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逆袭人生》 第一章 梦觉,重生! 在打算挥手告别这个世界之前,周修常想到了女人。 这个时间,夜店里灯红酒绿,音乐劲爆,绚丽的彩光闪耀着一张张放肆张扬的年轻面孔。 也就是在这时,周修常已经在卡座里睡了一觉,刚刚醒来。 梦中,他梦见了自己妻子和女儿,她们还是一如既往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小日子很平凡,很充实。梦中,妻子和孩子都没有和他说话,因为现实中,他一天到晚和妻子和孩子都说不上几句话,他忙他的,她们俩忙她们俩的。 直到一个月前,一场意外车祸夺走了娘俩。从那以后,周修常就把这个夜店当作了家,从下午到凌晨,然后从又一个下午到又一个凌晨…… 他决定把这些年积攒的家业都花在酒里,来麻醉自己,失去妻儿的痛苦。 酒,白酒、红酒、鸡尾酒……管它什么酒,都行。 夜店里劲爆的音乐响起,舞池里随着五个穿着暴露的舞娘上台,人们更加鼓噪起来。 欲望,在释放。音乐是催化剂。毫无意义的节拍迎合着欲望跳动的节奏,把白天的一切都一下下地击碎,击碎…… 服务生穿梭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只只端着酒杯的手臂,来到了周修常跟前。 “老板……”夜店的服务生俯身对周修常说,“那边的两位小姐姐,一直在看您。” 周修常当然不是什么老板了。他的穿着和外在神态也没有半分“老板”应该有的样子。不过,如果较真地说,他的确是一个“老板”——一家早已兑出去的小饭店的老板。这个路边摊一样的小饭店,在妻女出事后就被他卖了,卖的钱,换成了这里的一夜夜酒水。 “小姐姐?”周修常顺着服务生的手指看去,他看到两个女大学生一样的女孩子,化着廉价的妆,有些害羞的样子。 小姐姐自然不是什么“小姐姐”。周修常也不知道两个“小姐姐”这副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现在的女孩子,看上去清纯可爱,实际上场面上的周旋功夫要比他老道得多。 “她们……这两个‘小姐姐’的酒,我请了。”周修常向服务生点点头,转了转手腕。 “好的,谢谢老板。”服务生转身,向吧台调酒员也做了一个手势。 于是,片刻后,两杯价格不菲的“威廉玛丽”鸡尾酒就摆在了两个女生的面前。女生们接过酒杯,就没有再把自己的目光向周修常投过去一次。 当然,周修常也没有再看过她们一眼。 他都四十多岁,接近五十岁,四十不惑,接近五十知天命之岁,一张脸一看就知道,被四五十年的岁月无情地犁地般犁过一遍,脸上沟沟坎坎,皮肤油腻,一张嘴就是熏人的酒臭味……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寻欢作乐的女人上前搭讪? 而女生有时候让他请酒,是因为他在这一个月里,成了这家夜店有名的酒鬼,买酒大方,将这家夜店里仅有的五瓶82年拉菲全部喝光,两次全场请酒,震撼了安原市的夜场。 可是很快的人们就发现,这是一个绝望的酒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人只是想把钱花光了去死罢了。 这样的人,自然是没有女人理睬的。 不过此刻,一个风姿绰约的美艳女子坐到了周修常的卡座对面,丝毫没有嫌弃他的酒臭味,面带微笑,一双从夜店短裙里伸出的美腿翘起来。 女人的声音清亮悦耳:“周哥啊,这样不对,我要为你不值呢!” “小倩,别拿我开心了。”周修常神色黯然,呵呵地笑了一下。 刘小倩,这里的夜店老板。美女,长相可人,宰客也很“可人”。 “周哥,这您可就错了!在我这个店里,唯一没有拿您当开心果的人,就是我。现在的女孩子呀,真是的,太没有礼貌了!” 刘小倩好像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摇摇头,美目一扬,向夜店门口一个壮汉递了个眼色。壮汉自然是这里看场子的了。 刘小倩刚才这美眸流盼,玉珠流转,睫毛颤动,煞是好看:“周哥,周叔叔,您瞧着,我坐地得让这两个小蹄子亲自过来,跟您好好道谢才行。” 不一会儿,那看场的壮汉带着两个女生走来。女生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却不敢不从。 “叔叔,谢谢你啊。”两个女生声音很小,在劲爆的音乐中,根本听不见。 “大点声!”刘小倩叫道,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舞曲的声线,突兀而刺耳。 那两个女生浑身一抖,她们不敢惹刘小倩,见到刘小倩是认真的,连忙向周修常鞠躬,大声道谢:“谢谢周叔叔!” “好了好了!”周修常从女生们第一次道谢开始,就一直在挥手,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我是自愿嘛。” “您可以自愿,但是别人不能不讲规矩。”刘小倩挥挥手,叫那两个女生滚开。 接着,刘小倩倾斜上半身,向周修常嫣然笑道:“周老板,实话跟您说,您照顾我生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我在您这儿,咱有一说一,的确是赚了不少!你的名声,甚至比我这家小店还要出名呢。” 周修常笑了,他当然知道刘小倩是什么意思。刘小倩的这家夜店,哪里是什么“小店”?这家夜店若是小店,其他的夜店也只敢称“小小店”了。 果然,刘小倩接着说道:“周老板,说真的,人家都嫉妒我。背后戳我脊梁骨呢!要我说呢,您也照顾照顾别人家的生意,我这儿的酒您都喝个遍,调酒师的拿手之作,也已经被您尝个遍了!这样,我有一闺密,我们俩关系特好,我让人来接您,您过去逛逛,她一定亲自接待呢!” 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 正常情况下,一掷千金的主顾,任谁开店都会费力讨好地巴结,自然不会把主顾往别处撵。今天这个逐客令,非同寻常。 “小倩,你刚才说,我出名了?” “那可不。” “小倩,红尘虽难参,人生却苦短。出名?我出名?呵呵!词人说得好: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浅斟低唱”四字,周修常是唱出来的,哼着长音好半天才哼完,才继续说:“所以,我喝的不是什么酒。你们家的酒哪怕是医用酒精兑出来的,我也一定当成了琼浆玉液了!” “呵呵呵!周叔叔好才气呀!好词!唱得也好听!”刘小倩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实不相瞒,周叔叔,我最近听过很多女孩子说起您,都夸您呢,说什么能弹能唱,能文能舞,出口成诗,下笔成文……哎呀呀,今天一聊,果然您是名不虚传呀。” 刘小倩说着,向周修常竖起了大拇指,拇指尖红色镶钻的指甲闪烁着夜店暧昧的灯光,乍一看犹如一件让人惊叹的精美艺术品。 顺着这跟拇指,周修常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刘小倩年过三十,却保养得极好,坐在咫尺之前,芳香扑鼻,那香水味恰恰是他熟悉的——一年前赚了一些钱的他,为妻子买了这款价格不菲的香水。 “这个女人不寻常……”周修常在心中唱了一句《沙家浜》里的戏词,暗想,“前几天看到她跟几个油头粉面的后生一起骂娘呢,脏话说得比男人还猛,小脸从头到尾没红过;今天倒和我斯文起来!这番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功夫真不简单呐!” 一想到这里,周修常感觉自己一片凄然的落寞。 他这一生,有些蹊跷,自从十七岁那一年蒙受一场不白之冤后,人生便一路坎坷,有时稍有起色,不久又沦落谷底,上上下下,挣扎奋斗,直到如今。 明明默默地努力耕耘,然而人生却始终不咸不淡。不惑之年一过,没几年,“疲惫”二字渐渐成了占据人生的关键词。眼看着人家实现财务自由,自己却仍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妻子和女儿也跟着自己沉沦受苦……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听见了人们在背后骂他的闲话—— “他啊,干什么都不行!失败者!” “我是个失败者!”周修常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堵了,“我怎么就是个失败者了呢!” 自尊心太强了?眼高手低?命运不好?周修常最后累了,彻底地累了。当妻女出事后,他猛然觉得:也许这是一个解脱的好机会吧! 现在,面前的刘小倩正冲着自己虚与委蛇地笑着,他忽然心思一动:“这个不寻常的女人,她能有今天,真的是全靠她自己的努力耕耘么?” 想到这里时,周修常忽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不是的!不是的!” 她会利用人! 周修常想到,刚才刘小倩提出来让他去另外一家夜店时,他已经动心了,只不过暂时不想站起来就走而已。 “我一直在苦心经营着自己,却没有把功夫用在经营人脉上!我的情商……好低呀!” 周修常一边想,一边摇头苦笑。他一直希望着自己做一个有用的人,然而却没有想过,自己该如何利用别人! 一个人的价值,自己能说的算吗?不能?谁说的算?是别人。别人眼中,你是什么价钱就是价钱。 “唉,从一开始,我的方向……就错了!”周修常又“嘿嘿”苦笑了一声。 见到周修常摇头苦笑,刘小倩细眉一皱:“周叔,想什么呢?怎么?小妹的话,你不爱听?” “不不……爱听,爱听。”周修常攥着手里的安眠药片,想到了女人。 “都说,女人利用男人,其实男人也在利用女人。一个成功的男人,无不会利用女人……”周修常低低地念叨着。 刘小倩听不清,她只看到周修常的嘴唇在动,她忍不住了,索性伸出手,把柔弱无骨的一只玉手伸到周修常的手心中。 修饰得尖细的美甲,伸进了周修常的手掌中。接着,他手掌里的安眠药片,被这只美手全数抓了过来,扔在面前的桌上。 光滑的黑色大理石桌台上,一片片白色小药片散落各处,还微微晃动着,好像是一个个星辰在眨眼一样。 “周叔,你这样不是为难小妹嘛!”刘小倩娇嗔地道。 “你怎么知道?”周修常凄苦地笑着问。他问的是:刘小倩是怎么知道自己这里有安眠药的。 刘小倩秋波流慧:“周叔,这还不简单嘛!您这大客户,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 也是……周修常想,自己应该时刻处在刘小倩这双美目的监视之下。不过,这女人可不是在乎自己的死活,而是想告诉他:想死随你,但你不能死在我这儿! “呵呵!”周修常又笑了,他伸出手,这一次,他动作快速而又随意,端起了桌上还剩半杯的红酒,“小倩啊,真是对不住呢!” 刘小倩眉头一皱,目光向周修常手中的杯子看去,这一看不打紧,脸色顿时一变! 杯中的红酒里,能看出已然融着许多的白色药片!药片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你……”刘小倩一张口,伸出手指指着他。 然而,周修常反应更快,压根没给刘小倩站起来抢夺酒杯的机会。 他一昂脖,混杂着无数安眠药片的半杯红酒,倾进了他的咽喉。 酒很热,灼烧着他的咽喉。而相反地,他的人生很冷,冷淡而凄凉。 喝完了,周修常得意洋洋,他把酒杯轻轻放到桌子上,微笑着看着刘小倩的脸。 刘小倩的脸色铁青,她恶狠狠地瞪着周修常。 周修常一瞬间,感到有些很对不起她,他叹口气: “小倩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了。醉生梦死,醉生梦死……你就让我醉生梦死吧。” “混蛋东西!”刘小倩咬着玉齿骂了一句。 “你骂吧,骂吧,你有理由骂,也有资格骂!” 周修常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完蛋了。完蛋的人生,还在乎几句骂? 很快的,周修常就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 在意识模糊之前,周修常看到了刘小倩正在呼叫看场子的大汉过来,又用手机拨打电话,似乎要叫救护车…… “别了!别了……” 周修常喃喃着,闭上眼睛。 如果能重活一世,自己又会如何?会活得精彩吗? 人生又怎么会有重来的机会呢!!! 重生,只不过是影视剧里骗人的桥段———— 就在他眼睛闭上之后,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混沌漩涡中。 在一片漆黑里,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周修常的眼前。 “这是谁啊?” 周修常看到这个身影在徘徊着,心事重重。 “啊,这是我啊!” 没错,那是他十七岁时,某一天倔犟而脆弱的身影。 “哦,就是那一天啊……”周修常回忆着,“对对,就是那一天,我……拿着退学通知书,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校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后悔吗?周修常现在问自己。可是,后悔又有什么作用呢?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大门,进来了,再也别想出去;出去了,再也别想进去。 “喂喂!这是我的床!你给老子起来!” 屁股上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接着一声怒吼,把周修常猛地唤醒了! 说话的人,嗓音粗野:“妈的,你一个臭学生,在这里干啥?!这么晚了,小心被砍死啊!” 周修常睁开眼,只见沉沉的黑夜,阵阵的蝉鸣。 这是哪儿啊?谁在说话? 等等,什么味儿啊? 面前的人究竟是谁还没看清,一股薰鼻的味道先把周修常恶心坏了。 那似乎是饭菜馊了的味道。看来,味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我……这……是哪儿啊?”周修常挠挠脑袋,“我怎么会在这里?” “哎呦,跟我装糊涂是吧!装了糊涂,我也不会把这张椅子让给你的!滚!” “不好意思……”周修常懵懵懂懂地起身,“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哪。” 不管是哪里,周修常根本没有和眼前的异味大叔争夺“床位”的意思,他躲还来不及呢。 “北潭人民公园!笨!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北潭人民公园?”周修常重复了一句,笑了一下,“不是已经改成开发区了么?你开什么玩笑?” 那人瞪了一眼周修常,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觉得他是神经病,又觉得周修常似乎是想跟他胡搅蛮缠,好争抢他的“床位”,于是他也不想太多,直接一张口,臭气熏天地吼起来:“给老子离远点!” 第二章 高堂泪 周修常刚要说“你喊什么”,可是朦胧的月光下,他看见面前的人有着散发着异味的脏兮兮的长发、衣着还很邋遢,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一张脸似乎被夜色更黑,看样子是个睡在公园里的流浪汉,一定是无家可归了。 于是,周修常就把那句话咽了回去,跟一个流浪汉较真,有什么意思? 不过,周修常觉得他的神思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暗想:我刚才不是喝了安眠药?不是死了么?莫非……这是地狱?果真有地狱?那么,面前的这位黑脸大汉,应该是哪个小鬼吧? 周修常一张口都想问问“阎王爷在哪儿呢”,后来才改口问:“哥们,不好意思啊,我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啊?” 那流浪汉把周修常上下打量着,然后“嘿嘿”一笑:“你叫我什么?哥们?” “啊?”周修常奇怪,叫你“哥们”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哈哈哈……”那流浪汉大笑起来,“有意思哈……你是不是叫谁都‘哥们’‘哥们’的,叫你同学‘哥们’,叫你爸也是‘哥们’啊?谁他妈是你哥们啊!” 那流浪汉一边骂一边看着周修常的衣服。 周修常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看之下,呆住了! 是校服!是那件蓝白色相间的丑陋校服!竟然穿在自己身上! 瞬间,周修常觉得自己记忆的大门被打开了!具体地说,应该是被这一身校服给敲开的! 周修常眨了眨眼睛,呆立在当地,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样:“怎么回事?我死了?没死?我是谁?干嘛穿着校服?这是我十七岁时……难道是我穿越回去了?” 可是紧接着,他的头就是一阵剧痛! 可怕而屈辱的记忆好像瀑布一样流泻出来—— 当年,他一边拿着退学通知书,一边挺胸抬头地走出校门,回到家,一开始当然和父母热战加冷战,父子俩更是反目成仇……接下来,父亲硬逼着他去一家亲戚开的饭店打工,为此,他要先去烹饪技校学习烹饪,说好的毕业后就去亲戚家的餐馆做事,哪知道还没毕业呢,人家的小餐馆却先关张了! 于是,他到处找工作,好不容易进了一家酒店后厨,给一个名厨做墩子,名厨见他勤快又会来事,教了他不少本事,等到周修常觉得自己有些能耐之后,刚要追求上进,老父亲忽然急病加身! 为了能多多照顾父亲,周修常还是辞了酒店的工作,听人说开出租车赚钱,他还买不起车,就和人搭伙,人家车主开白班的车,他开夜班的车,也是仗着自己年轻,不怕熬夜…… 可是说也奇怪了,尽管周修常小心翼翼地开车,却隔三岔五就出一点事情,事情虽然不大,就是磕磕碰碰的,但是谁家的车也经不住这样的修修补补啊!于是,人家车主不干了。 再往后,倒霉的周修常就经常换工作了,日子不是颠三倒四,就是倒四颠三,怪就怪在安稳不下来!期间对他失望的父母相继离世,而后,一个年轻的单亲妈妈愿意屈尊和他一起过日子,他这才结了婚。 失落的人生到了四十岁上,他终于用自己多年积攒的钱开了一家小饭馆,收入刚开始不错,后来渐渐差强人意,不过好歹能撑下去。哪知道一场意外降临,彻底摧毁了他…… “哎呀!” 周修常忽然捂着脑袋叫起来,就好像有一条虫子在他的脑袋里钻来钻去! 凭什么啊老天爷? 我多窝囊啊,我过够了日子,要死,你却又把我拉回来让我再过一遍是吧? “你……”那流浪汉被周修常的惊叫吓了一跳,想问又不敢再问下去。 这时,周修常下意识把手伸进校服的衣兜,一摸之下,心里一凉! 他摸到了一张纸!如果没搞错的话,应该是那张退学通知书! 不会搞错的,就是退学通知书! “难道我……回来了?回到那个晚上了?”周修常喃喃自语。 真的重生了! 流浪汉见周修常举止奇怪,又见他年纪不大,长得还算周正,只是脸上神情茫然无措,竟然心生同情起来。其实,这流浪汉也是在这座城市中漂泊久了,心肠本来也硬了,可是此时此刻,见到周修常茫然而哀痛的样子,却对他心有戚戚起来。 “喂……你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周修常缓缓地摇了摇头。 “唉,你们小年轻的,没事就爱胡思乱想。为赋新词强说愁啊!别乱想啦,人生长着呢!” 人生长着呢!周修常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是啊!我之前的人生……没有了!现在……长着呢……长着呢!” 我要如何规划新的一生?? 看到周修常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流浪汉觉得放心了,至少这少年不会在今夜在他面前自杀了,只要还有热血在,人就有活头,便挥挥手说:“行了,人活一辈子,沟沟坎坎嘛,你看我这副德性……不是也活着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赶紧回家吧。” 听到“赶紧回家”这句话,周修常又是一愣。 对啊!“家”啊!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还有家呢!而且是我穿越之后的家! 如此一想,周修常内心里涌上来一阵温暖:“如果我的确是重生了,那么父母高堂应该还在家呢!我还能见到他们俩位!” 人,在遭遇了种种挫折困顿之时,潜意识地总是想找到妈妈。 想到这里,周修常一伸手,把流浪汉的手握住了,对于这只手其实脏兮兮的也不是很在意了,就算是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也没什么: “哥们……不,大叔,谢谢你,谢谢您!” “你……你别客气!小兄弟。只是,别见谁都叫‘哥们’了啊!”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周修常凭借着自己的记忆,跌跌撞撞地走到“老家”附近。 过去的记忆就像是发黄的老相片,有时候无比清晰,有时候模模糊糊。 周修常一路上打量着似曾相识的马路和建筑,心中有无数感慨—— “这条路后来改建了,前面的路口改成了十字路口,又修了两座高架桥,别说外地人了,就是本地人都找不到方向……” “这里成了一个购物广场,旁边的学校也扩建了,每天都是堵车的状态……” “这里修了地铁,周围的房价涨得跟火箭飞天一样!” “这不是后来的‘二奶小区’嘛!很多二奶美女住在这里,都成了一道风景线了,可是遇到打击腐败的时候,从这里翻出来一箱箱钱……” 之前,和那流浪汉分开时,流浪汉也不知怎么了,善心大发,竟然给了周修常一笔“巨款”——五元钱。 尽管这张五元的纸币皱皱巴巴的,摸上去还有些令人不舒服的黏乎乎的感觉,但是周修常还是接过来了。因为周修常想说不要,还没等开口,流浪汉就伸出脏兮兮的大手,把钱塞进了他的衣兜。流浪汉说什么让周修常打车回去,还真有些令人感动呢。 不过,周修常并没有打车,反正这个年代的出租车很少,也不容易打到,他就索性步行,一边走,一边看,宛如看电影一样,越看越激动,甚至想蹦跳起来,高歌一曲! 此时此刻,他是兴奋的。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望往昔,宛如处在电影镜头里,岂不兴奋吗? 不过,当离家越来越近时,周修常的心不激动了。 他的心先是平静下来,然后又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变得越来越……不安。 “近乡……情更怯啊……”周修常张开干燥的嘴巴,嘟囔了一句。 一栋工厂家属楼伫立在眼前。三楼,从东数第二间,就是周修常的“老家”了。 当周修常站在门前时,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已经上楼来,居然已经站在了门前。这么多年过去,他却几乎凭借着“肌肉记忆”回到了家门口。 “当当!”他敲了两下门。 敲门的时候,他在想门什么时候会打开?父母会不会已经睡觉了? 然而,意外的是,门很快就开了。 父亲和母亲一起出现在眼前,母亲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神色幽怨而关切,而父亲则怒容满面。 父亲周立功,工人;母亲陈小芹,工人家属。他们俩都是初中文化,一辈子总说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对周修常真是望子成龙。 哪知道,周修常是一条虫。 当然,此时此刻,父母并不知道眼前的周修常已经不是那个周修常了。 周修常紧紧盯着父母,一时间哽咽了:“爸爸妈妈也不是白头发了……原来妈妈当年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爸爸也是啊……是我!是我让他们……衰老了……” 自责,感伤,让周修常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想扑过去,抱抱他们! 可是忽然间,一只手掌无情地摔在他的脸上! “啪!” 那是一个沉重的耳光! “滚开!你个小畜生!”父亲周立功低沉地怒吼着,显然他觉得半夜里大声斥责只是会让邻居笑话,“我没你这个儿子,呸!” “砰”的一声,门在周修常眼前关上了。 周修常一边捂着火辣辣的左脸,一边看着眼前的铁门,一边“呵呵”地笑了。 在记忆中,父亲的这一巴掌应该是最后一次打他了。其实,能看到年轻父亲的样子,周修常愿意多挨几下。 而且,父亲的这记耳光,也的确是在气头上的原因。 具体地说,当然是因为那件事了。 那件让他从省重点中学“滚出去”的事。 当然,很久以后,父母才终于相信,儿子其实是受害者,其实是受了冤枉。 但很多时光都过去了,即便最终相信了儿子,又能怎样呢? 而此刻,周修常哪里有心思去想这些?他捂着脸,微笑着,等待着房门再次被打开。 房门一定会被打开的,因为母亲陈小芹心疼他。 果然,门又打开了。 陈小芹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有痛惜,有无奈……周修常见了,心中一阵难受。 “我……我那个时候……”周修常心想,“我那时候挺不是个东西的!” “你吃什么东西了没有?”陈小芹嗫嚅着几下嘴唇,终于还是问孩子饿没饿。 “关门!关门!”周立功怒吼着,“不许他进来!” “喊什么,大半夜的,小点声!”陈小芹轻声地抱怨着,看一眼周修常,转身进屋。 门,却给周修常留下了。 周修常走进屋,打量着记忆中家,走到狭窄的厨房时,见到父母正坐在餐桌旁。 工人宿舍房子,厨房也是餐厅,也是客厅,也是家人议论事情的地方。餐桌也是做作业的书桌。 这时墙角的挂钟发出“咔”的一声低声,原来零点过了,钟表里面内嵌的万年历给日期翻页。 这一天是一九九三年十月十五日。 盯着挂钟,周修常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他记得,这一晚他挨了父亲一巴掌之后,掉头就走。在外面混了一晚上,第二天在要好的同学家睡了一白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人生悲剧就是从这一天拉开的帷幕。 他不可能记错的。 见儿子盯着挂钟看,周立功和陈小芹都很疑惑。就在这时,周修常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来。 “爸,妈!儿子回来了!从今以后,儿子要……” “你给我滚!”周立功想踹儿子,被陈小芹拦住了! “你听儿子说什么!” “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周修常很不是滋味,只得低着头,继续说:“爸,儿子知错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让您二老……看看我……我……我得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啊!” 回来的路上,周修常其实肚子里准备了一套话,那些话能感动天地。但是在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话全都忘个干干净净! 导致周修常一张口,语无伦次,说着说着自己都上气不接下气了!其实周修常从一开口就哭了。现在的他,只是哭,说不下去了。 不过,这种状态倒是让周立功心软了。其实父母也不在乎儿子究竟说了什么,看到儿子这副悔恨自责的样子,父母已经原谅了儿子了。 陈小芹抹着眼泪,把儿子拽起来,抱住他。 “儿啊,你是好孩子,妈妈相信你!” 周修常一愣。在上个身世里,父母很久以后才相信他啊!哪知道现在却…… 周修常似乎明白了,自己上个身世的态度恶劣,让人根本对他无法产生信任! 他太对不起父母了!父母怎么会相信他呢? 周立功这时候唉声叹气,眼圈也红了,嘴里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但是能听出来,他对儿子不再那么排斥了。 只是恨铁不成钢啊。 这一夜,一家人敞开了心扉,说了很多话。周修常回忆了一下,前生中自从这一夜之后,一直到父亲病重缺乏治疗而去世,他再也没有和父母这么掏心掏肺地聊过了。 平时周立功寡言少语,教训儿子的方式就是打;但是这一夜,周立功没有打,而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父亲的话,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但是周修常听得很开心。 反倒是平时喋喋不休的妈妈陈小芹,此刻却好像点头机一样,不管丈夫说什么,她都点头;也不管儿子说什么,她也点头。等父子俩没话了,她总能找出一些话来,绝不会让话题冷下去,还一边说,一边摸着周修常。 周修常一般地不爱让爸爸说,也不爱让妈妈摸,可是今夜他很高兴、很配合。 这一夜,有一个心头缠绕在周修常心头: “我周修常这一世一定要活个明白!” 后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周修常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吞药自杀,下了地狱,见了阎王。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个公园里的流浪汉,就是阎王! 流浪汉说,周修常,你没出息!我都替你害臊,我都觉得你活得让人恶心! 周修常听着听着,开始还生气,后来就冷笑了,他想说什么,想骂人,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来他的嘴巴被人封住了! 真憋气,真窝囊!连生气了想吼一声都不让! 而流浪汉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一边骂,还一边拿起惊堂木,“啪!啪!啪!”狠狠地敲桌子! “啪啪啪!” 周修常一个激灵,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 张开眼睛后,周修常先是慌乱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生怕看到自己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旁边是滴滴叫的仪器…… 没有。他在“老家”,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周修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错,他还在“这一世”,还活着! 他坐起来,才明白自己为何在梦中这么憋气:枕头居然放在了脑袋上。 不过,适才的噩梦已经过去了,“啪啪啪”的声音却没有断! 是有人敲门! 应该不是父母,因为他们不忍心叫醒自己。 敲门的一定是外人。可是,这里是工厂家属院,平常大人们都上班去了,这时候一般人不会敲门! 难道是小偷?小偷更加不会敲门了! 难道是来找自己的?自己都退学了,会有哪个同学上门来找他? 管他是谁!周修常去开门了。 第三章 “卷饼” 周修常打开门,愣住了。 站在门前的,是一个四五岁小女孩,看上去粉雕玉琢,很是可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着,但是眼眶边却挂着泪珠。 周修常眨了眨眼睛,想不起这个小女孩是谁了,觉得没什么印象。 这时,小女孩哭着说:“大哥哥,我妈妈死了……呜呜……” 周修常一惊:“什么?你妈妈在哪里?你爸爸呢?” “呜呜……”然而,小女孩只是哭。 周修常叹口气:“你家在哪儿啊?带我去吧。” 工厂宿舍都是公寓建筑,北面走廊,南面住户。小女孩领着周修常,走到了隔壁的隔壁。 周修常暗想:“其实自己应该认识这个小女孩和她妈妈的。但是‘时隔久远’,早就没有印象了。” 房门没关,周修常径直走了进去。 “妈妈……妈妈……你醒醒啊……”小女孩哭着,率先跑进了卧室。 房间布局是一样的。周修常跟着小女孩走近卧室,但是却立刻停住了脚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肌肤,一双长腿半搭在床,左足伸到床外,脚趾还勾着拖鞋,一晃一晃的。 “这女人是谁来着?”周修常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看女人的姿势,应该是在想要下床时,忽然晕倒,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了。 要说死了,一点外伤都没有啊! 看了几眼之后,周修常就看不下去了,他的眼睛赶紧回避,可是一转头,就是一面衣柜,衣柜有穿衣镜,镜子里依然是让人看不下去的场景。当时人们的卧室里普遍有镜子,不像后来那么讲究。 周修常只得低头:“孩子,你妈妈怎么回事啊?” “我……我也不知道……呜呜!”小女孩只是哭。 忽然间,周修常猛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苏醒!穿越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回到了自己曾经的身体里,但是并没有那种“我就是我”的感觉,而是“另一个我”的感觉,似乎当年的自己可能会随时回来,把他赶走。而现在见到这幅场景,男性的本能忽然发作,周修常竟然觉得“我就是我”了! 这具血气方刚的身体,就是他的了!不是别人的! “大哥哥!”小女孩又叫起来,“怎么办啊?” 周修常回过神来,他想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得让女人穿上衣服! “孩子,你妈妈衣服是在这里吗?”周修常指着衣柜问。 小女孩看了看衣柜,又看了看周修常,一开始很困惑,后来似乎明白了周修常为什么问,这才点头。 周修常打开衣柜,衣柜里衣服不多,但是周修常也不知道该选哪件:“你妈妈平常穿什么衣服?” “这件,还有这件!”小女孩指着两件衣服,“大哥哥,是不是要把我妈妈背出去?” 周修常点头,向小女孩笑了一下:“乖,你真聪明。来,帮哥哥帮你妈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好。”小女孩点点头。 周修常走到女孩妈妈身边,这才仔细地看向女人。 女人面相娇美,屡屡青丝散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动人。 一张淡红色薄被遮着女人部分身躯,但是优美的身段却根本遮掩不住。 周修常脸红了,心里暗想:“什么嘛!我怎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其实他就是个“小孩子”,只不过见过世面了! 这时候,周修常忽然鼻子里一痒,正奇怪呢,只见一滴鼻血落在女人手上。 女人的手很白。他的血很红。 “哎呦!”周修常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去擦鼻血。 这一擦,碰到了女人的手,周修常顿时觉得危险了。 因为女人的手温度很低啊! 周修常赶紧又把手放在女人额头上。 额头的温度有一点,让周修常觉得这女人还有一救。 周修常试温的时候,又一次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脸,女人不施粉黛,却长着长睫毛,小巧的鼻子,薄唇也极可爱。 就是缺少血色。 “这美女……我怎么不记得了呢?”周修常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还是对不上号。 周修常刚要给女人穿衣服,忽然又想:我去穿可不妥吧?我毕竟四五十岁的人了…… “哎呀,不行不行,一来耽误不得,二来我去找人,找到一个大龄妇女也行,但是这个大龄妇女一定会以为我没干好事……再加上我被退学的‘前科’……到时候我就废了!” 是啊,男女大防,外人一张嘴,说不清道不明,跳进黄河洗不清。 周修常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吧! “你妈最近是不是经常……忽然就睡着啊?”周修常一边问,一边拿起一件裙子。 小女孩点头:“你都知道?有好几天了!还摔倒了两次呢!”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又哭了。 “什么?!”周修常很惊讶,不及细想,脱口就说,“最好是拿手机报警啊。” 哭泣的小女孩一愣:“手机是什么?” “呃……我说错了,手纸,我想用手纸,不是报警……是擦鼻子。” 小女孩反应了一会儿:“是要手纸吗?” “对。” 小女孩眨眨眼睛,指了指周修常身后。 周修常扭头一看,原来床头柜上就是半卷手指。那个年代,手指很粗糙。 周修常一阵尴尬。他擦了擦鼻子,说:“这样,孩子,我们一起帮妈妈穿衣服,好吧?” “嗯。”小女孩神情认真,但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小女孩也依稀觉得,此刻帮助妈妈穿衣服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于是,周修常把薄被揭开了—— 入眼的,是一片不应看到的白色。 “啊!”周修常又尴尬了。 他应该想到的:女人晕倒了,孩子给妈妈盖上了薄被,发现妈妈不醒,以为快死了。 小女孩也一定是有了一定的羞耻感,所以才给妈妈盖上被子的。 周修常避开眼睛,一转眼,却又和小女孩对视上了。 小女孩天真的目光里也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的确不应该的!周修常暗骂自己:自己胡乱思想什么呢?周修常你这时候别恶心人啊! 可是,穿衣服……还得穿啊! 周修常叹口气,又要上前时—— 忽然,小女孩趴在妈妈身上,又哭了:“走开!走开!别碰我妈妈。” “孩子,我……”周修常无语了。 孩子是天真的,也是敏感的,周修常见到孩子哭,更加痛恨自己刚才的龌龊了。 “对不起啊,孩子。”周修常走远一点,让孩子别那么害怕,“这样,我们是不是要救你妈啊?” 小女孩一开始只是哭,后来见周修常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就放松了,这才点点头。 周修常继续道:“救你妈妈,救需要送你妈妈去医院。但是不能这样送医院啊!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妥?” 小女孩又点点头。 周修常也点头说:“我也觉得不妥。于是想给你妈妈穿衣裳。但是我穿衣裳,也不妥。是不是呀?” 这一次,小女孩没有立即点头,而是扭头看了看妈妈,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周修常知道,这是小女孩想救妈妈,却又没有主意。 于是,周修常又说:“那你看看,我们这样好不好。我们用被子,把你妈妈捆起来,就好像包包子一样,把你妈妈包起来。然后我抱着,去医院。怎么样?” 小女孩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我也要去医院。” “当然啦,肯定要带你去医院陪妈妈的,你还得带着你妈妈的衣服呢。” 一听这话,小女孩似乎放心了:“那行啊。” “那我们就先找被子吧?”周修常引导孩子。 小女孩却看了看周围,咬着手指。 周修常叹口气,看来小女孩也不知道被子被收纳在哪里了。没准就是在床底下,但是现在取不出来。于是周修常看了看褥子,悲哀地发现褥子是由几块小褥子拼成的。 “这样吧,孩子你等着,我回家一趟啊!” 周修常说着,跑回自己的家,回到自己的房间,略一犹豫后,一咬牙,抱起了自己的被子。 回到了小女孩的家,走进卧室,周修常把被子摊开,然后把女人滚到被子上,再用被子卷起来,好像卷了一张饼一样。 当然,“卷饼”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女人的身躯。周修常只觉得触手柔软,隐隐约约还带着一阵幽香。 等到“卷饼”卷完了,周修常都发现自己冒汗了。其实,“卷饼”自然不累,那么为什么冒汗,周修常心中清楚得很。 “孩子,叔叔……啊不,哥哥需要背着你妈妈去医院。你跟在我后面,跟紧了,别乱跑!” “好。”小女孩点点头。 面对着“卷饼”,周修常忽然觉得背是不好背的,还是抱吧! 就这样,周修常抱起女人“卷饼”。 但是虽然能抱得起来,但是长时间抱着双臂也受不了。于是,周修常又调整了几下姿势…… 虽然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女人身体的柔软,周修常最后把女人扛在了肩头,这才舒服了。 就这样,周修常一只胳臂紧搂女人的腰,隔着被子都感受到腰肢纤软,弹力很足;另一只手用力托起女人的肩膀,由于女人和被子都“滑”,周修常的手时不时就跑偏了位置…… 但是在此刻,周修常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了,也没有力气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了,因为气力都用在扛着一个人小跑、下楼、快走之上……根本无暇去体会这些。 距离这里四条马路,就是一家小卫生所。他一开始还想去大医院,但是一想大医院距离太远了,自己送到卫生所吧,如果需要转到大医院,卫生所的人也可以联系大医院。 这一路上,路人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毕竟一个少年喘着粗气,扛着一个大被褥子,可谓是奇观。 而当人们仔细地看,看到被子里面的女人身躯时,不少男人们的目光又都羡慕起来。 女人的身躯在周修常这里每走几步,就下滑一些,一旦下滑多了,“卷饼”就“露馅”了。 所以,周修常只得快走几步,然后停下来,重新把女人的重心放在肩膀上,重新确认“包好”,再开始走…… 女人的身躯真的好软,他一开始还不敢用力,后来就不管了,只要能抬住女人就行,他敢肯定,这一趟下来,女人的身躯上一定会留下几道红印! 与此同时,周修常不仅仅要扛人,还得分出心思来,回头看着小女孩别走散:“跟住了!跟紧了!别丢了!” 小女孩抱着妈妈的衣服,踉踉跄跄地跟着,气喘吁吁:“好……好……美妮……跟着呢……” 第四章 家常便饭 周修常不知道,此刻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她头晕目眩、四肢瘫软无力,动弹不得。一开始刚有察觉,是周修常为她穿上上衣之时。她只觉得有人对她上下其手,却根本睁不开眼,只能任其摆布,不禁心里大急。接着便又没了知觉,而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她所担心的是,如果坏人在侧,女儿该怎么办?再一次有些意识时,却正听见女儿说话,说什么“我相信大哥哥”。她听见这话,知道女儿无事,心就先放下了半截,心想听女儿说话口气,对这个人很是信任,也许他是好人吧,醒来后,可要好好谢谢人家。然后一阵眩晕袭来,她再次昏过去…… 到达街区卫生所后,值班卫生员立即行动起来,让周修常把女人放在活动床上,然后推进里间察看病情。周修常把女人放下后,终于可以放松自己已经酸麻不已的双臂,在卫生所门口喘了半天气。小女孩不知所措,在卫生所里转几圈后,还是站到周修常身边,小鸟依人地拉住周修常的一只手,似乎怕他离开。 周修常心中一动:看来小女孩依赖上我了。牵着小女孩的小手,他一个做过父亲的人,登时心中暖意融融,同时也想起前世自己的妻女,又是一阵唏嘘。 不过二十分钟,卫生员就走出来,对周修常道:“没什么事,血糖太低,营养不良。得加强营养啊。” 卫生员是个表情冷漠的四十来岁女人,如果脱下白大褂,俨然像是一个受气的家庭妇女,因为做过大医院的护士,有些医疗经验,便自愿在街区开了卫生所,治疗常见的头痛脑热之类的病。 周修常松口气,道:“那现在怎么样?” “打瓶葡萄糖水就好了。”卫生员说着,坐在办公桌后,拿出了收据单子,“一瓶葡萄糖水,一块二,交钱。” 周修常一愣,和小女孩对视一眼,小女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钱。周修常猛然想起自己兜中还有昨晚流浪汉给的五块钱,便掏出来交了出去。周修常接回找零的三块八,心想流浪汉倒是好心,以后要报答他。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削身影忽然踉跄着冒出来,一把抓住周修常的手,急切地对卫生员道:“别、别交钱,我不打了!”正是小女孩的妈妈。 此刻,她已经穿上衣服了,应该是卫生员帮忙穿的,只听她一边叫着,一边摘下手上的针头,把玻璃瓶推给卫生员。做完这些,似乎已经耗费她很多精力,气喘吁吁地双手支撑在桌上,惨白的脸色仅仅恢复些许血色,额头上却冒出一些汗,使得鬓角处凌乱地粘着一些头发,整个人好像是被秋风吹打的娇荷般楚楚可怜。 “妈妈!大哥哥有钱,刚才他已经给了。”小女孩扑进妈妈怀里。 那女人看向周修常,周修常也是第一次正视她,或者说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这双生动灵活的杏眼尽管在病中,却仍极具媚态,仿佛天生而成,怎么也掩盖不了。 见到这双细长的美目,周修常瞬间想起前世的记忆! 这女人叫赵月如,一开始刚出现在家属楼的时候,人们都说这是工厂家属楼里的小狐狸,家家妻子都应该提防的女人。后来人们发现,她自己倒是很老实,反倒是她丈夫人心不足似的到处拈花惹草。由于好吃懒做,她丈夫在厂里安排下岗时被第一批下岗,从此迷上赌博,因为家属楼房产不属于个人,最后输光家产的无良丈夫竟把美貌妻子抵押了出去,然后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而那时的周修常并没有对这些事太过注意,只是后来听说赵月如带着孩子南下,去了沿海某省特区做生意。自然,她的生意是什么一想便知。没几年又听说,她因为吸毒贩毒被抓,蹲了几年被遣送回来,女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最后孤苦伶仃的死在一间出租房里,竟连一个收尸送葬的人也没有。那时,周修常觉得她就是现代版的“芳汀”。 正回想时,他的双手被一双柔滑纤细的手握住了。 “你是,周师傅家的孩子吧?谢谢你!”赵月如的声音纤弱温柔。 “不客气。赵阿姨,你现在不要多说话,也不用想太多,躺下来把这瓶葡萄糖打完。”周修常的话语里隐隐蕴含着一种不可违抗的男子汉气概,那种气概通常被女人们称作“安全感”。 此刻,赵月如就有这么一种安全感,好像周修常的话是冷雨中的一把雨伞,使她在风雨中惶惶的心安宁下来。她身体本来就虚弱,于是也不再勉强,被卫生员又扶进里间,重新打上了葡萄糖水。这一次,小女孩跟进里间,想必是依偎在妈妈身边了。 想起了赵月如和她女儿的未来命运,周修常不禁双眉紧锁。 卫生员看着周修常的样子,以为是这少年情窦初开,被这漂亮妈妈吸引了,便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这小子还站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家找自己妈妈去。” 周修常只好转身离开。这时,小女孩从里间跑了出来,叫道:“大哥哥!” 周修常站住,只见小女孩一直走到他身边,还示意让他蹲下来。周修常只好蹲下,小女孩这才对着他耳朵低声说:“我妈妈让我谢谢你。” 周修常见小女孩这个阵势,以为会说出什么惊天秘密来,没想到就是一句感谢的话。不过,小女孩话还没说完,转而大声地说: “妈妈说下午到我家去,她做饭给你吃。”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卫生员差点把刚喝的一口茶水喷出来。这句话在谁听来都有一定的深意。他想了想,问卫生员:“阿姨,她究竟是怎么得的病?” 卫生员道:“饿的。”说完,唉声叹气,似乎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看来她也知道赵月如的情况,毕竟赵月如容貌出众,见之难忘。 卫生员的回答和周修常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想她丈夫人间蒸发后,赵月如度日艰难,或许是吃不上饭,或者吃的东西都留给了女儿。 “你和妈妈今天吃饭了么?”他问小女孩。 小女孩摇摇头,答道:“没到吃饭的时候呢,我们每天晚上的时候吃一顿。而且,昨天妈妈她说不饿,就没吃。哦,对啦,前天她也说不饿呢。” 周修常明白了,继续问:“那你家还有什么吃的吗?” “有啊。有两个鸡蛋。” 周修常心中一痛,道:“小妹妹,我们给妈妈一个惊喜好不好?” 小女孩眼睛都亮了:“好!” 周修常带着小女孩来到了市场上。路上,小女孩告诉他,自己名叫孙美妮,刚过了四岁生日。 其时国企举步维艰,小商品经济方兴未艾,周修常记得幼时买东西还需要什么“粮票”、“饭票”,而上初中后便再没了这种东西。在自发形成的市场上,农民伯伯赶着毛驴进城卖菜,一些勤快的下岗工人做起了个体买卖,终日吆五喝六,热闹不衰。周修常揣着那三块八毛钱,心想依照这个时代的物价,可以买一些补充营养的东西,于是将钱一分不剩统统花光。而由于周修常学过一段时间烹饪,对各种食材的挑拣也是颇有心得,一些摊贩还被周修常不俗的讲价演说所折服! 半个小时后,周修常拎着一些蔬菜和半斤猪肉走到赵月如家门口,孙美妮跟在他身后,拿着钥匙把门打开,周修常把食材放进屋,然后和孙美妮再去卫生所把赵月如接回家。 一瓶子葡萄糖水让赵月如恢复不少精力,但明显血气不足。周修常没让她进厨,而是让她进屋休息。赵月如说,你一个学生,哪里会做菜。但却被孙美妮和周修常一起坚决地撵进屋里,看来孙美妮已经完全信任了这位“大哥哥”。赵月如一开始还是放心不下,偷偷来厨房看一眼,发现周修常居然刀工娴熟,手法利落,她一个下厨多年的家庭妇女竟是万万不及,不禁心中暗暗赞叹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卧室。 赵月如进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凌乱的床铺,登时想起自己昏睡不醒时几乎是坦腹露背,而此刻身穿的这身衣服无疑也是周修常给自己船上的……想象着当时一个清秀少年给自己穿衣时的情形,她顿时满脸绯红,羞赧不已。她立刻又羞又急地把床铺上的衣服整理归位。 不久,一阵勾动食欲的油烟味从厨房里传来,偶尔还传来几声孙美妮的笑声。赵月如这时才觉得周修常不像是一般的少年,能买菜、做饭、逗孩子,他的做派更像成年人一般老练。 周修常在厨房里忙乎了片刻,四菜一汤便香喷喷地端上了餐桌。他在做饭是看到赵月如家的油盐酱醋也是所剩无几,中途还回趟自家,取了些佐料回来。 “美妮,去叫你妈妈来吃饭。” 孙美妮得令,乖乖地去了,用稚嫩可爱的嗓音把赵月如叫进厨房。 赵月如刚走进厨房时,周修常正在三个人的把米饭盛出来,一抬头看到赵月如进来,立时觉得眼前一亮,不禁愣住了。 赵月如换了一身更加突出她窈窕身形的红色长款连衣裙,系在腰间的白色束带勾画出不堪一握的楚宫蛮腰,越发显出她曼妙的身形;一头青丝在头顶上挽了一个髻,是90年代初流行的样式;脸上化了淡妆,秀眉飞墨,凤目如叶,原先干瘪如死灰般的嘴唇现在也饱满起来,发出粉嫩的诱人光泽。 “哎呦!”周修常轻叫一声,原来是正在端着盛有热饭的碗,手被烫疼了,他赶紧把碗放下来,感到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赵月如竟会打扮一番,如此娇颜丽色,不免目为之夺,好悬就把饭碗掉在地上。 第五章 悦己者容 女为悦己者容。化妆,是女人表达敬意与情感的重要方式。 周集成的反应倒是在赵月如的意料之中,她把女儿抱上座位,然后自己坐下来,螓首低垂,双目顾盼,娇羞脉脉,好像她不是这家的主人,而是去别人家吃饭的小姑娘。 孙美妮可不懂这其中的风情,她早就用勺子舀了一勺子小炒肉,大口地吃起来。 “你是叫周修常吧?”赵月如虽然饿了,但没有狼吞虎咽的失了女性风度,“今天谢谢你了!” “没关系。”周修常也是饿了,他记起自从重生以来,这顿饭是第一顿饭。 赵月如继续道:“其实说起来,你们全家我都应该感谢。周师傅之前就帮了我家那口子不少忙,但他太不是东西了,辜负了你爸爸的好心。你妈妈周大姐更是好人,自从那混……”她想说“混账王八蛋”,但当着女儿的面,还是没有说出口,改口道,“自从那口子跑了,也不管我们娘俩,还惹了一群流氓在外面找我,说是他赌输了,把我抵押了出去,让我去他们还债。吓得我都不敢出这个楼。还是你爸爸厉害,不让那伙流氓进楼里来,要不然他们就堵在门口了!而你妈妈知道后,就经常送米送面送吃的,可怜我们娘俩,才不至于饿死。”说到这儿,赵月如看着女儿,眼圈红了。 这些事情,周修常有些了解,今番才知道具体的情由。他心中感慨,看来虽然母亲还有其他好心邻居接济她们,但车水杯薪,这个家里每况愈下,她又有羞耻之心,不愿像乞丐一般到处乞讨,以致数次饿晕;后来工厂大规模裁员,下岗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一样艰难,连接济这对母女都是有心无力;最后赵月如带着女儿远走南方,也是无奈之举了。 尽管赵月如有些驼背,但是周修常的目光还是总能被赵月如吸引过去。周修常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忸怩,后来一想对方都大方展示自己的傲人之处,那他自己干嘛要躲避呢?遂不再拘束,而是用赞赏的眼光死盯几眼。 赵月如也觉得奇怪,平常男人盯着她看时,那种色迷迷的目光常让她觉得害怕和恶心,而周修常的目光却让她觉得很舒服,隐隐地在心中还激起了一点得意和自信。 吃着对方亲手做的可口饭菜,自己又被对方所欣赏,这种被照顾、被宠爱的感觉在任何一个女人看来都是一种温暖而幸福的感觉。 而实际上,周修常的心思却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的身体也是周修常无比欣赏和熟悉的。 赵月如不知道周修常已经出神了,继续说自己的事情,好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倾述对象:“我也是命苦,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亲戚来介绍对象,说是省城的工人,年轻帅气,不怕吃苦,还能解决城市户口。当时我不满意都不行啊。本来我们乡下有一队驻军,我和一个小战士挺好的,但那个小战士是南方的,也是农村人,退伍了只能回去……” 赵月如给周修常夹菜,周修常才从回过神来。那痛心的回忆让他表情阴沉了许多。 赵月如见他这个表情,以为是同情自己:“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周修常想到的人正是他前世的妻子,表面上去他的脸色仅仅是严肃阴沉,而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痛苦、哀伤、不幸……赵月如、前世的妻子、他自己以及他的父母,这些人前世中命运的沉沦历历在目,让他心中渐渐聚集起一股怒火! 好像是在印证周修常心中所想一样,赵月如继续说道:“我想过了,你说我一个女人家会做什么?那混账是不会回来了,也不知死在了那里。”这时候,孙美妮已经吃饱喝足,满意地回屋玩耍去了,所以赵月如不必忌言,“回老家是回不去的,回去了只能被逼着嫁给村头那个二傻,然后照顾一辈子傻子,美妮可就受苦了!所以,我想着要不然去南方试试,现在人们都说南方遍地是金子……” 周修常严肃地说:“不要去!” 赵月如觉得周修常口气严厉,甚至是威严,也是一愣:“为什么?” “叫你不要去,就不要去。”周修常想找个借口解释一下,但最终还是用命令的口吻说话。 “其实我也并不想去,只是现在……姐姐不瞒你说,今天因为你救了我一命,我都想干脆拿出最后一点积蓄来,请你和美妮吃上一顿好的,然后我就死了算了!”赵月如似乎是唉声叹气,又似乎一述衷肠,不过,一张好看的脸上的确是愁云密布,黯然失色。 是啊,今天的饭有了,下一顿呢? “阿姨,你不必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周修常边说,边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能有办法挽救她、挽救身边人的命运。这些想法和考虑,他昨天重生回家时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深入思考具体的计划。 