于她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他理都不带理的。不知道为什么,庄斐对陈瑜清后来的印象不多,但那天的场景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他那个复杂的眼神,他打开的刺耳的电钻,还有那把银色的金属钣手,她都记得很深刻。 也许,有什么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吧。所以,她才会记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庄斐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七年后的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从三个人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七年后的一天,他会开着车陪她走十四个小时的路程,甘愿再一个人返回?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七年后,他们也会接吻拥抱,躺在一张床上做过恋人之间最亲密的事? 陈瑜清偏过脑袋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关于他们认识的时间,他没有回答。 庄斐不知道聊天为什么会突然终止,想来大概是他已经忘记了和她最初见面的具体场景,毕竟,他是拽逼来着。 正如,那天宦晖开的那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样,他对兄弟的女人提不起兴趣。 那时的他,确实没有理由去记住她。 而她却记住了他。 这样的认知让庄斐有点儿得意,仿佛在岁月的长河里,她拥有了他们之间只有她一个人拥有的专属记忆,专属的,他不知道的记忆。这一段重要的记忆是足以让她觉得,她对他的感情是要超越于他的,凌驾于他的感情之上的。 就好像小孩子之间幼稚的对赌游戏,你说是你先喜欢我的,但你看,却是我先注意到你的哦。 正午的阳光有些浓烈,沉默让人昏昏沉沉,摇摇欲睡。庄斐慢慢眼皮下耷,歪在座椅里阖上眼皮。 这一路下去几十公里。 导航提示下一个服务区,庄斐迷糊之际,好像听到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不是。” 陈瑜清回答完之后,侧过脑袋看了一眼。副驾上的女孩儿睡得酣甜,和她昨晚上一样。 她睡在他身边,她拥有令他羡慕的好睡眠。 但他愿意睁着眼睛,看她一整夜。 这是他在过去的这十年里,不敢想不敢求的奢望。 “在那次之前,我还见过你很多次。” 包括在梦里。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凌晨缺失的那两个小时睡眠所致,庄斐这一觉居然也睡了三个小时。 她睡醒的时候,陈瑜清还在专心地开车,中控的置物架上扔了两个捏扁的功能性饮料罐。 和几张白色的纸巾。 功能性饮料罐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她能理解,肯定是他喝了提神解乏的,但……这纸巾是? 注意到她醒,也注意到她疑惑的眼神,陈瑜清直接了当道:“你流了口水。” 他顿了顿道:“好几回。”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用看了,这些纸巾不是用作别的用途,就是给你擦口水的。 “……”庄斐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强行回避羞赧:“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前面一个服务区我们休息一会儿,我换你开吧。” 陈瑜清这回没拒绝她,“嗯”一声,沿着减速车道行驶,向匝道过渡,准备下服务区。 庄斐换他开,这一路开到天黑。高速公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月亮慢慢爬出来。高速公路两侧没有路灯,漆黑的宽路上只剩下两边车道上不断变换的远近光灯,和很远很远处零星的灯火。 考虑到陈瑜清昨晚没睡,庄斐提议找个酒店住一晚。 “我们下高速吧?” 陈瑜清没有异议。 车子在附近的城市下高速,跟着导航开了没一会儿,便找到一家口碑酒店。 不算是多高档的酒店,但刚才庄斐在手机上看过评价了,这酒店地理位置偏僻,因而清静。 两个人停好车,去前台办理入住。 前台问他们是需要大床房还是标间。 陈瑜清:“大床。” 庄斐:“标间。” 两人一同回答。 陈瑜清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有那必要? 庄斐讪讪。好像也没必要啊。 但她不是为他考虑吗?他有睡眠障碍,分开睡不是更容易入睡吗? 难道说?是她多虑了? 他没有睡眠障碍,他就是单纯的兴奋的初|夜? 行吧。 在前台再一次跟他们确认房型的时候,庄斐改了口。谁知道,陈瑜清也改了口。 二人再一次同时回答。 “标间。”陈瑜清。 “大床。”庄斐。 前台:“……到底要什么房型?” 陈瑜清干脆不说话了,她订什么房型,他就睡什么房型吧。 庄斐对前台抱歉地笑笑:“给我一间大床房吧,谢谢。” “我也说,你男朋友长那么好看,你居然要标间。”前台把房卡递给她,轻声打趣。 庄斐被比自己要小上好几岁的女孩儿打趣,面上有些过不去,她老干部般地清了清嗓子,奉劝年轻人不要贪图美色:“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 房间确实如网上所说的那样隔音效果很好,连男女低喘交合的声音都听不见,更不提山谷间悉悉簇簇的虫鸣鸟叫了。 两个人本着仅仅是睡觉休息的单纯目的,也没有做别的打算,简单地洗过澡刷完牙之后就睡下了。 庄斐入睡很快。她是那种进入睡眠状态很快的人,而且睡眠质量很好,只要她睡着了,那便是雷打不动的状态。 她自然也注意不到掀开被子起床的枕边人。 但可能是睡前给自己灌输了一些意识,她睡到差不多凌晨一两点的时候醒过来,手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人,没摸到,并且床单挺凉,他应该起床很久了。 庄斐起床,因为怕他在某个角落里安静地睡着了,她的脚步声会吵醒他,她因此穿着一次性拖鞋,用很轻很轻的力气去走路。 他没睡,他趴在阳台上抽烟。 烟雾被冬夜里寒冷的霜露吸收,月光从头顶洒下来,他穿得单薄的脊背越显瘦削和孤僻。 此情此景,庄斐的心脏被狠狠地抽了一下,比之前的每一次更甚,就像是披着尖刺的藤条从她的心脏划拉而过,好一会儿,她缓不过来那种感觉。 她站在他身后,轻声问:“原来你抽烟的吗?” 抽烟被人抓包,他也不慌。 “偶尔。” 应该是偶尔。因为庄斐没见过他抽烟,也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他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有洗衣凝珠残留的果香味,又夹杂着沐浴露里的大地之系。 “哦。”庄斐又问:“你睡不着吗?” 他轻点了下脑袋:“有一点。” “要不要再给你开一个房间?”庄斐提议。 “不用。” “那我陪你说说话。” 陈瑜清掐了烟:“好。”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吧?”庄斐躺下来,把他的脑袋掰过来压在她的手臂上,屈起的手臂,手掌心落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拍着。 等了一会儿,陈瑜清才含糊地说:“记不太清了。” 庄斐将话题换了个方向:“那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吧。” 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陈瑜清的兴趣,他似乎哂笑了一声。他想起那天在陈心湄家里听到庄斐的妈妈讲庄斐小时候的糗事儿,她有一段没讲完。 他接着上次没听完的故事问:“你穿着你妈妈的裙子去了学校,然后呢?” 庄斐:“?” 两颗心脏在黑夜里鼓动,一颗比一颗鲜活。 这酒店的隔音效果似乎也不是很好,它可以阻隔掉隔壁套间里男女的靡靡之音,可以阻挡掉山谷里虫鸟的啼鸣声,却无法阻断彼此的心跳声,加速地灌于耳中。 砰、砰砰、砰砰砰…… 他很佛,仍由他的心跳声大张旗鼓。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8节 他只关心那个没听完的故事:“然后,发生了什么?” 庄斐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心脏部位,做了掩耳盗铃的行为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说的。”陈瑜清随便找了个理由:“你以前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庄斐将信将疑,还是把小时候自己的蠢行拿过来给他当睡前故事。 那是一周的第一天。 每个小朋友都要站在国旗下,向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敬礼、唱国歌。 老师要求每个同学都要穿校服。 但她那天第一次自己去上学,偷偷地穿了妈妈的裙子,妈妈的裙子很短,她穿在身上变成了长裙。 老师在升旗的时候才发现她没有穿校服,全校蓝白条纹的统一服装中,只有她一个人像一朵黄颜色的小雏菊悄然绽放。 “老师就请了家长嘛。”庄斐回忆起来仍觉得有些懊恼,说:“不过我爸妈就是在老师面前说了我几句,回家以后,他们也没有再批评我了。” “后来我爸每次去外地出差,都会给我带回来几件漂亮的公主裙,我到现在都还收藏着……”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在他的耳边轻轻拨动,小猫的绒爪还在他脑袋上轻拍。 陈瑜清模糊睡去。 他们在下午两点的时候,终于抵达嵱城。 庄斐想说给他订个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返回。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他返程的时候是要一个人独回的,但这会儿真正地要让他一个人独自往回开,开十四个小时,她开始于心不忍了。 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明天早上再回去吧。”下高速的时候,庄斐说:“我给你开一个房间,我陪你休息一会儿。我晚上再回家。” 陈瑜清点头说好。 谁料,刚下高速的时候,庄斐便在路边看到她爸的车,原来,她爸妈已经在高速公路口等着了。 庄斐:“……” 不是也没告诉他们她到家的具体时间吗? “我们吃过早饭就来等了。”庄母笑着说:“你爸他责怪我让你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路,我也有点儿后悔。” 见父母自责,庄斐只能把陈瑜清向父母介绍。 “也不是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路。”庄斐挠了下眼尾的位置,指着她车的方向说:“我朋友送我回来的。” 她刚才没让陈瑜清下车,她先下来看看情况的。 庄父庄母眼神交流,心知肚明,加上休息的时间,这一路至少要花上一天半的时间。什么样交情的朋友能费这心思,送女儿回家送这么远啊? 对于车里的人是谁,庄母心里有些数目了,她开始套路女儿:“那快回家吧,爸爸妈妈得好好感谢一下你这位朋友,尽些地主之谊。” 庄斐:“?” 这发展好像有点不太对。 “他还要回去的。” “回去不也得休息吗?我们家不比酒店舒服吗?” 母亲这话说得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庄斐有点儿心动。因为,经过这两晚,她发现陈瑜清的睡眠真的不太好,她担心他一个人睡酒店又没办法睡好。 “你这车?”庄斐动摇之际,庄父也发现了些端倪,外加听出了老婆的话外音:“不是爸爸送你的那辆。” “你这位朋友送你的?” 糟糕,忘了车的事儿了。 不过,反正她妈妈应该也是知道了的,前几天,她妈妈也给她说过一些心理话。 “好吧。”庄斐于是把介绍陈瑜清的事情彻底提前:“其实,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但目前还不太稳定。” 车里,不明所以的陈瑜清见庄斐久去不归,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推开车门下车。 他先看到了他姐姐的大学同学,也就是庄斐的妈妈,然后看到她们身边站着个中年男人。 看他长相比谢纪钊要年长几岁,想必这应该就是庄斐的父亲了。 彼此几人的视线交汇,庄斐朝他招了招手。 虽然这样的见面方式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拘谨,但他还是走过去同他们打了招呼。 庄父看着陈瑜清,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这位小陈同志看起来有一些眼熟。” 庄斐心想,您二位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那天的场景要是回忆起来,您可能会对我男朋友产生一点儿偏见。 既然他们两个人都想不起来了,庄斐也决定忘记那天。就当他们从没见过面吧。 “小鱼干是大众脸。”庄斐开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爸爸,你觉得他面熟也正常。” 比起这张见过一次就让人很难忘记的脸是大众脸,庄父显然对女儿给男朋友取的这个爱称比较感兴趣:“小鱼干?” 陈瑜清:“……” “那你会游泳吗,小鱼干?”庄父问。 游泳作为陈瑜清仅有的几个兴趣爱好之一,也是他无聊的生活里最常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或许,庄斐捏着他身上的肌肉夸他身材好的那些时刻,也得归功于他经常游泳的结果。 陈瑜清点头:“会游。” “会游泳好啊!”庄严立即邀请:“那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带你去游泳。” 过几天? 陈瑜清有些不明所以,按照庄斐按排的行程,他明天是要返程的。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对了”,见他答应了,庄严才补充说:“我说的游泳是去冬泳。小鱼同志,在黄河里冬泳,你行不行?” 第3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要不,你来我房间…… 一行四个人分两辆车往庄斐家所在的小城镇开去, 庄斐和陈瑜清所驾驶的跑车紧跟在庄父的那辆黑色商务车身后。 “庄斐。”陈瑜清看着前面的黑色商务车,思考了一会儿:“黄河是我理解的黄河,冬泳是我理解的冬泳?” 庄斐大抵知道他的内心是抗拒的,毕竟她自己也不认为冬泳是正常人的行为。也就她爸这种喜欢跟年轻人争强好胜的中老年人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但庄斐突然想逗逗他, 她故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黄河就是你理解的黄河, 冬泳也是你理解的冬泳。” “小鱼干, 恭喜你成功当选为黄河流域冬泳老年团预备队员。” “……”陈瑜清陷入自我怀疑中。 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好像是草率了。 庄斐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却也没有再继续消遣他:“我爸那人呢,就是有点儿不服老, 喜欢和年轻人比身体素质。” “不过, 这事儿也怪我。我没想到你会和我爸碰上,就没有提前交待你几句。下次我爸再问你行不行的时候,你统统回答不行,他就不会难为你了。” “这个冬泳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庄斐说:“他刚从黄河游回来, 应该就是和你开开玩笑而已。” 陈瑜清确实对冬泳毫无兴趣:“嗯。” 但对于眼前的形势,陈瑜清仍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那我在这儿待几天?” 有件事儿庄斐不得不承认, 当听到陈瑜清答应她父母去她家里的时候, 她的内心是期待而欣喜的。 嵱城气候干燥, 路两边栽满高大的乔木, 乔木的绿叶落个精光, 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车辆快速行驶压着路面而过,卷起尘土漫天飞扬。 庄斐沉默了一会儿, 偏过脑袋看向他。 阳光照射下来, 她的眉毛细细长长,琥珀色的瞳仁里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金光。 陈瑜清有那么一瞬间是走神的。恍惚之间,他听得她问:“小鱼干, 你今年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年?” 虽有些突然,但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可以,庄斐。” 不过一会儿,庄父便从后视镜中发现跑车跟丢了。他摇了摇头,对老婆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 跟个车都能跟丢了。 “那是别的年轻人。”乔艳之看向窗外一排随风呼啸向后的乔木,笑容温和:“我觉得小陈挺好的。” …… 跑车偏离车道行驶,没一会儿便驶入一家大型购物商场,庄斐对副驾驶位的人说:“你少买一点儿,我爸妈都不太喜欢铺张浪费的现象。” 陈瑜清:“我知道。” 他也不喜欢听品德小老师。 但庄斐很快就发现,他说的他知道并不一定是他真的知道,眼看着购物车被填满,他又推过来了一辆购物车,庄斐连声阻止。 “好了,好了,小鱼干。你再买下去,今晚咱俩都得听我爸的辛酸创业史。” “我先给你热个身吧。我爸当年创业的时候,吃盒饭睡火车站,穿布衣布鞋,出行全是靠公共交通,一张绿皮火车票穿越大江南北……” 听及此,陈瑜清果然收了手。 庄斐家在小镇上是很气派的一栋独栋别墅,上下四层楼,门前两只石狮子气势很足,在周围一排建筑物中很好辨识。 因为过年时节,别墅院子里的挂了些小灯笼和小红包做装饰,一看便是出自于很会生活的庄母之手。 庄斐介绍说,这些小灯笼和小红包里是真的会藏有礼物兑换券,她小时候盼着过年,乐趣全来自于这里。 陈瑜清觉得她这模样有些有趣:“那现在呢?” 庄斐俏皮地眨眼:“你不如亲自体验体验?” 等到他们穿过院子停在楼前的时候,庄母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她笑着让陈瑜清有哪儿住得不习惯不舒服的,要及时告诉她。 陈瑜清应下,刚好商场的配送服务也到家。 司机把东西全部从货车里拎出来,高档烟酒茶叶是过年送礼的标配,托陈心湄的福,燕窝雪蛤这些送女士的礼物陈瑜清倒也是门儿清。 庄斐原本以为母亲多少得唠叨两句,不曾想母亲只是笑呵呵地接下,并不曾唠叨一句。 庄斐好奇,推着母亲到一边问及原因,母亲笑答:“我养你到这么大,什么时候能吃到女婿买的东西?他买少了,我倒要真有些不高兴了。” 庄斐恍然大悟,早知道刚刚就不该拦着小鱼干。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49节 随他自由发挥了。 但很快,庄斐又为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怯,什么女婿不女婿的啊,她和小鱼干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庄母无情扎心:“在一起多久重要吗?你和宦晖在一起七年,七年里你往返印城和嵱城,多少个十四个小时,他可曾送过你一次?我和你爸又可曾喝过他一口水?吃过他一粒米?” 庄斐:“……”有道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怎么想来都是小鱼干体面。 因为正式招待陈瑜清的菜宴是安排在晚上,加上长途驾车带来的食欲不振,这会儿两个人就只是简单地吃了一点儿。 吃完饭,庄母便让庄斐带陈瑜清去楼上休息。客房里配备了独立卫生间,暖气开得充足,庄母准备细致,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陈瑜清洗完澡出来,庄斐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去哪儿?”陈瑜清问。 “我当然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啊。”庄斐抬手在他身前比划了两下,调侃道:“伺候好了远到而来的尊贵客人,我也要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了。” 可能是她用了尊贵的客人这样的身份,陈瑜清听来耳中舒适,他站在午后的阳光里,微提眉毛,笑得隐忍。 “午安,小鱼干。” 庄斐和他短暂告别,她抬腿向外走两步,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握住手腕,她的心一瞬儿漏拍了几分。 她纤细的手腕处落下一阵稳重的抓握,那握力稍加拉扯,庄斐便向后仰去,因为毫无防备,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后知后觉,这里不比印城,她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惊动楼下的父母。 她撞进他的怀里,连同他一块儿失了重,两个人双双跌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垫韧性很好,颠簸几下却没有发出令人遐想的异响声。 又来!! “你怎么总是喜欢搞偷袭”,庄斐低伏在他的胸口呼吸甫定,她忍不住轻轻捶他两下,小声谴责道,“我要是摔到地上怎么办?” 他的胸膛里传来一声闷笑,带了些少年般的恶劣:“我垫着。” 她的下颌轻磕在他的胸膛上,骨骼与他鲜活跳动的心脏共同振颤,起起伏伏,呼吸频率趋向于一致。 “算你还有一点儿担当。”庄斐脸红了红。 “嗯。” 庄斐轻浅的呼吸被他吸入鼻腔里,随着灌进去些似有若无的花香,陈瑜清突然感觉有些困了,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她说她小时候偷穿妈妈的裙子,在一众儿蓝白条纹里像朵盛开的小雏菊。 小雏菊的花语是,天真纯洁和深藏在心底的爱。 “庄斐。”陈瑜清调整了一下侧身的幅度,将庄斐趴卧的姿势调正,手搭在她纤薄的蝴蝶骨上,闭着眼睛,轻轻地说:“抱一会儿。” “哦。”庄斐便任由他抱着。 她趴在他的劲瘦的小臂上,看着他这张厌世脸,鼻梁高挺,长睫垂下来覆于眼睑,嘴角的弧度却是微微往下的,她百看不厌。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大过于明目张胆,叫装睡的人儿也无法继续装睡,他突然抬起手,从下往上逆向滑行停在她的颈后,他的手腕和长手指同时作用力往下扣压。 她的脑袋继续往下沉。 她的唇覆在他的唇上。 庄斐:“?” 他松了松口,吞进去她半边软舌,口齿磕绊:“亲一会儿。” 庄斐:“?” 抱一会儿,亲一会儿…… 他接下来,该不会是……还有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吧? 得寸进尺了啊! 庄斐正欲教育他几句,却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什么人啊?接吻接睡着了,这么没心没肺的吗? 他睡得不深,眼皮轻阖,呼吸却均匀而绵长。 她家里的窗帘不是像他家里的那种遮光的窗帘,这会儿虽拉得严丝合缝,可仍有薄薄的光亮透进来,房间里是捂住光的那种模糊的亮。 但他居然在没有眼罩也没有耳塞的状态下睡着了。 他应该是真的累了。 庄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趋于平静的心跳声,这一刻庄斐感觉到安宁,她轻轻闭上眼皮。 庄母上楼拿东西,经过客房门外,门关得不严实,留半臂宽的门缝隙,刚好可将客房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年轻男孩儿平躺在里侧,女孩儿趴卧在外侧,下巴抵压在他的手臂上,一条薄被全卷在女孩儿的腰间,男孩儿的一只手隔着薄被搭在她腰上。 薄薄的光透进窗户,将这画面过滤得分外柔和,男孩儿把他的喜欢藏在细节里,女孩儿睡得毫无戒心。 这才该是年轻人的爱情该有的模样。 庄母轻轻地关上门。 为了表示对小鱼同志的重视与热情,庄父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当地的特色菜。 嵱城人爱吃鱼,这一桌特色菜必少不了葱烧鱼,以及吃鱼不见鱼的鱼糕鱼丸。 这是陈瑜清时隔多年,再一次和长辈们坐在一起吃饭,虽然他脑子里面很清醒地知道,眼前的人是庄斐的父母,是他喜欢的姑娘的父母,而不是那家人,也不是那些人,但他仍隐隐有些不适。 庄斐家里的餐厅用的是水晶吊灯,富丽璀璨,过多的灯光从头顶坠下来,将室内照得通亮。 陈瑜清扶了扶大理石柱子,目光有些晕眩。 回廊上就有间卫生间,他顺势拐了进去。 庄斐回头一瞧,跟在她身后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陈瑜清打开水阀冲洗着手腕和手指,手腕和手指被他揉搓得通红,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庄斐的家人。 无数遍心理建设之后,陈瑜清最后洗了把脸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庄斐仍坐在大理石回廊上等他,她跷着腿托着脑袋,细仃的脚踝轻轻晃荡,明艳张扬的。 小雏菊。 庄斐看到他出来,忙起身关切地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陈瑜清摇了摇头:“手碰脏了,洗了个手。” 庄斐垂眼看见他那双手洗得通红,那不是正常力气能搓出来的红痕。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笑笑,自然地牵过他的手。 他的手瘦长,这会儿冲洗得冷硬冰凉,她用力地握了握,拇指在他的手心里打圈,摸到他的中指和无名指指根长着厚厚的茧,她轻声喊他一句:“小鱼干。” 陈瑜清回应她:“庄斐。” 男性的,沉着的,有力量的。 …… 庄父庄母很热情,在陈瑜清少有的饭桌记忆中,这样的菜品应该算得上是款待,并且,这一桌全是出自于庄父的亲自操手。 很用心了。 至少,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用心对待过。 庄父甚至拿出瓶存放了十五年的茅台招待他:“小鱼同志,喝酒你行不行?” 陈瑜清想起庄斐的告诫,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说不行。但……这句话在此刻讲出来,似乎是句扫兴的话。 他于是,轻点了下脑袋。 庄父满意地给他倒满一杯,二两的酒杯,酒液透明澄澈,有透明的酒泡浮在表面,十五年陈酿酒香诱人。 庄父庄母热络地同他聊家常,问起他家里的情况。他看了一眼庄母,接受到她以微笑回应,他如实回答。 他家里的情况,庄斐妈妈应该是知道的。 父母亲年纪大了,有一个姐姐。姐姐的年纪和庄父庄母差不多大,他外甥女只比他小两岁。 庄斐第一次听他详细说起家里的情况,比他之前零零散散说的几句更具体了些,庄斐因此可以准确拼凑出他家里的一个人物关系图。 庄父从商多年,商人本质精明,他很快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信息:“那小鱼同志,你肩上的负重还是比较重的。” 陈瑜清说还好,父母亲的退休金和每月靠房屋租赁收取的租金并未让他感觉到有压力。 他家里的经济收入,庄斐之前倒没有听他说起过。只是秦霞和她提过,秦霞曾经以有多套房产为条件提出和陈瑜清交往被他给拒绝了,而拒绝的理由是,他说他也有。 那时,她还附和了秦霞,说他为了拒绝秦霞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现在看来,他说的居然是大实话。 但……在印城有多套房产,他为什么还要和他们一起租房子住?? “你送斐斐的那辆车?” “我的工资、奖金,还有一些别的收入。” 并不是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行为。 到这里,庄父对他还算是比较满意,庄父喊他喝酒,“我干了,小鱼同志你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 “小鱼干。”庄斐坐他身边推推他的手臂:“你抿一小口,意思一下就行了。” 陈瑜清却眼未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庄斐:“……” 庄母笑笑,给他盛了碗热汤推到他面前。 庄父又问起他:“那你现在是在哪个行业,从事什么工作?” 庄斐有点儿反感父亲一直问这样的问题,她咳了咳,提醒庄父:“爸爸吃菜。” 爸爸不理。 “年前刚刚辞掉了工作。” 庄斐补一句:“对,他辞掉工作是打算来帮我。” 庄父继续无视女儿,再一次对小鱼同志举起酒杯:“那你辞职之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陈瑜清自己满上:“电子软硬件设计。” 庄斐在他耳边又道一句,量力而行。他拍了拍庄斐的手,说他知道。 庄斐对“他知道”这三个字,依旧持怀疑态度。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0节 “本科学历?”庄父追问。 “是。” 庄父若有所思地点评:“做技术研发,本科学历恐怕有点吃力啊。” 陈瑜清并非是不胜酒力之人,但可能是酒喝得急了,也可能是因为空腹,胃里突然一阵抽搐。陈瑜清没说话,他似乎感觉到庄父对他是有一些不太满意的。 是,比起向征希望的小雏菊,他生活在不见阳光的地方,唯有深藏在心底的爱,但那能有什么用? 他因而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些杂乱的声音,那些声音像锯齿锯过木头,一遍一遍在他脑中来回拉扯。那些声音与今天的事并不相关,但那些声音同样对他不满意。 耳边是庄父继续追问他。 “你还有继续深造的打算吗?”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陈瑜清的脑子里很乱,很乱。 而那些刺耳尖锐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姓陈的夫妻把儿子寄养在我们家,一年才给我们这点儿钱。” “谁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 “是,姓陈的不有个女儿吗?会不会这儿子是……” 一些荒诞无稽的揣测,一些人性肮脏的诬陷。 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窒息…… …… 陈瑜清的脑子里划拉出生命监测仪上一条平直的线,他起身推开座椅,用最后的清醒意识:“抱歉,失陪一下。” 他的眼神凌乱而失去了焦点,看上去高傲而冷漠,这与庄严脑中的另一个形象重叠。 庄严站起身,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说:“我想起来他是谁了,斐斐和他谈恋爱我不同意。” 他的声音不高,不足以被走进卫生间的陈瑜清听见,他仍保持着他长辈的体面。 但庄斐不在他的体面范围内。 庄斐对他这一晚上的查户口行为非常反感,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本来我就说没稳定没稳定,我们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要结婚,爸爸,您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说完,她筷子一拍,就追过去找陈瑜清了。 但……她没有控制住她的脾气,她的话全数落入陈瑜清的耳中。 陈瑜清在卫生间里吐空了胃,弓身在水流下一遍一遍地漱口,一遍一遍地洗手,胃里仍是火辣辣地疼。 庄斐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力道又急又重。 也许是这重重的力道唤醒了他的神智,好一会儿,灯光重新变得真实,他清醒了过来。 他恢复了平常语气里的懒倦:“庄斐,你要拍死我吗?” 庄斐收住手:“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道歉却似乎又让陈瑜清内疚起来,他似乎有些挫败,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庄斐,我好像搞砸了。” 他说他搞砸了的时候,庄斐心里疼得厉害,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那些很难的技术难点面前,他没有说过他搞砸了这样的话,却被她父亲的寻根究底刁难住。 她拉着他坐下,抱着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胸部,她一遍一遍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没事没事,小鱼干,你只是喝多了而已。” 很久,他伏在她的胸口,低低地“嗯”一声。 卫生间里有水流入管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这些断断续续的拼凑起来的声音中,陈瑜清问:“庄斐,你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吗?” 问完之后,陈瑜清自嘲地勾唇,这是个白痴问题。 庄斐为什么会跟他谈恋爱,他都心知肚明。是因为喜欢他吗?两个人真正交集多起来,不过是在她和宦晖分手之后,她对他恐怕没那么喜欢。 庄斐只是很后悔,刚才没能控制住情绪,声音大了些,急了些,才又一次伤害到他。 但要说真话吗? 她确实没想过要和他结婚。她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符合她现阶段享受当下的恋爱观。 一段七年的感情都没能走进婚姻,这一段未满月的恋爱谈及结婚,未免也太理想化了点。 “我知道你没想过。”陈瑜清抬眼看着她,他认真地喊她: “可是,庄斐。” “嗯?” 他无声地笑笑:“没什么,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不是爱笑的人,他在她面前少有的几次笑容都很好看,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而这一次,他的笑容是很勉强的,很苍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幕如在心上用力地剜了一刀,有什么样的感情不受控制地注入骨血里。 庄斐今晚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餐厅里,庄父也有些郁闷:“不能喝就不喝嘛,我又不会逼着他喝。” 他又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同老婆说的,“学历家世都比较普通,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怎么上进啊?” “家境普通什么?”一晚上,乔艳之都保持着得体的气质和举止,她很少发脾气,但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忍无可忍,维护起小陈来:“斐斐在印城住的那个小区都是他家里的,算算印城的房价,比你那几家破公司少不了多少资产。” 她心里是早就把陈瑜清当作女婿的,女儿女婿难得来一趟,他就在饭桌上聊这些,是没东西可聊了吗? 庄严对老婆的态度是,老婆软时他硬气,一旦老婆硬气起来,他就不敢再硬气了。 庄严气势弱三分:“我不是选接班人吗?” “谁要当你的接班人?小陈他姐夫是著名服装设计师,论名气论社会地位不比你差。” 庄严:“……我也没嫌贫爱富不是?” 他就是感觉小鱼好像有点儿没追求。 “要多上进?像那个宦晖一样吗?成天念叨事业事业,够上进吗?结果呢?结果倒好,事业上刚有点起色,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劈腿了。你要把女儿嫁给那种男人吗?” “烧的菜难吃死了。”乔艳之极少见地甩了脸色,碗筷一摔,抬腿走人:“你自己吃吧。” 庄严跟着喊了两声:“老婆。” “老婆。” 庄严洗完碗,刚钻进卧室,就收到女儿的微信轰炸,她一连甩了十几条链接来。 庄严没敢点:【是什么?】 非文:【自己看。】 庄严冒着被盗刷银行卡的风险,点开了链接。 紧接着,一条接一条,全都点开一遍。 这些链接不是别的,全是小鱼同志这些年涉及到的国家专利。 正是这个不起眼的本科生,他才毕业五年,就已经获得国家专利多达六十五项,其他创新技术百十多条。 庄严向来惜才,忍不住对小鱼同志敬佩起来。有本事的人,拽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关系,这叫有个性。 但他似乎还有别的想法:“那是真可惜了,他要是在学业上继续深造下去,那得给国家和社会创造出多少价值啊。” 庄斐忍不了了,发了微信语音过来:“爸爸,陈瑜清是我男朋友,不是国家和社会的男朋友。” 乔艳之护完肤,走到床边拎起枕头往庄严脸上一拍,面无表情地请他走:“你出去睡。” 庄严被赶出房间,抱着枕头去二楼找客房睡。经过小鱼同志住的那间时,他想起小鱼那些专利技术,忍不住对小鱼同志又敬重几分。 人才是企业的立足之根本。 他鬼始神差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把枕头放在小鱼的枕头边,外套一脱就往下倒:“没睡吧。” 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陈瑜清:“?” 庄斐父亲这举动超出了陈瑜清能理解的范畴,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请他不要睡这儿?还是他自己拎着枕头走? “我们那会儿创业,条件艰苦啊,哪里还有单间住啊?都是几个人拼一拼凑一凑,一晚上挤到天亮。”他也不觉得没面子:“我被庄斐妈妈赶出来睡了,今天晚上就跟你挤一挤吧。” 陈瑜清:“……” 庄严也不管陈瑜清睡没睡着,躺他身旁把自己当年的艰苦创业史单拎出来讲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 最后还总结了一下。 “小鱼同志啊,你要是肯再去考个研读个博该多好啊,你有技术,但学历是敲门砖啊。” 听他自言自语了一晚上的陈瑜清突然出声:“一定要现在就去考吗?” “原来你装睡啊。”庄严笑起来:“不用不用,结了婚也能考。” “嗯。” 月亮爬得高高的,小镇上有夜犬在叫。 庄严睡着了,打起了不轻不重的呼噜声。 陈瑜清睡不着。 他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录了段视频发给庄斐。 庄斐很快回复。 非文:【?我爸为什么在你房间?】 陈瑜清:【不知道。】 很难说,也很费解。 反正他花一晚上的时间讲了他的创业史,并试图说服他进行学历深造。 庄斐知道陈瑜清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无法入睡,再加上晚上陈瑜清的模样令她心疼。 她鬼使神差地提议。 非文:【那要不,你来我房间睡吧?】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1节 刚提完她就后悔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陈瑜清很快:【你房间在哪?】 非文:【三楼楼梯,左手边第一间。】 等陈瑜清来了,庄斐终于想到个好主意,在他躺下之前,她教给他一桩掩耳盗铃的技术。 “你明天早上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躺到我爸身边去。” 第3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万能兑换券。…… 事实证明, 长途行车着实消耗体力。第二天早上,庄斐难得打破了她的生物钟,醒得比往常要晚上许多。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陈瑜清还在睡。 他扯了被子一角捂住脸, 如弯弓般蜷缩在床的里侧, 把昨晚他俩约定好的神不知鬼不觉完全抛诸脑后。 庄斐:…… 这个点还谈什么神不知鬼不觉。 庄斐起床, 也没吵醒他。 她洗漱完走到楼下,父母正在餐厅里吃早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一点点微妙, 父亲听着早间新闻,请母亲给他递一片土司片, 母亲没有回应他, 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土司片上涂着果酱。 等庄斐走过去坐下,母亲却把抹了层果酱的土司片递给她,庄斐借花献佛,将餐碟讨好地推到父亲面前:“爸, 对不起。” 庄父哼一声,高冷地别过脸去。 庄斐只好继续道歉:“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但我们真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您平时也是很开明的父亲, 在这一点上我一直都比较敬重您, 所以我希望您类似的问题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假使我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我也希望您不要用这些固化的标准来横量他。他是个长着自由翅膀的人, 不受规矩所束,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不上进的……” 庄斐说了一堆道理, 态度不卑不亢。 庄父静静地听着, 似是在思考。 最后,他只是问:“小鱼昨晚上睡在哪里?” 庄斐低下头,气势弱下去:“……我那儿。” “你这叫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吗?” 庄斐:“……” 事已至此, 庄严也没难为女儿,他拿起涂满果酱的土司咬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小鱼这孩子还是挺不错的。” “我最欣赏他的是哪一点呢?他不浮躁。”他回想起昨晚临睡之前和陈瑜清的对话:“我说的话,他愿意听也听得进。他以前是自由惯了,在关键时刻就差个人逼他一把。” 他笑了笑,松口:“所以呢,如果你们继续交往我不反对。但你该逼他的时候,不能心软,小鱼缺少了一些斗志,不管是结婚还是交往,你都该在他身后甩条鞭子督促他,这是你作为他另一半的责任。” 庄斐原本以为她爸爸只会站在她的立场上去要求陈瑜清,没想到她爸爸也会站在陈瑜清的立场上来要求她,这让她有些感动,这是一种真正意义的接纳。 “谢谢爸爸。” 庄严表示他等会儿会去给陈瑜清定辆车,他说,陈瑜清给庄斐买车那是陈瑜清的心意,而给陈瑜清买车是他和庄母的心意。 他说,年轻人的财富积累要远比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困难,所以,他不能也不会让小鱼同志吃亏。 庄母默默地给他涂了片果酱吐司递过去。 烤得金黄的土司面包上,刷满酸甜可口的草莓酱,熬制这酱的每一颗草莓都是母亲自己种植,细细挑选出来的果实…… 今天是年二十九,天晴风微。 用过早餐后,庄斐帮着母亲把她的那些盆景搬到院子里擦拭修剪。 彼时,母亲正戴着手套摆弄父亲前几天刚送的那盆老桩罗汉松。 国庆假期,庄斐在院子里见到的好事阿婆晨练到了院子外的马路上,探进个脑袋:“斐斐回来过年啦。” 庄斐想起来国庆节假期,她回家前几天闭门不出,也就只和这位阿婆见过面,说过几句话。