赵月如却猛地脸色一红,道:“叫什么‘阿姨’,我也没大你多少,你还是叫我……月如姐姐吧。”说到最后“月如姐姐”四个字时,赵月如真像个小姑娘般扭捏作态。 周修常心中简直哭笑不得:看来女人一旦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是很难理智地思考和讨论问题的。 周修常随即意识到,称呼的改变,也是人际关系的改变,意味着情感和升温或者疏远。通过“姐姐”的称呼,也让赵月如觉得自己年轻、有魅力。而这反过来又说明,他自己年轻有魅力。 周修常这时才豁然而悟,重生后自己是以大叔的心态来看待问题的,殊不知自己的花季少年面孔在人家看来,恰恰是未来人们所形容的“小鲜肉”! 再一看赵月如眉目低垂,如罥烟拢月般朦胧,又似春花照水般清丽,登时浑身一抖,右腿好像不听使唤一样向前一踢,正好碰到了赵月如的小腿! “不好意思!”周修常赶紧道歉。 而赵月如竟然没躲,只是脸色绯红,娇羞无限。 周修常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但也并不窘迫,放下腿来,再次自然端坐。 赵月如本来以为他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即便举止再成熟,在这方面他也会像小男生那样面红耳赤。不想他不以为意,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淡然如水。赵月如感到微微有些失望,紧接着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或者过于动情了。想到这儿,浑身竟是一阵发烫。 就在赵月如患得患失之间,周修常坦然自若地吃完了饭。他此刻心中所想,全是如何逆天改命的事情,虽然此刻毫无头绪,但终会想出一个法子来的。这件事情,毫无疑问要比面前投怀送抱的娇香软玉重要的多。 再说,刚一重生就遇见如此艳遇,进而又和前世中她未来的命运做一番对比,周修常心灵所收到的冲击是强烈的。而这番强烈的冲击也逐渐转化成不可阻挠的决心。 他不得不承认,这份决心不仅仅来自于同情,更多的是来自于责任,而面前的赵月如所遇到的生存危机,则把这种责任具象化了。他清楚自己的性格,自负而又优柔寡断,不敢果断行事,往往错失良机。面对着风情,他可以优柔寡断,但面对危机,则万万不能!赵月如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对他的期盼甚至是依赖,他隐约地觉得,这是上天有意让他在重生的第一天遇到此事,让他有一种急迫感! “阿……啊不,月如姐姐,我这里有一些零花钱,省吃俭用的话,可以度过几天。几天后,我想我应该有办法了。”周修常说完,站了起来,“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我送钱过来。” “修常,再坐一坐吧。”赵月如想要挽留,却觉得也不太合适,只好叫孙美妮出来送“修常叔叔”回家。 周修常一走,赵月如自己忽然觉得好笑,刚才差点就要把自己托付给人家了,这么快投降,也是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再细想,一个十六七的毛孩子,能有什么办法接济自己?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可赵月如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周修常仿佛浑身上下有一种力量,就要让她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也让她一片凄然晦暗的心,有了几分阳光和勇气。 这种力量,应该就是成熟男性的魅力吧?她想。 回到家后,周修常没有休息,他看看时间,父母快要下班回家了,他虽然刚吃完饭,但也要为父母准备好晚饭,他也要上桌作陪,可以不吃饭,但至少能陪着父亲喝一点。想起自己前世的一生中很少陪父亲一起喝酒,不免心中惭愧。 冰箱中食材是现成的,周修常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做了六道菜。刚把抽油烟机关掉时,父母回来了。 闻到一阵香味的周立功急忙忙地进了厨房,看见一桌子菜,吓了一跳,进而看着周修常穿着围裙,又眉开眼笑:“我还以为屋里进贼了呢!孩儿他妈,你来看看你儿子做啥了?” 陈小芹来到厨房,看到一桌子菜,又惊又喜:“是儿子做的?不可能吧?问这味道不错呢!”接着,又不免问周修常“有没有被热油溅到”等关心的问题。 从走进厨房到坐在餐桌旁,周立功和陈小芹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们没想到自己一回家就能吃到儿子做的热乎饭菜。周修常看到父母开心的模样,心想让父母高兴起来其实多么容易! 第六章 自有办法 周立功特意拿出了过年过节来客人时才喝上几盅的竹叶青,说今天高兴,让儿子也喝上一口。一家三口坐下来,伸出筷子品尝周修常的美食。令周立功和陈小芹意外的是,他们原本想着儿子能把菜饭做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怕是缺油少盐,凡是儿子亲手做的,都是无上美味。哪知一尝之下,竟然颇为可口,细细品之,方觉手艺不凡。 “孩儿他爸,你觉得咋样?”陈小芹微笑着看着丈夫。 “好吃!像外边饭店里做的一样!”周立功已经连吃了两块锅包肉,咂着舌头回答。 “你觉得巧合不巧合?”陈小芹试探地问。 周修常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忙问:“什么巧合不巧合?” 周立功暂且不答,而是给儿子倒上一盅酒,这才悠悠开口道:“你小子啊,这是怕我和你妈骂你,做菜讨好我们的吧?你小子,送你上那么好的高中,结果你还被开除了……” 说着说着,周立功的声音越来越大,看起来马上就要发火了。好在陈小芹立刻做了消防员,她用伸出筷子敲了敲丈夫的碗饭。 “嘿!嘿!不说这个了!” 得到妻子的警告,周立功才略略消气:“是。不说了。说到底,我和你妈都不相信你能干那事。但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咱们家没钱没势,但不能没脸!你知道不?” 周立功还想继续说下去,又被陈小芹打断了:“你赶紧说正事吧!” 周修常好奇道:“什么正事?” 周立功道:“还能是啥正事?你被学校开除了,档案上又背个污点,还能考上大学?算了,我和你妈昨天合计了一晚上,指望你上大学恐怕不行了。你现在在家呆着,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原来是这事。周修常心想,先听听父母怎么说,于是说道:“那你们想让我干啥?” 话一出口,他忽然心中一动,已然知道了父母的打算了。 果然,只听周立功说道:“你大姑夫是一个能耐人,前几年就主动从工厂退出来不干了,现在人家开了一家酒店,挺大的……” 周修常心道:原来我就是这么被送进技校学烹饪的!大姑父宋德全的确是一个挺有眼光的人,几年前下海经商,倒卖国有物资,大赚了一笔,现在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自从手头有了不少钱后,宋德全看这些穷亲戚也就拿腔拿调了起来。周修常看看父母,知道为了自己有个出路,父母一定是低三下四去求人家了,不禁心中一痛;再想到前世里自己不懂事,惹得父母受屈受辱,便更加难受了。 周修常干脆打断父亲的话,说道:“所以,你们就让我去技校里学烹饪了?”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是一愣,陈小芹点头道:“还真别说,儿子,你瞧瞧你做的菜,做的比我都好吃,有天赋!” 周修常哭笑不得,继续说:“然后,毕业之后,我就可以去大姑父开的酒店里做厨师?” “那可不!”周立功仿佛为儿子所做的安排很得意,“现在大厨每个月能赚1000多,一年就是万元户啊!你刚去,可能做不了大厨,但你大姑父是老板,也少不了你的。” 陈小芹也道:“做厨师天天能吃好东西,每天都是大鱼大肉的。” 在那个年代,每个月一千多元的工资已经是中高收入了,而后来学了烹饪的周修常知道,厨师们或偷工减料,或偷吃偷喝,的确吃的都是好东西。看来这些就是父母送他做厨子的理由。更何况自己今天做了一桌子菜,更给了父母确凿的信心。果然是巧合! 但父母不会知道的是,那个大姑父宋德全并不靠谱,没等他毕业就因为欠了一屁股债而携全家逃到海外,从此不归,一直到数十年后才试探着回国探亲。自然,那座酒店也倒闭后被人改成了夜总会。 周修常道:“爸,妈,我不会去学烹饪,也不会去酒店当厨子。大姑父的酒店也没几年就会倒闭。”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陈小芹被他这句话吓倒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倒闭,人家开得好好的,正红火着呢!” 周立功则惊奇地盯着儿子:“修常,你看今天你做的饭菜,这不挺好吃嘛。你别嫌厨子丢人,都是劳动人民,凭自己本事吃饭,有什么丢人的!你要不去做厨子你想做什么?” 周修常道:“爸妈,实话实说吧,我想再回到学校。” “什么?!”周立功和陈小芹都傻眼了。 “修常啊,”周立功缓缓神,打算语重心长地劝儿子,“你想去哪里上学呢?别人都说你干了那件事,哪所学校敢要你啊?” “不去别的学校,就回到我原先的学校,安原二中。”周修常颇有自信地说。 周立功和陈小芹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愁云。周立功道:“你这孩子,那时候让你受处罚你就可以留校了,你不干,还和老师、主任、校长,都吵了一架。现在你还能回去?” 周修常却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说了一个字:“能!” 周立功是工人出身,看着儿子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来火了,也回了一个字:“屁!” 陈小芹只得出来灭火:“孩儿他爸,你咋又来脾气?听听孩子咋说嘛!” 周立功一口干了一盅酒,平顺闷气,道:“你这孩子,我昨天还和你妈说,你长大了,懂事了,以后我俩可以少操心了。现在你又要做什么玩意?还嫌丢人丢得不到家?” 周修常端起酒杯,和父亲桌子上的酒杯轻轻一碰:“爸,你放心吧。我有办法了,肯定能回去。” 周立功还追问,究竟是什么办法?周修常却避而不答,只说直接看结果吧。 周立功和陈小芹面面相觑。他们恍然觉得儿子是一个陌生人,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儿子了,而是看不透,猜不着,身上的某种气质让人感到有些恐惧的人。这种恐惧,对于父母来说,是一种不放心,是对子女不听话的担心受怕。 其实,从赵月如家出来,周修常就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创造这一世的未来,思来想去,他认定:无论如何,在未来的知识社会里,他必须要回到学校。在前世他虽然努力自学,却回报甚微,因为对于这个社会而言,只有得到文凭和他人认可的知识才是知识。 这一顿晚饭,最后吃的并不开心。而且后来周修常还向父母说:“大姑父那边你们可以拒绝了。以后我们家要对人家客气点,要多多地捧他,他对我们家还有用呢。”这句听起来没头脑的话,更让周立功和陈小芹觉得提心吊胆,怀疑儿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至于父母关心他如何回到学校的问题,他已经想了一个初步计划。 第二天一早,他待父母出门后,便先去赵月如家,将自己攒下的一些零花钱给了母女俩。赵月如一脸羞赧地接过了钱,像个红苹果一样;而孙美妮大大方方和周修常搂搂抱抱,弄得周修常和赵月如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把零花钱都给赵月如,周修常可谓是身无分文。他在大街上故地重游般逛了几圈,眼看天将晌午,便向把自己开除的学校——安原二中——走去。 其时金秋送爽,天高云淡,虽然阳光灿烂,但秋风飒爽,正是北方地区一年里难得的舒适时节。周修常走到距离校门不远处的小街上,这里早就聚集了很多卖各式午餐的小商小贩,几乎把整条小路堵得水泄不通。而一到中午,校门洞开,学生们便如同开闸之水般倾泻而出,三五一堆围拢在某个小摊周围,盒饭炒饭煎饼包子等等,热闹非常。 周修常站在一个偏僻却能洞观全局的街角,双目紧盯着从校园里走出的学生。他看着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笑容的脸庞,心里顿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可马上就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这么年轻么?只见女生们两个一对,三个一排,一边迈着轻盈的脚步,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时而爆发出清脆的笑声。不过,周修常内心里盼望着能遇见的人却一直没有进入他的视野,不过也好,他今天并不是来找她的,再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身宽体胖的熟悉身影走出校园,他穿着比别人大两号的校服,一张脸盆一样的圆脸上五官铺张,乍一看上去有如漫画中的人物。 那人双目紧盯着一摊摊的食物,根本没发觉有人已经在暗处盯上了他。 “郑大千!”周修常冷不丁地高叫一声。 “嗳?”胖胖的身躯转动得却十分灵活。他听出来是周修常的声音,一转头正看到周修常站在跟前,“成哥!你来啦!” 郑大千是周修常的初中同学,二人又一起进入同一所高中,很快就成为一对死党。郑大千家境不错,父亲是美术学院的教授,最喜欢张大千,所以给儿子起名叫“大千”。谁知这儿子竟没一点艺术细胞,学习成绩也是倒数几名。周修常记得,在前世里,郑大千后来干脆认为自己能“挣大钱”,去南下经商,赔赔赚赚,倒也是小康之家。而他在退学后,与郑大千的联系越来越少,渐渐疏远,到最后几乎形同路人。 郑大千高兴地看着周修常,笑得大嘴一张,犹如一张脸盆上破了一个洞,他给周修常一个熊抱,然后半开玩笑地说:“嘿,我说成哥,你还敢来呢?不怕咱老班侯屁股抽你!?” 侯屁股,是班主任侯丽丽,她容貌平平,身材短小,却很有肉感,不知怎么着,还喜欢穿裙子,所以前面胖,后面肥,屁股更是“突出”,因此学生们暗中便起了这么一个绰号来笑话她。当然当着侯丽丽的面,是谁也不敢这么叫的。 “侯老师来了,我也不怕了!”周修常微笑着说。 也正是这个侯丽丽,在周修常的退学风波里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要是在当年,周修常一定和郑大千一样叫侯丽丽的绰号,但是现在他不叫了。毕竟他长大了。 第七章 软玉娇香 “没关系,我现在又不是安原二中的学生了,她要是敢动手,我也敢还手。”周修常说着,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郑大千,浑然不在意一股股人流在自己的周围来回冲击。 对于周修常而言,他和郑大千是“几十年”没见了,再次见到少年时的少年挚友,心里不免一阵小激动;而对于郑大千而言,他和周修常仅仅是一天没见而已。 “厉害!”郑大千竖起了大拇指,接着又唉声叹气,“唉,真羡慕你啊,不用做作业了!你昨天是不是去哪儿玩了,也不来找我!”说到最后,郑大千竟埋怨起来。 周修常笑道:“那你也干一件事出来,不就像我一样退学了?” “拉倒吧,我可不敢,我爸能直接把我皮剥下来,然后当画布挂墙上!” 周修常哑然失笑,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们,说话没轻没重。 郑大千接着说:“我还在想,你爸你妈会怎么收拾你呢?没想到你安然无恙啊。饿死了,去吃大饼。” 一张炸得金黄的大饼,刷上又甜又咸的豆瓣酱,卷几片熏制好的牛肉,再洒上一些葱花,乃是那个年代学生们念念不忘的美味。周修常身无分文,郑大千便买了两张饼,分给周修常一张。 郑大千咬了一口大饼,边嚼边说:“退学的滋味咋样?没有我大千陪你,是不是很寂寞?” “寂寞的是你吧?要不然我回学校陪你去?”周修常也大口吃饼,这味道真是久违了! “哈哈哈……”郑大千以为他是在说笑,根本没当回事,“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全校都红了,不知怎么的,大家都知道了。” “那个沈月月后悔了没有?”周修常忽然问。 “人家后悔什么呀?她可是个精神病,今天又在校服里边穿了公主裙,侯屁股都受不了了,说她活该。” “真这么说,她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成天像林黛玉似的,有那么胖的林黛玉吗?哈哈!” 沈月月是他俩的同班同学,就是因为她,周修常不得不退学。 周修常继续问道:“那同学们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吗?” “废话,那个德性,那个样子,正常人都不会看上她!”郑大千提起来是义愤填膺,但是又马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但没办法啊,人家姓苏的人在幕后指挥呢!你说你也是的,对人家太冷淡了嘛!” 周修常想起这个姓苏的女生,她长腿细腰的迷人身材仍然记忆犹新。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饼,道:“那我要是回到学校呢?同学们会有什么反应?” “欢迎啊!谁都知道你啥都没干!”郑大千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是认为周修常根本不可能回去。 周修常正色道:“大千,我想回到学校。” “什么?你回到学校?干什么?找那姓苏的算账?”郑大千困惑不解。 “不,我的确是因为一个人回去,但不是为了姓苏的。” “那是谁?是哪个小女生?”郑大千坏笑道。 “算是吧。” “谁呀?”郑大千来了兴趣。 周修常却巧妙地岔开话题:“你怎么不问问我能回去吗?等我回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郑大千一想有理,道:“那,你能回来吗?” “能。不过你得把你家的拍立得相机借我用一下。” 郑大千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拍立得?我之前告诉过你吗?” 周修常知道,是因为前世里去过郑大千家睡觉,是以知晓。但他自然不能讲出来,只好说道:“你之前告诉我过啊!忘了?” “哦哦。”郑大千觉得似是而非,但也没放心上,点头答应道:“没问题,我爸说拍立得归我玩了。晚上你去我家,我拿给你。”说完,他又挠挠脑袋,“不过,你要拍立得干嘛?” “这个嘛……先不说,用完以后我告诉你。”周修常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天晚上,周修常来到郑大千家。郑大千拿着拍立得相机,溜出门外。 “修常,你说真的,你要干什么啊,我也要去。” 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周修常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但今晚的行动必须要小心谨慎,对他未来的命运和规划至关重要。郑大千虽然他非常信任,但他的性格并不适合今晚的秘密行动,并且今晚他要去的场合也不适合两个男人一起去。他想了想,决定以进为退,道:“好。” “真的?”郑大千一想到和周修常一起去做某件事,就感到兴奋。 “去跟你爸说一声,今夜下半夜才能回家。” “你可拉倒!这不是坑我吗,我爸能把我皮剥下来当成画布挂墙上!” “那就没办法了。” 郑大千果然知难而退。周修常摊摊双手,做出无奈的样子。 郑大千又纠缠了好一会儿,周修常却始终不说去做什么,他只好悻悻而归。回到家,他觉得今天的周修常很奇怪,整个人神神秘秘的,好像和前几天的周修常不一样了。 秋夜如水,天朗星稀,孤月高悬,一簇簇枯叶被日渐凌厉的夜风吹落,往往给人萧索幻灭之感。一只流浪猫可怜地叫唤着,仿佛是在这个气温日下的世界里,提醒人们自己的存在。 南城一条僻静的小街里,一家闪烁着灯光的舞厅门口附近,周修常躲在暗处观察着。尽管秋风萧瑟,但他的身上却热血流动,有一种临战前的紧张和兴奋。八九十年代,全国上下舞厅盛行,刚刚被改革大潮冲击的人们立刻拥抱了各种新鲜刺激的事物,而舞厅在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们心中,是释放自己灵魂和欲望的场所。 周修常斜背着一个黑色小包,里面装着拍立得相机。之所以选择它而不是其他的相机,是因为它完全傻瓜式操作,相片感光度高,可以立即成像。 周修常几乎没等多长时间,就看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有意拉开距离似的向舞厅走来。周修常看见这两个人依次进入舞厅,等了几秒,也走了进去。 舞厅里,彩灯旋转,音乐缠绵。中间的舞池里有数十人成对成双地跳着慢舞。周修常去舞池周边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里坐下。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人抱在一起的身影。 周修常悄悄地拿出拍立得,把镜头对准舞池。他的拍立得已经经过了伪装,上面包了一层报纸,只在镜头出扣除一个小洞,外人看来只觉的那是一个大纸团。 周修常拍了两张,效果不甚理想,但勉强能看清。 一曲终了,舞池里的人们暂时停止动作,等待下一曲播放。就在这时,周修常听见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向自己走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白衣胜雪,长发披肩,一双修长的双腿穿着极薄的丝袜,由于是逆光,暂时看不清面容,但身形苗条高挑,十分性感。 那女子走到周修常跟前,向他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下一曲可以陪我吗?”声音婉转清脆。 这时,周修常已经看清了女子一张清丽秀美的容颜,她约莫二十岁出头年纪,白色长裙束体,时尚简约,宛如仙子一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 萨克斯舞曲响起,曲调幽怨。舞池里,周修常和那女子贴在一起,他一只手扶住女子婀娜的纤腰,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怡人的香味,娇躯柔软温暖。周修常很快有了感觉。 但那女子好像若无其事,一双美目空洞地盯着某个地方,表情哀怨忧伤,却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两人慢悠悠的跳了几步后,那女子干脆把脚踩在周修常的脚上,任凭着周修常的动作带动自己的身体,一双玉臂更是紧紧搂住了周修常的脖子。 温玉在怀,那香喷喷的身体让周修常恍然觉得自己是在抱着一束水仙花。 女子几缕发丝骚动着他的脖颈,那阵酥麻直达灵魂深处。一时间,周修常神灵空虚,他好像想起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人,在他的怀抱里挣扎扭动,又好像怀抱的女子就是那个女人,她又回来,回到他的怀里…… 正想入翩翩时,周修常忽然听见耳旁女子发出的低声啜泣,女子进而把头埋进他的胸前,泪水湿润了他滚烫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女子渐渐停止了哭泣,从周修常的胸前抬起头来。周修常垂目看向她,只见女子泪光晶莹,梨花带雨,肌肤细腻白皙,一口红唇娇艳无方,在彩灯的照耀下她的表情变幻迷离,似怨非怨,似笑非笑,不由得看呆了。 那女子好像并不嗔怪他这样痴痴地呆看,而是淡然一笑,用略显得嘶哑、却倍显得性感的声音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哭么?” 周修常道:“何须问?” 那女子道:“难道你不好奇?” 周修常微笑道:“有什么好奇的?不如意事常八九,人生无不然。西方人说,世界上没有新鲜事,太阳明天照常升起。” 那女子听了,不禁有些惊讶地看着周修常:“看你这么年轻,说出的话倒很老。好像你活了几千岁了似的。” 周修常道:“我是想说,人有些时候,不能钻牛角尖。有些事有些人,过后看去,无非过眼云烟,甚至不值一哂。” 那女子看着周修常越来越惊讶,听了那句“过眼云烟”后,神情顿变萧索落寞。 周修常活了这么过年,见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哭泣,无非是失恋失交而已。若是贸然询问,女孩子自尊心强,问的人只会自取其辱,倒不如旁敲侧击地施加安慰。 过了一会,那女子叹口气,幽幽说道:“我一直以为,会和他一辈子和和美美,我们俩会是天下地上最幸福的一对。但这才刚毕业呀,他就走了。你知道他走之前说什么吗?” 第八章 狐狸精 女子似乎对周修常产生了信任,把他当成了“知心姐姐(弟弟)”了。 只听她继续说:“他说他讨厌华夏,讨厌当华夏人,说我们都很丑。而我,最丑!” 说到这儿,那女子秀美微蹙,似乎哀怒交加:“他说,我们华夏早晚要完蛋,不出几年就会崩溃。我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我说你看不惯,你可以改变啊。他说改不了的,华夏完了!我们俩也完了!” 周修常听着女子口中的男友这么看低华夏,乍一听觉得诧异,后来想到这是90年代初,国人的民族自信心被掌握着先进科技和经济优势的西方强烈打击,甚至很多人怀疑华夏民族就是低等的民族,希望全盘西化。想到这一茬,女子男友的“华夏崩溃论”在那个时代真的不足为奇。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些唱衰华夏之人的懦夫本性了。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女友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责任感。 果然,女子继续说:“我问他,那我呢?我怎么办,你就没有想到我?他笑了,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大学四年来,你连碰都没有让我碰过!我喜欢国外的女人,开放性感,可以天天上床!’” 女子平静地叙述着,明明是一句句扎心的话,却如此波澜不惊地讲出来,可见女子已然在心中反复念叨,乃至麻木无感。 这,才让周修常真正心疼她:“所以,他就去了国外了?” “嗯。” “那你就更有理由过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对一个人渣念念不忘。而且,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后悔。” “后悔离开我?” “不。后悔离开华夏国。” “是么?” “是。至于离开你,只能说,是你的幸运。早早地看穿了渣男的伪装,才没有耽误自己的一生啊。” 听周修常这么说,那女子也觉得很有道理,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总算感到有些释怀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恐怕还没我大吧?竟然很有阅历。”倾述完衷肠,女子的神思才回到现实中来,她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被周修常带离舞池,和他一起坐在绚烂灯光外的角落里,宛如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于是,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周修常身上。 其实,尽管陪佳人伴舞,听美人心曲,周修常却仍然有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舞池中他所跟踪的两个人身上。尽管女子在侧,他不能继续拍照,但在某种程度上这女子也使他在舞厅的行动变得十分自然,毕竟孤身一人却拒绝舞伴邀请,会显得非常突兀,从而引来他人的注意。 女子一双亮晶晶的美丽眼睛颇感好奇地看着周修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修常一边暗中观察舞池里纠缠得分不开的两人,一边大方地回答:“周修常。你呢?” “竺兰兰。竺,是上竹下二的竺。”竺兰兰详细地讲解自己的名字,然后笑道:“你叫‘修长’,你的身材很‘修长’么?” 周修常摇摇头,道:“是‘修长’的‘修’;但,是‘经常’的‘常’。” “有什么说法?”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语出屈原的《离骚》。” 竺兰兰再一次愣住:“你读过《离骚》?我也是囫囵吞枣地读过一遍而已……你到底多大?” 周修常觉得这话奇怪,怎么就从读没读过《离骚》突然转到去问年龄了?但也没想太多,老老实实地回答:“十七岁吧。” “怎么还带个‘吧’?嘻嘻。”竺兰兰终于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出来,当真是仙姿玉貌,倾国倾城。周修常不由得心脏再次一麻,心想她那个混账男友真是毫无眼光,多亏了男友成了前男友,不然此等眼福怎能消受? 竺兰兰笑罢,说:“我不信。但看你的样子,也就十七八岁,却怎么懂得那么多?” “年纪小,就不能多知道一些事情了?”周修常轻易地避开了她的问话,接着反问回去,“是不是看我年纪小,所以才来找我跳舞的?” 竺兰兰嫣然一笑,道:“算是吧。其实,你没发现么,整个舞厅里年轻人不多,而年轻人里,只有你没有色眯眯地看着我,所以……” “所以你认为我很老实,不会趁机占你的便宜,就选中我了?” 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竺兰兰一时语塞,只得点头道:“唔,你这么说,也算是吧。”她感到被周修常将了一军,十分想扳回来一局,可是一时找不到切入点,便道:“那你呢?这么年轻干嘛到这里来?喜欢老姐姐么?” 周修常笑道:“你喜欢老哥哥?” 竺兰兰神情郁闷,觉得自己总是对话的下风,十分不爽,情急之下说道:“对姐姐说话客气点,姐姐可比你大!” “大,大多少?” “很大很大!” 周修常看竺兰兰娇嗔的模样,十分可爱,逗她道:“我懂了。我面前是一个千年狐狸精,别看她老,却漂亮又年轻。” 竺兰兰听了“漂亮又年轻”的话,也不管是不是“千年狐狸精”了,总之被周修常明贬实褒地夸赞一番,心里感到十分开心:“对!我就是漂亮小姐姐。以后见到了都要这么叫!”说到这儿,又不无得意地说,“告诉你吧,有多少人都想管我叫姐姐呢,我都没答应,你好好珍惜!” 周修常自然明白那些赶着叫“姐姐”的男人们的心思,而现在这个称呼倒成了对方赏赐自己的荣幸了,只好笑着说:“谨遵姐姐大人之命。” “这就对啦,小弟弟!”通过在称呼上占了便宜,竺兰兰感到自己扳回一局,心满意足。她只觉得和周修常聊天十分称心对口,不知不觉间她的椅子已经一分分地靠近了周修常。 周修常怕她继续纠缠自己为什么来舞厅这个问题,就先下手为强,把她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那么,我美丽可爱的小姐姐,你又为什么来这里呢?” 果然,女人都是喜欢被关注的动物。竺兰兰回答道:“我才不想来呢!因为工作的事,需要求人办事,人家说就在这里会面,所以才来了。” “在这里会面?什么工作?” “我是……”竺兰兰刚要开口,似乎又觉得说出自己的职业不妥,便道:“唉,不提了,反正那人也见到了,东西也送出去了,一切搞定。” 周修常见竺兰兰不愿意说,似乎因为不太方便,也就不再追问。不过,他心里忽然想到,也许是那种不可告人的职业?可看竺兰兰那清纯可人的样子,并无半点风尘之色,怎么也不像是青楼女子。那她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愿意说? 这时候,周修常看见他一直盯着的两个人要离开舞厅,他立刻站起来,向竺兰兰告别:“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竺兰兰一听,脸上露出不满和不舍的神色。 周修常只好补充道:“天晚了不安全,主要是因为你,要不要小弟弟送你回家?” 竺兰兰这才笑靥如花地点点头。 可周修常却真想给自己一拳:若是送竺兰兰回家,那还怎么跟踪那两个人?不过,在周修常的内心深处,却也是愿意再陪佳人一路的。 没办法,只好再次等待时机了。这么想着,周修常和竺兰兰走出了舞厅。 深秋的夜凉风已然刺骨,周修常脱下外套,披在竺兰兰身上。竺兰兰感激而欣赏地看他一眼。 竺兰兰道:“这么会照顾女人,跟谁学的?而且小姐姐叫的这么甜,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认了很多的小姐姐?” 周修常也被竺兰兰的逻辑弄得啼笑皆非,道:“不是漂亮的姐姐,我都不叫她姐姐。而目前为止,我只叫过一个。” 不能跟女人讲道理,要尽可能地满足她们的虚荣。 果然,竺兰兰听后,竟然自夸自赞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静夜里,昏昏欲睡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渐渐拉长,又渐渐缩短。走了一段路后,周修常赫然发现他要跟踪的那两个人竟然就在前方! “好啦,我到家了!”竺兰兰说。 这句话更令周修常兴奋。倒不是说他巴不得摆脱眼前这个秀色可餐的美人,而是时机稍纵即逝,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那,有机会再见吧。”周修常说完,便转身离去,匆匆走过一个街角,消失在黑暗中。 竺兰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她自言自语道:“你想什么呢?他可比你还小呢!”一会儿又想:“你看他急忙走了,好像巴不得离开你呢!他去干什么呢?”如此心中计较着,回到家中。 穿着裙子的她,倍受秋寒的双腿立刻感受到家中的温暖。而上半身却一直暖洋洋的…… “哎呀!”直到这时,她才猛地察觉到,周修常的外套还在她身上披着呢! 周修常匆匆告别后立刻向那两人追去,他为了不被发觉,不敢过分逼近。吹了一会儿寒风,他才发现身上的外套没有要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回去了,他从小包里拿出拍立得,时刻准备拍摄。 第九章 老乌鸦 刚紧赶慢赶地拐过一个街角,周修常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退了回来。 他倒不是被那两人发现,而是发现他们正在一盏路灯下接吻! 周修常再次悄悄探出头去。他所在的地方是街角的花木丛,上面爬满了葡萄藤,虽然叶落藤枯,但在夜里遮住他的身形却是绰绰有余。 透过枯藤,他看到两个中年男女在自以为无人的小街边忘我地亲吻着,甚至不介意发出激情四射的叫声。 周修常拿出了拍立得,光线正好,镜头中的两个人面孔清晰,姿态尽显。 也是天助神帮,就在周修常按下快门时,快门发出的“咔擦”一声,这一声平时可以忽略的声音,却在静夜里犹如轰鸣。周修常感叹自己忘了快门的声音,可就在他吓得不知所措之时,头顶上一只老鸦“呱呱”地叫起来,竟和这快门声十分相似! 一开始,那两个忘我亲热的人也是吓了一跳,动作僵在了那里,有如石塑一般,但随即听见老鸦叫声,便松了一口气。 只听得男人道:“你听听,咱俩的爱,惊天动地。” 又听得女人娇羞的声音道:“哪里是惊天动地,不就一只老乌鸦么?” 随即,两人再次热吻起来。周修常听得那叫一个肉麻。 说起来,那只老乌鸦仿佛和周修常心有灵犀一般,竟然“呱呱”地叫个不停,周修常于是抓紧机会,把两人卿卿我我的神态抓拍了好几张。 也许是被乌鸦吵得失去了兴致,也许是两个人都感到了疲惫,那对男女又说了一些情话后便分开了。 周修常向犹自叫嚷的乌鸦竖起了大拇指。 第二天上午,周修常大摇大摆,走进了省级重点中学安原二中的校门。他颇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校园,感叹一番“可怜人生无再少”之后,又感慨自己能回到当初,实在太过幸运。 然后,他没有去自己所在的高二六班,而是直奔位于主楼顶层的校长室而去。 走到门口,周修常很有礼貌敲敲门。听得里面的人说,“进!”他才开门走进去。 校长张文秀,年届五十,头发斑秃,满是赤点的脸上红光满面,一头红鼻子好像小丑一样,方框镜片后面的一双金鱼一般突出的眼睛,眼球里布满血丝。他坐在古典风格办公桌后面的真皮椅子上,身上穿着的应该是最大号的白色衬衫,然而扣子还是紧紧地绷着,好像随时都会被下面欲求不满的肥肉撑开。 这位,就是昨天周修常镜头下的男主人公了。 张文秀看到周修常,脸色一变,接着很是不屑地一笑:“哼!这不是我们安原二中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好学生吗?你来干什么?”他越说越气,最后一句质问,已是声色俱厉。 周修常却不慌不忙,他向张文秀微微一笑,道:“张校长,我反正是不邀自来,自然不盼望你能笑语相待。”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此刻不跟我客气我不怪你,但别再得寸进尺,此后你的态度要发生变化了。 张文秀气得站起来,可他马上镇定。能做到校长的位置上,他也是颇有城府之人,自然听出了周修常的话外之意,但想到一个被开除的小毛孩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还能把他怎么样? “哼!你想要干嘛?”张文秀认为周修常是混进校内,想对他实施暴力性质的报复。常有一些学生对老师处理的某些问题心怀不满,叫嚣着要干掉老师、干掉校长之类,但通常都是说说而已。但周修常被自己开除,没准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要胡来的话…… 想到这儿,张文秀看看周修常,他穿着校服,看不出有没有藏有武器,可是周修常的一只手总是揣在兜里,让他觉得那里有古怪。他想着,先要安稳住,然后抓住机会打电话报警。 谁知,周修常好像逛自家家门一样,旁若无人地在校长室里转开了一圈,看看那个奖杯,瞧瞧这个奖状,那不疾不徐的样子让张文秀怒火冲天,也感到这个少年没准是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主意,一时间又惊又恐,再也等待不得,一把抓起电话,一键拨到了保安室。 “喂!你们赶紧到我这里来!快!你们是怎么看守大门的?看到穿校服的就让他进来了是不是?你们来看看,谁到这里来了!”说完,“啪”地摔了电话。 张文秀接着看向周修常,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他暗中做好反击的准备,心想自己这么胖,管他拿刀还是什么,总不过扑过去,压死他!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周修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走到窗前,俯视着偌大的操场,操场上是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 校园,真好啊!他心里默念道。校园也是一座围城,只有出来了才想进去。 “哎!你听到了啊,我可给保安打电话了,你可别做出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 周修常仍然站在窗前,背对着张文秀。饶是这样,张文秀也不敢上前一步去接近他。他早已看出张文秀色厉内茬,虚伪做作。 在前世里,就在他离开校园一个月后,张文秀和情妇的事情东窗事发,有人举报他在南城一家舞厅里和学校里的一名班主任“搞破鞋”。于是,社会舆论压力扑面而来,张文秀很快就灰头土脸地辞职回家了,紧接着便是离婚,家庭破裂,而原本海誓山盟的情妇也对他避之不及,当真是晚景凄凉。这些事,都是郑大千陆陆续续地讲给他听的。 而那名情妇,不是别人,正是侯丽丽——周修常的班主任。 被人曝光后,侯丽丽早在张文秀辞职之前,就羞耻地退出了岗位,后来听说去了某个小县城的学校教书去了。 周修常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又徐徐踱步到张文秀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了给客人准备的椅子上,然后做出“请”手势,让张文秀也坐下。 “请坐,张校长。” 张文秀见周修常浑身轻松自如,不像是要动武的样子,心先略略宽慰。不过周修常那从容不迫的模样,却让他心里更加忐忑。因为他实在搞不清周修常究竟想要什么。 “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叫的人马上就来!”张文秀声嘶力竭。 周修常微笑道:“张校长,不必这么大声为自己壮胆,你这里装修不错,还挺隔音的。并且学校保安室在大门口,从那里一路跑过来最快也要五分钟。而我相信,我们在五分钟之内,一定可以解决问题,或者,达成某种共识。” “哼哼!”张文秀怒极反笑,道,“我和你被开除的学生有什么共识?唯一的共识就是你马上要再一次滚出我的办公室!” “别这么肯定嘛!呵呵!” 张文秀感到浑身急躁不安,说不清为什么,平常颐指气使的他在周修常面前再也没了往日的作态,他对周修常如此从容感到困惑、好奇、恐惧……明明前几天他还是个莽撞的少年,而此刻竟然像是个老练的政客。 “我十分肯定!你马上就可以滚出去了!” 的确,门外走廊上已经传来保安们纷杂的奔跑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文秀的心也越来越稳,也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周修常不仅稳坐如山,而且嘴角的笑容越来越不可捉摸。 就在保安们破门而进的前一秒,周修常掏出了三张照片,轻轻地甩在了张文秀的办公桌上。 轻飘飘的三张照片对于张文秀来说,无疑是三颗沉甸甸的重磅炸弹!张文秀先是好奇地瞥了桌子上的照片,随即眼睛猛地张大,直愣愣地看着它们! 张文秀瞬间明白周修常那不可捉摸的笑容是什么了,那是敲诈的笑容。 “砰!”门被保安们踹开,虚张声势的他们一贯而入,都想在校长前露面请功。 张文秀在立刻双手盖住照片,冲着保安们高声怒吼:“滚!都滚出去!滚蛋!” 保安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却只落得个如此下场,连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保安队长道:“张校长,不是您叫我们过来的吗?我们以最快的速度……” “现在,都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滚出去!” “是。” 保安们小声抱怨着,一个个退了出去。保安队长临走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周修常,心想必然是这小子跟校长玩了什么花招,让校长耍我们来着。这小子以后要好好收拾收拾! 当保安们退走后,张文秀这才喘了几口粗气,又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又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终于稍稍平定下来。 他看向周修常,举起照片,拿腔拿调地问:“这些,你是怎么弄到的?说!”最后一个“说”字,他还拍了一下桌子。 三张照片,一张是舞厅里的,他和侯丽丽正在抱在一起跳舞,比较模糊;但另外两张是小街路灯下的,其中一张显示着两人一起抬头,冲着镜头的上方看,面容清晰可见,那是他们俩在看树枝上乱叫的老鸦时拍下的;而最后一张是两个人在忘我地热吻,也是十分清晰。这三张照片是周修常挑选出来的,并且今天拿来的并非原件,而是副本。 周修常挖了挖鼻孔,又若无其事地弹飞了鼻屎,道:“张校长,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 “你!”张文秀抖动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修常的态度和话术显示出他并非不经世事的少年,俨然是一个久经江湖的成年人。 张文秀不得不改变态度,客气下来:“好,好。你说,你想干什么?要多少钱?” 周修常笑了:“不要张校长一分钱。张校长教书育人,夜以继日,令学生我深感钦佩,怎敢向张校长索取那不多的俸禄?” 张文秀听出了周修常语句里的双关含义,心想:这些话一个高中生如何说的出来,背后是不是哪个高人指点?不过就算有,这孩子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吧? 张文秀说道:“那你想要什么?不会是想继续回来上课吧?” 周修常双掌一拍,笑道:“张校长慧眼!我周修常,正是想回来上学了。” 终于说到关键的事情上,周修常感到自己的身上也轻松不少,他认为接下来的事情乃是顺理成章,张文秀以校长之尊,让一个学生重返校园还不是易如反掌? 谁知,张文秀听了,竟然脸色更加为难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万分恐惧的事情,他嗫嚅着,好半天才说: “这不行!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但是想回来上学就是不行!” 第十章 千夫所指 张文秀口气坚决,似乎这件事根本没有商榷的余地,这让周修常大为惊讶。 “张校长,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周修常沉着脸问道。 张文秀看看照片,又看看周修常,又把目光投向周修常的身后,好像那里站着一个幕后指挥他的人一样,他的表情越发难受起来: “你……”张文秀一开口,忽然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客气点,便改了称呼,“周修常同学,你不会真的是想回来上学吧?” “张校长,我不是在开玩笑。怎么?这件事很难么?” “修常同学,”张文秀叫得更加亲切了,“你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周修常越来越糊涂,也越来越没有耐心:“校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文秀却神情慌乱,好像承受着极大压力,就是不回答周修常的话。 没办法,别怪我逼你了。周修常这么想着,说道:“好,张校长,事情你不愿意办,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些照片我会多洗出来几份,一份送到安河区教育局,一份送到安原市教育局,一份寄到你的妻子单位领导那里。你看如何?” “别!别!”张文秀大叫起来,“周修常同学!我警告你,不,我劝告你,不要那么做。你这么做,只会乱上加乱!” “我怎么算是添乱呢?一个学生回来上学,乃是知错就改的典范啊。” “我求求你,求求你,别那么做好不好!”张文秀干脆哀求起来。 不过,此时周修常也困惑起来,按说张文秀没有理由不答应他的要求,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可以一场避免把自己拖进深渊的“破鞋”风波。可以察觉到,张文秀本人似乎是愿意答应他的,但是有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让他捉襟见肘。那么,这个阻力来自哪里呢?是不是来自她? 周修常觉得此时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张校长,是不是苏语琪不想让我回来?” 听到苏语琪的名字,张文秀好像吓了一跳,但随即摇头否认:“不是,这件事压根就没苏家什么事!” “什么?!”这下,周修常轮到愣住了。 这一年“十一”假期里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虽然“时隔久远”,但依然历历在目。 秋阳高照,秋风送爽,正是结伴游玩的好时节。趁着十一假期,周修常、郑大千率先提出要去郊区的小阳山登山游玩,除了一些男同学外,女同学中苏语琪、沈月月等也愿意参加。这本来是一次加深同窗感情的愉快之旅,却被周修常决定抄近道上山的念头彻底打破了。 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周修常走到一处小山坡时提出自己抄近道上去,不过近是近了,但道路未经修缮,坎坷崎岖。 “有愿意跟我来的吗?”周修常活力十足地问道。 在他的面前,苏语琪穿着一身红色运动装,束腰紧身,豆蔻初开的美妙身条显露无遗,一头长长的马尾辫系在脑后,发质黝黑靓丽,在阳光下尤其显得白嫩的脸上长着一些青春痘,一双丹凤眼在耀眼的光线下半开半合,青翠细长的眉毛也微微皱起,一张小嘴露出一口碎玉一般的白牙,正气喘吁吁,而胸前的两座微凸的小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修常,不行了,大家都累了,歇会吧。”苏语琪说,她是班级团长,很会察言观色,见大家都比较累,就提议休息一会儿再说。 但周修常一心想登顶,他本来也没想着会有很多人跟他去走野路,便道:“那我去啦,到山顶等你们,嘿嘿!” 这时候,沈月月站了出来:“我去!修常,等等我!” 沈月月又肥又矮,方面大耳,五官紧凑,是那种人们会敷衍着说“你不漂亮但是很可爱”的类型。不过,也许是这种话听多了,沈月月的性格处处透露着莫名其妙的自恋,特征之一便是最喜欢穿公主裙,甚至由于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她便把裙子硬穿在校服里面,不伦不类还自认为甚美。今天虽然早就说好了爬山,但她还是穿着一套白色公主裙,露着两条小胖腿,脚上是一双白色舞蹈鞋,乍一看去犹如幼儿园大班里出来的大龄儿童。 见到沈月月主动站出来,周修常其实内心里十分不欢迎,不仅是容貌身材上不养眼,更是因为像肉球一样的她根本不适合走山间野路。不过,人家既然站了出来,也不好当着众人面回绝。 苏语琪拉住沈月月,道:“月月,你行吗?”不知怎么的,苏语琪和沈月月是好朋友。 沈月月道:“没问题啊!正好我要减肥!再说,有周修常呢!嘿嘿!” 苏语琪听了,也只好松了手,放她去了。 也是少年人胆大心大,十几个同班同学出来,居然任由周修常带着一个女生走上野路。其实苏语琪也想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不妥,但想到沈月月肉球一样的人物,周修常恐怕躲还躲不及,应该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谁知,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当苏语琪他们登上山顶和周修常他们汇合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沈月月的公主裙被撕开,粗粗的双腿上是擦破后的血污,身上也是灰尘遍布,枯草残梗粘在白色的裙子上,似乎是在地面上滚过一样。整个人狼狈不堪,正捂脸痛哭。 而周修常站在一边,神色慌张,束手无策。 “月月,你怎么了?”苏语琪见状,首先跑过去抓住沈月月的双手。 沈月月却夺回双手,把手重新捂在脸上,哭声更加大了。 苏语琪只好看向周修常:“修常,怎么回事?” 周修常道:“爬山时摔了一跤,差点掉下去,我好不容易才抓住她,救她上来的。” 这时,苏语琪才看到周修常的身上还是沾满了尘土和碎草,胳臂上还有擦痕。她忽然看到周修常的胳臂上有一处清晰的牙印,很明显是不久前有人狠狠地咬上去的。 “修常,这是怎么回事?”苏语琪指着牙印问。 周修常略显惊慌,一转胳臂,把牙印转到背后:“没什么。” 这时,沈月月忽然拿开双手,露出一张涨红的、满是泪水鼻涕的大脸,边哭边说:“什么叫没什么?什么叫没什么!你还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大家都过来听啊,就是他,他刚刚把我强……那什么了!呜呜!” 一只胖手坚定地指着周修常。 很多人的眼睛都顺着这只手,看向周修常。 千目所视,千夫所指,周修常傻眼了。 苏语琪长大了嘴巴,又捂住自己的嘴,像是看着怪兽一样看着他,悄悄地后退几步。 周修常更加慌乱,他十分着急地想自证清白:“不!不可能!我……我怎么会!?” 后来,周修常的记忆就模糊不清了,他恍惚只记得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像看着垃圾一样。 再后来,无论他怎样辩解都是徒劳,那口牙印成了关键证据。 事实上,沈月月一脚踏空,身体滚落,周修常在施救过程中死死地抓住沈月月的手,而沈月月就在这时,无缘无故地狠狠咬了他一口。 其实,人们也很奇怪,沈月月那身材,让最容易精虫上脑的男人都会偃旗息鼓。但当周修常说出“她那个样子谁愿意上她呀”的时候,却给自己又添了一条罪名:侮辱女同学。 不仅是百口莫辩,班主任侯丽丽压根不听他的解释,反复说着,我的班级不要他。 沈月月称,不报案,可以私了,但是必须处罚周修常。 苏语琪成了重要证人,不仅因为她是当事人,而且,她是中心城区安河区区委书记苏起章的女儿。苏语琪明确提出:开除周修常,这个人,不,这只禽兽,让她觉得恶心。 周修常一口咬定自己的清白,毫不退缩。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事实的真相。 这场风波的最后,是周修常拿着退学通知书,挺直绝不弯曲的脊梁,昂首走出校园。 在这期间最让他伤心的,倒不是沈月月的陷害,而是苏语琪那句“禽兽”。实际上,他清楚苏语琪对自己有好感,经常会找机会接近他,但他没有在意。事后,苏语琪曾经偷偷来找过他,问他究竟有没有做那件事。周修常坚决否认。 苏语琪却根本不相信他,愤恨地说:“都有别的目击者做证明了,你还不承认!你让人恶心!”说罢,转身就走。 周修常一时气急,叫道:“你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我却没有理睬,就来陷害我?!你想看到我向你跪下求情的样子是不是?你不就想这样吗!然后我就会因为欠你一个恩情,就在你身边,天天陪你玩,对不对?” 苏语琪转过身来向他怒目而视,她的回答是给了周修常一记耳光。 从回忆中抬起头来,周修常困惑而愤懑地看着张文秀,一字一顿、一句比一句声高地吼道: “这件事压根就和苏家没有关系?那和谁有关系?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第十一章 走读生 张文秀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道:“唉唉,我不是说那个意思,没,没人陷害……” “那,究竟是谁不想让我回来?”周修常句句逼问。 他绝没想到,这一次“逼宫”,竟然会有一个意外收获。自己在前世里被蒙进鼓中这么多年,今朝真相即将揭开。 张文秀愁眉苦脸,陷入两难之境,语气里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我们先不说那个好不好,先说说这几张照片……” “你也知道这些照片很麻烦?那就看大校长您怎么取舍了?是不愿意得罪那个幕后老板呢?还是不相让这件事情曝光?两权相害取其轻,您自己选一个吧。”事已至此,周修常只能紧紧相逼。 “同学,周同学,你看,我再考虑考虑,考虑一下……” 张文秀面对周修常的步步紧逼,无奈之下,使用了“拖”字诀,妄图先支走周修常,再徐图计谋。 “呵呵,这点小把戏,糊弄小孩呢?我告诉你,只要我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么只要我走出这个门,就立刻送照片去它们该去的地方!” “你!”张文秀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不要逼人太甚!你个小毛孩子,没轻没重,你这是让我去得罪市委书记的公子啊!” “市委书记公子?是哪一个?韩一甲还是韩……”周修常听到这个名字,颇觉意外。 “就是韩一甲!唉!”张文秀气急之下,一口气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周修常却皱起了眉头:“韩一甲为什么要陷害我?我都不认识他呀,只知道他是我们的学长,大我们两届,都毕业一年了。” 张文秀点点头:“是和你没关系,但人家和苏语琪有关系。” 这一层关系,周修常也是刚刚想到,心里郁闷至极:这姓韩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见到苏语琪对我有好感,竟然直接污蔑我,让我退学!我一个工人家孩子,就算竞争起来也竞争不过他,他何必用此手段对我赶尽杀绝? 转而想起自己前世里人生辛酸,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而更令他自己羞惭的是,如果不是重生一回,他甚至连真正的幕后凶手都一无所知! “周同学,你看吧,不是我不想让你回来,我也是为难呐!韩一甲可是我们安原一少,他弟弟韩双乙还是你的同学,他们兄弟俩,谁都惹不起的主!” 周修常真想告诉张文秀,这个韩一甲、韩双乙兄弟的父亲韩博涛,没几年就被双规入狱了。但转念一想,此时人家势力正盛,不能多说没有用的话,否则岂不引火烧身? 但我周修常真就这么善罢甘休?重生之后的我,还是这么窝囊么? 周修常冷笑一声,道:“张校,你敢不敢惹,是你的问题。而我要不要把这些照片送走,是我的事情。我只有一个要求,回到原来的班级上课。” “我……我也想……但是,不过……”张文秀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哼,告辞!”周修常见他还想拖下去,干脆站起来,转身要走。 张文秀看着照片,脑子转得飞快,他眼看着周修常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心生一计,赶忙叫道:“等等!我有个办法!” 周修常回过身:“愿闻其详。” 张文秀向对领导一样客气地做出手势,让周修常坐下说话:“虽然,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到学校……” “张校,这是什么意思?我到底能不能回来?”周修常不耐烦地问。 “能!但是……” “但是什么?”周修常觉得张文秀闪烁其词,似乎酝酿着什么诡计。 “我是说,你不能作为我们学校的学生回来上课,但是你可以作为外校的学生回来上课。” 周修常明白了:“走读生?” “对。”张文秀满意地点点头,“你看怎么样?” 周修常细细思索这里面的内涵,说:“这对韩一甲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嘛。你就不怕得罪他?” 张文秀道:“怕!但是你交了很多钱,我们不好拒绝嘛,所以就……” “等等!什么交钱?”周修常感觉到,交钱,才是张文秀真正想说的。 “就是你交了一大笔赞校费,”张文秀把“一大笔”三字刻意用重音强调了一下,“然后就可以进来了。就算是他韩一甲不乐意,可也没有办法,到时候他只会找你麻烦,学校这一块他是无话可说的。” 周修常听这话的意思,张文秀只是怕韩一甲怪罪学校,而不是对他韩一甲惟命是从。而且,从大校长的话里话外听来,张文秀似乎认定他“一大笔”赞校费根本拿不出来,同时也在表达“就算你能回来也是麻烦不断”的意思,总之,想让他知难而退。 周修常冷笑道:“呵呵,张校这个办法好。不愧是一校之长,高人!佩服!” 张文秀也美滋滋的得意起来:“多谢周同学谬赞!那咱们的赞校费……” 周修常眯起眼睛,指了指照片:“这个,够吗?” 张文秀一愣,喃喃地说:“这个,不太好吧,我们的账目不好做呀,一年赞校费是一万五……” “那我送照片可是很容易的。”周修常微笑着,颇有深意地看着张文秀,“张校,破财免灾嘛!以后少去几趟舞厅消费,不就完了?” 张文秀瞪了一眼周修常,犹豫再三,似乎在心疼自己的钱,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好,你的赞校费,我出。就当我请你这个小子上学了!”接着,又低低地自言自语,“算我倒霉,刚收的好处费就这么打水漂了。” “多谢张校。”周修常满意地点头,站起来。 “但是你要先听清楚了,你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哪怕是一丁点,被我抓到了我就再次开除你,到时候你拿什么照片也不好使了!”张文秀也站起来。 “哈哈,好,但只要不是故意陷害我就行。” “那,一言为定。”张文秀伸出手来。 “驷马难追。”周修常握住张文秀的手,用力握了握。经过这一番口舌博弈,张文秀似乎已经不把他当学生看待了。 “张校,那我什么时候来上学呢?上学的那一天,我会顺便把剩余的照片以及所有原始底片带过来的。” “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 “那就明天。”张文秀也怕夜长梦多,这些照片再惹出什么敲诈风波来,自己就承受不住了。 “好。明天见。” “不送。” 周修常再一次昂首走在校园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昂首阔步,意气风发,而不是艰难举步,负重前行。 虽然这一次“敲诈”获得了胜利,但说到底,周修常的心里并不痛快,一想起韩一甲无辜陷害,心里愤懑难当:他韩一甲仗着老子是大官,就为所欲为,更可叹我之前对此竟毫不知情,顶天立地的一个人被他肆意践踏,情何以堪?此生的我,岂能无动于衷,任凭他在我眼前继续猖狂? 又想:适才张文秀说到赞校费,一学年就要一万五千块钱,这在90年代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寻常人家根本拿不出来。若非我拿着照片敲诈…… 想着想着,千头万绪最终汇成了一个想法,也是重生这三天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却感到颇为无解的问题:去哪里赚钱呢? 虽然对未来发展趋势成竹在胸,但他此刻身无分文,也就是缺少所谓的资本原始积累来作为自己人生宏图大业的启动资金。但偏偏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在短期内积攒一定的积蓄,否则时不我待,举步维艰。 周修常开动脑筋,想着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低成本甚至是零成本,却有着收益快、回报高的事情呢? 不一会儿,周修常在他脑中列举出能够想到的一切方法:买彩票、赌博、打劫(包括抢银行)、贩毒、贩婴、卖淫、卖血、卖器官…… 这都什么呀?!周修常自己笑了,真是越想越可怕。毕竟,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付出努力才能得到。不劳而获的事情并不存在。 这么胡天漫地的想着,周修常已然走回了家。简单地对付过午饭后,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卖血! 不去赌博,因为周修常很有自知之明,命运女神在前世里很少眷顾他,这一世也难说忽然对他青眼有加。一旦赌输,则是麻烦不断。 不去买彩票,理由和不去赌博差不多。周修常性格孤傲,在前世里压根不去关注博彩信息,连哪一年哪一场球赛比分是多少也记不住,何况彩票上的一堆数字?再说现在身无分文,可以说连买彩票的钱都拿不出来! 虽然下了决心,但周修常还是对自己的决定哭笑不得,在前世所看的小说里,哪一个重生的人不是顺风顺水,马到功成?而自己竟然还要去卖血来积累原始资金!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卖血抽髓…… “这些,都是前世的债啊!若前世有一技至精,便可发挥作用,奈何涉猎太广……”周修常想着,走出了家门。他哪里能够想到,正是因为前一世的涉猎太广,才成就了这一世的青云直上。 周修常知道,那个年代,卖血并不鲜见,大导演张艺谋就是靠卖血才买到了摄影器材,成就一代国师之誉;不过其中乱象频生,病菌传染也多由此而发,故而务须小心。因此上,周修常不敢去小地方的血站,而是来到了安原市第二人民医院,虽然这里卖血的钱少,但至少保证卫生安全。 来到医院,填表,排队。来卖血的大部分都是潦倒落魄之人,但也有急需用钱、穿戴整齐的人。其时经济不景气,排队的人不少,一时半会排不上他,况且血站的护士也都是手法熟练的大妈,没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便索性去外面逛逛。 医院里人来人往,喜出望外者有之,愁眉苦脸者有之,无所事事者有之,坐立不安者有之……周修常一路走一路看,以他重生之人看来,医院真是个悲天悯人之地! 不知不觉,周修常走到医院大院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他本想在这里闲下心,谁知刚走几步,忽然听见院落墙角下的树丛里有声音。 那声音嘶哑微弱,却很明显是用尽力气发出来的:“来……来,老子……杀了你!” 第十二章 你真敢开 周修常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这么虚弱的人估计也没什么攻击性,便悄悄走过去,扒开树丛,首先闻到一阵血腥气。 突然,一把染血的匕首直向他的眼睛刺来! 周修常急忙后退一步,却见那匕首停在原处,接着好像是拿捏不稳,“噗”地一声,从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上落掉,刀尖扎进脚下的泥土中。 “你是谁?想弄死我没那么容……哎呦!”那人犹自顽抗,结果再一次弄伤自身。 周修常一脚踢开匕首,低声道:“我不认识你,我是路过的。”说到这儿,他微一沉吟,说,“我是安原二中的学生。” 唯有这样直言身份,才能打消对方疑虑。再说,经过上午的“谈判”,他说是二中的学生,其实也所言不虚。 果然,那人听后,不再激动挣扎。周修常俯身看去,那人面蒙血污,大概三十来岁年纪,俊眉星目,棱角分明,眉宇间隐藏着一股霸气,只不过一条刀痕划过他左颊,血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胸前,而胸前另有数条刀伤,或浅或深,每一条都血漫衣衫,看起来触目惊心。 周修常一看周围血迹,知道这人是从医院院墙翻墙进来,却掉在了树丛中,院墙上沾着刺眼的血污。 “你还能走吗?”周修常蹲下来,他本来想问“怎么会这样”,但料想这人不会回答。 那人微微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一口口喘气。这时,周修常才看见他的腿部也被刀划得破破烂烂的,一条牛仔裤上全是斑斑血点,而可怕的是,在那人身下的土地上,已被鲜血浸透。周修常伸手去给他翻身一看,只见后背上也遍布伤口! 这时,那人神情委顿,双眼光线渐渐涣散。周修常容不得叫人来帮忙,吸一口气,想把那人抱起来,谁知太过沉重。 他心道:“这又不是赵月如!而是肌肉男!” 周修常蹲下身,拽住那人双手,把那人扛在背上,即便如此,也十分吃力。他艰难地迈动脚步,向医院急诊部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院墙外有人叫嚷:“快来!在这儿呢!” 随即,就听见数人的脚步声向这里奔来,同时,能听见有人在奋力的爬墙。 周修常心知不妙,看来是两伙社会人员火拼,结果自己为了救人,趟上了浑水。 周修常背上那人也听见了,他强打精神,在周修常耳边说:“小……兄弟,你放……我下来,别连累你。你……你还是学生。” 周修常还真想把人放下,哪怕是跑出去喊人呢。但看他伤成这样,情知下手之人必是置他于死地,自己若是离开,这人只有死路一条。 周修常抓紧迈步,心想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那么追杀的人就不敢胡来了。 那人见周修常不放自己下来,反而加快脚步,只叹口气:“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时候……你赶紧……跑……”气息一声比一声微弱。 周修常却好像充耳不闻,一心只用力奔行,双腿每踏出一步都微微发软,似乎浑身都在抖动,心想,这家伙也太他妈沉了,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眼看着只要拐过前方的拐角,就可以走出这个偏僻的地域了。忽然,周修常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几乎是眨眼之间,身前就多了三人。 “妈的,差点让他逃了!”说话的是一个猴一样的瘦小男人,手里握着的尖刀却比谁都大。而另外两人站在瘦猴身后,皆是高大健壮,一脸凶相。 周修常微微转身,瞥向身后,只见身后也有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目露凶光,身上沾有血迹,其中一人的胳臂上鲜血淋漓,正向周修常怒目而视。 一共五人,围住周修常和受伤的汉子。周修常心里突突起来:以一敌五,没有胜算。 “谭哥,你不是说他没帮手了吗?那这是谁?”胳臂上流血的人问那只瘦猴。 瘦猴谭哥道:“这人我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他谁吗?” 众人一致摇头。谭哥对周修常道:“喂,你他妈谁呀?和他认识?”谭哥说着,指指周修常背上的人。 周修常摇摇头:“不认识。” “你认识你他妈多管闲事!把人放下,滚蛋!”谭哥冲周修常吼完,又对周修常背上那人狞笑道,“嘿嘿,黑哥,想不到今天吧?你不是有种吗?你有种的话下来,别叫人小孩背着!” 周修常背上那人似乎叫黑哥,他低声说道:“小兄弟,你走吧。多……多谢了。” 周修常原本是自傲之人,吃软不吃硬,他内心无比忐忑,心想好不容易重生过来,难道要命丧于此?可是看对方跋扈的样子,倒激起了内心的倔强和耿直。也许对方客客气气的请他放人而去,他多半会听从。这会儿,周修常站在原地,心思流转,既不放人,也不后退。 五个人面面相觑,瘦猴谭哥道:“喂!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我不是……这不刚刚认识了嘛。原来叫黑哥啊。嘿嘿!”周修常强颜欢笑,好像泰然自若。 “他妈的!”谭哥气急败坏,“你滚不滚?连你一起做了信不信!” 黑哥叹气,又低声说:“小兄弟……你……何必呢?” 其实,周修常心里也在想:我何必呢?!但偏偏不松手,就是这样执拗的对峙着! 谭哥一看周修常毫无退缩的意思,便一挥手,五人挥着利刃,向他们逼近。 周修常大脑飞速运转,却毫无主意。忽然,黑哥猛地挣脱一只手,从周修常身上掉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周修常诧异地蹲下身察看,却见那只手又伸到眼前,只不过这次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看来这个叫黑哥的人,究竟藏着一手。 黑哥低声对周修常道:“快拿住枪,我抬不动……” 周修常闻言,立刻接过枪,把黑洞洞的枪口轮流对准五个人。 那五人看到枪,也是一惊,一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慌不迭地后退了好几步。 “靠!谭哥,你什么意思?不是说黑哥就一把刀吗,怎么还有把枪!?”一人向瘦猴质问,气恼他信息不全面。 谭哥也有些慌,但很快镇定:“怕什么,咱们一拥而上,一人一刀,把两人全切了!上!” 话虽这么说,但包括他自己,没一人个敢先冲上来,都围着周修常打转。 黑哥喘了好几口气,再次对周修常低声说:“手枪上膛了……但有些不好使……会臭子……拿稳了,多扣几下扳机就行……不如……先下手……为强……” 道理虽然如此,但一旦开枪杀人……周修常不敢再往下想。他忽然枪口朝天,对天扣动了扳机,“咔!”手枪只发出一声轻响,果然是不好使! 谭哥等五人一看,都兴奋地笑起来,纷纷举起尖刀,准备一拥而上。 周修常不甘心,继续枪口朝天,扣动扳机,“砰!” 一股淡淡青烟从枪口冒出。周修常手臂一震,半身发麻,自己吓愣了。 谭哥等五人也举足不动,呆愣愣地看着冒烟的枪口。 “砰!”周修常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手指头又扣动了扳机,震得手枪差点脱手。 “妈呀!”本来为首的谭哥吓得把刀一扔,夺路而逃!剩余四人见群龙无首,顿作鸟兽散!不出几秒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黑哥躺在地上,勉强地举起手,向周修常竖起大拇指:“小兄弟……你他妈……真敢开……” 周修常放下举枪的胳臂,把手枪关闭保险,递给黑哥,道:“我只玩过玩具枪,和这把真枪也差不多。” 黑哥见他会关闭保险,啧啧称奇,一听他这样解释,顿然明了,不禁勉强一笑:“怪不得……这么熟练……”说罢,却不接枪,而是把枪推回去,“小兄弟,你赶紧走,这把枪放你那里。刚才两下枪响,会有人听见的,估计马上就会来人。你快走。” 周修常一想也是,不过他不敢留枪,道:“这把枪……” 黑哥急切道:“不能留在我这里……只能你带走!把那两个弹壳也捡起来……带走……快!”黑哥说完,不停地喘气,待稍有些力气,又道,“你……叫什么?” “周修常。” 黑哥微微点头,然后后脑勺便轻磕到地面上,一动不动了,好像刚才这几句话用尽他全身的力气,脸上已然全无血色。 周修常无奈,隐约听到不止一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便只得收好枪,捡起两枚弹壳,一溜烟跑远。 一口气奔出医院,又跑了好一段路,看后面并无人跟着他,周修常方气喘吁吁的站定。一块沉甸甸的铁疙瘩藏在腰间,让周修常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紧张和刺激。 再一想刚才的遭遇,又是心有馀悸,又是啼笑皆非:本来是想卖血换钱,结果却救了一个叫黑哥的社会人,还揣了一把手枪回来!真是造化弄人。 周修常不想把枪带回家,但是又实在不知该藏在哪里,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别在腰间,准备带回家藏好。 其时天色尚早,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周修常准备回到家后立即下厨,让父母到家就能吃上饭。 当把钥匙插进门锁一转动,周修常发觉不对劲,早上临走时他是反锁的,而现在居然只拧了一圈就开了!难道是父母回来了?不太可能,因为父母都是兢兢业业的工人,几乎一辈子从没有提前下班过。 开门进屋,周修常惊讶地看见父母都呆坐在厨房里,而且,父亲居然一声不吭,抽上了戒掉多年的烟,母亲则在烟雾缭绕中哭得泪眼婆娑! 第十三章 钱全给我 “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周修常冲过去,关切地问,忽然想到,父母不会是为我而着恼吧,难道上午我敲诈校长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张文秀敢找家长,就不怕我气急了,真把照片送出去? 于是他又试探着问:“我……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们家的事。” 不分对错,只分有没有利益,典型的成年人思维方式。但是父亲还是一声不吭,母亲只是哀伤地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出来,刚一张嘴,却又痛哭不止。 周立功深深吸了一口烟,喃喃地道:“哭?哭有啥用吗?” 看这情形,周修常觉得应该不是自己“闯祸”所致,便赶紧回到自己屋,先把手枪和弹壳暂时藏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立刻回到厨房,倒了两杯水,放在二老跟前,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父亲不答,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母亲哭得有一声没一声的,断续说道:“混蛋……王八蛋……猪狗不如东西……” 骂了半天,还是没一句在重点上。不过周修常这么一听就知道不是在骂自己。他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这一天,不是父母下岗了吗?! “爸,妈,你们是不是下岗了?” 母亲无力地点点头。父亲则又叹气又皱眉。周修常则想起来这一天全家陷入绝望中的情景。父母都是一辈子的工人,走出工厂之后的他们,一片茫然。 周修常心里也是一阵着急:“还没能得到启动资金,家里就失业了!人家的重生光宗耀祖,我的重生荆棘满路!这可怎么处?” 一时间,一家三口默默无声,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过了一会儿,周立功掐灭烟头,道:“不就是下岗了么?也好,反正拖了这么多月的工资都一起发给我了,能顶一段时间呢!” “你还说呢,过完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母亲陈小芹也停止了哭泣,一脸哀愁。 周立功道:“反正人是活的,我大不了捡破烂卖钱!” 陈小芹道:“你就是在家里来来能耐吧!怎么不在厂长跟前耍威风?!” 周立功道:“我怎么耍?他是党委书记,我是党员,我服从组织决定,怎么耍威风?” 陈小芹道:“你这个党员!人家是党员咋就没下岗?还服从组织决定,组织就是看你好欺负!” 周立功这才不说话了。但陈小芹继续唠叨说:“你就被人捧的。人家说你是老党员,优秀党员,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厂里不景气要裁人,动谁都不好动,你一带头了,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那王八蛋的工作就好做了。你呀,还真是模范党员呢,不仅把自己搞下岗了,连同着你老婆也没了工作,人家都把自己孩子往工厂里送,你可倒好,主动提出不给工厂添负担,不让自己儿子去工厂接自己的班。你这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呀……” “你这老娘们说够了没!”周立功“啪”地一拍桌子。陈小芹不敢再说了,只是低声嘀咕着:“就知道在家威风……” 周修常想起来,自此以后,父母几乎天天吵架,闹得不可开交。 陈小芹还继续嘀咕:“我早就看那个王八蛋不是个东西了,你没看前些天贴的墙报吗,说是什么日本三河集团的人要来考察,还贴上人家照片让我们认识认识,说什么到时候要对人家有礼貌。那哪里是考察,王八蛋厂长分明是要把厂子卖给人家小日本啊!” 周立功听得不耐烦,道:“你说这些有啥用?他是厂长,政府说了,咱们这个企业政府不养了,养不起,要是你,你怎么办?” 陈小芹道:“那也不能卖给日本人呐!” 周立功道:“就咱们那点破设备,破技术,谁要啊?” 陈小芹怒道:“你咋还帮着人家小日本说话?” 周立功也怒道:“谁帮了?你以为我欢迎啊?你瞧那三河集团董事长的照片,典型的鬼子样!叫什么三原恭一郎……” 三原恭一郎……听到这个名字,周修常脑袋里猛地电光一闪,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只听父亲继续说道:“……一看就不是安好心的人。我还听说楚市长也要来,陪他逛我们安原市,尤其是中山公园,到时候安排中学生、小学生在马路两边列队欢迎,搞什么大阵仗……” 中山公园?三原恭一郎?一个地名,一个人名,在周修常的脑海中猛烈碰撞,撞出了烟花般的火花! “等等!”周修常高声打断了父亲的话,“三原恭一郎?是日本三河集团的三原恭一郎?” 周立功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茫然道:“啊,对,儿子,你怎么了?” 周立功和陈小芹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明白儿子为何有此一问。陈小芹道:“修常,你怎么了?” 周修常双眉紧皱,双目空洞地直瞪着身前某处,好像神游物外一般,整个人像是一块木头。 陈小芹有些害怕了:“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担心,爸妈下岗了,会想办法的……” 周修常忽然眼神一翻,道:“我没事!”语气竟然十分愉悦、轻松。 然而陈小芹却不愉悦轻松,她在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疯了,于是张着大嘴,担忧地看着他。 周修常的嘴角露出一点捉摸不透的微笑,道:“爸妈,你们的下岗安置费,已经到账了吗?” “你是说买断工龄的钱?到账了,怎么了?”周立功回答。陈小芹还补充几句:“别人的买断费还没到账呢,这不,你爸是榜样,厂长王八蛋为了做出表率的样子,当场就把钱打过来了,我俩总共也就一万多块,能干什么……” 周修常没继续听母亲唠叨下去,道:“已经足够了。钱呢?都给我!” “什么?!”周立功和陈小芹同时叫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四点,周修常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脑子,随后便穿上衣服,准备出发。 周立功和陈小芹也醒过来,老两口可怜巴巴地依偎在一起,用送儿子上战场一般的眼神看着周修常的一举一动,好像他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一样。但其实周修常知道,父母并不是担心他不会回来了,而是担心他身上的那些钱不会回来了。 昨夜,一家三口几乎是吵成了一团,挑事的无疑是周修常,他狮子大开口一样地提出:“爸妈,把钱全给我。” 周立功和陈小芹哪里依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万个不行!周修常不甘心,继续要。周立功问,你拿钱干嘛去?周修常死活不说,只说:“你给我一块钱,我还给你一万块!”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觉得儿子疯了。周修常最后的办法就是索性装疯,明确告诉父母,就是偷、抢,也要把钱拿到手,并且,只用一天的时间! 看着儿子疯颠颠耍赖的模样,陈小芹先心软了,最后终于答应儿子,只给两千块钱,不能再多了。 周修常想了想,答应了,又好说歹说,让父母明天别跟着他出门,只在家安静等待自己回来即可。 于是,这天早上,周家一片悲凉的气氛,父母送别周修常以及两千块钱,有如燕王易水送荆轲一般悲壮感人! 两千块钱兮,一去不复返!我的儿子兮,神经不正常!周修常心想父母的内心活动一定是这样的,他回头看看不忍作别的父母,心道:“放心!儿子不会再让你们吃苦了!” 周修常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清晨四点的中山公园里,夜色尚沉,人影绰绰,除了睡不着的老人,卖早点的小贩,扫大街的工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几乎除了下雨下雪下冰雹之外,都会在每天早上摆摊经营。 他们贩售的东西,都是什么老旧物件、奇怪石头、旧书报、古钱、玉器等等。安原市是燕东省省会,中山公园是市中心的大型公园,于是,也不知从何时起,四里八乡甚至邻近数省的贩售古玩的人聚集在这里,并且人越来越多,他们黎明出摊,日出则收,称作“鬼市”。一般的市民不会起这么早,即便偶尔来,也只看个新鲜,但一些收藏爱好者却乐此不疲,每天都起个大早东张西望,拿着手电筒照照这个砚台,照照那个鼻壶。因此上远远看去,鬼市里星火点点,状若鬼火,神似鬼域。 今天,周修常加入了他们,成为了“淘宝队”中的一员。周修常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凤毛麟角。 周修常拽了拽背着的小包,里面装有浸透着父母血汗的两千块钱。另外,手里也拿着一个手电筒。他从鬼市的东头开始,一路向西,一摊挨着一摊地仔细看去,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哎呀,小同志,喜欢石头吗?来这儿看,我有好的。”“你要什么,我这里没都摆出来,好的我还有呢,你说我给你拿。”“小兄弟,这些都是上好的化石,恐龙的,假不了!”“……” 一些摊主见一个年轻人来了,都以为是没经验的菜鸟新手,不宰上一刀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但周修常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一家家地看去,似乎要把每一家售卖的东西尽数看一遍。 这时候,一个小个子,戴着瓜皮帽,一双小豆眼睛滴溜溜转着,只往周修常身上瞄,瞄了一会儿,一步三晃地走到周修常跟前。 小个子道:“哥们,找什么呢?我帮你啊。” 第十四章 买定离手 周修常看他一眼,知道一时半会根本甩不开他,这种人就是鬼市上尽人皆知的小鬼,能贱兮兮地跟你一路,如若呵斥他,没准他就暗中使坏,便道:“我看看我家的瓷器,前几天被人偷了,我到这儿看看。” “偷啦?报警没?值钱不?”小鬼紧跟着周修常,一连追问。其实就是没事找事,寻找机会扣些钱花,“哎,兄弟,我知道有一家,专门卖瓷器,都是……”说到这儿,小鬼低声道,“……都是销赃的货。去看看不?” 周修常道:“等会儿吧,我再在这儿看看的。” “行,不过你快点啊,那家下市早,你要去得赶紧。”小鬼依然不离开周修常。 周修常自然知道这都是话术,也不理他,只是继续一家家看。小鬼也不打扰,只跟在周修常后面,有的时候看周修常的眼睛多看了什么东西几眼,他还帮着周修常问价砍价。 天边泛白,日光熹微,红日将出。鬼市上一些摊主已经准备收摊了。周修常见状,心里不由得着急,便加快脚步…… “难道没有?不可能吧?在哪儿呢?”周修常低声自语,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出汗了。 正当周修常越来越焦躁的时候,忽然从一家正在收摊的摊位上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周修常一阵激动,却不动声色,不急不慢地走过去,指着一对青花瓷盘,对摊主道:“这对瓷盘挺好看的……” 那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见有人看货,便暂停收摊,道:“小伙子,这可是好东西,大户人家祖传的!” 这时,摊主和小鬼对视了一眼。 周修常不予理会,故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这对瓷盘……”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只听小鬼说道:“你这对瓷盘多少钱,开个价吧!” 周修常一听,以为小鬼像之前一样,在帮他问价,谁知接下来的一句话把周修常气苦不已! 只听那小鬼接着说道:“要是价格合适,我要了!” 看来,这个小鬼是认为在顾客身上扣不下什么钱,便转而帮助摊主抬价,事成之后他好吃回扣。小鬼这么做也是有心机的:之前周修常说自家东西被盗,所以前来看看;而周修常又逛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准一样东西询问,小鬼自然认为这对青花瓷盘是周修常嘴里的“被盗之物”,那么周修常对它们一定是势在必得、非买不可,他趁机起哄抬价,从中能捞上不少! 周修常可就麻烦了。他愤恨地瞪了小鬼一眼,小鬼浑若不见。周修常没奈何,问摊主:“您说个价吧。” 摊主伸出一只手掌:“五百。” “六百!”小鬼连气都不喘,直接抬价一百。 周修常心里骂了一万声国骂,道:“六百五十。” “七百五十!”小鬼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话音而起,继续抬价一百,显得急不可耐。 “妈的!”周修常忍不住低声骂出来,只好继续叫价,“八百!” 虽然,周修常手上有两千元,但为这一样东西花这么多,也心疼不已。 “一千!”小鬼这次直接加价二百!他认定了周修常一定会买。 “操!”周修常这下骂出声来。他回头一看,周围围上来不少人在看这场叫价表演。 周修常忍住心中怒气,道:“一千一!多了老子不要了!” “一千二!”小鬼继续抬高,这一次叫价,乃是试探顾客的底线。 “滚!操!”周修常一甩胳臂,扭头就走。他这个举动也是向小鬼和摊主表明,一千一,就是自己的底线。 果然,小鬼高声叫道:“我不要了。” 摊主也十分配合:“喂,一千块钱,你拿走!”降价一百,让顾客找个台阶下,回头掏钱。 周修常当然明白这都是套路,当下也配合着回头,狠狠地瞪了小鬼一眼。小鬼嬉笑着,钻入人群不见了。生意做成,就没他什么事了,当然不必在顾客跟前继续碍眼,等到周修常走后,他自会找到摊主索要回扣。 摊主脸上笑开了花,他拿出海绵,把一对青花瓷盘小心包裹进去。 周修常掏出钱来,数出一千元钱,把钱递上去。然而,正当摊主伸手接钱的时候,他的手却忽然缩回。 摊主一愣,准备接钱的手停在空中,生怕他反悔不买。 周修常故意皱着眉头,苦着脸道:“你们是在算计我吧?我也太亏了,您说是不是?这么做买卖,合适吗?” 摊主不说话,看着面前做了冤大头的年轻人,只是嘻嘻笑,价格讲好了,就是离手价,没有反悔的余地;不过钱还没有到手,他也不能把话说太僵,于是,干脆不说话。 周修常故意把那一千块钱又是摔又是打,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似的,最后说道:“大叔,我这也太亏了。您是一开张,吃我爸两个月工资啊!我也太亏了吧。不行,不行……” 摊主的眼睛盯着周修常手里的钱,心里也不愿意到手的鸭子就飞了,说:“小同志,你得明白我们这一行就这样,讲定离手,少一分都不行!”说到这儿,摊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要不然这样,我再送你一件东西得了,好不好?” 周修常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故作为难,道:“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呀,都够难看的,就这青花盘子好看,还那么贵……” 摊主不愿再听周修常叨叨,笑道:“你挑,我这摊上,你挑一样你觉得好看的值钱的,如果不值几个钱,我白送你,如果值不少钱,我也只给你加个最低价,我就收个成本就行了!” 周修常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故意在摊子上左挑右拣,最后拿起了一样土红色小泥碗。这泥碗看起来是红泥所塑,通体红褐色,上下薄厚不一,表面粗糙,碗口也不是正圆形,而是歪歪扭扭,似乎做碗的人不是经验老道的师傅,而是某个胡闹的孩子;而在碗底印刻着几个小小的白字:造反有理万岁。 周修常好像满不在乎地拎起了红泥小碗,对摊主道:“嘿,这小破碗,有点意思。” 摊主笑道:“我还以为你能挑出什么好东西呢!那小碗,我有的是,你要,拿走!这个碗,我都不算你的,你可以再挑一样。” 周修常一听,也不客气,又故意挑挑拣拣,挑了一方巴掌大的砚台:“这个,送我吧。” 摊主点头,笑道:“行,送你啦。还有那个小碗,都送给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摊主乐呵呵地数钱,心想好一个冤大头,年轻人,别后悔啊,这都是学费! 周修常却根本没有回头,他拎着青花瓷盘、红泥小碗和砚台一共三样东西,激动地往家走去! 这时候日出东方,阳光普照,周修常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按昨天和张文秀约定的,他应该今天就去学校报道,回到自己的班级。不过,既然身有要事,上学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了。他本下意识地想到给张文秀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可这个年代大哥大都是稀罕物,座机电话才开始普及,也只是有权有钱的人家率先享受,像周修常这样的工人之家岂敢奢望。 周修常想,还是告知一下张文秀比较好,要不然对方心里也不踏实,相互猜疑起来,就是双输之局,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周修常先走到安原二中校门口,拦住一个上学的学生,借了纸和笔,写了一张纸条,说明今天有事耽搁的意思,然后让这位同学把纸条交给高二六班的郑大千,让郑大千转交张文秀校长。为了保证纸条一定送到,他给了这位同学两块钱的“巨款”,那同学高兴地去了。 周修常回到家中。周立功和陈小芹都坐在厨房里,真的在“安静地等待”着。看见周修常回来,两双寻求答案的眼睛都向周修常看去,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手中拎着的东西。 “修常,你买的这是什么?”周立功搞不懂儿子在弄什么名堂。 陈小芹也是一样,说道:“你花了多少钱?买了什么?” 周修常回答:“花了一千块钱。你们到卧室来,我在床上给你们看。” “花了一千块钱!”周立功和陈小芹同时高声惊叫!接着,二老的脸上出现心疼至极的表情,陈小芹甚至眼圈都红了。这一千块钱,对于一个工人之家来说,属实是一笔巨款。 周修常拍拍母亲的肩膀,笑道:“你们来看看,这些是什么,就会高兴了。” 听儿子这么说,周立功和陈小芹便跟着周修常来到他的房间。 周修常先把床铺铺整齐,然后把那三样东西从袋子里一一掏出来,直接摆在柔软的被褥上。刚摆了一件,母亲陈小芹已经叫嚷起来:“哎呀这臭孩子!什么脏兮兮的玩意,就往床上放!”说着,就要把东西拿下床。 周修常严肃地摆手,嘘声,让他们俩谁都不要轻举妄动。周立功和陈小芹相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似乎在说:完了,儿子疯掉了,我们就安静地看着吧,别打扰他为妙! 周修常把三样东西一一摆好,周立功和陈小芹伸头看去,只见一对精美的青花瓷盘,一个丑陋的红泥小碗,一方黑糊糊的砚台。 “看吧,怎么样?”周修常伸出双手,像电视里礼仪小姐一样指着床上的三样物事,笑眯眯地说。那得意的样子,好像在展示自己的文治武功。 “啪!”一记耳光扇在了他的右脸上! 是母亲陈小芹打的。她心疼儿子乱花钱,打完儿子之后,又心疼儿子。 “儿啊,你疯了,别怕,有妈在!妈不会让你继续疯下去的!” 父亲周立功也唉声叹气、怨天怨地:“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看着眼前大哭小叫的父母,周修常怎么劝也劝不住,他忽然从床上拿起那一方黑糊糊、似乎很有年头的砚台,然后一把摔在地上! “砰!”好端端的砚台,顿时在水泥地上四分五裂。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惊呆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儿子,一动不动! 第十五章 东洋贵客 眼前的儿子,忽然不像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沉潜刚克的大人! 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深不可测。一副稳重的姿态似乎涵养深厚。 只听周修常说道:“不要再说没有意义的话了。妈,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哦,准备好两个盆,其中一个盆倒满清水,我还要一个小刷子;爸,你说的那个日本代表团来访,是今天来么?——喂,爸?妈?” 周立功和陈小芹好像看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 陈小芹道:“我买了豆浆油条,等你吃呢。你说的水盆,刷子,我这就准备去。”说完,转身出去了。 周立功道:“对,就是今天来,下午到我们工厂参观。我们之前还排练欢迎仪式呢,可是我都下岗了……” 周修常打断他,道:“那你总还能进工厂吧?” “那当然,我下岗了也是给厂子做过贡献的人,老工人了,谁敢拦我?” “那能见到日本人么?”周修常追问。 “应该也没问题吧。” “那就好。” 周修常说完,拿出那从郑大千那里借来、尚未归还的拍立得相机,对着床上的青花瓷盘和红泥小碗拍照。 “咔擦!” 拍立得很快弹出一张相片,周修常检查一下成像效果,十分清晰,然后拿起笔,在照片背后写了几个字,把照片递给父亲,道:“爸,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张照片交给日本三河集团董事长三原恭一郎。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的手上,或者他的秘书手上,其他人不行。明白了?” 周立功懵懂地点头:“哦,好,好。”然后转身而去。 周修常安排完父母的工作,才总算歇了口气。刚才父母乖乖地听从吩咐,说明他们虽然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但至少不认为他疯了,而是在有计划有目的地做某件事。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后面的,就看日本人能不能上钩了。 这天上午十时许,安原二中操场上的大喇叭播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正是学生们上间操的时间。 张文秀坐在校长室里,焦躁不安。他已经等了一上午了,可是周修常连影子都没有出现。他堂堂一校之长,居然等一个学生等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岂有此理! 但张文秀只能劝自己稍安勿躁。他只要一想到周修常反悔不来,然后把照片传遍天下,那可就…… 张文秀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人安静的脚步声,那人走到门口停下,但没有敲门,而是随着几声纸张摩擦地面的轻响,那人把一张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随后,脚步声又渐渐离去。 张文秀暗暗纳罕,走到门边,拿起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张校文秀兄台安,余今家务缠身,不便入学。所允之事,绝无反悔。盼张校亦然,是耶?何日到校,另行通照。此致。百家姓五。 张文秀一看最后落款,百家姓第五位,是周,那便是周修常送来的纸条无疑。 “妈的!”张文秀又羞又气,又无可奈何。毕竟,只要周修常不反悔,就是万幸! 送完纸条,郑大千的心犹自跳得厉害,不光是因为爬到顶楼他累得气喘吁吁,更是因为他一个普通老实的学生,从来没有来过校长室的门口。校长,那可是管理老师的人,他自然心生敬畏,敬而远之。 可这天正上早自习呢,一个外班陌生同学点名叫他出来,递给他一张纸条,那同学还说什么让他找机会把纸条送到校长室去。他乍一听,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一看纸条傻眼了,这不是周修常的笔迹吗?他要把纸条送到校长室干嘛?纸条上写着什么“绝无反悔”,又是怎么回事?他和校长扯上什么关系了吗?话说,这家伙真能回来上学吗? 不管怎样,周修常让我去送信,必有他的道理,我就去吧。唉,这家伙还没把拍立得相机还我呢! 安原第一钢厂今天迎来了数位东洋贵客,整个厂区为了欢迎日本客人,厂长万灯红早就在一个月前发动工人们,把破破烂烂的工厂收拾得焕然一新,至少表面看上去光鲜靓丽。 万灯红和一些工厂领导也穿得西装革履,派头十足地站在大车间接待贵宾。这一次日本三河集团董事长三原恭一郎亲自带队,可见对方诚意十足。万灯红看了看已经亏损无数的工厂,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只要在日本人出价的基础上,我减去我自己拿走的部分,然后报给政府就行了! 不久,三原恭一郎在中方接待人员的陪同下走进工厂,身后跟着自己的秘书和十几名下属。三原今年不过五十岁,相貌很年轻,国字脸,浓眉大眼,很有王者风范。通过他行路如风的步伐,可以看出他坚毅果敢的性格。 三原有一个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秘密:他是在中国出生的。具体点说,他是在1943年的中国燕东省安原市出生的,并且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父亲是这里的钢铁会社社长。战败后,他和家人先是被俘,然后于1950年释放,随家人回到日本。 没错,安原市第一钢厂,就是他父亲在40年代初一手创建的。如今,能够回到这里,抚今忆昔,他内心里感慨万千。 万灯红向他媚笑着握手,三原表面上十分礼貌周到,内心里却着实看不起:想当年,这座钢厂在父亲手里,是多么兴旺啊! 万灯红用生硬的日语向三原恭一郎说道:“空尼奇瓦!” 三原恭一郎用生硬、却很标准的中文说:“万厂长,您好!” 接着,双方下属寒暄完毕。按照流程,万灯红拿起麦克风,对全体工人说:“下面,有请日本三河集团董事长三原恭一郎讲话!” 台下,掌声稀稀拉拉。工厂效益不好,刚下岗了一批工人,谁都不知道下一批会不会是自己,工人心里憋着气。何况,讲话的是个日本鬼子,怀着朴素爱国主义情感的工人们哪里会给日本人面子? 三原恭一郎看着台下工人们的表现,却不为所动,微笑着走上麦克风前。不过,他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饱含深情地看看工厂环境。 正当人们嘀咕着他在搞什么名堂的时候,三原恭一郎开口了,这一次,用的依然是中文: “诸位伟大的,中国工人们!今天,来到这里,我的内心,非常激动。我的父亲,告诉我,他非常喜欢,中国,非常热爱,中国,以及,中国人。”三原的话一个词便停顿一下,但语句之间,还是很流畅的,“我的父亲有很多,中国朋友,直到他临死前,还对我说,不知道那些中国朋友们,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儿,三原的表情非常庄严肃穆,他接着说:“我的父亲说,他有罪!他是一个非常讨厌战争的人!他本以为我们日本是去帮助中国的,谁知,来到中国之后,他发现,这场战争是侵略!给中国人民,造成了非常大的痛苦。我的父亲内心,也很痛苦。他曾经多次地教育我说,如果不是伟大善良的中国人,在战后不记前嫌,保护我们,我们根本不会回到日本,我们日本人亏欠中国很多很多,你也是在中国出生的,如果你以后有了一些成就,一定不要忘记去中国还债,要真诚的,帮助他们!所以今天,现在……” 三原讲到这儿,走到主席台边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以一个普通的日本人的身份,也代表我的父亲,向大家忏悔!对不起!” “对不起”三字,是用日语说出来的。 随着三原的跪下,跟着三原身后的日本下属们也都纷纷下跪。 日方的这一番表现,无论是否真的发自内心,的确获得了在场大部分工人的好感,很多工人鼓起掌来。 三原站起来,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座工厂,就是我父亲一手创办的。我了解了一下,在华夏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里改为了安原市第一钢厂,第一任厂长,就是我父亲收的华夏学徒……” 台下工人们发出“原来如此”的吟叹。 三原道:“那个时候,我也就三岁多,很多事情不理解。但现在,我站在这里,感触很多。我这些年,有了一些成就。我父亲的话,时时在我的耳边回响。我终于下定决心,看看我能为我出生的地方,做些什么事情?能为伟大善良的中国工人们,做些什么事情?最后,请大家帮助我!” 说罢,三原恭一郎深深地鞠躬。 工人们被三原情深意切的话征服了,他们没想到,日本老板对待工人竟是如此谦虚和善。这一次,工人们都热烈鼓掌。有不少人心想:这个日本老板可比万灯红那帮狗东西好多了!也许,把厂子卖给日本人,我们就不用下岗了呢! 三原恭一郎见获得了工人们的好感,十分满意。他刚才的一番话,不能说是全然作伪,他的父亲的确很喜欢中国,但他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太深的感情,所以一方面确系肺腑之言,一方面也是拉近人情的必要策略。 万灯红听了三原的话,不禁脸上一红,心想这小日本的确有本事,居然几句话把冷淡的工人们说得这么激动;而且刚才的话里没有一句提到自己,全是什么“伟大华夏工人”,哼,也不看看这座厂子是谁说的算! 接下来,三原恭一郎在万灯红的陪同下参观工厂,在各个车间停停走走,看看问问。很多工人们抱着好感,也对日本人客气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在车间外传来一个人高声的叫喊,正是周立功:“让我见日本董事长!让我见他!我有东西……” 第十六章 奇迹来了 几个工人死死地把他拦住,其中一个工人说:“老周,你这是干啥?你都已经下岗了,看人家日本人来了,觉得有了盼头,又想回来了?” 周立功不答,只是嚷嚷着非三原恭一郎不见! 三原恭一郎听见不远处的大呼小叫,对方指名道姓要见自己。他心想,做好人就要做到底,不如把那人叫过来问问,或许更能提升自己在工人们中的威望,对日后和中国方面谈判更加有利。 “那位工人,你找我有何贵干?”三原恭一郎高声问道。他既然已经开口,大伙也不好拦住周立功了。 周立功摆脱控制,大步走到三原恭一郎身边,道:“喂,你看看这个。”说着,递上去一张照片,又补充说,“这是,那什么,我儿子,让我给你的。” 三原看到照片,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的秘书井上俊一伸手接过,简单检查后,然后再递给三原。三原这才接过来。 三元看到照片,不禁轻轻一声冷笑。看来自己喜欢收藏的嗜好在中国工人里也传开了。他这些年在全世界各地收集了不少奇珍异品,是全球收藏界的顶级人物之一。 这张照片里有一对青花瓷盘,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碗,根本算不上什么稀奇之物,因此上他鼻子里又轻蔑地“哼”地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送照片的周立功,随手就把照片向秘书怀里扔去。 一扔之下,照片翻转,三原恭一郎忽然瞧见照片背后有几个字! 怀着好奇,三原恭一郎再次抓过照片,看着照片背后的几个字,脸色登时变了! 那几个字是:若君不至,本照片将依次送给埃斯宾·纳齐、刘红谦、劳伦·克鲁斯,等。 这几个名字都是在世界上响当当的古董商和收藏家! 三原恭一郎不禁陷入沉思中:这张照片第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因为全世界都有无数人想要卖给他各种收藏品,但有名无实者多,大部分都一文不值。而这一次对方却写上了几位知名收藏界人士的名字,显然不是冒冒失失、以为挖到宝贝的乡巴佬,而是有备而来的行内人! 虽然,但这种情况也有真有假,行内人做局的手段更是防不胜防。这一次是不是也是圈套呢?但,中国收藏品市场方兴未艾,正在和国际接轨,如果不是这次圈套,而的确有宝贝呢? 这时,万灯红凑了上来,讨好地对三原说:“是不是被这个工人打扰了?不要理他,我们昨天开除了他,他心有不满,我这就叫人撵他出去!” 说罢,万灯红一挥手,向几个工厂保安使个眼色,几个保安上来立刻就抓住周立功的胳臂往外拖。 周立功大叫道:“等等!你们……”还没说一句完整的话,嘴巴就被人捂上了。 三原恭一郎想来想去,其实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见周立功被人拖走,马上果断决定:“等等!把人留下!”又对秘书吩咐,”井上,你跟着这个工人,他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明白吗?” 井上对这样十分突兀的命令已经毫不奇怪,他也知道老板喜欢收藏品的嗜好,点头回答道:“嗨!一有情况,我马上向您汇报。” 万灯红已经愣住了,寻思:这日本人和周立功是演的哪一出? 三原恭一郎对万灯红道:“万厂长,我的秘书要跟着这位朋友出去一趟,你们不要派人,可以吗?我们保证遵守中国的法律法规。” 万灯红想了想,道:“您的秘事要去哪里,能告知一下吗?” “可以。”三原恭一郎指着周立功,“我的秘书,要跟他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去他家。” 周立功点头:“对,就是去我家!” 万灯红一想,只不过是去工人宿舍,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点点头认可了。 周修常因为这一天起得太早,在吃完母亲准备好的早餐后就倒头大睡。临睡之前,把放在床上的一对青花瓷盘和一个泥碗取下床。青花瓷盘放在了床头柜上,而那个小泥碗却放进了盛满了清水的水盆里。陈小芹大为不解,但想到儿子如此奇奇怪怪,也不止这一件了,当下也就没说什么,任由他去做。 睡得正沉,周修常被父亲周立功叫醒了。周修常睁眼一看,只见一个典型小个子东瀛人站在父亲身后,他茫然道:“他也不是三原恭一郎啊?” 周立功道:“他不是。但是我亲眼见到三原恭一郎了,他是秘书。” “哦。” 周修常听了,懒洋洋地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 秘书三井俊一见他如此懒散,心生不快,用生硬的汉语道:“纳诺,请问,照片上的,东西,什么地方的有?” 周修常却嘿嘿一笑,然后用日语说道:“稍安勿躁,即来之则安之。” 三井俊一听见面前的人居然会说日语,喜出望外,好像见了亲人一样,也用日语说起来:“你会说日语?太好了,我是三井俊一,大阪人,你呢?你是日本人吗?” 周修常摇头:“不是,就不能说了吗?” 而最最惊讶的,是周立功和陈小芹了,他俩听见叽里呱啦的语言从儿子嘴里冒出来,当场呆立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们的儿子怎么会说日语?在学校里学习英文都没学明白呢! 其实在一世,周修常曾在日餐馆打工一阵,为此,他学习了日语,会一些简单的对话。不过,毕竟只是能够应付口语,太复杂的意思也表达不出来,所以之后周修常还是要求三井俊一说中文吧! 别小看周修常说了几句日语,却一下子拉近了对方的距离。三井俊一本来被老板派来打探情况,他态度冷淡,根本不打算与这些工人有多交涉。而现在他却兴致勃勃地和周修常说笑起来。 井上俊一道:“那么,请问修常君,你照片上的东西,究竟在哪里呢?” 周修常这才让从柜子下面拉出来一个铁盆,盆中竟然是一盆浑水! 陈小芹原本是看见儿子把泥碗放进清水中的,谁知这才几个小时过去,一盆水竟然污浊不堪,不由得啧啧称奇。 那么,这个泥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周修常拿起另一个空盆,对母亲道:“妈,接一壶水来,自来水就行。” “哎,好。”在外人跟前,陈小芹没有多问,立刻去厨房,用烧水的铝壶接了一壶自来水,放在周修常跟前。 周修常伸手,从污水里把泥碗掏出来。只见泥碗的体型好像缩水不少。周修常另一只手拿起小刷子,沾沾水,然后轻轻洗刷着泥碗的内外表面。 三井俊一、周立功和陈小芹都伸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周修常的操作。 只见随着周修常用小刷子轻轻地刷动。那小碗表面的红泥居然一点点地剥落! 渐渐的,周修常手里的小碗竟然越来越小,碗的厚度也越来越薄! 三个人的眼睛都惊奇地瞪大了。只有周修常好像司空见惯一般,按部就班地继续用水壶浇在小碗上,清洗掉碗里的泥污。这一切,周修常做得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碗底本来镶刻的“造反有理万岁”几个字已经悄然不见,反倒渐渐露出白玉一般的光滑表面。 而碗的外面,泥污渐去后,渐渐露出下面色彩斑斓的艳丽之色! 三个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目睹一项闻名世界的奇迹。 十几分钟后,周修常的小碗已经污浊尽褪,露出这个小碗原本的面目。 小碗不过巴掌大小,敞口微撇,口下渐敛,平底卧足,小巧玲珑;胎质洁白细腻,薄轻透体,白釉柔和莹润,表里如一,当真是端庄婉丽、清雅隽秀。而内壁莹白如玉,晶莹悦目;而外壁却纹有彩色tu画,画的乃是公鸡、母鸡率领小鸡觅食于野地,母鸡低头欲啄虫,小鸡展翅雀跃,其情其景,跃然于目,栩栩如生,竟在咫尺之间蕴藏无限情趣,展现温馨可爱的天伦之乐。图画疏朗有致,色彩或鲜红,或叶绿,或姜黄,或墨黑,敷色于浓淡之间,又清新又艳丽,看得人目不转睛、赞叹不止。 而在碗的外底,纹着青花双栏的方框,框内写着双行楷书—— 大明成化年制! 原来,这哪里是一个小碗,而是一个酒杯! 著名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这乃是明代宫廷御用瓷器。而上一个收藏者为了躲避十年乱世的劫难,便故意用红泥裹在外面,避人耳目。但人算不如天算,这裹红泥的人应该是没有等到拨乱反正的日子便撒手人寰,而这个秘密竟也无人知晓,以致这个小泥碗被人不当回事地转手转卖,若许年来竟然没有磕碰碎裂,也是天算的奇迹了! 三井俊一也是看傻了,这等宝物前所未见,便是他所知道的老板所有珍藏,也不上这一件精雅绝伦。 “哎,哎,等等,等等……”三井说话都磕巴了起来,“我去给老板汇报!”说着,三井掏出大哥大,走到屋外联系三原去了。 周立功盯着儿子手中的宝贝,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修常,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是不是偷了人家东西?” 第十七章 白开水 周修常看老爸把自己想得这么坏也是无奈:“爸,我这不是今儿早上从中山公园的鬼市里买来的嘛!” “哦,对对。”周立功想了想,又问,“那你是咋知道这东西的?” “呃……”昨天,周修常一听到三原恭一郎和中山公园的这两个词汇,立刻想起了前世中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则报道,说是来华访问的日本三河集团董事长三原恭一郎在安原市中山公园的鬼市里买了很多古玩,本来也没指望这些能值多少钱,但回到日本后把其中一个小泥碗清洗时,发现了端倪,进而发现了这个价值连城的鸡缸杯。杂志上还附上鸡缸杯的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红泥包裹的样子,另一张是清洗掉红泥时的原貌。他原本是因为三原参观父亲工厂而阅读了这篇文章,没成想竟在这一世讨个大便宜!而这一世的杂志上刊登的两张照片,一定是他用拍立得拍出来的了!细细想来,历史进程的因因果果,竟是丝毫不爽! 但是这一番情由自然不便对任何人说出来,他只好说道:“其实,我做了一个梦,梦到的。” “梦到的?”周立功哪里肯信,“什么梦这么神奇?” “梦嘛,就是梦。”周修常觉得自己也并非撒谎,前世里的十几年时光,说不定就是一场黄粱大梦。 梦,无根无由,无影无踪。周立功和陈小芹对视一眼,虽然难以置信,但看儿子神情,竟然也不似作伪,觉得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便就此罢休。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三井俊一在屋外对着大哥大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周修常听懂了几句,大概是说:“绝对没错,我亲眼看见的。我认为,您有必要过来一趟。” 不久,三井俊一回到里屋,颇有些激动地道:“我的董事长,三原恭一郎先生,他很快就到!” 十几分钟后,三原恭一郎来到了工人周立功家。因为这是他自己的私事,所以他谢绝了所有中方人员的陪同,而为了不给买家太大压力和一些必要的保密工作,他在走进周立功家门时,只有自己走了进来。进门第一眼,他先看了看居住环境:简直比日本最便宜的公寓还不如。 三原恭一郎很想知道,这个发现了价值连城的鸡缸杯的“行内人”就住在这里?他究竟是谁?这个人眼力不低! 谁知,走进屋来,经过三井俊一的介绍后,他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个“行内人”是眼前的十七岁少年! 三原恭一郎戴着眼睛,把斗彩鸡缸杯仔仔细细地看过,然后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三原恭一郎开口了,他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恕不奉告。”周修常的回答也非常简洁有力。 “那么,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三原恭一郎看着面前的少年,感觉他稳重成熟,一点不像少年人。他是见过风浪的人,暗自告诫自己,不可以貌取人,低估对手。 周修常道:“三原先生在全球收藏品市场上纵横多年,是真是假,还需要我一个高中生告诉你吗?” 三原恭一郎笑了,道:“没有来源,不知真假。这个东西……”他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请便。”周修常岿然不动,只说了这两个字后,便稳坐如山,眼睛盯着三原,不移须臾。 而三原也回视着,他商场拼搏多年,不信瞪不过这乳臭未干的少年。可谁知,周修常的目光仿佛磁石一般,深邃可怖,他自己的灵活好似要吸走一样。 终于,三原恭一郎眨了一下眼睛,再一次缓缓开口:“周先生……”经过刚才如同比拼内力一般的对视,他对周修常已然彻底正视,故而说话也用了“先生”称呼,“请您对此物做一番解释,也好使我三原心安。” 这才像说话的样子。周修常道:“此物乃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其价值多少,三原先生一定比我清楚得多。我是在我市的中山公园鬼市上购得此物。也就是说,我是此物的所有人。我所能讲的,就是这些了。” 三原恭一郎点点头:“何其幸运。其实,我准备明天早上,就去贵市的中山公园去看看的。嗯,看来我是没褔,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呀!” 周修常笑道:“失之交臂倒未必见得。失于捡漏,才是真的。” “哈哈,修常君所言极是。那么,修常君找到我来,是为了……” 三原恭一郎故意说了一半,停住了。但周修常却不接茬,而是转头面对母亲:“妈,我渴了。三原先生,我这里只有白开水,要么?” 三原一愣:“也好。” 陈小芹眨眨眼睛,她感觉自己如堕梦中,眼前的儿子和日本亿万身价的大集团董事长面对面交谈,是真的吗?她听见儿子渴了,便机器人一般地去厨房倒水。不一会儿,放了两杯水在桌子上。 周修常喝了一口水,才说:“我这里是白开水,您要么?” 三原恭一郎一听,不禁有些糊涂,这句话不是刚才问过了么,怎么还问?这孩子难道是背下来的话术,刚才忘词了,所以连说了两遍。想到这儿,三原恭一郎斜着眼看向周立功,觉得又不像,作为父亲的周立功显然一脸茫然,好像做梦一样。忽然,他脑子里一闪,难道这孩子是在说……天啊,这孩子不简单呢! 三原恭一郎道:“白开水?是说这鸡缸杯是没有任何媒介的喽?” 周修常道:“正是。我们双方可以直接交易,你省了一笔,我也省心了。” 三原恭一郎笑道:“真是大大聪明的少年!” 周修常笑道:“我最喜欢看聪明的一休。” 三原恭一郎笑了,气氛有些外松内紧:“哈哈,我的女儿也喜欢看呢。但是很可惜,她不是很聪明。修常君,那你开价吧。” “我开价?三原先生见多识广,还是您说一下吧。”周修常把皮球踢了回去。主动讨价,就把还价的主动权让了出去。三原恭一郎是老江湖,也是前辈,即便是出于礼貌和谦逊,也应该让三原先说。 三原恭一郎沉吟片刻,道:“不,还是修常君说一下吧。” “呵呵,好。”周修常点点头,缓缓说出一个数字,“两千五百万,港币,一次结清。” 听到这个数字,三原恭一郎好像无动于衷,他也缓缓地开口:“修常君,是不是,要多了?” 周修常笑道:“哪里要多了?明成化斗彩鸡缸杯,1988年伦敦拍卖会上,以一千二百万英镑成交;1990年,同一个鸡缸杯,被上一个买家以一千八百万英镑卖出,买家,正是著名收藏家大罗伯特·古根斯;1992年,还是那个鸡缸杯,在转移的过程中杯身产生了裂纹,让很多人痛惜不已,据说大罗伯特差点要开枪打死物流公司的老总……” 周修常娓娓道来,显然功课做得十足。其实这些都是在前世里的杂志上看到的,周修常一点一滴居然都想了起来。 三原恭一郎见他说得有根有据,国际收藏风云和种种轶事也是如数家珍,不由得更加叹服了。 “三原先生,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你说,两千五百万港币,你是亏呢,还是赚呢?” “好!”三原恭一郎觉得自己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价格我们先放一边。现在,我叫人来验货。” “随时恭候。” “马上就来。” 三原此次来华,也的确抱有买些古玩的意思,所以他的随行人员里有一个鉴定专家,随叫随到。而此刻,那鉴定专家就在楼下等候。 一分钟后,鉴定专家来了,居然操着一口国语,原来是台湾人。 台湾鉴定专家见到鸡缸杯,眼睛都直了。他小心翼翼地查看表面,仔细审视每一处釉彩的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那台湾专家终于抬起了头,十分激动地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是真的,真的鸡缸杯!我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看过宫里的明代鸡缸杯,就是这样!我都怀疑,这个就是台北故宫的杯子,是被人偷出来的……” 专家一激动,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三原恭一郎只好让井上俊一把闭不上嘴的专家请出门外。那专家边走边喊,十分不甘心:“再看一眼啦,求你啦老板……” 得到了专家的认定,三原恭一郎似乎更加沉住气了,收藏界这一行里坑坑坎坎很多,稍不留神就容易着道,故而三原恭一郎一直谨慎小心,直到这时,方才略略放松了神经,道:“修常君,恭贺你!”他这意思是说,宝贝得到鉴定,此物的确价值连城,恭贺周修常捡了大漏。 周修常立刻说:“三原先生,我可不可以也恭贺你呢?” 三原恭一郎知道这是在问他要不要买、接受不接受他的价格。 三原恭一郎搓了搓手,道:“两千五百万……两千五百万……不知道,你们华夏对大笔资金入境,有什么规定吗?” 三原恭一郎来华之前,做过不少研究,自然知道大笔资金入境需要很多手续和追踪,他却故意问周修常,为难一下他。 周修常道:“这要麻烦三原先生了。三原先生的生意遍及全球,其中在香港自然也有不少账户吧?这些账户里面,给晚辈一个成不成?至于如何在大陆取现,您肯定有办法,教一教晚辈,好不好?” 三原恭一郎道:“呵呵,可那样的话,两千五百万……” 言下之意,是寻求周修常的让步,这也是在看周修常的诚意如何。 第十八章 给子报仇 周修常见三原购买意图明显,也就爆出了自己的底价:“三原先生,这样吧,我所要的,就是一个存有两千万港币的账户,至于缴税和手续费,我是不管的,我只看见账面上的两千万。如何?” “成交!”这一次,三原恭一郎十分爽快。 很快的,三原恭一郎就通过电话,让三河集团向某香港账户转账两千万港币,并将账户信息传真至大陆。这么一来,资金到帐极快,并且免去了很多麻烦。但唯一的不便之处是,在那个港英时代,周修常如果想取现,得自己“出国”,去香港取款。可这点问题,根本难不倒在全球都有资金往来的三原恭一郎。 “修常君,24小时后,那笔钱就会转入我们专门在大陆的资金账户里,到时候,再转进你的卡里,交易就完成了。如何?” “十分愉快!” “和修常君无论是交易还是聊天,都很愉快。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成熟稳重,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限!” “三原先生谬赞了。三原先生白手起家,能在经济腾飞中创造日本奇迹,已是难能;而在日本刚刚到来的泡沫经济大崩溃中屹立不倒,更令晚辈钦佩得紧!” 三原恭一郎一愣,想不到这少年居然知道70年代经济腾飞和刚刚到来的日本房地产崩盘,经济开始走下坡路。自己一直专注实业,虽然也买了不少地,损失有一些,但不太严重。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周修常肩膀:“我父亲说,中国人卧虎藏龙,令他佩服。到了今天,见到修常君,我相信了。未来是你们的。” 周修常听后,十分自豪。因为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次重生,他不仅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也可以重新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华夏未来! 对于三原恭一郎,周修常也真的是十分佩服。这次卖鸡缸杯,他也是“看人下药”,前世里那篇杂志里描述三原恭一郎是一个注重诚信、看重声誉的人,为人说一不二,最讨厌蝇营狗苟的阴谋诡计。这一次如果换做别人,周修常未必能这么快达成交易,恐怕卖鸡缸杯也是有价无市,需要一段时日之后才能脱手变现。故而,他对三原恭一郎也是衷心感谢。 交易双方都很满意,堪称双赢。三原恭一郎和周修常又惺惺相惜地聊了好一会儿,经过三井俊一几次提醒时间不早了,三原恭一郎这才起身告别。 “修常君,我深知,这笔钱你不会浪费掉的,一定是想做什么事情。那么,我在日本静候佳音。还有,如果不嫌弃我年龄老,我们可以做忘年之交。” “那晚辈得罪,叫您三原大哥了。” “好,修常老弟,哈哈!” “哈哈!” 临走时,两人还是依依不舍,三原恭一郎请周修常有空的话,带家人去日本旅游,他们一家全程接待。三原又握住周立功和陈小芹的手,说你们是伟大的中国父母,因为生出了伟大的儿子云云。陈小芹和周立功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但总归是夸奖儿子的好话,所以傻笑不止,飘然欲仙。 送走客人,当家门关上的那一刻,全家人都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到现实,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在说:不是在做梦吧,这是真的吗?两千万……港币! 陈小芹望着丈夫,喃喃地道:“孩儿他爸,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立功眨眨眼睛,道:“我不知道啊,你问儿子去。” 夫妻俩一看儿子,只见周修常一脸得意,摇头晃脑,道:“爸,妈,咱也有钱啦!” “啪!”周立功抽了儿子一个耳光! 周修常傻住了,道:“哎,怎么还打我?” 周立功道:“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呢!” 周修常:“……” 紧接着,陈小芹给了周立功一个耳光,“啪!” 周立功道:“你打我干什么?” 陈小芹道:“给我儿子报仇!” 周修常觉得再来回扯皮下去,一家人就开启耳光混战了,赶紧说道:“哎呀,我饿了,妈,今晚上吃什么?” 陈小芹道:“这还问我?今晚下馆子去!” 于是,一家人难得的走出家门吃饭。也许是父母节省惯了,也许是喜欢家常的口味,父母和周修常都选择了春饼店去开荤,两份京酱肉丝,一份大盘花菜,三十来张薄薄的春饼,转瞬间进了一家三口的肚皮。 周立功一边吃一边还有些担心地问:“儿子,那钱是真的吧?不会坑我们吧?” 周修常道:“爸,人家是身价亿万的日本富翁,他要坑人,可也太不要脸了。” 周立功道:“不一定啊,越有钱越不要脸的人有的是!那些万恶的资本家,哼哼……” 周修常知道父亲是唱着“社会主义好”长大的,对于资本家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他想告诉父亲,在华夏国往后的日子里,“笑贫不笑娼”的思维将主宰所有人。 周修常道:“老爸放心吧。明天,咱们去中国银行办卡,可以和井上俊一一起去银行。” 其实,周立功是个大老粗的工人,只要他没把这些钱拿到手里,那些钱就不算自己的。周修常并不认为父亲的思想落后,反而觉得这对自己也是一个教训:或许,我应该在所有款项确实到了自己的账户之后,再将鸡缸杯交给三原恭一郎。 因此,周修常的心忽然也忐忑起来,他在想,万一明天三原恭一郎后悔了怎么办? 第二天,井上俊一主动找上门来,说,可以今天给他们转账了。 周修常和周立功带着身份证明,来到中国银行,先办了一张卡,然后等着井上俊一和日方工作人员与银行交涉,不久,两千万港币经过汇率换算后,共计两千两百多万人民币转进了“周立功”的户头。 一直到此为止,周立功和周修常都送了口气。 井上俊一身为三原恭一郎的秘书,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高人一筹,看到周氏父子颇为紧张的样子,笑道:“你们,紧张什么?是不是,怕我们,反悔了?” 周修常笑道:“不瞒你说,还真是。” 井上俊一道:“董事长今天一早,就和国内交涉,叫他们抓紧时间,和中国银行一起运作。他说,晚一分钟,就会让人家着急,我们不能让人家着急。” 周修常道:“三原先生为人处事十分周到。”心想,身为大家,虑人所虑,值得我学习!不过,也是因为我周修常和父亲都没见过什么大钱,故而以穷人之心度富人之腹,平白担忧了一场,实际上这些钱对于三原恭一郎来说,无非九牛一毫吧! 这么一想,周修常进而思考:“往后,风物长宜放眼量,我思考问题要周全些,眼光要放长远了!” 井上俊一办完了事,便和周修常和周立功告别,率领日方人员离去。周修常也要和父亲回家,谁知父亲刚要走出银行,却忽然停住脚步。 周修常问:“怎么了?” “不行。我得看一看去。”周建也说着,一转身,奔向银行柜台。周修常只得跟过去。 周立功拿出明细和银行卡,对柜台小姐道:“同志,你帮我看看,这里面的钱,是不是这个数?” 柜台小姐大约二十出头年纪,桃面柳眉,形容精致,她接过银行卡和明细,看了一下,表情惊讶。她适才看见这对父子和一行日本人来,行里的领导亲自接待,听说涉及什么大额资金转账之类。她看这对父子衣着普通,一看就是工人家庭,便心想转给这对父子的钱能有多少?最多也就十万或者二十万吧,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谁知,竟然是贰仟贰佰伍拾柒万捌千元。她长着嘴巴,在微机里检查了一下,没错。 柜台小姐道:“您好,没错,就是这个数。”看见眼前的“大富翁”,柜台小姐也分外热情起来,看着周修常的眼睛里还带着柔情蜜意。 周立功好像还放心,道:“这些钱,都是我的吧?我能花不?我能取出来不?别的人不能抢走吧……” 柜台小姐无奈,但是微笑着一一回答:“没错,您是周立功先生,这些钱就存在您的名下,您可以花,可以取,别人谁也抢不走……” 周修常看着父亲,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穷惯了的父亲还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有钱人的事实。 好不容易周立功才接受了现实,方跟着周修常走出银行。那柜台小姐一直送他们走出银行,小姐还有意无意碰了碰周修常的手,笑颜如花地说:“您一路慢走,随时欢迎您再次光临。” 等到周修常和周立功走远了,小姐方才回到银行,只见她的上级领导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小叶,你为什么不推荐他们购买国债?你是看人家有钱,所以看傻了吧?哼,把你能耐的,别以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就能攀高枝,哪儿那么容易?” 小叶脸一红,不敢回嘴,只低声嘀咕着:“哼,万一人家就看上我了呢?反正以后他只要取钱,就得到这儿来,叫你们到时候看看我的本事!” 回家的路上,周立功的右手一直揣进兜中,死死地掐着银行卡,一边草木皆兵地看着周围,像一只惊慌的兔子。周修常见状,道:“爸,咱们鸡蛋不能装进一个篮子里。这样得了,我们现在就去银行,多办几张银行卡或者存折,再取出些现金来周转用。” 周立功只觉得身上“揣”的钱越来越“重”,脑子也嗡嗡直响,当即同意了儿子的建议。于是父子俩又回到银行。 小叶被领导批评,正气不平呢,抬眼一看,那对富翁父子又回来了!当即喜出望外,伸手打招呼,叫道:“您二位想办什么业务,到我这儿来!” 谁知,一旁传来她领导同样谄媚的声音:“您二位是vip,是我行的贵宾客户,就由我来亲自接待您二位吧。” 第十九章 来送钱的 走进银行,也许是周立功“揣钱上路”,承受心理压力过大,好不容易来到室内可以放松一下,立刻就蹲下来,不肯走了。银行员工见状,立刻拿了一把凳子来,让“贵宾”坐下。 周修常道:“爸,我来和银行说吧。你歇着。” 周立功道:“你懂吗?”刚一问出口,心想,从这几天经历看,儿子可比我懂得多了。当即把账户资料给了周修常。 银行里主管小叶的领导殷勤地叫着:“先生请到这边来。” 周修常看了一眼给他们原先办业务的小姐,道:“不了,我还是到她那里去办。” “呃……”领导没想到被眼前这个小孩子损了面子,坚持道:“您是我们的vip,就是贵宾的意思,我是她领导,所以……” “不用了,我们俩认识。”周修常随口扯了一个小谎,坐在了小叶的柜台前。 领导一听这话,只好拱手让贤,嫉妒而愤恨地瞪了小叶一眼。 小叶的心里却乐开了花,心道:“哼,也不看看你长的样子,只能吸引住老大爷,怎么能比我更吸引年轻人呢?” 她对周修常笑得更加灿烂了:“先生,要办什么业务?” 周修常道:“取出二十万现金,不一定都是百元大钞的;然后,二百万购买五年国债;这些用我爸的身份。最后,再办一个账户,以我的身份,从原账户里存进去五百万。”说完,递上了相关资料。 “好的。”小叶立刻办理,时不时用一双秋波流转的眼睛看一眼周修常。 周修常看着柜台后的女子面容清秀艳丽,因为是坐着,只能看见她高耸的胸部,而又因为穿着制服,所以显得别有风情,隐隐透露着别样诱惑力。同时,这姑娘目光流盼,如花解语;办理业务的十指纤纤,颀长可人。这些都让这女子魅力非凡。 小叶一边办理业务,一边见领导没有再盯着自己,便对周修常道:“你们家好有钱啊。你真幸福。” 通常来说,漂亮姑娘的一句恭维话会让男人们瞬间打开心扉。下面,就看周修常怎么接话了。 谁知,周修常只是笑了笑,道:“你是漂亮女孩,又在对外的银行工作,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嗯?”小叶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周修常会这么说。 只听周修常续道:“这次找你办,是因为我知道机会从手上溜走的滋味。” 周修常一句话说中小叶心里话,小叶的脸颊立刻绯红一片。她又看了一眼周修常,这次目光不再轻佻,而是感激。她想,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怎么会是一个高中生,好像他的心中有很多故事。 她能感受到,这句话的背后,是这个男孩的成熟和真诚。瞬间,小叶对周修常有了好感。 “我叫叶雪。”她翻开户口本,一眼看到周修常的名字,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直接说出她的名字,好像是对方询问了一样。 这样的不问自答,让她的脸色更红了:“谢谢你。周修常。” 看着叶雪娇羞的模样,周修常觉得这姑娘还是青涩可爱的,只不过在银行工作,见过的社会上权钱色交易不少,看着很多还没有自己一半漂亮的女孩子都能傍上大款,心里自然不平,于是耳濡目染,对有钱人卖卖色相,她自己恐怕也在尝试。 周修常道:“不客气。当然啦,姐姐这么美丽,心里也一定十分善良,热情周到,所以我也选择了你。”先让女孩子感到自己的成熟,再适当地浮滑一下,夸一下女孩子的美丽,会让她们更加高兴。 “嘻嘻!”果然,叶雪听了夸奖自己的话,更是心花怒放,对周修常好感度飙升,“真会说话,在学校里收到不少女生情书吧?” “不,一封都没有。” “不会吧?” “因为我被学校开除了。” “哇!?” “不过,校长已经答应我,让我回去上课了。” “哇?!”叶雪越听越觉得惊奇,被开除,还能再回去,这小弟弟本事不小! 说话间,业务办理完了,叶雪在捆绑现金的纸条上写了一行数字,道:“这是我家的电话,关于投资理财方面的事情,可以随时找我咨询。” 周修常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道:“我会有事情找姐姐的。”至于是不是理财的事情,就不一定了。这一点,叶雪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当即嫣然一笑,挥手作别。 走出银行,周修常把财产分配大致向父亲讲一讲,周立功听儿子说什么现在银行利率很高,百分之十几,过两年就不行了,但现在可以存着生利息,每年一家人靠利息就可以活得很好之类,心里不知是兴奋还是茫然,又听儿子讲买国债有多少收益,未来要买股票等等,更觉得头晕脑胀。 好不容易到了家,周立功才终于觉得好一些了,但还是要躺床上睡觉歇一歇。而在家里一直担心牵挂的母亲其实心里也是紧张不已,这时可以放松下来,便干脆也睡觉补神。看着父母几乎没干什么却筋疲力尽的样子,周修常一阵苦笑,看来这一笔巨款让成为暴发户的父母不知所措,只能给他们时间去慢慢适应了。 父母都睡下后,周修常看着自己户头上的五百万,和手上的十万现金(另十万现金给了父亲,写着叶雪电话的纸条他早就收了起来),心中寻思:启动资金终于有了,真不容易,我还想去卖血呢! 一想起卖血,忽然想起了那天遇到的黑哥:“哎呦,他的枪!” 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看,那把手枪还在里面安静地躺着。周修常看着枪皱眉,这把枪放在这里,终究不行…… 正思想着,忽然听得家门外有动静,似乎有人在敲门,却又不敢用力敲。他怕外面的人敲门打搅父母睡觉,便迅速起身,开门,却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口,正是赵月如的女儿孙美妮! “美妮,这是怎么了?”周修常轻掩上门,关切地问,“你妈妈呢?” 孙美妮哭得鼻涕眼泪、有一声没一声的:“我妈妈……被……被抓……抓走了……呜呜……” “什么?!”周修常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还没来得及替赵月如还债,对方就闯进来抓人了,看来最近厂里事情多,工人们心不齐了,致使流氓闯进。他不由得大急,“谁干的?” “不知道!” “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妈妈叫我藏起来……我就藏进衣柜里……来了很多人……我妈妈跟他们走了。” 周修常拉住孙美妮的手,就要出发寻找赵月如。刚迈出一步,想了一想,对孙美妮道:“等我下,马上就来。” 周修常回到屋里,拿了小包,装进十万元钱。然后想了想,把那把手枪也装进去,心想这个一来可以壮胆,二来可以对付棘手的状况。 然后,他悄悄关上家门,拉着孙美妮走出家属楼。一路上,他向路人四处打听,好在不少路人都亲眼看见一伙人押着一个美貌妇人走过去,周修常一路追踪,来到了一家录像厅。 录像厅外面,听着几辆破旧自行车和日本牌子的摩托车,几个小混混摸样的人抽着烟,相互间开着玩笑。 周修常走过去道:“请问,孩子妈妈是不是在这儿?” 那几个小混混冲周修常翻了翻白眼,然后扭过头去,继续说笑,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周修常心下恼怒,却不好发作,只好道:“我是来送钱的,赎人。” 几个混混一听,这才抬眼看他,又上下打量他,又看看他旁边的孙美妮。一个混混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谁你们没有必要知道,只知道我可以还钱就是了。” 那个小混混听了,坏笑道:“没必要了,我们老大已经让你姐姐坐了压寨夫人了,哈哈!”看来,混混们以为他是那美貌少妇的弟弟。 周修常心下焦怒,他不能让混混们占据对话的主导权,于是干脆单刀直入,道:“多少钱?” 那打头的混混不屑地哼一声,道:“问这干嘛,你又还不起,就是你想还,靠什么还啊?你姐姐好歹是美人,卖上几次就有钱了。你呢?” 周修常脸色一沉,道:“那你让我和我姐说句话,这总可以吧?”他想,现在人没有见到,贸然动手太过于鲁莽。无论如何,一定要先见到人再说。 那几个混混相互看了看,打头的混混向一个竹竿一样的混混使个眼色,竹竿混混就站起来,走进了录像厅,不一会就回来,说道:“大哥说随便,不过得看紧点。” 打头混混听了,对周修常道:“那就进去吧。” 周修常带着孙美妮刚要进,打头混混却一拦,道:“哎,票呢?录像厅你想进就进,不买票么?” 周修常心里大骂无耻,但也只好问道:“多少钱?” “一个人一百元!” 狮子大开口。混混本以为周修常会恼怒,谁知,他面不改色,从小包里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甩给混混。 混混还在发愣,呆呆地接过去。周修常昂首带着孙美妮走进录像厅。 当年的小录像厅是一个个脏兮兮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都一个小电视和录放机。竹竿混混把周修常带到其中一个小房间里。 赵月如正蜷缩在房间沙发的角落里,花容失色,浑身发抖,看见周修常和孙美妮,顿时双眼放光,扑过来把孙美妮搂进怀中。 过了一会儿,赵月如放开女儿,对周修常道:“你怎么来了?没用的,他们不会放我走的,我没钱……” “我有钱!”周修常的话掷地有声。 第二十章 你情我愿 “你……你哪里会有……”赵月如不敢相信,但实际上内心里的确盼望周修常有什么办法。 周修常道:“欠多少钱?” 赵月如道:“我也不清楚……好象有四万或者五万的样子。” 周修常道:“好。”转头对跟在身后的竹竿混混道,“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竹竿混混一脸不屑:“你他妈谁呀,我大哥是你想见……咦!”他话没说完,忽然发现一张百元大钞出现在眼前,转而说道,“……你能见到的!” 赵月如见他一张百元大钞说给就给,心下惊奇,却不敢多问。 竹竿混混带着周修常他们来到了录像厅大哥的大房间里。竹竿混混道:“浩哥,这小子想赎人。” 那叫浩哥的人背对着他们坐着,跷着二郎腿,悠哉地喝着饮料,也不看来人,道:“谁呀?” 周修常说了一句:“我!” 话音刚落,他身子忽然窜起,一跃到了浩哥身后,没等浩哥扭头,他先把一沓钱扔在浩哥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那把手枪在暗中顶在了浩哥的后脑勺上,对浩哥附耳低声说道:“别吱声,点一下钱,够欠的数了,剩下的还回来。别回头,这是真家伙。” 那浩哥实际上乃是个虚张声势、外厉内茬之徒,一听后面枪栓拉动的声音,顿时吓得尿了裤子。 “兄……兄弟……我……我……没多少钱。” “那五万够吗?” “够够!加上利息也足够了!”浩哥慌不迭地点头。 “好,拿走一半钱。其他的还给我。”周修常还是低声说着。 竹竿混混站在后面,视线被周修常挡住了,只能见周修常和浩哥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浩哥一如往常,他也就没仔细。 浩哥乖乖地从桌上的钱里拿出一半,胳臂向后递给周修常:“兄弟……你这是何必,嘿嘿,我们其实……” “别回头,别说话,也别再找事。知道黑哥吗?”周修常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全身而退的主意。 他见浩哥已经吓尿了裤子,该当是斗志全无,便再无惧怕,一伸手,把枪在浩哥眼前亮一亮:“认识这把枪吗?” “你是黑哥的人?我听说黑哥他……哦,我懂了,哥,我知错了,我不知道这女人和黑哥有关系……”浩哥见了枪,又听说黑哥,顿时把漂亮的赵月如和黑哥拉上了关系。那把枪他早有耳闻,却从来未见,听说市二院一战,黑哥终于掏出了传说中的手枪,看起来就是这一把了。 周修常也不辩解,道:“现在,我们走了。你不送送?” “送,必须送。给黑哥问好!”嘴上说着,却不动地方。 周修常道:“怎么?不送我们?黑哥知道了的话……” “不,不,我送,送!”浩哥无奈,只得站起来,忍着湿漉漉的裤子和难闻的气味,为周修常等人送行。前几日黑哥被人偷袭,现在城市里各方势力涌动,正是敏感时刻,浩哥谁也不敢得罪。 竹竿混混见浩哥对周纪成无比客气,心下奇怪,忽然闻到一阵骚气,更是惊奇,道:“浩哥,谁他妈这么野,在你房间里撒尿了?” 浩哥气得一个耳光抽过去:“妈的,别说话!” 走出房间来,众混混只见浩哥尿了裤子,却依然客客气气地送周修常等人走出来,一时吓傻了,均想:“这少年是什么人,居然把浩哥吓成这样,还不得不送出来。我等之前多亏没过分为难这小子!” 周修常走到打头混混的身前,对浩哥道:“我进来的时候,还花了门票钱,浩哥,这钱能退么?” 浩哥慌不迭地点头:“能啊能啊!快给这位哥退钱!” 周修常冷笑道:“一个人二百,一共四百块。对吧?”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打头混混。 打头混混没想到周修常更黑,他想辩解却又不敢,只得忍痛从自己腰包里再掏出二百,连同周修常之前给他的二百,一共四百元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周修常接过钱,刚要走,忽然那个竹竿混混道:“等等,我也收了你一百……不!二百,我也还你。” 周修常哭笑不得,暗笑这个混混倒老实。既然人家递了上来,就收了起来。 “哥,慢走,慢走!”浩哥点头哈腰,似乎生怕周修常再要钱,损失岂不是更大? 周修常一直走了好远,才终于松口气。他知道这次实属侥幸,一来碰到了败絮其中的浩哥,二来借了黑哥的名头,这才全身而退。否则,是不是要开火、挟持某个混混,都在周修常的考虑之中,那样可就麻烦了。如今事情进展顺利,而且还从混混手里拿过来三百元,他也十分高兴。 周修常对赵月如道:“月如姐姐,从现在起,你不必躲着藏着了,钱我已经还清了。” 赵月如微垂螓首,却没有说话。周修常觉得奇怪,扭头看向赵月如,只见她一双杏目含泪又含情,面如春花之色,举止之间,娇态尽显,一时间,心中一动,也是看得痴了。 于是,两人都是默默无语,只有孙美妮天真烂漫地蹦蹦跳跳着,一路走回家。 周修常到了家门口,本来应该分别了,忽然觉得一只柔腻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原来是赵月如悄悄拉住了他。只听赵月如对孙美妮道:“乖,你到外面找好朋友去玩,妈妈和你周叔叔说点事。” 孙美妮道:“嗯。可是他是我大哥哥呀,不是叔叔。” 赵月如脸色绯红,道:“乖,别胡说了。” 孙美妮也不再纠缠,一转身飞也似的玩去了。 赵月如拉着周纪成的手,来到自家门口,然后开门进去,关门。 两人站在门口,彼此听得见心跳。周修常只觉得赵月如艳丽难言,吐气如兰,又被她的手紧紧握住……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个脑袋凑在了一起。 抱着滚烫幽香的娇躯,感受着如饥似渴的激情,周修常这一次彻底爆发了。他再一次缓过来神时,他和赵月如已经躺在了床上,赵月如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自己怀里,无比娇柔地说:“你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不是为了感激才这样做的,我是……自从那一天,我就每天都想着你……但我知道你还太小了。今天,是我忍不住……” 周修常明白赵月如的意思。但实际上对他而言,他是一个年奔五十的大叔,论起来似乎是他占了人家便宜才对…… 周修常道:“没什么。食色性也。说白了,人之常情,只要你情我愿就好。” “你情我愿”四字,顿让赵月如体会到男性的体贴和温存,情不自禁的咬了咬他的胸脯…… 周修常感到一阵微痛,很快的就再次兴奋起来。其速度之快,让周修常自己都惊讶,看来青春之身和大叔之心搭配,让他成了饥虎饿狼…… 临走时,怕赵月如不肯接受,周修常把五万元悄悄留下了,因为五万元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再说,如果当面留下也会造成钱色交易的不快印象,那就不是你情我愿了。周修常没想到在这一世的第一个女人是赵月如,但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在上一世里他虽然没有太注意赵月如的事情,但对于一户之隔的美丽少妇多少是有点幻想存在的,如今看来,这点幻想便是他人生的启蒙,不知不觉影响到了这一世。何况就在今天,他在赵月如的上面颠云覆雨时,意识朦胧之中忽然觉得身下的女人不是赵月如,而是那个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她。这么一想,周修常恍然发现赵月如的身体和她还真有些像。 想到她,周修常心里一痛:这一世,他再不能失去她了,不知道这一世里的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写作业吗?背英语课文吗? 回到家后,周立功和陈小芹都问他去哪儿了。周修常随口说出去走了走,搪塞过去。反正这几天儿子行为古怪至极,所以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没有再问什么。 周修常却想:他与赵月如的关系自然不好让父母得知,与赵月如同住这里实属不便,再者如今坐拥千金,竟然还要住在这里,让别人眼热么?是不是应该…… 正想着,却听见父亲问他:“儿子,虽然咱们家有了点钱,但是,你前几天说能回到学校是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回去?” 周修常故意一拍脑门,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道:“明天就去上学。” “啊?”陈小芹惊奇道,“那学校你说去就去?我还合计着,如今咱家有钱,穷都不能穷教育,何况现在,因此上我和你爸想给校长送礼去,让他……” “不必了!”周修常笑着打断了母亲的话,“张校长十分同意我回去。你们放心吧。” 老两口听了,半信半疑,不过也见怪不怪。陈小芹悄悄地对丈夫道:“我怎么觉得,我生了一个小妖精呢?”周立功“哈哈”一笑,道:“那我是老妖精,你是妖精他妈,母妖精一只,哈哈!”陈小芹嗔怪道:“没正经。” 听着父母悄声嬉闹,周修常心里很欣慰,前天老两口为未来犯愁争吵,如今如胶似漆,他为父母、也为自己感到高兴。同时,也对明天的上学充满期待。 因为,终于能见到她了。 第二十一章 新来老师 第二天一大早,周修常在父母带着问号的目光中走出家门。孩子真的能上学吗?还是他自己想得美?胡说八道呢?骗家长容易,但是骗老师和学校可不容易! 当然啦,身为父母,还是真的希望孩子能上学的。 已是深秋时节,早上低温袭人,不过初生的秋阳还是暖意融融。 周修常沐浴着清晨阳光,一路上哼唱着什么“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轰隆一声学校炸没了!”的歌,好像是平生第一次、也如同小学课本上的插画里欢快的上学图景一样,蹦蹦跳跳地去了安原二中。 关于张文秀那几张照片揣在他的书包里。昨夜,他翻了翻久违的书包,看着里面各种课本,心中感叹不止。很多知识内容都模糊了,不过看了看那些课本几眼,却又全都想了起来,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上一次捧着这些课本的时候,宛如昨日一般! 这一夜不说是辗转难眠,也可以说是没睡踏实,所以周修常干脆起得很早,这也是可以让自己早早地走进教室,挨个看一看风华正茂的“老同学”们。 进入了高二六班的教室,教室里已经来了几位同学了,有的吃早餐,有的读英语,有的正闲聊。 他们看到周修常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不由得都停止了吃饭、早读和瞎聊,目光都看向了他。 周修常早有这样的准备,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同学们的目光中虽然有惊讶,但并没有感到意外。 咦?难道他们都知道了么? 忽然,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只听身后那人吼道:“你个死人!怎么才来啊?我的拍立得呢!?” 一转头,自然是郑大千一脸喜笑颜颜的大脸。两人来了一个熊抱。 这时,陆续有男生热情地围上来,也给周修常一个个熊抱。他们这些人自然与周修常分别不过一周而已,但是年少人情热,倒与周修常“数十年”再见的感受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没见了,周修常却很快叫出了他们的名字。这是因为他昨夜复习过了。一些人名已经无法和印象中的同学对应上,不过此刻见到真人,那些久远的记忆就被瞬间激活了。 周修常高兴地叫着同学们的名字:“你咋样啊?曹悦雷?” “我还那样。嘿嘿!” “你呢?魏洪亮?” “一样,我先抄作业去啦,哈哈!” “又抄作业!” 说着,一些女生也围了上来。虽然女生们都知道周修常是因为对女性恶劣的行为而开除的,但是不少人都对此心有怀疑,并不相信周修常真的做了那件事。于是,从几个胆子大的女生开始,女生们也陆续走过来,笑着和周修常打招呼。 “你回来了?这几天去哪儿了?” “李彩玉!我这几天玩了玩。你们呢?” “咱们呢?快期中了,还玩什么!?” “孙曼!我怎么觉得你个子又矮了呢?” “哎呀!周修常,你想没想我呀?”这时,一个叫许蓉蓉的女生冲过来,她平常就大大咧咧,这时候也不客气地搂住周修常脖子,“咱姐俩不是说好了喝一杯嘛?” 郑大千道:“许姐,你还真别说,咱周哥还真就说了,特别思念咱班上某一个女同学。” “哎呦喂!”许蓉蓉拍了拍周修常胸脯,“情深意切?说,想谁呢?不是咱老班侯屁股吧?哈哈!”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众人才放过了周修常,郑大千把周修常引到自己的座位上。直到这时,周修常才终于问道:“大千,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大家知道我回来了?还有我的座位,我被开除之后,侯屁股没把的我的座位扔了吗?” 郑大千道:“你还不知道?我跟你讲,你不是让我把纸条送给张文秀嘛,那天下午的时候,张校长就亲自到咱们班里,找侯屁股。出去了好一会儿,侯屁股回来了一言不发,脸色特别阴沉可怕,我们都以为她要发飙了,谁知她什么也没说,一摔黑板擦,走了。” 周修常想道:“一定是张文秀告诉他了。” 郑大千续道:“然后第二天,张文秀又亲自到我们班上,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周修常垫一句话。 “他说侯屁股以后不教我们班啦!我们都震惊了,谁都不知道侯屁股怎么了。虽然我们平常都烦她,但她是班主任呀,我们不烦她烦谁!说走就走,出了什么事情吗?”郑大千讲得绘声绘色,他忽然间变得有些激动,“然后,正在我们纳闷的时候,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周修常只好又垫一句话。 郑大千的双眼似乎在放光,手舞足蹈,模仿着当时的样子:“张校长对着门外说,进来吧,下面给大家介绍你们的新班主任!她一进来,我们就疯狂了,美女啊!” “美女?”周修常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的美女,不是我瞎说!真的很漂亮!”郑大千狠狠地点头,一再强调自己见到美女后的激动感受。 “这么说,我们的班主任就从侯屁股换成了一个美女老师?” “对啊!你说我们六班幸福不?你是最幸福的,侯屁股把你开了,结果她也走了;然后你回来了,美女老师也来了,行啊你!” “那,新来的美女老师叫什么?” “姓竺,叫竺兰兰!” “什么?!”周修常的声音高了八度。很多人都看向这边。 郑大千一愣:“怎么了?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啊?” “不,不不,”周修常赶紧摆手,“没事,不奇怪,不奇怪。”他心道,这个竺兰兰,真的是那一晚遇到的竺兰兰么? 忽然,他猛地想起,那天晚上他问竺兰兰为什么来舞厅时,她说了一句,“我才不想来呢!因为工作的事,需要求人办事,人家说就在这里会面,所以才来了。” 这下,都对上了! 原来是竺兰兰到本校任教,张文秀统一安排好的职位,为了答谢张文秀,自然需要打点。而张文秀竟然为了方便,把收取贿赂的地点定在了他和侯丽丽约会的舞厅。于是,那一晚上,张文秀、侯丽丽、竺兰兰和他周修常就凑到了一起。张文秀拿走贿赂后,便一心在侯丽丽身上,所以也没注意到竺兰兰身边的男子是周修常。 如此一想,周修常觉得那晚上的成功实在侥幸。稍有差池,后果便难以预料了。 周修常心里暗自好笑:那晚上我见竺兰兰不愿意说自己的职业,还以为是风尘女子,原来是……哈哈! 周修常又想:不过,竺兰兰的出现倒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呢!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想到有这么漂亮的老师做自己的班主任,周修常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微笑。 只听郑大千接着说:“然后,张文秀接着宣布,说周修常同学,就是你,经过学校方面的考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回来继续上学,只不过开除了本校学籍,你算走读生了。我们大伙听了,更加惊奇了,你怎么还能回来?苏语琪就不乐意,显得很丢脸,对沈月月说,她俩下课后去找校长,但最后不知为什么没去。” “哦,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了我会回来?” “对呀!” “那么,那个新来的老师,竺兰兰,她也知道喽?” “对呀。张校长当着他的面说的嘛!她就把你的座位安排在这儿了。最后一排,和我挨着,嘿嘿,这是我建议的,我对她说,我是周修常的爸爸,绝对能管住他!” “呸!你敢?” “哪有!逗你的。我说,就让我和周修常坐一块儿吧。她就允许了。我是我们班上,第一个和美女说话的人!” 周修常心中暗笑:“你要知道那一晚上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问道:“那竺兰兰也知道我是谁吗?”因为之前在舞厅里,周修常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 郑大千道:“她上哪知道去?只知道你要来。到时候我把她介绍给你,嘿嘿!” 这样说来,似乎竺兰兰并不知道即将到她的班级来上课的周修常就是那个周修常。 这时候,苏语琪走进教室,她一眼看到周修常,立刻玉面寒霜,凤目一挑,高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再也不对周修常看一眼。而她的身后,跟着“小公主”沈月月,她也看了一眼周修常,立刻回避了目光,坐在了苏语琪的同桌。那一瞬间,周修常看到沈月月的目光里有着羞愧和害怕。 郑大千见到苏语琪这个样子,很是不忿,冷笑三声,说道:“哼!这个苏语琪,她至于这样么,因为之前对你有好感,大家都看出来了,后来你一出事,她就马上撇清自己,打倒你,落井下石,显得自己清白,算什么嘛!” 周修常听了,没什么反应,也没说什么,他在想着如何摘清误会。这时,郑大千笑嘻嘻地道:“你就直说吧,你想的女生,是不是苏语琪?” 第二十二章 臭流氓 “不是。”周修常很干脆地摇摇头。 “那是谁?”郑大千看了看全班女同学,困惑道,“差不多都来了呀,你不是在诳我吧?” 一语未毕,就见到周修常的脸色变了,变得深沉而久远,一双目光中似乎有着无限的哀伤和温情,直盯着教室门口。 她来了。今天的她,差点迟到,走得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小猫一样的圆眼睛灵气内敛,无论看什么都很柔软,却很细致;秀眉不长,短促而舒朗,此刻那双眉毛未经任何妆饰和点染,清淡却有余韵;鼻子娇小秀气,一张小嘴微微嘟起,唇色天然饱满,让周修常想起第一次亲吻上去的明媚和旖旎;步履匆匆的身形瘦削苗条,轻盈得有如风中的花瓣。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立刻就从书包中掏出一本书读起来,那样子像一只在阳光下看书的猫咪,温柔可亲,安娴静淑。 周修常的目光紧随着她,直到她落座,才经过了窒息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恍然如梦!周修常在心中默念着一句词: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而她的名字,也轻如飞花,幻若烟雨—— “林梦瑶?”郑大千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地看了看周修常,又看了看从走进教室起,一直目不斜视、没向周修常看上一眼的林梦瑶,道:“是她?不会吧?!” “你给我小点声!”周修常似乎生怕惊吓到了林梦瑶一样,“不许你说出去一个字!” 郑大千看周修常发狠的样子,赶紧点头:“是,是,不说,不说。就算是说出去了,也根本没人信啊!” 的确是这么回事。林梦瑶的姿色只能算是中上,没有苏语琪上凸后翘的丰满身姿,男生们的眼光一开始并不会注意到她。同时,她为人清淡,恬静幽谧,从来不主动和他人对话,似乎根本不愿意引人注意。即便有人跟她说话,她也是有问则答,无问则躲,似乎听不懂玩笑,也不好奇周遭的世界。别说男生们感觉她无趣,就是女生们也渐渐敬而远之。即便做同学时间不短了,她和同学们说话的次数竟是寥寥无几。她就像花墙下的树影,像冷月下的静潭,安于从容,毫无涟漪。 在前世里,周修常退学之后,自是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和班级里低调安静的林梦瑶产生交集。但命途乖戾如此,再一次遇见林梦瑶时,两个人的人生都在黯然失色之时。原来,林梦瑶从高中毕业后,高考失利,从此人生厄运连连,后来所爱非人,很快发现前夫偷情出轨,屡教不改,并骂她是冰女人,根本就不想碰他。 于是,林梦瑶毅然离婚,正遇见生意失利、女友分手的周修常。 林梦瑶那时候才得知周修常高中时被开除是冤枉的。心如止水的林梦瑶和孤高傲世的周修常都没想到他们竟会相谈甚欢,进而觉得相见恨晚,再次便觉得可以相依相靠。于是,从同病相怜到休戚与共,周修常和林梦瑶的人生之路合并成了一条。 两年之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为了孩子,经济不宽绰的他们像很多家庭一样磕磕绊绊,争争吵吵;七年之后,周修常的小餐馆渐入佳境,七年之痒竟无疾而过,夫妻二人都觉得这是苦尽甘来之兆,为了家和孩子,夫妻当更加努力创造幸福生活。 记不清那是什么日子了,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妻儿的身边,周修常只记得接到电话时,电话那一头交警的声音是那么的遥远。他一连数日恍惚着度过,后来才渐渐搞清楚失去他们的过程—— 一辆豪华跑车经过路口时高速通过,把过马路的娘俩当场撞死。后来交警判定,林梦瑶带着孩子闯红灯,负大责;而那个驾驶跑车的富二代,明明是醉驾,却只判没有注意瞭望和高速通过路口,负小责。 那种绝望的滋味到现在周修常都疼得撕心裂肺。 此刻,他望着林梦瑶纤弱的背影,暗自发誓:第一,永远保护你;第二,我饶不了那个富二代,在这一世,我对付他老子! 不管怎么样,能见到她,周修常倍感欣慰,内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郑大千看着周修常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满腔愤恨,一会儿喜悦宽慰,一会儿坚毅庄严,一会儿泪光闪闪,一会儿微笑扬眉……不由得看傻了,心道:“周修常这究竟是怎么啦?难道真和林梦瑶那冰箱美人有关系?不对啊,我从来就没见过他和冰箱说过话!”一时间是想破头皮也想不通了。 忽然,周修常好像情难自已,竟然站起身,向林梦瑶缓缓走去。郑大千想叫住,刚要开口,心想:且住,看看他和林梦瑶究竟怎么回事。 周修常的确是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一步步向林梦瑶走去,他的步子静悄悄的,好像怕惊醒一场幽梦。很快的,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周修常的异常。本来他来上学就已经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此刻他的举动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焦点——除了林梦瑶。 林梦瑶安静地看书,浑然不觉自己的身侧站着一个人。恐怕就是泰山崩塌在她的面前,估计她都会不看一眼的。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说的应该就是林梦瑶现在的状态了吧。 同学们都看着周修常和林梦瑶,好像无数盏聚光灯一样的目光把他们俩都照亮了。在聚光灯里,周修常内心的情绪是激动的,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平静如水。 而就算是这样的聚光灯,也没有让林梦瑶抬起头来。 而在周修常的眼睛里看来,整个世界只有林梦瑶一人,他看不到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听不带同学交头接耳的低声谈论,他的眼里只有她。 终于,林梦瑶察觉到了周遭环境的异样,她这才猛地一回头,看见了——那个对沈月月做出恶劣行为的流氓周修常! “啊!”林梦瑶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打破了周修常无意营造出的寂静。 这声惊叫也好像尖锐的闹铃,把周修常拽回到了现实中。见到林梦瑶惊慌失措的模样,周修常也手足无措起来:“梦瑶,我……” “滚!臭流氓!”一声娇叱爆然而起,却不是从来温婉如水的林梦瑶喊出来的,而是苏语琪。 苏语琪粉面含威,怒容满面,用手指着周修常的鼻子道:“臭流氓,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你找了什么人。我本来以为你这次改邪归正,所以才没告诉我爸。我决定今天晚上我就告诉我爸,让他去和张校长谈,我就不信不能开除你了!滚!” 对此情形,周修常最佳的策略就是悻悻而退,多说一句话都会让对方更加激动而失去理智。虽然明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周修常却没有退却,只是轻轻一笑,道:“你爸爸不会开除我的,因为你爸爸知道我不是流氓,也知道我是清白无辜的。” 