结果,没几天小镇上的人就开始传播她未婚先孕在家保胎的谣言了。 “阿婆,你看。”庄斐挑起细长的眉,拍了拍肚子:“平的。” 好事阿婆踢腿的动作一僵,很快又不动声色。 庄斐故作苦恼道:“阿婆,不知道谁之前传谣,说我未婚先孕在家里安胎呢。” 阿婆脸色不变:“哎哟,哪个小心眼儿的乱嚼舌根呀,那肯定是嫉妒斐斐你人长得漂亮,家境又好。” 庄斐笑眯眯:“嗯呢。丑人多作怪,是吧,阿婆。” “那是那是。” 陈瑜清睡醒了,听到院子有动静。他睁着朦胧惺忪的睡眼走到阳台上,阳台没有封死,院子里的花园景观一览无余。 清晨起床,他嗓子还有些微哑,他顶着凌乱随意的脑袋在阳台上喊:“庄斐。” 院子里的人都抬起头来。 那位好事阿婆也看到了,八卦地问:“这位是?” 庄母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斐斐的朋友。” “哎哟,什么朋友都带到家里来了啊。” 庄母笑笑不语。 这是个不需要具体回答的问题,什么朋友过年带到家里,大家心知肚明。不如留下些引人遐想的回答。 “长得挺好。”好事阿婆:“和你们家斐斐般配。” 乔燕之往楼上看了眼:“是长得很好看。” 好事阿婆试图深挖:“家里条件怎么样啊?” 毕竟好事儿不能让他全占了去吧,如果只是长得好,家境清寒倒也让人心里感觉到平衡了。毕竟,经济条件能将人的一切优势都大打折扣。 “普普通通。”乔燕之说。 好事阿姨心里了然了,原来是倒贴。 乔燕之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也就在印城有十几栋楼吧。” 好事阿婆:“……你就吹牛吧。” 待好事阿婆走远了,庄斐才在楼上探出个脑袋,打趣母亲:“妈妈,你别编得那么离谱。你说小鱼干家里一栋两栋楼还可以,十几栋楼谁信啊?” 乔燕之在楼下笑笑不语,也不和女儿争辩。 阳光在花园里漏下斑斑点点的光。 陈瑜清洗漱完,趴在庄斐身旁的扶杆上看地上那些斑驳:“编得很离谱吗?” 庄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小鱼干,你见过谁家有十几栋楼,还要租房子住的?再说,你要是有十几栋楼,你毕业以后随随便便干什么不行,要跟我们一起创业?” 陈瑜清想了想:“……不能是因为爱情吗?” “……你都开始讲冷笑话了”,庄斐无言以对,“南极冰川有救了。 陈瑜清打算就这个问题替自己说几句,甫一开口,便听见庄母在楼下问他们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儿去菜场买菜。 “去的。”庄斐在楼上回:“正好让上次那群人看看我平坦的小腹。” 庄母:“也不见得能遇到。” 如母亲所说,小镇上平时人不多,但每逢过年,在外面打工的、探亲的人都回来了。因此,小镇上的人口便变得稠密起来。 道路两旁都是临时停放的车辆,哪怕是步行都觉得拥挤。于是,三个人在一条细狭的路上分别通行,庄母走在最前面,庄斐跟她身后走在中间,陈瑜清殿后。 市里在小镇上建了所重点高中,高三学生们一直上到今天才放春节假期。 三个人前前后后经过高中,马路上的车辆就更多了,并且停得杂乱,直接导致了拥堵,步行的人的路线也变成了曲线绕道。 庄斐从车身之间穿过去时,见到七八个穿蓝白条纹的女生,她们在她身后发出了悉悉簇簇的感叹声。 有欣喜的:“好帅啊。” “厌世脸。” 有激动的:“好他妈帅。” 有好奇打探的:“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姐弟吧,肯定是姐弟。” 庄斐:“……” 庄斐是九月份的生日,陈瑜清是八月份的生日。严格说来,陈瑜清都比她小不到一周岁,怎么就能看出来是姐弟了?? 庄斐和高中生较起劲来,她停下来不走了。 陈瑜清低着头走路,他步子不快,只保证自己不会在这坐小城里走丢了。 待他跟上来,庄斐才扯着他的手臂挽住:“小鱼干,你靠我近一点儿。” 陈瑜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脑袋。 庄斐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脑袋低下来点,陈瑜清又照做。 她伏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扑在他清瘦的耳骨上:她公然调戏他:“要不是我妈在,我就亲你了。” 陈瑜清清瘦的耳骨瑟缩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的耳骨慢慢染上一丝粉。 “你怎么不走了?”庄斐催促。 她也不是真的要在公众场合亲吻他,她就是听那些高中生说他们是姐弟,她有点气不过,口嗨口嗨罢了。 但…… 陈瑜清不这么想。 趁庄斐看向他的时候,他伸出食指将她细细的下巴往上一抬,他快速低头在她唇上抿了一口。 庄斐:…… 他很快松开,丢下句“你说了就要去做”,然后快步走远。 周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2节 “他刚才亲她了。” “接吻了。” 庄斐不被那群高中生的动静吸引去注意力,她只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她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她看到他肩背拉得很直,双耳耳尖却红的要滴出血来。 太可爱了,怎么办?就……好像有点爱不释手了。 除夕当天,庄严预定了年夜饭□□。 由于该刁难的,该试探的,该考验的都在第一次正式吃饭的时候已经进行过了,这顿年夜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而令庄严意外的是,小鱼同志酒量其实不错。 酒到兴头,庄严松口说出某个困扰了他很久的技术方面的难题:“我觉得他们能做出来,他们因此提出了很多在我看来不一定合理的资源要求,还对我说不一定能做出来。” 庄严的上市公司母体是做工业化智能制造的,但他并非技术出身,这也就造成了他有时候很难去判断技术提出来的资源支持是否合理。 这也是他希望陈瑜清能够继续去进行学术上深造的原因,他希望他将来来接他的班,并且只有在技术上精进到一定程度了,才不会被下面的人糊弄。 至于企业经营,他不认为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印城是在胡闹,他有他的锻炼女儿的方式。 只有同时掌握了技术和运营,才能把这个企业的命运牢牢握在手里心,做大做强。 陈瑜清就庄严的疑惑给出了一些建议。 对于外行人来说,也算是恍然大悟了。 但庄严仍觉得不够:“那他们要是再糊弄我,我能打电话请教你吗?” “请教不敢当,您有事情直接打电话就可以。” “打电话太正式了。”庄严敲了敲摆在一旁的手机:“我加你个微信,好吧?” “哦,好。” …… 临睡之前,庄父庄母给庄斐和陈瑜清都包了压岁红包,陈瑜清回敬。 庄严又把一把车钥匙塞在陈瑜清的手里:“小鱼同志,这是我跟庄斐妈妈送你的见面礼,祝你和庄斐早日修成正果。” 陈瑜清原本是要推辞的,但……这祝福是他心中多年所盼,他因此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道一声谢谢。 陈瑜清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谢纪钊接的:“小舅子,第一次不跟你一起过年,感觉全身都没劲。” 陈瑜清想,也不是第一次。 中间有几年……不去想也罢。 见他不吱声,谢纪钊换了个话题: “你在老丈人家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挺好的就行。”谢纪钊让他安心陪着庄斐过年:“家里有我,也都挺好的。” “谢谢。”陈瑜清说。 “都是一家人,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 临睡之前,陈瑜清收到一些拜年短信,有一些是他之前的团队成员发来的,有一些是没有备注的。 还有一条陌生短信。 【小瑜哥,新年快乐吖,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他们都这么称呼你,我也这么称呼你啦,希望你不要觉得唐突哦~】 署名是菁菁。 陈瑜清只扫一眼,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谁,这条短信和其他祝福短信一样堆积,被遗忘在一年又一年尘封的记忆里。 他向来不回这类消息。 面对突然而至的热情时,尤是如此。 突然而至的热情,往往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点,他很早便清楚。 …… 年初一早上,庄斐难得破坏性地叫醒了刚入睡不久的陈瑜清:“小鱼干,起床去院子里拆红包了。” 陈瑜清捂着脑袋,闷在被子里答:“不去。” 庄斐趴在被子外面,诱惑他:“有一个愿望条是我塞进去的哦。” 陈瑜清钻出被子,眼睛却仍闭着:“是什么?” “万能兑换券。” 庄斐步步递进:“也就是说,如果你能找到我塞的这个小纸条,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那我就去天上给你摘。你要是……” 庄斐咳了咳,脸色有些不自然:“你要是想要我的话,那我就洗洗干净,把自己打包好送给你咯。” 陈瑜清睁开双眼,偏过脑袋看着她,瞳仁里缀着黑曜石般的晶光:“庄斐,你诚信吗?” 庄斐笑着竖起两根手指头:“谁不诚信谁是狗。” 陈瑜清掀掉被子,利落套上条长裤就往外面走。庄斐靠在床头,在他身后明知故问:“小鱼干,你干嘛去啊?” 几分钟,陈瑜清就回来了。 他连同红包摘下来丢在床头,红包的封口用胶水紧紧粘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打开过。 庄斐:“你这么快的吗?这么自信的吗?” “院子里的树上挂着几百个愿望条呢,你该不会是随便摘了一个吧,我跟你说,随便摘的不能作数的,我挂上去的愿望条是我手写的,我只认我那百里挑一。” 陈瑜清言简意赅:“你拆。” 待庄斐拆开后,她就傻眼了。 为什么几百选一,他还能这么精准? 陈瑜清悠闲自在地躺下去,手垫在脑后,身体侧过半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语气闲闲:“庄斐,诚信对赌、愿赌服输。” 庄斐扯过他的被子,学他一般捂住脸,装睡。 …… 事实上,昨天晚上,他站在阳台上给谢纪钊打电话的时候,看到庄斐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钻,他就……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也就不小心记住了,她把纸条塞在了第几棵树的第几条枝干上。 团圆的时光总是短暂,刚过年初一,庄母就催着两个人返程。她替庄斐分别准备了礼品赠送给陈瑜清的父母、姐姐、姐夫以及外甥女。 陈瑜清在她们家过了年,于情于礼,庄斐都是该登门拜访一下他的家人的。尽管这一天的到来,不在庄斐最初的计划之中。但她并不是扭捏的姑娘,合乎礼数的事情她会去做,不管将来,她和陈瑜清会走到哪一步。 “对了,妈。”庄斐数着礼物说:“房东阿姨对我很照顾,我想给她也准备点儿礼物带过去。” 庄母愣了愣:“房东阿姨?你住的那栋楼不是……” 小陈家的吗? “对啊,就是我住的那栋楼的房东阿姨啊。姓郑,年纪挺大的,但跟我爸有点像,不服老,喜欢我叫她郑昔阿姨。” 庄母了然,却也没有点破。 也许这便是他们陈家善意的隐瞒。 “对你很照顾吗?”庄母又拎了几条桑蚕丝工艺制作的高档薄被,意有所指道:“那你也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 年初三,两个人正式返程。 因为东西比较多,两个人开着庄父赠送给陈瑜清的那辆拥有巨大后尾箱的suv回印城。 而那辆跑车被留了下来。 庄父说,等年后小王上班了,让小王跑一趟把车给他们送回去。 出发之前,庄父不无遗憾:“哎呀,我还没有带小鱼同志去黄河里冬泳呢。” 陈瑜清淡定道:“明年。” “不用明年。每年都组织游黄河也不新鲜,要不,趁着冬天还没过去,过几天我组织一下去游长江。” 庄父妙计一出:“你们长江冬泳行不行?” 第40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小鱼干,我们同居…… 车子在几千公里的高速公路上急速行驶, 于第二天晚上抵达印城高速路口,下高速走不了多远,便平安抵达庄斐租住的小区。 庄斐和陈瑜清约定好第二天一早去他家拜访他父母,彼时, 她还没有想到要问一问他父母居住在哪里。 向父母报过平安以后, 庄斐和陈瑜清两个人等电梯上楼, 这个时候八楼的租户下楼丢垃圾和他们打招呼:“新年好,二位是过完年回来了?” 陈瑜清平时进出门并没有同人打招呼的习惯, 所以这声新年问候大概是看在热情活络的庄斐的面子上。 庄斐突然觉得好笑,她和陈瑜清说起玩笑话来, 她说, 他们几次同进同出,估计这栋楼里的其他租户都以为他俩同居。 “可以。”陈瑜清靠着轿厢,懒懒道。 电梯到了十层,电梯门打开。两个人原本是要在这里分开各回各家的, 但陈瑜清好像没有要下去的打算。 “什么可以?”庄斐问。 电梯门自动关上,轿厢又继续往上爬升。 电梯最终停靠在十一层, 电梯门再次打开。 庄斐抬腿走出电梯, 他紧跟其后。 鞋底在地面磕出声音, 他的声线低沉而勾人。 “你不是想同居吗?”陈瑜清强调:“我说可以。” 同什么居? 她说的是别人误以为他们同居。 不是她想和他同居。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3节 “哦。”陈瑜清不以为意:“我以为你在暗示我。” 他看向她, 一脸平和而无辜:“你没有想吗?” 庄斐脸颊微粉, 声调微变:“我没有想。”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被他临时下了一种什么乱七八糟的盅毒, 脑子里面竟全是附和他同居的欢呼声音。它们高举着占领的旗帜, 同声起哄:同居!同居!我想同居! 就弄得人心里面痒痒的。 怪期待的。 她要不要浅浅地考虑一下? 浅浅地尝试一下? 入户门被打开。 入户门“砰”地一声,又被关上。 屋内的空气一下子被吸走大半,无端变得稀薄起来, 空间狭小而逼仄。 两个人站在玄关处换鞋,庄斐探了手去墙上摸索开关,在摸到开关的同时,她的手被人精准地抓握住。 他的手指瘦长,骨骼分明。 他的手指交握进她的手指里,指与指交扣。 老套路人了。 他一抓住她的手,她就知道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也难为他了,自从他那宝贵的初|夜献给她以后,一直没有机会,以至于他的次初|夜还保留得完完整整的。 虽然长途行车有点累,但…… 次初|夜面前也不是不可以克服。 庄斐顺势往他肩头一磕,他便抬手握住她后颈那块软肉。他低头亲吻下来,他的吻势很急,湿湿的铺天盖地,唇舌着急忙慌地抵开她的莹白贝齿,他用力去捕捉她吐露出来的那一点儿的殷红和柔软。 直到庄斐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胸前被汗水浸湿,起伏得厉害,他才停下来。 他开始往下拽她的外套。 他垂目盯着她白皙的颈部看了一会儿,咬住她的锁骨吮吸着,含糊一声:“淡了。” 什么淡了? 庄斐很快明白他说什么淡了。 就上次他为非作歹,不知餍足之时啃下的那些咬痕,她好不容易才等到它们变淡的…… 他又开始为非作歹了。 …… 庄斐洗完澡,换陈瑜清进去卫生间。 她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陈瑜清的手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嗡嗡地震动起来。 庄斐没理会,继续吹头发。 但…… 打电话的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儿,反复不停地拨打着他的电话。 庄斐于是关掉吹风机,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她循着声音在窗台下边窗帘后边的位置找到了陈瑜清的手机,大概是他们刚才不小心掉在那里的,庄斐小脸一红,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手机尾号是4637。 庄斐觉得这串号码眼熟,却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拎着手机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小鱼干,你电话一直响。” 陈瑜清隔着门,回答:“关了。” 庄斐:“……” 庄斐盯着那串手机号码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经过上一段失败的感情,庄斐吸取了一些经验教训。比如,她感觉自己作为陈瑜清的女朋友也应该时刻有点儿危机意识,切不可以对男朋友太过于无脑信任。 她于是又敲了敲门,礼貌询问:“我可以接你电话吗?” “可以。” 得到他的同意之后,庄斐拎着他的手机走回房间,并且翻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孟菁菁的手机号码。经过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反复对比,这通电话还真是孟菁菁打来的。 庄斐当初删掉了宦晖的所有联系方式,是因为宦晖这个人很执拗,对她死缠烂打,给她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她为了耳根子清净才删了他。 但她倒是保留下了孟菁菁的联系方式。不过是躺列的无关紧要的人,她也便没有对其做特殊处理。 这会儿居然是派上用场了。 这个孟菁菁撬走了她的前任,现在又深夜给她现任打电话是想怎样?是图省事儿专逮着她一个人薅吗? 庄斐皱起眉摁了接听键,但她没有开口说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孟菁菁倒是甜甜地喊了一声:“小瑜哥。” 庄斐:…… 她是对每个男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怎么做得到的? 庄斐依旧忍着没说话。 “小瑜哥,我是菁菁。”孟菁菁夹着声音:“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呀?” 前任也就算了,宦晖那人现在想来没什么优点,自私自利还自大自负,就算没有孟菁菁横插一脚,庄斐迟早也是要和他分手的。 但陈瑜清—— 怎么说呢,要是和前任比较起来,他的优点那不是一点半点的,而是一张纸都列不完的。 总之,她现在还不想就这样将他拱手让人。 她还想为了他,燃一燃斗志。 庄斐笑眯眯:“你也知道很晚呀?我还以为你人是在国外,不知道两国之间有时差呢。” 听到是庄斐的声音,孟菁菁一僵,很快又恢复:“是庄斐姐姐吗?你是庄斐姐姐吗?你这么晚还和小瑜哥待在一起呀?” 庄斐笑了笑:“和男朋友待在一起有问题么?” 孟菁菁也不恼:“姐姐,请问小瑜哥在吗?” “他在洗澡,不方便接你电话。” “那麻烦姐姐等会儿让小瑜哥回个电话给我哦。” 懒得再和孟菁菁在这儿拉扯,庄斐有些不厌烦:“请你说什么事情,不说不回。” 孟菁菁在电话那头甜甜地笑了两声:“姐姐,你也不必对我有敌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帮了你,你离开了宦晖以后,得到了更优秀的男人,不是吗?” “还是说,姐姐你和小瑜哥在一起,根本就不是因为姐姐你喜欢小瑜哥,而是为了报复宦哥哥呢。” 孟菁菁这话软绵绵的,却像刺一样扎在庄斐身上,宦晖那种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去用这种低级的方式报复。她如果是因为想报复宦晖而和陈瑜清在一起的话,这对陈瑜清是非常不公平的。 庄斐还不至于为了一己私欲去利用无辜的人。 “你胡说什么啊?”庄斐不悦。 与人斗争,必有输有赢。 庄斐承认,这一次是孟菁菁暂时占据了上风。 “麻烦姐姐等小瑜哥洗完澡以后转告一下他,我们还差一个离职面谈才算正式走完离职手续。” 说完,孟菁菁居然先挂了电话。 庄斐真的被她气到了,一口气灌下一整杯西湖龙井,仍觉得余气未消。 陈瑜清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脑袋上随意顶着条毛巾,他随便擦了两下,便任由毛巾自由行使吸水功能。 黑色短发间的水珠沿着脖颈儿线条流下来,洇湿在睡衣的布料材质里,颈线被水痕打磨得深刻。 整一条刚出水的芙蓉鱼。 也是一条罪魁祸首鱼。 庄斐因此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小瑜哥。” 庄斐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陈瑜清警界线瞬间拉满,他把毛巾从脑袋上扯下来:“电话接的不愉快?” 不愉快,非常不愉快。 “是谁打的?” 庄斐咬牙:“孟、茶茶。” “那是谁?” “宦晖的小太阳。” “哦。”陈瑜清重新把毛巾搭到脑袋上,继续擦拭湿水,他轻描淡写地说:“拉黑不就行了?” 他这般自觉的模样,倒显得庄斐格局有些小了。 庄斐:“……你都不问问我,她找你有什么事吗?” 陈瑜清擦干头发,随意往床上一躺:“她找我有什么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好像也没毛病。 逻辑满分。 他寥寥几句话便让庄斐感觉心情好多了。 “可人家说要跟你离职面谈呢,不面谈就不给你开离职证明。”庄斐继续说。 “不开就不开。”陈瑜清没个所谓。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4节 就有被他哄到。 庄斐是个性情中人,性情中人被自己的另一半哄高兴了,偶尔就会一拍脑袋做决定。 庄斐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卧在床上,她往陈瑜清那边挪了挪,屈起手肘撑住脑袋。 她看着他那张帅气到无法复刻的脸,热血上头,一拍脑袋:“小鱼干,我们同居吧。” 同居后醒来的第一个清晨,庄斐抻直手臂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她拍了拍身旁蜷缩在角落里,睡觉只占据床四分之一面积的男人:“小鱼干,快起来。” 陈瑜清背对着她,懒懒回应:“不急。” “你忘了吗?我们今天要去你家拜访你的父母,去晚了不太好。”庄斐给他交待今日任务:“对了,你家在哪里啊?” “很近。”陈瑜清捂住脑袋:“就两分钟的路程。” 庄斐:“我不是问你租的房子,我是问你父母住在哪里?” 陈瑜清仍懒倦地回:“我说的就是我父母住的地方。” “两分钟?”庄斐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我们这栋楼吗?” “不是。”陈瑜清隔着被子解释:“隔壁那栋。” 隔壁那栋? 隔壁那栋?陈瑜清的父母?年纪偏大的…… 庄斐在脑子里搜索适龄的老年人,一下子便精准定位:“你妈姓郑?” 陈瑜清:“是姓郑。” 怪不得,郑昔阿姨能解开他家里指纹锁的密码呢。亏她还以为郑昔阿姨是房东,还劝他改门禁密码,这不是直接把人家妈妈给防住了吗? 等等,他之前说他父母靠收租金维持生活。 该不会是靠收她交的租金维持生活吧? 第4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这新来的好像有点…… 庄斐因而联想起来, 租给她房子的那个二房东谢纪钊。谢纪钊是名服装设计师,而陈瑜清之前提过他姐夫是个裁缝,该……该不会这两者之间画的是等号吧? 庄斐的猜测得到了陈瑜清的直接证实。 服装设计师=裁缝? 庄斐气笑了,“小鱼干, 你可真是个归类鬼才。” “你讨厌死了。”庄斐手摸进被子里, 冰凉的手指尖触摸到他的皮肤, 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平衡自己的不满:“为什么套路我?” 陈瑜清裹着被子往角落缩了缩,继续闷在黑暗无光的世界里:“怕你不自在。” “现在我就自在了吗?” 她都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面对昔日里经常打照面的熟人了。 郑昔阿姨就这样变成她男朋友的妈妈了?? 房屋中介变成了她男朋友的姐夫?? 这得多难为情啊? “躲不过去了。”陈瑜清募地掀开被子, 露出一颗膨松而毛茸茸的脑袋,目光清澈而锐意:“庄斐, 你该克服了。” 虽然陈瑜清的坦白来得匆忙而仓促, 但好歹是提前给了庄斐一些心理准备的。因而,等庄斐和他们家里人见面时,也仅仅是生疏了几秒钟而已,随后便聊得轻松自在了。 她向来是个热情开朗的姑娘, 喜欢也善于同各个年龄层的人打交道,并能通过聊天获得不同年龄层的人的喜爱。 陈心湄早出晚归的生活和庄斐的节奏差不多, 因而, 她和庄斐很少碰上面, 但也还是见过几次面, 彼此有些眼熟的。 她很意外, 庄斐竟是大学同学乔艳之的女儿,用餐时, 她和庄斐吐槽起这件事儿。 “斐斐, 你知道吗?”陈心湄说:“他因为抗拒这件事还把我给拉黑了,吓得我再也没敢给他介绍对象。” 庄斐也很意外,她微信列表里居然有两个陈瑜清。 她就说, 一个人的微信列表里怎么能有两个拽逼? 但……那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呢? 是她加的他,还是他加的她? 庄斐心里渐渐疑惑起来,她似乎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她和陈瑜清的故事似乎不是从现在才开始,而是开始于很早很早以前…… 陈瑜清的父亲也是个和气健朗的老头儿,话不多,但语出惊人:“姑娘啊,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小区里的楼你挑一栋吧。” “啊?”庄斐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陈瑜清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又不紧不慢地重复一遍:“你挑吧,庄斐。” 挑什么?挑一栋楼吗? 印城土著都这么壕气的吗? 饭后,庄斐和陈瑜清在小区里散步,她仍觉得陈瑜清的家庭未免有些过于富裕了。她自己的家境算得上富裕,但即使是她爸也做不到一出手便是赠人一栋楼的。 “你们家不会还真有十几栋楼吧?” 庄斐沿着小区里的人工湖,湖边种植的一排柳树在冬天之前掉光了树叶,只剩下秃秃的枝干在等待春雨的新生。 五彩的锦鲤跃然于水面,又沉到池下去,也许在等待一场春雨降落。 陈瑜清往平静的湖面丢进去一块不起眼的碎石,声音如同湖面一般风平浪静:“嗯,就这个小区。” 他坦白道:“还有出租给你的那几栋厂房。” 庄斐:……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房东。 庄斐想起来当初谢纪钊在租给她厂房的时候说,这厂房原本是老板自己打算开厂的。 该不会他是为了她,才放弃自己开厂的吧? 这样的舍弃,让庄斐觉得有些沉重,她有些承受不起。 “你原来也是打算办厂的吗?” 陈瑜清在湖边的藤条椅上坐下,弓身支腿,两条手臂插在兜里,他淡淡地回答:“庄斐,我跟你们不一样。” 宦晖也好,庄斐也罢,抛开才干与能力,他们都是有野心有抱负的人,但陈瑜清没有。他既没理想也没有抱负,钱、名誉、社会地位和个人的价值实现,在他这儿全都不存在。 在跟庄斐在一起之前,他就只打算安稳地走完他这平淡而无味的一生。但……当庄斐和宦晖分手以后,他对他这平淡无味的人生有了新的期待,他希望能和庄斐一起走完这一生。 陈瑜清否认了自己有办厂的计划,这让庄斐感觉到轻松了不少。身为他的女朋友,有一些便利是她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的,有一些却不是…… 不远处有嬉戏的孩童骑着自行车在柏油路面上你追我赶,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充满童真与童趣。 庄斐在他身旁坐下,细细的手指钻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光里去蹭享他的体温:“所以你有这么多房子,为什么还要租房子住?又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受创业那份罪?” 他之前半真半假地回答过她这个问题,但庄斐还是很想知道他当初真正的一个考量。 陈瑜清弓着瘦薄的肩背,没有看着她,眼底似乎拓上一层朦胧雾气:“没有理想的人,难道不是做什么都行么?” 做什么都行的人,住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庄斐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她好像有被他说服,但似乎又没有完全被他说服。 “我的微信里面为什么有两个你?” 陈瑜清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不动,颈侧的弧意明显:“你加的我。” “两个都是我加的你?” “嗯。” “我是什么时候加的你啊?” 做了备注的那个微信号是庄斐主动添加的他好友,那时候公司刚刚成立不久,三个人即是公司的全部员工了。庄斐需要提交一份项目申报的材料,材料中涉及到的技术提供参数支持只能够找他,她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添加的他的微信。 因为工作。 但……另一个呢? 陈瑜清颈部的经络动了一下,线条绷直:“我记不清了,庄斐。” 庄斐自己对这件事情都没有印象了,她自然不可能去要求陈瑜清记得这件事。 一阵微风乍起,庄斐忍不住瑟缩了下,陈瑜清松开手指去勾住她藏在他口袋里冰凉的指尖,没有说话。 气氛莫名变得沉。 想到陈瑜清这样一个超级富二代居然跟着他们后面吃了不少苦,庄斐莫名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但她向来不是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她故作轻松地拽着他站起身:“没关系,小鱼干,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陈瑜清被她拖着往前走,他唇角微抿:“庄斐,你说了就要去做。” 随着春节假期的过去,小憩过后,便是忙碌接踵而至。 陈瑜清去庄斐的公司报道。 因为对其他员工有承诺在先,庄斐无法提供给陈瑜清更高的岗位,陈瑜清仅仅是以项目组长的岗位入职。 三个项目组长带领各自的团队,负责各自的项目,原则上是互不干扰的,可偏偏庄斐在他们之间设置了pk机制。 有pk的地方,就会有卷王的诞生。 项目一组组长孙贵鹏,项目二组组长靳涛之间本就卷得厉害,在听到有新的项目组长入职时,连夜搬进了公司宿舍,并向庄斐再三强调,项目紧急,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吃住都在公司。 陈瑜清也和庄斐强调:“……我得回家。” 庄斐一碗水端得很平:“大家随意,我只看结果。” 等庄斐走了以后,两个项目组长再次戒备地看着陈瑜清,并反复向他确认:“你不住公司?” 陈瑜清站在庄斐给他安排的新工位前,反问:“我为什么要住公司?” “你不想当总监?”靳涛沉不住气。 陈瑜清掀起眼皮,并不热情:“没兴趣。” 孙贵鹏拉了拉靳涛:“这新来的好像有点拽。”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5节 靳涛回答:“拽好办,他拽,我们就让他知难而退。” 孙贵鹏和靳涛立刻抱起了团:“一个光杆司令,他能有什么作为?” 不必放在眼里。 他们的声音不小,并没有避讳着谁。陈瑜清听见了,无动于衷,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陈瑜清在工位上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垂眼一看,是刚走没多久的庄斐。 非文:【办公环境还满意吗?】 陈瑜清想了想回复:【没有睡觉的地方】 庄斐以为他是在听说了另外两位组长要搬到公司吃住以后,也打算搬到公司吃住。 没必要,真没必要。 非文:【不是说不跟他们卷吗?qvq】 陈瑜清:【上班没有睡觉的地方】 陈瑜清原来在宦晖那儿的时候,他的工作时间是比较自由的。可能是宦晖知道他睡眠不好,在他的独立办公室里给他添置了一张床和一张沙发,也允许他有困意的时候,在办公室里睡一会儿。 但……庄斐这边条件有限。三个人的办公室,三个同样平等的岗位,她没有办法给他开绿灯。 所以,他来庄斐这儿其实是受了委屈的。 非文:【对不起,小鱼干,先委屈你一段时间。我相信几个项目下来,你一定可以证明你的技术水平。等到大家认可了你,我会给你配备独立的办公室。你现阶段白天有睡眠需求的时候,先到我的休息室里睡吧。】 中午,庄斐没等到陈瑜清来办公室找她,也没等到他来她的休息室里午休。 他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庄斐有些担心他,决定下楼去走一圈,顺道儿看看他。 办公室里三个人,两个卷王就驱动窗帘的索具发生着激烈的思想碰撞,但可能是怕讨论的成果被新来的光杆司令给偷走,两人争论的声音却很小,刻意控制着。 陈瑜清趴在工位上休息,手臂弯曲垫着前额,腕骨搭在桌上,长指微屈,流畅的后颈线拉伸着往下,背部随着呼吸均匀起伏。 两个卷王只顾着讨论,没发现庄斐的存在。庄斐从他身边绕过,走到陈瑜清的工位旁。 “你睡了吗?”她伏下身,声音也放轻,似乎是怕打扰到他。 陈瑜清没回应,瘦薄的背部起伏仍均匀。 见他睡着了,庄斐便没忍心继续打扰他,转了一圈便准备离开。 她第二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指尖突然被人轻轻勾握住,庄斐先是僵了一瞬,随后有密密麻麻集中的麻痹感由指尖向上,在身体里四处流蹿,最后抵达心脏。 惶恐过后,她的心里面似乎有一艘小船正推着障碍,轻轻漾开。 庄斐忍不住侧过脑袋看向他。 他仍趴在工位上,屈起一条腿。 单单一条修长清瘦的手臂悬在桌侧,腕骨后翻,勾住她手指的他的手指又直又长。 他悄悄牵住了她的手。 第4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去找小猫。 周末, 庄斐参加一个行业活动,陈瑜清自己去4s店提车,彼时,他交完尾款打算自行驾车离开4s店,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便回了下头, 没想到居然是孟菁菁。 “好巧啊,小瑜哥。” 陈瑜清不太记人的名字, 但孟菁菁这三个字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在他面前频繁提起。 宦晖提过多回,她自我介绍过多回…… 就连庄斐也醋过这名字。 以至于, 他想忘都忘不了, 但他也不打算在孟菁菁这儿浪费太多时间。 “有事?” 陈瑜清上身穿件灰绿色工装衬衫,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白t,下身穿了条束脚工装裤, 是他平时很简单的日常出行装扮。 但或许,是因为他穿着才显得干净清澈。 孟菁菁提着帆布包, 两手垂坠在腹前问:“我除夕那天给你发了祝福短信, 你收到了吗?” 陈瑜清想都没想:“没看见。” 孟菁菁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我那天给你打了电话, 是庄斐姐姐接的, 她有对你讲吗?” 她提到庄斐, 陈瑜清于是回忆了一下。 是有这么回事,而且或许还多亏了她这通电话惹得庄斐吃醋了, 才主动提了要跟他同居, 要不然他现在估计还得在10楼住着。 陈瑜清敷衍地点了下脑袋。 孟菁菁因此撩起头发别至耳后:“那你没有回我。” 陈瑜清继续敷衍:“我为什么要回你?” 孟菁菁一噎,但很快面色平常。攻下陈瑜清不容易,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甚至没有因为他的不耐烦有任何一丁点儿的退缩。 “你不是离职嘛,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我还是要找你做个离职面谈,才能开具离职证明的。你去庄斐姐姐那儿入职也需要这么一份文件,不是吗?” “不需要。”他回得干脆。 喝咖啡聊天的机会看来他是不会给了,但孟菁菁并不是知难而退的女人,她很快又打定别的主意:“那你能帮我看看车吗?宦晖他答应以公司的名义给我买一辆雷克萨斯,但我也不懂车,不知道哪款更适合女孩子,我想请教请教小瑜哥。” 只要陈瑜清答应帮她挑车,那她就会顺势恭维他,吹捧他,将当初她拿下宦晖的那一招如法炮制。反正,男人不都经不住夸嘛! 但……陈瑜清似乎还真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客户经理不比我懂?”他眸光清淡冷然。 孟菁菁深吸一口气,勇敢菁菁,不怕困难。 她摆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声音又柔上几分,带了些撒娇的娇媚:“我怕他们坑我嘛。” “……我不比他们坑?” 孟菁菁:“……” “对了。”陈瑜清的耐心全部告罄,想到什么他甚至是叮嘱了一下她:“以后见到了,就当不认识我。” “?”孟菁菁睁睁眼。 不明白他的意思。 “别喊我”,陈瑜清不咸不淡,“庄斐会醋。” 庄斐,庄斐,就知道庄斐,庄斐有什么好?? 孟菁菁嫉妒死了。 陈瑜清驱车离开4s店,并未再给孟菁菁多余的眼神。 撩不动,撩不动…… 孟菁菁死咬住嘴唇,忍不住握紧拳头,“啊”地大叫了一声发泄出来,原本打算来给她介绍车型的客户经理往后退了两步,不敢上前,任由她一个人先冷静冷静。 陈瑜清提了车,没回公司也没有回家。 唐方旭约了他见面,见面地点约在了游泳馆。 这个场地是陈瑜清定的,因为昨天晚上庄斐突然说,他的肌肉线条好像没那么流畅分明了。 还说,摸起来的手感好像也有了一丢丢的变化。 陈瑜清做好热身,正准备下水。 唐方旭从旁边的泳道钻出来,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点评:“小瑜哥,看不出来啊,你身材管理得不错啊,是不是经常背着我们偷偷锻炼出来的?” “也不是很好。”陈瑜清想起庄斐的话:“要反复练习。” 说完,他便跳下水,挥臂向前游去。 唐方旭加快速度,紧随着其后。 400米的泳道,两人渐渐拉开距离。 等唐方旭游到终点时,陈瑜清已经拿着毛巾拭水了。唐方旭接过陈瑜清丢过来的干净毛巾,气喘吁吁地说:“看来我也要办张游泳卡了。” “可以。” 两个人坐在休息区休息,说起正事儿。 自从陈瑜清离职以后,宦晖那儿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整个研究院的同事们人心惶惶,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了,年初,也未能有新项目方案提出,整个研发工作直接停滞。 与庄斐带着运营团队离职不同。 庄斐离职后,运营方面的人才招聘不难,只是新人对工作比较生疏,人工效率低一些,浪费掉的各项成本高一些。 但……还不至于搞垮一家公司。 可研发工作的停滞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小则影响企业一年的盈利,大则直接面临着宣布破产的境况。 唐方旭是紧随陈瑜清后,第一个提出离职的。 而其他人都不过是等陈瑜清一句话的事儿。 “他不放我。”唐方旭胸口微微起伏,控制着情绪:“我反正提前三十天通知他了,到时候不给我开离职证明,我直接走劳动仲裁手续。” 他手起刀落,做了个砍下去的动作:“就像当初斐总走的时候那样干脆利落。” “我年前问过大家了。”唐方旭喝了口水,平复了下:“大家都是愿意跟你走的,但是大家也不想拖累你……你那儿到底需要这么多人吗?” “斐总公司的体量。”唐方旭又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点出:“我们打听过了,可能还比较小。” 大家知道陈瑜清走的时候,没带股份走,而是把他们所有人可能会涉及到的竞业限制费用给抵消了。 他们不愿意去成为他的负担,所以,如果庄斐那儿用不了那么多人,他们是可以去别处发展的。 义气也好,赌气也罢,小瑜哥走了,他们的头儿走了,便没有人会选择留下。 “怕什么?”陈瑜清单手撑着软椅站起来,难得低低地笑出声来:“不就是钱的事儿?” “有小瑜哥这句话,大伙儿就放心了。” ……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6节 两个人又游了几圈,直到唐方旭体力不支,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饿死了,我要去吃晚饭了。” 才作罢。 唐方旭洗完澡在更衣室里遇见同样洗完澡的陈瑜清,“一起吃饭吗?小瑜哥。” 陈瑜清把东西收好:“可以。” 两个人没走远,在游泳馆附近的一家面馆里坐下,唐方旭要了一碗香菜牛肉面,陈瑜清点了一碗海鲜小馄饨。 唐方旭从毕业以后就开始跟着陈瑜清了,因此,他比其他人对陈瑜清要更了解一些。他其实对于吃这方面并不讲究,但在很多个他们赶项目的夜晚,他请他们吃别的大餐,自己却只会默默地点一碗八块钱的海鲜小馄饨。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家庭条件不太好,生活比较拮据。但后来,有走在时尚前沿的女同事无意发现他穿的衣服全部是出自一个很出名的服装设计师之手之后,大家便只当他是喜欢吃海鲜小馄饨而已。 哪个穿高定的男人,没有一颗吃路边摊的心呢? “小瑜哥,你好像很喜欢吃这种小馄饨。” 刚游过泳,陈瑜清感觉身上又紧实了一些。他因此心情不错,恰逢店里人特别多,他们点的单迟迟不上。 “想听故事么?” 拇指捻过虎口的位置,他这会儿有兴致。 唐方旭觉得这话听起来新鲜:“小瑜哥,你还会讲故事呐?” 小鱼和小猫是两个刚入学的大学生。 做技术的人一向逻辑比较缜密,思维比较严谨。唐方旭立即追问:“小鱼和小猫上的是动物大学吗?” 陈瑜清深深觑了他一眼:“你能不打岔?” 唐方旭讪讪封嘴。 小猫刚入学就表现出了她独特的领导能力,有一天她带着几个同学…… “同学的属性也是猫吗?” 陈瑜清生平第一次给人讲故事,却屡遭打断,他已经开始不爽了:“那很重要吗?” 好像也不重要。 “小瑜哥,你继续。” “你不要再打断我了。” 再打断他就不讲了。 小猫和她的同学们报名了校外一家机构的培训学习课程,等到正式上课的时候,培训机构擅自更改了授课地址,导致同学们上课距离无端变远,造成了很大的不方便。 于是,小猫替大家出头,直接就带领着几个同学去校外维权了。 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约在游泳馆见面。 总之,小鱼作为游泳馆的常客,人还没进馆就在游泳馆门口被小猫莫名其妙地推上了一辆面包车。 小猫拍着他的肩非常自信地说,同学你别怕。有我在,他们必不能少你一分钱。 就这样,小猫护着小鱼。 小鱼没有下车,跟着小猫去趟了这趟浑水。 维权的整个过程不算顺利,小猫礼貌要求培训机构退还学生缴纳的学费,但学生对抗经验老道的社会人,总是处于弱势被支配的地位的,培训机构直接拒绝。 并反咬一口,说学生自己没看清合同。 小鱼心中其实是有些暗嘲的,他想,小猫也不过如此,她的保护也不过如此。 但小猫突然就拖张升降椅过来,她往沙发上一坐,开始不紧不慢地背诵法律条款,一条、两条……条条直中要害,说的都是违约方和维权方的利害得失。 “我们可以爆光你。” 小鱼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有备而来,她用的是先礼后兵的方式。她据理力争,迫使机构不得不答应将收取的学费全数退还,并且,她还主张了赔偿金。 小鱼第一次见到小猫这样的女孩儿,她比许多男性都要勇敢。她不怕事儿,脑子也很灵活,解决问题有方法论讲策略,谈判的时候并不露怯,把气势拿捏到恰到好处。 同学们领到退款之后,纷纷离开了,有同对小猫说了谢谢,也有同学没有说。 至于他…… “同学,你收到退款了吗?” 她留到最后一个走,她不忘记也问他。 小鱼当然不会收到退款,因为他是被她硬推上车的,他跟他们这些人并没有一丁点儿联系。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耗在这儿,就仅仅是为了看她下场如何的,成功或者失败。 于是,小鱼反问她:“你呢?” 小猫却说:“啊?我啊?我没报啊。” 也就是说,这场维权的纷争原本与可以与她毫无关系,小鱼心想,小猫或许是学法律的,因而有一颗仗义不平的心。 同学们都回学校了,只有小鱼和小猫在路边等公交。那地儿偏僻,却离学校不远,公交车很少,小猫问小鱼要不要一起走回学校。 