自从得知陷害他的人原来是市委书记的大公子韩一甲后,周修常就在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究竟为什么自己会惹到韩一甲,他百思不得其解。周修常之前就考虑过很多方面,从打架斗殴开始:难道是哪一天自己走在路上撞了韩一甲一下了?可是,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因此上韩一甲不会生气他这么长时间吧?再说了,韩一甲什么性格,如果是被撞了一下,肯定当场就把火发出来了,绝对不会闷头报复人的。 显然自己一介草民,毫不知情地卷进了某些大人物的计策中。苏语琪的父亲是中心城区的区委书记,也是副市长,难道真不清楚市委书记的公子在追求自家女儿?因此上,自己是不是无辜的,在苏语琪的父亲眼里必然一目了然。 “你!呵呵!我爸爸能相信你!一个臭流氓你算什么东西……”苏语琪正骂着起劲,忽然,一个文弱的男生站了起来,扯着脖子高声叫道: “苏语琪,不用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不配!如果你爸爸开除不了他,那我找我爸爸来开除!” 正是韩一甲的弟弟韩双乙。 他从今天早上一进门就看到了周修常,心里十分不爽。得知周修常即将回校读书后,他马上找到了张文秀,质问他怎么能让周修常回来。张文秀说人家缴纳了赞校费云云,再者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苏语琪根本不会看上他的,不影响与你哥哥韩一甲交往,没准还能给韩一甲加分呢! 韩双乙听了,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十分郁闷。他本想回家就告诉哥哥和父亲,但一想到自己连这点事情都需要麻烦位高权重的老爹,老爹自然不高兴,一定会说什么自己不能以权谋私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老爹私下里办的事情还少了!韩双乙一想这事就生气,不过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好好地求老爹,好好求的话,老爹不会不理睬他的。 第二十三章 借读生 周修常一见是韩双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只跟你哥哥一般见识。” 那韩双乙脸色一红,道:“想得美!你个臭流氓想吃天鹅肉……” “啪!”一记耳光抽在了韩双乙的脸上!韩双乙被打得晕晕乎乎的,道:“你敢打我?我是谁的儿子你不知道?” “是我打的!”郑大千铁塔一样的身躯站在韩双乙跟前,怒道,“女生们骂周修常流氓也就算了,你一个男生骂人家流氓你也好意思?你们韩家要是有种,正大光明跟周哥抢!” 对于郑大千的打抱不平,周修常十分感动,但也觉得惹出大麻烦了,打了市委书记的儿子,郑大千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韩双乙其实平常并不飞扬跋扈,在学校里也没有拉帮结伙的成为校园一霸,这是因为他一来性格内敛,二来家教甚严,三来也无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只是既然是官宦子弟,一身傲气是免不了的,除了苏语琪,没见过他主动和谁说过话。而郑大千的耳光说严重点是打了韩家的脸面,这下就棘手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保住郑大千的周全。 郑大千的话也点破了众人心中所想的很多事情,一时间大家虽然忌惮韩家的势力,但无不为郑大千的话暗暗叫好。 只有苏语琪面色绯红,道:“郑大千你什么意思?帮着流氓说话是不是?你也想被开除吗?” 郑大千不以为然,道:“学校是你家开的?你说开除谁就开除谁?我爸还是美院教授呢,中央领导买过他的画,怕你爸?切!大不了,我去首都读书去!” 这几句拼爹的话,说的半真半假,蒙人倒也足够了。周修常没想到郑大千看似莽撞,但反应倒不慢,气势也够足。进而想到,郑大千这是怕自己是平民子弟,容易受欺负,索性他这个“高级教授儿子”站出来为自己出气。这份义气弥足珍贵。 郑大千这么说的确可以,高级教授的称呼拿出来多少都能撑一撑门面,虽然是政府高官的子弟,在这一点上却不得不卖个教授面子。 很快的,女汉子许蓉蓉也站出来圆场,但话里话外的态度明显是倾向周修常。 “怎么了?怎么了?还不让人说话是么?大家谁说话都行!我们班级里,难道就只能个别人的说话?少数派非得管着多数派啊?什么叫沉默的大多数?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少数派不要总以为自己声音大,就以为别人都是哑巴。” “你这话我爱听。”郑大千和许蓉蓉一唱一和起来了。把大家听得直乐。 这下,韩双乙心里又动了气,指着周修常和郑大千的鼻子,道:“我就不信了,今天这个班里,有你俩没我,有我没你俩!我现在就去找我爸!哼!” 一跺脚,韩双乙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哪知还没等走到门口,忽然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一张秀美动人的脸蛋上含着几分愠怒: “不好好上早自习,吵吵什么?以为我刚来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这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的性感,尖锐而娇脆,立刻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都给我回到座位上!” 随着这一声娇嫩的叱咤,同学们纷纷坐好,那韩双乙也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在这个教室里的绝对权威之下,大家都像遇到猫的耗子,大气不出。 果然是竺兰兰!周修常的心中一阵暗笑。 今天的竺兰兰身穿青色的长款风衣,前襟畅怀,露出里面的白色薄毛衣,她的下半身穿着牛仔裤和一双黑色过膝高跟靴,把她原本高挑婀娜的身材衬托得更加高贵华美,高跟靴也把一双长腿塑造得更加性感诱人。她大大方方走到讲台后站定,整个人显得既青春靓丽,又端庄威严。周修常看到郑大千还有很多男生眼睛都直了,很多女生也艳羡不已,众人只恨该死的讲桌挡住了他们欣赏艺术的视线。 “哇,今天老师穿的好美呀?”有人低声嘀咕起来。 不过,从走进教室到站到讲桌后方,竺兰兰的一双美目根本没去看下面的学生们,而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教案和资料,同时声音清冷地说道:“苏语琪,怎么回事?” 苏语琪站了起来:“竺老师,有一名同学回来了,他就是那个借读生。” “是吗?”竺兰兰依旧不抬头,只是整理着自己教案,“就是那个叫什么周修常的?说要来却好几天也见不到人。哼,我看看是谁?” 说到这里,她才抬起头。周修常识趣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全班同学先是把脑袋都转向了周修常,然后当他们再次转过来时,不由得都愣住了,只见他们的美女教师竺兰兰呆愣愣地看着周修常,脸色变幻不定,嘴唇也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嘀咕着什么“真的是你”之类的。 竺兰兰之前只是得知一个叫周修常的学生要来走读,她也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天下同名同姓的不少,难不成真是他?竺兰兰那晚上分别时想,她与周修常聊天时几乎没有打听出他的任何事情,只知道他的待人接物都十分成熟可靠,说是某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有些难以置信;而且,他还有一件衣服在她那里呢! 周修常只是微笑,气定神闲。 再看竺兰兰,脸上一片红一片白,又是羞又是怯,一双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眼……全班同学都不禁纳闷了:怎么原本威风凛凛的女王,忽然变成了一个扭捏作态的小公主? 难道是周修常太帅了?不会吧,这么漂亮的老师,连几个帅哥都没遇见过,竟至如此失态? 这时,苏语琪愤愤不平地说:“竺老师,就是这个人!他从前是我们班上的,因为某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事情,他被开除了。老师,你想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干过什么?”竺兰兰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 苏语琪咬着牙说道:“他趁着带我们去小阳山游玩,在一次单独行动中,把我们的沈月月的同学,给……给那个了!” “哪个?”竺兰兰疑惑着问。 这时候,沈月月忽然趴在课桌上,痛哭起来,边哭边道:“语琪,你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求你了!就当没有这件事情吧!” 苏语琪可怜地看着沈月月,再不好说下去了。 而竺兰兰一见这样的情景,自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向周修常看去。 周修常表情严肃,却毫无波澜,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竺兰兰不禁想:“这小子上舞厅,泡妞,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随即一想,“那晚他泡的妞,不正是我吗?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呀。”她再看一看沈月月肥壮的身躯,又想,“太蹊跷了!那晚上他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却愿意把这样的姑娘给……难道他喜欢着一口?这也太……” 竺兰兰想着“变态”这个词,但微微摇头,续想道:“不然。说他和某个漂亮姑娘有事情我还相信,这个姑娘嘛……我怀疑!” 这么想罢,她朝苏语琪挥挥手,叫她坐下,苏语琪坐下了。竺兰兰知道她是区委书记的女儿,也知道班级上还有一个市委书记的二公子在,心想在自己了解全部事情真相之前,不宜做出任何决断,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自己在市里就出名了。 于是,她也朝周修常挥挥手:“你也坐下吧。咱们开始上课。” 同学们都以为竺兰兰在听完苏语琪的话后,会和周修常发生一场剧烈的风暴。没成想竺兰兰只是简单地让周修常坐下了。风暴灭于无形。 有些人不禁在想:“这周修常被开除后还能回来,本身就不简单;今天看来连老师都没说什么,估计周修常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要不然,周修常怎么就敢突然发难了呢?实际上,当周修常出事以后,已经有人看出来韩双乙是不是对苏语琪有意思。但是很多人也看出来了,苏语琪对韩双乙就是客气客气,态度要说不咸不淡而已,反正看不出来眉来眼去的样子。因此上一些人就猜测是不是韩双乙在背后使坏。不过大家也都是猜测,总不能张口胡说,万一告个诽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些也是在周修常被退学之后发生的。所以周修常并不知道。此刻,周修常刚刚来到班级里,大家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或者说,还没有来记得告诉他呢,一场冲突就已经爆发了。 那么,周修常究竟有没有靠山啊? 韩双乙就是这么想的。他是高官子弟,对政治的敏感度高于他人,这时不禁也在寻思:“多亏没有去找我爸,万一这家伙有什么更隐蔽更强大的靠山,连我爸都不好做人了,到时候我爸非骂我坏他事不可!等这几天我看看,观察下他都有什么人在背后撑腰!” 第二十四章 你的麻烦 周修常坐下后,郑大千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悄声道:“老大,你厉害!这个竺兰兰别看她漂亮,可不好惹,你居然第一次面就让她说不出话来!牛!” 周修常心中都没有那么得意,他心想:“第一天回到学校,果然比想象中的那不顺利。郑大千一个嘴巴打过去,得罪了韩双乙;虽然我早晚要找韩家算账,但这也太快了;苏语琪对我误解极深,很难一句两句说清楚;同时,她一番告状,先下一城,我那晚留给竺兰兰的印象估计也毁于一旦。糟糕啊,糟糕!” 课间时,周修常去了校长室。张文秀正翘着二郎腿等着他。见到他来了,也没说话,就是点点头,示意周修常坐在他队面。然后他放下了二郎腿,又打量了好半天周修常,又点点头。 周修常一乐:“看够了?” “看够了。”张文秀双手一摊,“照片呢?” “给你。”他把相关照片等交给了张文秀。 张文秀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没有留下底片吧?” 周修常笑道:“得知校长把侯丽丽调离岗位,我就体会到了张校的诚意。所以我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希望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相安无事。” 张文秀“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放过了你,那韩一甲就能放过你?告诉你,韩一甲他弟弟韩双乙已经找过我了,人家可天天盯着你呢!” 张文秀这么说,也是有目的的。因为韩家的势力大,他怎么能不听从呢?这一次已经实属是“忤逆”了。所以,张文秀也是或豁出去了。这一点,周修常十分喜欢,所以也就明人不说暗话。 “知道了,你别怕就行。” 这意思张文秀也明白,就是说,不要插手。 其实,张文秀哪里还能插手?他刚才这么说的意思其实就是说:你们双方的事情,可别都赖在我身上啊!我一点都惹不起了,还不行么? “我不怕啊。” “呵呵!”周修常不以为然,道:“只要张校别掺和其中,您就自然高枕无忧了。” 这句话向张文秀表明:我周修常自然不怕韩家来对付我,但如果发现了你张文秀又在里面参了一脚,那么我还有对付你的方法。 张文秀心里一堵,脸色阴沉道:“怎么?你手中还有我的把柄不成?” 周修常笑道:“不敢!但要一个人回心转意,难道非要抓住他的把柄么?” 张文秀一听没有什么把柄,便放松下来,心想:你除了敲诈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么?便道:“我到真想知道,你这小鬼脑子里都装些什么阴谋诡计?” 周修常道:“张校,您走夜路,自然会撞鬼;走阳关大道,就无忧无虑。我周修常也是一般。说真的,谁都不愿意走夜路,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成了鬼。对吧?” 张文秀自然明白周修常话外的意思,道:“呵!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个走读生,叫我抓到你的一点事,我就叫你走人!” “哈哈哈……”周修常大笑起来,他摇摇头,笑道,“张校,你是什么人我早就清楚了。你压根就没这个胆子!”最后一句话,周修常脸色一变,阴冷发狠,把张文秀吓了一跳。周修常随即变脸,又变得哄小孩一般笑面相对,道:“张校,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否则,我还有一个保证:我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不信,走着瞧。” 说罢,转身就走。对于张文秀的威胁,他也是非常郁闷,只能威胁回去,并明确地表示出鱼死网破的姿态,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 回到班级后,周修常也无心听课,一心想着到校第一天便危机重重,苏语琪、韩双乙、竺兰兰、张文秀……自己绝不能无动于衷,否则情势会对自己一天天不利下去! 那么,该从哪里破解呢? 想着想着,周修常把目光落在了肥壮的沈月月身上。 没错。首先应该搞清楚:沈月月为什么要陷害自己?背后的韩一甲,是怎样让她听命服从的? 在周修常的眼里,沈月月只有两个身份,一是她是脸皮极厚、又丑又卖萌的“小公主”;二是她是苏语琪的同桌。除此之外,她几乎没给周修常留下什么印象。当然除了那一次之外,他觉得这是她是世界上最无耻的女人:用自己的清白来无限他人。 周修常看着沈月月的又肥又圆的后背,寻思着: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女人了! 在学校里的时光须臾而过,前来上课的老师们也早就知道了周修常会回来上课,所以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感到惊奇,并纷纷猜测: 他的父母明明是普通的工人,难道他的某个亲戚权高位重?不管怎样,这个学生能够回来,便不同凡响了。 因此,谁都不能得罪,所以老师们也都对他不冷不热地打声招呼。 对于周修常而言,这些老师们在自己最艰难的日子虽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雪中送炭,“时隔很久”再次见到,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涟漪,只是将心比心地想:若你是一个普通教师,面对着权势人家的孩子说必须把某个学生开除,你会出头为那个学生说话吗? 所以,周修常也对这些老师们不冷不热地招呼一下便罢了。 放学时分,郑大千嚷嚷着要周修常请客吃饭。许蓉蓉也领着一帮女生叫唤着帮腔。 周修常见到这些乱起哄的同学们反而觉得十分开心,便大手一挥,道:“一个小时后,愿意看得起我周某的,到鲁鸣春集合!” 同学们一听,不禁一片哗然。鲁鸣春饭店是安原市有名的饭店,历史悠久,大师掌勺,名菜荟萃,当然价格也不菲,绝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就算是家境比较宽裕的,也难得去一次。这一次,工人家庭出身的周修常居然大手一挥,这是要大出血么? 不过都是十六七的孩子们,一听说可以去吃大餐,哪里还能想得到这许多,只顾起哄,三五一群冲出校园,商量着点什么好吃的菜。 郑大千担忧地对周修常道:“我说,这么多人去鲁鸣春吃饭,你疯了?那得多少钱啊?你有钱吗?我兜里可不够啊!” 周修常心道,这郑大千是真够义气,当下说道:“放心吧,到时候熊掌什么的,任你吃。” “不会吧?饭店你家开的?” 两人说说笑笑,各自回家。周修常见到父母,说今日回学校,大家要我请吃饭,晚饭不在家吃了。父母听了儿子回到学校,自是高兴,也就放他出去了。 到了鲁鸣春,一众学生们像进了大观园,其中有几个来过的充当了临时导游的角色,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周修常环顾一下,倒不怎么惊奇,尽管鲁鸣春的装修在当时来看可谓金碧辉煌,但对于后世来说却处处透露着暴发户一样的土气。 不久,郑大千也到了,他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数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周修常奇道:“大千你干嘛呢?” 郑大千怪罪道:“哎呀,你别打扰我,我都忘了刚才数到哪儿了!”于是,又重新数,“一二三四五六……” 周修常暗暗好笑,道:“大千,你数来几个人干嘛?” 郑大千“这你还不明白吗”的眼神看了一眼周修常,道:“我特意回家拿了点钱回来,要不你钱不够!我得盯着他们,让他们少点些菜。” 周修常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别数了!基本上,除了苏语琪、韩双乙和沈月月,以及和他们要好的几个人之外,全都来了。请这么好的饭店,他们怎么会不来?” 尽管周修常这么说,但是他自己知道,林梦瑶就没有来。 郑大千道:“那就有三十多人!天,开三大桌,多少钱啊……” 周修常捂住他嘴巴,道:“你小点声!我真的有钱。你就放心吧。” 好说歹说,终于让郑大千躁动不安的心安静下来了。此刻,同学们都坐在大桌子上,唧唧咋咋的,好像春天里回归的一群鸟一样,聒噪不已。 一个鲁鸣春的服务员走过来,面色不快地道:“你们能不能安静点?你们老师是谁?” 大家听了,都把目光转向了周修常。毕竟是周修常是带他们来的。一切没有主意的时候,大家还是都看向之前出主意的人。 周修常也当仁不让地走上一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那服务员见周修常只不过是个衣着普通的高中生,便不客气地道:“你们来干什么?在这里吵吵嚷嚷,影响了我们做生意!” 周修常道:“难道在鲁鸣春饭店吃饭一定要安安静静么?怎么就不可以热热闹闹?一定要冷冷清清啊?如果是冷冷清清的话,你们的饭店岂不是要关门大吉了么?哈哈哈……” “哈哈哈……”同学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服务员生气了,傲慢地一吊眼睛:“你们是哪所学校的?把你们老师找来!” 第二十五章 化骚为鲜 大家瞬间都不支声了,惴惴不安的情绪在大家心中蔓延开。 周修常不懂地方,不动声色,而是拿起一只陶瓷杯子,说道:“客人来了,你们服务员都倒杯热水的么?” 那服务员冷笑一声:“嗬!热水?我不把冷水泼你身上不错了啊!你们,都给我出去!”服务员说着,指着同学们。 有些同学就害怕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要出去。 “走什么呀?”郑大千先喊了起来。虽然他也没有把握,也不知道周修常怎么就这么自信,但是面对着挑衅,这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输了,就没了面子,没了面子,那就是万劫不复啊!再也就没脸抬头了! 同学们听了,也都停下了。 服务员一瞪眼:“喂,把你们老师找来,听见没有啊?你们学校是什么啊?说!” 周修常冷笑一声:“呵!我要在这里吃饭,还需要报上我的学校和老师名字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服务员故意上下打量着周修常,冷笑着说:“哼哼,小同学,你知道这里的菜多少钱么?我劝你乖乖回去吧,为你爸你妈省些银子,别把他们的积蓄花光了,回家打你屁股!” 周修常听到他说话涉及父母,脸色正了起来:“你们总经理符尊生就是这么教你们对消费者说话的么?” 听到周修常提到符尊生的名字,服务员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发懵,顺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总经理的名字?” 周修常道:“我不仅知道,我今天还要吃他做的熊掌。告诉他,勾芡的时候往淀粉里少放点糖。” 那服务员一听这话更蒙了,心想,若说这少年是来无事生非的倒也不像,莫若先让他们上桌再看看。便道:“我们的熊掌今天没有了。你还要吃什么?”他的意思是熊掌反正你们也吃不起,干脆就说没有。 周修常道:“没有了?符尊生的熊掌刚刚获奖,看来生意真不错嘛。只不过依照鲁鸣春备货的习惯,总是今天用昨天的食材,明天用今天的食材。而且,熊掌极为特殊,光是煮烂就要好半天,堂堂鲁鸣春就没有煮好的么?所以,你告诉我,真的没有了吗?” 那服务员听了,心里不禁忐忑起来,寻思这少年不简单,连我们饭店备货的流程都一清二楚。只得说道:“可是我们饭店……概不赊账!”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知道了,只要口味正宗,不会欠你们的。” 那服务员将信将疑,想着反正只要叮嘱你就好,便把学生们带到三张大桌前。同学们看周修常淡然自若地和服务员交谈,便不怕吃不上美味了。 周修常对大家道:“谁都不用客气,熊掌我已经点完了。其他的菜,谁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 顿时,饭店里又是一阵欢呼。只有那服务员愁眉苦脸,他不知周修常有什么计谋,生怕是来白吃白喝的。 不久,珍馐美馔,流水般上桌。同学们吃得热火朝天,虽然没有喝酒,但是汽水饮料也点了不少。一个个半大小伙子和小姑娘,胃口正开的年纪,举箸换盏中,几乎是盘盘见底。周修常不禁想,在未来,要是有人吃自助餐吃到这么干净就好了。 最后一道,烧熊掌,终于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端上来。即便是来这里吃过饭的同学也没点过这道菜。一时间大家的眼睛看看熊掌,又瞅瞅周修常,意思是:我们真吃得起? 周修常见状,也不客气,伸手便撕了一块,一吃之下,味道尚可,只是不太对头。他皱着眉头,对服务员道:“这是你们符总做的吗?” 服务员没想到周修常的舌头这么刁钻,却强犟道:“正是。” “这样,这道菜若真是你们符总做的,那就让他过来尝尝,瞧瞧自己做的东西对得起对不起自己的手艺。若不是符总做的,那么就是你撒谎了,我是指名道姓让符总来做的,所以,这道菜我不会付钱。” 一句话,我只想跟你们符总说话。 服务员这时终于感到心里没底了。他只得道:“我们符总很忙的,他……” “那我这道菜不会付钱的。我不信,鲁鸣春不讲这个道理,说出去名声好听吗?”周修常直截了当,不容他找理由拒绝。 这一番话当着大堂很多食客的面讲了出来,食客们也都看热闹,都暗自想这少年居然点了熊掌,真不简单,同时也想知道这熊掌究竟是不是符尊生做的。 服务员无奈,只好向当班经理反映。当班经理也来说什么符总很忙,周修常还是几句话:“我点的符尊生做的熊掌,上来的为什么不是他做的?如果是他做的,让他过来自己尝尝味道,否则我不付钱。” 经理也无奈,最后只好把符尊生请了来。 符尊生五十上下,腰宽体壮,油光满面,还是个秃头,面容看起来极是凶悍。他听说有人“闹事”,非要见他,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堂,中气十足地叫道:“谁找我?” 周修常稳坐当地,悠然道:“符大师,这熊掌的精髓在喂料,所谓吃熊掌,吃的乃是汤汁。熊掌是胶,有如极厚的鱼唇,其味在鲜。佐料的配比就看谁能把熊掌的骚味转化成鲜味,吃起来才如羹似腐,鲜嫩清淡……” 周修常侃侃而谈的一席话,众人听得如堕五里雾中,不甚了了;但在符尊生耳中,周修常的话却是字字珠玑!烧熊掌正是他的拿手菜,可是近来虽着国家对野生动物的管控愈趋严格,人们保护动物的意识逐渐加强,他这道烧熊掌如何进行下去,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难题。实际上,熊掌之物,本身并不好吃,可替代之物也极多,但佐料配不对,便差之千里,出不了熊掌的味道。其根本在于周修常所说的“化骚为鲜”四字。 符尊生大厨出身,谈论厨技时他便兴致勃勃、浑然忘我,此刻听罢周修常的高谈阔论,别人还不觉得怎样,他却觉得津津有味,很对胃口,高兴道:“你这小朋友厉害!我爱听!你这一单,我免了!” 一语既出,别说那服务员睁大了眼睛,连周修常都感到意外。 只听符尊生续道:“你这一句话,点破了我很长时间所想的!我一直在寻摸着,为什么做这道菜做不出原来的味道?”他指的乃是熊掌的替代品,始终做不出熊掌的味,这话在他人耳里听得糊涂,但周修常自然明白,符尊生在琢磨着怎么做“赛熊掌”,所以有此一说。 他继续说:“我一直以为,熊掌这东西这么好替代,主要是煨料的把握。今天听你一言,方才茅塞顿开,原来熊掌就是熊掌,不是寻常之物可以替代的,因为它骚!哈哈!要想替代它,也得找一个sao货才行!哈哈哈!” 符尊生说完,自己先爽朗地笑了。旁人听来却觉得什么“sao货”之类,岂非骂人?不禁觉得有些骇异。周修常当然明白其中内涵,也跟着符尊生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大堂里众人睽睽,而一老一小却放肆地发出声声浪笑…… 看着符尊生和周修常勾肩搭背的样子,郑大千眨眨眼睛,在心里暗自嘀咕:“怪不得这家伙自信满满,原来还有这一手!他竟然懂得熊掌怎么做怎么吃,之前没发现啊,太牛了!” 而同学们则是用无比敬佩的目光看着周修常,男同学羡慕他能够和鲁鸣春的总经理谈笑风生,女同学则花痴地畅想着拥有这样的男人的生活…… 符尊生自然不知周修常学过烹饪,所以两个人说起话来有点惺惺相惜,所谓黄金易得,知心难寻,并且这个周修常年纪尚小,不能对他构成生意上的威胁,所以符尊生除了大方的免了今晚的单,还主动做了几样小菜请周修常和同学们品尝。同学们虽然饱腹便便,但过了门槛吃一碗,见到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依然抢得一扫而空。 “今天吃得太饱了!”“饭店的菜就是好吃啊!我妈妈总说大葱不好吃,没想到今天吃了这么好吃的大葱!”“是啊,以前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平平常常的,哪知道大师一做,好吃极了!”“而且还没花钱!”“还不是周修常,太牛了!”“那些事情你们都不懂的!”“所以周修常牛啊!”“你翻来覆去就是说周修常牛呗!”“怎么了?不行了?” 其实,觉得周修常牛的不仅仅是同学们,符尊生拉着周修常聊个没完呢! 看时间不早了,符尊生才意兴阑珊地放周修常回去。早些时候一些同学已经走了,只有周修常、郑大千和几个吃货同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鲁鸣春,然后打着饱嗝,各自回家。 在路上,郑大千道:“行啊你,居然带着这么多同学,白吃了一顿大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牛呢!” 第二十六章 公主长大 其实能够免单,连周修常自己也意想不到,原本只是想杀下服务员的威风而已。后来那服务员一脸阿谀之笑,周修常觉得爽快而恶心。 说起来,其实这也是周修常回到青春时代之后,所做的第一件利用上辈子学习到的知识来“碾压”对方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周修常首先就觉得知识真的是太管用了!之前,也就是上辈子没有进行系统的学习,真是浪费了他这个天才。但是话说回来,其实知识远远不止在课堂上学到的那些东西。有些人觉得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很多都是没有用处的,的确,有些知识很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是那些知识在成长之后、一些专业人士来看,其实都是基础性的知识,没有课堂上的知识作为铺垫,走进社会之时,往往无从下手,甚至也可以说,人家说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 周修常得意洋洋地对郑大千说道:“以后想不想跟哥混了?” 郑大千道:“一定的啊!经过今儿晚上,咱班上的人个个服你了!” 的确,周修常的威望,今天在同学们心中得到极大提升。 周修常道:“不一定,那个苏语琪和韩双乙就不会。” 郑大千道:“管他们呢!告诉你,今后你要再有事,全班同学都站在你这一头!” 话是这样说,但事到临头各自飞,周修常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吃货同学上,小恩小惠可以拉拢,小灾小难可以利用,但是遇到正经的大事,完全不能信任。只有郑大千除外。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话,便告别了。周修常一看时间,才不到九点钟。他想,时间还早。 今天白天,周修常就在思考如何还自己清白的事,而其中根结,无疑落在沈月月身上。以往他从来没有观察过这个姑娘,而这一天,他却目光紧随着她,像是一个生物学家观察一只小白鼠一样。 观察,是了解一个人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方式。 周修常通过这一天的观察,沈月月的大致性格和处事方式已经了然于胸。最重要的,他找到了沈月月令他同情的一面。 而这一面,也是周修常的突破口! 九点多钟的时候,沈月月终于把妈妈送上了床。妈妈临睡前对她说:“我的小乖公主,别忘了把奶粉喝了。” 沈月月点头答应。当妈妈睡下后,她端起那杯散发着过期味道的奶粉冲剂,忍着味道,一口气喝下肚。 她是单亲家庭,妈妈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只要她认为的好吃的——统统都给沈月月的肚子留着。并且,在妈妈的眼里,沈月月永远只有五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胖,她也不在乎自己胖。她只在乎那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如果那个人对她说:你太胖啦!她会毫不犹豫去减肥。但是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却说:“沈月月,你胖胖的,很可爱。” 于是,她在心底对自己说:“我很可爱。” 对于他,她那么丑,那么肥,从来不敢奢望得到什么。有时候她想,这一辈子,有他这一句话,是不是就够了? 那个声音在耳畔回响着:我很可爱。 九点多了,该做作业了。她翻开书本。她学习不好,脑子不够用,也不专一,自制力差,自己明知道却无可奈何。但她还是要做作业。 翻开作业本时,家门被人敲响了。 准确地说,周修常并不是第一次来沈月月家。他在上一世里就怒气冲冲地找过沈月月家,但站在沈月月家门口时,他退却了。 沈月月家在某个破旧公寓楼的一楼,那是原来收发室的房间,不过十平米大小,连独立卫生间也没有,一个火炉占据了房间中央,最里侧是床,床头是一张桌子,沈月月就伏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屋里能占用的空间都占用了,许多破了洞的女人衣服挂在空中,像一具具寒酸的幽魂。周修常想,沈月月的许多公主裙是不是也这样天天挂着? 沈月月开门,看见周修常时,惊讶紧张惶恐警惕,道:“周……你要干嘛?” 令她惊奇的是,周修常的脸上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恨和阴冷,而是悲戚和怜悯。 周修常走进沈月月的家,接着桌子上破旧昏暗的台灯,他看到沈月月的母亲已然睡去。 周修常看看沈月月,道:“韩双乙是不是就在这里,和你做的交易?” 沈月月支吾道:“你……你走吧。要不然我明天就告老师。” 周修常凄然一笑,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那你要干什么?” 周修常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两把椅子中的一把,另一把他示意沈月月也坐下。沈月月犹豫一会儿,坐了下来。 周修常道:“沈月月,我想了想,我不怪罪你诬陷我了。” 沈月月一怔,嗫嚅了几下嘴唇,小声说道:“对不起。” “没什么。”周修常说得轻松,却是十分感慨地点点头,他等了一世,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是我们大家不好,成天笑话你,除了苏语琪和他不笑话你。相信我,我们这些笑话你的人,以后都会后悔的。” 沈月月再一次愣住了,她没想到周修常会这么说。 周修常指了指床上的女人,续道:“说起来,我们谁都不如你,你能在困境里坚持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我们嘴上笑话你,但其实都知道自己不如你,所以用笑话你来平衡自己的落差。而你呢,一直在卖萌,装可爱,以此来拒绝成长,活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你是用纯真的幻觉来逃避残酷的现实。” 这段话里字字泣血,直锥心灵。沈月月低下头,两只手摆弄着连衣裙的衣角。 周修常见沈月月一语不发,却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知道这席话她认真在听。于是他接着道:“你和我都一样,自卑。你知道苏语琪喜欢我,你肯定知道。同时,你也知道我对她爱搭不理的。我接受不起,她是区委书记的女儿,和她在一起我好像沾了多大光一样,我觉得我一个工人家孩子,消受不起。我长大了才知道,我那时候可真纯啊!呵呵!” 周修常说到内心处,差点就说漏了嘴。幸好沈月月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没有发觉。 他继续说:“但真不应该这样的。做人要对得起自己,不要对得起别人眼中的自己。也不要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被某个人拯救。能拯救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周修常看见沈月月无声流泪。 “沈月月,你用外表的幼稚来遮掩内心的坚韧,你一直希望被人夸赞和宠爱,即使得到是白眼也不在乎。也许是因为在你内心深处,还停留在五岁的时光。但是,我要告诉你,你长大了,必须要面对现实了。”周修常的话掷地有声,沈月月轻轻地点点头。 话说得差不多了,周修常便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沓钱,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沈月月看到那一沓钱,眼睛惊奇地瞪大了。 周修常道:“这是五万元钱。你能用它做很多事。但我要说清楚,这笔钱我是借给你的。十年后,你要一分不少地还给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不同请你,不怜悯你,因为你比大多数人努力,因为你缺少的不是别人的夸奖和同情,而是自我奋战的勇气!我希望你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充满自信,自强不息,即便多少年之后,都能像现在一样努力,但比现在更成熟、更强大。” 沈月月的双目中泪光点点,她重重地点点头,低声道:“谢谢。” 周修常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他想:“我那个时候,要是有人对我说这一番话就好了。” 是啊,如果当年有人能站出来,对他说这一番话就好了。当然,如果当年也有人能对沈月月说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也就好了。 周修常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今晚就说到这里吧,以后我们可以常聊天。” 走到门口,沈月月忽然道:“那件事,我明天……” 周修常一抬手打断她,道:“有些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有时候他的话,只是一种礼貌。即使和别人相比,那种所谓善良,绝不是他的好心,而是别人太不懂事。”说罢,周修常飘然而去。 沈月月知道,周修常说的自然是韩双乙了。经过刚才这一番灵魂涤荡,沈月月自己也渐渐回味过来:“他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去诬陷周修常,这种行为多么恶心龌蹉啊!我的清白,在他的眼里,原来就值二百块钱!那时的我,以为做出的是牺牲,其实卖掉是良心!” 周修常走后,沈月月也无心做作业了,她关掉台灯,在妈妈身边躺下,心潮难平。这时候,妈妈忽然转过身,轻声说:“我都听见了。这孩子好。我家公主长大了……你明天不要穿连衣裙吧……” 沈月月把头靠近妈妈,她这才发觉,妈妈的枕头上泪痕斑斑。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 周修常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一定让韩双乙在沈月月的心中地位直落千丈。 那就对了,凭什么他们韩家总是欺负别人,而别人只能忍气吞声?况且,这是韩双乙主动惹上了周修常,周修常此番话,也不过是反击而已。 若是在上辈子的周修常眼中,他未毕会说出这番话,甚至即使是能说,但是也不会说。因为他上辈子只是心高气傲而已,却缺乏头脑和理性。而今却大不一样了。他此番话一方面是说给沈月月听的,另一方面说到底,也是对自己的一部分的救赎。上辈子没有做到的事情,这辈子却能够做到了,这算不算救赎呢?毫无疑问,算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周修常的话非常讲究,十分掌握好了分寸,不会太过,不会太弱,刚刚好,让人觉得恰如其分,不算是老成,而是高中生刚好说出来的打动人心的话。具体而言就是—— 这番话并不是出于世故和心机,反而处处体现出尊重和理解,是推心置腹的苦口之言,却顺理成章地起到了击败对手的目的。这是周修常的极高明处,他没有对韩双乙嚼舌,甚至连“还我清白”这四个字提都没提。 第二天,苏语琪看见沈月月心事重重地坐在座位上,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开的样子。她很是奇怪:“月月,你怎么了?” 沈月月姿态不变,喃喃说着:“我没事。” 苏语琪听见周围同学们谈笑风生,都在谈论着昨晚去鲁鸣春吃饭的轶事,嘻嘻哈哈,绕梁不绝。苏语琪听着,脸色也阴沉下来,以为是众同学的议论让沈月月心里不知滋味,便对她说道:“别听他们谈论他!你放心,我今天就跟我爸爸……” 一语未毕,只听得韩双乙在一旁接话道:“周修常不是个东西,真没想到他能这么收买同学,也一定是收买了某个大人物。” 苏语琪心想,整个安原市的一把手是你爸,他周修常还能收买谁? 忽然沈月月道:“我真的没事。”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淡漠和冷静。 苏语琪看着沈月月的样子,又是同情又是心疼,道:“要不然,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去找老师请假。” 沈月月忽然看着她,道:“语琪,一会儿我可能会被大家嘲笑,你不要管。” 苏语琪道:“为什么大家要嘲笑你?谁敢?” 沈月月道:“你别激动。因为一会儿,你也会生我的气,也会骂我的。” “你是怎么……” 还没等苏语琪说完,竺兰兰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她还是穿着风衣和高跟靴,行路如风,带着高傲和冷艳的威严。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说不清是被竺兰兰的美丽震慑住,还是被她的气质震慑住,或许,兼而有之。 竺兰兰道:“早读现在就开始,谁也不许再多说一句话了!” 同学们立刻乖乖地低头看书。可是在这时,沈月月在几次深呼吸后,却慢慢而坚定地站了起来。 “老师,我可以跟大家讲几句话吗?”沈月月的声音有些纤弱,有些犹疑,仿佛用了很大的力量,让人无法回绝。 竺兰兰略顿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 苏语琪有些惊奇,低声对沈月月道:“你要干什么?” 沈月月只是看她一眼,那一眼中有歉意和内疚,却没有回答,便毅然地走上讲台。 竺兰兰没有想到沈月月会来到讲台,但她看到沈月月一脸决然之色,料想事不寻常,便让在一旁。 沈月月在讲台后面站定。这时,大家才发现,她身上一年四季离不开的连衣裙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薄马甲。 周修常淡然地看着她,他已经可以猜到沈月月到说什么了。于是,当沈月月看向他时,他也用鼓励的目光回望。郑大千和很多同学一样,看看沈月月,再看看周修常,他们都想到沈月月的话必然和周修常有关,但不知她要说些什么呢?经过昨天晚上鲁鸣春饭店的大餐,大多数同学都倾向周修常这一边。 竺兰兰站在讲台一边,她同样想到了沈月月接下来的话和周修常躲不开关系,于是静耳聆听,想知道究竟。 苏语琪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只有林梦瑶波澜不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韩双乙紧紧握拳,尽管努力地控制着,但是心脏还是越跳越块…… 终于,在众人好奇、期待、怀疑、担忧的目光中,沈月月开口了: “今天,我要说两声对不起。第一句对不起,要说给周修常。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我。所以第二句对不起说给大家听,因为我欺骗了大家。至于我为什么要诬陷周修常,我请大家不要问我了。问我了,我也不想说。我知道自己这一次很无耻,很下贱,我不配得到周修常的原谅,也不配请求大家以后像平常一样对待我。但不管怎样吧,就像昨天有人跟我说的那样,我必须要坚强地活着,背负着罪活着,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所以今天我要对大家说,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的决心,请时间验证我的话,请大家拭目以待。” 说罢,沈月月走到一旁,向全班鞠躬;又向竺兰兰点头致意,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忽然,“啪!啪!啪!”的掌声在教室后面响起,正是周修常带头鼓掌。随即,教室里掌声雷动。 苏语琪惊奇看着自己的同桌,目光中除了一丝被欺骗后的恼怒外,更多的是钦佩和赞赏。她忽然发现沈月月变了样子,不再装可爱,装稚嫩,而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鼓舞人的力量。 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忽然她想到了周修常,便不由自主地回头向周修常看去。实际上,全班同学都扭头看向周修常,他们的掌声也有为他而鸣的意思。 周修常泰然自若,既没有沉冤得雪的苦楚和感动,也没有恢复清白的得意和激动,而是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淡然镇定。 周修常深邃的目光和看向他的每一个同学逐一对视一下,他注意到苏语琪的目光中有几分释然和愧疚。而在韩双乙的目光中,却是一片阴冷。 这种目光也让周修常心里一激灵,他暗道:“尽管在势力不够时,就把韩家给招惹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要想进一步在学校立足,只能先洗清自己的罪名。而这,必然会惹怒韩双乙和他哥哥韩一甲。不知道韩家会出什么招来对付我。说不得,只能一步步来了。” 没错,只好一步步来了。但是第一步肯定要迈出去的,否则自己只会被人家欺负,如果自己不反击,到时候对方就会得寸进尺,自己的屈辱只会越来越大。 而现在,他自己虽然给自己找上了麻烦,但是这种麻烦早晚都要找,宁肯要早,也绝不能晚啊! 这时候,他的目光和竺兰兰对上了。 竺兰兰脸上的如花笑容和那天晚上一样,带着几分欣赏和妩媚,同时,又带着几分玩味和好奇。周修常看着她,以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向她致意。 竺兰兰自然注意到那个如有若无的笑容,却傲然地一瞥美目,走到讲台前,脆生生地说道:“周修常,你不来讲两句么?”接着,继续用玩弄的目光看着他。 周修常笑了一笑,摇头,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是被冤枉的感受?还是为迟到的正义而欣慰?还是让我谴责一下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开除的人?” 竺兰兰微微发怔,她没想到周修常会一连四问,渐渐地逼近事件的核心。 果然,周修常在停顿一下后,发出了第五问:“还是说,我们的注意力放在了我和沈月月的身上,却偏偏遗忘了躲在暗处的幕后推手?还是说,”周修常再次顿了一顿,他觉得差不多已经点题了,“我们掀过去这一页,双眼往前看,双腿往前迈。如何?” 这意思既是说给沈月月听,也是说给韩双乙听的。毕竟,梁子虽然已经结下了,但目前自己羽翼未丰,可不能再一次进攻对方。这番话,也有着休战的意思。 竺兰兰自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隐藏含义,只是觉得周修常的话大度,有胸襟,本来她就觉得周修常有很多超出他年龄的成熟魅力,这时这股宽襟大怀的气度再一次感动了她,便主动鼓起掌来。 全班同学再一次鼓掌。郑大千这一次鼓得尤其热烈。 等到掌声歇息,竺兰兰笑着说:“周修常,别忘了下次说话时,不要坐在座位上,走到前面来,或者站起来。” 她这话和舞厅里用姐姐的称呼来压人是一个道理,都是一贯拔尖的她非要盖过他人一头不可。他人只当是老师批评学生不尊重教室礼仪,只有周修常明白这是竺兰兰在有意耍性子。虽然如此,也只得说道:“是,我下回注意。” 只是心里自然有些愤愤不平,想:“我一个老大叔了,还得跟你站起来说话!” 第二十八章 他能搞定 自己的冤情到今天彻底翻案,周修常本来应该欣喜,但心里却不知怎么着,猛然泛上来一阵空虚。为了今天,他付出的代价太多,除了客观上的原因外,也有自己性格上的原因。今朝冤情得雪,他才发现,世界上的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复杂难解,很多时候是自己设下了无数心防导致犹疑不定,从而错失了种种改变命运的良机。 “那么,往后的我,还要这么深沉么?”周修常沉下心来反思自己,“不管是沈月月还是我自己,在解决这件事之后,都需要向前看了。而沈月月已经决定向前走了。往后的我,不会在这样苦大仇深了吧?哈哈!有句话不是说什么‘知识改变命运,性格决定命运’么?实际上,金钱可以改变两者。” 琢磨出来这句话,周修常忽然觉得这条真理整整在自己身边徘徊了一辈子,自己竟然始终视而不见!是啊,金钱可以改变性格、改变命运、改变人生……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心道:“周修常啊!此生,尔当有为!” 虽然说,还有韩家在一旁虎视眈眈,但周修常觉得这种事要从长计议,毕竟,韩家在安原市的倒台还在数年之后。此时的自己,当小心在意,增添羽翼。 可是周修常毕竟不是韩双乙肚子里的蛔虫。他想韩双乙性格隐忍,应该不会立刻对他发难,却不知道韩双乙的隐忍是高傲之下的不屑而已,而不是可以容忍有人给他上眼药、在他头上动土。 课间时分,周修常叫来郑大千,道:“去,给韩双乙赔礼道歉!” 周修常这么做是对,也是很讲究的,让郑大千给韩双乙道歉,这一点十分必要。当然,张大千未毕能理解。不过,郑大千理解不理解不重要,反正郑大千长大以后就能理解了。在这个年龄,郑大千正是叛逆和狂傲的时候,让人家给对方道歉,自然郑大千是不乐意的。不管郑大千乐意与否,周修常都会让郑大千道歉,因为这一点十分重要,也可以说,是联系到周修常的后续的十分重要的计划和规划。只不过,现在这样的重要的规划自然还不能讲述给郑大千听,郑大千即使听了,也未毕能理解。周修常也追求郑大千能理解,毕竟以郑大千的能力,他也真的未毕能真的理解周修常的意思。所以,周修常只追求郑大千能听他的话,这就足够了。 “什么玩意?我他妈给他……”郑大千不出所料地喊起来,那神情是一千个不愿意。 周修常道:“都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决了,大家应该重归于好。” 说着,周修常向郑大千眨眨眼睛。郑大千似乎懂了,道:“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就一句对不起嘛!” 说着,郑大千一步三晃地走到正在预习下一堂功课的韩双乙面前,道:“喂,昨天打了你,不好意思啊,对不起。”说完,扭头看着周修常,似乎是在说,这样行了吧? 韩双乙自然听得出这道歉有名无实,当下只“哼”了一声,没去理睬。 郑大千昨天打了高官儿子一个嘴巴后,心中也自惴惴,这时也不多事,径直走回来,道:“你看,我完事了。” 周修常也是无奈,这样说根本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雪上加霜。只得自己走到韩双乙跟前,道:“韩双乙,我得感谢你,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我爸出国考察去了!”韩双乙打断道,“再说了,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爸这么上心?” 周修常宠辱不惊,道:“现在事情真相大白了,看来真没有麻烦你爸爸的必要了。我们同学之间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你说呢?” 韩双乙明知这是激将法,周修常不想让他父亲的势力参与进来,但也立即点头应允:“说得对嘛,本来就不必麻烦他,只是有些事太恶心人了,没办法。” 其实,韩双乙也在暗中寻思:不知道周修常背后有什么大人物,如果他不请出来背后的靠山,那是最好不过。不过这人究竟是谁,还要抓紧弄清楚。 周修常见他答应不拼爹,目的达成,便随口说两句话走了。韩双乙待他转身时,用寒芒般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那目光放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我们韩家就这点手段么? 这时候,许蓉蓉站在教室门口看了一声:“周修常,班主任请你去办公室。” 这一声叫,倒惹得全班的大多数男同学都羡慕地看着他,能够单独觐见美女班主任,很多人都巴不得呢。 “好,这就去了。”周修常说着,冲郑大千眨眨眼睛就走了教室。 郑大千看着周修常走出去,自言自语道:“我们老大就是牛!不过,竺兰兰他能搞定?” 高二年组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周修常便轻敲两下,推门而进,一扫屋里,只有竺兰兰一个人,于是他心里一动,回手把门关上。 竺兰兰看着他,一双秀丽的双目里有一点尴尬,还有一点尖酸,还有一丝笑意,道:“周修常同学,我找你来是因为……” 周修常忽然猛地吸了几下鼻子,打断竺兰兰的话,道:“咦?好香啊!我记得我们老师办公室里从来没有这么清香过?” 竺兰兰一听,俏脸一沉,道:“你鼻子有问题吧?我可没喷香水!” 周修常笑道:“你没有?不会吧?哦,我懂了。” “懂什么?” “都说,美女身上自带一种香气,根本不用喷香水,也是香喷喷的。这便是女人的体香了吧?你说呢,漂亮姐姐?” 竺兰兰脸蛋一红,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玉指指着他,道:“你嚼什么舌头?我告诉你,不许叫我姐姐,要叫我老师!” 周修常故作为难,道:“可是,叫姐姐还是你逼我答应的呢,对吧?不说不行,这样吧,所谓先来后到,我就叫你姐姐老师吧?” “呸!”竺兰兰娇嗔道,“姐姐老师算什么话,你怎么不叫老师姐姐呢……”说到这儿,竺兰兰知道说多了,立刻住口。 周修常哪能放过,道:“老师姐姐也行啊!这可是你说的,那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哈哈。” 竺兰兰道:“你没正经,亏我那一晚……”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那一晚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即住口了,一抬头,只见周修常一脸坏笑。 周修常见她不说了,立刻接着说道:“那一晚也不知道是谁,搂着人家哭,都把人家的衣服哭湿了。然后嘛,又要让人家送回家。最后嘛,人家的衣服都……” 竺兰兰又羞又急,像小女孩那样跺了跺脚,高跟靴踩在地板上“咚咚”直响,道:“别再说啦!我不听!讨厌!” 周修常心里暗笑不已,心想别看她当上了老师,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罢了。 是啊,谁从一出生开始就是能当老师呢?其实,老师也不过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而已。尤其像竺兰兰这样的年轻小老师,说到底,其实还是做学生的年纪而已,却已经要去工作当老师了。不过在心态上,可能还是一个小孩子。尤其是一个小女孩。周修常这么想绝对没错的。 周修常道:“我不过就是说出事实的真相而已。而且,我不过是要提醒你,我的衣服呢?” 竺兰兰红着脸道:“我忘带了。” 周修常听了,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好像遇到了什么世界难题一样。竺兰兰见了,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了?” 周修常先不答,只是故意自言自语:“不太好,不太妙……” 竺兰兰瞪大了迷人的双眼:“什么不太好,不太妙?怎么了?” 周修常道:“我好像不经意间,看透了事件的真相……”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竺兰兰果然是个急性子。 周修常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做出高谈阔论的姿态,道:“你刚才说你忘了把我的外套带回来是不是?那你知道不知道西方有一位大学者,是心理学的奠基人,叫弗洛伊德?” 竺兰兰点点头,她在师范大学上学时自然修过心理学,必然知道的,便问:“知道的,他怎么了?” 周修常故作深沉了,道:“在下不才,读过他的《梦的解析》。” “哇?”竺兰兰不禁讶然,一个高中生,把一本枯燥乏味、六七百页的心理学学术著作读完了? 不想,周修常接着说:“然后,又把他的《精神分析引论》读了一遍。” 竺兰兰更加惊讶,道:“怎么?你要去考心理学专业么?” “不不不,”周修常摆摆手,做出论道者的表情,“只是闲着没事,读着玩玩罢了。” 竺兰兰原本心高气傲,此时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立刻心里气得不打一处来:“哼!我不信!再说了,和我不带你的外套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九章 老师姐姐 “有。”周修常不紧不慢,继续装腔作势,“有很大的关系。弗洛伊德举过一个例子,他说有人出门时忘带了钥匙,十分懊恼,认为自己得了健忘症;后来那个人向弗洛伊德承认,那天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出门,临走时也是犹犹豫豫,最终走出去后忘了带钥匙。因为他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走出家门,所以无意之中就把钥匙落在家中了。” 这一点,周修常是从上辈子所看的书中看到的。他看的那本书是弗洛伊德的书,弗洛伊德是20世纪初研究精神分析的高手,奠定了全世界心理学的根基。也可以说,没有弗洛伊德,就没有以后的心理学。而周修常看弗洛伊德的时候,不像是其他人学心理学那样,看一看教科书就可以了。他却是自己买了一套弗洛伊德全集,然后一本一本地从头看到尾,如果你问他这样看书有没有意义,能记住多少?看完以后能不能成为专家?周修常恐怕会告诉你,即使全部看完了弗洛伊德的书,恐怕你也不会成为专家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靠师傅去带,自己去看书,看一辈子恐怕都不及师傅一句话管用。这一点,周修常一开始不明白的,他认为自己能看书,喜欢看书,看的还都是原典,自然就比人家专家强。可是等到去了大学,想要去见见大专家和大教授的时候,周修常才发现人家高手中的高手其实都是看的原典是原文的原典。也就是说,人家看的德语原典,直接研究弗洛伊德的根基。而他看的说到底还是中文,是翻译过来的东西,翻译过来的东西就是没有人家看的原语原典的强。这一点,周修常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竺兰兰算是听明白了,沉着脸道:“就是说,我是故意把你的外套不还你了?” “哪里哪里,我说的是潜意识,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而是你灵魂深处的想法。嘿嘿。”说完,周修常一副得意的样子。 竺兰兰倒是被他一语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哼!什么破外套,我早就扔了,所以不还你!” “咦?”周修常装作生气的样子,“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扔了就扔了,大不了赔你!” 周修常摇摇头,道:“你理解错了,我说的岂有此理指的是,老师姐姐居然向我这个学生弟弟撒谎,扔了就是扔了,你却说没有带,一个教书育人的人,怎么能张口说谎呢,真是岂有此理!” 竺兰兰见周修常胡搅蛮缠,却偏偏说不过他,刚要发火,只听预备铃声响了。 周修常也知道再说下去,竺兰兰就真恼了,赶紧道:“老师姐姐,我回去上课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有了,出去!”竺兰兰刚涌上心头的火被铃声压下一半,心中还是不爽。 “那么,老师姐姐,我走啦!” 周修常一转身,刚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半,只听身后竺兰兰叫道:“等等!” “什么事呀,老师姐姐?” “谁让你这么嬉皮笑脸的!告诉你,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叫我‘老师姐姐’!” 周修常却只向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匆匆离去。他心里说道:“放心,这点觉悟总还是有的。” 周修常走后,竺兰兰不禁又跺脚又拍桌,心道:“奇怪!我怎么跟这么个小鬼过不去?我把他叫过来是想说什么来着?” 想到这儿,竺兰兰脸又变成了桃红色。她把目光对准了自己携带的坤包,伸手一把抓过来,打开拉链,向里面看去——周修常的外套叠成了一个小块,安静地躺在里面。 走出老师办公室,周修常一阵偷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把竺兰兰调戏了一顿。要知道,他即便是在舞厅里,如此暧昧的情境中,也没有这样轻薄的想法。可是,刚刚在办公室,他却轻薄为人了。不过调笑一番后,倒感到浑身上下都舒畅许多。 一定是因为压在心头的石头去掉之后,自己的心性也随之而开了吧?他想。 “喂!周老大,你居然在唱‘潇洒走一回’!”郑大千幽灵般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把人吓一跳。 周修常道:“是吗?刚才我在唱潇洒走一回?” 郑大千道:“是啊。我记得你好像说过的,你不喜欢唱歌的啊?” 周修常想想,当初自己好像是说过这话,于是简单搪塞道:“是吗?我忘了。对了,快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走廊里转悠?” 郑大千用一副“别提了”的眼神看着他,道:“你不知道,苏语琪和沈月月差点打起来。” “什么?!”周修常震惊地看着他。 郑大千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却响了。他俩只好迅速回到座位上。这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有名的严厉。周修常可不想找麻烦,他和郑大千都老实地听课。或者说,假装听课。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好处就是举目四望,纵观全局,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别人的后背观察。 周修常看着苏语琪和沈月月的背影,心道:“苏语琪和沈月月为什么吵起来?是因为沈月月早上的那一番话么?还是说,苏语琪认为沈月月欺骗了她,所以不满?” 女生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测,周修常觉得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他再把目光看向韩双乙。 只见韩双乙的目光一会儿盯着黑板,一会儿盯着坐在他侧前方的苏语琪,偶尔趁着数学老师回头写板书的功夫,他快速把一张纸条递给苏语琪! 苏语琪悄悄地接过纸条,同样趁老师不注意看了一下,然后偷偷地拿起笔,在纸条上写着什么,然后迅速扔给韩双乙。 周修常看着这一切,脸色越来越沉,心道:“莫非苏语琪根本不相信沈月月的话,所以和韩双乙继续商讨着怎么对付我?” 想到这儿,周修常一阵自傲:想当初我昂首走出校园,内心却无比低落,感到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而今我在众人眼里似乎是灰溜溜地回来了,却惹得这两个官二代合谋对付我一介草民!哈哈,好吧,我周修常奉陪便是! 就在这时,忽然一记黑板擦从前方迅速地飞到他眼前! 不用说,是数学老师著名的“走神暗器”,但凡被击中,不会鼻青脸肿就是灰头土脸,威力极大。 周修常神思如电转,猛地拿起桌子上的书本挡在面前,“啪!”黑板擦击中了书本,虽然粉笔灰扬尘四溅,但好歹保住了他脸面。对于“年近半百”的人来说,“脸”是绝对不能丢的。 数学老师姓薛,一张鞋拔子脸拉得老长,活像电视剧的汉奸,只听他道:“我最讨厌上课溜号的人!周修常!你给我过来,把黑板上这道题解开!” 周修常慢悠悠地站起来,仔细看了黑板上的题目,道:“薛老师,这道题我解不出来。” “哈哈!不会吧?你不会还不听讲,从此以后,我的课你就站着听吧!反正你也站在最后一排,站着听课不会挡住别人的视线。”薛老师只要教训完一个学生,就显得心满意足。可是,他刚一转身想要继续讲题,却忽然听见周修常一声冷笑!他立刻阴下脸来瞪着周修常。 原来,周修常忽然想到了一个偷取纸条的办法! “周修常,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我说的话你不服是不是?”薛老师高声吼道,展示他的权威。 周修常却只是装作委屈似的说:“薛老师,我只说这道题我解不出来,但我没说我不会。拿这道题来说,别说我解不出来,就是韩双乙也解不出来。” 韩双乙是理科课代表,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周修常故意把矛头转向他。 韩双乙听了,明显浑身颤了一下。周修常心中想道:“这家伙绝对在心里把我骂了一千遍。” 事实上,韩双乙在心中把周修常骂了一万遍。他本来在接到苏语琪的纸条后,想着如何回复,却没来由地被人引火烧身,自然不快。 但是薛老师哪里知道得这么多内情,他觉得韩双乙学习成绩好,还是大官的孩子,家教不错,必定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便道:“人家韩双乙哪里像你!你还和人家比?!”高声说完,转而低声对韩双乙道,“双乙同学,你到前边来,把这道题解出来给他看看。看看他还服不服气!” 韩双乙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截粉笔,看着黑板上的题目。 这个时候,薛老师忽然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是上当之后的感觉。他心想,我受了周修常的激将法,让韩双乙来解题,可是如果韩双乙解不出来,岂不是我俩都丢人了?我丢人不算什么,可是韩双乙就丢人丢大了,他还是市委书记的儿子…… 于是,薛老师故意走到韩双乙身边,高声说着:“对,认真审题,看清题面……”紧接着便低声说,“先用定理三,再用定理四。” 第三十章 烟雾弹 他觉得,有了这样的提示,在结合韩双乙的数学基础,当是万无一失。 可是,尽管给了韩双乙提示,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韩双乙还是站在黑板前,时而举起手想写点什么,却停顿了好一会儿后,又放了下去……如是者三次,同学们也开始议论纷纷了。 薛老师看见韩双乙的双眼一遍又一遍读题,但是目光却越是困惑,后脑勺都憋出了汗,心里也是为他一紧,自己的脸也有些挂不住,听见班级里议论声渐渐大了,便道:“都在说什么?你们会做吗?还不跟着韩双乙同学一起做题!” 同学们的议论声减小了,但仍然时不时地有低语传来。这低语声反而比嘈杂的议论更加令人心神不定。韩双乙面对着黑板,一筹莫展,冷汗津津,实在是尴尬至极。 又过了一会儿,薛老师无奈地说道:“好了,双乙同学,你回去吧。看来这道题的确有些难,你不要灰心,你做不出来的,别人也一样做不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周修常道:“不一定!” 周修常是故意这么说的。凭什么,人家韩双乙做不出来,所以大家就做不出来?他韩双乙怎么了?他韩双乙是全世界的最高点呢?超不过韩双乙,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高了呢?实际上,周修常知道薛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说,归根到底,薛老师的意思也非常明显了:不就是想讨好一下韩双乙吗?对,没错,韩双乙是韩家的老二,韩家众所周知,那是特别厉害的。所以,身为小老师的薛老师也想巴结一下韩双乙,从而巴结到韩家呗!一定就是这样的。不过,周修常又转念一想,觉得薛老师的所作所言,绝对不是仅仅是如此,一方面固然是要巴结韩家,这一点不假的,周修常有把握绝对不会说错,但是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或者可以说,让薛老师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仅仅是想巴结韩家而已,而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至于这另一方面的原因,自然就是薛老师让韩双乙上台,韩双乙本来是个学习不错的学生,但是谁能知道上了讲台之后居然不会,显然算是出丑了。这么一出丑,可就很不应该了。这么一来,薛老师自己也没有面子。这么一没有面子,自己也傻眼了,所以这么一说,不仅仅是给韩家面子,而且是给自己面子啊!周修常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薛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了。所以,他才冷笑一声,故意打断了薛老师的说法。 薛老师一回头,没想到周修常会这么说,只见他抱臂微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悠闲样子,于是沉着脸说:“我最讨厌笑话别人的人,自己什么都不是,还整天嘲笑人家……” 周修常又装作蒙冤受屈的样子道:“薛老师,我刚刚只说了三个字,‘不一定’,你什么时候听见我笑话韩双乙了?” “好,你是没说,但你能做得出来这道题么?不能吧?” “是不能。” “那还是呀!五十步笑百步,你居心不良!” 周修常“嗤嗤”直笑,道:“薛老师,你可真能扣帽子。你之前给韩双乙提示,说这道题应当先用定理三,再用定理四,如此说来,你可算是用心良苦啊!” 薛老师听了,脸一阵白一阵红,身体从头到脚都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无比讶异:“我低声对韩双乙说的话,连第一排的学生都听不到,他是怎么听到的?” 其实,连周修常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听到了,但是他确实就听个一清二楚。适才在韩双乙“挂”在黑板上解题时,他还悄悄问郑大千:“听到薛老师给韩双乙提示了没?这做老师的心可真偏!” 郑大千低声道:“人家是大官儿子,不偏他还偏你?不过,你说什么提示?” “你没听见?” “没有啊。” 周修常不由得微微皱眉,心想刚才那个声音会不会是自己的幻听?但转念一想,这道题的解法的确是用到定理三和定理四,不会错的。 此刻一说,看到薛老师脸色一变,周修常便知道他果然给了韩双乙提示,心里十分不屑。 薛老师却不敢驳斥周修常,因为既然坐在最后一排的周修常听到了,那么就是说全班同学差不多都听到了,难道是自己以为是低声说话,却其实声音很高?于是,他想了想,决定不纠缠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说道:“提示不提示咱们先不说,就算我给你提示了,你也不会做!” 周修常微微一笑:“薛老师,我要是会做呢?” 薛老师略略一想,连韩双乙都做不出来,你周修常一辈子都别想做出来,便道:“你能做出来,我的课你不用上,以后愿意干嘛干嘛,我不管了。” 说罢,他见韩双乙还站在黑板前死盯着题目,显然是心有不甘,不愿意铩羽而归,便道:“你不是会做吗?好,你上来,和韩双乙一起做,你不许抄韩双乙的!”尽管韩双乙到目前为止,只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解”字。 “好!”周修常点点头,拿起黑板擦,自信满满地向前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把手里的黑板擦故意掷在空中,然后接住,然后又掷向空中,再接住…… 外人看来,他这举动是胸有成竹,所以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他自有目的。 将将走到韩双乙的座位上时,他好像是故意失手,没有接住从天而落的黑板擦,“啪”的一声,黑板擦摔在了韩双乙的座位上,顿时弄得粉尘飞扬,周围同学立刻或闭目扭头,或捂鼻掩面,纷纷让开。 周修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扬起的粉尘无形中成了烟雾弹。而他早就憋住了气,在这“烟雾弹”的掩护下,一伸手,把韩双乙盖在课本下面的纸条抽了出来,迅速地揣进了自己的裤兜中。然后才装作慌不迭的样子,捡起黑板擦,不好意思的笑着,走到讲台前。 薛老师冷笑着:“怎么?一听说要动真格的,瞬间慌了是不是?来吧,你的戏份挺足的,我看你还怎么演?” 周修常“嘿嘿”地笑着,却没有放下黑板擦再拿起粉笔,而是举起拿着黑板擦的手,伸到黑板前,“嚓嚓”几下,把薛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题目擦了个干干净净! 薛老师先惊后怒,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周修常!你是成心给我捣乱来了是不是?!”说着,就伸腿要去踢周修常的屁股。 周修常灵活地躲开,然后放下黑板擦,拿起粉笔,笑嘻嘻地道:“你写的字不好看,我看不清,我再把题目写一遍给大家看看。” 薛老师还想打人,但听他这么说,便不好动手,道:“好,你写,一字不差地写出来!告诉你,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今天我要压堂!” 周修常不再理睬,专心地在黑板上写字。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见周修常的粉笔“哒哒”地敲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写了不几个字,大家就已经赞叹起来,小声议论着—— “写得真好看啊!” “这是标准的楷体呢!” “周老大是练过书法么?” 片刻功夫,黑板上原先龙飞凤舞的题目文字被周修常写下的工整端庄的文字替代了,光是看字便令人赏心悦目。 薛老师也不禁被这一手好字折服,但嘴上依然怒气冲冲:“我是教数学的,写的字能看清就行。我让你来解答问题,不是让你来抄写问题的!——咦?这是……” 薛老师盯着题目看着,忽然怔住,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好像是羞愧,好像是懊悔,好像是焦躁…… 周修常笑道:“我就说嘛,这道题我解答不了,但并不是说我不会。并且,我敢说,这道题谁也解答不了。因为它出错了!” 全班哗然。同学们再定睛细看周修常后写下的文字,果然与之前有所出入,且相异之处不少,俱是题干中的关键点。 韩双乙也扭过头来,看了一遍周修常的题目,瞬间便知道了解法。但此刻知道了解法,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反而更像是一种讽刺。他和周修常同台而立,人家居然看出了题面的错误并改正过来,自己却傻乎乎地钻牛角尖,其间境界乃是云泥之别。之前诬陷他眼看着成功了,却让他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连以前暗恋自己的沈月月都站到了他的一边!现在,自己堂堂课代表,优等生,却又被成绩平平的周修常压了一头。两者合一,他的优越感瞬间被击得粉碎!想到这里,不禁又羞又气,却只能红着脸、低着头站在当地,恨不得钻个地缝躲进去。 周修常也不耽搁,继续在题目下写下解答步骤,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显然对于相关知识点理解得十分透彻,运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薛老师,我解答完了。你看看答案对不对?” 第三十一章 “冰箱”女孩 薛老师看着周修常答案,半点毛病也挑出来,半晌方冷冷地道:“对。你回去吧!双乙同学,你也回去吧。” 周修常心知,这时候该给老师找一个台阶下了,便道:“薛老师,你放心,这道题我能答出来,是因为我按照你的吩咐,课前预习了很久,也做了不少题。以后你的课上,我还会认真听讲的。” 这一番给足面子的表态,顿时让薛老师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点点头,道:“看来最近周同学进步很大,老师应该刮目相看了。之前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当然不能啦!”周修常谦虚地说,“我是年轻晚辈,被长辈老师教训几句是应该的。老师管我,那是在乎我嘛!”说着,嬉笑着回去了。 这么一说,薛老师的心里一阵舒服受用,觉得周修常这孩子能屈能伸,谦虚有礼,之前的确错看了他。于是,他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精神也重新抖擞,继续讲起课来。 “周同学说得很对,老师批评你们是为了你们好。我们接下来继续上课……” 周修常得瑟完了,回到座位,郑大千朝他竖起一根小手指。 周修常诧异,道:“怎么了?” 郑大千愤愤不平,道:“你捧他干嘛?忘了之前他怎么摔你了?” 周修常明白郑大千原来是为了自己抱不平,便笑而不语。郑大千正是在热血激荡、快意恩仇的年龄,自然不会理解少树敌、留后路的圆熟处世之学,即便告诉他,他也是一知半解。 这时,他瞥了一眼韩双乙,只见韩双乙正在吹着自己桌子上的粉笔灰,并且问了同桌两句什么话,同桌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接着,韩双乙又翻了翻自己的书,看了看自己的书桌抽屉,又瞄了两眼脚下的地面——显然,他是在找纸条。 那张纸条上究竟写着什么呢? 周修常把手伸进裤兜中,把纸条拿了出来。由于之前有意给薛老师留下好印象,他不想明目张胆地再次“走神”,所以,趁着薛老师讲到兴头处,不注意下面的学生们时,他展开纸条,看见的是—— 最上面的是韩双乙的笔迹: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你必须要相信我!求你了! 紧接着,是苏语琪娟秀的笔迹:“沈月月全部告诉我了。我没想到……” “我没想到”四字,被划去了,显然是苏语琪想说什么“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之类,但最终没说。恐怕是懒得解释,不屑与他交流了。 第三行还是韩双乙的字迹:“她是骗你的!她被他妈的周修常收买了!我亲眼看到的。我爸是市委书记,我会撒谎吗!!!???你必须相信我!别信那个周修常,他什么都不是!!!” 第四行是苏语琪的:“正因为你爸爸是市委书记我才觉得你太……”后面被墨团盖住了两个字,接下来的是,“过分了吧!对于周修常,我不好说什么。但是对于你,我太失望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别传纸条了!我要上课了!” 下面便再也没有了。看来韩双乙就是在思考着怎么回复时,被自己的一句话引上了讲台。对于一个男生而言,被女生拒绝后,也许精神上会有些恍惚,导致注意力和思考力都下降,所以上了讲台后,别说对着一道出错的题发半天愣,就是一道正常的题他也会恍惚一阵子。 周修常看完纸条后,心里释然了许多。他之前想苏语琪不会相信他,从而和韩双乙勾结。看来自己想错了。苏语琪写在纸条上的话表明了她已经知道了那个“幕后推手”是谁,并且言辞严厉地回绝了他的继续解释。 这样一来,班级里就没有与韩双乙站在一起的人了!这是一个好消息。当然,跟着韩双乙屁股后面、对他惟命是从的两个男生除外。 不过,郑大千说,苏语琪和沈月月差点打起来,那又是所为何事? 她在纸条上说,“对周修常,我不好说什么”,那么她对我如何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想到这儿,周修常嘴角微微一翘,暗道:“今天倒是应该问问苏语琪,看她能对我说些什么!嘿嘿!” 谁知,他的嘴边正自暗笑着,却猛然察觉到,一双清冷而孤傲的目光竟从前方紧盯着他! 这目光让他背脊发寒,仿佛像一把冰霜制成的利刃,直插进他的心里,他避无可避;也像是x光,扒去他所有的外衣,穿透他的肌肤,直达他的灵魂,把他的五脏六腑看个一清二楚;也像是一座无形的山,居高临下,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制服他的一切野性和傲慢,只能带着恭敬和服从默默承受,或者,享受。那目光仿佛是在说:周修常,你在别人面前可以千变万化让人看不透,但在我眼里,你赤身裸体,一目了然,一无所藏! 是林梦瑶!她竟然转身回头,看着他! 众所周知,这个绰号“冰箱”的女孩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从来没有人能被她好奇地看上一眼。 而此刻,她竟然盯着他足有十几秒钟!还是在薛老师讲得眉飞色舞的课堂上! 她为什么要盯着我?周修常的心里打起了鼓,对于别人他可以分析、推理甚至猜测,但林梦瑶如同一张白纸,他束手无策。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并不在林梦瑶。他想起了前一世里他们的许多事情,如今这些事情渐渐褪色,也越来越遥远。因为林梦瑶活生生就在他眼前,他没必要再去追思所谓的“故人”。 也正因为此,他才十分惊讶。难道自己重生之后的所作所为,也在极短的时间里改变了林梦瑶冷若冰霜的性格?这也太快了吧?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感到一阵头痛!这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头疼呢?简单来说,就是那种你不希望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某件事情忽然发生在你的眼前!而当你想解决某件事情的时候,某件事情却悄然从你的手中溜走了!而且再也见不到的那种。这时候,你的感觉会是奇异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不是受自己的掌控的,是失控的,是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意志,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你也不会感到头疼,仅仅是感觉都一些难受而已,但是紧接着,你的疼痛感就会袭来了。因为你的无力会促使你会继续做着那些你感到失控的事情,这些事情本来是你不应该做的。周修常现在就是这样想,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头疼呢?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感袭来!而且这种无力感还伴随着一种超级挑衅的味道!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似乎有什么事情突如其来地奔到他的身边,他感到不受控制,而对方却可以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这种感觉自然是疼痛的啊!所以周修常会感到一阵头疼! 不过,下一秒钟,周修常的头忽然就不疼了。这时,周修常看了看郑大千,只见郑大千若无其事地正在喝水。周修常顿时明白,他的头疼其实也就一秒钟左右。甚至是转瞬即逝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先不管了吧!周修常又开始重新回忆起他和林梦瑶的关系。 还是说,自己魅力太大了呢?嘻嘻。想到这儿,周修常自己都觉得好笑:“看来我的性情在冤情大白后,的确变得好玩了呢!” 林梦瑶在看了一会儿周修常之后,便转过身去,重新面对书本,端正的坐好。刚才她忽然好奇心发作,想要回头看看周修常。这种心血来潮,几乎是她记事以来前所未有的。于是,她没有任何的克制和犹豫,就回过头看向周修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看人家不太好,便转过身来,盯着课本,心里不禁问自己:“我是觉得他好玩,所以才看他的吧?嗯,也就一般般吧。” 可是,尽管盯着课本,眼前却还是周修常一张稍带慌乱的脸。 下课铃声响了,不出周修常所料,韩双乙摆出一副“我知道你做了什么”的面孔,像个幽灵一样走到周修常面前,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小跟班。 “周修常,你是个小偷!”韩双乙咬着牙说道。他的内心惶恐而忐忑,与苏语琪聊天的内容本来就令他感到难堪,而更加难堪的是还让对手看到了。 周修常抬起头,显得一片茫然:“啊?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韩双乙道:“别跟我装!你是不是拿走我什么东西?” 这时,郑大千慢慢地走过,慢悠悠地说:“我说,韩二书记,我们家老大拿你什么了?你也说清楚点是不是?是偷啊,是抢啊,还是拿啊?” 韩双乙瞥了郑大千,知道他是胡搅蛮缠的,也不理他,依旧对着周修常说道:“周修常,你是个好汉子,有胆量就承认!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周修常依旧一脸糊里糊涂的模样,道:“老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你一下课就来问我偷什么了,这会儿又说,看到什么了?我很糊涂啊!” 第三十二章 纸条风波 韩双乙见这么说根本没有什么用,只好该说的多说一点:“需要一点提示是吧?好。黑板擦是不是你扔到我的桌子上的?” 周修常一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哎呀,你说的那件事,没错,黑板擦是被我耍来耍去,然后就不小心,掉在你的桌子上了。这一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哈哈。” 韩双乙的脸更加酸了,不禁低声道:“周修常,咱俩就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是容忍你,才让你活到现在。我们韩家在安原市无所不能!就是不靠我爸,我和我哥一样玩死你,信不信?” 周修常这是第一次听到韩双乙的明确威胁,可怕的是,他目前对这种威胁还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赶紧装模作样地作出惶恐之态,道:“韩二少爷,我能不知道嘛!我能回来上课,还不是你韩家高抬贵手?这一点,我之前年轻气盛,又想着咱们都是同学,所以没说什么。现在我要说,多谢你啦!可是,你说什么我是小偷,我可不敢愧不敢当啊!我也实在不明白,你说的我看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我真的不知道啊!” 韩双乙这时脸色铁青,道:“死不承认是不是?”然后他以只有周修常能听见的声音说,“一张纸条,你看到没有?” 周修常立刻摇头,道:“什么纸条?没看见。” 韩双乙直瞪着周修常的脸,似乎想看出他是否撒谎了。周修常的眼睛里却满是愚钝的光,坦然迎接着韩双乙的审视,不躲闪,也不闪烁。韩双乙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修常心里暗道:“你这小子乳臭未干,和我一个大叔玩心理战,嫩着呢!” 韩双乙看了一会儿,无功而返,只好说道:“你真的没看见?”这句话表明他已经将信将疑,几近放弃了。 周修常还是一脸无辜:“真没看见。不就一张纸条嘛,那么小的东西,谁能在意啊。说不定被风吹地上了,都能可能。” “不可能,我在地面上都找过了……” 韩双乙刚说了半句,只听他的一个跟班叫孙成义的叫道:“双乙,地上那个纸条,好像就是你们说的吧?” “咦?”韩双乙一呆,回头看去,只见孙成义正走向他座位的附近某处地面,一弯腰,捡起了一张明显被人踩踏过的纸条,然后也没有递给韩双乙,而是好心办坏事地念了出来: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你必须要……” 念到这儿,韩双乙一步上前,一把把纸条从孙成义手中抢下来,脸色恼怒至极。 孙成义不知底细,奉承着问:“怎样?是不是这样纸条?” “别说了!”韩双乙一声低吼,孙成义立即不吱声了。 韩双乙打开那张纸条,的确是他给苏语琪写的那张。而纸条的发现地点距离自己的座位很近,距离周修常的座位较远,从自己回到座位上开始,就再没见过周修常离开自己的座位,那么这张纸条在没有握成一个纸团的情况下,极难从周修常的座位处扔到这里来。同时,纸条上有鞋印,看来纸条的确是掉落在了自己座位附近,只是被某个同学无意中踩住,自己这才没有发现。 这样说来,周修常就没有看到这张纸条了?韩双乙心里多少略感欣慰,要是被他知道,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周修常见韩双乙一边看纸条一边在沉思着什么,故意问道:“怎么样?找到了么?是那一张吧?写的什么呀,这么着急,还骂我是小偷,我看一看行吗?” 韩双乙立刻藏起纸条,道:“没什么!——那个,不好意思,冤枉你了。” 周修常道:“究竟写的什么呀,能这么冤枉我?能给我看看吗?” 周修常故意这样问,只见韩双乙神色尴尬,道:“抱歉,没什么关于你的事情。” 说完,韩双乙坐在自己座位上,假装看书预习去了。 周修常看着韩双乙回到座位上,自己冷笑一声,忽然间,他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奇怪!自己怎么又疼了呢?难道是得了什么疾病了不成?周修常这么一想,顿时心中“咯噔”了一声,对自己暗暗说道:“周修常啊周修常,你这是怎么回事嘛?明明从前世里回来好好的,谁知道竟然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不不,我这是少年夭折啊!” 周修常这么想,当然也是有开自己的玩笑的意思。实际上,他的脑袋虽然疼痛,但并不是那种获得了疾病的疼痛。何以这么说呢?其实,人对于自己的身体是最熟悉不过的。我们平常经常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的时候,往往问题就真的来了。这是因为我们在得了疾病以前,往往有好几天,甚至好几年身体就给了我们预告。而我们却由于种种原因,忽略甚至蔑视了身体给与我们的这些信号,导致最后发展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而周修常现在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安然无恙,脑袋十分清醒,思路也十分清晰,并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自己感觉到自己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没错!“就是另外一世界的疼痛!”周修常忽然自言自语起来,把郑大千吓了一跳。郑大千说:“周修常,你没事吧?”周修常说:“没事,怎么了?”同时,周修常自己也暗问自己:“这种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算了,自己先不想他了!” 这时,周修常又和郑大千对视一眼,郑大千悄悄地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不用说,这纸条自然是郑大千悄悄扔到韩双乙座位附近的,还故意踩了一脚,做到尽量逼真。 周修常见纸条风波完美收尾,颇感得意。他站起来向教室外走去。郑大千问道:“你干嘛去?”周修常道:“我得问问某个人,她对我是怎么想的啊?”郑大千道:“嘿嘿,懂了。” 周修常走到教室外,走廊里人声嘈杂,学生们像是从笼中逃脱的小鸟一样在教室外叽叽喳喳,跑跑闹闹。 在走廊上一扇能俯瞰整个操场的窗前,站着苏语琪和沈月月,两人似乎正聊着什么,只不过神态肃穆。 周修常走了过去。沈月月首先看到了周修常,她很快低下头,然后和苏语琪低声说了句什么,便转身走开了。苏语琪听了沈月月的低语,这才扭头看见周修常,一张精致的俏脸带着微微的傲然,一双晶莹的美目死死地瞪了他一眼,好像要张开血盆大口把周修常吃了一样;随即,她便扭过头去,以逸待劳地等待着周修常走到她的对面。 但周修常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的对面。她不由得好奇,回头一看,却见周修常的脸紧挨着她的鼻尖,与她的脸咫尺相隔! 两张脸差点撞到一起。苏语琪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后脑勺却正撞在窗户玻璃上,虽然不疼,却发出了“砰”的巨响。 “哎呦!”苏语琪捂住后脑勺,故作很疼的样子,恼怒道,“你来干嘛!?” 周修常道:“我来和你聊天几句,不行?” 苏语琪道:“不行!你看看你,一来我就受伤!” “那不怪我呀,”周修常“嘻嘻”一笑,“我又没推你的脑袋,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哼!”苏语琪瞋目圆睁,挺直腰板,不服气地向周修常逼近,“那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滚远一点!” 这么说着,苏语琪往前迈了一步,周修常本想后退一步,但后面恰巧路过一名外班同学,周修常便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身体却暂时没动。 两人此刻的动作造成的结果就是,苏语琪把前面的身体“送”周修常的手里。周修常虽然隔着那万恶的校服,却依然感受到了软软的东西。 苏语琪受到惊吓,又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于是只听“砰”的一声,她的后脑又一次和窗户玻璃来个紧密接触。 “哎呦!”苏语琪羞恼交加,脸蛋顿时红到耳边,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就要给周修常一个耳光。可是刚抬起手,却发现周修常离自己太近,近到了胳臂都抡不起来。一时间,气愤、着恼,让苏语琪猛地一抬脚,狠狠地踩了周修常一脚。 “呃!”周修常放着上面,没想到苏语琪会攻击下边,他不由得暗自感谢苏语琪没向的他的双腿之间发起攻击。不过,脚趾也是一痛,身体下意识地弯腰,脸往前一凑…… 两人此刻的动作造成的结果就是,周修常的嘴唇“吻”上了苏语琪的樱桃小口。两瓣花瓣一样柔软而满溢香气的肉紧贴在嘴上,周修常感受着苏语琪那吹气如兰的娇柔和魅惑,顿时下体有了反应。当然,以两人此刻的距离,苏语琪也感受到了周修常身体的变化。 苏语琪的脸是红上加红,红到发紫;这时,一缕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娇艳明媚,秀美难言,周修常瞬间被她的美麻痹到了心灵。 第三十三章 我是C杯! 两个人在嘴唇相接的一秒钟后,立刻分开,然后都背靠着窗户东张西望,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周围同学们来来往往,倒也没人对他们过多注意。 过了一会儿,苏语琪忽然开口,低声愤愤地道:“你恶心死了!” 周修常道:“我早上刷牙了,而且我也没吃饭,只喝水来着。不过,你好像喝了酸奶,对吧?我都闻到一股奶香。” “讨厌!”苏语琪蹙起好看的双眉,看向周修常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讨厌他的意思。 这种眼神让很多不解风情的少年人困惑不已,但周修常自然明白,这种眼神是女人明知被男人撩,却愿意被他撩的意思。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里的“坏”,可不是挑唆男人去干坏事,而是要男人会“挑逗”,会“找乐”。 周修常这么想着,便“坏”笑道:“你才讨厌,堂堂校花,这么美丽的女孩,却故意把两个小馒头往人家手里送。” “我是小馒头?!我的是c杯!哼,你都不懂,这是国外流行的方法,c就算……”说到这儿,苏语琪立即住口,俏脸好不容易消退成桃子,现在再一次变成了红苹果。 周修常没想到苏语琪关注的点居然在“馒头”上,而且愤愤不平地主动供出来自己的是c罩杯。周修常知道,在这个年代,女性意识刚刚觉醒不久,人们对胸衣的观念还比较落后,也是苏语琪生于高官家庭,接触的国外事物多,所以才思想比较开阔。但饶是如此,女孩家对一个男孩说出这话,也的确令人害羞的了。 于是,周修常正色,低声道:“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对别人乱说哦!” 苏语琪以为他还会说什么轻薄的话,那样的话,她可就真恼了。忽然见他话锋一转,言辞恳切,如同一个长辈关心和护佑,不禁心中感动。 苏语琪道:“还说呢,要不是你……哼哼!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就不跟你好了!” 周修常听了,不禁一笑,道:“是吗?前不久你还那样恨我不是?还有,你打了我一个耳光呢。” “对不起。”苏语琪声音很低,像是知错的小猫。 “什么?我听不见哎!”周修常故意竖起耳朵,做出寻找声音来源的模样。 “讨厌,不说了!”苏语琪一扭头,不理他。 周修常也不说话,他知道,苏语琪会马上开口。 果然,没过几秒,苏语琪就问:“你来找我干嘛?” 周修常道:“本来找你,是想知道,你现在对我什么看法。不过嘛,我好像……已经知道了……” 苏语琪道:“你知道什么了?我告诉你我什么想法了么?” 周修常道:“没有。不过有些事情不用别人亲口说也一样。” 苏语琪道:“你猜的,不算。哼!” 周修常道:“那你告诉我吧。” 苏语琪一扭头,道:“不告诉你!” 周修常笑道:“那我就只好猜了不是?” 说着,他偷偷地看了一下苏语琪,发现苏语琪背对他的脸上,明显挂着淡淡的笑容! 看到这儿,周修常不禁一阵感慨:前一世里,他是“害怕”这个苏语琪的,害怕被她追,更害怕的是被她抛弃。他知道她的那份好感,也知道假如真的和她在一起后,自己根本就没有底气在情侣的博弈中有所建树,自己只能被她“调教”,成了让其他男人瞧不起的吃软饭的人,他的性格也无法接受。话说回来,尽管有了好感,但至于能不能在一起,这是两码事。 那个时候,他与她之间,还隔着韩双乙。韩双乙没事总和苏语琪说话。班级上的人都认为,他们俩是门当户对。直到这一世,周修常从张文秀那里得知,是韩一甲在追求苏语琪。如此说来,韩双乙为他哥哥做了媒人。 想到这儿,周修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察觉不出来。 忽然间,周修常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真是一桩怪事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每到自己想要思索什么事情的时候,脑子就会爆发出一阵疼痛,而这种疼痛,绝对不是什么疾病所致,这一点周修常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大脑构造一般地明晰地知道这一点。而这种疼痛,在他而言,更好象是一种外在的刺激,施加于自己的脑子上,所以让他的脑子疼痛,而这种疼痛的具体的感觉,于其说是“受到伤害”的那种疼,倒不如说是受到某种外在的刺激的疼,倒也不是痛彻心扉,而是一种难受,不可名状的难受,这一点非常让他生气,因为疼痛抓不住,看不到,甚至感觉上都有问题,明明疾病的疼痛最起码会让人感觉到究竟是哪个部位,究竟是哪个地方,但是这种疼痛真的很不一般,很不一样。周修常这时候瞥了一眼苏语琪,只见苏语琪双眼目视前方,形容呆滞,似乎是一尊雕塑一样! 周修常内心中猛地一震! 这不对劲啊!为什么……周修常忽然想起来在课堂上的时候,郑大千在自己头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和神态,就是那种……呆滞的! 猛然间,周修常似乎意识到:不对,他们的呆滞……更像是凝固了! 这时候,还没等周修常想得更多的时候,他看到苏语琪忽然“活”了过来,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苏语琪见他不说话,便扭回头来,却见他皱着眉头,不禁好奇问道。 “我在想,我终于有了勇气和底气。”周修常喃喃地道。 “什么?!”苏语琪听不懂了。 她也自然不会懂。从小在优越家庭长大的她,暂时还感受不到周修常所能感受到的落差,以及弥补这种落差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 实际上,苏语琪从来是不自觉地占据主动权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为周修常是否重生、是否有钱而变化。周修常感受到的,其实只是他自己的变化而已。他的自信心、他的底气更足了,便不再会感受到苏语琪那优越的家境和御姐的气质所带来的压力。 “你说什么?”周修常好像忽然反应过来。 苏语琪见他发愣,以为自己哪句话说过了,便想着转移下话题,道:“沈月月都告诉我了。你做的很好。” “你做的很好”,这句评价要是在前世里的周修常听到,说不定会觉得苏语琪居高临下,像个领导人一样评论下属。但是此刻听来,却全然没有了那种味道,只是认可并赞赏他的做法而已。 周修常道:“没什么。我只是去了解了一下她。人与人之间,多一些理解就好了。” 苏语琪神色一暗,道:“说实话,虽然我和沈月月同桌,又和她一起吃饭走路,但我都没去过她的家,也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凄惨。为了韩双乙的二百块钱,把贞节和良心都卖了。” 周修常到:“人穷志短。不过,她的贞节可没卖,我没碰她哦!你不会还不信我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哦!” 苏语琪知道他是在讲挨了耳光的事,道:“别以为你冤枉,我们女孩子遭欺负了,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周修常一想也是,这件事如果报警了,自己就不是开除那么简单了,或者在狱里受欺辱而死,或者出狱后成了社会渣滓,彻底自暴自弃了。一想这令人后怕的结果,周修常不由得更加愤恨真正陷害他的韩家兄弟了。 周修常道:“你的脑袋没有被撞坏吧?”他指的是刚才苏语琪后脑勺撞在窗户上的事情。 苏语琪假装怒道:“很疼!我也要你撞上去!” 周修常道:“好。” 说着,就伸脑袋往苏语琪额头山撞来。苏语琪叫道:“不是!我叫你撞窗户!” “切!我才没那么笨!” 两人又胡闹了几下。不久,上课铃声响了,两人便回到教室。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韩双乙一直站在教室门口,远远地盯着他们。 “他妈的!”韩双乙看着周修常和苏语琪言笑晏晏,不禁炉火中烧,“我让你再蹦跶两天!” 周修常回到座位后,郑大千悄声对他说:“我都看见啦!” “什么?” “差点就……”郑大千表情夸张而逗趣,作出接吻的样子,“就那啥了!嘿嘿!” “那是不故意的!” “嘿嘿!我也想不故意一次!” “想得美!” “行了!我就这么一说,兄弟妻,不可欺。不过我要告诉你,不是兄弟的人,可是也一直盯着呢!” “谁?” “还用说吗?” 自然是不必说的。周修常想,今天回到班级,几乎是大获全胜。可是也随着每一次胜利,一点点把那个王八蛋给惹怒了。不管怎样,一定要抓紧行动了。 “哼!”周修常冷眼瞥了一眼韩双乙的背影,心里道,“我周修常在前一世吃的亏,吃的苦,正好一起算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咦?!有恩报恩?” 周修常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抢我的床 秋天的夜格外的沉重,尤其在深秋时节,枯枝败叶有时候不识趣地砸落在人的头顶。古人云:悲哉!秋之为气也!诚不虚言。叶落花败,燕逃虫藏,生气勃勃让步于寒霜凛风,这让人自然而有了萧索悲凉之意。 孤月清冷。周修常饶是穿着外套,还是能感受到秋风刮在肌肤上的锋芒。他在想,时节已经这般寒冷了,他还会在这里吗? 他走到北潭公园里,寻找着那个重生后第一眼见到的人。 想来有趣,他一个流浪汉,居然同情起不愿意回家的学生,还掏出五元钱让学生当路费。但是在这有趣的背后,周修常体验到这流浪汉不同寻常之处:他对家的思念和对人的恻隐之心。周修常不知道五块钱对他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十天的饭钱?可能是一天温暖的被窝?或者,是他的全部家当? 又一阵风吹过,周修常有些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起他来。他没准已经去南方躲避了即将到来的严寒了。 放学后,周修常首先去了银行,这次,在银行里,并没有碰到叶雪。他取了一些钱后便回到家。父母如今也懒得做饭了,居然时髦地把饭店的饭菜打包回来,这样既能品尝外面的可口美食,又可以在家自由自在地吃喝。周修常暗想:以后得劝劝父母,还是自己动手在家做菜做饭,外面的饭店都是高油高盐,常吃下去,非把自己吃出来富贵病不可! 吃完了饭,周修常便找个理由来到北潭公园,找到了重生时醒来的地点——那把长椅。举目四望,他只见一棵棵柳树的枯枝在风中飘舞,看上去十分的诡异,却不见人影。 正当他无比懊丧之际,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是谁呢?周修常这时候感到一阵头疼!没错,就在他被一双大手掐住脖子的时候,居然感到一阵头疼!这是怎么回事?周修常顷刻间冷汗直冒! 可是说也奇怪,就在周修常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没什么异状了!虽然自己被别人掐着脖子,哦不,尽管被别人掐着脖子,但是他自己居然没有什么感觉了!真是奇哉怪也!周修常不明所以,他连忙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不行,自己的脖子被人掐死了,但是那人并没有继续往下掐。 而是停顿在了半空中。周修常奇怪了,按说,无论是什么情况,只要是人,掐人的时候必然是掌握不好自己的力度的,往往自己觉得没有怎么用力,但是被掐的人却已经被掐死了的情况,时有发生。但是现在,那人的力度竟然掌握得极妙,不仅没有继续往下掐,还恰好掐得让周修常动不了! 这就意味着一种情况——和郑大千和苏语琪一样,身后那人都是不动了。 但是下一秒,身后那人都动了起来—— 只听身后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奶奶的!老子混成这样了还他妈欺负我,我活不下去了,至少要掐死一个陪葬的!——咦?你是……” 周修常被他死死地掐着,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勉励转头,让对方看清的自己。好在流浪汉一看是比较熟悉的面孔,登时放松了双手。 流浪汉奇道:“我好像见过你,你是谁?你到这里干什么?” 周修常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看着流汗浪穿着破烂的大衣,一张黑油一般的脸上又是疑惑又是警惕,还有点紧张,时不时地左右看看。 周修常道:“你连我都不记得了?没过多久,你再好好看看我,再想想。” 流浪汉闻言,上下打量着周修常,忽然一愣,大嘴咧开了笑容,道:“嘿嘿!你是不是那天晚上抢我位子的高中生?” “没错,正是在下!” “哈!那你今天晚上来干哈?还抢我的床?” 周修常赶紧摆手,心想,这流浪汉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床:“不。我是来……您记得不记得那天晚上你给了我五块钱?” “啊?对!怎么?你要还我钱?” “是!” “不会吧?”流浪汉感到惊奇,似乎是没料到周修常会特意找他还钱,“我第二天以为你能还我,巴巴地等着,你没来。我还以为又把钱给了白眼狼了。” 周修常道:“这几天遇到了不少事情,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那流浪汉打断他道:“不用解释了。谁都有些难处,说出来没得自己心疼,别人听了没准还嘲笑你。” 周修常一听,只好不说了。但是他听得出来,这流浪汉心里似有无限苦楚。 周修常掏出来五块钱,递给流浪汉:“给。” 流浪汉接过钱,发现是崭新的纸币,两手一合一拽,纸币发出清脆的声响。流浪汉听着纸钱发出的声音,笑了:“这东西就是好。嘿嘿。算了,你是小孩子,我就不管你要利息了。” 周修常听了,想想,又掏出十块钱递上去。 流浪汉见了,困惑地看看钱,又看看周修常,不接,道:“你干哈?你想让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渐厉。 周修常刚想说什么,却见那流浪汉忽然看向他身后,神情大变,随即一边高叫着:“不要!”一边猛地把周修常拉开! 周修常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只见一个黑猩猩一样的人站在他身后,手里像抓着小石子一样地抓着一块板砖,作势就要继续砸他! 流浪汉喊道:“星星!你给我放下!” 黑猩猩立刻不动了,只狠狠地瞪着周修常,像只忠诚的黑贝一样护在流浪汉身前。 周修常吓出了一身冷汗,照着黑猩猩的力气,一板砖拍在他脑后,估计立刻头破血流,脑浆四溢了。 流浪汉轻轻地踢了黑猩猩一脚,骂道:“不知抬举的东西!人家给你爹钱呢,你还打人家!” 黑猩猩用沉重而模糊不清的嗓音说了两句什么,周修常根本听不清,只觉得这声音比低音炮还吓人。 