小鱼没异议。 小鱼和小猫往学校走,小猫可能是饿了,看到路边有一个卖海鲜小馄饨的小吃车,邀请他:“很晚了哎,你饿不饿?我请你吃东西吧。” 她摸摸自己的口袋,很快又给他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来的时候太气愤了,没带钱。” 小鱼本来是要去学校游泳馆游泳的,自然也没有带钱,那时候商家还不支持手机支付,没带钱便什么也做不了,因此,两个人没能吃得了路边的海鲜小馄饨。 在学校门口分开的时候,小猫问他有微信吗?她说,今天是她喊他走回来的,又没能请他吃东西,连累他肚子挨饿了,她说,下次一定要请他。 小鱼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他没有朋友,所以,微信、□□这种即时通讯软件跟他的世界离得很远。 “你有手机吗?”小猫又问。 小鱼点头,手机是有的。 “那你怎么不去注册一个啊?”小猫像微信的营销推广人员一样,将软件的优点一一列举出来,最后总结:“微信可以节省我们的电话费、短信费,而且沟通非常便捷高效,将来它的用户群体会非常广泛和活跃。” “早注册,早享用。你手机方便我操作吗?我帮你下载一个。” 小鱼被她的社交能力所支配,他于是交给了她手机,小猫好像因此很开心:“哇,我成功说服你了哎。” “我爸爸说,一个成功的商人必须要有说服别人购买和使用的能力,没想到我刚开学就做到了。” 等到她帮小鱼下载好微信,她又说:“既然你是我的第一个成功营销的案例,我一定要加你微信,一定要请你吃东西的。” 小鱼又想,或许小猫是学市场营销的,正在学习什么营销策略之类的。 她听了他的猜测以后,忍着笑意告诉他:“我不是啊,我是学工商管理的。” 小鱼:…… 小猫对未来积极乐观。 小鱼对未来却是消沉的。 但那一天,小鱼遇见了小猫。 当消极遇见积极,他注定被她的能量所吸引。 …… 服务员端上来他们点的单,一碗海鲜小馄饨,一碗香菜牛肉面,还有几碟小菜,打断了陈瑜清未完待续的故事。 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他解开手机锁屏一看,是庄斐发了微信来。 非文:【小鱼干,你车提到了吗?】 陈瑜清垂眼回复:【提到了。】 他刚想告诉她,他刚才去游泳了,现在和唐方旭在吃晚饭。但他字还没打完,便又收到她紧接着发来的回复。 非文:【我约了周唯吃饭,你要不要来?】 周唯是庄斐的朋友,庄斐上次便说要带他见一见她,于是,他把原本输好的信息删掉,重新在对话框里编辑,并发送。 陈瑜清:【好。】 唐方旭沉浸在陈瑜清的故事里,他还在等一个故事的后续:“后来呢?” 后来。 后来,小猫没有找过小鱼。 小猫忘了小鱼。 后来,小猫交了男朋友,小猫的男朋友是小鱼唯一的朋友。 陈瑜清不讲了,他将盛有小馄饨的碗往唐方旭面前一推:“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小馄饨的味道么?” “啊?” 这难道不是一段爱情故事,而是欺骗人感情的,推销馄饨的软广吗? 见陈瑜清起身,他忙问:“小瑜哥,那你去哪儿?” 陈瑜清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我去找小猫。” 庄斐发来的定位是定在一家火锅店,陈瑜清赶到的时候,庄斐和周唯已经点好菜。 火锅店里人很多,烟雾弥漫,人声嘈杂。 可是是没定到包厢,也可能是她们俩吃火锅就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她们坐在大厅里,前后左右桌都是人,她们在热闹的环境里聊得畅快淋漓。 陈瑜清找到庄斐,并喊了她:“庄斐。” 见他坐下,庄斐重新把菜单递给他:“小鱼干,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陈瑜清摇了摇头:“不用了,庄斐。” 庄斐和她的朋友周唯两个人都是开朗的性格,火锅又吃个热闹,因此,今晚这第一次和她朋友吃饭,其实氛围还不错。 陈瑜清不是话题的主导者,大多数时候是她们把话题主动绕到他身上,他有问有答,偶尔也会回抛过去问题,总之,是比较契合的一种相处方式。 火锅吃到最后,周唯将两份猪脑滤进去牛油锅底,喊了庄斐陪她去洗手间。 她洗了个手,对着镜子补妆。总体来说,她对陈瑜清各方面的评价都不错,颜值、衣品、性格、财力、能力等各方面,但…… “他怎么总叫你庄斐?”周唯状似无意地问。 “那该叫什么?”庄斐不解。 “就像你叫他小鱼干一样啊”,周唯补完唇色,“正常情侣之间,怎么连个昵称都没有啊?”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7节 “宦狗以前还叫你斐斐呢。” 周唯收起化妆包,看着庄斐:“还有,为什么你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第4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等你分手很久…… 从火锅店回来以后, 陈瑜清去了他父母那儿,庄斐一个人先回家。 她洗完澡以后时间还早,便拿着本书去了隔楼。 隔楼外面封了间玻璃房,玻璃房空间不大, 填了张宽敞舒适的摇摇椅。年前母亲过来, 又给她添置了一些绿植, 经过春冬的交替,这些绿植已经枯死得差不多了。 庄斐对绿植产生了一些愧疚之心, 于是把手里的书放在摇摇椅上,接了些水来浇灌绿植, 她有些心不在焉, 无端又想起晚上周唯在火锅店卫生间对她说的那些话,不免失了神。 周唯说,他为什么叫你庄斐? 周唯说的没错,从认识陈瑜清开始, 他便称呼她庄斐,以前, 这样的称呼也没关系。毕竟, 她是他好兄弟的女朋友, 避嫌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如今, 这层关系早就不复存在了。她成为他的女朋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可他还是没有更换过对她的称呼。 她都亲昵地叫他小鱼干了,可为什么陈瑜清还叫她庄斐, 叫得那么生疏? 就连在床第之上发生最亲密关系的时候, 他明明忍得双眼通红,却也不失控,只是一点一点儿亲吻过她的肌肤, 然后哑着嗓子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她庄斐。 是因为,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她吗? 他好像确实也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喜欢她。 这样的认知让庄斐感觉到有些胸闷和透不过气来,虽然比起上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来说,她和陈瑜清在一起的时间算不上多久,但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已经被他的内外气质所吸引了。 他是个慢性子,这与她的急性子刚好完美互补。 他话不多,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连沉默似乎都是一种交流方式。 他们在床|事上无比和谐,他拥有无穷无尽的旺盛精力和一张光看着就让人想要在情|事上征服他的厌世脸。 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他喜欢着吗? 庄斐手里的水杯呈30度角倾斜,水从杯口小幅度倒出,流入花盆里,湛进土壤里,再漫出土壤…… 淌在脚边……湿了地板…… “你浇多了。” 耳边响起一道清淡的嗓音,随后,她感觉手中一空,水杯被人从手中取走了。 庄斐蹲在地上,仰起脑袋,怔怔地望着他清瘦却高大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她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陈瑜清往她面前一站垂下眼,肩背微微驼下一截,他和她隔着高低的角度对视了一会儿,他缓声道:“庄斐,你走神了。” 他的声音偏轻,似乎是怕吓着她。 他的手里仍攥着水杯,攥得很紧。 “小鱼干。” 庄斐张口,眼底有委屈的情绪似乎在不断地溢出,她这模样,就像小区里流浪的小猫一样,见了想亲近的人“呜呜”地试探着。 陈瑜清对她这副示弱的模样根本没有抵抗力,他于是松开了攥在手里的水杯,水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脆裂声,水洒出来,地面上湿得更厉害了。 他更大幅度地弓下腰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从高于她的地方低下脑袋,二话不说直接封住了她的唇,进行着最柔软的碰撞。 他的视线向下,长睫刷过眼睑,见过她的风光,吻她的力气便愈加重了几分。 庄斐承迎着他,她看见他的喉结滚动,喉线绷得紧直,她闭上眼睛,唯有吞咽和索取在变本加厉,耳边静得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和偶尔因情动而产生的低低一声喘息。 “窗户。” 庄斐咬着他唇瓣,出声提醒他。 陈瑜清扣着她腰,探手摸上墙壁开关,自动窗帘沿着玻璃房四周绕一圈,遮挡掉外面的视线。 “也没关系。”他低低地笑:“没人会看见的。” 庄斐被他这掩耳盗铃的调笑弄得脸色潮红。 “你好讨厌。” 玻璃屋顶没有遮挡,盛大的天幕在眼前一眨眼呈现,月亮低垂,廖廖几颗零星相隔甚远,低而暗黑。 这样的天气无端让人心情一沉,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玻璃房里的灯光被人熄灭掉,与夜浑然融为一体。 紧随着,玻璃天幕上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庄斐看见玻璃屋顶一颗颗月亮灯、星星灯自上而下坠下来,灯光柔和沉亮渐变,让人的心情也忍不住在这一刻变得松软无比。 庄斐想起几年前创业的时候,他们赚了第一桶金,三个人一块儿去野外露营庆祝。他们守到落日垂下海平面,夜幕升起,贫瘠的土地上什么都没有,唯有漫天繁星簇拥着明亮的月亮。 她那天盘腿坐在台阶上,对着天幕感慨:“好想住在能看见星星的地方呀。” 她当时就那么随口一说,并不值得被人放在心上。可她如今,不仅住在了能看见星星的地方,她还和他在星星下刚刚发生一场力与美的碰撞,大汗涔涔。 这……会是又一种巧合吗? “小鱼干。”庄斐埋在他肩窝里头,问:“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庄斐?” 身下的摇摇椅轻轻拍打着地面,晃晃荡荡的,陈瑜清长腿半屈:“那叫你什么?” 他这么坦然地反问,倒让庄斐真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她垂下手臂去捡掉在地上的衣服,有些不太高兴:“不知道。” 她对他的吸引难道就只有性吗? 人说来奇怪,总是不知满足,明明最初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也只是两个成年人看对了眼,想要和对方及时行乐而已。 怎么才不过短短两个月,她便开始不满足了。 她欲起身离开,却又被他一把摁住。 他不说话,庄斐挣扎。 她挣扎出恼意:“你就只想着跟我上|床。” 他施了些力气钳制住她,长腿禁锢,庄斐挣扎不开,咬着他的肩肉一抽一抽的,她的蝴蝶骨随之一颤一颤,她似乎是在低声抽泣。 他拍了拍她的背,半天才喊出一声。 “小、猫。” 轻轻的,生涩的…… “噗。” 庄斐伪装的一声低泣破功,变成了“咯咯”笑出声。 是因为她叫他小鱼干,所以他憋半天,憋出句小猫来敷衍她吗? “什么呀?”她不满。 “爱称。”陈瑜清侧了个身偏过去半边身,摇摇椅两边轻晃,他的声音闷闷的:“小猫就是我对你的爱称。” 爱称吗? 见他这么艰难,庄斐也不忍再难为他。 她问他。 “陈瑜清,你喜欢我吗?” “喜欢。” 很喜欢。 比喜欢还要多得更多的喜欢。 “那你为什么总叫我全名啊?” 平时叫叫也就算了,就连上|床的时候也这么叫,庄斐想不通。 地上的绿植吸了水,慢慢舒缓过来,绿色叶片渐渐撑满根茎,藏不住的狼藉的一片,水渍、陶瓷淬片,还有散落一地的衣服,仿佛是都在替她控诉着他的恶劣,他的恶行。 陈瑜清愣了愣神,大概能猜想出是她朋友跟她指出了些什么,是他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一段关系以外的第三者,总是能将问题看得透明。 他应该去为这样的透明作出回应。 “你想知道吗?” 他拍了拍她的锁骨,示意她退开一些。他撑着并不宽敞的摇椅直起身,他掰过她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她。 他告诉她。他叫她全名,叫她庄斐是因为…… “以前是为了告诫自己,你是别人的。” 他平淡的。 “那现在呢?” “现在。” 他平静的。 “现在,是为了提醒自己,你是我的。” 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和波澜,唯有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再是忧郁的,迷茫的,那是清醒的,用力的…… 庄斐的心尖儿轻轻颤动,可疑虑也更加深了,她忍不住问出来:“那你是不是,等我分手很久了?” “是的,庄斐。”他坦诚:“我是等你分手很久了。” 听到了他的心里话以,庄斐有些得寸进尺。 “那——”她抿着笑,耳朵靠近他:“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是一见钟情。”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在她耳边。 所以,宦晖带她去见他的第一面,他就喜欢她了? 庄斐在心里推出个时间线来,心脏狂跳不止。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人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你。他喜欢你,可是你不知道,他也不能说,他背负兄弟和道义,他只能…… 看着你快乐,看着你和别人恩爱。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8节 拥抱、亲吻又或者是…… 三个人的一段旅程,他却被排除在这些亲密之外。 …… 今晚的答案是远远超出了庄斐的预期的,她甚至隐隐产生出一种感觉来,就好像他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这些程度还远远不够。 她享受他的深情,却也会心疼地站在他那一边。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小鱼干。” 她再次承诺。 这种承诺听得多了,陈瑜清便表示麻木。 其实,现在这般对他来说,便足够。 她没什么不好。 “睡吧。”他拍拍她。 “睡哪?” “睡在能看到星星的地方。” 于是,两个人有床不睡,在摇摇椅上挤了一夜。 “告诉你个秘密。”她伏在他耳边,轻轻:“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次庄斐说的要对陈瑜清好,不再是口头说说的了,她摆在了实际行动上。 周唯不是说她,连陈瑜清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吗? 直接问多没有诚意? 她打算靠一双慧眼暗中观察。 新公司人数少,没有组建食堂。午餐是快餐公司以盒饭的形式配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办公室用餐。 午餐时间,庄斐想了想,抛下昔日里可亲可爱的办公室同事们,抱着盒饭起身。 “我去研发吃。” 第4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来和你平平淡淡…… 秦霞轻嗤:“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我就只是和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 又不吃小灶。”庄斐手背在身后,进行自我说服,顺便也说服他人:“谁会说闲话?” “斐总。”赵晓晗敷衍地挥挥手:“用餐愉快。” 研发办公室,一张小型会议桌。 项目一组组长孙贵鹏和项目二组组长靳涛坐在同一边, 新来不久的三组项目组长陈瑜清坐在他们对面。 三个人低着脑袋拆盒饭, 气氛似乎有些紧张微妙。 庄斐拎着盒饭走过去, 寻问他们的意见:“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吃个饭吗?” 老板要跟员工一起吃饭,介意也不敢介意。 孙贵鹏忙推着靳涛往里面坐, 给庄斐腾出一块地儿来:“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斐总快请坐。” “你们俩别那么拘谨, 看都快挤变形了。”庄斐往陈瑜清旁边一坐,人淡如菊:“陈组长这儿一个人坐,我坐他旁边就好了。” 陈瑜清抬起脑袋看她一眼,庄斐朝他笑笑, 他也扯了下唇以示回应。 他来这儿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庄斐为了避嫌从来没和他一起吃过饭, 今天突然下来和他一起吃饭, 陈瑜清想不明白。 她是不怕打击这两个项目组长的积极性了么? 三个人的微妙饭局, 于是变成了微妙的四个人。 庄斐见陈瑜清连着吃了几口鸡蛋, 于是体贴地开口:“陈组长, 你喜欢吃鸡蛋吗?” “还行。”陈瑜清说。 庄斐于是把饭盒里的鸡蛋全拨给了他:“我不喜欢吃鸡蛋,都给你吃吧。” “……”陈瑜清:“没听说你不喜欢吃鸡蛋。” “咳咳”, 庄斐,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喜欢了。” 陈瑜清:“……” 这两人自以为正常的对话落入别人耳朵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孙贵鹏小声把靳涛喊出去, 借口是烟瘾犯了,借根烟。等两个人走出去了,他赶紧问:“这什么情况啊?” “你看不出来吗?”靳涛沉默了一会儿:“新来的皮相好,被斐总瞧上了呗。” “那我们……还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吗?”想起之前两个人的信誓旦旦,孙贵鹏有些不太确定。 “你是猪脑袋吗?”靳涛:“你不知道在公司里哪种人最不能招惹吗?” “哪种?” “有后台的人。”靳涛很快反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上有老下有小,可经不起这么内耗了。” “那我们岂不是还没pk就输了?” “静观其变吧。” 两个人讨论出应对策略以后重新返回,靳涛把盒饭往前面一推:“陈组长,鸡蛋够吗?不够我这儿还有。” 陈瑜清愣了愣,把他的盒饭推回去:“够了。” 庄斐用完午餐心情不错,她返回办公室时春风得意,秦霞于是埋汰她:“陈瑜清喂你吃饭了?” “什么呀?”庄斐喝了口水:“当然不是了。” “那斐总你怎么这么开心啊?”赵晓晗也凑过来打趣。 “因为”,庄斐放下水杯,打开手机备忘录,边写边说,“经过我的暗中观察,我发现他喜欢吃炒鸡蛋。” 秦霞、赵晓晗:“……” 恋爱可真让人降智。 庄斐第二天同一时间去研发吃午饭。 像是知道她要来一样,三个人像昨天中午一样坐着,给她留了位置,甚至……还等着她来了,才一致同步揭开盒饭的纸垫。 陈瑜清多吃了两口芹菜,庄斐忙又把自己的芹菜拨过去:“你是不是喜欢吃芹菜?” 陈瑜清思考片刻,没回答,而是把长筷伸进了另一道清炒芦笋里。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他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地吃进去两根芦笋。 庄斐果然又要把芦苇全拨给他,并问:“你是不是喜欢吃芦笋?” 陈瑜清算是明白了,庄斐这反常的行为好像是在确认他的饮食偏好。 陈瑜清旁若无人地喊了喊她:“庄斐。” “怎么了?” 他解释:“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食物,也没有特别不喜欢吃的食物。” “所以,你自己吃。” 庄斐还没有做出反应,靳涛忙站出来打圆场,他筷尖指着自己饭盒里的红烧肉,说:“人怎么可能没有特别喜欢吃的食物呢?你看我,我就喜欢吃这红烧肉。” 庄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是说。人怎么可能没有特别喜欢吃的食物呢? 孙贵鹏借着话题问:“斐总,你喜欢吃什么啊?” “水果。” 陈瑜清和庄斐异口同声。 靳涛、孙贵鹏:“……” 今天的红烧肉貌似也没那么香了。 等这顿饭吃完了,靳涛主动和陈瑜清攀谈起来:“新来的,你和我们斐总究竟到哪一步了啊?” 陈瑜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没回答。 孙贵鹏主动说:“你也不要防备心这么重,我们俩知道你走捷径是为了这研发总监的位置。” “你放心,经过我们一致的商讨,我们已经决定不跟你卷这研发总监的位置了。我们不但会把这研发总监的位置拱手让给你,我们也不会笑话你靠女人上位,谁叫你走了大运,成了我们漂亮又能干的斐总看上的男人呢。” 陈瑜清对他们前面的脑补不屑一顾。但听到他们对庄斐的评价之后,还是说了句:“谢谢。” 既然他道谢,就让已婚的孙贵鹏忍不住想要指点他几句:“不过,你不觉得你太不主动了吗?” 靳涛附和:“这两天都是我们斐总拎着盒饭下来找你吃饭,你就不能约她出去吃吗?” 陈瑜清如实道:“时间太短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确实短,外出吃个饭点个单都要不少时间,恐怕服务员菜刚端上来,午休时间就结束了。 靳涛也认同,于是另支一招:“那你吃完饭,陪斐总上去她的休息室聊聊天的时间总有的吧?” “可以吗?” “你问我们可不可以?” 陈瑜清说出顾虑,当然这顾虑也不是他的顾虑,而是庄斐的顾虑,他说会不会因为他和庄斐走得太近了,他们就会觉得庄斐把这研发总监的位置内定好了,从此以后,他们就会摆烂,再也没有了pk精神。 也难为他说这么多话了…… “我们都把研发总监的位置拱手让给你了,你觉得我们这点思想觉悟还没有吗?” 陈瑜清点点头,抬腿出门。 庄斐刚准备躺床上午休,听到休息室外面有人敲门,她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几度:“小鱼干,你怎么来了?” 陈瑜清眉目清朗:“来找你睡觉。” 庄斐:“……现、现在吗?”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59节 就不不太好吧? 上班要有上班的样子。 “你想多了。”陈瑜清抬腿进来:“我就来和你平平淡淡睡个觉。” 哦。 平平淡淡睡个觉。 对陈瑜清而言,白天入睡比夜晚入睡容易,可能是这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他很快便真的睡着了。 睡容平和,呼吸均匀而清浅。 庄斐无言,原来他真的是来平平淡淡睡个觉的,亏她还在内心里纠结,做思想斗争…… 甚至做好了激烈的准备。 不过,庄斐很快也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等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后,陈瑜清穿戴整齐后准备下楼,临走之前,他突然问:“庄斐,你今晚有空吗?” 他不问,她肯定是没有空。 但他既然问了,那……没空也得有空。 庄斐故作矜持:“你有什么事呀?” “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庄斐一整个下午都在想,陈瑜清午休后说晚上要她去的那个神神秘秘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竟然还让他卖起了关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的时间,庄斐赶着去卫生间补了个妆,在妆容的映衬之下,她的五官便更加精致了。 庄斐满意地拍了拍脸。 陈瑜清准时下班,庄斐在地下停车场上了他的车。 他有两部车,一部是他自己购买的代步车,一部是庄斐爸爸赠送给他的见面礼。他时常会开自己的那辆代步车,而很少开庄斐爸爸赠送的那辆豪车。 庄斐坐在副驾上好奇地问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陈瑜清仍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他停了车,庄斐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会把她带到大学里来。虽然说他们两个人是在同一所大学读过书,但其实,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回忆真的不多。 仅有的一些,还都是掺杂了某些显得多余的人的。 天色刚晚,校园里很是热闹,和他们刚读大学那会儿差不多少,主干道两边林林总总好些商铺,除了超市,就都是些奶茶、餐馆之类。 “怎么来学校?”庄斐忍不住去探究他的心思。 陈瑜清买了两杯奶茶,两杯都给她。 “你不喝吗?”庄斐问。 “不喝。” “不喝你买两杯吗?” “你喝两杯。” 庄斐:“……” 是因为最近没给他播放品德小老师吗? 庄斐喝一杯,拎一杯。 陈瑜清走在她身侧:“不是问我喜欢吃什么?” 他不是说他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排斥的食物的吗??难道又有了?还跟学校有关系??庄斐猜测。 “你喜欢吃什么?” 陈瑜清领着庄斐往偏离大学校园的方向走,巷子渐深,人烟渐少,两个人在一个流动摊位前停下来。 流动小吃车车身贴一块招牌,招牌在升起的白色烟雾中忽隐忽现,待老板将他们点的单端上来时,庄斐看清上面印刷着几个大字:正宗海鲜小馄饨。 哦,他喜欢吃这个。 庄斐想起来了,她那时跟他还处于暧昧阶段时,她说请他吃饭,他便带她在路边摊吃了碗小馄饨。 但她那时以为他是肚子饿了,随便凑合着吃的。没想到,他居然是真喜欢吃小馄饨。 馄饨味道不错,但也没有很特殊。庄斐吃着正宗海鲜小馄饨,海鲜也没有海鲜,最多就是拇指盖大小的鲜肉里放了几根虾皮…… 所以,他为什么对这不正宗的正宗海鲜小馄饨如此情有独钟? 一碗馄炖见底,水般清透的汤里,庄斐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汤里浮动,她突然想起来,她大一领同学去校外维权那天根本就没有吃到小馄饨。 因为同学们都先后离开了,只剩下她和一个男生,但他们俩都没有带钱。 “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吗?”陈瑜清问。 “那个男孩子有点内向。”庄斐仔细回忆,却连他模糊的身影都想不起来。 “我那天太气愤了,没注意看他的长相,好像是很帅气的。”她上下打量着陈瑜清,补充道:“应该是比你还要帅气一点的。” 第4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这新来的开窍还挺…… 庄斐根本连那个男生长什么样都没有想起来, 她不过就是想逗逗他。 陈瑜清听完以后掀起眼皮,平静地质疑:“……你确定吗?” 庄斐搁下碗筷,笑得明艳。 她甚至伸了手去捏他的脸:“我逗你玩的啦。” “我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她坐在廉价而简陋的街边长条凳上,双腿踩在长条凳下面的横杠上, 抱着膝盖回忆那天晚上模糊的场景。 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的皮肤很白, 五官精致,挺翘的鼻尖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他品尝过。 陈瑜清看着她置身事外地回忆着那个他无比珍重的夜晚有些出神,他想, 她或许并不能明白, 她轻描淡写的“不记得”,是他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分,独一的慰藉。 “不过,他真的好内向啊。” 庄斐说。 他一下午加一整个晚上, 一共就跟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她问他学费退到帐了没,他却反问她的钱退到帐了没? “第二句呢?”陈瑜清明知故问。 “第二句, 好像是问我学的法学还是市场营销?” “我告诉他, 他猜的都不对, 我学的是工商管理。” 她的流海被晚风吹至两侧, 清丽的额头愈加光洁。陈瑜清仍看着她, 他突然想,她全都不记得又如何? 他可以帮她找回记忆, 找不回来就强行植入。 他不再愿意在这漫漫人生里, 将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回忆沦为他独自的伏笔,就像是在错误的地点,在日落后等待一场看不到的午夜极光。 餐车上悬吊着一盏灯, 灯火在晚风里摇曳。 人影两重,昏昏欲坠。 “你后来没找过他吗?”他问。 她明明说过要找他,要请他吃饭的。 “找了呀。” “可是他说他有女朋友了。”庄斐被动地回忆起来,她平缓地描述:“我找他其实不是想跟他谈恋爱,就是感觉他应该多交一点儿朋友,别那么封闭自己。不过,我没想到他那么内向的性格居然会有女朋友,真是不可思议。” 庄斐耸耸肩膀,不太在意道:“不过人家有女朋友了嘛,我就不方便打扰了。” 再后来,就没有过任何联系了。 陈瑜清抓住她话里的重点。“有女朋友?” “对啊。” 陈瑜清记得非常清楚,后来,庄斐并没有找过他。 但她说她找了……那么可能性便只有一个。 她找错人了。 陈瑜清扯了扯唇角,挺荒唐挺可笑的,他耿耿于怀过的竟是她不经意间的一场乌龙事件。 他于是,强行将她的记忆纠正回来:“庄斐,我没有女朋友。” ?? 庄斐惊呆。 她的双膝抵着折叠木桌,脑袋磕在膝盖上,眼神里有什么正在崩离。她像一只被遗弃了很久,独自流浪了很久,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举目无亲的畏缩小猫。 半晌,她弱弱问一句:“那我算什么?” 陈瑜清偏过脑袋,沉沉笑出来。 “我说……” “我那时候没有女朋友。” 庄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 陈瑜清点头认下。 她曾经问过他,她为什么会有他两个微信号? 一个便是她那晚添加的,甚至还是她注册的。 大抵唯一的差错,便是他那晚听了她的建议,回去宿舍以后设置了一个微信头像。 流动摊头到了打烊的时间,两个人走在大学校园里,回忆过去共同的交集。 很可惜,除了那唯一的一次,再没有共同的回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0节 陈瑜清说,庄斐每周一都会在一食堂用餐,她会在中午十二点上完第五节 课,准时经过他的宿舍楼下。 庄斐说,那是因为每周一要连上八节课,一食堂离得最近,尽管一食堂的饭菜一言难尽。 陈瑜清说,庄斐每周末都会去游泳馆旁边的水果店里买水果。 庄斐说,那是因为那是家进口水果店,虽然贵,但不得不承认品质好,她没骨气地向金钱低头了。 …… 他们试图靠着彼此单拎的记忆拼凑出来完整的场景交集,并以此作为缘分的标识,也证明彼此在同一时空里存在过,相互陪伴过。 命运有时候很会捉弄人,阴差阳错就错过了十年。 如果那时候庄斐没有找错人,如果那时候陈瑜清能够主动一点,如果他不是被动地去等待,而是主动地去追求,这故事又会不会是另外一段开展? 可爱捉弄人的命运有时候绕了一圈又会回到原点。 它让他们彼此错过,却又叫他以另一种身份留在她身边。她那晚找错了人,他后来不够主动,他被动地等,命运便让他等上十年。可最后,命运还是于心不忍,把属于他的归还给他。 …… 月光渐冷,校园里人烟稀少。 夜跑的学生零零散散,路过他们身边,运动胶鞋和橡胶跑道摩擦,踢踢踏踏,奏起一曲运动篇章。 一个人默默地喜欢了她十年。 从她的十八岁到她二十八岁。 他的十年里有她,她的十年里却没有他。 这是一段再悲伤不过的单恋。 庄斐将自己代入他的身份与他共情,就像是从他身上最坚硬的骨架中抽出来一根尖骨刺在她的心上,痛到抽气却不想拔去,这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庄斐去吻他,她惦着脚尖,双手勾住他的颈骨往下压,路灯将他的肩背拉得分明,她伸出舌尖去勾惹。 他们站在橡胶跑道上接吻,他们在橡胶跑道上坐着接吻,以一吻向过去的十年和解,将心中的遗憾抹平。 隔日,周唯休息在家,接到了正在上班的庄斐的电话。 “有何指教啊?斐总?”周唯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彼时,庄斐已经利用工作时间看了一早上的美食vlog了,可仍然是没明白怎么活面,怎么擀面皮儿。 庄斐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但……面食实在是太难为她了。她于是向生活技能满分的周唯求助:“唯唯,海鲜小馄饨你会不会包?” 周唯北方人,家里姊妹多,早早便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来,别说简单的小馄饨,就是将馄饨包出花朵的形状来,她也不在话下。 “你想吃小馄饨吗?”周唯爽快道:“我包好了跑腿给你。” “不是。我想让你教教我。” 自从昨晚知道陈瑜清真的不挑食不偏食,唯独偏爱点儿的海鲜小馄饨还是因为这是想念她的一种方式以后,庄斐决定亲手给他包一顿海鲜小馄饨。 真正有海鲜的豪华版海鲜小馄饨。 拒绝平替虾皮。 庄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她躲在电脑显示屏后面,声音压得很小:“我就是想给小鱼干一个惊喜。” 噫。 周唯忍住不适:“行吧,斐老板翘班来我家里吧。” 说走就走。 老板偶尔也是要翘个班的。 不翘班的老板是不完整的老板。 庄斐关了电脑,挎上链条包,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办公室。谁知,她刚起身,便被秦霞逮个准:“去哪?” 庄斐信手拈来:“送标书啊,我们要开标了。” “哦。”秦霞托着下巴,老神在在:“你昨天刚送完标书。” 庄斐:“……” 昨天下班她准时走,用的也是送标书这个理由。 骗下属没什么好下场,庄斐于是诚实道:“就是那什么,我去学包小馄饨。” “这还要学吗?” 庄斐惊:“你会?” 秦霞觑她一眼:“也就你不会。” 庄斐不相信只有自己不会包小馄饨,她拖着赵晓晗下水:“晓晗肯定也不会。” 赵晓晗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脑袋:“斐总,我会的。” 庄斐死撑着:“你们好好上班。” 摸鱼扣钱。 庄斐不想用虾皮平替海鲜,于是买了肉馅和鲜虾去周唯那儿,还顺道儿买了袋中筋面粉。周唯打趣她,买买馄饨皮就得了,怎么还买起面粉了? “我想全过程手工制作。” “要不是客观条件受限,就连压磨制成面粉的小麦我都想自己播种。” 周唯:“……你分得清小麦和水稻吗?” 庄斐思考了一下:“分不清。” 两个人在厨房间里哈哈笑起来。 笑够了,周唯才指挥庄斐往面粉里添加温水,和面、揉面、切成薄薄的馄饨皮。 …… 庄斐在周唯那儿折腾一下午,总算是像模像样地包出一些小馄饨,她打包好煮熟的鸡汤小馄饨去开车。 她刚出小区便给陈瑜清打电话。 她塞上蓝牙耳机:“小鱼干,你下班了吗?” 陈瑜清正在进行pcb封装,放在一旁的手机开了免提:“没有,今天会晚。”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又继续封装:“你已经下班了?” 这不太符合常理。 她昨天已经准时下班了,按照她平时的工作态度,她不可能允许自己连着两天准时下班。 “我今天翘班啦。”庄斐在电话里,小声而又神秘地说:“你先别吃晚饭,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 他最爱吃的? 结合庄斐这几天的反常行为,陈瑜清在想,他等会儿吃到的到底是大份炒鸡蛋,还是超大份的清炒芦笋。 都不是。 庄斐居然包了小馄饨送过来,还用了鸡汤熬制。 陈瑜清从实验室出来,揭开保温盒:“你做的吗?” 这是庄斐第一次给他做吃的,他很难一如既往地保持淡定。 “除了小麦不是我种植的。”庄斐的笑容慢慢撑开:“其它都是我纯手工的爱心小馄饨。” 她咬了咬爱心两个字的发音。 “谢谢。” 和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陈瑜清吃饭也慢,庄斐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手撑着下巴,欣赏他吃饭的模样。 慢条斯理而又清冷矜贵的。 “好吃吗?”庄斐问。 “嗯,非常好吃。” 非常这两个字就非常能让人满足,心甘情愿地为了他而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 不知道为什么,庄斐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她来找陈瑜清吃盒饭时,秦霞说过的话。 她说。“陈瑜清喂你吃饭了?” 就……那什么。 她也没被人喂过饭呢? 庄斐:“咳咳。” “有点饿呢。” 陈瑜清手中一顿:“你还没吃吗?” 吃是吃了。 庄斐有点儿心虚:“就看你吃得挺香的。” “你要不介意的话……” 陈瑜清把饭盒推过来。 不介意是不介意。 庄斐低下头,目光闪躲:“但我手今天包馄饨包得有点酸。” 陈瑜清的表情僵了僵,然后不紧不慢地舀了勺小馄饨送到她唇边。 “张嘴。” 这一幕被从试制车间回来的靳涛和孙贵鹏看到了。 靳涛捂住孙贵鹏的眼睛:“少儿不宜。” 孙贵鹏推开:“我儿子都成年了,我还不能看吗?” 孙贵鹏看见了,点点头点评道:“这新来的,脑袋开窍还挺快。要是肯把这谈恋爱的心思花在产品开发上,可能也就没我俩什么事儿了。”: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1节 第46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他来找你了?…… 陈瑜清今晚要继续待在试验室工作, 庄斐自己也还有工作要做,于是,等投喂饱了男朋友,庄斐便拎着空了的饭盒回办公室加班。 公司正式步入正轨后, 最近接了第一批大单。虽说这单是庄斐以前合作过的一家客户给她的友情单, 但大家还是都卯足了劲儿同心协力地干, 到现在,居然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还没有一个人下班。 庄斐嘴上不说, 心里面实则很感激能遇到这些不离不弃,始终支持她事业的同事们。与其说是同事, 她在心里面却早已把他们当成了可信赖的朋友、亲人。 “大家辛苦啦。”庄斐双手背在身后, 纤细的手指上勾一个保温饭盒,神情轻松愉悦:“夜宵想吃什么,我来买单。” 见她又提个保温盒,秦霞眼睛一转, 决定消遣一下她来解解这夜晚的疲乏。 “庄总心情这么好,是又在男朋友那儿有什么新发现了?是发现他喜欢吃青菜还是喜欢吃胡萝卜?” 庄斐笑容一收, 端得像模像样:“才不是。” 等她走到工位上弯下身把保温饭盒往储物柜里放时, 却又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小鱼干既不挑食也不偏食, 青菜和胡萝卜他都爱吃。” 庄斐话音刚落, 李康便从外面乍乍乎乎地跑进来办公室, 满额头都是汗。 他进了办公室,先扫视办公室一圈, 没发现庄斐的身影, 于是放心地当起了小喇叭:“大新闻,大新闻。” 赵晓晗放下了手里的工单,抬起了头。 张小曼敲键盘的手指未停, 耳朵却分过来一只。 只有秦霞没答理。 秦霞就这样的人,她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李康并不在意,只要有人对八卦感兴趣,他就讲。 这不,小曼姐和晓晗的反应很诚实。 李康于是对着她俩说:“你们知道吗?陈组长在办公室喂斐总吃饭呢。” 他大放厥词:“陈组长以前什么人设啊?拽逼哎,你们见过他喂女的吃饭吗?就这么一个拽逼人设居然被我们了不起的斐总拽下了神坛,哄宝宝似的哄着我们斐宝宝吃饭。” 正试图关上储物柜门的庄斐,手停在柜门上:…… 她是发出关柜门的声音来,还是先暂时隐形? 暂时隐形吧。 她也想听听自己的八卦。 张小曼和赵晓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就……当着老板面八卦老板……就不太好。 倒是没有反应的秦霞最先有了反应,她朝庄斐弯腰的那个方向看了看,然后不动声色地质疑李康:“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你们斐总怎么会抹得开面子,要男人喂着饭吃?” 前几天,她不还说避嫌??? 打脸打挺快。 “什么道听途说啊”,李康就不乐意听这词儿,“我刚才人就在车间,研发项目一组孙组长和项目二组靳组长,他们亲眼目睹了陈组长喂饭给斐宝宝吃呢,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喂了一整盒,一口接一口的。” “……你继续说。”庄斐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挽救一下自己为人老板的正义形象:“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儿。” 李康先听到庄斐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庄斐慢慢站直起来,她关上储物柜,金属柜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我说完了。”李康往工位上溜,试图隐遁自己,刚逃回工位上,却又感觉如芒刺在背,于是,他连忙请罚:“我今晚自主申请去支援产线,上夜班。” 让他背后八老板的卦,该罚。 “准了。”庄斐仅仅思考两秒钟:“别忘了叫上孙组长和靳组长,我觉得他们俩今晚也想去支援产线,上夜班。” “对了。”庄斐觉得还是有必要就某些细节为自己澄清一下:“陈组长喂我吃的不是米饭,而是小馄饨。” “他也没有喂一整盒。”她竖起食指,不无遗憾:“他就只喂了我一个。” 众人:…… 春雷惊动大地,下了一场雨,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人们脱掉厚重衣服,只着一件薄薄的衣衫。 庄斐发现一件事儿,向来对工作不积极的陈瑜清最近居然默默搞起了事业,一连把自己泡在试验室好些天。 庄斐担心他,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说没有,就是最近在优化传感器。 技术的事儿庄斐也搞不明白,起初还默默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除了热爱工作以外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每天那么晚回来,却也没有在哪天晚上放过她。 精力那么旺盛,那还是让他干点儿实事儿吧。 庄斐便放任他去搞事业了。 这天庄斐加班到晚上九点钟,陈瑜清说他还要一会儿,庄斐便自己先开车回家。 她刚泊好车,走到楼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前的景观灯柱下,喊她:“斐斐。” 这声音好久没听到过了,这人也好久没见到过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任合伙人宦晖。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些,也少了一些意气风发吧。 有段时间没见,庄斐没曾主动想起过他。这猛一见着面了,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很强烈的厌恶感。 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庄斐忍住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感,准备无视他。 经过灯柱时,她听见宦晖低声下气地说:“那些工程师,他们都递交了辞职报告,我留不住他们。” 他也会感觉到人生的挫败:“斐斐,你们现在已经把我逼到走头无路了。放我一条生路,好吗?” 庄斐步子因此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打算理会。 