流浪汉听完黑猩猩含混的话,道:“没事啦!以后我不叫喊,你不要窜出来吓唬人。你爹能对付这些人。快走!” 黑猩猩这才又瞪了周修常一眼,走到黑暗的角落里。 流浪汉对周修常道:“星星一出来,一定要死人。我可不敢让他出来祸害人间。” “他……怎么这么壮?”周修常好不容易才平复自己的心。 流浪汉道:“我哪知道?你不会以为我真是他爸吧?他是我半个月前捡的,好像从哪个孤儿院或者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我怕要是被坏人抓到,就把他器官卖了。所以就带身边了吧。” 周修常点点头,继续道:“那你刚开始掐我脖子的时候……” 流浪汉知道他要问什么,道:“他怎么不出来是不是?我不是说了么,他一出来,就死人。我又不是真想把你掐死!想我他妈的堂堂法学硕士,怎么会……唉!” 流浪汉一说出“法学硕士”这四个字,不仅周修常震惊了,好像连流浪汉自己都震惊了 周修常道:“你是……您是法学……” 流浪汉叹口气,道:“不提了。还继续说星星!” 周修常心想,倒也不急这一时片刻,于是顺着说:“猩猩怎么了?” 流浪汉道:“星星是怕我吃亏。之前有一些小流氓,找我麻烦,被星星打了一顿,那伙流氓找了更多的人,趁着星星不在,到底追着我打。”说着,掀起盖在脸颊上、已经油得黏在一起的、好像一张油毡纸一样的头发,“看见没?到底把我的脑袋打了一个大包。从此以后,星星就特别敏感了,只要我占了下风,他就出来吓唬人。你说他像一个妖怪夜叉似的,我当然不能让他抛头露面啊,否则我还怎么乞讨?” 其实,夜色昏暗,周修常根本没看清流浪汉头上的包,也没看清黑猩猩的脸。 周修常顺着他说道:“是,长得像黑猩猩一样。叫猩猩,真是恰如其分。” 流浪汉摇头,道:“他是叫星星,不是叫猩猩。”说着,指了指天空。 周修常明白了:“哦。” 周修常虽然明白,但是心道:“要是不写出来,旁人哪里分得清?” 不过,听他提起星星时,好像在谈论一只捡到的流浪狗,但言辞之间却隐藏着很多爱护,透露出他和星星相依为命的境况。 周修常觉得,谈论星星倒是一个突破口,便道:“星星体格这么壮,每天一定吃不少东西吧?” 流浪汉道:“那不可是嘛!一头猪都没有他吃得多!” “那……您是怎么养他呢?”周修常委婉地问。 流浪汉叹气:“不知道。能养就养,养不了,一起饿着。” 听到这儿,周修常小心翼翼地问:“您,没想过干点什么?” 流浪汉良久不答,只是抬头看向天空的冷月,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流浪汉才幽幽开口—— “我叫王朝阳,男,35岁,燕东大学政法学院毕业……” 第三十五章 这个能力 周修常觉得奇怪,这人叫王朝阳,他怎么像背自己简历似的介绍自己?听了一会儿,周修常明白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原来,王朝阳在政治风波期间去了他不应该去的地方,干了他不应该干的事情,尽管有老师的阻挠和同事的警告,但一腔热血的他我行我素,怀着献身的崇高使命,在现实面前碰个狗血淋头。风波结束了,一切恢复平静。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顿失一切,进了班房。市检察院副科长官位,未婚妻,更不用说单位的房子,都没了。他父母已经去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早已嫁人,听说弟弟出了这样的事,她一方面有心无胆,一方面也抱怨弟弟不乖巧听话,年近三十了还惹事,根本连面都不露。于是,过了三年出来了,他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就职也没人敢要他,低贱的活他干了一段时间,一是受不了,二是他“堂堂法学硕士”,怎么干这样的事情?三是低贱的活也有低贱的江湖,人们得知他是从上面“犯错”才落得如此地步,便把平常受的气统统撒在他身上,反正他也不敢找警察。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呀!”王朝阳絮絮叨叨地说完,好像是在讲述自己上一世的故事。 这一点,让周修常感触颇深,因为某一件事故,自己便被命运打进牢笼,再也无法脱身……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以后就一直流浪下去吗?”周修常问道。 “不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有几个同学,人家也和我一样去了,但人家最后没被抓,销声匿迹了几年,好像最近又出来干活了。我呢?想想我真傻呀!我还以为我有人家的靠山,有人家的家庭背景呢!闹得我连家都没了。只能对着天上的月亮想爸妈。” 周修常跟着他叹了口气,紧接着说:“古人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我认为也对,也不对。” 王朝阳道:“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命?” 周修常道:“人哪里能够知道命?有时候是命不知道人罢了!当命知道人的时候,命也会助人一臂之力。” 王朝阳困惑地看他一眼,道:“什么命啊,什么人啊,说什么呢?” “我就问问你,如果有一次机会,让你重新过一生,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王朝阳的“不知道”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周修常知道,这是他被社会磨砺得毫无志气的结果,只听他继续道,“也许会不去那里,好好干我的工作,多抓几个坏蛋!” 周修常循循善诱,道:“要是你不去干检察院,你能干什么?” 王朝阳想了想,给出了周修常想要的答案:“去干律师吧。现在国家开放了,我有几个同学就干了律师。唉。看人家干得风生水起,我呢,算完了。” “不然。” “怎么?” “我有一个亲戚,想办一家律师事务所,专门做企业的法律顾问,接一接企业上的案子。算是法律服务吧。” 王朝阳惊奇地看着周修常:“你小小年纪,懂得这些个事情?” “不知道您想不想做合伙人?” “你连合伙人制度都知道?那可是国外流行的说法!” “每个月收入可观,这么一来,不仅自己的抱负得以实现,黑星星就可以吃饱饭了。”周修常索性和盘托出。 王朝阳将信将疑,对周修常看半天,道:“你小子是不是消遣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亲戚是干什么的?”最后一句话表明,他还是有些心动的。 周修常这时却打起了幌子,道:“我亲戚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的合伙人,一定是业务精熟,一定要有扬名立万的野心,不能就这么一路消沉下去,辜负自己的所学,辜负理想,辜负了所受的磨难!” 王朝阳不吱声了。周修常也不去打搅他。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听到一阵诡异而让人毛孔悚然的笑声!笑声非常古怪,也非常非常的阴森,好像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奇怪了?王朝阳怎么还笑上了?带着这样的疑问,周修常看向王朝阳,一看,却不禁一愣,更加奇怪了! 因为他看到王朝阳根本就不没有笑!换句话说,王朝阳根本没有发出这个笑声,或者说,笑声根本不是从王朝阳喉咙里发出来的!也根本不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周修常见过会用腹语说话的人,所以,尽管看到王朝阳嘴唇和喉咙都没有动,却也仍然能从王朝阳的肚子判断出王朝阳绝对没有发出笑声! 更何况,也是让周修常可以绝对肯定的是,这笑声绝对不是王朝阳发出来的原因就是,他看到王朝阳身体旁边的一片落叶,落叶非常奇怪地飘在王朝阳左边的身边,按理说,落叶飘飘荡荡,漂浮不定,随风飘荡的,应该是打着旋地往下落,但是这片落叶没有! 这片落叶居然停顿在了空中,停顿在了王朝阳的身旁!这才是令人奇怪的地方! 周修常有些惊呆了:因为他明白自己看大了什么! 时空……似乎凝固了! 可是下一秒,一切就都恢复如常了。 只听王朝阳在低声哭泣,边哭边道:“你小子玩我玩的好!你以为你是给我灌鸡汤,我就高兴起来是不是?你以为我出来快一年了,碰的壁还少吗?被人玩的还不够多吗?我他妈就想辜负我自己是吗?!我他妈就想流浪一辈子是吗?我他妈的……呜呜……” 他这一哭,黑星星也出来了,不过黑星星这次没有向周修常怒目而视,而是可怜兮兮看着王朝阳,显然为他而伤心。 王朝阳渐渐止住哭泣,道:“我也只想要一次机会,但是……你还是别逗我了。什么亲戚朋友,都是你瞎编的吧?” “的确是我瞎编的。”周修常一看王朝阳心防太重,只得尽量说实话。 “你看看!哎呀,小子啊,你是从哪里学到的经商术语,骗我来了!” “不,所谓亲戚是瞎编的。但是办企业,成立公司,不是瞎编。那个人就是……”周修常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说自己,但是最终觉得还是不能自己,“我爸爸。” “你爸爸?他要干什么?” “干什么还没想好。不过,肯定是要办公司的。同时呢,也的确想建立一家律师事务所。以后,华夏国要依法治国,法律的重要性无庸置疑,会越来越倚重律师这个行业。所以不如未雨绸缪,先投资律师业。”周修常一口气把他的大致思路说了一下,最后补充道,“当然了,这是我爸的意思。” “你爸的意思……”王朝阳喃喃道,“那你干嘛来找我?” “为什么找你?你误会了,找你是因为还钱,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政法学院毕业的。而现在我邀请你,是因为觉得你可怜。对,可怜。你辜负了自己,却还不自知,所以可怜。你是想让别人永远可怜下去呢?还是让我的这次可怜,成为你人生当中最后一次可怜?” 王朝阳听着听着就愣住了,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实在诡异!这少年的思维不是高中生的思维,他的话也不是一般成年人可以说出口的。不得不说,他的话,每一句都让王朝阳无比震撼。 “你爸爸……他真想这么干?”这回轮到王朝阳小心翼翼地问了。 “是的。”周修常回答干脆,“就怕你浪费了机会,或者,没有那个能力。” “我有!他妈的……”刚骂一句出口,王朝阳赶紧抽自己一个嘴巴,“不行,不行,以后我要做律师了,不能把社会上的脏话说出口。小伙子,我有这个能力。实话跟你说吧……” 王朝阳边说,边把手伸进内怀,取出了几张纸:“你看看吧,这些证书,我都留着呢!有毕业证书、文凭证书……” 周修常这时才相信了王朝阳果然是有抱负的人。一个流浪汉,居然把可以证明自己真才实学的证书藏进胸前的内怀中,如果没有再抱着东山再起的愿望,恐怕也不会这么做吧? “那就好。你今天不用睡在这里了。”周修常把证书还给王朝阳。 “那我睡哪里?” “酒店。我总不能让我未来的合伙人睡大街吧?哈哈!” 王朝阳听了,很受感动,但他只笑了笑,神色依旧忧虑地指了指星星:“算了吧,我还有这家伙呢!再说了,我哪里有钱啊。” “不必担心。我有。”周修常说着,便站起身,“跟我走。” 此刻,对王朝阳来说,周修常的话俨然成了圣旨。他只觉得浑浑噩噩之中,不知怎么,好像自己的人生似乎迎来了一次转机,大脑中有一个声音催促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周修常便成了头顶戴着光环、降临到他身边的机会使者。 于是,周修常带头,王朝阳跟在身后,黑星星走在最后。三人组成了一行奇怪的队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安原市最豪华的天都酒店。 第三十六章 食人之禄 王朝阳之前人生得意时,来过这里,此时自己衣着褴褛,形容丑陋,走到门口,自觉形秽,举步不前了。 不仅如此,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也走过来,摆手做哄人的模样:“去去去!敢到这里来乞讨!没脸的狗玩意!” 周修常知道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现在夜色已深,抓紧时间开房入住才是要紧的。便直接甩出两张百元大钞,往保安脸上一摔,道:“我们是来消费的!” 保安在酒店透出的明亮灯光里看到钱,眼睛一亮,抓起钱一看,居然是如假包换的真币,立刻换了一种语气:“先生,我们这里可是天都酒店,他穿成这样……” “怎么?嫌他穿的不好?”周修常指了指保安的衣服,“你这身衣服多少钱?” “我们这是,保安服装,不能……” “多少钱?” “三百元!” “给。”周修常掏出六百元,同时轻声说了一个“给”字,仿佛毫不在乎。 保安笑嘻嘻地接过去,道:“好好,那我就拿一套给他俩穿上。” “什么?!”周修常酸着脸看着他,“谁要穿你这一身狗皮?我是让你脱下你的衣服来!” “啊?”保安愣住了。这时候,其他两名保安也走过来,其中一个问道:“哥,咋了?” 周修常道:“你们这位同事,不让我们进去消费,嫌我们穿的不好。那好,我给他八百块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这样,你什么都没穿,就不会觉得我们穿的不好了。” 适才说话的保安道:“那怎么行!你自以为有钱就可以……” 他还没说完,只见周修常一把掏出一千元,在他眼前一亮,听周修常道:“你俩后来的,谁把他衣服剥光了,这一千元就归谁。” 一千元,相当于保安两个月的工资还有零头! 那两个后来的保安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第一个保安,齐声道:“哥,别怪我们了。你也拿了人家八百块了,我们就不找你分你的钱了。我们俩帮你脱衣服,一人五百,还比你少三百呢!你就挨一下冻,让这位先生高兴就好了。” 说着,他们俩很快动手,把第一个保安扒得只剩下内裤,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周修常看他们既可怜又可笑,于心不忍起来,道:“好。穿上吧。钱都收好了。以后记住了,人不可貌相。” 说完,带着王朝阳和黑星星走了进去。那三名保安都恭恭敬敬地让在一旁。 正走着,忽然,一阵怪笑声又再次钻进周修常的脑子里,周修常的脑子又一次地疼痛起来。这次疼痛和前几次一样,都是那种不像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似乎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疼痛。这一点周修常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因为身体上的疼痛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啊!如果是身体上的痛苦,他也不可能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和别人继续说笑如常,肯定就会很痛苦了吧?再说,一个人身体上有没有病症,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可是,周修常如今的疼痛就是非同寻常的,就是不一样的,就是那种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疼痛。而这,也恰恰说明,周修常的疼痛绝对不是什么疾病所致,而是完完全全地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而且,最关键的证据就是:这个笑声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笑声?为什么?周修常上一次听到这样的笑声的时候,也没什么注意,因为很快时光就流逝过去,那种疼痛也就没有再感受得到。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他又一次地去感受这种疼痛,然后再抬眼看一眼王朝阳他们,发现时空也凝固住了!但是就在这时,一切又恢复如常! 周修常缓过神来,边走边对王朝阳说:“我一般不会这样。” 王朝阳道:“我懂我懂!不过,你怎么这么有钱?” 王朝阳被周修常刚才那一手震慑住了,看着周修常毫不心疼地扔钱,他简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一时想,周修常是不是在和三个保安故意做戏,展示自己家雄厚的财力? 其实,周修常的确有做戏的意思,就是想让王朝阳知道自己的财力,免得之后他抠抠搜搜不卖力。他是流浪过的人,以后接触大笔资金,没准自己手先抖了。所以,不如借着和保安斗气,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周修常笑道:“我其实没什么钱。所以才想和你一起去赚钱呀。” 这意思王朝阳自然明白,钱的来路他不必知道,只知道该如何用钱生钱便是了。他在检察院工作时,遇到不少洗钱之类的事情。这时候他想,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天之道理也,否则猪狗不如,管这小子干什么呢,我都干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周修常。继续的继,成功的成。” 王朝阳想一想,之前工作时没接触过几个姓周的有钱人,这时候也更加想不起来,只好点点头,道:“那我称呼你是……” “就叫周总吧。”周修常想,名不正言不顺,虽然你比我大,但是实际上,我比你“大”,否则下属失敬,活一样干不好。 “好,好。”王朝阳虽然不乐意,但是既然已经吃了人家饭碗,也只能这么叫了。 到了迎宾台,前台小姐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不过,当周修常十分淡定地掏出白花花银子的时候,小姐立刻笑颜如花。 “欢迎入住天都大酒店。这边请。” 身材婀娜的女服务员带着殷勤的职业微笑,领着周修常等一行三人,来到了酒店的七楼客房。周修常有意选了最贵的房间。事实上,周修常自己也没有来过这里,或者说,天都大酒店这是他第一次来。但是由于手里有白花花的银子,是不是第一次来又有什么关系?那些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洋相百出,在周修常这种手握千金的人身上不会存在。 相反的是,曾经来过这里的王朝阳倒是表现得与这里极不协调,也是因为他的衣服实在太烂。黑星星虽然也是东张西望,却大方自然,比王朝阳的一惊一乍表现优异。 服务员把客房内的设施大概介绍一遍后,便用优雅之内最快的速度逃离的这里。因为王朝阳和黑星星身上散发着领她难以忍受的气味。周修常也快受不了了,他吩咐道:“你们务必去洗澡,把身上洗干净,明天我来检查。尤其是黑星星。” “没问题,小子,哦不,周总。” “还有,”周修常听见他叫周总,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快感,不过这快感很快就转变成了压力,他先把这些压力放下,接着说,“去买点适合的衣服。这是你们的资金。算是你俩的第一个月工资了。一共三千元。你两千,黑星星一千。” “黑星星还有工资?”王朝阳诧异道。 “有啊。从此,他就算我公司的一员了。可以当保镖什么的嘛!” 这句话周修常不过是随口一说,后来黑星星真成了他的保镖。 交代完一些事项后,周修常也在优雅的范围内,慌不迭地离开了这里,留下王朝阳和黑星星和他们的体味做勇敢的斗争去了。 周修常走到门口,只听那三个保安热情地围过来,那个脱衣服的说道:“哥,你好像没开车来,我刚给你交个车。” “好。观察得挺仔细嘛。你没有冻坏吧?” “没有没有。”那三个人都点头哈腰,显得无比恭敬和殷勤。 “那就好。”周修常随口说着,心里反倒犯疑。他走到了出租车前,看了看,忽然心思一动,道:“我不坐出租车。” 说罢,周修常更不多说话,转身向大路走去。留下三个保安面面相觑。 周修常边走边骂:“这三个保安心路不正!自以为我会上当!一群狗东西,当初没他妈好好玩你们!” 周修常知道,这几个保安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他一旦上了他们叫的出租车,估计八成会被打劫,甚至绑架撕票。刚刚的这一手露富,难保不会让他们动歪心,何况自己还用金钱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通,他们找到社会上的强人报复,动机显而易见。 这么想着,周修常仗着自己年轻腿快,亏得离家也近,迅速回了家。 躺在床上,周修常首先想到的是安全;其次是王朝阳能否安心做事。 通过今晚差点坐进出租车一事,周修常想到要为自己、为父母营造更加安全的环境。怀玉其罪,周家家资不菲的事情早晚会传开,到时候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而对于王朝阳,要尽快让他有事情做,一来可以试试他的能力,二来也是有一个测试他的机会,看他能否靠得住。 思索了一番后,困意袭来,便去和周公约会去了。第二天是星期六,不过,那个时代星期六也要上半天学。周修常早上起来后,便向父母宣告了一个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决定: “爸!妈!我们必须要搬家!今天中午我放学回来吃完饭,下午就去看房!” 第三十七章 超惊喜价 因为下午放假,学生们上课也是心不在焉,老师们干脆让上自习。熬过了一上午后,周修常看着同学们有如出笼的小鸟,恨不得长着翅膀一样飞出学校。 郑大千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道:“老大,下午干嘛去?” 周修常道:“家里有事情。你干嘛?” 郑大千叹气:“本来想着和一起吃饭,然后去打台球呢!” 周修常搪塞了两句,两人各自回家。周修常和父母吃完饭,便拉着父母走出家门。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觉得儿子是没事找事,现在的房子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家?往哪里搬?怎么搬? 周修常只好语重心长地解释道:“爸妈,咱们现在住在这里不合适。你们没听说过慢藏诲盗这个词吧?” “没有。”果然,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摇头。他们也不想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搬家这事好像是从天而降的麻烦,毫无必要而又挨苦受累。 二老跟着周修常坐上出租车,周立功之前做过小轿车,陈小芹却是第一次坐车,而且她也认为这是周修常第一次坐车。 “我说,儿子,现在这车,咱们谁都能坐啦?”陈小芹小心翼翼地问。 “是。只要付钱就行。”周修常耐心地解答。 陈小芹用一脸艳羡的目光看着开车司机,道:“会开车,真能耐,不是一般人。” 那司机笑道:“都是混饭吃啊。” 说着话,不过十几分钟而已,便到了目的地。周立功和陈小芹下车一看,都傻了眼,道:“修常!这是你看中的房子?!” 面前是几栋摇摇欲坠的废墟和无数的残砖碎瓦,几台工程机械车在碎砾上静静地等候着大展宏图的时刻。 周修常哑然而笑,道:“你们就不能回头看一眼吗?” 周立功和陈小芹听说,便转过身回头,这一看不打紧,二老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修常!这就是你看好的房子?!” 这次伫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小区,全欧式风格,门口像是政府机关单位一样设有门卫和横杆,从大门处望里面,绿树成荫,甬道洁净,一栋栋小别墅分立两侧,光从外表看就足以悦目。 “这是城中花园小区,”周修常十分熟练地介绍,“刚开盘不久,正在热销,我们进去看看吧。” 陈小芹一把拉住周立功:“孩儿他爸!不行啊!咱一共才多少钱?这房子得贵死!不行!不行!” 周修常笑道:“咱家的钱,现在是买十套别墅,还能剩一半呢……” 刚说了一半,只见周立功直冲他眨眼睛。周修常一想,顿然明白了,看来父亲并没有自家拥有的资产向老婆如实奉告。周修常立即十分理解地住嘴了。 周立功对老婆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家一切都听儿子的。反正,买房子嘛,房子又不会丢。” 周修常对父亲暗中翘起大拇指。看来在买房的问题上,至少父亲是支持的。 因为城中花园小区是安原市首个高档商品房小区,又是刚售卖不久,因此允许被吸引来的市民们进去参观、看热闹,所以周修常带着父母没受任何阻碍,走进了售房处。 立刻,一个高挑美貌的姑娘微笑着走来:“三位下午好!是来看房子的吧?请到那边,有我们的工作人员带领你们去样板房……” 周修常摆手:“不。我们要买。” “啊?”姑娘俏脸微愣,上下打量着周修常和他身后的老两口,随即半是怀疑,半是职业地道:“好的,那么请三位跟我来。” 姑娘说完,在前方带路。周修常跟在后面,闻着姑娘身上怡人的香水味,看着姑娘港式职业装,一双修长美妙的双腿穿着肉色的丝袜,脚下穿着一双半高跟皮鞋,整个人身材窈窕,一双美臀随着步伐更是扭来扭去,颇为诱人。 周修常跟在她的身后,用偷偷欣赏的眼神盯着她的婀娜背影,就在这时,那种奇怪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笑声又一次传进周修常的脑子里! 周修常这一次似乎是早有准备了!不,应该说他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样的事情连续发生过好几次了,虽然他根本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就好像是习惯了一样。毕竟,如果要追根究底,那么首先要问的问题就是他是怎么穿越回自己的高中时代的,不是吗?所以,既然这些问题都没有什么答案,那么他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地寻找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能听到奇怪的笑声的答案呢?这个答案其实根本不重要的。如今重要的是:这个笑声究竟要干什么?周修常的感受到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笑声,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想要对他怎么样?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就好像是这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出生?这一点很多人绝对回答不上来。只有少部分人才会说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可是,你真的就确定你生下来就是“有用”的么?难道是你出生之前就知道了?不可能!所以你只是出生之后才意识到你是“可能有用”的,对吧? 就在这时,疼痛消失了。周修常感到一切如常。 姑娘其实还是把他们带进了样板房,只不过这个样板房不同于供外人参观的那栋,而是装修更加细致,必要的家具也都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拎包即住。 午后的阳光懒散地洒进客厅,让人很快体验到家的舒适和温馨。姑娘殷勤地带着周修常一家跑遍别墅的楼上楼下,挨个房间参观,讲解,又去车库和花园里,帮助老两口想象在这里的美好生活。 最后,姑娘见介绍得差不多了,便脸上带着职业的迷人微笑,道:“然后呢,我们城中花园小区现在开盘大促销,现在买房免去三年物业费,而且还是动人惊喜价,只要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元!” “八十八……”陈小芹一听,顿时双腿都软了。在月收入两千元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时代,八十八万元的确是个天文数字。 那姑娘也觉得这笔钱对于这一家三口来说,未必拿得出来,但是她依然很有礼貌地微笑着侍立一旁,心想下一幕就该是这三口人一边嘀咕着好贵啊,房子倒是不错啊,但是不符合实际啊,这不是给一般人准备的啊,等等言语,怀着艳羡、失落、嫉妒、自惭等复杂情绪离开。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超乎她所料,只见眼前这对父子交流了一下眼神,接着父亲扶着妻子走到别墅里,一边说着什么,以后你就在这里给孩子做饭之类的话,一边冲儿子眨了眨眼。然后周修常看向姑娘,话不抖、声不颤地说: “要一栋小区中间的。带我去看看。” “嗯?”姑娘有些意外,但客户既然如此说,她就算再怀疑也要服务下去。 姑娘一边带着周修常向小区中间某房子走,一边问道:“不知先生是做什么的?我看您还是学生吧?” “是的。” “那您……一会儿打算怎么付款呢?” “你们派人陪我去银行,还是给我帐号,我可以付现金,全款。” 姑娘一听,腿有些软。面前的这学生从容大方,显得比一般成年人还要成熟稳重三分。“他能一口气拿出全款?现金全款?!我靠!” 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美眸不由得多看了周修常几眼。 周修常跟着姑娘走进小区中央某栋房,除了方向略有差别和陈设不全之外,和上一栋毫无二致。 周修常看了一圈,点点头,道:“这样,今天这栋房子我要了。不过,我要和你再预定一套。这套房子的钱,我们今天就交。预定的房子,我改天会和别人过来买。我说的明白吗?” “明……明白!”姑娘听得有些发懵。 这人难道真要一下子买两套!?姑娘想到,如果这人是真的,本小姐也发财了,卖一套我就有一万元的提成,两套就是两万元,轻轻松松就是一般人的两年工资! “先生,怎么称呼您?”姑娘这么想着,那出了比刚才职业化热情还要热情的热情来。 “姓周。” “我叫于玉香。您叫我小于吧。” 周修常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怎么行?你虽然这么年轻可爱,但怎么也比我大。我叫你……玉香姐姐吧?” 一个称呼,改变的不止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于玉香听出里边的轻薄之意,粉面微红,像绽放的桃花,害羞道:“好吧,听您的。不知您什么时候……” “现在就付款。我来交款,然后我爸来签手续。快走,别让我妈妈知道。”周修常说着,忽然调皮地一笑。 “好。”于玉香也不禁一笑。一个本来老成稳重的男孩,忽然淘气了起来,这种有趣的反差有如一缕耀眼的阳光,让于玉香眼前一亮,心中一动。 “周先生,我们这里就有银行的工作人员,请跟我来。” 走到售房处的某个房间里,周修常拿出银行卡,和银行站点的工作人员交涉一番,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元交付完毕。于玉香见周修常交款时面不改色,似乎花得不是自己的钱一样,不禁更是咋舌。 第三十八章 后生可畏 “好了,玉香姐姐,让我爸来签手续吧。” 买家如此痛快,于玉香和售房人员都不敢怠慢,立刻准备好一切手续文件,找周立功签字去了。 办理完手续,趁着周立功和陈小芹看新房的时候,于玉香悄悄问周修常:“周先生如此爽快,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周先生,你父亲是做……” “我爸是工人。我妈,也是工人。我么,是学生。”周修常一边说,一边瞄了瞄于玉香高耸的美胸,“房子早晚得买,晚买不如早买。小区对面那片废墟是拆迁的吧?是不是要建安原二中的附属小学?” 于玉香惊讶道:“咦?您是内部人士么?我也看了安河区政府规划文件才知道的。” “不是什么内部人士,而是判断,虽然计划生育开始了,但是人口增长的惯性还在继续,小学入学人数会越来越多,直到下个世纪初,学龄人口才渐渐减少,而我国的人口红利则会继续很长时间。” “你……好厉害!”于玉香虽然没听明白,却双眼放光,花痴一样的看着周修常,“我知道你为什么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了!” “是么?”周修常站在于玉香身边,闻着她身上的好闻味道,看着她性感诱人的身材,欣赏着她精致艳冶的容貌,也愿意和她多聊上几句,“那你讲讲看。” 于玉香翘起娇嫩的小嘴唇,道:“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一定是天才,发明了什么东西!或者就是,什么微机高手,我听说,会微机的人,能赚很多钱!” “呵呵!”周修常点点头,“是啊,以后的确是。” 于玉香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周立功和陈小芹看完了房子走过来,陈小芹带着难以置信的高兴道:“修常,你爸说,这房子是咱的了?花了不到二十万?那也够贵的了!” 周立功连忙向周修常使眼色。周修常又连忙向于玉香使眼色。 于玉香赶紧说道:“是的,阿姨,您是我们城中花园开盘中第一个付款的客户,所以我们老总特批,最低价卖给你们。” 陈小芹听了,嘀咕着什么这还差不多,但也贵,不过真是不错呢…… 接着,话题自然就转到怎么搬家上头去了。于玉香立刻推荐相识的搬家公司,告诉陈小芹说,搬家一点都不用操心,搬家公司都会为我们做好的,云云。然后见“别人”家中,而且父母都在,也不好多和周修常说什么,于玉香便将自己的寻呼机号码告诉给周修常,让他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便告辞而去。 周修常拿到了于玉香的寻呼机号码,却难保不浮想联翩了一阵子。 周修常也和父母回到原先的家中。从华美阔达的别墅回到逼仄狭小的公寓房,老两口便开始争论起什么东西搬,什么东西不搬。而周修常却只是打个哈欠,说了声回屋睡觉,便蒙头而睡。第二天,他另有安排。 翌日一早,他来到了天都大酒店的门口,远远就看到王朝阳带着黑星星在大堂中等候。他们俩都穿着黑色西装,一个像小黑猴,一个像大猩猩,往来的人见之,无不窃笑。 周修常半打趣半自嘲地笑道:“知道的认为你们是在等人,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是在等某个动物呢!” 王朝阳笑道:“我也知道会穿成这样,没办法,流浪了这么久,一个夏天,晒黑了。” 黑星星不说话,只是看着周修常笑。王朝阳解释道:“别看他傻,心里头明白。昨天又穿新衣服又请他吃饭,还给他零花钱,他这是对你表示高兴呢!” 寒暄了一通,三人便再次来到城中花园,一进门,周修常指名道姓,说要找于玉香小姐。未料,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男性员工诚惶诚恐地道:“哦,马上就来,请周先生稍等。”说着,急切切跑进里面。 不久,只见于玉香笑容满面,穿着更加性感诱人,款款地向周修常走来,周修常刚想伸手打招呼,手刚举起来,忽然见到于玉香身后跟着一众人马,居然浩浩荡荡地向他走来。 周修常发愣了。这时,于玉香站到周修常身边,指着面前一位穿着灰白色西装的人说道:“周老板,这是我们城中花园开发商佳亨国际集团董事长施念京施先生。施总,这是昨天全款买房的周修常周先生。” 周修常刚要和施念京先生打招呼,哪知道那疼痛感又再一次袭来! 并且,不出所料,随着那再一次袭来的疼痛感一起而来的,自然就是这一阵怪笑声了:“哈哈哈……”周修常忍着疼痛,感到一阵好笑。因为事情似乎朝着他意想不到的变化去发展了。这倒不是说的是“此生”的那种事情。毕竟,周修常是穿越而来的,面对着于玉香的买房也好,面对着施念京的大佬也好,他都不会感到事情的变化。这里的事情,指的是“重生”回归之后这件事本身。也就是周修常重生的这件事情。明明周修常也想借着这一次重生,好好过好这一世,但是这一阵阵的怪笑声,让他觉得此事不太一般,恐怕不能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平淡地去生活下去了。而是面临着另外一些……麻烦!对,麻烦!这一次又一次的笑声和疼痛就是证明啊! 这时候,周修常忽然如常了,他感到一切都好转了。没事了。只见施念京正在向他走来。 施念京惊奇地瞪着眼,一把拉住周修常的手,连连赞叹:“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如果不是你亲自站在我眼前,我绝对不会相信,买了我们楼盘的第一人,居然是个后生!” 周修常见施念京大概五十来岁,典型的南方人相貌,身材瘦小,然而说起话来却极有气派,一副金边半框眼镜戴在小眼睛上,眼镜根本遮不住犀利的目光。 周修常道:“施总好!我并不知道我是第一个买房的人,不过,我和施总一样,对城中花园的质量和前景非常看好。” “哈哈!谢谢!谢谢!你的确不是第一个买的人,但的确是第一个交款买房的人。” 周修常明白了,这其中必有几套房子内部发售给了某些达官贵人。 这时,王朝阳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上几句话,这是他再次“出山”第一站,又比周修常年纪大了不少,总不能站在后面一言不发吧?于是他笑着说道:“施总一定信佛。” “哦?”施念京眉毛一挑,道,“请教这位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朝阳自信满满地答道:“您的名字呀!施念经,念经嘛!念佛经。” “呵呵呵!”施念京淡淡地笑了几声,然后回头从秘书那里拿来一张名片,递给周修常,又让秘书再拿出两张名片交给周修常身后的王朝阳和黑星星。 周修常拿到名片,看到对方的名字是这三个字:施念京。他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些事情,便试探着问道:“施总的父亲必然是民国的显贵吧?” 施念京一惊,道:“周小弟这么爱猜人家身世么?何以见得?” 周修常笑道:“在下只是姑妄言之而已,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只因在下看见施总的名字,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来,‘冽彼下泉,浸彼苞稂。忾我寤叹,念彼周京。’不知是否?” 施念京顿时呆住,随后,他的脸色像见到一个宝贝一样地赞叹欢喜起来,拍手道:“小弟不简单!说实话,我一开始只以为你是哪个暴发户的儿子,不想你居然一上来就点破了我名字里的典故,这个连一般的中文教授都回答不上来!真真是后生可畏!” 其实,周修常在上一辈子里听过施念京的名字,又过了很久才在读《诗经》读到《下泉》一篇时,领悟到他的名字原来出自这里。《下泉》歌咏的是春秋末期,周朝内乱,王朝里分成两派,各立一王,彼此征伐,战乱五年方定。让人不自觉想到了五十年前的内战。而再看施念京年约五十,便猜测当是其父感叹内战战乱,逃亡香港,后来希望国家和平,人民安居,而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名字寄寓的乃是山河苍生之叹,绝非什么念佛吃斋的出世之意。 周修常笑道:“在下也是乱蒙,说的不对,希望施总不要见怪。” 施念京道:“哪里会见怪,我这名字我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其中涵义,也像这位先生一样,以为是念经呢,哈哈!” 王昭阳听着,只好尴尬地赔笑。听了刚才周修常的话,他一面羞愧,一面心惊,羞愧的是一开口出说错了话,不仅给自己丢人,还给周老板损了脸面;心惊的是幸亏周老板博闻强记,居然讲出了鲜为人知的名字典故,这让之前以为周修常“不就是有钱吗”而不服气的他,瞬间没了脾气,幸好自己没有再多说什么。再一想在北潭公园里,周修常的一番话让他“天公重抖擞”,这种收束人心的本领已经屈指可数,自己早该服气的。 第三十九章 这里保管 于玉香站在周修常身边,粉面桃腮,笑靥如花,纤腰直挺,那样子好像周修常是她的男人,妻随夫贵,她也跟着面子上发光了。 施念京道:“不知小弟有没有名帖,可否给老哥一张?” 施念京身后的秘书听了,暗自诧异:老头子自从四十岁往后,还从来没有主动向别人索要过名片。 其实,施念京也是性情中人,只是江湖历练,练出了哀怒不露于色,而喜乐则洋溢于面,所谓对人三分笑是也。不过今儿见了周修常,他一开始只是打算瞧瞧这个掏了全款买了房子的年轻人什么样,不成想竟然一见如故,故而喜形于色了。 周修常脸色略带歉疚,道:“在下目前籍籍无名,也没有什么名片之类。其实说到底,在施总面前,晚辈还稚嫩得很,正准备创立一家公司,刚才说话的这位便是我的法律顾问了。很多事情,晚辈还要向施总请教,请您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施念京见周修常并不掩饰自己的不足,而是对自己坦诚相待,同时还展现出年轻人的冲劲儿,不禁更加喜欢他,“那我第一个恭喜老弟啦!投资方面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全华夏国我的人脉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那太好了,多谢前辈!”周修常说着,向施念京鞠躬道谢。施念京一把拉起,喜颜悦色地拉着周修常走到一边的沙发上,二人不拘年龄,放开聊了起来。 施念京的秘书见了,更加感到奇怪:老头子在商海里拼搏厮打,从来戒心极重,一般再怎么谈笑风生,说的也不过是些场面话而已,更别说主动答应帮人家找投资了。看来老头子今天的确遇上了喜欢的年轻人了。 施念京和周修常说了几句话,一听周修常还想在城中花园再买一套房,当即应允成本价出售。 周修常表示感谢,忽然想到:“施总毕竟人脉广泛,这件事情可以向他打听一下。他或许可以透露一些东西。” 于是,周修常对施念京道:“晚辈有一事向前辈请教。” “讲。”施念京说着南方话,脾气却像北方人一样爽快。 周修常道:“晚辈最近在寻找某处写字楼,作为公司地址。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施念京道:“老弟要做什么项目?” 周修常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施念京忽然目光一凛,笑道:“莫非老弟要做……” 周修常自然不会忽略调施念京那道寒芒般的目光,虽然只是一瞬年间,也足以让他体会到此君心机与老辣,心道:“若是直接说出我也想要进军地产,会显得锋芒太露,不如打个迂回。”于是,他装作无辜地笑一笑,道:“前辈想到哪里去了,前辈的资历和成就,晚辈可不敢高攀。再者,晚辈作为年轻人,理应瞄准的是新兴的行业……” “哦?”施念京似乎很感兴趣,“新兴行业?” “对。微机和软件等电子科技行业。” “哦……”施念京若有所思地点头,眉宇间顿然恢复了适才和蔼可亲的模样,“老弟,这个你老哥绝对赞成。这也是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们老了,玩不了了。” 周修常心道:“未来计算机行业发展迅速,你就是想卖老也卖不了。”他道:“当然,目前还在策划当中,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们年轻人想干就干,我可是领教过的。昨天我听说有人买了房子,还是个高中生,很是惊奇,不敢相信。今儿看了你,才知道后生可畏。这么说吧,你们青年人,是昨天八字没一撇,今天就能数到十!如果需要老哥帮忙的,尽管开口,投资入股,无不可以。” 周修常自然明白施念京的意思,他目前在观望中,对周修常有些信心,但毕竟空口无凭,无法全然相信,便先提到一句“投资入股”的话,给自己留下余地。有钱一起赚,这是商人的敏感。 于是,周修常道:“那是自然。” 又说了几句,施念京另有他事,便告辞而去。周修常用王朝阳的身份又购买了一套房。于玉香今天一直跟在周修常后面,除了端茶倒水,几乎是寸步不离。周修常一直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令人酥软沉醉,不过外人在场,倒没有什么造次。 王朝阳去办手续去了。周修常终于逮到机会,向于玉香笑道:“今天得知施总要来,所以穿的这么漂亮,像个港姐一样。” 于玉香矜持地一笑,道:“我们老总要来,一定要穿的好吗?那都是穿制服的。” “哦。那么如此说来,一定是玉香姐姐今晚有约会,所以才穿的这么好。” 于玉香脸一红,道:“人家的事情,也是像你的公司一样,八字没一撇呢。” 这时,王朝阳回来了,手续办理完毕,也拿到了钥匙。他把要是交给周修常,周修常把钥匙掂了两下,却一伸手,要把钥匙交给于玉香。 于玉香奇道:“这是干嘛?” 周修常道:“先在你这里保管着。反正你在这里上班,只要我来找你便是了。” “可是……” “哦,如果你觉得不太方便的话,也可以住进去。” “啊?” 周修常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便向于玉香眨眨眼,告辞而去。 看着周修常的背影,于玉香一双美丽的凤目睁得老大,心道:“他是要我住进去,那岂不是……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从城中花园出来,王朝阳道:“周总,今天就光买一栋房子吗?” “不啊!”周修常向王朝阳一笑,“我总不能让你们俩天天住酒店吧?首先,找一家写字楼,其次,在写字楼周围再买一间房子给你们住。然后,你就给我办理成立公司的手续了。” “那我们公司做什么啊?” “没想好,什么都做。”周修常想施念京并没有给自己推荐某座写字楼,看来他暂时没有这一方面的置业。看来,只有自己去找了。好在安原市商业经济初兴,写字楼主要集中在城市主干道新河街上,只要在新河街上走一趟便是。 王朝阳道:“你不是说,要做电子科技吗?” “对。”周修常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我是这么说的,但注册的时候,要全门类都做。” 王朝阳看着周修常,心里暗暗纳罕:周总野心真大。 于是,这一天周修常第一次体验到了商人的忙碌之苦,虽然仅仅是买房、租房—— 先是在新河街上找到了中介,又看了几家写字间,终于决定包下一层楼。这时候午时已过,周修常和王朝阳饥肠辘辘不说,黑星星已经饿得差点要吃人了。 吃饭的时候,周修常又一次感到那种疼痛感袭来了!这一次,周修常不等那怪笑声传来,就率先说道:“喂,你究竟要怎么样嘛?”奇怪的是,那怪笑声听了,一开始并没有笑,而是过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又传来一阵笑声。这一次,怪笑声虽然还是那种怪笑声,并没有变化,但是在周修常的耳边听来,到好像是在嘲笑他一样。“干什么?为什么嘲笑我?”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怪笑声也依然没有断绝。 周修常说了两句话,按理说,如果这两句话让王朝阳和黑星星听到,一定会非常奇怪。毕竟周修常忽然说出了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还说什么“嘲笑”他,可是他们俩都是周修常的手下了,怎么会“嘲笑”呢?说到底,还是周修常的脑子有问题吧? 不过,王朝阳和黑星星自然是没有听到的!因为周修常看到他们俩坐在自己的身边,手里拿着筷子和勺子,正要大口往嘴里塞饭,而且——动作是固定的! 周修常明白,这种固定,就是前几天的那种固定!这似乎是在表示:时空在一刻是凝固的!换句话说,周修常所感到的这种疼痛感和怪笑声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是对的。如果不是另外一个世界,凭什么他看到的时空是凝固的呢?就在他有所感受的时候,骤然间,一切如常。王朝阳的饭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切又正常了。 吃完饭,三人再去中介看给王朝阳和黑星星的住的房子,又是看了几家。虽然手中有钱,但必须花起来有数,王朝阳看周修常在脑中一笔笔过账,思路极为清晰,不禁更是佩服。好不容易在写字楼新街大厦附近的小区里买下一间房,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黑星星又饿得要吃人了。 一家小饭店里,黑星星闷头大吃着,王朝阳和周修常商议着明天的待办事项。 王朝阳道:“企业法人是谁?不能是你吧,你还不满十八周岁。” 周修常道:“我爸。但是,一开始尽量不让他出面。” “好,知道了。然后,公司的名字?”王朝阳也觉得可笑,一家“雄心勃勃”的公司就要在这家小烤肉馆里商议出来了。 周修常想了想,道:“先叫‘成达’吧。” 第四十章 陪伴者 这是上一世里他的小饭店的名字,当初想注册一个名字却发现无比吃力,很多名字都比别人注册完毕了。这一世,周修常决定先下手为强:“当然啦,要多注册几个名字,比如我的名字修常啊,修常天下啊,天下修常啊……” “好好好。”王朝阳赶紧点头,阻止他把这四个字的所有排列组合都说一遍。 …… 经过一番商议后,安原成达科技有限公司就这么打算成立了。主营业务是微机软件,但周修常让王朝阳把全部门类都选上。 最后,王朝阳犹犹豫豫地问:“周总,这几天,花了不少了吧?我们的资金链……” 周修常打断道:“放心,我不会坐吃山空的。” 看着周修常胸有成竹的模样,王朝阳只道是他另有谋划,经过今天一天,王朝阳已经对周修常的办事能力钦佩有加,虽然不知道周修常接下来怎么管理公司和业务,但想必八字应该有一撇了。 王朝阳道:“那好。明天我就去办理事情,那我们怎么联系?” “要买手机,哦不,大哥大,以后我们靠大哥大联系。” 一想起在别人面前使用大哥大的威风样子,王朝阳双眼放光,连声道:“这个一定的!” 周修常把一沓钱,共计二十万元交给了王朝阳,其中,两台大哥大就需要十万多,因为着急要,自然比排队等候要贵上一倍。王朝阳见到这么多钱,心中有些忐忑地接过,想想,直言说道:“周总,您把这么多钱给了我,不怕我卷钱而逃?” 周修常笑道:“怕啊。” “那为什么?” “因为你更怕自己卷钱而逃。王叔,在私下里,我叫你王叔了。那一晚,你给我五块钱,你我素不相识,你明知道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还你钱了,对不对?但是你还是给了我。虽然人心隔肚皮,我无法确知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这个举动说明,你是心中格局不小。现在,我们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想,你考虑更多的应该是怎么把事情办好,自己的人生可以东山再起,而不是逞一时之快,然后噩梦重演吧?” 王朝阳郑重地点头,道:“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无论从那种角度上说,他的人生无疑要在周修常这里找到新的起点。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黑星星困得无精打采,便各自作别。 回到原先的工人公寓楼,周修常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刚要开门,却停住了动作。他想了想,悄悄地继续向走廊里面走去…… 十几秒钟后,他敲响了赵月如家的房门。 赵月如刚刚沐浴而出,香肌胜雪,秀发蓬乱,娇美难言,见到是周修常,一时含羞讶异,抿嘴笑道:“你怎么来了……”说了一句,又道,“哎呀,快进来说话。” 周修常刚进来,孙美妮就一下子扑了过来,叫道:“大哥哥!” “什么大哥哥,叫叔叔。”赵月如徒劳地纠正道。 “不,我就叫大哥哥!”孙美妮只赖在周修常怀中,像向他汇报工作一样地说,“我和妈妈这几天吃的可好了,有菜有鱼……” 周修常笑道:“那敢情好,有空我也要吃。” 接着,他对赵月如道:“那伙流氓没再有什么动静吧?” 赵月如道:“没有。不过买菜的时候看见过他们,还是……” “我懂了。”周修常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到了这里来,“这么晚来,我是想说……” “等等!”赵月如突然打断周修常的话,对孙美妮道,“乖宝贝,你先回屋睡觉,我和你周叔叔有话要说。” 孙美妮也困了,便听话回屋。 赵月如这才对周修常含羞脉脉地说:“这么晚来你是想……” 面前娇美可爱的熟女散发出盈盈春意,让周修常的身体里面顿时沸腾起来。他心里十分清楚,来到赵月如家的确是因为有一些事情要说,但是隐藏在背后的欲望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就在这时,那种疼痛感又一次袭来了。周修常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种痛感真是见缝插针地来啊,也不管是什么时候!不过,他倒也习惯了。但是与此同时,周修常却也意识到一个非同小可的问题,那就是:他为什么能感受到这种疼痛,而当疼痛(还有怪笑声)消失之后,他就好像是完全忘记了一样,再也提不起来这件事了! 这是为什么?周修常忽然觉得,他所想的事情十分重大。因为按理说,就算做梦,有时候,人们在醒来的时候,也会回忆起一些未忘的梦境,但是随着醒来的时间增加,梦境的内容可能很快就忘记了。这也不难说,因为梦境只是潜意识的脑力活动,没有现实作为支撑,记忆自然不会持续下去,随着时日的增加,除了一些片段之外,可能大部分梦境都会忘记。但是现在的情况,就和梦境差不多。周修常在“做梦”的时候,也就是能听到怪笑声和感到疼痛感的时候,就好像做梦一样,一切都是逼真的;但是一旦疼痛感消失之后,怪笑声消失之后,周修常就感到一切如常,宛如梦醒。这时候,一切就都正常了。而周修常也似乎不记得之前是怎么回事了!难道这些不奇怪嘛?周修常搞不懂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他来到赵月如家一样,到底是为了满足自己呢,还是真的想见见赵月如了?周修常这时候看着赵月如,只见赵月如动作是凝固的,姿态忸怩而娇美。 就在这一瞬间,一切又都如常了。 周修常向赵月如走了一步,两人目光相接。自从解决了流氓事件之后的春事后,赵月如不再把他当少年来看,而是一个成年人。 所以,两个成年人彼此对视,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进退步骤。而是—— “一定要轻点!”赵月如低声呻吟着,“我不能大声叫……” “知道了。”周修常嘴上下意识地答应着,他的眼前只有白皙的玉肌…… 翻云覆雨后,赵月如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像婴儿似的。” 周修常道:“男人在这女人的胸怀前,就是婴儿。” 赵月如笑道:“你说来找我有事情,就是这个事情吧?” 周修常也笑了,道:“不是。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 赵月如诧异道:“什么工作?你安排的?” 周修常道:“你不愿意?” 赵月如道:“愿意。只是我一个寡妇人家,除了让你吃,还能做什么?” “呵呵!”周修常听说,先不吃了,道,“我打算成立一家公司,你去我的公司里帮忙。” “你!公司!”赵月如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又随即意识到失声,连忙降低音调,“你办公司?真的假的?” “我们俩赤身相对,干嘛骗你?”周修常笑着回答。 赵月如惊喜而崇拜地看着周修常,道:“之前隔壁住着,只道你是个小孩子,和父母吵架,合计你还听不懂事的。现在看来,你可真厉害。现在在我的眼里,你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周修常道:“不过在外边,你还是当我小孩子。在私下里么,当我婴儿吧。哈哈。” 赵月如“啐”了一口,道:“没正经。男人们都一样。那我要是你的公司上班了,我是什么?像人们说的,女秘书?” “行啊。反正也没什么活。只有一个法律顾问。