他们三个人创业时,分工很明确,技术人员就是跟着陈瑜清的。不要说宦晖留不住他们,庄斐也没本事挖走他们,他们的忠诚不是向着企业,从来都只是向着陈瑜清一个人罢了。 眼看着庄斐就要走进去楼道了,宦晖拔高声音:“庄斐,公司是我这些年全部的心血,你就这么没有同理心吗?” 同理心? 庄斐突然觉得好笑,他这公司也是她这些年全部的心血,她被迫离开公司,他可曾有过一丁点儿同理心?她七年没有领过一分钱工资,他又有过什么同理心? 他精神出轨,又对她有过什么同理心? 庄斐不想跟这种颠倒黑白的人再有什么瓜葛,她冷冷地开口:“宦晖,你配跟我提同理心吗?” “我不配,斐斐。”见她还愿意停下来跟他说话,宦晖不再一味地指责她,他立刻服软表明今天这趟来的目的,放低了姿态:“我过去做错了很多,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吗?” 庄斐大脑快速运转了一下,她太了解宦晖了,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靠服软来让庄斐心软。可庄斐真是对他除了厌恶再没有任何一点儿感情,于是,她暗自操作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发现我还是很爱你。”宦晖深情地说:“斐斐,但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庄斐不知道他话中真假,但不管真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过去的人和事就是过去了,她现在有很喜欢的男朋友,时间不会倒流,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期望的也不过是能在第一次见面时,便能霸气地告诉陈瑜清。 “喂,小鱼干,我以你未来女朋友的身份问问你,你要不要提前行使你的权利?” 仅此而已。 …… “我对孟菁菁没有感情的,她对我也没有感情,她跟我在一起,不过就是为了提高她的生活水平,买包买衣服我都尽量去满足她,车子也以公司的名义买给她开了,她居然……居然还不满足。” 孟菁菁还要他给她买房,宦晖这才悔恨不已。 …… “斐斐,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我们三个人重新分配股份,你跟他各百分之二十五,好不好?如果你跟他分手,那我愿意给到你百分之三十。” “……谁给你的脸?”庄斐:“谁差你那点股份?” “斐斐。”宦晖的声音有些低,有些疲哑:“别闹了,你跟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报复我,打我脸,让我难堪吗?” “你难道还能是喜欢他不成吗?” “我就是喜欢他。”庄斐数起陈瑜清的优点来:“他长得比你好看,比你有钱,比你对我好一万倍,性格还比你可爱,我就是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 …… 谢纪钊从工作室回来,看到庄斐和一个陌生的面孔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哪里来的狂人?居然敢趁他小舅子不在,来欺负弟妹,是不是不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 他车也不停好,熄了火堵马路中央,快步就跑过来驱赶人。 见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宦晖不耐烦道:“你谁啊?” 谢纪钊穿着酒红色衬衫,手插着腰:“好笑了,你跑到我的房客面前撒野,还问我是谁?” 宦晖神情缓了缓:“你是斐斐的房东?” “斐斐也是你配叫的?” 宦晖不去理会他这莫名其妙的敌意,话锋一转,问:“你这儿还有空房子出租吗?” “有啊,这个小区全是我们家的,你想要租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人看起来既没礼貌又没有正经事业,居然这一整个小区都是他们家的。 “对,我要租。”宦晖道:“就租斐斐楼上。” 庄斐真是没脾气了,这人都分手了,还想骑她头上呢!庄斐没好气道:“我楼上是天台。” 宦晖退让一步:“那我租你对门。” 庄斐还没说话,谢纪钊抢道:“对门不租。” “那楼下呢”,宦晖继续妥协:“我租斐斐楼下。” “楼下也不租。” “那你哪户是出租的?” “我哪户都不租给你。” “你有钱不赚吗?” “我不差钱呢。” 庄斐被逗得不行。 她附和道:“我也不差钱。”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2节 见她联合外人来挤兑他,宦晖感觉很没面子。他灰溜溜地离开,免不了放狠话:“庄斐,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不给别人留活路,那你日后就不要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宦晖走后没多久,陈瑜清就回来了。 他好端端的指纹解锁他不解,好端端的人脸识别他也不识别,居然还保守地敲起了门。 他敲门的手势有些急,庄斐因此判断他烦躁不轻。 难道是传感器升级的事儿失败了?? 虽然她不懂技术,但她懂心理啊!考虑到失败乃成功之母,当男朋友遇到事业上的挫折时,身为女朋友要对男朋友进行必要的心理疏导,庄斐原本已经洗了澡,穿件白色丝质吊带睡裙躺在床上睡下了,却又被他折腾着爬起床来开门。 庄斐光着脚,没开灯,凭借着记忆摸索到入户门处。 她从里面解开门禁,放他进来。 谁料…… 他一进门便带来了他的强势征服和掠夺气息,把空气里的养分抽离得干干脆脆,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留下。 他扯着她的纤细手臂压在门后面,他低下头吻她,动作很急,吻得很重,埋头啃咬多过轻抚舔舐,庄斐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这样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还有点儿期待。 也有一丢丢兴奋。 她抬手去扯他脑袋上的黑色短发,扑通扑通的心跳下伴随着手部的刺痒,她忍不住哼唧一声。 这个时候,她的娇嗔便是欲的催化剂,他因此托着她的腰,将她抱到吧台上。 他扯住她的衣裙,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冷沉。 “他来找你了?”? 第4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养的那条鱼呢,…… 他的手骨纤长, 指腹温热有力,流连所到之处,皆如高温碰撞的金属碎末,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烫出火花, 迸放出星星点点, 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炸开。 他的手指极具力量与美感, 恰到好处地游戏。 他在吧台上,在黑暗里将她尽情吞食。 餍足之后, 他把她抱下来,庄斐却耍赖地抱住他的脖子, 挂在他身上:“所以, 你这样……是吃醋了吗?” 好处都被他占尽了,可他的表情也没有很好,他依旧冷着张脸抱着她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不答反问:“他究竟来找你做什么?” 他越是这样醋意大, 庄斐偏是要逗逗他。 “他当然是来挽回我的咯,说要重新分配给我股份。他说他对孟菁菁没感情, 最爱的始终是我。” 眼看着陈瑜清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庄斐却在这时故意卖起了关子:“他还说……” 陈瑜清很急了:“还说什么?” “他还说, 如果我跟你分手的话, 他就给我多配点儿股份。” “听他扯。”陈瑜清绷着脸, 冷淡道: “一个空壳公司,他那些股份有什么用?” “品牌还没做死。”庄斐客观评估:“现阶段还是能卖点儿钱的。” 他于是抱着她杵在隔断门后, 不肯再往前走, 他急于要她的一个态度:“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不就行了?” 瞧他这财大气粗的…… “你有多少钱啊?”庄斐问。 “没算过。”陈瑜清眉梢上挑,步伐终于又开始动了,他道:“但你如果创业失败了, 我可以是你的一个退路。” 他这话算不上甜言蜜语,却让庄斐愣了愣神。 他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意思便是有他在,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想创业便创业,不用顾忌后果,就算是创业失败了,他也可以轻轻松松的去承担起她创业失败的后果。 他会是她坚强的后盾,是她的退路。 陈瑜清走到浴缸前,打开了热水阀门开关。 庄斐仍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胸前。 她满意地去亲吻他锁骨上的那颗性感的红色小痣,吮吸着将其变成一小块红色创面。 她保证道:“那他下次来,我还骂他。” 陈瑜清皱了下眉:“他下次再来,你打电话给我。” 不要正面或侧面起任何冲突。 浴缸里的水放好了,庄斐从他身上跳下来,躺进浴缸里,任由热水进行深度浸泡,驱散掉一身的疲惫。 他给她摁了几泵浓缩的泡泡沐浴液,不知怎么想的,大概是觉得满浴缸的沐浴泡泡极富童真童趣,他自己也钻了进去,惹得庄斐惊呼一声。 水花从浴缸里溅出来,溅得地上全都是。 …… 等陈瑜清去洗淋浴,庄斐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 她想了想,手指摁在手机屏幕上导入录音文件,进行剪辑截取,最后她将剪辑好的音频文件,将宦晖对她那些诉衷肠的话语,一字不差地发送给孟菁菁。 当初孟菁菁装作不经意间把宦晖在她床上睡觉的照片发给庄斐,无非是想破坏庄斐和宦晖那时的感情。庄斐会比孟菁菁更直白些,她故意把录音发给孟菁菁。 半并没有什么欲盖弥彰的撤回行为。 她也不管什么后果,将手机关了机,安心入睡。 陈瑜清洗完澡,庄斐已经睡着了。 她拥有令他感到羡慕的睡眠质量,她入睡极快,并且很快进入深度睡眠,睡着了是连打雷也喊不醒的。 陈瑜清临睡前,收到庄斐爸爸发来的微信。 庄斐爸爸发过来一份项目开发方案启动书,并寻问他的看法。 上市公司的项目开发书怎么也是核心机密文件了,庄斐的爸爸却发给了他,自然是对他无比信任的,陈瑜清不免态度又认真了几分。 庄斐也好,庄父也罢,陈瑜清想,他们其实都是在推着他往前走的人,他因此不得安于现状。 隔日一早,庄斐起床,在镜子里看到了脖颈上的激烈战况。她一边颇具经验地往脖子上涂抹遮瑕膏,一边控诉陈瑜清。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我不能老系着围巾吧。” 陈瑜清没什么诚意的保证:“我下次会注意。” …… 今天,是唐方旭正式来公司报到入职的第一天。 张小曼帮他办完入职手续后,将他带到会议室,按照流程,新员工入职是有一个总经理谈话的。 两个人首先就着工作上的事情聊了会儿,等正事儿聊完了,见和他面谈的就庄斐一个人,唐方旭因此腼腆地同她开了个玩笑:“斐总,请问您就是小猫同学吗?” 庄斐没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 “嗯?” 唐方旭便将陈瑜清给他讲过的小猫和小鱼的故事又在庄斐面前讲述了一遍。 没想到,陈瑜清他还会讲故事。 庄斐有点儿酸,他都没给她讲过故事。 庄斐听着陈瑜清的视角下,她与他的初次见面,渐渐地出神,原来,这段她没有放在心上的相遇,在他的世界里竟如此美好的一次邂逅。 原来,当初是她闹了乌龙,他根本就不是那些维权的同学之一,他是被她硬推上面包车的。 但她这乌龙,居然让他记了她十年,居然让他毕业后哪儿都没有去,就陪在她身边,默默地守护她整整七年,他不打扰她的生活,但他却一直都在。 “还有吗?”庄斐听得津津有味:“他还给你讲了哪些小猫的故事?” “没有了。”唐方旭挠了挠头:“下次他再讲的话,我给斐总你转达。” 庄斐做出非工作性的指示:“要录音。” 她想听原声版。 唐方旭隐忍地笑着。 …… 唐方旭本次带来了宦晖的最新动态,他最近在忙着招兵买马,为每年度一次的新品发布会做准备。 庄斐因此想到他昨晚在她面前说的话,说什么他走投无路这样的鬼话来。她约摸着他大概就是故意卖惨,想让她放松警惕,从而偷偷地举行他的新品发布会。 小人。 庄斐决定要赶在他的新品发布会之前召开新品发布会,她倒要看看他如今还能有什么本领。 庄斐和唐方旭聊完后,送他去部门报到,顺道儿就他带来的这个线索开了个临时性的会议。 “宦晖现在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今年的新品发布会上。”庄斐站在会议桌的正前方,她戴着眼镜,手肘撑在会议桌上: “小唐,你提供的这条信息非常有价值。” 唐方旭又表示抱歉,虽然知道他在招兵买马,但对于他今年要推出的新品一无所知。因为他们这些要离职的技术人员,宦晖目前采取的策略是硬拖着他们,他们留在那里被隔离在核心工作之外,宦晖不让他们接触技术文件,却也不让他们早点儿办完离职手续,来这边入职。 他们被没收了电脑,每天干坐在工厂办公室,忍受着心理上的折磨,艰难地数着离开的日子。 度日如年。 庄斐向项目一组和二组研发组长介绍唐方旭说,这是项目三组的组员,是跟着陈组长的。 孙贵鹏立即和靳涛使眼色交流,看吧,新来的在他们的指点下果然开窍得极快,和女老板感情火速升温后,这么快不再是光杆司令了,他都开始有组员了。 看来,他晋升研发总监的事儿指日可待。 这段时间,他们可得小心行事,努力工作,然后把工作成果不动声色地全都转移到项目三组陈组长的脑袋上,让他去斐总那里好邀功。 今天天气热起来了,庄斐出了些汗,早上涂抹的遮瑕掉了一些,白皙的脖子上的吻痕,在会议室的白炽灯下若隐若现。 唐方旭年纪小没谈过女朋友,他单纯地指出:“我们这个会议室是蚊虫比较多吗?”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皮肤,小声对坐在身旁的陈瑜清说:“小瑜哥,斐总好像是被蚊子咬了。” 陈瑜清抬起视线扫一眼,淡定道。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3节 “不是蚊子。” 靳涛听见了,又跟孙贵鹏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这是哪里来的童子军?这怎么可能是蚊子咬的?这分明是人咬的嘛。” 人咬的?如果是人咬的还能是哪个人咬的? 唐方旭听不下去了。 “明明是蚊子咬的。”唐方旭不允许他们这样没有证据就造谣,他既然来了,谁也别想欺负他的小瑜哥。 庄斐听见了,火速结束了会议。 离开研发会议室前,庄斐想了想,必须要把陈瑜清的恶劣行径不动声色地透露给他的下属。 她于是又把唐方旭叫到外面,她也不好明说,于是含蓄地借用了唐方旭刚刚给她讲故事时用到的小猫小鱼的角色。 “那个小唐啊。”庄斐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知道吧?我家里养了条鱼。我养的那条鱼呢,他会咬人。” …… 庄斐走了,唐方旭惊呆在原地。他不肯相信,他的小瑜哥是不从来近女色的,而且可纯情了,在他们面前从来不提斐总以外的女人。就算,他是对斐总喜欢了十年,那他现阶段肯定也是纯纯的精神恋爱。 小猫和小鱼的故事,一定是柏拉图式的爱情故事…… 小瑜哥,他怎么可能做出咬人这样的行为来?? 而且咬的还是斐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待庄斐走了,会议室里的人都出去了,唐方旭私下里跟陈瑜清求证。 “快点干活。”陈瑜清面无表情,说:“但凡你把关心我的心思花在产品开发上,也就没有那两个项目组长的事儿了。” 唐方旭的滤镜碎了一地。 第4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他回家睡觉了。…… 唐方旭作为陈瑜清曾经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经过几天的适应,他很快便起到了一个得力助手该起到的作用。 他鬼鬼祟祟地去了项目一组和二组转了几圈之后,回来向陈瑜清报告其他两组的产品开发进展,项目一组在研发一款全新的智能洗地机, 项目二组则是在开发全新的智能烘洗一体机。 陈瑜清听了以后不是很能理解, 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去项目一组和二组的试验室偷看。 “我不自己鬼鬼祟祟地去偷看, 他们还能主动邀请我去看吗?”唐方旭劝说他:“小瑜哥,我们要知己知彼, 才能百战不殆。”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小瑜哥能顺利从卷王中脱颖而出, 成功当选为研发总监。 陈瑜清顿了顿:“……你想看的, 我这儿都有。” 他放下他测试到一半的人体传感器,腾开手扔给唐方旭两份项目开发计划书。 计划书的内容涵盖了产品的需求产生背景,产品的主要功能和性能,费用预算等等, 无比详尽。 唐方旭惊呆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说是斐总给小瑜哥开小灶,偷偷拿给他的?他就说吧, 斐总怎么可能真的这么不体恤男朋友?还让自己的男朋友当真去跟两个卷王竞争研发总监的位子? 有那个必要吗? 如果说, 唐方旭对于pk这件事情原本还对斐总有点儿意见的话, 现在他已经完全释怀了。 这pk制不就是走个过场吗? 他懂的。 “不是。” 陈瑜清听了他的脑补以后继续摆弄他的传感器, 随口解释, 这计划书是那两个项目组长自己送来的。 他想了下,抬起脑袋问:“对了, 他们叫什么?” 唐方旭:“……” 到底谁才是新员工? 不过唐方旭还是知道那两个项目组长的名字的, 因为……因为他俩的名字就写在两份计划书的封面上。 唐方旭告诉陈瑜清那两个项目组长的名字以后,还是没想通那两个组长为什么要把这么机密的文件给自己的竞争对手。 “斐总真的让你们三个人pk吗?” 唐方旭跟陈瑜清确认。 “嗯。” “既然是pk,那他们两个搞创新开发为什么不背着你?” 陈瑜清看他一眼, 眸色纯黑:“我也没背着他们。” 是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在升级迭代人体传感器。因为人体传感器不仅仅是智能家居中用的最多的组件,还是布置起来难度最大的组件。 他既然打算做智能家居组件,其中,首先便要攻克的难关便是传感器。 “那能一样吗?”唐方旭老实道:“那两个项目组长一看就是卷王,而小瑜哥,你一看就是被卷王卷的那个。” 陈瑜清蹙了蹙眉:“我看起来这么拖后腿?” 唐方旭又道:“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等真正到了项目评审阶段的时候,人们便会发现小瑜哥做出来的东西是挑不出来任何毛病的,他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卷应万卷来卷死别人。 那才是真正的王者。 第一次项目评审会议在五月中旬召开。 项目一组组长孙贵鹏汇报智能洗地机的开发进度。他的项目进度是比较快的,已经试制出两台成品来供大家试用。 他边介绍产品边演示产品的使用场景及方法,其他评审成员在听完他的讲演之后,都纷纷表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陈瑜清坐在会议桌前,手肘支着桌面,手掌托着腮,面色无波无澜。 他没说话,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他似乎在听,也似乎没在听。 这是新公司成立以后,新组建的技术团队自主研发的第一款产品,是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产品。 庄斐对于产品也不太懂,经过孙贵鹏组长的介绍,以她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待,这的确是一款解放繁重家务的黑科技产品。 并且从市场调研的结果来看,这将会是一款深受消费者喜爱的智能家居产品。 庄斐赞赏地点头:“做得不错。” 然后,她偏过脑袋看向陈瑜清。技术方面的事情,她对陈瑜清绝对信任与崇拜,评审会议是否通过进入排产阶段,她肯定是要问过他的意见的。 “陈组长,你觉得怎么样?” 陈瑜清原本拉得平直的唇线松了松,不咸不淡地开口:“不怎么样。” 孙贵鹏嘴角的弧度僵住。 他这是自己种不出来葡萄,就说别人种出来的葡萄酸吗? 孙贵鹏身为技术开发组长,他也有他的傲气。 尽管孙贵鹏已经决心将研发总监的岗位拱手让给陈瑜清,把产品开发的成果也拱手让给他,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如此傲慢地批评他做出来的产品。 “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怎么样?” 二组组长靳涛扯了扯他,示意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准研发总监态度好点儿。 孙贵鹏扁着嘴,仍是很不服气。 陈瑜清淡淡地点了下头,紧接着开始点评。 滚刷材质为超细纤维长毛,清洁力度不够理想。 洗地机离开底座用的是抬上式,机器太重不便于操作,并且主机频繁震动容易导致其他故障出现。 …… 他一连列举出他观察到的几个薄弱点后,又指了指地上,刚才产品试用时,残留在地上的水渍:“出水不均,水渍残留严重。” “噪音太大,缺少自清洁程序。” …… 他……的确句句戳中要害,孙贵鹏因此脸色一变。 一旁坐着的靳涛也惊出了一身汗。 项目一组的智能洗地机作为国产首台,其实已经做得非常了不起了,他们二组的智能烘洗一体机成品还没做出来,等会儿岂不是要被他批得一无是处?? “那你说怎么弄?” 孙贵鹏把痛点推给陈瑜清,他不相信这个年纪轻轻就只知道谈恋爱和上班睡觉的浅资历男人能优化出比现在更完美的产品来。 陈瑜清仍坐着,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三天内给你出改进方案。” …… 同样的,项目二组的智能烘洗一体机同样不够成熟,陈瑜清同样说三天内出改进报告。 …… 等到项目三组汇报项目进度的时候,一组和二组的组长和开发工程师,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幸灾乐祸。 三组组长那么会挑刺儿,他们倒要看看他能做出多么完美的产品来? 三组组员唐方旭来的时间不长,主要的开发任务其实是压在组长陈瑜清身上的。 但今天的汇报工作却是由唐方旭主控的,这个行为让人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个意外,并没有人想到要去追究其中的缘由。 据唐方旭汇报,三组开发的不是某一款具体的智能家居产品,他们开发的是包括了智能开关,智能插座,多路/双路控制器等在内的智能家居组件。 拿智能开关来说,考虑到每户家庭电路设计的不同,他们同时开发了单火版智能开关和零火版智能开关,用户可以结合实际情况混合购买安装。 其他的组件更是思虑周全,就叫人想挑却怎么也挑不出刺儿来。 …… 等唐方旭汇报完毕以后,整个会议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能平静。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4节 会议结束后,孙贵鹏和靳涛在吸烟区吸烟。 靳涛吸着烟由衷地说:“那三组陈组长好像有两把刷子,你说他真的能在三天内拿出改进报告吗?” 孙贵鹏深深吸进去一口烟,烟草在肺里炸开,呛得不行:“如果他能在三天内出改进报告,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为了这个企业卖命,而是为他卖命。” “他让我往东走,我绝不往西去。” “我唯他马首是瞻。” …… 等会议室里的人都散干净了,只剩下陈瑜清和唐方旭在整理三组的产品组件,庄斐便直接忽略了唐方旭的存在。 “小鱼干。”她崇拜地圈上了陈瑜清的脖子,眼里的欣赏不由溢出:“你真的好厉害啊。” 以前三个人共同管理一家公司的时候,产品线没这么多,他的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智能门锁和智能灯具这两条产品线上,庄斐没想到在非他的研究领域,他居然也能这么强。 陈瑜清紧攥着传感器的手一松,腾手握住她的腰,传感器砸到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滚了几圈后停在会议桌的一脚,却又纹丝不动。 他设计的产品还有被人忽略的性能。 耐摔防撞稳定性强。 唐方旭去捡陈瑜清掉在地上的传感器,陈瑜清偏身看向他:“你还不走吗?” “啊?” 唐方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会议室里多有暧昧升级,他的小瑜哥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小瑜哥了,他的小瑜哥可能……可能真是一条会咬人的鱼。 而他在这儿杵着发光发热,就......特别的不合适。 唐方旭逃出会议室,脸热得像刚蒸了桑拿出来,一组二组组长瞧见了,幸灾乐祸起来:“见识多了,才会不足为奇。” “是吧?小糖泡儿。” 小唐电灯泡儿。 三天后,唐方旭准时把两份改进报告给一组二组送去,也算是扬眉吐气,掰回了三天前被他们喊小糖泡儿的一局。 “给你们,改进方案。” 孙贵鹏和靳涛连忙伸手接过来,他们怀揣着质疑地态度打开报告,一页一页的翻看,却在看完后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激动到手抖...... 什么陈组长?从此以后,陈组长便是他们内定的陈总,放眼整个行业,无人能在产品设计上超越他。 而他们伟大的领头人斐总,绝对是在行业赛道和人才策略上都极富战略眼光的一个人。陈组长这样的男人,是可以完全和她般配的伴侣。 “我们小瑜哥呢?他在哪儿?”孙贵鹏的声音颤颤的:“我要去向他道歉,为我过去的无知与傲慢向他道歉。” 唐方旭梗直了脖子,挺直了腰杆儿。 骄傲道: “他回家睡觉了。” 第4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他觊觎好兄弟的女…… “他家在哪?” 靳涛和孙贵鹏表示道歉要趁早, 他们想现在就去陈瑜清的家里拜访。 “这我不知道。”唐方旭如实说。 陈瑜清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而且慢热。 以前,他和宦晖还是租住在同一栋楼的时候,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住在哪, 但从来没见他邀请过谁去他家里。后来他搬家了, 甚至就再没有人知道他搬去了哪里。 “他孤僻, 你就不能主动将阳光照进他的世界吗?他慢热,你就不能更主动关心他一点吗?” 孙贵鹏谴责了唐方旭, 作为一个下属,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上级家住哪儿, 就很不称职。 “那有谁能知道他住哪儿?”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异口同声。 “斐总知道。” 于是,三个人一同去综合办公室找庄斐。办公室里张小曼、秦霞、赵晓晗、李康他们都在,唯独不见庄斐。 唐方旭打头阵问了斐总的动向,张小曼告诉他们, 斐总出去送标书去了。 至于……送标书的深意,大概也就只有他们办公室的人自己心里面清楚了。 唐方旭果然木讷地点了点脑袋。既然斐总不在, 那他就先回办公室了。 孙贵鹏嫌弃唐方旭是个直脑袋, 他自己上前寻问行政专员张小曼, 关于陈瑜清的住址。 张小曼表示通讯录上有写, 但......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的话, 她拒绝提供。 “负荆请罪。” 靳涛表示陈组长三天三夜没合眼,不计私心地给他们其他两个组出了改进报告, 改进报告的详尽之处, 竟比他们的项目开发计划书本身还要厚重。 “实在是内心愧疚啊。” 张小曼听了以后,点了点脑袋表示他们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提醒他们今天去不太合适, 会打扰到陈瑜清休息。不如明天周末,大家一起去关心关心他。 孙贵鹏一拍脑袋,果然还是女同志考虑得周到。 周六,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办公室几个人和研发部门几个组长、唐方旭一块儿约好了来陈瑜清家拜访。 他们敲了半天门,也没见有人来开门。 孙贵鹏吩咐道:“给他打电话。” 结果,唐方旭打了电话以后,得到的却是冰冷的女音,他关机了。 “他该不会不住在这里吧?”靳涛猜测。 “不太可能。”张小曼否认。 “那……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李康又猜测。 “不、不会吧?” 庄斐晨跑回来,慢慢地爬着楼梯舒缓筋骨。她爬到十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陈瑜清家门口议论着什么。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都是公司小伙伴。 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什么事来找陈瑜清。但,他们把他家的入户门紧紧围住,然后,意见不太统一地说要找物业、要给庄斐打电话......甚至......还有说要报警的。 “报警就不至于了。”庄斐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运动套装,长腿笔直。她站在楼梯上,像青春期的小姑娘一般充满青春活力:“那个.....不如你们去我家里找找看?” 庄斐指了指楼上:“我就住楼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互相交换眼神,表情慢慢变得暧昧起来,甚至开始起哄。 “啊~” “斐总就住楼上啊~” “到斐总家里去找找看啊~” 跟着庄斐上楼的时候,办公室和研发部由起哄变成了发生一些小争执。他们争执的点是,到底是陈组长先住进来还是斐总先住进来? 办公室一方坚决认为是她们斐总先租的房子,陈组长是为了追求她们斐总才搬到她楼下。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如此。 研发一方却坚决认为是他们陈组长先租的房子,斐总为了追求陈组长才搬到他楼上。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该是如此。 办公室一方反驳:“你们是没看到你们陈组长在森林酒吧里跟我们斐总表白吧?” “表白?” “森林酒吧?” 那晚,研发跟生产捆绑指导生产,确实他们这几人中无一人有幸见到他们所说的森林酒吧的表白场面。 李康得意道:“接吻了。” “是你们陈组长当我们那么多人的面,主动亲吻了我们斐总。” 研发部反复确认:“居然是我们陈组长先主动的?不是你们斐总先主动的?” 就从斐总天天来他们办公室吃盒饭来看,怎么都是斐总更主动一点嘛。 赵晓晗说:“当然是你们陈组长先主动。” 还是秦霞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也不能说完全是陈瑜清先主动,如果庄斐不先勾引他的话,他也不一定会亲她吧?” 研发几个人听到“勾引”两个字,八卦之心纷纷燃起,都要求秦霞居开讲讲。 就连唐方旭都红着脸:“讲讲,讲讲。” 呃。 庄斐无语,这帮人在她面前议论这些真的好吗?她刚才好像是草率了。 让他们去找物业,去报警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要带他们回家? 几个人跟着庄斐进门,庄斐此地无银地解释了一句:“陈组长是我房东。” 秦霞立即道:“房东睡你家?” 几个人开始憋不住笑,庄斐无言。 她邀请他们进来,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声音忍不住小了些:“我们去阁楼,好吗?” “他还没醒,昨晚比较晚睡。”大概是意识到这话中有些歧义,庄斐又补充了句:“今天早更才睡。” 庄斐越描越黑:“他睡眠质量不太好。” 大家跟着她上阁楼,相互交换眼神,憋着笑,却也忍不住放轻脚步。 生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陈瑜清只睡了两个小时,便醒了。 他起床后第一件是找庄斐,在家里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庄斐不在楼下,那肯定是在阁楼办公或者看书。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5节 他于是洗漱完,上楼。 拖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拍击声。陈瑜清穿着身黑曜石色的丝质睡衣,睡衣领口宽敞,露出白皙的锁骨,锁骨上一排小小的牙印。 愣是谁都能看出来,昨晚战况激烈,果真是应了庄斐那句。 他昨晚比较晚睡,今天早更才睡。 到底是年轻。身体才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陈瑜清看到一阁楼的人正在喝茶聊天,脚往楼梯上缩回几步,又上来几步,最终站在楼梯台阶上,眨了一下眼:“庄斐,我这是在公司?” 他刚睡醒,眼神还没有什么聚焦点,整个人都散发着那种懒倦、厌世的气质。 顶着这张脸,也难怪斐总忍不住要跟他同居了。 也难怪斐总在他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的情况下,还……还要激烈一整夜。 庄斐也注意到他脖子上,她昨天晚上咬下的一小排牙印。但庄斐不知道,这群人脑补的竟是与事实想反的内容…… 他一连在公司待了三天没回家,昨天下午补了眠,到了晚上他就不肯睡觉了。 所以......战况就比较激烈。 总之,是他先主动的。 她是为了惩罚他,才…… “你在家。” 庄斐作为公司的创始人,始终能在员工面前做到临危不乱,她面上仍保持着良好的笑容:“大家来看你,去换身衣服吧,我们等会儿叫火锅回来吃。” …… 庄斐住的这套,其实就是个小二居室,平时他们两个人住确实也不需要太大的空间。但这会儿大家都过来了的话,空间就会显得比较拥挤,玩也玩不尽兴,吃也吃不尽兴。 陈瑜清沉默了一下,建议道:“要不,去别墅?” 听到他是庄斐的房东,秦霞就已经够受打击的了,她听了之后,立即追问:“什么别墅?你还有别墅?” 陈瑜清撩起眼皮,淡淡看她一眼,又把视线重新投落在庄斐身上,征求她的意见:“有几套,就在湖边。” 秦霞讪讪闭嘴,脸疼死了,亏她之前还以为陈瑜清说他有多套房产是为了拒绝她而编的瞎话。 人还就真有躺平的资本。 …… 陈瑜清下楼换了件雾蓝色短袖衬衫,深色冰丝休闲裤,整个人立马清新起来,既干净又清爽。 出门前,庄斐拎了顶棒球帽出来。一行人浩浩地下楼,庄斐拍了拍陈瑜清的肩,陈瑜清弯下腰,庄斐往他脑袋上罩上一顶棒球帽。 “别晒黑了。” “谢谢。” 众人便又是一阵唏嘘。 他们在小区门口碰到开着宾利回来的谢纪钊,谢纪钊停下车,摘下墨镜同他们打招呼:“小舅子,弟妹,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瑜清没搭理。 庄斐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谢纪钊听了以后,很热情地跟她介绍,别墅就在后面不远,那边他们早年是对外出售的,只是临湖的那几栋留了下来供自己家里人宴请朋友。 他看了眼陈瑜清,又道:“设计风格很有特色,算是岳父退休之前的封山之作。” “小舅子他是没有什么朋友,但弟妹你可以经常带朋友过去玩。” 秦霞看着谢纪钊,越看越觉得眼熟,等到谢纪钊准备把车开走,让他们好好玩的时候,秦霞终于恍然大悟:“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心潮”品牌的创始人——陈心湄。” 谢纪钊:“......谢谢,但那是我太太。” “对对对,我口误了。”秦霞太过于激动:“您是谢纪潮设计师。” 谢纪钊抿了抿嘴:“是谢纪钊。” 这么一出认偶像的小洋相,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陈瑜清都忍不住笑了。 秦霞却不以为意,陈瑜清居然是谢纪钊的小舅子吗?她懊恼不已,亏她以前还以为陈瑜清穿的都是“心潮”的高仿版,没想到人穿的确实都是谢纪钊亲自设计,亲手裁剪的正版高定。 和谢纪钊告别以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秦霞边走边翻出“心潮工作室”的官方帐号给众人科普,“心潮”是谢纪钊和他太太陈心湄共同创立的服装品牌。 因为“坚持原创,手工裁剪,并且每件衣服只卖一季”这样的经营理念,“心潮”这个服装品牌就深受那些有品味的阶层人士喜欢。 夏装四位数起步,冬装少说也要五位数。 “陈瑜清真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啊。”秦霞因此得出结论来。 众人很快便接受了陈瑜清是富二代的事实,尤其是孙贵鹏和靳涛两位组长,心中又对陈瑜清更加诚服了一些,这个年头还愿意沉下心来做产品的富二代,大概也就仅此一位了。 秦霞还是忍不住问陈瑜清:“你这么有钱,当初为什么要租我们家的房子住啊?” 陈瑜清走在道路的最外侧,他看向走在里侧的庄斐,淡淡地道:“因为庄斐。” 因为庄斐租住在那儿,所以他租住在那儿。 “因为庄斐?”秦霞抓着他的话,追问:“你从那时候就喜欢上庄斐了吗?” “她还是你好兄弟的女人的时候,你就觊觎她?” 准确来说,是在庄斐还不是宦晖的女朋友之前的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喜欢她。 庄斐是他唯一喜欢过的姑娘。 不是过去式,而是进行时。 但陈瑜清也没打算去解释其中的细节之处,阳光晒得路边的树枝干裂,发出劈劈啪啪的脆响。他往下拉扯了下帽沿,然后低声应下。 “嗯,是。” 庄斐没想到陈瑜清会在众人面前承认他喜欢她,更没想到他会承认他曾经觊觎过他好兄弟的女朋友。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腾突起来,陈瑜清的话,如列车呼啸轨道而过,发出轰隆隆的颤鸣,在她的心轨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一刻,庄斐发现,她似乎爱惨了眼前这个男人。 “啧啧。”秦霞不可思议道:“你还真是能忍啊。” “难怪会拒绝我。” 第50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爱上我了,是吗…… 别墅建得低矮, 隐没在半片树荫里。 庄斐每天晨跑都是绕着这条路沿伸下去的十公里,但她却从来也不知道这别墅居然是由陈瑜清的父亲主导参与设计的。 这片区的别墅靠近水域,讲究自由的空间布局,在庭院设计上比较大胆, 可以看出来个人风格很鲜明。 庄斐随口问:“叔叔以前是建筑师吗?” 但...... 陈瑜清好像并不太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 他只是很淡地应了一声, “嗯”,便没有再多说下去。 庄斐虽然和陈瑜清的父母住在同一个小区, 但因为工作繁忙,很难做到和老年人的作息步调一致, 真正坐到一块儿吃饭, 除了年初的那次拜访以外,也就零碎的那么一两次。 而陈瑜清的父母似乎和他一样,也不太提起以前的事,每次吃饭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 甚至连工作、公司这样的字眼也很少被提及。 起初,庄斐只觉得是老人家通明, 懂得体谅年轻人的生活压力, 刻意将家庭氛围弄得日常琐碎一些。 现在想来, 或许也不完全是。 或许是刻意不提起罢了。 秦霞作为本地人, 对这片的别墅区总体上是有些印象的, 但也不太深刻。她于是在搜索完“心潮”之后,搜索引擎里自然切入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别墅区。 搜索出来的结果显示, 设计师的名字叫陈义珉。 陈义珉是国内知名的建筑设计大师, 早年曾在哈佛大学学习过建筑学,后来他的心思多花费在商业住宅上,由他设计的商业住宅获得过大大小小的奖项和荣誉一百多项。 按照刚才谢纪钊的说法, 这位陈义珉老先生便是他的岳父大人,也就是陈瑜清的父亲。 网上说陈义珉后来从事房地产工作,秦霞把房产公司的名称念出来,大家都表示知道、听说过,那是一家很大的地产上市公司,市值几千亿。 但陈义珉却在十三年前的某天突然卖掉公司,并且宣布永远退出建筑设计行业,不再设计任何建筑。 网上还说,印城这片的别墅群和小洋楼是陈义珉最后的封山之作,别墅卖了回笼资金,但小洋楼没有对外出售,只是出租了一部分,靠收取租金贴补家用和养老。 再往下浏览,就是对陈义珉先生的一些批判之词了,比如什么没有社会责任感之类,当然,这些声音里头也不乏有一些维护之词。 两方吵得厉害,但——所有的争吵最终都史停留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蝉鸣声带走了夏天,而时间,终于也让人们遗忘了这家曾经风靡一时的地产公司以及他的创始人。 秦霞关掉网页,坐在别墅院落的泳池旁,手探进泳池里玩水,她问陈瑜清:“所以,你真的是陈义珉的儿子吗?刚才那个小区都是你们家的?” “那你可不只是个富二代啊,你可是个超级富二代啊。” 偌大的庭院泳池,阳光照射着蓝色水域,微风轻轻摇晃,水面轻轻抖动。 大家的兴趣点也渐渐地被转移到这上面来,众人打量的目光让陈瑜清感觉有些不适,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那陈组长,你的父亲之前为什么要在最挣钱的时候退出房市啊?” “网上说你父亲退出房地产行业的时候六十多岁,那陈组长你是老来子啊?” ...... 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被压在了骆驼的肩上。 陈瑜清感觉到心肺一阵抽搐,他被窒息感团团包裹住,眼前的人和物,物和景,景和世界都在慢慢虚化,一切变得支离破碎...... 他于是,再一次选择了遁离。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玩。” 陈瑜清起身离开,热闹声从耳边渐渐抽离,风声和烈阳似乎将他们推得很远,可他仍觉得喘不过气来。 有更多更烦乱的声音袭卷过来,在他耳边聚集、混杂,然后像鞭炮一样串连着炸裂...... ......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6节 十分钟后,庄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想起过年的时候陈瑜清去她家里,第一次跟她父母吃饭的时候,她父亲问了他几句有些犀利的问题,他也是这样的反应。 不同的是,那次在她家里,在陌生的环境里,他无处可去,只能把自己蜷缩封闭在卫生间里。而这一次,庄斐不免有些为他担心起来,他会去哪里? 庄斐开始自责,她自认为自己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是优于常人的。她是很能够察觉到别人的不适感的,因此她和别人聊天讲话的时候总是能顾及到别人的情绪,随着对话人的情绪反应往深了讲或是戛然而止。 很多人都说过喜欢跟她聊天,跟她聊天很舒服这样的话来。 比如,她也是很早,早到第一次和陈瑜清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有睡眠障碍,晚上睡不着觉,只有白天能将就着睡一会儿。 但刚才,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庄斐并没有因为自责就慌了阵脚,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打算去找陈瑜清。 突然间,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赶紧摸出来,点开一看,果然是陈瑜清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用的是他不常用的那个微信号。 一条鱼骨的头像。 y:【等会儿谢纪钊来】 庄斐立即回拨过去电话,但电话已经被转入语音信箱了。 庄斐于是又给他发微信留言。 非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非文:【我去找你?】 庄斐等了一会儿,陈瑜清都没有再回复消息过来了。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会很扫大家的兴,但庄斐还是想跟大家说明一下情况。 她担心陈瑜清,她要去找他。 不过,她刚准备开口,谢纪钊就到了,还带来了两个别墅管家。 他一来,便把这事儿给圆了过去。 他说,陈瑜清被岳父临时叫过去了,下午估计走不开,这两位别墅管家是他在别墅轰趴那儿租过来的,今天大家就把这儿当成家庭版的别墅轰趴吧。 别墅本来就是用来招待朋友的,因此里面什么都有,球桌,棋牌室,游戏机,甚至还有娃娃机和小霸王街机...... 管家开始准备中午的火锅宴,大家各自沉浸在感兴趣的区域里,没有人因为陈瑜清的突然缺席而感觉到遗憾或沮丧。 赵晓晗和张小曼抓了一把游戏币,玩起了抓娃娃机。 秦霞和唐方旭捣鼓起桌球。 李康刷上了小霸王街机。 孙贵鹏和靳涛玩着二人纸牌,玩了一会儿觉得两个人玩忒没劲,问谢纪钊他们是否可以叫自己组内的组员来玩? 谢纪钊自己也是个喜欢玩儿的,这别墅还真就属他的使用频率最高。难得有他不认识的朋友来玩,他欣然:“of course!” 见庄斐盯着个手机失神,谢纪钊给庄斐手冲了杯咖啡:“弟妹有心事?” “没有。”庄斐接过来,摇了摇头。 “担心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小舅子?”谢纪钊一语点破。 “你看出来了?”庄斐无力地笑笑,又忍不住为陈瑜清辩解:“他没有让我不省心,他走之前有给我留言,挺省心的了。” 谢纪钊随即轻笑了声:“是了,他还拜托了我来招待他的朋友们。” 知道躲起来之前跟喜欢的人打声招呼,也因为喜欢的人开始有了朋友们的概念,可不是挺省心的了吗? “他因为你,变化确实挺大的。” 管家端来洗好的水果,谢纪钊招了招手,从管家手中的果盘里取出两颗红皮的莲雾,一颗递给庄斐,一颗他自己咬了一口:“你喜欢吃莲雾?” “嗯?” “怕你生气,特意交待我准备的。”谢纪钊说:“他确实很在意你,而不止是现在。” “他这是?”庄斐试探性地问。 谢纪钊认为有些事情,有些话不管是由谁来开口,但肯定不应该是他来开口。他可以为陈瑜清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他不可能代替他做决定。 谢纪钊因此打起马虎眼:“间歇性抽风吧,没什么大碍。” 恰逢研发一组和二组的组员过来了,谢纪钊赶紧站起来,从庄斐这儿脱开身,真正地承担起陈瑜清交待给他的任务来。 替他招待他的朋友们。 四人掼蛋的,搓麻将的队伍振兴起来。 因为人越来越多,大家便投入在玩当中,一下午也没有谁主动想起来陈组长来。 直到晚上—— 管家准备的是烧烤趴,除了炭火烤串以外,还准备了一些锡纸烧烤,以及大份的海鲜拼盘。 两个组长终于想起来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来向陈组长赔罪的,顺便再强化一下感情联络:“对了,我们小瑜哥呢?今晚还过来吗?” 谢纪钊很有经验:“实在是抱歉,岳父岳母年纪大了,身体总有些小毛病。小舅子为表歉意,给大家准备了小小的伴手礼。” 所谓的伴手礼,便是谢纪钊自个儿替小舅子准备的“心潮”工作室定做的午睡毯和午睡枕,职场人总归是会用得上的。 吃了,拿了,人人受到了陈组长的恩惠。 似乎经过这一天,陈组长真正地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他的技术,他的财力,他的家庭背景,以及他作为斐总男朋友的身份。 聚会结束,庄斐送完朋友们,立刻告别了谢纪钊赶回家。楼底下那两根与别处路灯不同的景观灯柱依旧坚守着它们的岗位,它们的灯光永远比别处的光线更明亮,色调更透白。 似乎种下这两根灯柱的人,他也种下了他更为深重的心意。 庄斐瞥一眼灯柱便往楼道里走。 说来也怪异,平日里空闲的两部电梯,今日却一部比一部忙。庄斐等不及了,一口气从楼梯跑去十一楼,跑得急了,胸口不停地起伏,嗓子里也是那种干涸的疼。 可她什么也顾不上。 顾不上喝水,顾不上平复,甚至顾不上喘气。 她打开门,在玄关处蹬掉拖鞋,跑进卧室里。 他不在。 次卧、书房、厨房间、甚至是浴缸,他都不在。 庄斐又急匆匆跑上阁楼,阁楼里摆放着她早上招待朋友们的茶具,以及放凉的茶水。 玻璃房被太阳蒸发得炙热,绿植奄奄一息。 摇摇椅和吊床上铺着冰丝席,只是因为忘了关上窗帘,冰丝席上像是在沸水里消杀过一般,温度烫手。 他也不在阁楼上。 庄斐楼上楼下都找遍了,可陈瑜清都不在。 庄斐又给他打电话,电话仍没有开机。 她最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楼。 输入密码:2234,门打开了。 只是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庄斐便知道了,他一定是在家里的。因为屋内黑得不透进一丝光亮,他外出时穿的鞋凌乱地蹬在入户处。 庄斐悬着的气,长长一舒,心跳变得平缓。 不乱跑,不让人操心就行。 庄斐推开他的卧室,他像一条鱼一样缩在被子里,被子堆填在角落,蜷曲的身体线条将被子外侧撑得紧绷却流畅。 庄斐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果然露出陈瑜清半颗毛茸茸的脑袋和无可挑剔的脸,他的双眼紧闭着。 知道他没睡,庄斐倾身俯到他耳边:“小鱼干,你下午就是在家里睡觉的吗?” 陈瑜清挪了一下,背过身去:“庄斐,我很困了。” 他拒绝沟通。 庄斐于是钻上床,贴着他的肩背躺下,她抱着他的腰,左手落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打。 耐心至极。 “睡吧。”庄斐两只手都伸过去,环圈住他的腰:“困了就睡吧。” 她不会强迫他去沟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掉,夜渐渐深沉,耳边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和心跳声。 “对不起,庄斐。”他轻轻地开口,嗓子哑得厉害:“我又让你丢人了。” 这一刻,庄斐似乎明白了。 他是一尾躲在深海里的鱼,他不喜欢海岸边上的恶意,那么,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起躲在珊瑚洞|穴里。 “没有丢人。”庄斐轻声安抚他:“但下次,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嗯。”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小猫轻轻舔舐小鱼身上的伤口,夜越来越深,白日的疲惫悄悄卷席。 许久许久,久到庄斐撑不住先合上眼。 陈瑜清才又翻过身,把手臂垫在她的颈后,另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长指轻搭在她的手臂上。 “小猫。”这是属于他的夜,他的目光清透,眸色黑得纯粹:“你爱上我了,是吗?” 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尽的黑夜。 和绵长的呼吸……? 第5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庄斐为何要穿成那…… 这一夜, 睡得有些累。 生物钟敲响闹钟,庄斐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睁开眼之前,总感觉自己身上的负重过于重了,是什么鬼压床之类的玄学吗? 庄斐费力地挣了挣, 想要摆脱这种禁锢, 却发现她的努力全是徒劳。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7节 她于是, 带着怨气先睁开眼—— 然后,她被眼前的一幕气笑了。 她是侧着睡的, 陈瑜清也侧着睡,他面对着她, 一条手臂垫在她肩下, 另一条手臂绕过她的肩,两臂交缠,紧紧地把她禁锢在怀里...... 腿,腿就更过分了。 他一条腿垫在她腿下, 另一条腿仗着腿长,直接跨过她的腰紧紧地勾住, 长腿助力, 他将她钳制得无法动弹。 四肢同时作用力, 她因此不得不负重而眠。 哦, 原来不是鬼压床。 而是鱼压床。 庄斐:...... 鱼, 这是怕她半夜跑路了吗? 她被迫着看他清晰刻骨的容貌,她与他的呼吸交缠, 气息共振,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爽,抬手便能触摸到他的胸膛,然后去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 充满生命力的。 他像个孩童一样睡得酣甜,嘴角微微往上扬起,许是做了什么美梦,他带着满足的笑意。 不忍心吵醒他,但......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该起床奋斗了。 庄斐试图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挪开陈瑜清的手臂,只不过,她才刚刚拎起他一根手指,就听到他懒洋洋地开口:“你别动。” 庄斐:“......” 居然又装睡。 “小鱼干。”见他已经醒来,庄斐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臂,干脆道:“我要起床了。” 陈瑜清闷着脑袋:“你不要。” “我要去上班了。” 庄斐对他没脾气,试图同他讲道理。 “今天周末。” “是周末没错。”庄斐耐心地提醒:“但我司是单休。” “哦。”陈瑜清不以为然:“那你不能旷工么?” 旷工? 听起来就是一个大胆而刺|激的行为,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这一条红线。 而教唆老板旷工,听起来就更大胆了,让老板也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这一条红线。 “我旷工干什么?” “我今天不想上班。”陈瑜清没睡得很清醒,半睁开眼,说话的尾音还带着点淡淡的倦意:“你旷工一天。” 他松开庄斐,单手撑着脑袋,黑色短茬有些凌乱,模样......就让人莫名觉得可爱。 他顿了顿,又缓缓启唇:“陪我。” 美色误事儿。 庄斐开始有一丝丝犹豫,一丝丝动摇。 不知怎么想的,陈瑜清突然拦手掐住庄斐的腰窝,往前一挤一推,庄斐失了重,跌入他的怀里,因为惯性作用,两个人又双双跌落在床垫上,反被弹性作用力颠得更紧了一些。 庄斐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一声。 他于是抱着她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不然,我给你算算那两份改进报告,所产生的实际收益?” 他温热的呼吸撩拨得她心上痒痒的,如同一根调皮的羽毛在刮着她鼻尖:“我三天三夜不睡觉,可不是为那两个组长。” “那你是为了谁啊?”庄斐明知故问。 心里面热热的,就像冬天坐在炉膛边上烤火的姑娘,炉火将她的脸炙得微红。 又像酿制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红葡萄酒,只是轻轻揭开了封膜,便将人尝得微醺。 陈瑜清眨一下眼,低声哄诱着,声音低空而勾着:“你说我是为了谁?” 他非要这么计较的话...... “陪你一天也不是不行。” 庄斐很快缴械投降。 他这样,谁能受得住啊? 谈判胜利,陈瑜清慢慢地闭上眼睛:“那我想再睡一会儿。” 庄斐难得放任自己,她不纠结。毕竟是偶尔一次,也算不上为过。何况开口提要求的那个人,刚刚才是立了大功。 奖罚分明,奖罚分明。 “那我就陪你再睡一会儿吧。” 庄斐往下埋了埋脑袋。 两个人依偎着睡去。 室外是艳阳高照,室内漆黑无声,为贪睡的人创造出了绝佳的睡眠条件。 两个人同时被敲门声吵醒。 “有人敲门。”庄斐刚尝到回笼觉的甜头,犯了懒意,她手肘推了推陈瑜清,眼皮都没抬:“小鱼干,你去吧。” 陈瑜清拖拖拉拉地撑着床边起身。 他没管外面的敲门声,抻直手臂去拉开床边柜的抽屉,然后,庄斐听到有撕拆包装的声音。 庄斐心中警铃大作,她拉了拉陈瑜清的衣服,闭着眼嗔怪:“外面有人呢。” 要是他为了追求刺激,非要在外面有人的时候同她做一些提神醒脑的事情,却被门外的人听去了,那就很尴尬了。 谁知道敲门的人是不是他父母、他姐姐姐夫,又或者是租住在这儿的左邻右舍。 陈瑜清撕包装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他才轻笑出声:“庄斐,你想什么了?” 庄斐:“......” 不等庄斐找到合适的辩解之辞,他随即丢过来一副他刚拆开的崭新的隔音耳塞。 见庄斐没有自己动作的意思,他又捡起来塞进她的耳廓里,并道:“继续睡吧。” 这掩耳盗铃的。 她塞上耳塞,外面的人他就不敲门了吗? “万一是郑昔阿姨?”海绵耳塞在耳廓里慢慢膨胀充盈,庄斐好意提醒。 “不会,她比这人要识趣。” 陈瑜清说。 既然他都这样说的话,庄斐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她选择了带上耳塞坦荡地闭眼:“......那我睡啦。” “嗯。” 庄斐是安顿好了,可陈瑜清却被门外的人吵得睡意全无。他抓着被子猛揉了下脑袋,然后顶着张厌世脸起床。 不管敲门的是谁,都不会得到他的好脸色。他打开门,在看清门外的来人之后,气压低得更厉害了:“是你。” “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住在这儿。”对他这副拽里拽气的模样再熟悉不过了,宦晖笑了笑,语气平和:“你和斐斐又租住在上下楼了,咱们三个人,我却成了被丢下的那一个。” 他说得伤感。 陈瑜清却绷着张脸,略显得有些烦躁。 见他不接话,宦晖缓声又道:“今天我们不谈女人。” “我们兄弟也好久没坐下来聊聊天了,我想了想,我们之间过去可能也是有一些误会的,误会嘛,解开就好。” 他扬了扬手里的两瓶人头马xo,故作轻松:“我想同你把这些误会解开,不打扰你吧?” “打扰。”陈瑜清眉间微敛,面上冷淡:“为什么不打扰?” 庄斐好不容易才愿意旷工一天,陪他在家里睡觉。他刚享受着这种安逸的生活没超过两小时,就被他的突然袭击给干扰没了。 事实上,庄斐在陈瑜清起床后,她便也紧随着起床,她摘掉耳塞,她始终还是不太喜欢塞着耳塞睡觉。她不太喜欢耳朵里堵着海绵弹性体的那种感觉。 庄斐起床在房间里简单冲洗了个淋浴,随手捡了件陈瑜清的长衬衫穿在身上,衬衫是黑色棉麻材质的,下摆攒长,直接裹到她膝盖上方十公分的位置,长度遮得堪堪好。 见陈瑜清同门外的人交流的时间还挺长,庄斐以为果真是郑昔阿姨,抱着要打个招呼的礼数,她于是就这样走了出来。 拖鞋拍击地面,女性的力量软而缓,陈瑜清听见了,先回过头…… 他看见庄斐穿得......不错,很好看。 一双长腿纤细笔直,白到发光。 但不能给别人看,除了他谁都不能看。 他于是不动声色地将门缝填上一半,刚刚好遮住她走动的流畅曲线。 宦晖才只是匆匆瞥见一抹黑影,就直接被陈瑜清突然半关起的门堵上了视线,他没想到早上来找陈瑜清会撞见庄斐,他有些呆住,口齿也变得不够伶俐:“你、你们都同居了?” “不可以吗?”陈瑜清有些心不在焉。 “她那时,同我都没有同居。” 宦晖讪讪的,有些失魂。这一刻,他仿佛才知道,什么叫嫉妒,什么叫发了疯的嫉妒。 “同居是随随便便同居的么?”陈瑜清眉梢一沉:“她不得睁着眼睛找个值的?” 下一秒,门直接被拍上。砰的一下。 在庄斐穿他衬衫的扮相完全暴露在宦晖面前之前,陈瑜清恰到好处地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抱着臂,嘴角微沉,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然后开口:“庄斐,你不可以穿成这样。” 庄斐懵了懵。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8节 陈瑜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紧接着,他的声音干始变得干涩,他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庄斐,你为何要穿成这样?” 庄斐表示昨晚没回去,他这儿没有备她的衣服,那她洗了澡又不想穿回昨晚的衣服。所以,就只能借他的衣服穿了。 “你是因为我穿你衣服生气了吗?” 庄斐有些无辜。 当然不是。 这种小事,他为什么要生气? “你随便穿。” 陈瑜清看着她纤细修长的身段,愈加心猿意马。 黑暗将暧昧发酵,连夜都变得缱绻。 陈瑜清感觉到唇角有些发干,他把这莫名的欲望归结于,庄斐太好看了。 他舔了一下唇角,然后抬起瘦长的手臂,五指分开探入她的长卷发里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他往前抬一步,单薄的身影吞没她纤弱的身影,目光由清淡变得意味不明:“我就是突然不困了。” 一盏明灯,半边的灯影婆娑,人影在墙上不断支离与重叠。 “他要是还在门外,没走怎么办?”庄斐小声问。 陈瑜清动作未停,却低低的嘲笑一声。 “那就让他听,让他死心。” 第5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敢骂我的鱼?好…… 随着两份新品改进方案的提出, 家庭背景的意外曝光,陈瑜清在研发部乃至整个公司的地位一下子就高级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任命下来,但大家似乎都认可了他是斐总男朋友的这个身份,甚至将他默认为公司的另一个老板, 主要负责公司的产品研发。 一组二组两位组长, 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 凡事都会先去请示一下他的意见。 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随便。” “你们定。” “我怎么样都行。” 只有在涉及到产品性能和产品质量上,他会认真地把一把关, 挑一挑刺儿。 别的方面他一概不问。 庄斐的公司定位的是“全屋定制”和“智能家居”两个大方向,如今, 在陈瑜清和两个项目组长的带领下, “智能家居系列产品”是渐渐地发展起来,颇具雏形。 她因此,也是时候去组建“全屋定制”的家装设计团队了。 继唐方旭之后,原来在宦晖那儿就跟着陈瑜清的组员们, 他们一个个离开原来的工作岗位,先后加入到庄斐的公司来。 这些人员一部分仍跟着陈瑜清做产品设计, 另一部分流向家装设计, 开拓全新的工作领域。 项目经理吴裕和最后一个加入, 因为原来的团队中已经有了两名项目经理, 他主动申请调入“全屋定制”家装设计, 成为家装设计的首位产品经理。 要做家装,除了必要的招贤纳士之外, 参观和学习前人的经验和智慧也很有必要。 正值“全国家装展览会”在印城举办, 庄斐和吴裕和一块去参加展览会。 公司即将发布的两款新产品“智能洗地机”和“智能烘洗一体机”进入小批量生产投放试用中,因而,陈瑜清并没有时间和庄斐一同去参展。 而秦霞, 她恰好有几套毛坯房想做全屋定制,趁此机会,她拿着陈瑜清闲置下来的邀请函和庄斐、吴裕和一块儿去展览会参观学习,找些装修的灵感。 展馆承包的是大型陈展中心,参展的都是些知名家装公司,因此来参观的企业和个人,各行各业的都有。 庄斐、秦霞、吴裕和分开行动。 吴裕和主要负责整体家装设计方案的调研和记录,庄斐则负责挖人。 至于秦霞。 她没有领任务,她四处看着,寻找最符合她审美的家装设计风格。 庄斐往人群中一瞥,便看到了正与人攀谈的前男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擅长搞关系和维护关系,在社交方面着实有一些独特的本领。 宦晖也看到了庄斐,他随即抬了抬手臂向庄斐示意,然后颇为讲究地和正在攀谈的人say sorry。 庄斐无意同他交流,移开视线去看“全屋定制”的家装设计样板。对于他的招手示意,她完全不予理会。 但宦晖向来执着,他拨开重重人群走过来,正面同她打招呼:“斐斐。” 秦霞隔老远就看到了不怀好意的宦晖,她丢下刚搭上的家装设计师,放弃了设计师说要给她免费设计的机会,赶紧过来。 “我们没这么熟。”庄斐拎着展馆地图找路,没分给他半个眼神:“如果你没办法装看不到我的话,就请叫我庄总或者斐总。” 宦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而来的秦霞打断:“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想吃回头草的前男友吗?” “可惜啊,回头草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 “怎么,回头草吃不上,你这是要当学人精了?庄斐做什么,你都要掺和上一脚?你是誓死都要学那东施效颦了?还是说陈瑜清走了,你智能家居这条路行不通了,开始转移到家装设计上来?不好意思,这不行的人他就是不行,做什么都不行。不像庄斐,有能力的人做什么都风生水起,哪怕是被前男友坑得净身出公司,人也能重新站到山顶上,睥睨渣男呢!!” 虽然被秦霞比喻成什么回头草,但庄斐还是忍不住想夸夸她。说得就很好,让人听着身心愉悦啊。 “斐斐。”宦晖不想浪费时间和秦霞这般纠缠,他的目标只有庄斐:“可以跟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没那个必要。”庄斐冷言拒绝。 不要说坐下来咖啡,庄斐连看到他这个人都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厌烦。 “喝啊,为什么不喝!?”秦霞却扯了扯庄斐,故意放开嗓门道:“有些人,没有对比,就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他想学习怎么做人,那我们不得给他个学习机会,来教教他吗?” 秦霞替她应下,庄斐于是也没再拒绝。 她默默地打开了手机录音。 展览会为促进合作交流,在会馆里设置了咖啡厅,浓醇的咖啡香气扑鼻。三个人坐在卡座里,秦霞直接点了两杯最贵的饮品,宦晖欣然为她们买单。 宦晖先问了问庄斐二次创业的情况,刻意寒暄,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庄斐直接回怼:“你公司的人都跟着我走了,你遇到的困难才会比较多吧?” “这样看来,我不过是公司搬迁了个新地址,而你才是迫不得已的二次创业。” 服务员端上来咖啡,宦晖刻意维持着良好的修养:“斐斐,我也是关心你,你不要对我恶意那么大。” “不如我们聊点别的?” 不等庄斐答应,他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装作不动声色地问起:“听说,你跟陈瑜清同居了?” 终于拐到正题上来了。 “你不是看到了?” 又装什么明知故问? “你知道两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应该同居吗?”宦晖站在她的立场上,说:“在两个人有结婚的打算下,才应该同居,你觉得他能和你结婚吗?” “或者说。”宦晖推了推眼镜,颇为自信:“你父亲能看上他吗?” “庄清的父母从年龄上来看都能当你爷爷奶奶了,他姐姐姐夫也没什么正经工作,还经营着一家裁缝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多少人还去裁缝店里做衣服穿?也就只能靠给别人修修拉链补补鞋,赚点儿零花钱了。” “陈瑜清的收入构成,我再清楚不过了。他除了养活自己,还得养活家里四个老人,经济压力是非常大的。我不知道上次,他哪里来的钱给你买的豪车,但我也没见你开,想必是转卖了二手吧?” “你跟他结婚以后,你的工资不仅不能自己开销,你还得替他赡养老人,还是要赡养四个老人。虽说,你自己的条件比较好,但没有人会嫌钱多吧?你父亲也不希望你找个对象是为了精准扶贫。” 他又不动声色地切换到自己:“我家里还算是体面,父母都在体制内,有比较可观的退休金,虽然不能支持我们买房买车,但也不会拖我们后腿。” 庄斐听着他的迷之自信,无动于衷,她甚至还有点儿想笑。秦霞揉了揉耳朵,听不下去了:“呵呵,有头有脸的著名服装设计师,能被你称之为修修拉链补补鞋的裁缝。” 宦晖不理会秦霞在说什么,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表态:“斐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吗?” “我想通了,这不过是你想要跟我有一个家罢了。只要你愿意重新接受我,我们立马就去买房子。” 秦霞打断他:“我替庄斐问一句啊,你能在印城买得起几套房子啊?写谁的名字啊?” “我们可以在地段好一点的地方买一套面积大一点儿的,你喜欢孩子,但你的工作比较忙,将来我父母也可以过来帮助我们照顾孩子,房产证上我会写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才买一套房,居然还要和你父母住。陈瑜清有十几栋楼呢。”秦霞嫌弃地说:“哦对,他还有好几套独栋别墅。庄斐为什么选你?” “斐斐,他就是这样把你骗到手的?”宦晖轻蔑地一笑:“他父母亲都七十多岁了,连最基本的劳动能力都没有,哪里来的十几栋楼?” 宦晖的轻蔑让庄斐感觉到不适,她直接怼回去:“七十多岁怎么了,难道你不会衰老吗?七十多岁那也是著名建筑设计大师陈义岷先生,他就是现在九十多岁了,他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也在那里摆着。” “不像你七十多岁的时候,坟头长满了草,却也还是没有人记得的孤魂野鬼一个。” “庄斐,我可是为你好,你别不听劝。”见庄斐油盐不进难以沟通,宦晖也有些动怒:“还有你说的,陈义岷这都是谁?” “别因为别人为人低调,你就他妈狗眼看人低。”庄斐起身,一杯热咖啡泼他脸上:“没事回去多上上网,少撩点女人,多看点财经新闻。” “也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谢纪钊和陈义岷这两个名字,究竟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修鞋的裁缝和吸子女血的父母?” “另外,我再劝你一句,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劳动人民和养育我们的父母都值得我们的敬意。生有所依,老有所养,赡养义务是天经地义的。” 宦晖逼得急了,掏出手帕擦拭头发上滴下来的咖啡,模样狼狈至极,脱口而出:“陈瑜清,他有病。” 庄斐忍无可忍:“你他妈才有病。” 秦霞淡定地把自己的那杯热咖啡也送到庄斐手上:“我这儿还有一杯,泼吧。” 骂她可以。 骂她的人不可以。 骂她的男人,那就更不可以了。 至于,骂她的鱼? 呵呵…… 庄斐接过秦霞递来的咖啡,直接连同手里的马克杯一同砸过去,砸向宦晖的脑门。 她砸得泼得他又一个精准。 深色的液体顺着宦晖的发丝再次往下滴落,湿湿答答,脑门上像下了一场咖啡味道的小雨。 马克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鼻腔有红色液体混着深色的咖啡液体顺着流下来,滴在地板上……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69节 第5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跟我结试试。…… 庄斐砸完宦晖以后, 感觉到神清气爽。 她以一个胜利者的优雅姿态,像只骄傲的白天鹅一样不慌不忙地离开了咖啡厅。 秦霞给狼狈不堪的宦晖丢下句话,才快步追上庄斐。 “一定要百度陈义岷和谢纪钊两个名字哦,你一定会对陈瑜清有一个新的认知呢。” 宦晖恼急了。 他没想到庄斐居然为了陈瑜清拿杯子砸他, 她就是这么对待他们之间的七年感情的吗? 他们之间的七年, 在她眼里, 都比不过她和陈瑜清短短的几个月吗? 同居也就算了,她现在居然拿杯子砸他?还砸得他头破血流?? 热血冲上脑门, 宦晖揩一把鼻子,鼻血止不住, 仍流得稀里哗啦。 该死。 他猛吸了把鼻子, 顾不上服务员的异样眼光,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惨相,追出咖啡厅,在烈日滚滚下, 朝着庄斐吼出声。 “庄斐。” 宦晖用尽力气,身子发出颤抖:“你难道不想知道, 为什么所有的公开场合陈瑜清他都不出席, 都是我替他去出面吗?明明是他设计出来的产品, 为什么最后领奖的人却是我?” 明明是他享受了别人的劳动成果与商业成就, 到头来却洋洋得意地以为这是他对别人的一种施舍。 庄斐的步子顿了顿。 “因为他见不得光。”宦晖可算来劲了:“你大概不知道了吧, 他逃了本科时期的毕业设计答辩。” “庄斐,你放弃我可以, 但你放弃我, 就是为了选择跟一个生活在阴沟里,永远登不上台面的小丑在一起吗?” 庄斐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是因为骂输了难过,也不是因为被宦晖说中了心事而难过,她是心疼她的小鱼干。 宦晖的话无非是证实了庄斐内心的猜测,陈瑜清大概是有一些类似于演讲恐惧症之类的心理障碍症状的。 第一次,陈瑜清在她家里,面对他父亲的压力性提问临阵脱逃;第二次,面对同事们对他家庭背景的深挖,他又临阵脱逃了。 所以,听到他在大学里逃了毕业设计答辩,庄斐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她只是真的真的很心疼他。 联想到他父母和他刻意不去提起的过去,他的小时候,庄斐大概能猜测到他有一段不快乐的童年生活。 庄斐自个儿的童年生活是非常幸福的,父母恩爱,家庭氛围和睦。 父母思想开明,从不打骂于她,她自己学习成绩算是优异,大大小小的奖状贴满了墙面,也有拿得出手的才艺特长。 从周围人的评价中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拥有非常不错的外表,富裕的家庭条件,亲切开明的父母,她是大人们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羡慕的家庭。 她这一路从小到大,都过得非常顺利。 正因为二者对比如此明显,产生的那种同理心才愈加强烈。 庄斐握了握拳,闭了闭眼,暂时将情绪藏于一边,她回过头,看着宦晖。 这一刻,她无比平静。 眼睛里没有讥讽,嘴角也没有嘲笑。 她只是很平常地在叙述一个事实。 “宦晖,在我眼里你才是小丑。” “你急眼的样子就像是上蹿下跑的跳梁小丑,一个无论在事业还是感情上都成不了气候的loser。” “当然了,要不是因为你这么烂,烂到骨髓里,我想我也没机会去遇见值得我爱的人。” “七年了,你对我不了解吗?我既然已经选择了陈瑜清,只要他对我不变心,我定会一直陪着他,不离不弃。” “不管他是心理障碍,还是生理缺陷,我都会陪着他一起克服。无法克服的,我可以挡在他身前。不就是不能在公众面前演讲吗?我替代他便是。你能做到的,我庄斐同样能做到。我不但做得到,我还会做得比你更好。” “正因为我有这样的能力,从今天起,你每走一步,我都会紧紧盯着你。只要有我在,你永远别想做到行业龙头,不仅如此,你所经营的公司一定会走到破产清算那一步。” 一定会。 她发誓。 …… 宦晖一阵无力。 在今天,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并且,永无翻盘的可能。 他像一只圆鼓鼓的皮球被人拔去芯门放了气,他卸掉所有的力气,全身瘫软…… 他失去庄斐了,永远。 她是别人的了,永远。 “你太牛了,庄斐。” “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就是将他这个人否定得一文不值。”秦霞欢快地鼓起了手掌:“你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今天这一场赢仗直接洗刷翻盘了你憋屈了七年的耻辱。”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秦霞欲言又止。 但…… “陈瑜清这情况,你打算怎么处理啊?你要是打算......” 秦霞作为庄斐的朋友,她想说,如果庄斐打算跟陈瑜清分手,她也支持她的决定。 毕竟,这心理问题是可大可小的。 只不过,秦霞还没说出口,就被庄斐打断了,她想到别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去。 “我有些发愁。”庄斐手搭在车门上,纤细的手指敲打密封窗条,她这模样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你说,他结婚的时候,会从婚礼现场逃跑吗?” 毕竟婚礼现场上肯定也是要邀请很多人的,他需要配合司仪向她表白,拥抱和接吻…… 如果他结婚也逃跑,把她一个人丢在婚礼现场的话……她就会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 秦霞无语:“......所以,你都想到跟陈瑜清结婚了?” 庄斐抿了抿嘴:“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秦霞更无语了:“你好奇什么不行?你要好奇他会不会逃婚?” 秦霞翻个白眼,坐进副驾驶舱里:“你要是真这么好奇,你干脆跟他结婚试试好了,试试,你就知道他会不会逃婚了。” 庄斐点了点头,其认真的模样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她似乎真在考虑和陈瑜清结婚,以此来验证他会不会逃婚这件事。 未免太价也太大了点儿。 只不过,车子拐上高架路段,庄斐的眉心拧得更深了些,她不满地吐槽:“那个孟菁菁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发给她的录音没起到效果么?她怎么还没和宦晖闹起来?” “什么录音?” “就是他苦苦挽留我的录音啊。” 没有什么比跟前任纠缠不清更让现让抓狂的了,如果有...... “那就再发一次。”秦霞说:“等会儿前面路口我换你开,你把今天的录音文件剪辑剪辑发过去,就他说要给你买房子那段。” 前方一下高架,拐进无人驶入的小路,庄斐猛踩刹车,交换秦霞驾驶。 等到秦霞把车子开回经开区,庄斐也终于剪辑完,并且高效率地完成了音频发送。 再不济,恶心恶心绿茶,也是好的。 一想到陈瑜清可能是遭受了什么童年阴影,并且这段经历伴随了他整个成迄历程,庄斐就心疼得不行。 她在园区撇下了秦霞,然后去附近的酒楼打包了几道精致的菜回公司。 鱼子酱乳猪、牛眼肉、山楂红酒鹅肝、清酒蒸鲥鱼......哪道贵点哪道。 庄斐拎着打包好的饭菜,来到研发部。 一组组长孙贵鹏闻着香味儿吞了吞口水,不甘心却又不得已地指了指试验室。 “陈组长在里面废寝忘食呢,斐总,你还是进去送送温暖吧。” 庄斐于是推门进去。 只见陈瑜清手里抓着纸笔,对着正在运行的机器,刷刷计算着什么。 庄斐喊他吃饭,他头也没抬。 “你先吃。” 庄斐拆了饭盒、菜盒,整整齐齐地摆好,然后双手撑着下巴耐心地等他测试完毕。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致命的吸引力,庄斐看他看得有些出神。脑袋里面不由自主地又浮现那个念头…… 待陈瑜清终于忙完了,坐到她面前安安静静地吃饭,庄斐才跟他分享起今天去家装展览会的收获。 因为遇到了讨厌的人,所以没落着什么实际收获,除了...... “我今天打他脸了。”庄斐平静地总结道。 陈瑜清把炒虾仁里的豌豆粒一颗颗往外挑:“嗯,你以前也打过。” 不仅她打过宦晖的脸,她爸爸也打过。 她那时跟他刚熟络起来的时候,这般得意地告诉过他。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次是真打。”庄斐手里捏着竹筷,看着他挑豌豆粒,抿抿唇说:“我用马克杯砸的。” “他的脸。” 陈瑜清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低头挑豌豆粒:“没关系,医药费我赔。”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0节 “你不问我为什么拿马克杯砸他吗?” 陈瑜清筷尖一顿,夹出来的豌豆粒掉在桌上,往前滚远:“我知道。” 在庄斐回来之前,宦晖已经给陈瑜清来过电话了,只不过他省去了很多细节,只得意地告诉陈瑜清,庄斐已经知道他缺席毕业设计答辩的事儿了。 他说,你凭什么配得上她这样的公主? 他说,她会跟你这种生活在阴沟里的小丑分手。 陈瑜清低垂着眼睫,他的眼睫毛很长,垂下来覆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笼罩的是看不见的忐忑与不安。 这才是他拽逼背后最真实的自我。 掩藏在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背后的,是他的畏缩与胆怯。 他对于庄斐突然的离开并没有做准备。 不是没做好,而是根本没有去做。 …… “但是我有一个顾虑。”庄斐看着他说。 陈瑜清把挑出来的豌豆粒拨进自己的碗里,他的手指蜷了蜷,他有些紧张:“你说。” 庄斐,她会说什么?她的顾虑是什么?她真的就像宦晖说的那样吗?现在就要跟他提分手了吗? 那他应该挽留吗?他应该对她死缠烂打吗? 又或者是,求她给他一次机会吗? 陈瑜清的大脑一闪而过,许多念头…… 然而—— “你结婚的时候,会不会也临阵脱逃?” 庄斐无比认真地提问。 “就是,你会不会逃婚?” 陈瑜清:“……” 这就是她的顾虑吗?:? “庄斐。”陈瑜清撩起眼皮,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跟我结试试。” 第5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庄斐,我不能总让…… 庄斐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很擅长给自己挖坑, 挖坑就算了,她还自己主动跳进坑里去。跳进去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抔了黄土把自己给埋了。 当初和陈瑜清同居就是这样,一拍脑袋就做了决定, 意识到又给自己挖了坑以后, 庄斐微微侧过脸, 别扭地回他一句:“你、草率。” 和他结婚的话,她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考虑。 但结婚终究和同居不太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但总之......这不应该是件拍脑袋就能做决定的事儿。 陈瑜清往椅背上一靠, 撩起眉梢静静地看着她, 就不说话。庄斐偷偷瞄他一眼,视线沿着他笔挺的鼻梁往上,被他逮个正着。 诶...... 她怎么还产生了一点儿愧疚感呢? “你吃菜。”庄斐于是夹一块鲥鱼肉,摆在陈瑜清面前的白米饭上,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营养要均衡,你不要总吃豌豆粒。” 陈瑜清筷尖一顿, 拨几粒豌豆粒给她, 学着她的话道:“营养要均衡, 你不要总不吃豌豆粒。” 庄斐:...... 于是, 小插曲就这样被掩盖过去。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 她没有问过他,你会不会逃婚? 好像, 他也没有挑衅, 你跟我结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庄斐心里有一些小小的失落。陈瑜清他居然都没有再多问她几遍,他反复强调几遍, 她说不定就答应了啊。 就......因他而拍脑袋,也不是没可能。 吃完饭,庄斐跟陈瑜清去试验室看产品测试进度,陈瑜清把产品经理刚整理完的试用报告以及竞品分析报告拿给她看。 试用报告书的各项数据表明,这批小批量投入市场试用的新产品得到了很好的市场反馈。而竞品分析报告直白地显示了他们产品在市场上的一个领先性优势。 “我们九月底可以召开新品发布会吗?”庄斐合上报告问。 原定的新品发布会是在十一月初,但她刚才打听到宦晖会在国庆节期间举行新品发布会,庄斐想把时间往前挪,不用挪太多,将将好挪到他前面一两天就好。 她要先将产品亮相,惊艳全场,然后让宦晖那边的新产品在对比之中黯然失色,新颖全无。 她要宦晖那边的新品流入市场后无人问津。 这么一来的话,就相当于是把整个发布会提前了一个月。 “可以。” 陈瑜清估算了一下。 “到时候我来主持吧?”庄斐知晓了他的难处,这种时刻自然是挺身而出,不会难为他,让他去面对竞品单位刁钻古怪的发问。 陈瑜清将报告书随意地丢在桌上,长指刮一圈桌沿,唇线崩得直直的,他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也没有很久。 他眉眼之间的线条终于舒缓开来,他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庄斐,我不能总让你挡在我身前。” “但你......” 没必要勉强。 “我不会草率的。” “嗯?” 庄斐看见他侧脸的骨骼清晰地滑动了一下,颈线拉出流畅好看的弧度。 他道得诚恳。 “有关于你的事”,陈瑜清靠在桌边,屈起一条腿,目光炙烈:“我都不会草率。” 无论是庄斐她想要的事业,还是她想要的爱情,他都不会草率了事。 庄斐心里那点儿郁闷一扫而空。 她自动过滤掉他说的别的方面的不草率,比如新品发布会,比如新产品开发...... 她只关注到一点。 他的意思是说他结婚不会草率吧?? 那他是不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啊? 是不是还要策划一场别致的求婚啊? 因为他这句暗示性极强的话,庄斐甚至开始隐隐期盼起来。 可下一秒离开研发部,她又患得患失起来,对于他话的解读,不是她自做多情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为了保险起见,庄斐靠在横杆上给周唯打了个电话,想让她公正客观地帮着自己判断一下,陈瑜清为她准备一场别致的求婚仪式的可能性有多大? 庄斐因此把前因后果详细地给周唯讲了一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细节。 周唯听了以后,先不对求不求婚这件事情表态。她还有一点没弄明白:“既然他有这方面的心理障碍,那他之前是怎么做到在那么多人面前吻你的?” 森林酒吧那晚,周唯就在现场,她可是亲眼见到陈瑜清亲吻了庄斐。而且,不仅她一个人看到了,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正常的交流他还算是自在。”庄斐先前仔细思考过他每次逃避前的场景,她替他解释道:“但如果有人提出比较尖锐的问题,他就会有些不受控制。” 周唯听完也表示理解,她想了想,问庄斐有没有想过,要去弄清楚造成他这样的原因,看看可不可以去治愈或改善。 庄斐反问:“这种事情,我好问吗?” 因为寻问当事人一些不好的经历,就相当于把那些伤害再在他身上施加一次,对于当事人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了。 这也就是庄斐一直没有问过陈瑜清他小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 但对于关心他的人来说,这些经历又是必须要去了解的一段过去,不然没办法去理解他,关心他。 就很矛盾。 周唯于是又建议庄斐不要去问陈瑜清本人,而是去问问他身边的人。 “我问过他姐夫。” 但谢纪钊打打马虎眼儿,就这样把话题扯开了,很明显,他不愿意多说。 “你不是跟陈瑜清他妈妈住在一个小区吗?”周唯道:“去问问他妈妈。” “如果他妈妈会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着想的话,那么她必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好。” 周唯这样建议了,庄斐也没有再拖泥带水。晚上,她早一些下了班,拎了些水果去到陈瑜清父母的住处。 庄斐到的时候,他们刚吃完饭。 陈叔叔同友人在院子里下棋,郑昔阿姨陪在旁边看他下棋,见庄斐来了,她丢下去“臭棋篓子”就拄着拐杖迎着庄斐走来。 郑昔笑眯眯的:“斐斐,你吃饭了吗?” “我给你煲了汤,正准备给你送到楼上去。”郑昔怜爱地看着她,说:“你有想做的事业这是好事儿,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庄斐跟着郑昔走进屋内,陈心湄刚将桌子收拾干净。见庄斐来,她赶紧又问庄斐吃过饭没,没吃的话,她再炒两个菜。 但就是家政阿姨已经下了班,她的厨艺可能会比较勉强。 “我吃过了。”庄斐无意让人麻烦,何况,她也不是来吃饭的。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1节 郑昔拉着庄斐在沙发上坐下,陈心湄在水池边冲洗水果。 庄斐和郑昔聊了会儿家常,便委婉地进入了主题,她问起陈瑜清小时候是不是有一些创伤性的经历。 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 郑昔叹了口气,面色凝重起来,眉间的纹路簇拥到一块儿去。 然后如周唯预料的那样,她并没有瞒着庄斐。 她讲述了整个事情的过程。 二十七、八年前,陈义岷在某直辖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担任高级工程师,郑昔在印城某儿童医院担任主治医生,两个人的工作,都是那种没有办法更换工作地点的性质。 夫妻两个人长期分居异地,几个月才能见上一次面。但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异地而淡化,反而因为异地变得更深厚了。 因此,近五十岁的两个人还发生了意外怀孕这样令人笑话的事情。 因为宗教信仰,也因为女儿不在身边,他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孩子的出生面临着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他们这个年纪生下孩子,孩子长大了必然面临着为他们养老的处境。 若是他们活得足够久,孩子则面临着赡养四位老人的处境;孩子还得结婚成家,那么他很有可能要面临赡养六位老人和抚养两位子女的局面。 他们生孩子不是为了让孩子来这个世上受苦的,又怎么舍得他以一份工资去维持这么大的一个家庭的开支呢? 这就要求他们能在孩子长大之前,攒到足够的养老钱。甚至,去为孩子们积累出一些财富。 所以同年,陈义岷辞掉了研究院的工作,转战商场。可经商也不是那么好经商的,头几年他不但没有赚到钱,还赔光了家庭所有的积蓄。 为了鼓励丈夫振作起来,郑昔义无反顾地辞掉了工作,奔赴异乡,将陈瑜清寄养在爷爷奶奶家,儿子和丈夫之间,她那时优先选择了丈夫。 但这一切便是噩梦的开始。 爷爷奶奶住在农村里,偌大的家族村庄,伯伯叔叔都住在一起,本以为这样庞大的家族可以弥补父母不在身边的缺憾。 但事实上,那些叔叔伯伯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陈瑜清,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孙子、孙女,他们的孙子孙女和陈瑜清差不多年纪。 他们又怎么会去关心和照顾别人的孩子呢?他们不但不会关心和照顾陈瑜清,他们还会将他排除在家族之外。 他们毫无顾忌地质疑他的出生,有说他是郑昔和野男人生的孩子,有说他是他姐姐陈心湄未婚生育的孩子......都是最亲的家人,但他们带头说着最恶毒的话。 就连那些叔叔伯伯的孙子孙女辈,也将他排除在外,他们说他是野孩子,所以爸爸妈妈都不要他。 五六岁的孩子,他能有多少分辨是非的能力?他的思维被干扰被控制,他混乱地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们就那样欺负我的孩子。他们是嫌我们留下的钱少了。”郑昔说到心痛之时,抹了把眼泪:“但我们那时候是真的很困难。” 因为经商失败,她和陈义岷两个人,也算是知识分子,却不得不在工地搬砖,睡集装箱。 尽管沦落到此,他们还是每个月都拿出了收入的百分三十寄回家里,希望家里人能看在钱的份上,多多照顾一下他们的孩子。 “真的吃过很多苦。”郑昔平静地叙述:“但那些人并不知足,总觉得外面黄金满地,我们只要伸伸手捡一捡,就有捡不完的钱。” 他们对他的孩子说。 “你父母在外面挣大钱,才给我们这一点儿,是你只值这点儿钱,还是你父母把我们当讨饭的?” 郑昔阿姨开始哽咽,泪水如注。 庄斐十分后悔,她不该来问的。 陈瑜清是当事人,她只考虑到不去二次伤害他,但……对于他的妈妈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二次伤害。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晚辈面前泣不成声。 她情绪失控,不再能言语。 后来的故事,由陈心湄来替代母亲叙述。 第5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草率。 据陈心湄的讲述, 父亲陈义岷那时事业心很重,拼命得厉害。 因为他有技术,也有人缘,很快便重新组建了一班自己的人马, 再次投入到创业之中去。 在房地产市场的最鼎盛时期, 父亲经营的企业开始赢利, 并且业绩呈指数倍暴涨。 在有条件把弟弟陈瑜清接到自己身边抚养时,母亲立即赶回老家, 却发现弟弟对于以后要跟在父母身边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表现得异常平静, 仿佛对父母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概念。 或者说, 他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反应,母亲因此察觉到异常。她观察了弟弟几天,发现他一整天都会把自己关起来,一句话也不对人说。 他没有朋友, 就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父母平时给他寄回来的玩具被他全部拆成了零部件, 他就坐在那些零件堆里。 红的黄的绿的。 金属塑料合金。 螺丝钣手线路板。 连母亲看着都觉得晕眩的拆卸工程, 他却似乎拆卸起来很轻松。 母亲试图同他交流, 他同样不答不理。 母亲于是换了个方式和他沟通, 她和他一样坐在他的零件堆里, 无奈地摊手问他,还能不能将这些零部件复原? 她说, 这些玩具被拆成这样挺可怜的, 它们的父母是会心疼的。 他看母亲一眼,仍然没有回答。 但那天晚上临睡之前,母亲看到他把那些恢复原状的玩具放在她睡觉的床边柜上。 母亲震惊之余, 奶奶却对母亲说。 你生了个怪胎。 母亲作为曾经的主任医师,自然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她在隔天便带着弟弟去了全国有名的儿童医院,托了关系找到儿童康复方面的权威专家面诊。经诊断,弟弟已经有了轻微孤独症的症状表现。 “为人医者,医不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 陈心湄告诉庄斐,孤独症,哪怕只是轻微的孤独症,康复起来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儿童心理康复需要非常多的费用,多到只有母亲一个人敢停下来。 从那以后,母亲带着弟弟辗转多家康复治疗机构,专业治疗师和家庭作用双管齐下,试图能将弟弟治愈。 在那些年里,母亲阅读了大量的孤独症儿童的专业治疗书籍。 如果说是不幸中之大幸的话,那就是幸亏母亲从医,有为人医者的敏感。 因为他的病因是后天造成,症状也比较轻微,母亲发现并干预得相对比较早,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他和正常的适龄儿童一样进入小学。 除了性格封闭了一些以外,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继续念书。 只是老师经常会反馈,他在学校里面还是不爱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别的小朋友主动和他示好,他也不会搭理,他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始终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是星星的孩子。 事实上,母亲的陪伴是对孩子最好的治疗,弟弟后来从小学毕业开始,一路被提名保送,保送到市最好的初中,市最好的高中,以及校长提名推荐全国最好的大学。 这一路历程说起来不过几句话的事儿,个中辛酸却只有他们家人自己知晓。 在弟弟小学毕业的那年,陈心湄决心放弃国外很好的发展机会,回国陪在母亲和弟弟身边。 她将此决定告诉当时的丈夫谢纪钊,欲意跟他分手,因为她不可能自私的要求谢纪钊跟她回国。 但...... “他也是很温暖的人。”陈心湄眉心舒缓,道:“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 谢纪钊是华裔,他们的相识过程很浪漫,是在米兰时装周,意大利的街头。 谢纪钊就那样放弃了国外顶级品牌设计师的超级平台,远离他在国外定居的亲人,和她一起带着女儿回国,他们一起在国内定居,照顾父母,治愈她的弟弟。 后来,他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他们一起打理工作室。 在弟弟初三那年,父亲陈义岷已经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和很高的社会名望,他也承担着一定的社会责任。 他在这样的背景下,义无反顾地将企业转于他人之手,从此退下来陪伴家人。 故事到这里讲得也就差不多了,郑昔阿姨也调整好了情绪,平静地诉说给庄斐听:“一时的疏忽给孩子带来的心理伤害,我们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治愈他。” 陈瑜清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 他拥有很温暖的家庭和亲人,他的轻微症状得到了治疗,也得到了治愈。 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陈心湄说起之前打算把庄斐介绍给陈瑜清的事儿。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弟弟喜欢了十年的姑娘是她大学同学的女儿,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陈瑜清果然把她拉黑了。 “他拉黑我,我也不敢再给他介绍了。”陈心湄摇摇头:“我们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 “后来呢?”庄斐听完以后,问:“那些亲戚呢?” “断了联系了。”陈义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了,他沉厉地开口:“来闹过,说我们忘恩负义。说我们这么多房子,宁愿空着也不肯借给他们住。” “叔叔。”庄斐起身同他打招呼。 陈义岷看向远处,面无表情:“生性卑劣的人不配得到宽恕,更不配得到怜悯。”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郑昔从果盘里递了个蜜桃给庄斐,然后拉着她的手说:“我们真的很感激你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我们都很感激你。” 陈瑜清真正的同他们有了一些交流是上了大学以后,那时郑昔以为他发生这种转变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因驱动,现在想来,是因为他遇到了庄斐。 星星的孩子遇到了天上的仙使。 小鱼遇见了他想要靠近的猫咪。 “斐斐,你是个好姑娘,你很优秀,你也确实值得比陈瑜清更优秀的男人。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如果选择离开他,我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又哽住:“但我们......能不能恳求你能尽可能地降低对他的伤害?” “我不会离开他。”庄斐平静却坚定地说:“我想和你们一起用余生去爱他,去治愈他。” 这一家人围着灯火讨论陈瑜清,完全不知道当事人陈瑜清也提前下了班。 他临下班之前,看到自己的得力助手唐方旭戴着耳机,在摸鱼刷视频。 他本来不想打扰唐方旭摸鱼。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2节 但他听到唐方旭激动地对着视频喊:“嫁给他,嫁给他。” 好像有些可以借鉴的地方。 他于是走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唐方旭摸鱼被抓了包,完全不慌张,他甚至因为难得见到陈瑜清对他的某些行为产生兴趣,开心地向他展示。 “小瑜哥,我发小,我发小在跟他女朋友求婚,我这不是离得远吗?只能看现场直播,刚才一激动就喊出来了。” 陈瑜清点了下脑袋,问得很随意:“哦,你发小,他怎么求的?” “包了电影院。” 陈瑜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启唇点评:“草率。” 唐方旭摸了摸球形脑袋:“......啊?我觉挺好的啊,这不是挺隆重的吗?” 有鲜花有气球,还有大荧屏反复放映的表白视频。 但陈瑜清没听唐方旭解释这么多,他人已经走了。 因为他觉得草率,不可借鉴。 陈瑜清刚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就看见了一组组长孙......孙什么的。 两个人站着也是站着,不如也问问他? 陈瑜清没抱什么希望地开口:“孙组长。” 这是孙贵鹏第一次被小瑜总主动打招呼,他有些难已抑制的激动,他甚至声音抖了抖:“我在。” “你结婚了吗?” 他......也太不会聊天了吧? “小瑜总。”孙贵鹏:“您就看看我这长相,我要说我没结婚会不会不太合适?” “哦。”陈瑜清并不在意,他接着问:“谈谈你是怎么求婚的。” 孙贵鹏:“?” 他脑子快速一转,便明白了。 看来这小瑜总跟斐总是好事将近了。 要说这小瑜总技术方面那是没得说,这感情上也未免太空白了点儿。 孙贵鹏因此很乐意地将自己的感情经验同他分享:“我啊,我带着十万块钱,牵了两头羊,就上我媳妇儿家里去提亲了啊。” 陈瑜清皱了皱眉,这听起来比电影院求婚还要草率。 陈瑜清没能从同事们口中得到一些不草率的求婚经验,他于是按照原计划喊了谢纪钊出来。 “请你喝酒。”他说。 谢纪钊爽然应下。 两个人坐在路边的大排档上,谢纪钊抓一把水煮花生握在手心里,了然地说。 “说吧,小舅子。你又遇到什么感情障碍了?” 陈瑜清清瘦的手指捏住啤酒瓶,和他碰了一下道:“请教你一个问题。” 谢纪钊一口啤酒差点儿喷出来,他被呛到,然后不可思议地确认小舅子的用词:“请教?” 没礼貌的人,居然会用请教二字? 陈瑜清觑他一眼,眼神不善。 谢纪钊抽纸擦了擦嘴角:“你说吧。” 陈瑜清喝一口啤酒,将困扰了他一下午的难题说出来:“怎么才能不草率?” “什么?” 没头没脑的,谢纪钊听不懂。 “结婚。” “哈哈哈”,谢纪钊来劲了:“我说小舅子,你这个问题来问我,可就对了。” “你要想有一个不草率的结婚,”谢纪钊放下了手里的花生,搓搓手心:“你首先就得有一个不草率的求婚仪式。” 谢纪钊说得挺有道理的。 有跟陈瑜清想到一块儿去。 他也是这么想的,要先有一场不草率的求婚。 才会有一场不草率的婚礼。 才会造就庄斐想要的不平凡的婚姻。 陈瑜清点点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带她去滑翔,去跳伞,去蹦极,去做极限运动。”谢纪钊眉飞色舞:“你想想女人嘛,一激动可不就容易冲动吗?一冲动就答应了呗。” 第56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今天是你先招惹了…… 陈瑜清沉默了。 联想到谢纪钊之前给他出的主意, 他抓起搁摆在街头塑料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一言不发就要走。 “开个玩笑嘛。”谢纪钊伸腿拦住他的去路:“小舅子你怎么还当真了?” “......”陈瑜清抿了抿唇,眉心有些深:“你上回也是开玩笑?” 谢纪钊想不起来他说的上回是哪回。 生活需要幽默,谢纪钊活得半真半假。 陈瑜清唇线绷得直直的, 眉心突地跳一下。于是, 谢纪钊想起来了, 大概他说的是那回。那时候,小舅子刚学会了同人暧昧, 跟小学生谈恋爱似的,磨磨蹭蹭没个实质进展。 他于是...... 推波助澜, 人为地制造了他们之间一些误会, 效果就是非常的好。 小舅子这人就是要逼他一逼,激他一激。这不,他后来可有出息了,没受到庄斐的邀请, 就自个儿拎着束花硬闯入去了森林酒吧,把人给吻了就不说了, 还把人从众目睽睽之下给带走了。 所以说, 不管什么样性格的男人, 在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 总是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来。 于是, 谢纪钊继续扯。 “别的女人能不能喜欢极限运动不好说,但庄斐......万一她真的喜欢呢?” 首先, 她有这方面的基因。 庄斐的父亲就喜欢刺激的运动, 喜欢冬泳,有几个正常人能喜欢冬泳的? 陈瑜清默了默:“有不少。” “行吧。”谢纪钊手里抓一根铁签,铁签上串一个鸡全翅:“那我问你敢在黄河里冬泳的有几个?黄河游腻味了, 还觊觎我们长江的又有几个?” “没几个。” 但...... “你不要混淆视听。”陈瑜清又质疑:“冬泳并不是极限运动。” “那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一次极限运动就有可能会把他送走,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冬泳过过瘾。” 谢纪钊拎起啤酒和他碰了碰瓶身,胡扯道:“可庄斐还年轻啊,她没试过但不代表她不喜欢。” 和谢纪钊吃完串儿,两个人蹬着共享单车回家,陈瑜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如同没说话。 浪费这一晚上的时间,听裁缝扯这些没营养的内容,还不如他坐在电脑面前,寻求点儿互联网的启发。 两个人在楼与楼之间选择了各回各家。 陈瑜清推开门进去,弓下肩背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又直起腰身安安静静地往客厅里走,他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打得零落。 然后—— 他的脚步顿住站在了原处,他和拧过脖子往后看的庄斐面面厮觑。 大概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点在家里看到对方,空气一时间静默住。 陈瑜清看着庄斐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戴一副框架眼镜,吊带睡衣衬得她的曲线玲珑有致,光洁的腿面上却支一台笔记本电脑。 遮掩得挺好。 脆弱的喉结在月光里滚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 看到陈瑜清回来,庄斐似乎有些慌张。她从沙发上翻站起来,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被她挡在身后抵着腰肢。 她讪讪而有些僵硬地问:“你、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就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作贼心虚。 陈瑜清走过去,在庄斐面前站定。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视线打落在庄斐身后的笔记本电脑上:“你在看什么?” 看什么? 看的内容当然不能告诉他。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有时候不一定需要转移话题,比如现在...... 庄斐掂了掂脚,小腿的线条拉扯得纤细笔直。她在他抿起的唇上落下一吻,轻轻的,湿润的,带着她刚吃完的瓜果的清甜。 是......是蜜桃味。 陈瑜清刚尝到点甜头,还未索取得更多,便被庄斐轻轻推开。 她的动作很轻缓,语气比起平时里的干脆多了些软哝:“你喝酒了?” 明明是蹙着眉头的,但又没看出来她在生气,反而更像是一种调弄,带着酒气的。 陈瑜清根本经受不住她这样,于是,他又欺身往前了一步,单臂紧着她的腰。他手中的力道一抬一举,庄斐顺势勾着他的颈部轻轻一跳,双腿攀缠于他窄劲的腰间。 碍事儿的笔记本电脑被松开......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3节 “啪”地一声。 电脑砸在了地面上,一裂成两瓣。 庄斐挂在他腰间,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摔坏的电脑,在他的臂弯里笑得乱颤。 再迎上他的眼时,她吐了吐嫣红舌尖,抱歉地说:“我忘记我手上的是电脑了......” 陈瑜清眸色一暗,极快地捕捉卷入口中,他含住她的唇珠抿进唇齿之间,齿与齿磕碰过,他低低地应一声:“嗯。” 这吻混了些淡淡的酒味儿,他的舌尖吮舐着她唇肉上的纹路,一遍一遍厮磨。 窗外的月光移了位置,顺着窗户泻进来光亮,屋内的男女呼吸交缠着不放。 …… “我去洗澡。” 刚吃完的路边摊,啤酒和烤串儿,他虽没怎么吃,可身上也免不了沾染了些淡淡的烟火味儿,虽不浓,但他也没急不可耐到顶着这样的味道去降低质量。 庄斐拍拍他的手臂,从他身上跳下来:“去吧。” 卫生间里渐渐升腾起水汽。 庄斐蹲在地上看自己那弱不禁风的电脑,啧啧摇了摇头,男人啊,好费钱。 水珠混着水流漏到地板上,哗哗直响,流水的动静钻入庄斐的耳朵里,就像是刚刚下过一场春雨。 庄斐于是光着脚放轻了步子,推开淋浴房起雾的玻璃门,把脑袋探了进去。 她像是一只使坏的猫咪,扒拉着门缝,将偷窥之事行得光明坦荡,目光狡黠色|气。 陈瑜清仰着脑袋,任水流冲刷脑袋上的泡沫液,长直的手指蜷曲起扣在发丝间搓揉,他洗得专注,对自己所遭遇到的这些窥视全然不知。 小猫看满意了。 还发出一声来自带着猫腔的评论。 “哇,好棒。” 陈瑜清揉搓脑袋的长指顿住,他睁开眼睛,撩起眼皮偏头看过来,原来是小猫上了墙梁。 紧接着,修长的手臂探出来。 陈瑜清一把将小猫扯进了淋浴房。 纤薄的肩骨撞上紧实的胸膛。 隐隐作痛。 触觉嗅觉听觉都在放肆地撑开。 水流仍冲刷得急剧,将她的头发淋得湿透,磨砂玻璃上贴满湿漉雾气,水滴从耳后蜿蜒而过,被人覆着轻轻抿去。 陈瑜清侧在她耳边,声音低哑而撩人:“为什么要偷看?” 不等她回答,他却将那瘦长白净的手指缓慢而明目张胆地入侵。 “你有共享的权力。” 这是他放出的第一道诱饵,庄斐陷进去,手指没入他黑色的发丝间。 她低头垂眼。 他的锁骨瘦削,红痣勾人。 隔着湿漉,扣在她皮肤上的指温烫得厉害,他双眼红得发紧。 鱼急了,要吃人。 ...... 混合着湍急水流声的是破破碎碎的呜咽声,和苦苦哀求的声音。 “陈瑜清。” 外溢的声线断断续续,混杂着混乱的厮磨,娇媚极致。 “我在。”他沉沉地开口,声音在破碎中越来越蛊惑:“今天你先招惹了我。” “庄斐。” “你不能次次都不负责。” 两人没在浴池里,庄斐靠在他身上,淘气地掬一把泡沫擦在他沾染着水汽的脸上。 她开口同他说话:“小鱼干,我这一辈子都陪着你,好不好呀?” “庄斐。”陈瑜清漫不经心地道:“说话要算话。” 这句话他说得多了,也似乎有些哀怨:“你不能总骗我。” “不骗你。”庄斐偏过脑袋看他:“以后不管多忙,每周我都会空出一天来陪你。” 睡觉和玩乐都可以。 她会用她的方式去治愈他,给他快乐。 余生很短,不能都用在事业上。 也应该和最爱的人享受最亲密的时光。 浴池里的水太多了,沐浴液经水流冲揉出来的泡沫晃一晃,便满溢出浴池,一朵一朵如白云溅在地砖上,不被吸附,只能幻化成碱水。 “你喜欢极限运动吗?” 陈瑜清闭着眼睛问,气息微微喘动。 庄斐也想先睡一觉,慢吞吞地回答他:“我还想陪着你多活几年。” 神经又猛地一触,她睁开眼看向他:“你喜欢?” 陈瑜清还没说话,庄斐便用沾着泡沫的手去捂上他的嘴:“你也陪着我多活几年,别让我为你担心。” “不是我。”陈瑜清满意了,哼笑一声:“是谢纪钊喜欢。” 庄斐于是又拧起眉心,替别人操心起来:“那这个得让你姐姐知道,提前干预一下他的心理健康。” 喜欢极限运动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成了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还喜欢极限运动,这个人的思想就有点危险,他有可能会做出伤害到家人的行为来,一定是要过早干预的。 庄斐现在特别重视心理健康教育。 陈瑜清笑:“你说的是。” 在庄斐的反复催促下,陈瑜清终于挪了步子下楼,应庄斐的要求,他必须去告诉陈心湄,她丈夫谢纪钊有藐视生命的嫌疑。 陈瑜清走了一路,也没认为这事儿值得这么重视。谢纪钊他能有什么心理问题?也就庄斐一天到晚的替别人瞎操心。 天气热了起来,陈心湄将一箱新的物资打包好堆在门口,准备等她老公回来把纸箱子寄出去。物资是寄给女儿的,里面是一些国外买不到的特产和一些换季的新衣以及部分生活用品。 没等到老公回来,倒是等到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弟弟。 他来也行。 陈心湄使唤陈瑜清去把快递寄了,陈瑜清正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接了任务就准备去寄快递。 无意中瞥见玄关处一摞宣传纸。 宣传纸16k大小,白色底图上印刷着清新绿的“diy文化衫招募”几个字,既醒目又不晃眼。 陈瑜清拿起最上面的一页,浏览过一遍后,问:“这是什么?” 陈心湄不得不感慨,就是说自从弟弟谈恋爱以后,真的变化了很多。 他都开始关心起她的事业了。 陈心湄于是特别自豪地告诉陈瑜清,她打算以“心潮工作室”的名义组织一场公益活动,免费教大家手工制作文化衫,与传统的定制logo不同,她这回是打算教大家从最基本的裁剪做起。 “这次活动的主题就是”,陈心湄陶醉在自己的创意之中,“为心爱的人洗手做衣裳。” 陈瑜清眨了眨眼,有一个念头在脑中萌生。 然后,他淡淡地开口。 “我报名。” 陈心湄:“?” 看吧,弟弟的变化真的不是一般大。 谈了恋爱以后,居然要手执针线为心爱的姑娘缝衣裳了,要知道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弟弟逐渐开朗起来,是他们一家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陈心湄鼓励道:“可以呀。斐斐要是能穿上你设计的衣服,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不学这个。” 陈瑜清拒绝。 他说,他要学缝制婚纱。 陈心湄:“......” 她自己都是个半吊子,也就教教人做做t恤。 婚纱,她可不敢乱教。 没那个金刚钻,她不不揽这瓷器活。 她把他打发走:“问你姐夫去吧。” 庄斐发现陈瑜清最近下班又开始积极了起来,每天下班的音乐声一响起,他就不见了。 只留下两个组长还在坚守岗位。 虽然说,他们这个新品发布会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新产品的功能在不停地运行试用中,她也希望陈瑜清就保持着他目前无欲无求的生活态度。 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要自己主持新品发布会,庄斐就觉得他应该多上点儿心,要反复多演练演练才行。 庄斐想起父亲的话。 父亲说,你要拿着鞭子在他身后。 行吧。 她多叮嘱叮嘱他。 这周周末是庄斐和陈瑜清约定的第一个陪他的周末,也……也是陈瑜清的生日。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4节 8月31日。 小年龄幼儿挤进幼儿园大门的最后一天。 在给陈瑜清过生日之前,庄斐打算先跟他谈谈,模拟主持新品发布会的事儿。 就是找一些群演在下面当观众,让他在上面讲。 这样的一个演练。 庄斐刚张了张口,想喊他过来坐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快递小哥特有的洪亮嗓音。 “快递。” 陈瑜清抢先在庄斐前面打开门,接过快递小哥手中的快递,并在签收单上签字。 快递箱好大一个,陈瑜清拆纸箱的时候,庄斐忍不住凑过去看。 他买了好多书籍。 庄斐看到最上面几本是: 《演讲与口才》《享受紧张》《演讲的力量》《即兴演讲》…… 上上下下堆砌起来,最起码有三十多本。 行吧。 于是,庄斐想鞭策他的话吞进肚子里。 人也挺努力的。 但…… 庄斐没看见的是,他最下面有一本书的书名叫—— 《零基础学缝纫》 第5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庄斐,说你爱我。…… 庄斐看着陈瑜清把那一摞书抱进书房里, 又从书房里走出来,清瘦的身影在阳光的罅隙里拉扯得愈加瘦长。 眉眼冷峻,棱角分明。 神情懒倦,嘴角的弧度微微往下, 他仍顶着他那张, 任谁都不会拒绝的厌世脸。 他穿着简单样式的家居服, 衣服松软将他完好的身材藏匿,只显得瘦削。 至于那些块状分明的肌理, 紧实韧弹的小腹,性感至诱的人鱼线......这些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私密窥见。 想起那些招摇的, 令人面红耳赤的, 情侣夜晚的互动碎片,庄斐只觉得心跳愈加放肆起来,后背僵紧,一阵冷然。 大白天, 怎么可以想起这些?? 庄斐靠在窗边咳了咳,故作正经态度:“小鱼, 你能帮我上去拿个东西吗?” 陈瑜清有段时间没能去十一楼住了, 这段时间, 具体来说, 应该是自那日他从别墅逃跑以后, 庄斐就搬来了他的家里住。 只要是和她同住,住哪里并不重要。 她若是11楼住腻味了, 那就换到10楼来住;她若是10楼也住得腻了, 他们除了那些已经出租出去的房子,还有多套未出租的房屋;若是她连这个小区都待得不耐烦了,他们还可以去别墅居住, 再不济,到别处去,租房和买房,他都可以顺着她的心意。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 “拿什么?”他问。 “阳光房里的一盆绿植。” 庄斐随便扯了个物品。她不过只是希望他去一趟,至于拿什么并不重要。 “你阳光房里还有绿植?”陈瑜清沉默了一会儿,胸腔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音:“不都枯萎了吗?” 他居然笑话她?? 他这行为引起庄斐的抗议,她娇气地朝他别一记白眼:“臭鱼。” 好胜心迅速膨胀起来。 “枯萎的你也搬过来,我救活给你看。” “救不活也没关系。”陈瑜清淡淡的回应,嘴角仍隐匿住笑意:“我去买就是了。” 一层楼,陈瑜清不乘电梯。 长腿在台阶上抬起后屈直,拖鞋拍打着水泥地面,步伐轻松却沉稳。 他从楼梯间转过弯,站在11楼入户门处,长指落在指纹区,系统轻松识别。 “已开门。” 陈瑜清推开门,站在玄关处,尚未走进去,便听见屋内循环播放着生日歌的英文原版。 紧随其后,是白色幕布上循环播放的他的照片,小时候的,学生时代的,参加工作以后的,还有......和庄斐在一起之后的。 那晚在森林酒吧里,他借着昏沉光线亲吻她的场面也被人拍了下来,如今在这白色荧屏上再次呈现。 令他动容。 屋内没有打光,光线仍暗得厉害,是他喜欢的幽闭环境。 客厅里堆着蓝色和粉色的气球,墙壁上不干胶粘着挂布,挂布四周环绕着气球和彩带,制作出一面生日墙。 墙角支着张白色矮桌,桌上摆放着蛋糕,以及一道贴心的指示牌。 【27岁的陈先生,请上楼。】 陈瑜清怔了怔,忽而总算是想起来。 今天是他27岁的生日,是他和庄斐在一起之后,渡过的第一个他的生日。 生日于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期待过生日。但每年到了他生日那天,除了一碗放凉的冷面,他什么也收不到。 倒是那些人家里的孩子,总是能在他生日前后穿上帅气的衣服,得到他期待了好久的玩具...... 他冲上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抢走爸爸妈妈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发脾气和那些小孩扭打在一起...... 大人们把他关了禁闭,告诉他,他没有父母,是没有人在乎的野种,有什么资格要求过生日?一碗面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惠。 既然是寄养,那就老实点儿待着。 不听话,就会被赶走。 他连最后一点儿遮风挡雨的住处都不复存在。 自那以后,他便活成了现在这样。 陈瑜清走进去,走到生日墙下,垂眼驻足。奶油蛋糕上插着蜡烛,浅蓝色的数字“27”,旁边摆着张便签纸,庄斐的字娟秀小巧。 【请把手伸进裤袋里,摸出你的打火机,然后点亮生日蜡烛。*_*】 陈瑜清唇角弯了一下,然后乖乖照做。 烛光微弱。 他循着泡沫塑料制作的指示牌拐进楼梯间,顶楼是复式装修,楼梯间通向阁楼。 他站在楼梯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住,许久难以回过神。 每一层木质台阶上都摆放着一个扎着丝带的精美包装纸的礼物。 他踩上第一节 台阶时,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提前录制好的,声控触发装置。 “陈瑜清小baby,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是距离你很远很远的庄斐小幼儿,从今天开始,就让我们做好朋友吧。请打开我送给你的出生礼物哦。” 录音播放完毕。 陈瑜清弯腰捞起地上的礼物,撕开包装,是一只小小的婴儿奶瓶。 硅胶材质的,他捏了捏瓶身,奶嘴上透气的小孔喷出来一丝沁人的凉气,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手里拎着那只奶瓶再往上一个台阶。 肩背的弧度流畅瘦削。 两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本书——《少儿编程》。 陈瑜清弓着身随手翻了两页,自言自语道:“两岁的时候,我还不识字。” 庄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她掂起脚,抬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说:“你的好朋友庄斐认识呀,她可以念给你听。” 她的力道很轻,手指柔软,五指并拢像软绵绵的猫爪一样轻轻抚触,陈瑜清于是应了她一声:“好。” 第三层台阶,是三周岁的生日礼物。 一只小书包。 庄斐关掉录音,笑容明媚。 她俯身在他耳边说:“陈瑜清小朋友,恭喜你成为幼儿园最小的小朋友呀,我是你的好朋友,庄斐小朋友。” ...... 四周岁,五周岁...... 六周岁......九周岁...... 十周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游泳裤。 陈瑜清拎起来看了看,而后偏过脑袋反馈给她听:“有点小。” 庄斐不免脸热,却还是一本正经,心无旁骛:“那是你十岁的尺寸,当然不能和你现在相提并论。” 陈瑜清没说话,庄斐看见他耳尖很快染红:“那也小。” 庄斐细品他这话,忍不住噙住笑。 哦,这也小啊! 那是她考虑不周,是她不够客观。 ......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5节 不知不觉间,陈瑜清已经走到第十二层台阶上,拐个弯便是下一段阶梯。 庄斐跟在他身后。 十二周岁的礼物,有一些荒唐,是一包女士烟,铁塔猫酸奶爆珠。 陈瑜清不理解这个礼物的含义,看向庄斐。庄斐解释说,那是因为她推测他就是十二周岁学会的抽烟,而女士烟没有男士烟那么浓烈。 庄斐清了清嗓子:“陈瑜清同学,作为你远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好朋友,庄斐同学没有办法阻止你青春期变得叛逆,但她希望你一直健康。” ...... 拐过弯,还有七节木质台阶。 摆放着庄斐送给陈瑜清的十三岁到二十岁的礼物,每拆开一份,她便以他好朋友的身份来解释这个礼物的含义。 十三岁是一台psp游戏机。 十四岁却是一套五三,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 十六岁是一盒冈本001。 十七岁却又是另一套五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陈瑜清把高考的五三堆叠在中考的五三上,至于冈本001......他很自然地揣进裤袋里。 十六岁用不上这个,二十七岁才可以。 …… 二十一岁到二十七岁的礼物,台阶上摆放不下了,她全都整齐地码在玻璃房里。 自动窗帘隔断室外的炎热和聒噪的蝉鸣声,陈瑜清长指落在礼盒上,一份一份地拆开。 二十二岁,是一套体面的西装。 因为,这一年他们开始创业了。 二十三岁,是一张合成的毕业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穿着不同的学士服,管理学是粉边,物联网是金边,站姿有些怪异,仿佛两个人中间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陈瑜清摇了摇头,说二十三岁的礼物,他不喜欢。 原本啊,这张合照真的是三个人,被庄斐ps了一下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瑜清还说,他那儿有一张真正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合照,比她合成的这张要般配得多。 庄斐想了好久,也没有想起来,她什么时候和他单独拍过毕业照。 直到她看到了那张照片。 那天,三个人拍毕业照,有女同学来找宦晖说合照一张,宦晖便和那女同学走远。 陈瑜清很自然地对她说,像是不经意间的一提。 “我们也照一张吧。” 她于是就那样和他照了一张。 照片里,庄斐梳着简单的马尾,笑容甜美,陈瑜清那张生人勿近的厌世脸上似乎也有淡淡的笑意,两个人并肩站着,指尖与指尖的距离靠得很近,似乎只要谁拍照的时候稍微放松一下,便能触碰到对方的手背。 这张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被他保存了这么些年的照片意外拍得模棱两可,拍得暧昧不明。 庄斐满意地点头:“确实很般配。” 那天,宦晖答应和女同学走远拍照时,他就该像森林酒吧里那样,在校园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她,告诉她,他要叛他叛个彻底。 …… 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有些隆重,是一份股权转让书,是庄斐二次创业的这家公司一半的股份。 她不再说,这是他的好朋友庄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说:“陈先生,这是你二十八岁的女朋友为你的二十七岁打下的江山。” 陈瑜清愣怔住,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接受了她所说的话,她为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的,这世上也再没有人对他有这般好意。 她的爱向来热忱而炙烈。 爱就爱得毫无保留,断就断得干干脆脆。 她就是这样的姑娘。 陈瑜清的胸膛起伏不定,深深地压制住那些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不为他所控,在脑中乱辨得一踏糊涂。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他并不擅长表达。 他看着庄斐,眉眼之间的颓意一扫而空,变得棱角锋利起来。 他表达爱的方式,表达他此刻情绪的方式。 他想不到别的,他只想到一样。 他抬手落在庄斐的后颈处,他把她按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抱着她手臂收力,抱得十分得紧,表白的话只那么单薄的一句,赤诚而又露|骨:“庄斐,我们还没在白天做|过。” “二十七岁的生日,我想要你。” 他不想要什么股份,他只想在不属于他的白昼,在刺目炫晕的白色光线下…… …… 静谧之中,空调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气。 烈日当头,汗水与湿热一同吞吐。 …… 陈瑜清的声音哑得厉害:“庄斐,说你爱我。” “说,你只爱我。” 棉质布料蜷皱起层层的浅褶,头发丝被汗液浸润,粘腻地贴合在颈下。 如同淋过一场湿漉漉的雨。 庄斐气息紊乱,屈服于他的力量之下:“我爱你。” 她不断的重复:“陈瑜清,我只爱你。” …… 直到陈瑜清在她身边躺下,她才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她好像处在了下风,她于是不满地咬了他一口:“那你呢?你爱我吗?” 陈瑜清侧过身和她十指紧扣,头顶上的幕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被拉上,玻璃房里是纯粹的黑。 “爱。”他目中无比清明:“我爱了你很多年。” 这一天。 陈瑜清生日这一天。 于是,两个人哪儿都没有去,在家里腻歪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又一天过去。 上午谢纪钊来敲过一次门,没敲开。 自从陈瑜清交了女朋友以后,谢纪钊也开始讲究起分寸来,他不会随便破译了陈瑜清家里的密码,他倒是养成了敲门的习惯。 谢纪钊没能将门敲开,站在门外收到了陈瑜清发来的微信。 陈瑜清:【别敲,没人。】 谢纪钊忍俊不禁,什么叫掩耳盗铃? 这就是了。 他不在家,又怎么知道有人敲门?? 谢纪钊:【......要叫人给你送餐?】 陈瑜清:【谢谢。】 于是,午餐和晚餐都由专人配送。 除此之外,再无人来打扰。 慵懒的午后,两个人睡得够了,窝在沙发里挑了部电影看。影片讲述了一段关于暗恋的酸涩故事,看完影片,已是黄昏时分。 第58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担心的不是产品…… 陈瑜清拉开窗帘, 推开窗,窗外橘黄色织染半边天空,将影片结尾的那一幕在现实中复刻。 庄斐从背后抱住他:“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暗恋十年的那个人是我。” 日子往前推进, 转眼之间便入了九月, 距离新品发布会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 天气依然炎热, 秋老虎来势汹汹。 九月过去两周,距离新品发布会的日子也就堪堪只剩下半个月。 时间愈来愈近, 不知道为什么,庄斐这心里总有些不安宁不踏实, 她因此将细节流程把握得愈加小心谨慎。 让宦晖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无人问津, 不只是过过嘴瘾喊一喊的口号,是要真正落实到行动中的。 前期,他们关于产品的把控是十分严格的,陈瑜清经手的产品向来让人放心。 但, 他经手或即将经手的其他方面,就......就很难说。 庄斐没经历过, 心里没底得很。 她虽鼓励他站在聚光灯下, 走出自我。但扪心自问, 她却也担心他临时逃跑。 他若是逃了, 那么, 整个发布会就会毁于一旦,只会让等着看他们笑话的小人更加得意。 庄斐觉得有必要去找陈瑜清深度谈一谈, 由她督促他反复进行主持演练或者换她来主持发布会, 两条路至少得明确一条。 彼时,下班的音乐声响起,庄斐临时有了点急事耽搁了, 稍稍晚了十分钟去楼下研发部找陈瑜清。 就......没能找到人。 前不久,应研发部门民声民意,庄斐公正的发布了公司任命,任命陈瑜清为研发部门总负责人,分管“智能家居”和“全屋定制”两个方向,其中这两个方向下面又细分出很多条线来。 这话可以扯得远一些,庄斐最终目的是合二为一,实现“全屋智能化”。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亲切地称呼起陈瑜清为小瑜总,庄斐听见了,觉得这称呼她挺喜欢,在公司里便跟着喊他一声小瑜总。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6节 结果一传十 十传百,竟人人都这么称呼着了。 庄斐看到吴裕和抱着沓资料,拦截住他的去路,问:“小瑜总呢。” “刚刚还在。”吴裕和探一脑袋,东张西望后没发现陈瑜清的身影。他于是往窗外看了一眼,告诉庄斐:“他车已经不在了。” “他最近是不是下班都挺早的?” 从庄斐的表情上,吴裕和无法判断出她问这话的目的,但......维护自己的领导总是没错的。 吴裕和于是宽慰起庄斐来:“斐总,您不用太担心。小瑜哥心里都有数的,产品方面我们也反反复复确认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我担心的不是产品。” 有些话,庄斐也不便在员工面前多说什么,她只是道:“新品发布会的全流程,你那儿是不是有?” “有。” “这样吧,你给我一份。” 庄斐觉得自己还是也准备一遍,更为稳妥些。这是新公司新业务的第一道硬仗,不仅仅是她和宦晖的私人恩怨,她也要对她的员工负责。 她不可能轻率地,让支持她、信任她、追随于她的所有员工的努力付诸东流。 尤其是—— 明知道在陈瑜清有摆烂嫌疑的时候!! 庄斐阅读着新品发布会的流程,在脑海中进行情境模拟,她甚至将那些串场词又修改得更严谨了一些。 对于发布会的流程心中有了些数目,时间也不早了,庄斐决定下班回家。 或许,陈瑜清这会儿正在家里也说不定,庄斐总觉得随着新品发布会时间的越来越近,他又开始在逃避了。 比起新品发布会,庄斐甚至更担心他心理状态。 两件事都比较棘手,庄斐很是矛盾。 一来,她希望陈瑜清可以通过这次发布会站在公众面前,克服心理障碍,找回真正的自我;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新品发布会有任何可能搞砸的情形存在。 她因此,还是决定要好好地找他谈一谈。 开诚布公的。 庄斐回家,没能在小区里看到陈瑜清的车。回家之后,她楼上楼下跑了个遍,床掀了又掀,也没有找到摆烂的他。 庄斐下楼坐在车里给陈瑜清打电话,打算一得知他在哪儿,她就过去把他带回来,鞭策。 电话没有被接通,庄斐想了想,把这通电话又打给陈心湄,问问她知不知道陈瑜清去了哪里。 “在我这儿呢。”陈心湄说:“心潮工作室,你要过来吗?” 要的。 庄斐挂了电话,车子调整了个方向,就跟着陈心湄发来的定位往“心潮工作室”去。 心潮工作室。 陈心湄仍保持着接电话时的姿势,她坐在“手工区”,扭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 两个男人共用了一张大型的裁布台。 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明亮的白光,照得他们俩的皮肤愈加的冷白,仿若是渡了秋夜里的一层白霜。 老谢谢纪钊一改非工作时间潮老头的扮相,穿着裁缝师傅的衣服,戴副老花镜,两条手臂上甚至还戴着格子布料的袖套。 就......典型的老裁缝。 他手里摊着一块制作手工婚纱的哑光贡缎面料作为教学工具。 他在漂白的面料上教一些缝合和刺绣的样式,而坐在他身旁的人,她的亲弟弟陈瑜清,正专注地将所学到的手艺用在他手里一件已经出模的婚纱网纱层上。 陈瑜清动手能力极强,作为一个零基础的学徒,他只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便通过书籍和视频自学了缝纫技术,并有模有样地裁剪和缝合了婚纱的雏形出来。 如今,老谢也只是指导他一些丰富婚纱元素的技巧而已。 他刚在老谢的指导下专注地绣出几条深海鱼的图案来,又面无表情地挑战老谢的手艺:“猫的图案怎么刺绣,你会吗?” 这绝对是在挑衅一个国际顶尖服装设计师的专业度,老谢撩起手臂,不甘示弱:“你要的是美国卷耳猫、挪威森林猫还是中华田园猫?” 陈瑜清:“......” 谢纪钊不但让陈瑜清在猫的品种上面陷入了沉思,他还就陈瑜清制作的缎面婚纱半成品作出了点评。 “这个胸围,你这明显就大了。” 谢纪钊觉得陈瑜清没拿软皮尺测量过庄斐的三围就盲目地去制作婚纱,实在是草率得很,他的行为简直是对婚纱设计师的一种亵渎。 陈瑜清听了他的话以后,掀起眼皮,深深地觑他一眼:“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得。他赢了。 谢纪钊摊手,表示对他这个测量方式无话可说。 ...... 这样的家人互动的场景很是温馨。 陈心湄有些动容。 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弟弟这样的一面。他为了给他喜欢的姑娘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一场特殊的婚礼,一段不平凡的婚姻,他做了许多努力。 他为她亲手缝制婚纱时,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再是冷漠阴郁,曜石般的瞳仁清亮而澄澈,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乐观积极的。 陈心湄笑了笑,然后打断拌嘴的两个人,对陈瑜清说:“......你女朋友马上就来了,不想惊喜提前暴露的话,你就快收收吧。” 陈瑜清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之后迅速起身,瘦长的手臂扫过台面上的缝纫工具,连同他刚绣了再针的猫耳朵的婚纱半成品抱着,一块儿塞进储藏室里。 等他从储藏室里出来,重新在裁布台面前坐下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本关于演讲的书籍。 一本摊开在桌上。 一本卷握在手里。 他坐在裁布台前,肩背脖颈儿线条拉出好看的弧度来,灯光将他的身影打落得轮廓分明。 他的目光在两本书上来回顾盼,真正表演了什么叫沉浸式学习。 ...... 学习演讲技巧。 学习克服心理障碍。 熟悉新品发布会流程,以及模拟刁钻的现场提问。 庄斐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陈瑜清站在日光灯下,面前是被当成背景板的布料裁剪台,偌大的手工坊里摆着多张裁剪台,裁剪台边分布而座的是“心潮工作室”聘用的服装设计师以及助理服装设计师们。 他在他们面前进行新品发布会的试讲演,其中有人扮演了刁钻的媒体向他提问,他回答得缓慢,但......他没有选择逃避。 他语速慢,呼吸深,一边回答一边在平复。 最后,竟也将整场发布会排练结束。 庄斐不禁有些自责。 她的小鱼干这么努力,她居然刚刚甚至这些天还在质疑他的能力。 距离新品发布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他一定可以的。 他一定可以在半个月后完成一场出色的主持。 他一定可以在半个月后完成一场完美的产品秀。 她相信他。 最后这半个月,陈瑜清进行发布会彩排的时候,并不避着庄斐,他将他能够胜任完美地在庄斐面前演绎。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让她能够放宽心。 但……他每天回来得更晚了。 庄斐问他去哪儿了,他告诉庄斐,他在为新品发布会做一些别的方面的努力。除此之外,便不肯再多说。 庄斐听过他每一次的彩排,心里也不再为他主持发布会而担心。 但半个月之前,庄斐心里的那些不安宁,那些不踏实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平复,甚至更加强烈了,她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不太妙。 这种感觉还是在新品发布会的前两日,得到了玄学方面的验证。 那天午后,各大公众号、自媒体平台上突然疯转起了一篇文章,雨后春笋般地大批量出现…… 文章的大标题是—— 和我长跑七年的女友,跟我的兄弟在一起了。 小标题是—— 他们将我的公司洗劫一空。 第59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好。 我将向我喜欢了十…… 那篇文章最初以匿名投稿的形式被一个1万粉的情感博主翻牌, 公示于自己的粉丝面前。 随后,这条长微博开始被多个黄v,红v相继转发,这则控诉“相恋七年女友的劈腿事件”立即在微博上发酵起来。 经过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 居然已经扩散到了其他自媒体平台上。 正值公司即将召开新品发布会的前夕, 要说这件事情没有人在背后策划和操控, 那是连小学生都不信的。 庄斐点开秦霞发来的链接,看完之后居然特别平静。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段时间令她心绪不宁的是宦晖这个阴魂不散的渣男啊,那就没事了。 渣男恶狗先咬人, 那她反击便是。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压力的大概就是一个时间的紧迫性。她得在新品发布会召开之前, 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情。 为了能够全方位的质疑和反驳渣男,庄斐把这篇控诉自己的文章又重新读了一遍。 二次读完以后,庄斐忍不住又再次摇了摇头。相恋七年的时光,他居然只胡诌出两千字来, 这文学素养啊,实在是令人堪忧。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7节 宦晖是工科生, 并不擅长文章的撰写, 他不懂得用文字去抓住人心, 只一味地控诉庄斐的不对, 因而, 这篇篇幅大概在两千字左右的文章,并没有能让人产生多少代入感, 更不谈与他同仇敌忾了。 庄斐不明白, 他写出来的这东西,就不能也花点钱找人修缮一下吗?实在经济紧张,让孟菁菁以女性的角度去修改完善一下也是好的。 但庄斐很快又想通, 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无论怎么去堆砌词藻,都是会漏洞百出的。 这件事情,唯一看起来有真实性而不像是杜撰出来博眼球的,大概就是庄斐被公开了照片和新公司。 庄斐奉行的处事原则是,她不惹事儿,但她也不怕事儿。 为了更清楚舆论的风口朝哪边,她点进去评论区浏览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一顺儿控诉她的水军评论中,居然有几条歪了楼的高赞评论。 网友1:我觉得女主长得很漂亮哎,劈腿是不是因为男主长得太丑了啊?我乱说的,别喷我。捂嘴.jpg 这条高赞评论下,还有很多回复。 比如—— 网友a:为什么只公布女主的照片?而不公布自己兄弟的照片?是因为兄弟长得太帅了,男主自愧不如吗?哈哈哈…… 网友b:男主控诉女主劈腿,为什么不直接上证据?理性吃瓜的年代,是还打算把我们网友当傻子吗? 网友c:男主公开女主的照片和新创公司,是想让我们网友去人肉她吗?男主好low啊。 网友d:男主不仅low,还婊。 网友e:很难不支持。 …… 庄斐还没读完,这几条高赞楼便被人迅速控评删除了。 好吧,还是不八卦自己了。 赶紧反击吧。 庄斐无意识地咬了下下唇,落笔在手边的a4纸上写下宦晖对她几条控诉点。 主要的控诉点,就两条。 第一,渣男控诉她劈腿他的好兄弟。 第二,渣男控诉她和他的好兄弟将他的公司洗劫一空。 关于劈腿,她有渣男劈腿的证据,最早可以追溯到孟菁菁给她发的茶言茶语,其次,孟菁菁给她发过渣男裸背的床|照。 关于将他的公司洗劫一空,她有陈瑜清走时候的股权转让书可证明。 另外...... 这只是她回应渣男的控诉点。 至于,反击...... 那角度和方向可就太多了。 出轨、卖惨、pua、把她当免费保姆... 庄斐脑中有了反击回应的方向之后,便展开了快速响应。她立即召集大家开了个有关于危机公关的临时会议。 “先跟大家说声抱歉,这次是因为我个人的一次形象公关,但是要连累大家了。” 赵晓晗是庄斐的小迷妹,她看到这篇文章后,气得眼睛都肿了:“宦狗这不就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吗?明明是他先对不起斐总,他劈腿在先,他不发斐总工资,还精神pua斐总和我们,现在居然还想在互联网上让斐总身败名裂。” 秦霞也翻出一个嫌恶的白眼:“是有够不要脸的。” “现在怎么办?” 李康冷静一些,他们私下在这儿骂宦狗是没有用的,他们应该想办法还原事情的真相,证明斐总的清白。 “我们召开新闻发布会吧?” 李康提议。 庄斐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一来,她个人没那么大的公众影响力,召开新闻发布会未必能吸引多少媒体的注意力。 二来,新闻发布会和新品发布会,在听觉上差异不大,召开新闻发布会不过是分解了新品发布会的关注度而已。 “那怎么办?”赵晓晗急死了:“我们就任由宦狗欺负吗?” “你别急。”张小曼递给她一杯水,安抚道:“斐,她心里肯定有解决方案的。” 几个人的目光便一致看向庄斐。 庄斐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想法给大家说了一下。 既然宦晖和孟菁菁花钱找大v合作,利用大v的流量来引导舆论,那么他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宦狗找五万、十万的博主号,那他们就去找五十万、一百万的博主号。 “找一些粉丝更多的博主,价钱不是问题。”庄斐财大气粗。 庄斐话刚说完,便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花什么钱啊?”周唯的声音如平地起雷:“谁的身边还没有几个大v朋友了?”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又一致看向周唯所站的位置,他们发现和周唯同时出现的还有小瑜总。 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但小瑜总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用开口,似乎就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周唯是做新闻的,她在看到这篇文章以后,立即在几个转发量和点赞数最多的几个微博号下面用小号带偏一些节奏,然后便立刻赶到庄斐这儿来。 上楼的时候碰到陈瑜清,便和他一块儿上来了,在听到他们需要几十万粉的博主时,她自荐。 李康没听出来她在自荐,只弱弱举手:“我没有......” “你没有,斐宝有啊。”周唯不以为意。 庄斐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做自媒体的朋友了,如果有的话,她是会去请朋友帮忙。她于是问周唯:“谁啊?” 周唯指了指自己:“我啊。” 众人:“......” 周唯她和庄斐一样都是比较有正义感的女性,也是因为这一点让她们俩从刚进大学便成为了闺蜜,并且这段友情已维系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她们从未红过一次脸,从未有过一次争吵和冷战。 周唯上大学的时候便喜欢针对一些社会新闻发表评论和观点,她将她的个人观点发在微博上,这一点庄斐是清楚的。 但庄斐不知道,她这个帐号这些年居然已经积累到几十万粉丝。 庄斐对这件事情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周唯和粉丝吵架吵到彼此拉黑的印象。 周唯说,帐号真正的吸粉是自从她毕业当了社会新闻记者以后,她在微博上时常会曝光一些社会现象,有几个话题引起了政府关注,她这号便起来了。 她不但自己有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微博账号,她还有一群几十万粉丝的大v朋友。 “斐宝,有我在。你一分钱都不用花。”周唯拍着胸脯:“你只要搜集渣男出轨的证据链和时间线就好。” 这些自然是充足的。 她不但有渣男出轨的证据,她还有渣男对她死缠烂打求复合的证据。 “ok,我来拟稿。”周唯拖开会议室的椅子,随便往那儿一坐,支起电脑。 “斐宝,你来还原事实的真相。”周唯挑起眉召唤庄斐:“我负责添油加醋。” “等等。”一直沉默没说话的陈瑜清突然开口。 “既然要反击。”陈瑜清斜靠在墙面上,眼皮轻轻撩起:“为何不推波助澜,后发制人?” 庄斐反应很快。 她眸色一亮,忍不住夸道:“小鱼干,你可真是个营销鬼才。” 等到舆论发酵最顶峰的时候,等到所有人都知道庄斐的新公司即将召开新品发布会的时候,再将回应甩出来,利用大v造势,将不利于他们的局面绝地扭转。 “理性网友最爱看反转了。”秦霞说。 这边开始分工。 李康和赵晓晗联系买热搜,将话题直接买到热搜第一。 庄斐和周唯在会议室写稿,陈瑜清回办公室继续去准备新品发布会。 至于秦霞? 陈瑜清问她,在宦晖公司做财务的时候——“你就真的只做了个财务么?” 秦霞恍然大悟。 “他......他他逃税漏税,私开□□,我要去税务局实名举报他。” ...... 凌晨四点,在庄斐和周唯共同的努力下,一篇一万字的回应文章正式定稿。 ——我是庄斐,我没有劈腿。 此时,原来那条话题—— 《和我长跑七年的女友,跟我的兄弟在一起了》已登上各大自媒体的热搜榜第一。 时间已经成熟。 拥有四十万粉丝的社会新闻记者周唯点击发表文章。 同一时间段,二十多个几十万粉丝的大v博主等到这个时间点,同时在微博上联动起来。 另有新的热搜资金投入加持,风向立即发生逆转。 文字最能抓获人心,庄斐一万字的反驳不卑不亢,并附贴上录音、聊天记录、照片等重要证据,是理性网友最喜欢看的反转。 另庄斐和大家没有想到的是—— 第二天上午九点的时候,有两个新号转发了庄斐的微博。 可不能小看了这两个新号。 因为,这两个新号从注册到发表微博,一下子便吸引了几千粉,并且粗丝数量正以每分钟几十上百的速度增长。 庄斐点开其中一个微博新号,这个帐户的用户昵称是——黄河冬泳俱乐部-庄严。 帐号是带了v的,微博认证是xx智能制造上市公司董事长。 哦,这人是她爸。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8节 他转发庄斐的长博文只有几个字。 【钱,我女儿不缺。】 …… 另一个微博新号的用户昵称是—— 陈义岷。 陈义岷没有转发任何博文,只是图片加文字。 【不太会玩年轻人的社交媒体,摸索得有些慢了,迟来地回应一下宦晖这个年轻人文章中所说厂房是坑他的钱购买一事。厂房是我提供的,下附不动产权证。】 图片.jpg 他的微博没有认证,甚至连个头像都没有,但网友还是一下子认出他。 网友1:【是那个地产大亨陈义岷吗?】 网友2回复网友1:【肯定是啊。】 网友2可能是陈义岷先生的事业粉,他在评论区有心的传播了陈义岷从房地产市场退休以后所致力的公益事业。 网友2:【陈老先生退休以后成立了孤独症儿童基金会,利用自己的财富和人脉资助自闭症儿童,扶持特殊教育学校的建立,推进特殊教育的社会力量。】 网友3回复网友2:【能把陈老先生都请来注册微博来打脸了,我支持庄斐。她是不是新公司要召开新品发布会来着?哪天啊?具体发布哪方面的产品啊?】 ...... 网友10:【很难不支持。】 有眼尖的网友在陈义岷发出的打了码的厂房房产证上,房产所有人一栏中写的是陈瑜清的名字。 网友11:【这陈瑜清是谁啊?不会就是渣男口中的好兄弟吧?】 网友12:【所以,女主庄斐是跟地产大亨的儿子在一起了吗?】 网友13:【就女主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女儿,男朋友是地产大亨的儿子,这两个家庭背景,谁还差渣男那点儿破钱啊?】 网友14:【话不能这么说吧。如果我是女主,我也会进行劳动仲裁,我虽然不差钱,但该我的钱一分都别想少。】 ...... 下午两点的时候,又一个百万粉丝的微博帐号回应了这件事。 心潮工作室:【大家好哦,蹭个热度。星星眼.jpg 我是心潮工作室的陈心湄,陈瑜清是我的亲弟弟啦,很抱歉,弟弟的事情占用了一部公众资源。为表歉意,心潮工作室将组织一场“为心爱的人洗手做衣裳——diy文化衫”的公益活动,我们会在报名成功的小伙伴中抽取一位幸运小伙伴。心潮工作室将为这位小伙伴提供两年的服装支持哈。】 心潮工作室的回应又带来了新一轮的热度。 网友111:【所以,渣男的这个好兄弟背景这么牛逼的吗?】 网友1111:【爸爸是地产大亨,姐姐是高定工作室创始人,网上居然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资料,这个陈瑜清也太低调了吧?】 网友111回复网友1111:【确实是很低调的一家人。要不是渣男拖人家下水,我们也不知道心潮工作室的创始人是地产大亨的女儿啊!】 网友112:【有陈瑜清照片吗?我好好奇他长什么样啊!】 这些讨论的声音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叫热心网友的热心网友。 这位热心网友回复网友112:【我只能告诉你们,陈瑜清长得非常非常的帅。】 网友113回复热心网友:【到底有多帅啊?】 热心网友的最后一条回复是:【帅到想让你劈腿。】 此后,热心网友的账号就登不上了,回复的头像显示灰色,昵称显示为该用户已注销。 …… 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事情已经得到完美解决。 新品发布会的关注度也达到了巅峰。 相应的话题直击热搜第二。 没有花费一分钱的推广费用。 陈瑜清,她的小鱼干真是个营销鬼才。 事情得以完美解决,庄斐昨晚一夜没睡,她因此打了困倦的呵欠,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睡下。 她的睡眠质量很好,入睡十分地快。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以后。身边的人从她脑袋下抽出手臂,清瘦的背影走进书房,他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近两个小时。 他做了一个决定。 时针已敲响十二点。 微博上一个拥有五百万粉丝的科技博主,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这样一条微博。 【今天上午,我将向我喜欢了十年的女孩求婚,邀请大家来观看我求婚的现场直播。届时,我也将对近来一些占用公共资源的事情做出回应和澄清。】 附直播链接。 好奇的网友点进去链接一看。 直播通道通往的是—— “非文全屋智能”新品发布会。 第60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新品发布会。…… 这个拥有五百万微博粉丝的科技博主, 专注于3c电子产品测评领域。 他发微博的频率并不高,一年发出的个人微博不超出十条,若是有心去翻看他的微博,仅仅一个小时就能将他的全部微博浏览结束。 但要是想将他全部的微博内容完全消化吸收, 就算是专业人士, 那可能也得花上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 那么, 这个科技博主是谁呢?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他只发表3c电子产品的测评报告,从不透露和自己有关的任何信息, 不露脸,不露手, 甚至连衣服的一粒袖扣都没有露过。 若是发布视频测评报告, 那必定是千篇一律的黑色背景,静音模式,只是在视频上慢慢滚动呈现白色的字幕。 起初,专业人士关注他, 是因为他发布的产品测评报告很专业,其专业度至少应该是3c电子产品领域前百分之十的从业者。 有机构和公司尝试通过各种方式私聊过他, 希望能够邀请他加入专业机构或公司测试部, 但消息发出去均如石头沉入大海, 并未得到任何回复。 这种方式似乎更激发了这些专业人士的决心, 他们经常性的在发布相应的产品测评报告时公开艾特他, 并附一句话:【您怎么看?】 这种公然挑战,但凡是一个有好胜心的博主, 都会被好胜心驱使从而应下战书。 但......这位博主确实特别, 即使是这样的公然下战书,依旧不能够让他采取任何回应。 有人因此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科技博主。 有3c行业巨头公司尝试以利诱之,想请他为其新推出的产品做一个诱导性的测评, 或是说得直白些,想请他接个软性广告。 这样的流量变现机会,依然也找不到能联系上他的方式和渠道。 总之,这是一个不为名不为利,只图自己一个随性的3c电子产品测评博主。 他所有测评报告上提及的产品全是自己购买使用后的反馈,因此,又有人猜测,他一定是财力雄厚。 且被他测评的产品多是些热门单品,测评报告内容多为批评,鲜少夸赞,却也显得公正客观。 ...... 久而久之,他便成为了这个行业某款单品成功与否的标准。 被他测评过的产品为成功,不被他测评的则为失败。 他的关注度渐渐开始上来。 到后来,因其低调而神秘的人设在微博上火出了科技圈,被大量的素人圈粉。 ...... 就是这样的一个神秘的科技博主,他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自爆了身份—— 3c行业的从业者们都疯了。 因为,这个他们一直以为是3c行业某位大佬马甲的传奇博主,他居然并不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 一个并非专业的人士,他给出的测评报告竟比专业人士还要专业,这是想卷死谁呀? 能不疯么?? 当然,前两天在微博瓜田里上蹿下跳忙着吃瓜的部分理性网友,也疯了。 那是因为他们发现,前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是庄斐,我没劈腿”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美女企业家庄斐的现任男朋友,居然…… 居然好像就是微博上拥有五百万粉丝,从科技圈直接火出圈的超级大佬。 ——前地产大亨陈义岷的儿子。 ——心潮工作室创始人陈心湄的弟弟。 陈瑜清。 截止上午九时,“非文全屋智能”新品发布会的声势已造得空前高涨。 科技圈的人慕名而来,他们想要看看这位在非本职行业测评方面的专家,他在自己本职领域里做出来的产品究竟是什么样的。 路人粉慕名而来,他们想要看看这位火出圈的科技博主三次元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理性网友也慕名而来,他们想要看看美女企业家庄斐的现任男朋友究竟是长得有多帅。 是不是就像那个被注销账号的热心网友说的那样,帅到你劈腿的程度。 ...... 总之,这是一场转败为胜的超级盛宴,是一场无比成功的反转营销。 当然了,没有人能够否认。 围观一场拥有五百万粉丝的科技博主直播求婚,这是一场互联网人的专属浪漫。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79节 人们为浪漫而生,不管这情怀是不是他人。 然而,将要被求婚的庄斐,对这一切却毫不知情。 她早上天不亮就到了展馆,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各项准备事项,音响,灯光,设备,人工,物料,以及安全保障...... 她忙得脚不着地,连口热水都没有来得及喝,更别提打开手机看一看互联网大事件了。 她只赶在发布会正式开始前十分钟,在换衣室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职业装,然后,在第一排观众席坐下。 上午十点,印城科技展馆。 被邀请的和没被邀请的媒体、测评官、行业专家、上下游客户,以及个人用户,将科技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可惜不存在侥幸,展馆凭邀请函排队检票,展馆内所设座位,座无虚席。 为了保证发布会效果,没有邀请函的人员被暂时安排在了公共休息区域,但每人都发放了一台vr眼镜,用于直播观看展馆内的一切活动。 来参观的人数如此之多,远远超出庄斐的预期,她侧过脑袋对周唯感叹,“你们微博大v的影响力这么大的吗?” “二十个五十万粉博主的影响力,也不如一个五百万粉博主的影响力啊。”周唯笑着打趣她:“谁的身边还没有几个超级大v呢?” 庄斐没听明白。 她自言自语:“我没有,但庄斐有。” 发布会正式开始,镜头切换到馆内。 馆顶的嵌入式天花灯灯带一顺儿亮起,从黑暗瞬间切换至刺目白昼,将观众的注意力一举集中起来。 大家看清馆内的设计和布置。 展馆内部采用微曲线造型,韵律感十足,满目是极致白的诱惑,科技感炸裂。 科技元素与智能家居完美融合,所有参加新品发布会的人员一同体验了一场沉浸式回家的旅行。 而电脑前或休息区观看直播的网友们,均可以通过vr眼镜,一同身临其境地体验这场智能家居的发布会盛宴。 更为现代化的智能门锁,窗帘,组件,解放双手的便利化单品...... 智能洗衣机烘干机,扫地机器人,洗地机......无一不是在接受人类的语音指令,从而智能地开展各自的工作。 年轻人无需再为谁做家务而争吵,年迈的父母解放了双手,人类实现了黑科技力量下的躺平生活。 一段沉浸式体验结束。 展馆里所有的灯光再次被熄灭,呈现一场极致黑。 而这场视觉盛宴,这场沉浸式体验的总设计师——陈瑜清,此时就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他穿一身改良款黑色西装,粒子聚光灯如星辰落下,他在星星点点中低垂下眉眼。 白色衬衫搭配一条蓝色波点领带,完美的手工剪裁下,他清瘦而挺拔,气质清冷而矜贵。 一台落地三角支架支立在他的面前,支架顶端别着黑色话筒,与他胸口平齐。 展馆内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四处凉风在耳边响起,空旷又遥远。 他静静地看着地面。 观众在座席上看他。 不是帅气这样庸俗的字眼就能够去形容他的,他孤孤单单地往那儿一站,高级厌世脸立刻将氛围感拉满,他仿若是不落入世俗圈套里的谪仙,气质清越而没有沾染一点儿世俗的尘埃。 他该是有些紧绷的。 有些拘谨的。 庄斐坐在第一排,她看到他垂在身侧的长指蜷了蜷,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他有一分钟没有开口。 直到这一刻,他仍在克服。 庄斐的呼吸停滞了。 这一刻,发布会的成功与否已不再重要,她希望,他能开口说话。 只是说话。 哪怕是一句,庄斐。 都足够了。 陈瑜清极小幅度地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幅度之小,黑暗之下,无人察觉。 他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右手拇指先落在话筒上,四指从话筒内壁勾住,肩背拉出优越的线条感。 话筒从支架上被取下。 他握在手心里。 他终于抬起眼,看向正前方的乌压压一片的观众席,他收回视线,眨一下眼,重新看向观众席,他缓缓开口:“我是陈瑜清。” 声音不疾不徐,清浅动听。 目光如炬,平视场内时早已是一片澄澈清明。 他的声音清浅而淡薄,却又充满令人着迷的力量,声线是那种很有辨识度的,让人无法抗拒地去聆听他。 他的自我介绍很短。 不过只是短短五个字而已,全馆场内场外自发地,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久久不肯停下。 不是因为他无比出众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他雄厚的财力,更不是因为他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 只是因为他是陈瑜清。 只是因为他给大家带来的这场视觉盛宴,震慑震撼人心,带来一场征服。 ...... 等到掌声终于停下。 他再次开口时,已经掌控了全场:“在介绍产品之前,我想先给大家讲一段故事。”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开始在观众席上逡巡移动,直至他在观众席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目光再也没有移开过。 黑暗色,是他的保护色。 他开始讲他的故事。 “一条生活在深海里的鱼,没有见过阳光,除了在海洋里游泳,他什么也不会。” 他看着她。 “是我在深海里窥探人世间,爱上一只猫,从此,除了游泳我什么都想学。” 第61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庄斐,来让我抱抱…… 他的声音不高, 语速也慢。 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激烈指责谁。 他只作陈述,只还原事实。 他的故事是以他为视角,通过小鱼和小猫这样的角色比喻, 来告诉现场的观众以及互联网上的网友—— 他抬起眼, 难得认真。 是小鱼先喜欢上了小猫, 喜欢了很多很多年,这个很多年,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 也包括了小猫和别人在一起的七年时间。 小鱼和别人交朋友, 是因为想留在小猫的身边, 而无论是以哪种身份留下。 她的朋友,或是她男朋友的朋友。 都没什么所谓。 小鱼没什么志向和目标,唯一算得上特长的大抵就是对产品的敏感度,小猫却是天生的领袖者, 她善于管理,也享受管理。 但她在产品方面缺少一些专业知识。 他们一起创业, 是完美的配合者。 他们一起将企业慢慢壮大, 小鱼如愿以一个卑微的暗恋者身份, 留在小猫的身边, 维持着某种平衡。 这样的平衡, 于某一天被打破—— 小鱼发现小猫有恢复单身的可能性后,他做了煽风点火的事。 小猫恢复单身的速度, 比小鱼想象中得还要快, 他做了趁虚而入的事。 一切因果,都是小鱼刻意接近,蓄谋已久而已。 故事讲完了。 很短, 刚刚好三分钟。 台下却是掌声雷动,久久不散。 怀着对暗恋者的敬意。 庄斐在周遭的掌声中,慢慢红了眼眶。 当初,渣男宦晖那篇文章在互联网上热度很高的时候,她被网友骂得可惨了。 说她劈腿,说她勾引渣男的好兄弟。 说她和渣男的好兄弟合谋,卷走了渣男公司所有的现金,将渣男逼入绝境。 后来,事情虽然发生了质的反转,渣男遭到反噬身败名裂,她也得以洗清了很多罪名。 但,说她勾引陈瑜清的这个观点,却似乎成了网友认定的一个事实。 庄斐虽然能扛事儿,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面对恶意,她不可能毫不在意。 因为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情绪都没有表达出来。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0节 她没说出来的,可陈瑜清他都知道。 庄斐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为她澄清。 这个世界上是极少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义无反顾地承认自己卑微地深爱着他的另一半,他包揽下他们之间所有被大众所质疑的有争议行为,都是源于他的主动,而与另一半无关。 他扛下一切不好事件的先行者地位,陷进去一段感情,并再没有办法去修正自己在公众视野中的人设。 他若是哪天在公众的监督下,做出偏移了“卑微深爱者”人设的行为来,便是一种形象坍塌,他将要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之地,从此身败名裂。 …… 一场关注度很高的产品发布会,他却把最重要的三分钟拿出来为她澄清,他把所有的道德边界的不可说,全揽到自己身上。 他告诉全世界,她是被他偏爱着的存在,他替她将一切猜疑她勾引他的字眼,否认得一干二净。 不是她的勾引。 而是他的引诱。 挺冒险的其实。庄斐屏住呼吸。 除非,他有足够的把握保证观众不会在这三分钟之内离场,因为对发布者的个人感情无兴趣,从而丧失掉对发布会本身的兴趣。 然而—— 产品发布会进入第二个环节,他自然而然地切入正题,开始介绍今天的主推产品。 这其中,并无一人离席。 有惊无险。 庄斐吸了下鼻子,吐出口气,却忍不住弯下唇角埋怨:“还真是个恋爱脑。”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周唯听到了,打趣她:“你知道他是在多少人面前,承认他卑微地暗恋你十年,对你蓄谋已久吗?” “嗯?” 庄斐并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在观看这场新品发布会,陈瑜清对她说过会开通直播平台,但对于究竟多少人会观看直播,目前还只有场控知道。 仅仅从现场和休息区的情况来看,这次活动还是相当火爆的。庄斐保守猜测:“大概能有几万观众。” “啧啧。”周唯嫌弃道:“你也太小看你男朋友了。” 多了不敢说,但...... 凭他的影响力,至少有上百万的观众。 周唯是庄斐两段感情的见证者。 前后两任,差异甚大,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的必要,甚至将两者的姓名拿出来叫她比较,她都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她不好说得太多,她无心要将陈瑜清今晚安排的彩蛋变得平淡,她意有所指地感叹:“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肯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 说到结婚,庄斐看着舞台上控场越来越自如的男人,愈发心生冲动,她眯着眼睛:“谁说不是呢。” 她甚至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他生日那天,她就趁着他感动到不要不要,摁着她一遍遍索取的时候,把这婚给求了了。 反正,他一个恋爱脑。 只要她开口,他肯定是会答应的。 他不是还让她,跟他结婚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 都怪她矫情,非认为这求婚一事还应该由男人主导。但......反正他爱她爱得不行,这原则,她倒也不是不能为了他打破。 展馆内,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 庄斐的心思越来越跑偏...... 她盘算着,如今这男人已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是不是今晚就把这婚给求了?? 两个小时后—— 所有主推产品介绍完毕。 陈瑜清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发梢沾了些水珠,后颈被汗水浸湿。 透明的矿泉水瓶子里的水线下移,他的颈线流畅,颈动脉随吞咽的动作搏动。 极富生命力。 按照流程,应是到了自由参观和自主试用的环节,“非文全屋智能”公司也是配备了充足的人力来支持这一个环节。 但,并没有人在此刻离席。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心照不宣地等着什么,除了毫不知情的庄斐。 庄斐也恍然大悟。 大家不离开座席,一定是因为主持人,他还没有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 庄斐想通过提词器提示陈瑜清时,他将喝掉半瓶的矿泉水瓶拧紧,立在台阶边沿。他终于开口:“接下来——” 啊,他终于想起来了。 庄斐舒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庄斐隔空给他竖起拇指鼓励,他棒棒的。她和他投射过来的视线撞在一起,在空气中交织。 他对她微笑了一下,内敛沉稳的。 好像是憋足了劲儿,要给她来点儿刺激的体验一样。 他果然...... “正如,我事先拜托大家的那样,我想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 “?” 庄斐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控制不住地紧绷起来。他怎么又不按照流程走了?? 所以,发布会的流程制作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是给她一个人看的吗? 恐怕,正是如此。 “庄斐,你能不能上来一下?” 他在台上问。 上去做什么? 没有这个流程啊?没事先沟通啊?? 联想到刚刚周唯所说的话,以及他那个含蓄的笑容,庄斐脑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太难做到了。 一个连毕业设计答辩都逃了的人,你让他在聚光灯下,在几万观众面前...... 这难度系数太高了。 台下—— 见庄斐还在走神,周唯都替她着急了,她推了推庄斐:“你男朋友叫你呢。” 她以知情者的身份暗示:“你今天刷微博了吗?” “没有。” 她的心思全在发布会上,哪来的时间刷微博? “哦。”周唯平平淡淡地叮嘱:“五百万粉丝,至少有一百万人在观看这场直播,你注意点儿个人形象,知道没?” 庄斐还没弄明白周唯话中的含义,就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她从侧面登上了舞台,来到最中央,他所站的位置。 她不会让他等的。 “需要什么帮助?” 她保持得体端庄的职业笑容,公与私分得清楚。 不就是没有事先彩排吗? 不就是考验她的应变能力吗? 她ok的,好吗? 展馆里头的灯光在这一瞬突然被熄灭,随即只切换上一条柔和的白色灯带,刚好将两个人暴露在柔和的色调下。 现场观众在为他们见证。 互联网承载着他们此刻的记忆。 “庄斐。” 陈瑜清开口喊着她的名字,与刚才介绍产品时的自如,已经大不相同。 他的声音低沉而勾人,清瘦的耳骨动了动,他继续勾着她:“我拜托了所有我能拜托到的人,来观看这场直播。” 他缓慢地调整情绪,保持语速:“不是为了提高产品的人气和销量。” “我......” 他屈下单腿,膝关节抵向地面,许是因为第一次,带着生疏和紧张,腿部肌肉失了轻重,清脆地砸在地板上,单膝跪抵在地。 别人听不见,庄斐却听得清楚。 她的心揪住,心疼得不行:“你疼不疼?” 陈瑜清摇了摇头,肩背的弧意明显。 疼也不疼。 他低垂下视线,长睫毛垂附于眼睑,他摊开手掌,掌纹清晰。他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是双心相扣的造型。 他不擅长堆砌词藻来表白,情绪和爱意早已铺垫在开头的三分钟演讲里。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爱意。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1节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诚意。 全场静默,安安静静地给予他们祝福。 他干干脆脆地拨开盒子,一枚亮晶晶的钻戒卧在里头,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量过她的指圈。 他的气息微喘,胸口起伏。 “庄斐。”在他不能够有百分百把握确定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嫁给我,好吗? 这是他能给她的最浪漫的求婚方式,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方式有些土,但对他来说,却是需要巨大的勇气来做这件事的。 勇气即浪漫。 庄斐不知道,他反复练习过多少遍,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的,但......一定是很不容易的。 他最终做到了,用他最不可能做到的方式。 庄斐哽咽到落泪。 她怎么舍得他久久跪地? 眼泪顺着鼻沿肆意滚落,庄斐颤抖地应一声:“好。” 轻轻的,颤动的。 却已是最郑重的回答。 陈瑜清一颗心,开始跳得平稳。 戒指缓缓套入手指,他们在履行一场神圣的承诺,他们在百万双视线中拥抱。 庄斐看向他身后摆着的一个彩纸包装好的偌大的礼盒。她的注意力被分散掉一些,“那个是什么?” “我给你亲手缝制的婚纱。” 他很平淡地告诉她。 “什么?” 庄斐不可思议。 “那我能拆开看看吗?” 庄斐很自然地提要求,既然他说是给她缝制的,那她看看总没事的吧?她就是……有点儿迫不及待。 “现在不能。” 他拒绝。 “......那你带过来干嘛?” “壮壮胆。” 庄斐:“......” “回家再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回家穿给我看看。” 好,那现在就回家。 陈瑜清轻笑了一声,唇触碰到她颈后的皮肤:“你是不是忘了正事儿了?” “什么正事?” 正事不是求婚吗?? 哦,还有一件正事。 回家看看男朋友,哦不,是未婚夫的手工婚纱。 陈瑜清轻轻拍两下她的背,松开她,笑意很深:“我们的新品发布会还没有结束。” 庄斐:“……” 对哦,还没结束。 他再抬眼时,正经了许多。 “感谢大家的见证。” “我将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爱你,我的未婚妻,庄斐。”他看向她,眉眼舒缓,尽展温柔之色:“我甘愿一辈子都活在媒体的监督下,履行我今天对你的承诺,去陪伴,去爱护你。” ...... “现在,请大家移步产品体验区。” ...... 新品发布会圆满落幕。 散场时,他为现场所有这场求婚仪式的见证人准备了丰厚的伴手礼。 发布会结束以后,晚上安排了庆功宴。 下午,陈瑜清对接产品采购需求,庄斐指挥撤场,两个人各忙各的,没能见着面。 只是秦霞他们看到过好几回,庄斐翘起手指,看着手上新添的钻戒笑出了声。 晚上,庆功宴在酒店包厢里举行。 酒过半旬,两个人分开从庆功宴上偷偷摸摸溜走。 庄斐从桥上下来,柳枝拖地,她给陈瑜清打电话,又看见左手中指手指上的钻戒,她连说话语气都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你在哪了呀?” “你回头。” 电话里,他说。 庄斐半侧着扭过头,看见他清瘦的身影,颈骨瘦长,线条流畅。 秋夜炎热,他脱下西装拎在手里。 白色衬衫的袖口卷起几道褶皱,堆积在手肘,领带扯松,松松垮垮地垂挂在胸前。 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扯得更松些。 灯与灯之间,相隔两百米。 她站在这根灯柱下,而他站在那根灯柱下,夜晚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灯将长影再裁剪得很短。 陈瑜清抿起唇角,敞开手臂,目光在她眼波里流转往返。 夜色无比温柔,他轻轻开口:“庄斐,来抱抱。” 庄斐迎着灯光,迎着月色,向他奔跑而来,他们在燥热的秋夜热烈拥抱。 最后一波秋蝉,在耳边奋力嘶鸣。 他伏在她的肩窝里:“我膝盖好疼。” “还有手。” 膝盖疼,庄斐大概是知情的。 至于手? “缝婚纱的时候。”他拖着调子应一声:“被针戳破了,很多次。” 咦,他是在撒娇吗? 庄斐心里柔软的一踏糊涂。 第62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站着。 举办庆功宴的酒店离家不远。 两个人走路回家。 铺满红砖的人行道路上, 庄斐走在里侧,陈瑜清走在外侧,两个人牵着手,他的手指瘦长而根根分明, 她的手指柔软而节节细腻, 十根手指紧紧交扣住。 拱形桥越来越远, 柳枝儿不见。 楼层越来越高,轿车停下来等交通灯。 晚风从身后吹一吹, 将他们的背影定格成一幅初秋里的画。 “小鱼。”庄斐突发奇想:“你背我吧。” 话刚说出口,她很快又摇头:“不行不行, 你都站一天了。” 他求婚的时候膝关节吃了力, 撞在地板上;他手工制作了结婚的婚纱,手也疼着。 要背也应该是她背他。 庄斐改变主意:“还是我背你吧。” 陈瑜清偏过脑海,侧着看她一眼,胸膛里发出沉沉的笑声。 他松开她的手指, 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他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不不不。” 庄斐摆手。 然后, 笑着跑开。 陈瑜清蹲在地上笑了会儿, 才站起来。他追上去, 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肩膀, 将她拦腰抱起, 清瘦的手臂肌理流畅,白衬衫的袖口仍堆积在手肘。 “那抱吧。” 他贴在她耳边, 气息微乱:“不让我背, 那我就抱你。” 天边湿漉漉,下起一场急骤的雨。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他的步伐加快, 手中的力量却不肯松减,抱得更紧了。 衬衫衣袖松了力,从肘部滑到腕处,潮湿感洇进布料。 “放我下来。” 庄斐拍着他的肩,挣扎着要下来。 “我不放。”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2节 陈瑜清摇头,手中的力道更紧,步伐更加快了一些。 “下雨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放我下来?” “我想跟你一起淋雨。” 疯得这么厉害?? 好吧,那一起疯吧。 陈瑜清一路抱着庄斐回家,刚开始他还愿意敷衍地跑两步,后来,见庄斐不催他快点了,他干脆摆烂,步伐走得缓慢。 跟散步似的。 等到家的时候,两个人身上淋得厉害,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狼狈得不行。 庄斐一进家,便从他身上跳下来,她蹬掉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陈瑜清抬手去解领带,衬衫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雨水将他胸膛和腹部块状分明的肌理临摹得透彻清楚。 窄腰上系着皮带,西裤被雨水浸泡得颜色更深,深色将他的臀线勾得又挺又翘,一双大长腿紧贴在布料上,又长又直。 领带被他随手丢在台面上,他又开始伸手去解被雨淋湿的衬衫衣扣。 手骨纤长,手指被雨水泡得愈加泛白。 庄斐咽咽口水。 她严重怀疑,他整这么一出湿身诱|惑是为了色|诱她来着。 “去洗澡。” 庄斐心不在焉地说。 他脱下被雨水淋湿的衬衫,露出完美的上半身:“你先去吧。” “我先去吗?”庄斐确认道。 不是一起吗? “嗯。”陈瑜清别过脸,连耳尖都泛滥着红潮:“我帮你拿睡裙。” 这种时候,他搞哪门子的害羞啊? 难道是她误会了? 他就是纯粹地疯了,想淋一场雨而已? 至于,他耳朵那么红...... 也是因为淋雨,被冻红的?? 算了,算了。 斐斐,今天也要清心寡欲。 庄斐不再在客厅里逗留,她挺直了腰杆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丝袜在地板上踩出小小的一排水印,一直通往门生间。 直到卫生间的门被关上。 脚印彻底消失。 庄斐在洗手台前卸妆。 她看着化妆镜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淋了雨,但......也还是很好看的,好吧?? 庄斐还是对陈瑜清拒绝她,让她自己先洗澡的事情耿耿于怀,既然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话...... 那......她干脆就慢慢洗吧。 庄斐关掉刚刚冒出热气的淋浴,打开了按摩浴缸的热水阀门开关。 她打开一罐薰衣草味的香薰,搁在浴池边上,薰衣草的香味扑鼻而来,安神助眠。 浴缸里的水线不断往上升。 庄斐卸完妆,往浴缸里挤进水厚厚的香波泡泡。 泡泡漂浮一池,她关掉水阀。 一双美足踩在防滑垫上,脚跟踮起来跨进浴池里,随着抬腿的动作,纤细修长的双腿被拉扯得更加笔直。 笨蛋陈瑜清,笨蛋臭鱼。 她这样的一个大美女邀请他共浴,他居然拒绝。 庄斐哼了一声,自己钻进按|摩浴缸里。 她打开了360度万向冲浪按|摩的开关,开始享受舒服的水疗spa,疲倦被水疗按|摩慢慢驱散,庄斐慢慢闭上眼睛。 有一说一吧。 陈笨蛋改良的这款家用按|摩浴缸,还真是不错。 陈瑜清拿着庄斐的睡衣,推开卫生间的门,有点儿懵圈。 她不是应该已经快洗好了吗? 怎么......她还泡上了? 这个时候,她泡澡做什么? 等会儿办完正事儿,不可以一起吗? 他不是已经把浴缸非标定制成大尺寸的了吗?双人浴缸一个人泡是不是浪费了? 是不是该听品德小老师了? 还有,她一泡起澡来就没完没了。 那得泡到什么时候? 陈瑜清把她的睡裙和浴巾放在置衣台上,开口催促:“你赶紧洗。” “为什么呀?”庄斐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等会儿我还要喝两杯红酒呢。” 陈瑜清:“?” 他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个人要喝两杯红酒吗?而且还是自己喝,没有提到要跟他一起喝。 陈瑜清脑子里有很多问号,他甚至开始腾出脑子反思,他今天有哪里做得不对。 他尚未反思出什么结果来,就听到庄斐藏在泡泡下,自言自语地解释她要喝两杯红酒的原因:“红酒美容养颜,有助于睡眠。” 酒精什么时候有助于睡眠了? 但,这个不重要。 陈瑜清眨下眼,抿着唇道:“你等会儿就准备直接睡了?” “对啊。” 庄斐看他一眼,琥珀色瞳仁里流出来的目光娇美得厉害。 这就很过分了。 陈瑜清迎着她余光的悄悄打量,直接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他弓下肩背,俯身和她对视。 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抬手伸指,食指托高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仰视他。 他弓下|身,从高处俯视她。 肩背弯下的弧度越来越深,他直接低覆上去,吻住她的唇。 庄斐看见他黑色的短茬覆下来,便手臂先于大脑地伸出去,她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两人鼻尖相抵。 周遭的空气气流流通不畅,暧昧在水花里快速发酵,两人的气息愈发紊乱,亲吻得热烈。 恰到好处就收手。 陈瑜清舔了下唇角,他催促她:“现在可以快点洗了么?” 可以,可以。 当然可以。 小猫乖得很。 庄斐很快洗完澡出来,置衣架上放着陈瑜清刚刚给她拿过来的睡裙。 他这人不懂得怜惜物品,好好的睡裙被他揉成一团,软趴趴地丢在宽大的浴巾上。 庄斐拎起睡裙,准备往身上穿。 嗯......这睡裙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不是轻薄了一点啊? 全蕾|丝的? 这谁的睡裙啊? 反正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她肯定不穿。 小鱼拿错了。 庄斐心里想。 庄斐在卫生间里喊陈瑜清,打算让他重新给她找一条吊带睡裙来。 “小鱼。”庄斐隔着门道。 无人回应。 庄斐又喊:“小鱼干。” 门外,依旧无人回应。 庄斐准备拿手机给陈瑜清打电话,却发现——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3节 哦,她忘了把手机拿进来了。 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庄斐重新打量起那件睡裙,薄款冰丝材质的,其实还挺好看的。 就是有点儿......短。 又有点儿......薄。 还有点儿……透。 他买的吗? 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穿一穿吧。 庄斐第一次穿这种睡裙,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镜子,有被自己惊到。 小鱼这男人,眼光还行。 就是没想到,他骨子里是这种男人。 还想看女朋友穿这种裙子。 庄斐拉开门,发现陈瑜清就倚在门边上。 所以,她刚才在里面喊他,他装聋作哑? 他是故意的吧? 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白t恤,灰色宽松的运动裤。 他给她拿这种睡衣,自己却穿得这么保守? 庄斐有点不爽,她遮住自己,面无表情地推着他进卫生间:“你该洗澡了。” 庄斐决定等会儿要等他洗澡的时候,把他的换洗衣服给偷走,让他也尝尝被人看光光的感受。 哪知...... 庄斐这心里正盘算得美滋滋的呢,他突然站定,她推不动他了。 他摁住她的手,施力将她翻个身,长腿隔着柔软的布料抵住她不得动弹,将她按在白色墙面上。 他的人体传感器升级得恰到好处,甚至不用他开口,便将客厅里的灯自动熄灭。 只留卧室里一盏插|入式的小夜灯,还在作用着,灯光微弱,除了勾起成年人的欲望,别的什么功效都没有。 “我刚刚洗过了。”他说。 住在楼上楼下就是好,洗澡都能节约好多时间,虽然他洗得快,但不可以否认,他确实是洗过了。 没有了视觉对比,庄斐也开始自在起来。 她抱住他的腰,声音柔柔的:“衣服是你买的吗?” “不是。” “周唯送你的生日礼物。”陈瑜清撇得一干二净:“但她一定要让我拆。” 所以,他就拆了。 他拆开以后,顺手帮她洗了,顺手帮她晒干了...... “……”庄斐接过他的话问:“也顺手拿给我穿了吗?” “嗯。” 庄斐:“......” 真是谢谢他的顺手了。 庄斐才不服输。 “就算这衣服不是你买的,你也不能否认你想看我穿成这样。” 她一个看字刚说完,头顶的艺术灯被打开,发出最亮的光。 “……” 这全屋智能,也未免智能过头了吧!!?? 视觉效果太过于冲击,陈瑜清气息低哑:“庄斐,我没否认。” …… 他不肯关灯。 他那么喜黑的一个人,他死活不同意关灯。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程序。 庄斐叫关,智能控制系统根本不听她的。 什么破程序,没叫它开,它开了。 现在叫它关,它却不关了。 庄斐决定明天找专业的人士来家里看一看,要是可以的话,把这智能控制系统给拆了吧。 她感觉她不太需要。 …… 庄斐腹诽编排陈瑜清。 陈瑜清低头吻住腹诽编排他的庄斐,用行动提高她的专注力。 他推开门,撞开卫生间的灯,怕她凉,他往置衣台上垫了条浴巾,抱她坐上去。 “你膝关节还疼吗?” 庄斐想起来问。 “我站着。” 第63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我想休息。 按摩浴缸仍保持着它的恒温设定。 陈瑜清懒懒地躺靠在他那侧的斜坡靠壁上, 抬眼,窗外是漆黑的夜晚。 今晚没有星星。 时间停滞,世界也是被静置的。 他偏过头来看她,她正闭着眼睛享受着水疗沐浴, 电机在浴缸底部为她运作。 它们和他一样。 都是因为她, 才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他对她说:“庄斐, 生日快乐。” 9月30日,是庄斐的生日。 就在国庆节假期的前一天。 她在她生日这一天举办了新品发布会, 给她过去七年残缺的事业补上了一支神笔。 当然,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而是一个群体的功劳, 这个群体—— 包括了她可爱的工作伙伴们。 也包括了……她的未婚夫。 陈瑜清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向她求了婚。 她答应了,所以成了他的未婚妻。 庄斐听到了,睁开眼睛,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我的生日礼物呢?” 他就知道, 求婚和生日是两码事,她向来事事分得清楚。 幸而他有所准备。 陈瑜清抬抬下巴, 指着头顶上方的铝扣板, 道:“在那里。” 两人泡完澡, 换了套情侣睡衣。 睡衣是庄斐买的,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是很保守的款式,讲究一个亲肤舒适。 二人上了台阶, 来到阁楼, 玻璃房里。 星星灯都打开了,它们在缠着月亮许愿,低矮的玫瑰花束簇拥着高高的蛋糕台。 “1, 2,3……8,9,10......” 庄斐数出来足足有28个蛋糕,可能是考虑到楼层高度和美观,他分成两个蛋糕台摆放,玫瑰花束也有28束,每一束花用999朵玫瑰包装而成,总计有27972朵玫瑰。 正所谓,遍地是鲜花,遍地是蛋糕。 便是如此。 庄斐早已对他这种讲究数量的铺张作派司空见惯,她甚至还能淡定地从玫瑰盛开的地方,找到他亲手为她缝制的那件婚纱。 她把礼盒抱出来,剪开彩色纸带编织好的少女结,打开礼盒。 那是一条端庄大方的缎面婚纱。 风格简约,光泽感却很强。 庄斐真的不太敢相信,一个男人,他能手工制作出来这么大气的婚纱,她原本会以为,这只是他闹着玩玩的。 但她想了想,他何时闹着玩玩过? 他对自己手里出来的成品向来认真,不论是去占领消费市场的盈利产品,还是...... 这一条给她缝制的独一无二的婚纱。 “哇,小鱼你好厉害啊。”庄斐提着婚纱在星星下转过一圈:“真好看。” 陈瑜清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向她,眉眼之间的线条舒展着:“你穿上试试。”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4节 庄斐于是让他闭上眼睛。 他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乖乖答应了。 他没有在她换上婚纱的过程中,偷偷睁开眼睛偷看,他信守对她的承诺。 直到庄斐开口问他。 “好看吗?” 鱼尾设计极致地修饰着她的身材曲线,抹胸设计追求着至简而精致,背后的少女结设计却又不失俏皮可爱。 陈瑜清喉头滚了滚,如实道:“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了。” 庄斐意外发现拖地鱼尾处有一处刺绣,绣的是一条比目鱼和一只橘猫,图案很小,不仔细看是看不着的,但执针的人绣工很了得,绣得栩栩逼真。 “这个是你绣的?” 陈瑜清坐在地上,仰头看她。 长腿一条屈起,一条伸得平直,脑袋点了点,很低调,如他这个人一般。 庄斐有些心酸,成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的话,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他说的手被针戳破了很多次,应该就是在学刺绣的时候发生的吧。 庄斐侧身跪坐在他面前,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他的掌心纹路很深,生命线很长,指和掌的交替处长着厚厚的茧。 她细软的指腹一根根刮过他的手指,刮过茧处,指腹带来短暂的粗砺感。 但...... 她没看到他手上那些被针戳破无数次的针孔痂,可能是已经痊愈了。 “手还疼吗?” 陈瑜清先愣了一下,然后拖着调子:“疼。” “辛苦了,辛苦了。” 庄斐心疼地抱了抱他。 他的脑袋被安置在她柔软的胸前,他嗅到春日里百花盛开的气息,在玫瑰园里。 想想,可能又觉得这安慰的程度不太够,庄斐便又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浅浅地亲吻了一下。 真的很浅,一触即离。 “奖励。” 陈瑜清脑袋微仰,眉毛微提,他看着她,目光直直:“庄斐,这样的奖励不太够。” 他说完,扣着她的腰推向自己,他咬住她的唇,将十年的爱意深吻到底。 不,这是第十一年了。 ...... 绵长的吻毕,庄斐的心脏仍跳动得无比剧烈,他每一次带给她的体验,从五官到心理都深刻得不得了。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从来不是他说的他没什么存在感。 他的每一丝每一缕气息,都强势入侵到她的五脏六腑,深刻融入骨子里的,便不可能再被遗忘。 庄斐慢慢平复下来,她又有些羞涩:“那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穿这个。”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瑜清问。 “你婚纱都缝制好了。”庄斐害羞地舔了舔唇边:“那不是随时都能结的事儿吗?” “现在不行。” 陈瑜清摇头。 庄斐有点不高兴:“?” 他不是恋爱脑吗? 恋爱脑怎么可以拒绝她?? 陈瑜清很快解释说,他查过相关的习俗礼仪了,结婚的时候至少要准备三套衣服。 出门时穿的秀禾服。 举行仪式时穿的婚纱。 还有宴席时的敬酒服。 他才准备了一套婚纱,那是因为他着急着向她求婚,所以,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 但结婚,他得准备充分。 庄斐心疼他:“其他的服装买吧。” “庄斐。”陈瑜清嘴角抿着笑,声音清淡:“我现在是个熟手了。” 他带了点儿小小的得意与炫耀。 如孩童般。 这世上,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庄斐自是十分乐意的,她也不再阻拦,只是再三叮嘱他要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 两个人在结婚一事上达成了共识,庄斐看着面前的28层蛋糕却又犯了难:“要是我妈在,肯定又得数落我们铺张浪费了。” 陈瑜清想了想,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听话而自觉地点开了品德小老师——之勤俭节约篇,进行自我检讨。 女老师在手机里教小朋友们要勤俭节约,两个人随便切了个蛋糕,各自捧着一块吃。 庄斐坐在摇摇椅上,陈瑜清还坐在地上。庄斐想了想,从摇摇椅上滑下来,紧贴着他而坐。 两个人坐在地上吃蛋糕,耳边听着品德小老师,总算是减轻了点儿负罪感。 庄斐脑袋凑到陈瑜清那边:“小鱼,给我尝尝你那个。” 陈瑜清就着纸碟喂给她一勺。 庄斐和他交换:“我的也给你尝一口。” 陈瑜清脑袋也凑过来,唇齿微张。 “谁的好吃?” “你的。” 其实,两个人也不过只是切了一个蛋糕,分享了同一个蛋糕罢了。 两个人一口一口吃着蛋糕,陈瑜清突然开口询问:“我们这栋楼现在有多少住户?” 庄斐刚搬过来的时候,嫌弃他这栋楼冷清,他便将她的话省略了主语,原封不动地转达给谢纪钊。 “冷清了。”他说。 后来,他便看见这栋楼搬进来几户住户,至于到底住进来多少户,他却也没有再过多关注了。 庄斐想了想:“十多户吧。” “隔壁那栋呢?” “也差不多。” “哦。” “你问这个干嘛?” 陈瑜清神秘:“蛋糕消灭计划。” 于是,那晚十点半。 小区里亮着灯的租户,有二十七家收到小区里一对情侣赠送来的生日蛋糕。 他们对庄斐说生日快乐。 庄斐回以谢谢。 在国庆节来临的最后一分钟,庄斐在陈瑜清为她种下的那根路灯下,抱住他劲窄的腰,她也对陈瑜清说谢谢,谢谢他让她拥有一个难忘的二十八岁。 第二天,就是国庆节了。 这个国庆,庄斐没有办法像去年国庆一样,甩手撂挑子不干。 新品发布会效果非常好,订单多到爆。为了应对接下来的订单排产计划,庄斐必须立马投入到工作中去。 庄斐起床,吵醒了本就睡眠很浅的人。 陈瑜清抬腿钳制住她的腿,手也伸过来揽住她肩,他没睡醒,鼻音微沉,声音懒倦:“你去哪?” 他的力气太大,庄斐挣扎不开。 她有些恼:“上班啊。” 他困得不行,发音艰难,却仍记得提醒她:“国庆节,是法定节假日。” “我知道是法定节假日,但是你想想,我们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取得今天的成果。”庄斐试图同他讲道理:“现在的生产任务非常重,物流发货的压力也非常大,除了这些,我们相应的人力资源也急需配足。” 他的腿收回去,手臂也有所松动。 庄斐迅速坐起来,她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传输正能量:“小鱼,未来一片明朗,奋斗起来呀。” 陈瑜清睁开惺忪的睡眼,又一脑袋栽下去:“我想休息。” 洗脑失败。 庄斐知道做产品其实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情,他忙了大半年,脑袋里的弦也就紧绷了大半年。 以前,他们还跟宦晖是合伙人的时候,陈瑜清他一年只愿意做两款产品,但今年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总计负责把关了三条产品线,已经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你在家里休息,我去上班,行不行?” 庄斐同他商量。 陈瑜清拖过被子将脑袋深深埋进去,又从被子里伸出手臂。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5节 清瘦的手臂挥了挥,作再见的模样。 随即又竖起一根食指,手指瘦长,冷白皮肤在灯光下变得柔和。 庄斐看懂了他的意思,大度地给他放假。 她笑着答:“可以休息一周。” 他没回应,但...... 手臂一松,坠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庄斐以为他是同意了,结果,等她下了床,才又听到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一道声音:“一个月。” 休息一个月?? 庄斐想起去年国庆节,她还没有和宦晖彻底闹掰,他也说他要休假一个月。 在休息这事儿上,他倒是一视同仁。 也不会偏袒着他的未婚妻。 不过......他去年后来不是也提前消假了吗? 庄斐心存着一点儿侥幸去上班。 停车场遇到了也要出门的谢纪钊。 庄斐跟他打招呼:“老谢。” “好的不学,尽学些不着调的。”谢纪钊觑她一眼:“姐夫不喊,喊老谢,没大没小。” 求婚的直播他都看了,不但他看了,他还邀请岳父岳母一起观看了,总算是等到二人修成正果,成为一家人。 庄斐先感谢了他之前的帮忙,同他闲聊之际,她问起陈瑜清缝制手工婚纱时的场景。因为没亲眼看到他执针线,她还觉得挺可惜的。 “他吃了很多苦吧?” 谢纪钊不解:“缝纫能吃什么苦?” “不是会被针头刺到皮肤吗?” “没有啊。”谢纪钊夸赞道:“他学得很好。” 谢纪钊深深惋惜,小舅子就不该去学什么物联网技术,就该回来继承他的衣钵。 “抓根缝纫针还能比pcb线路板走线焊接更难吗?”他说。 庄斐:“......” 骗子鱼。 因为面临着扩大规模的局面,庄斐从原来的综合办公室里搬出来,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所谓自己的办公室,也就是将原先她的休息室隔出一间来,除了作办公用,还添置了一套真皮沙发,一张三人位,两张单人位,以及一张长方形的六人会议桌。 早会开完,庄斐在办公室认真地看近期的排产计划以及仓库发货计划。 工厂刚成规模,还处于事必躬亲的阶段,庄斐工作上向来认真。 差不多十点左右,庄斐的办公室门口闪过一个人影,一身黑衣,黑色t,黑裤子。 庄斐余光撇见了,也不惊讶。 就装作没看见一样。 恋爱脑,他怎么会一个人在家里休假呢? 门外的人闪现进来,话也不说,往真皮沙发上一坐,气压很低。 脑袋上还遮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挡去眉眼之间的不耐烦。 庄斐手里握着报表,头也不抬,故意道:“你不是休假吗?” 休假就有个休假的样子。 来公司干什么? 来她办公室干什么? 陈瑜清往沙发上一躺,帽子摘下来遮在脸上,挡住光,补眠。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在这儿休。” 第64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他是个不会主动去…… 哦。 在这儿休假啊, 庄斐唇角翘起。 庄斐坐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 而陈瑜清—— 陈瑜清的确是来休假的。 他坐在庄斐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弓身支腿,手肘抵着腿肉,肩背前倾, 双手捧着台ipad, 在玩一些幼稚的单机游戏。 为了不打扰庄斐工作, 他耳朵里塞着两粒airpods。 庄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话。 听到她同他说话,他干脆又摘下耳机, 随意丢在茶桌上,单机游戏因此变成了静音模式下的单机游戏。 她问他话, 他就答。 她不问, 他就不怎么讲话。 庄斐故意逗他:“你这样休假有意思吗?” “没意思。”他如实回答。 他这么一说实话,庄斐却又对他产生了一点儿愧疚,她问他,他以前休长假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以前, 休长假的时候—— 陈瑜清回忆了一下。 睡觉,放空, 游泳...... 不外乎这几样。 偶尔也被谢裁缝拖着去垂钓、散步, 漫无目的。 其实也挺无聊的。 这么一比较的话, 他开始觉得还是来陪庄斐加班比较有意思。 因为, 他来陪她加班, 除了能睡觉、放空,还能跟她待在一起。 只是不能游泳...... 说到游泳, 陈瑜清想起工厂五楼还闲置着没装修, 倒可以改造成游泳池。 这样,他来陪她加班还可以游泳。 他于是开口:“庄斐,五楼还空着。” 庄斐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思, 她以为他只是想提醒她五楼还闲置着。 她于是点了点头,告诉他,她关于五楼的计划。 目前他们公司还在走经销商模式,她打算增加直销渠道,组建自己的销售团队。 而五楼,她便打算近期安排装修,用来做销售办公室。 陈瑜清“哦”了一声,打消了修建游泳池的想法。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 庄斐忙完一段工作,起身活动筋骨,才发现,陈瑜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黑色棒球帽仍压着脸,挡住外头一大片日光。 呼吸清浅,胸膛平缓起伏。 庄斐想叫他去里面的休息室睡觉,走过来,看到他睡着的模样,又不忍心吵醒他。 他睡着的模样,就......让人忍不住想亲亲他。 但庄斐这人脸皮儿薄,总觉得这是在办公室,严肃的场合,不太适合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她于是在亲与不亲之间徘徊不决。 凑近一些。 又离远一些。 又凑近一些。 陈瑜清睡着的时候也很好看,厌世脸,眼皮轻阖,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下耷。 他从前很少笑,但庄斐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跟她在一块儿之后,虽然还不是很爱笑,但比从前频次要高点儿了。 他的皮肤上没有一点儿瑕疵,冷白皮细腻到毛孔都看不见,乌沉沉的眼睫毛垂下来,刷在下眼睑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爽味儿,就让人迷恋到不想离开。 庄斐又凑近一些,近到鼻息开始交缠。 呼吸的节奏打乱。 只是…… 庄斐还没有下定勇气去偷偷亲吻他时,他突然在她身后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往下一压,庄斐因此毫无防备地撞上他结实的怀抱,他一把抱住她。 他闭着眼睛,却也不知道是如何精准地厮磨上她的唇的:“不是想亲我吗?” “为什么犹豫?”他的声音带着些困倦的哑意,低沉而诱惑:“是因为想要我主动吗?” “这是在办公室。”庄斐此时趴卧在他肩头,尚能保持住她惯常的正派作风:“不是在家里。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些分寸,注意一些影响。” “没事。”他脑袋蹭了蹭她秀挺的鼻尖,骗人的话信口胡来:“没人会来,没人会看见的。”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6节 暧昧发酵的时候,这种骗人的话似乎也会蛊惑人心,庄斐的理智一点点儿被他剥夺。 她亲了亲他,最后一点儿理智说:“那我先去关个门。” “它自己会关上的。” 说完,他却也没有再给门任何关上自己的机会...... 也没给庄斐离开的机会。 他捉住她的唇瓣轻咬,吻得比往常温柔,在庄斐轻颤着回应他时,他探入她的唇舌之间品尝。 津液温热。 赵晓晗被庄斐提升到了物流主管,她来送上个月的物流运费结算帐单,一不小心就撞见了这一幕。 她不是故意想看的,只是斐总这办公室的门也未免敞开得太大了一些。 “啊,斐总。你......你们......” 赵晓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焦灼:“怎...怎么不关门呢?” 庄斐听见了,感觉到难为情,她推着他的肩就要起身,却被他钳制得死死的。 他甚至还能淡然地给她耳朵里塞上两粒降噪耳塞,尾音勾着他没睡醒的懒倦:“这样就听不见了。” 庄斐一脑袋磕在他肩上:“......” 想起斐总之前教给她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学会淡定。赵晓晗梗了梗脖子,硬着脸皮道:“我帮你们把门关上。” 庄斐又往陈瑜清肩上撞了撞:“......” 他很得意地笑了,笑声发着痒。 有了上午的经验教训,庄斐下午就不太愿意靠近陈瑜清了。 “保持距离。”她强调。 陈瑜清爽快应下:“行。” 李康针对此次出货,联合生产计划仓库质量研发相关部门组织了一场会议。 临近开会的时间,他来喊庄斐参会,看到小瑜总也在,他有些诧异,早上斐总不是说,小瑜总休假了吗? 怎么又出现在公司了? 李康想了想,问:“小瑜总参加会议吗?” 陈瑜清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长腿大喇喇开着,拒绝得坦荡:“我在休假。” 李康摸了摸圆圆的脑袋,没弄清什么假要在斐总办公室里休,但还是点了点头,跟他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庄斐穿着白色雪纺衬衫和驼色九分裤,搭配高跟鞋,拎着本黑皮笔记本紧随其后。 走两步,她回头,又跟他确认一遍:“你参加会议吗?” “我在休假。” 他不为所动。 在休假这事儿上,未婚妻没有特权。 “如果会议开得比较顺利的话”,庄斐思考了一下,不死心地放出诱饵,“或许,我今天可以早点儿下班。” 陈瑜清收起手机,眉骨轻跳:“几号会议室?” …… 会议开得还算顺利。 各部门积极表态、通力协作,并无相互推诿和扯皮的现象发生。 但,为什么说“还算”顺利呢? 因为,庄斐也有点儿不满意。 她牺牲了晚上的时间换取陈瑜清来参会,他却一直在会议上摆弄手机,并未在会议上发表任何一句言论。 仿佛这会议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企业也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会议一结束,他便提醒庄斐:“下班了。” 行吧。 看在他为公司创造的巨大价值上,她就不和他计较他开会带头玩手机的事儿了。 “今天出去吃吧。”庄斐摸出手机,打开点评软件,准备找个口碑餐厅,慰劳一下大功臣。 陈瑜清却催促道:“我定好了,快走吧。” “你什么时候定的?”庄斐讶异。 “你们开会的时候。” 庄斐:“......” 叫他来参会,他却在会议上定餐厅。 这就是主人翁意识,主人翁精神。 陈瑜清定的是一家黑珍珠日料店。 餐厅每天以套餐的形式提供给食客,这样也好,免去了点菜的烦恼,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两个人坐在竹帘子隔断里头,厨师长每做好一道菜,服务生便端上来一道菜。 料理拼盘,黑松露牛肉,鳗鱼松茸...... 庄斐一边吃,一边看陈瑜清吃。 据庄斐暗中观察,她发现陈瑜清他虽然不挑食,但他居然也有不太爱吃的食物。 比如,生冷刺身拼盘,他碰也不碰。 只挑一些熟的,热的吃。 庄斐默默在心里记下。 小鱼不食生冷。 所以说,有心观察总是能发现一些什么的。 用完餐,两个人压着马路,沿着人民广场的道路步行,庄斐想了想,问他。 “为什么要带我来吃日料啊?” “你不是喜欢吗?” 他回答得干脆。 他就是这样的,总是以庄斐为中心。 不止是今天。 不止是这一天。 第二天,陈瑜清又在庄斐的办公室休假到下班时间。下班的音乐声响起,他便掐着点儿提醒庄斐:“下班了,吃饭去。” 他带她去吃了西班牙打边炉。 海鲜和芝士是主角。 …… 第三天,吃的是惠灵顿牛排。 酥皮香脆,牛肉鲜嫩。 …… 第四天,第五天……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陈瑜清带庄斐去吃了意大利菜,和牛、阿拉斯加帝王蟹。 他们去看了一场灾难题材的电影。 末日尽头,世界毁灭。 在庄斐吸完最后一口奶茶的时候,他告诉她,他要提前结束休假了。 庄斐欣然同意。 陈瑜清他不是个会主动奔跑的人,他需要人逼迫着他往前奔跑; 而庄斐是永远奔跑在最前头的人,她愿意抓着他的手一起往前奔跑。 秋天悄悄然地过去。 冬季来临。 转眼便入了十二月。 秦霞带来一个消息,这消息本该是大快人心的消息,但......庄斐听了却也没有过多的欣喜。 因为秦霞的实名举报,当地税务局对宦晖所在的公司做了一个彻底的清查。 他本就在今年的新品发布会上落下一身臭名,税务局的介入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霞不知道又哪里听来了小道消息。 说是孟菁菁在宦晖出事儿之前,利用职务便利卷走了公司大部分现金,不知所踪。 领不到工资的员工围在工厂门口为自己维权,要宦晖给一个说法,也要维权机构主持一个公道。 当年,他们三个人共同创立的那家公司,本是一片大好的前景,终于溃败成散沙。 而宦晖最在意的那些股权股份,也不过沦为了他满身债务的依据罢了。 庄斐把这事儿告诉陈瑜清听,他没什么表情。 像是早已知晓今日的结局,他只道:“我说过了,股份没什么用。”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第87节 第65章 . [最新]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正文完结。 宦晖的下场不太好。 经过税务部门的审查, 因为他涉嫌违规纳税的比例过高,因为他虚□□,等待他的除了公司破产的下场以外,还有待追究的未知数——刑事责任。 庄斐后来还听人说, 宦晖的父母作为公职人员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据说是从此断了仕途。 但...... 这终究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庄斐无从考证,当然了, 她也没那个兴趣去考证。 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 宦晖这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在这个行业里翻身,再也没有办法东山再起。 她赢了他。 赢得彻彻底底。 至于, 孟菁菁。 携款潜逃在外, 除非她确保自己不被追踪到,否则,必定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善者善,恶者恶。 这些, 都跟庄斐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从此以后—— 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而再无这些人的打搅。 网络也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困扰。 她和陈瑜清本就不是公众人物, 她一心只想做实业, 无心也无意借突然走红来包装自己, 进入娱乐圈或网红之列。 在拒绝了几次流量变现之后, 她的热度渐渐消退, 渐渐被互联网遗忘。 而陈瑜清的那个微博帐号,他再也没有登录过。 他再也没有发布过任何一条产品测评。 他依然活得低调, 不理会任何纷扰。 他依然爱着庄斐, 一年又一年。 第十一年。 今年的冬天有点儿短。 十二月底,陈瑜清接到了有段时间没联系的准岳父庄严的电话。 与以往不同,准岳父这次打电话来既不是问他专业知识, 也不是催促他考研。 当然,考研这事儿,准岳父也用不着催。 早在陈瑜清求婚成功的第二天,准岳父庄严便发过来了一条链接,链接内容不是别的,就是“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的时间和报考条件。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求婚他不阻拦着,但考上研究生才可以结婚。 陈瑜清于是将链接转发给了庄斐,他本是想寻求点儿袒护,哪知庄斐看完,高效率地甩过来几所综合实力很强的院校让他选。 他便没再怠慢。 他的人生开始变得有计划起来,他计划着参与下一年度的研究生统一入学考试。 计划着结婚。 计划着读完硕士,读博士。 他还有一些计划,这些计划是庄斐的计划,所以才成了他的计划。 三年内,公司上市。 首先是新三板挂牌,其次是转为主板上市。 庄斐喜欢孩子。 所以,他们还会计划要个孩子。 …… 准岳父这次打电话过来,是说另外一件事儿。 他在电话里头说,去年冬天没能有机会和冬泳爱好者小鱼同志一起出现在黄河边上,他很遗憾。 陈瑜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冬泳爱好者,但仍耐心地听着他一套又一套的话术。 庄严道,去年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没来得及组织长江冬泳计划,所以......要在今年一月初落实到行动中来。 陈瑜清只觉眉心突突地跳。 “我能不能不参加?”他问。 “你说呢?”准岳父拿捏住:“不参加,我就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把女儿嫁给你了。” 陈瑜清蹙眉。 “不是已经拿结婚威胁过我一次?” 他说的这一次,便是拿结婚威胁他考研的事儿。怎么同一件事儿还能再拿出来威胁他一次?? “小鱼同志,我是个商人。”庄严在电话里笑起来:“商人就喜欢一本万利。” 陈瑜清:“......” 一月初,印城进入最冷的时候。 室外的温度已达到零下六七度,但长江没有结冰期。 陈瑜清准备好了冬泳的装备,瞒住庄斐,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长江边。 泳裤、耳塞、鼻夹,以及......冬泳最重要的浮漂救生球。 为了体现准岳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特意开了准岳父送他的那辆豪车。 等他到的时候,准岳父庄严隔老远就领着他的泳友们迎过来。 他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女婿。” 没有带准字。 “游泳爱好者。” 他说的也不是冬泳爱好者。 “他技术可好了。” 不知道他说的这技术是指哪方面的技术?是冬泳呢?还是产品研发的技术。 陈瑜清泊好车,推开车门下来,才知道冬泳队中午就已经提前到了。他们花一中午的时间就站在江边上,对在长江水域冬泳,进行一些战术性讨论。 他将棱角磨平,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礼貌的,谦卑的。 …… 人到齐了,冬泳比赛便直接拉响了号角。 十来个中老年人中,就陈瑜清一个二十多的。 等到热身运动做好,他从背包中拎出来泳裤时,岳父庄严拍了拍他的手臂,好笑地看着他:“我只是让你来帮我加油助威而已,没打算让你跟我一起下水。” 陈瑜清:“......” “我试试你的胆量,也试试你对我女儿的心意。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庄严露出一时得逞的表情,狡黠道:“我难道还能真让你在这零下六七度的寒冬里,脱得光溜溜的下水不成?” “你可是我女婿。” 庄严声音小了一些,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我儿子。” 陈瑜清愣怔住。 因为他这一句,女婿即儿子。 面前的人脱得赤条条的,只着一条泳裤,浩浩地往江边走得再近一些,他们沿着坡道下坡。 庄严从陈瑜清面前走过,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他眉骨微拢,语气不容拒绝:“浮漂。” 庄严摆摆手:“老游泳人了,要什么浮漂?” 他永远不肯服老。 陈瑜清握着庄严的手腕,力道有些紧。 他敛着下颚:“不绑浮漂,我不会让你下水。” 他撩起眼皮,下巴微抬:“他们也是。” 本以为要和这群顽固的老年人僵持一会儿,哪知他们一块儿全笑了。然后,他们纷纷从装备中将安全浮漂拿出来,乖乖地在身上绑好。 一群人夸奖的话,步调并不一致。 其中一人向他竖起大拇指:“小伙子,恭喜你通过你岳父对你的最后一道考验。” 陈瑜清抿直唇线看向庄严,忍不住道:“您真会玩。” 此时,庄严已绑好了气囊浮漂,他看向茫茫的江面,江水滔滔汹涌。 “年轻人最重要的不是创造多少财富,不是追求多高的社会地位,而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爱人和家庭的责任。” 他这最后一道考验,真正考验的便是—— 一颗责任心。 …… 一群人如蛙跳入水。 陈瑜清双手抱臂站在江边,寒风鼓起他的深色系大衣,将衣摆掀起,衣角吹皱。 冬天的暖阳流泻,虚虚洒在江面上,水波是粼粼金色的,而他的周身镀一层薄薄的光,黑色凌厉的短茬迎着寒风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