他还要开办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估计也不常来。”周修常又开始轻咬起来。 赵月如道:“那就是让我看门?” “差不多。我们租下了一层楼,可以再转租,你就当包租婆了。” 赵月如这次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想了一想,道:“那我们俩……算什么?” 周修常轻咬的牙齿停了下来。赵月如的这句话是她的应有之问,或早或晚,总会问的。周修常不是没有想过,他究竟和赵月如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道:“我会让你衣食无忧,但除此之外,我再也给不了你什么了。” 赵月如不说话,静静的有如被时光凝固的女人。 周修常接着道:“我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不太容易被接受,但是以后,人们习以为常。” 赵月如道:“你怎么知道以后会习以为常?” 周修常道:“现在社会乱象这么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国家鼓励我们放开自己的欲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很多观念,会逐渐改变,人们慢慢会接受自己过去无法接受的事物。这其中就有男女的关系的变化。” 赵月如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也扪心自问,周修常已经给予她太多了,她脱掉衣服既是情有所动,也有着报答的意思在里面,但接下去,无法再要求什么。 赵月如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外面胡说给你添麻烦的。你是我和美妮的恩人。我这辈子,就想着把美妮养大就好了。” 周修常道:“美妮的成长,我倒是陪伴者。” 这句话对赵月如而言,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加动人。 第四十一章 大项目 接着,周修常告诉赵月如,自己家要搬到城中花园去住;然后让赵月如和准备一下搬家,搬到新街大厦租的一间房子里,远离这些反复无常的流氓们。赵月如感激得还想再要一次,周修常却感到真是疲惫了,便婉拒回家。 回到家中,父母俱以入睡。周修常心想就在父母眼皮底下和美貌邻居偷情,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和刺激。 躺在床上,周修常想自己这一天奔波忙碌,其实不过刚刚开始而已,面前的路还没有成形,今天只不过是铺了第一块砖。 而且,像王朝阳所担心的那样,目前是白白花钱,只出不入,能坚持多久?周修常想到马上就会有一个项目出现,但万一重生之后,这个项目没有出现呢? 这么想着,终究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只见周立功和陈小芹都站在他的床头,向他怒目而视。 “说!你小子昨天去哪里了?害我和你妈担心一天!”周立功吼道。 周修常揉了揉眼睛,道:“几点了?” “几点了?快九点了!我和你妈合计你昨天回来的晚,又睡得这么死,才没有叫你。” “啊!那我上学岂不是迟到了?”周修常一惊,连忙起床洗漱。 “哼!还知道自己是学生呢?”陈小芹也开始唠叨了,“昨天去哪儿了?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周修常借着自己在刷牙,支支吾吾的不答。不想,父母好像是真生气了。周立功一拍桌子,怒道:“不能由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了!虽然我们家有了点钱,但你不能这么荒废你的一生啊!” 周修常一听,原来父母是怕自己荒淫无度,不由得笑了,道:“二老放心,我不会成天无所事事,醉生梦死的。我昨天也是去弄一个大项目,弄好了,也能来钱。” 陈小芹听不懂,但一听能来钱,就乐了,兴奋地看着丈夫。 周立功知道妻子的心转变了,不过他还是一脸严肃地道:“那也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啊!否则谁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们担心一天!” “是是。这不是在外边回不来嘛。你们今天找搬家公司吧,搬到城中花园去,再安装一部电话,我以后再有什么事请,就能及时通知到你们了。” 周立功想想也是,这才沉着气走了。陈小芹疼爱地道:“那昨天一定很累了吧?怪不得回来得那么晚呢。以后不要太累了。你还得上学呢,还要考大学……” 周修常以最快速度穿上鞋子,说了声“拜拜”,赶紧从母亲的唠叨中逃离。 走出家门时,周修常看到墙上挂的挂钟上显示着九点二十。看来已经迟到乃至旷课,实在没必要再着急赶往学校,不如慢悠悠地骑车赶过去。 等到了校门口,时间已到了十点多了。校园里穿出做间操的音乐声,里面操场上站着一排排学生们在跟随着音乐做出各种动作。此时的校门不是上学放学时的洞开状态,而是只开了一个小口。 周修常拎着书包,向校门,忽然校门边上的警卫室的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保安来。周修常想起来,他在张文秀办公室敲诈时,引来了一群保安,最后保安们被张文秀喝退时,就是这个保安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是学校,周修常自也不必怕他,依旧大步走进校门。 谁料,那保安却冷笑着一伸手,道:“周修常同学,有人找你哦!人家可是等候多时了!” 周修常正要一愣之际,那种疼痛感又一次再一次地袭来,把周修常都弄蒙了!“不会吧了,说来就来啊!”周修常正在疑惑的时候,怪笑声也如约而至。这一下,反倒弄得周修常有些哭笑不得了。周修常看了看面前的保安,只见面前的保安一动不动。 周修常知道,这是时空停滞了。不过,是谁?是谁把时空凝固住的?是谁在怪笑?怪笑的人和把时空凝滞的人,是一个人嘛?再说了,时空凝滞,这以前周修常只在电影里看过的场面,难道…… 难道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也过分了吧? 周修常忽然呵呵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我重生穿越而回,居然还说人家过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过分啊!” 周修常这么想着,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赫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雕塑一样,固定着,就连小鸟都在空中固定住了。 周修常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第一,他“醒来”后,绝对不会想起这一切;第二,当他忽然“进入梦境”时,反而能想起梦境里的一切,以及“醒来”时的一切! 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周修常听着怪笑声,忽然毛孔悚然! “不不不……”周修常忽然背脊都要出汗了!“这也太不可能了吧!”周修常对自己说。 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也太可怕了吧!周修常正要冲着空气大喊的时候…… 一切如常了! 周修常忽然醒过来,忘记了刚才的一切,先是一愣,然后心道:“谁还能找我到这里?莫非是王朝阳?这才第一天,还没过几个小时呢,他能有什么急事么?” 周修常茫然问道:“谁呀?” 那保安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一边嘿嘿冷笑两声,道:“哎呀,你小子厉害呀!能惹到我们张校长发火的学生,真不多见,不过倒也不算稀奇。可是你居然能惹到……嘿嘿!” “谁?”周修常脸色一沉,心里想,难道是那伙流氓,他们怎么知道我是安原二中……想到这儿,周修常忽然心思一动,接着想道,“是了!是韩双乙找人来玩我来了!妈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我和他一个班上,他会安排人在大清早特意在校门口等我吗?他又怎么知道我会迟到?还有,他怎么知道这个保安知道……” 想到这儿,周修常不由得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保安,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嘿嘿!人家可是指名道姓地来找你哦。你想不想见?”保安继续用那种猫逗老鼠一样的语气说话。 这种语气让周修常好不反感,他昂然高声道:“好啊,那他是谁,请来一见!” “呦呦呦,”保安却没有被周修常的气势镇住,道,“像你这样装模作样的学生我见多了,什么好汉啊,什么硬棍啊,在人家面前都是跪着走的。哼!” 周修常不禁越听越疑,心想我重生以来,惹过谁么?或者在我重生之日前的一段日子里,招谁惹谁了么? 那保安见他困惑的样子,一张脸笑得更加得意阴森,好像马上就可以看到一桩残忍好玩的事情一样。 周修常见了,只沉着脸,心想:管他是谁,我只随机应变罢了。 那保安也卖够了关子,便高声叫道:“黑哥!你要找的人在这儿呢!” 他一叫出来“黑哥”两个字,便想到周修常听了之后多半会浑身打颤,哀求不已,甚至转身逃跑,所以他早早地用身体封住了路,准备随时擒拿他。 却哪里想,周修常一听“黑哥”,嘴角居然微微翘起,脸上阴沉的表情也随即释然得解!明明自己如三九寒风一样说出的话,在对方听来却好似拂面东风,吹得百花盛开。那保安不禁大奇,心道:“难道是我搞错了,黑哥找他不是来收拾他的?还是他比黑哥更加厉害?” 这时,从校门口附近某小书店里,一个身形熟悉、面孔却比较陌生的健壮男人走了出来。周修常一想,那日见他的时候,他是满脸是血,是以这时再见,觉得有些陌生。 黑哥长得确实英俊帅气,只是如今脸上横着两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因此上看上去让人敬而远之。 “小兄弟,这才几天,把我忘了?”黑哥一边走一边说,仅通过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对周修常是友是敌。因此那保安一直注意观察着黑哥的表情,时刻准备着应变,免得自己吃力不讨好,倒得罪了黑哥的朋友。 只见周修常微笑着,向前迎了几步,道:“哪里忘了。这几天一直惦念,不过我不敢去找你。” 黑哥听了,哈哈大笑,走到周修常身前,一把抓住周修常的手,道:“你不来就太对了!不过我那日昏迷之后,很长时间想不起你是谁了,后来才慢慢地想起来。这不,我一想起,就赶紧来找你了!哈哈!” 看着黑哥和周修常有说有笑的样子,那保安暗自心惊:糟糕,这小子的确是黑哥的朋友!我怎么这么倒霉!祸从口出啊!一时间,这保安恨不得也重生一回,让自己不说那么没用的废话。 那保安立刻讨好地迎上来,阿谀地说道:“黑哥好!他是您朋友啊?刚才我们俩开玩笑呢,嘿嘿!周修常同学,你说是不是?” 周修常打量了一眼,道:“开玩笑?不是吧。我怎么听着,有点像狗叫呢!” 那保安立刻点头哈腰:“可不是嘛,就是一条狗在叫。” “那你再叫两声?”这回,轮到周修常冷笑着看着他了。 第四十二章 可不能留 那保安看看周修常,又看看黑哥,只好学狗叫:“汪汪!汪汪!” “哈哈哈!”黑哥大笑了起来,轻轻踹了保安一脚,“滚回去看门去吧。以后记住了,这位小兄弟是我黑哥的好朋友。” “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保安连声答应着,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周修常对黑哥道:“你伤的这么重,都好了?” 黑哥轻描淡写:“没事了。我的东西……” “放心,在我家里好好……”周修常本想说好好放在床头抽屉里呢,忽然想到今天早上自己让父母准备搬家的事!他不由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黑哥见情形不对,也皱着眉头问。 “不行,我得回家!”周修常说着,就要去存车处取自己的自行车。 黑哥心中犯疑:“你为什么要回家?” “我们家今天搬家,找的搬家公司,如果搬家公司的人把枪……”说到这儿,周修常猛地降低音量,“……把枪翻出来的话,那可就……” 黑哥一听,也着急了,道:“走,上我的车!我开车,快!” 周修常一想也是,便跟着黑哥走到一辆桑塔纳旁。车里已经坐着一个胳臂上纹身的青年,见黑哥来,恭敬地道:“黑哥,人找到了?” “这位就是。他叫周修常,你们叫周哥。” “周哥好!”那男子立刻向周修常点头问好。 周修常也点点头。 黑哥指着那男子道:“你叫他小金子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金子兄弟好!”周修常总不能一开头就像黑哥叫人家小金子,便自动去掉了“小”字,又加上兄弟二字。 那小金子朴实地向周修常一笑,露出了四颗金牙。周修常想八成小金子的门牙被人敲没了,又镶上了金牙,所以自己有了这个绰号。能被人敲掉牙然后又镶上金牙的,必定是已经报仇了,所以小金子的打斗能力应该不可小窥。 周修常坐进车里,说出了地址,小金子立刻,行驶大路。 黑哥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说道:“妈的。这要是一个月前,遇到这种事,我一个电话,能让全市的搬家公司都停下工作等我们。现在……靠!” 小金子道:“黑哥,你现在也不差,不就是南城吗,早晚兄弟们要回来。那个姓谭的王八蛋,我金牙绝对做了他!”说完之后,小金子又冲周修常和气地一笑,道,“周哥,你是自己人,别见怪哈。” “他能见啥怪?”黑哥问道。 小金子道:“人家还是学生呢,得好好学习,不能像我们一样。所以我说别见怪,是让他别学我。嘿嘿!” 周修常听了,也不禁笑了,心中对这小金子很有好感。 黑哥笑道:“你别看人家是学生,人家真的敢开枪了,你都没开过!” 小金子道:“那不是我不在吗?哪里想到你被姓谭的王八蛋打。不过,”他又对周修常道,“周哥你行啊,连枪都会开。说实话,那把枪我才见过两次。怎么样,感觉好不好?” 周修常道:“不好,吓我一跳,差点脱手了。好悬把枪口对着自己。哈哈!” “哈哈!” 说笑间,已经到了周修常原先的公寓楼下。周修常一见到一辆小货车停在楼前,不禁大叫不好,一开车门,立即就往楼上奔。黑哥和小金子紧随其后。 到了门口,只见家门洞敞,有几个搬家工人搬着家具正在走出,周修常只好往旁边让。可是,再一看其中一个工人正在搬的家具,却不是自己的床头柜是什么?! “等等!”周修常高喊一声,“柜子放下!” 工人们不明所以,但周修常拦着不让过,他们也就先放下东西再行理论,还没开口,只见听见了周修常声音的陈小芹从屋里跑出来,叫道:“周修常,你怎么回来了?” 周修常不答,背过身,遮挡住众人视线,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却发现,两层抽屉全都是空的! 事实上,整个床头柜空无一物!那把枪,不见了! 周修常不禁后脑勺冒汗,道:“妈,我的床头柜怎么……” 陈小芹不禁大奇:道:“这是我和你爸的床头柜!一共就两个床头柜,为了给你放台灯看书,所以把其中一个给你了……” 周修常一听,悬着心先放下半截,追问道:“那我的床头柜呢?” 谁知,陈小芹的回答再一次让周修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爸正在收拾呢!” “什么?!”周修常拔腿而起,向屋里冲去。 还没等冲进房间里时,周修常忽然一个趔趄,要摔一交! 可是,哪知道,周修常的反应居然快极了,他往空中一跳,一下子就站立起来! 不会吧?周修常都为自己的反应之迅速而惊讶了!他都想得意地笑出声来了!他也想不到,自己重生之后,反应会这么快,肌肉会这么强壮! 但是就在这时,周修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或者说,他还没等自己笑出声来,就先把自己的笑容憋回去了! 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那种不可名状的感受——疼痛! 哇塞,这种感觉还真是说来就来啊!简直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呗! 周修常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周围的一切又一次被冻结起来,再也动不了了。 周修常一琢磨,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地进入了“梦境”之中。但是问题在于一点:什么是梦境? 对于周修常而言,或者说,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无法感觉到真实的一切,自然就是梦境了。但是在此刻,对于周修常来说,此刻的他,也一样可以感受到梦境的真实啊!难道说,能感受到真实,就不是梦境,那么此时此刻对于周修常来说,这里的这时,还真的就不是梦境! 换句话说,周修常感到一阵头疼也好,看到时空凝滞也罢,但是感受真真切切,你凭什么说,这一切就是梦境呢? 忽然,一切又如常了! 周修常匆忙来到房间里,只见父亲周立功正在整理着周修常的物品。那个年代家里的物品实在不多,除了衣物,周修常拥有的最多的东西无非是十几本课本和作业本而已。此刻,周立功正在整理儿子的床铺,旁边放着的大袋子里装着小件衣服,一些书本之类被塑料绳捆着放在墙角。而周修常最关心的床头柜却放在了房间中央。 周修常冲过去,一把拉开抽屉,可是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抽了一口冷气。 他的床头柜也是空的。 周立功吃惊的看着周修常,道:“儿子,你回来做什么?找什么东西?我这儿都给你整理好了……” 周修常一把握住父亲的手,焦急地道:“爸,你?……” 这时候,黑哥和小金子也来到屋里。周立功看见他们,更是惊讶:“儿子,他们是谁……” 黑哥大方地向周立功伸手:“伯伯你好,我是你儿子的朋友。” 小金子跟着说道:“我也是。” 黑哥道:“我陪着周兄弟来找找东西。” 小金子道:“我也是。” 周立功上下打量着黑哥和小金子,然后疑惑地问周修常:“儿子,你找啥东西?” 周修常见无法隐瞒,只好宛转地说:“爸,我在我的床头柜里藏了一件金属制造的、沉甸甸的东西?你见到没有?” 周立功一脸茫然:“金属?沉甸甸的?什么东西?” 周修常着急地去找到母亲陈小芹,问她道:“妈,你看到没有?我真着急。” 陈小芹同样一脸茫然:“我不知道你说啥呀?” 周修常着急道:“这是人家的东西,不是我的,必须要还给人家,咱们家可不能留!” 周立功昂然道:“废话!不是咱家的东西给咱也不要!不过,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和你妈没看着有什么金属、什么沉甸甸的玩意……” 周修常急得冷汗都出来了。那可不是寻常物事,而是一把…… 黑哥和小金子也是面面相觑,都感到情况不妙。黑哥先是把床头柜的抽屉挨个拉开,查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拉过周修常,道:“周兄弟,你先别急,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周修常摇头,道:“不可能。我的确放在这里了。绝不会搞错。” 黑哥也呲牙吸气,低声道:“妈的,搞糟!” 周修常看向父亲母亲,道:“爸妈,你们从今早我离开家门,就开始收拾东西么?” 陈小芹见儿子这样的状态不同寻常,便十分担心,道:“儿子,你先别急,跟妈说说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东西丢了?实在不行,咱们家可以赔人家。” 她见同周修常一起来的两个人都是社会上的,一个脸上带刀疤,一个深秋时节居然穿着薄衣,裸露的胳臂上纹着身,心想不是儿子惹到了社会上的人,就是和这些人有往来,这些人虽然不好惹,但青天白日下量他们也不敢胡来,实在不行,拿钱消灾便是。 岂料,周修常有气无力地道:“妈,你不知道,这东西咱们赔不了。先别说这个。我就问你,从我离开家门后,还有谁,进过咱们家?” 第四十三章 心中有数 周立功道:“还能有谁,就是搬家公司这些工人嘛!” 周修常:“那我的屋呢,他们进过我的屋么?” 周立功皱起眉头想了想:“因为还没有收拾你的屋子,所以……应该是没人进来吧?” “怎么可能?”周修常又气急起来,“那个这个床头柜,是谁收拾的?” “我。”周立功回答。 “收拾出来的东西在哪里?”周修常句句追问。 “就在这儿。无非就是你的臭袜子,裤头……” 不待父亲说完,周修常立刻翻动起收拾到大塑料袋里的内衣等……实际上,他根本不用彻底翻腾一遍就知道,那东西根本不在里面,因为那个袋子很轻。 周修常沉沉地出口气,他彻底蒙圈了。若是别的物品,何须这等焦急上火,可是…… 就在这时,周立功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哦,我让一个师傅抬床头柜,那个师傅就去了你的屋,然后我说,错了,去抬南卧室的床头柜。他这才去抬我和你妈那屋的床头柜。” 周修常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抓紧问:“他人呢?他在我的屋里呆了多长时间?” 黑哥和小金子没等听完,早已经来到走廊,让搬家师傅们都集合起来。 周立功想了想,道:“还真别说,这个师傅好像真的在你的屋呆了一会儿。不过,也就一会儿,没多长时间。” 周修常心想:便是一会儿也足够了。因为父亲让他去抬床头柜,所以这个师傅一进门便直冲着我的床头柜而去,无暇他顾,而一旦发现了那个东西,便藏起来…… 想到这儿,周修常也来到了外边走廊上,见到黑哥和小金子已经把工人们集合到一起了。 只听黑哥问道:“你们头儿是谁?” 一个领头的师傅站了出来,神色有些不满地道:“我。你们这是干嘛嘛?到底还搬不搬?” “客户家里丢了东西了?还他妈怎么搬?”小金子说话一口痞气,毫不客气。 领头师傅不吱声了。黑哥接着问他:“这位师傅,你看看你们的人齐了吗?” 领头师傅看也不看,道:“齐了!这么个破地方,还能去哪里?” 这时,有一个师傅举起手,道:“那个谁……好像……” “谁?!”黑哥一迈步,冲到了说话的师傅跟前,“谁?怎么了?说!” 领头师傅这时才看了看他的人,道:“我们的人一共来了五个。一听城中花园,还以为多少东西呢,早知道这么点东西,来三个人就够了……咦?那个叫老魏的,哪里去了?” 刚开口的师傅道:“我就想说,老魏不见了。” 领头师傅道:“去上车里找找,他是不是又偷懒了?” 先一个师傅立刻下楼去了。小金子不放心,跟在他后面盯着。 过了不到一分钟,那师傅和小金子都气喘吁吁地上来,道:“老魏不在车里,不见了!” 领头师傅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妈的,他能跑哪儿?谁他妈介绍他来的?” 先一个师傅道:“是我。我也是和他在一个旅店一起住着,听说有活干,就一起来了。其实,我也不认识他。只知道他叫老魏。”他听见客户丢了东西,老魏又不见了,那么老魏嫌疑最大,所以赶紧摘干净自己。 领头师傅懊丧地道:“靠!就他没了!那他妈就是他偷的!妈的!我们还得替他赔钱!把他找找!” 领头师傅这么说着,就要走。他这也是想趁乱逃走的意思。 黑哥一伸手,道:“谁让你们走了?” 那领头师傅道:“不走,怎么找人?” 黑哥道:“你知道丢了什么东西么?就嚷嚷着要找人?” “管他什么东西。人找着了,东西不就回来了?” “那我管谁要人去?” “找我们领导啊?” “你们领导是谁?孙疯子?” 领头师傅一愣,道:“是,我们领导是孙丰。你咋知道的?” 黑哥一笑,道“知道我是谁么?” 领头师傅看了看小金子,又看了看黑哥,心想无非是社会上的人,道:“不知道。你认识我们领导就更好了,你直接找他要东西去。”这人其实不在乎老魏下落,也不在乎东西在哪里,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脱身。 黑哥冷笑道:“回去告诉孙疯子,就说我黑哥哪天上门找他玩。” 那领头师傅一听,双腿打了一个哆嗦,道:“你是……黑哥?不是住院了么……” 黑哥好像有些懊恼,他摸了两下自己脸上的刀疤,道:“住院了,就不能出来了?” 领头师傅这时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道:“黑哥,您看,这事真不赖我呀,老魏那个人……我就知道他叫老魏,这才上班两三天,我不认识他啊!” “你们上班干活不登记?不扣押身份证?” “登什么记?扣什么证?干完活就领钱,然后就走人,哪里想到他偷客户东西?” 黑哥的脸色愈发铁青,他这时候也有点慌乱了。周修常是见过黑哥在生死关头犹能谈笑风生的,但这件事如此重大,又充满未知和疑问,他的心里也没底了。 黑哥看了周修常一眼,见周修常焦急、内疚、羞愧,便叹了口气,道:“周兄弟,你别急,今天你们的家还继续搬,一边搬一边仔细看,万一是丢在其他地方了呢,都有可能。而且,既然我们来了,这件事情,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说完,黑哥又对搬家师傅们道:“你们继续搬家,别耽误我兄弟的事。” 又对小金子道:“小金子,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搬。” 小金子答应:“是!” 黑哥又拍了拍周修常肩膀,转身如风一样走了。 周修常对小金子道:“黑哥这是……” 小金子道:“他自有办法去找人。”然后对领头师傅说,“别墨迹!干活去!这回有我盯着呢!” 师傅们相互看了一眼,又看向领头师傅,领头师傅像是认命一样点点头,道:“得,接着干活吧!” 周修常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候,那张感觉再一次袭来。这一次,疼痛感倒没有严重了。或者说,周修常八成是已经习惯了吧!不过,周修常这一次进入“梦境”中,他开始继续思索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人在梦境中的感受是虚幻的,是不真实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们在梦境中看到的感受往往自己的潜意识所得。但是在此时此刻,周修常所看到的却并非如此呀,看到的是一切是固定的,而且感受是真实的。周修常重新审视这一切,他决定这一次不像之前的两次那样,动不动就喊叫起来。反正他喊叫的话,那个怪笑的人也不会回答他的。周修常就不再喊叫了。而是自己思索,皱着眉头,好好地想:既然我重生回来了,这一件事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那么我遇到如假包换的真实的梦境,自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莫名其妙的事情了。关键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周修常此刻听着那阵怪笑声,心中十分厌烦,心里也根本就安静不下来,也根本无法安静地思索问题。他明明感觉到这怪笑声是在笑话他。可是当怪笑声成为某种伴奏的时候,周修常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怪了,这笑声……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呢?就在这时,一切又都恢复如常了。 于是,在小金子和周修常的监督下,搬家师傅们开始一趟趟搬家伙什,进进出出之间,没几趟便把周家搬了个干净。直到全部搬完,小金子和周修常还又检查了一遍,小金子甚至搜了师傅们的身,却仍然一无所获。 小金子便也拍了拍周修常的肩膀,道:“周哥,的确是什么都发现。我走了。”说罢,转身而去,和黑哥一样,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周立功和陈小芹见这连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物走了,方才松口气,问周修常道:“儿子,他俩是谁?是不是黑社会?” 周修常道:“爸妈,你们别问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伤害你们儿子的。” 周立功道:“所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周修常还是说:“你们别问了。我不会说的。总之,这个东西不会伤害你们的。” 陈小芹犹自嘀咕:“你的衣服也是我平常放进床头柜里的呀,也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儿子,你告诉妈妈,让妈妈放心。” 周修常只得说道:“妈,这个东西我以后会说的。现在是人家的敏感时刻,说出来不好。你们一定要放心,你们儿子心中有数。” 也许是周修常说话诚恳沉稳,陈小芹和周立功对视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再问。 接着,一家三口便坐进了小货车的货箱中,搬家师傅们开车,没一会儿,到了城中花园。 下了车,继续往别墅里搬东西,也是东西不多,没几趟便全部搬进了新居中。虽然说,破家值万贯,但稀稀落落的东西往偌大的别墅大厅中一放,却更显得寒酸空旷了。 第四十四章 尴尬姐姐 搬家师傅们想问把家具搬进那间屋子,顺便看一看人家的豪华房子,但周立功却只让他们把东西卸载在大厅中就可以了。周立功和工人们结了账,他们便离开了。 明明是乔迁之喜,高迁新居,但由于刚刚“丢了东西”这事,把这份喜悦冲淡得寥寥无几。一家三口沉默无语地坐在花园里,虽然身体有些累,但心里却觉得干了一整天那样疲惫萎顿。 周立功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你这孩子,是不是该上学了?你看看都中午了!” 陈小芹叹口气,道:“都中午了,该吃饭了。算了,上什么学?” “不上学怎么行?”周立功好像和妻子置气。 陈小芹一瞪眼,道:“上个狗屁!你看看他成天认识些什么狐朋狗友,之前多么乖的孩子,手里有了点闲钱,居然认识上黑社会了!不像话!不听话!” 周修常听了,心里哑然失笑,敢情父母这是故意吵架给自己看,激起自己坦白之心。但是,周修常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 周修常笑道:“行啦!你们别吵了!我知道是你们故意做戏给我看的。我饿了,我吃完饭,去上学,好吧?” 陈小芹不甘心,正想着再说什么,却听丈夫说道:“也是,我也饿了,孩儿他妈,咱们去吃饭吧。” 陈小芹向周立功一瞪眼,心想你就会胡搅蛮差,不过也的确是饿了,便只好和丈夫、儿子一起,去附近下馆子。 一家三口填饱了肚子,又回到城中花园的新房子,这才觉得喜悦之情渐渐高涨。 周立功道:“唉,没办法向工友们告别,真遗憾。” 陈小芹道:“不是咱们不想说,你想想也是的,要是搬到其他地方还好,搬到这里来,跟人家一说,人家心里咋想?” 周修常听着,心中暗笑。父母的话,表面听上去都是哀叹,可心里边都是得意。 其实,要说心里不痛快的,就是他了。搬家时把那东西忘记了,这个疏忽真不应该。自己的确有一定的责任。而这么大的事情,黑哥却没有任何埋怨,说了两句便走了,连小金子也是一样,没有向他抱怨的意思。也不知道黑哥能有什么办法。再说,那东西是个烫手山芋,那个叫老魏的人拿了之后,想要干嘛呢? 一想到一个对社会治安造成重大威胁的东西从自己手里丢失,周修常心里无比忐忑。这东西说到底是个隐患,不应该存在在自己手里,但是在自己手里多少能有一点安全感,可现在别人从自己家偷走,而自己家还搬进了城中花园的别墅,给人造成一种有钱人家的印象,那么这个偷走枪的人会干什么呢? 想到这儿,周修常浑身不寒而栗。他本着为家人创造安全的环境而搬家,而现在却面临着一个更大、更不可控的危险。周修常不能在父母面前表现出这份担忧,只能趁着父母安排家具陈设时,走到外面花园里,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忽然,听见一个清丽的声音道:“祝贺你哦!怎么?搬了家,还不高兴?” 周修常正要看看是谁在说话,忽然那种疼痛感再一次袭来。周修常哎呦了一声,忍着疼痛看去,只见于玉香正在走来。不过,于玉香的姿态固定着。周修常明白,这是他又进入到梦境之中去了。周修常很是奇怪,因为当他清醒的时候,自己是没有办法思考的,但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继续上一次的“梦境”内容继续思考。这一点就非常让周修常感到好玩了,明明刚才的世界是自己的世界,可是,此刻的世界才能让自己感到一个完整的世界的存在。也就是说,在“清醒”的世界时,他实际上是内心中的世界是缺少一块的。因为他一旦“梦醒”,“梦”里的一切就都不会记得了,会统统地忘掉,就算是有了一点点的余波,但是很快就会淡忘了。而在“梦境”中,却是梦境里的事情他会一切都记得,而且清醒的时候的事情,他也一件都不会忘掉。他进入了这个空间究竟是个什么空间呢?究竟是什么让他进入这个空间呢?周修常明白,他的思索根本是进行不下去的。一旦进行下去,这个空间几乎是马上就把他给踢出去,仿佛就是不让他看透这个空间的本质。或者说,不让周修常思索清楚来怎么应对这一切。正在这时,周修常忽然浑身一震,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会马上醒来,然后马上忘掉这一切,生活一切正常当…… 果然,下一秒,周修常抬眼一看,只见穿着制服的优雅美人款款走来,素白的玉手端着一瓶红酒,正是于玉香。 于玉香露出动人的微笑,一开始是职业化的,只是让人感受到亲切而已,等走到周修常身边时,她的笑容里已经多了三分魅惑。 于玉香把红酒放在花园里的几案上,笑道:“这是施总吩咐的,每一个搬进来的住户,都要送酒。只不过,送给你们家的是上等红酒。其他的人家只送香槟。” 周修常淡淡一笑,道:“其实施总明明知道我还小,应该喝香槟的。” 于玉香道:“你领情吧。——怎么?唉声叹气的,对我们城中花园不满意?” 周修常不答,反问道:“我把钥匙交给你了,你住进去了么?” 于玉香美目羞涩地一垂,玉颈微摇,道:“没有。我都不知道你给我钥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房子是需要人养的,你替我住着。这不好吗,上班就相当于在自己家里一样。” “不是吧,那可不是自己家,那是别人的家。” “房子谁住,就是谁的家。”周修常故意盯着于玉香在阳光下嫩白精致的脸,一脸不容情的坏笑。 “是么?”于玉香一开始还有些羞涩,后来干脆昂起头,让周修常尽情去看自己,“这个道理真够霸道的。我不是那么霸道的人。” 于玉香的大方磊落,反倒让周修常觉得唐突起来,他回避了眼神,道:“玉香姐姐,这哪里是霸道,我这分明是请求你嘛。” “求我?一个小男生,用一句话就求我?” “这不是叫你玉香姐姐了?” 于玉香轻轻一晃头发,姿势美妙动人,道:“光叫姐姐就行了?哼,也不替姐姐多想一想,让我自己住进那么大的房子里,孤零零的,也没一个人陪着……”说到这儿,于玉香忽然住嘴,明媚的脸上一片飞红。 周修常笑道:“谁说姐姐没人陪?这不是有……” 周修常把“有”字拖着长声,却故意不往下说了。 于玉香道:“有谁呀?你?” 周修常道:“正是区区在下,陪着姐姐解闷,岂不甚好?” 于玉香俏脸一绷,道:“小样儿!泡我?直说啊?” 周修常不想她居然以进为退,只得说道:“哪里哪里,我还小嘛,哪里敢泡玉香姐姐。我只是怕你闷着了。” “不会啊,追我的男人很多呢。哦,你让我住进你的房子里,就不怕我带着我男朋友一起住进去?” “那你有吗?” “有啊,排成排的,我都能一天换一个。” “一天都能换一个,那我的房子岂不是成了……”周修常本想说“公厕”两字,但转念一想,他目前和于玉香还没有熟到开那种玩笑的程度,这两字个实在侮辱人,讲不得,便顿了一下,道,“……成了你的旅店了?” 从房子到旅店,这句话说的明显不够通顺。而于玉香自己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也后悔不迭,所以她知道他知道了,同时他还装作不知道结果反而显得更加知道。 这愁人的尴尬。 周修常故意看了看天上夺目的太阳,道:“秋天的太阳就是好。” 话音未落,一朵厚厚的云彩遮住了太阳,天空顿时阴暗下来。 这迷人的尴尬。 于玉香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还行吧,风倒是不大。” 话刚说完,一阵疾风吹过,把她的一头秀发掀到了脸上。周修常甚至听到了风里的嘲笑声。 这尴尬的尴尬。 两人虽然各自回避着目光,但注意力其实都在彼此身上,忽然,只听“啪嚓!”一声,竟是刚才那阵疾风吹倒了几案上的红酒,酒瓶在几案上滚了几下,便掉落在地。随即,一阵怡人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 于玉香捂住嘴,“哎呀”了一声。这是她送来的酒,按理说应该给客户倒上,却连嘴唇都没沾上,就滋养了这脚下的土地。 周立功和陈小芹听见破碎的声音,慌不迭地跑出来一看究竟。周修常一听见脚步声,赶紧对于玉香道:“那什么,我上学去了。拜拜。晚上见。” 说完,他就要一溜烟跑。于玉香跟着奔跑几步,一边拉住他,急道:“这个怎么办?” 周修常知道她说的是红酒,道:“笨姐姐。我不是买了两套房嘛,施总难道就给我一瓶红酒?” 于玉香一想也是,便道:“那我和你一起跑。” 周修常不禁好奇,道:“你干嘛跑?” 第四十五章 风马牛不相及 于玉香道:“去我的办公室重新拿一瓶啊。本想这瓶是给你留着的……” 周修常笑道:“我听到玉香姐姐这句话就够了,我年纪小,不能喝。嘿嘿。” 说着,周修常已经跑到了门口,便直接冲出了小区大门。于玉香停下来,娇喘细细中,看着周修常的身影拐过街角不见,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而最困惑的要属周立功和陈小芹,他们俩匆匆忙忙下楼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声响,却只见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身材苗条的美女并肩跑远。 “儿子越来越神秘了。”母亲说。 “儿子长大了。”父亲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察觉到彼此的关注点不在一个层面上。 陈小芹道:“你说说,怎么就叫长大了?” 周立功道:“哪里神秘了?不就是个姑娘么?” 老两口刚才就在为家具摆设的事情而斗嘴,此刻更添新料,偌大的别墅里很快充满了家庭的气氛…… 周修常再一次来到校门口时,只见上午那个保安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讨好。周修常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刚要走进校园。谁知那保安竟然有一次拦住了他,只不过这一次不像上午那样伸手不客气地拦住,而是侧着身子站在周修常面前,鞠躬哈腰地挡住他。 周修常不耐烦,道:“又是怎么了?我上学迟到可以找老师解释,你拦住我是什么意思?” 那保安忙做出“不敢不敢”的样子,道:“周同学,我哪里敢随便拦你啊。是有人来找你。” “又有人来找我?” “是啊。” 其实那保安也挺纳闷,怎么一天之间,就有两个男人指名道姓要进校园去找周修常呢?这来这小子能量不小,以后该好好巴结才是。 周修常问道:“谁找我?” 保安道:“刚才来的,我没让他进。你知道学校不能随便进……” “他在哪儿?”周修常没工夫听他解释。 “应该没走远。” 周修常只好又走出校门,左右一望,看见了一个地标一样显著的身影。 他挥手叫道:“黑星星!” 黑星星正吃着校门外炸串小摊上的豆皮。原来,王朝阳带着黑星星来到校门口,一听周修常不在,刚想离开,黑星星却被炸串吸引了,于是走上前就吃起来。 王朝阳看见周修常,赶紧小跑过来,道:“周总,我以为你上学呢。谁知,你怎么才上学?” 周修常道:“别提了。你什么事情找我?” 王朝阳道:“成达公司的材料已经递交上去了,等待审核。我在机关里面包了几个红包,应该不会刁难我们,很快就会办下来。” “这挺好啊。”周修常忽然觉得,这是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嗯,我也觉得挺顺利的。下面做什么,周总有想法么?” “暂时没有。你去建立你的律师事务所吧,或者建什么法律咨询工作室之类的。” “知道了,这我就自己办。” 王朝阳知道,他这个事务所开办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业务,完全是为成达公司服务的。 周修常接着道:“哦,对了。有一个叫赵月如的女人,带着一个女孩子,我让她们住到新街大厦里面,就当看房子了。赵月如就当作是我秘书,平常扫扫地什么的。” “明白。哦对了,周总,大哥大我买来了。现在就能用了。哎呦,我也终于可以随时找到你了。” 说着,王朝阳掏出了一台硕大的“手机”,交给周修常。周修常接过来,对这东西实在是既熟悉又陌生,不禁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王朝阳只道他是从来没见过,道:“这玩意就是这么用的,先……” “你的号码是多少?”周修常其实想听听他的解释,但是恐怕王朝阳一拿出“好为人师的”态度,讲起事情来就没完没了。 王朝阳告知了周修常号码,又说:“这玩意太贵,打一分钟好像是……” “那就少打嘛。这东西真沉,信号好不好?” “凑合吧,说话基本靠吼。” 周修常无奈地摇摇头,道:“行。我拿着了。” 事情交接完毕,王朝阳带着再一次吃饱的黑星星离开了。周修常揣好大哥大,终于得以顺利进入校园。 同学们正在上课。走到教室门口,周修常犹豫了,他想到应该去竺兰兰那里,跟她解释一下,便举步来到了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只听里面传出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兰兰,今晚总该有空了吧?我在鲁鸣春订了一个房间,是贵宾房,由付总亲自下厨……”说话的自然是一个男人了。只是这声音周修常没听过,不知道其人是谁,不过他提到请竺兰兰吃饭,多半没按什么好心。 周修常正这么想着,那种感觉又来了。这一次,周修常站在门口,周围并没有人,他听着那声怪笑,“呵呵”两声,说道:“喂,干嘛笑话我啊?你……是不是我啊?难道是你在笑话你自己喽?为什么我只听见你在笑话我?”周修常问着问着,也跟着笑起来,然后继续说,“喂,这里究竟是哪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能听见你的笑声,是不是代表我的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呢?”的确如此,周修常之前就这么想过,既然这个空间这么奇怪,我想思索都不让,一旦略有所得,就把我踢出去。这样,当我再一次进来的时候,我还要重新思索,这样一遍遍地来来回回,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所以这一次周修常到底还是改变了策略,变成了非要去问问不可了。但是自己刚才问是问了,可是对方显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笑着。周修常听着听着,这一次,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听出来这一声声的怪笑里有嘲笑他的意思。周修常叹口气,接着说:“你如果不说话,能不能现身啊?还是说,你是我耳朵里的小人啊?就会冲着我的耳朵说话你?”其实,周修常明白,就算是自己使用激将法,对方也未毕会出来。但是周修常的目的就是说下去,否则自己不思索,因为一旦思索就被踢出去,所以周修常还不如一句句地问呢!但是就在这时,他“醒”了! 周修常继续听着门里:“多谢颜老师好意了。不过我晚上要回家……”这是竺兰兰柔软的声音,只是这听似软绵绵的声音里此刻却藏着隐忍的刀尖。 “当然回家啦,先吃饭,饭,总的是要吃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自己一个人住,自己吃饭啊,容易糊弄了事,对健康不好。吃完饭,我送你回家。怎么样啊?兰兰……” 听着这个叫颜老师的声音,周修常不禁浑身发麻,胃里一阵恶心。 只听竺兰兰脆生生地说道:“不麻烦了,颜老师,那样的山神海味,我也消化不了。” “什么山珍海味,别看是鲁鸣春,我让他们做家常便饭,也是一样,口味出众,真乃是舌尖上的享受啊!” “还是不必了吧。我减肥。” “哎呦呦,兰兰,你多重啊?三围多少?你身材这么好看,怎么还用减肥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 见竺兰兰不吱声,颜老师觉得她有些心动了,便加紧攻势,道:“你看我说的对吧?我都注意到了,你中午在食堂里,吃的那叫一个少!我瞧见了,心里很为你担心,我们当老师的,不容易,一上课就是站着,一站站一节课,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呢?所以,晚上我们一起……” “颜老师!”竺兰兰的声音显得坚硬了起来,“我今天晚上还要批改学生的昨夜呢,没有时间。” “批改作业?哎呀呀,简单,那东西学生们自己都不在乎,随便看两眼得了。你是教语文的,不像数学昨夜那样丁是丁卯是卯,文字上的东西,哪能分个第一第二。” “那怎么行。我们安原二中是省重点学校,不能这么马虎。” “对对。你是新来的,年轻,有干劲,怪不得领导喜欢。这样吧,你的学生作业,我帮你批改,如何?别看我是教英语的,中文一样会啊!” “颜老师,你教的是初中英语吧?”竺兰兰不客气地反驳,“我教的是高中语文。风马牛不相及。” “什么?竺兰兰,你不接受我的邀请可以,可是,你怎么能骂我是什么……疯牛……疯牛蹄子?” 周修常听了,简直要笑出声来,心道,这样的人也去教安原二中的初中部英语,真是害人子弟。 竺兰兰似乎也在忍住笑,道:“我并没有骂你,那是一句成语。好了,颜老师,我们不争论了,我要开始备课了,下堂是我的课。” 对于明显的逐客令,颜老师却恍若未闻,他嘿嘿地笑了笑,厚颜无耻接着纠缠道:“不是骂我就好。我还想呢,我们兰兰那么漂亮,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怎么会骂人呢?怪我不好,是我不对,我承认错误,今天晚上我就请你吃饭吧……” 说来说去,三句话不离吃饭。周修常也听得烦了,便伸手敲门。 第四十六章 安全感 “咚咚咚!”这三下敲门声故意敲得惊天动地。 “请进!”竺兰兰立刻应答。 周修常推门,哪知一推之下,办公室的门竟然纹丝不动。他再用力,还是纹丝不动。 他不由得心中怒骂:这家伙敢情把门锁上了! 办公室里面,颜老师的心里也同样直骂娘。他颜宇天是校党组书记、副校长郭本易的亲戚。竺兰兰刚从师范毕业,就能进入省重点中学教授重点科目并带班,也是郭本易鼎力支持并一手操作的。期间,只给校长张文秀送了一份礼便达成了目的。而这,恰是因为他的亲侄儿颜宇天看上了竺兰兰。这一层关系和意图以及相关内情,自从竺兰兰进了二中之后,其他老师们很快便弄清楚了。人们也都知道,这郭本易的目标不仅仅是抓组织的党组书记,他是等着张文秀退下后,接位校长职位,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因此上,当颜宇天走进办公室对竺兰兰说话时,其他老师们都很知趣地各自找事情干,纷纷走出办公室,给颜宇天创造“浪漫”空间。颜宇天仗着自己亲叔是党组书记,自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因此上看老师们知趣地离开,便索性把门锁住,免得哪个老师或者学生不知好歹地撞破了他的好事。 不想,周修常撞破了。 周修常一推门推不动,只得再次敲门。而这一次,里面却没了动静。周修常皱着眉头,附耳去听,隐约听见里面有“呜呜”的声音。 周修常心里一惊:莫非是这姓颜的垃圾捂住了竺兰兰的嘴巴? 想到这儿,周修常一边敲门,一边叫道:“竺老师?竺老师?竺老师?” 连叫三声,毫无应答。接着,便听到颜宇天的低语:“别答应他。只要我们不说话,他一会儿就走开了。” 竺兰兰还是没有声音。这让周修常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这只能意味着竺兰兰被颜宇天胁迫了。 怎么办?一脚踹门?不太妥当。周修常恨不得有一把万能钥匙,把这道该死的门打开。 兴师动众?也是不妥。主要涉及到竺兰兰的声誉,女孩子的脸面不可轻易造次。 见门外没有动静了,颜宇天还以为是门外的人走开了,便用正常音量说道:“竺兰兰,你要懂得报恩,你知道我叔叔为了你,花了多少力气么?你以为你给张文秀那家伙送点钱就可以了么?没有我叔的话,那钱他张文秀敢收么?今天请你吃饭,也是我叔的意思,你可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过了几秒钟,只听竺兰兰道:“如果你叔叔郭老师也去,那我就去。” 这话有如在周修常心中重重地锤了一锤!一个弱女子,在威逼利诱下被迫服从,违心答应,尤其竺兰兰本来就是高傲的心性,此时的屈服,让周修常不敢想象她的心里有多么痛苦。 竺兰兰在听到第一下敲门声时,内心欣喜若狂,心想总算有一个人来,可以让这个恶心的人滚蛋了。哪知,颜宇天竟然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就在她再要叫喊时,颜宇天却野蛮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想挣扎下去,却害怕起来,害怕对方是个男人,一旦恼羞成怒,发起性子来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害怕对方是校党组书记的亲侄儿,就算是出了事情,最后倒霉的也是无依无靠的她;害怕的是一旦侵害的事情传出来,她一个女孩家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以后恋爱结婚,这都是一个无法消弭的芥蒂,很多女孩子被侵害后都不敢声张,就是为此。 这些害怕,让她一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勇气,她没有再喊叫,也没有再挣扎下去,只惊恐而哀求地看着颜宇天——这个丑陋的男人。 紧接着,她听到门外的人喊“竺老师”,那声音似乎很遥远,很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曾经给她带来过安全感。 接着,那个声音也消失了。她忽然想了起来,是他!是周修常! 这时,颜宇天的手也从她的嘴巴上拿开了,说什么我叔叔帮助过你如何如何。这份恩情,竺兰兰自然记得,但是单纯的她没有想到,原来郭本易竟然想让她如此报答! 听着颜宇天威胁的话,竺兰兰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今儿是无法摆脱他了,便只好妥协一步,但是也有处于保护自身的本能而体现出的最后的挣扎: “如果你叔叔郭老师也去,那我就去。” “哈哈!”颜宇天开心而放肆地笑了,“好啊,我告诉他一声,如果他不忙的话,就一定来。嘿嘿!”他心中想,我叔叔就算来了又能如何?吃到一半他抽身而出,到时候包间里面不还是只有我和你了么? 听颜宇天这么说,竺兰兰看了一眼他。实际上,这个颜宇天长相周正,并没是丑得像妖怪一样。但是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却是丑陋无比。 竺兰兰内心泛起了一阵哀愁,她知道自己答应颜宇天,和颜宇天答应自己带郭本易去,这两者都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去了那里,到时候就只能任凭摆布了。可是不答应,有什么办法? “嘿嘿,这么说来,兰兰,你是去的了?”颜宇天嬉笑着问。 竺兰兰不是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徒劳地问:“郭老师去吗?” “去啊,去啊,我安排,只要他有空,一定去。” “他去了,我就去吧。”话一出口,竺兰兰娇艳的脸上一暗,像是被秋风摧残的夏花。 “呵呵,好好。他一定会去的。我向你保证。”颜宇天心想管他郭本易去不去,反正只要她竺兰兰去了包间里,自己就不能让她跑了,“晚上放学,我来接你吧。” 说罢,颜宇天才美滋滋地转身离开,他打开门锁,开门而出,先看了看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得意地一笑,整理一下并不合身的西装,迈着步子走了。 事实上,不远处的隐蔽角落里,周修常盯着他离开。如果颜宇天在里边打开门锁之时,他是万万不能从办公室门口跑到这处角落的。周修常是从竺兰兰可以重新话说时便逐渐远离办公室,直至这里。他不是因为无计可施而撤退,而是每远离办公室一步,他都惊奇地发现自己仍然可以听见办公室里面的说话声,且十分清晰,好像他与里面的人不仅没有隔着一道门,而且就在身边一样。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在薛老师的数学课上,薛老师明明是对着韩双乙低语,然而自己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可真是奇了,难道自己重生之后,有了什么特异功能? 不过,竺兰兰遭难,他也没有分神去想这些。在门口的时候,他有几次都想踹门而进,但狠心忍住,心想只要这姓颜不对竺兰兰横加非难,自己先不逞这一时之快。故而,他一边“聆听”,一边退到了角落。 还好,姓颜的没有再对竺兰兰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竺兰兰在他的逼迫下答应了赴宴。周修常心里有了一些计较。 但是就在这时,周修常显然又一次“进入了混沌的梦境”之中。这一次,周修常也不客气了,直接就冲着天空大吼:“喂?你们究竟要我干嘛啊?为什么让我听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你们给了我什么特异功能啊?我究竟是谁?我还不是周修常了?我为什么能听见得那么清楚?你先别笑了嘛……”周修常本打算自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下去,哪知道,自己刚刚说完所谓“你别笑了嘛”的时候,那怪笑声居然就不笑了!真是奇哉怪也!明明之前周修常喊了好几次,那阵怪笑声就是在笑,笑得各种花样都有,当然,这些花样其实是周修常听出来的,其实若是第三个人去听,倒也未毕能听出各种花样来。这一点,就好比如有人敲击着桌子,一边敲击桌子,这个人心里一边哼着一首曲子,敲击的点就完全符合自己心里所哼唱的节奏,敲着敲着,那人忽然觉得,自己敲出来一首曲子,然后兴奋至极告诉别人,一边敲击着桌子,一边问别人:“你听出来什么歌曲了没有?”别人是当然听不出来的呀!若是能听出来才怪了。那些用玻璃杯啊、水果啊做乐器的人,是得拿着特殊的材料,做成了乐器能发声的最基本的音线,只有这些才能奏响合适的音符,别人听了,才能听出来是什么歌曲。可是,如果学会这些,还不如直接去买一架钢琴了呢!周修常刚想到这里,刚要去笑,忽然一切如常了。 等到姓颜的一出来,周修常随即便要走进办公室,先是安慰一下哭得梨花带雨的老师姐姐,然后再告诉她一些晚上自己的安排…… 这么想着,等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周修常却被眼前的一幕吓愣了! 只见竺兰兰竟然右手里拿着一把小水果刀,在空气中劈刺砍削,一张可爱迷人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充满着杀气。 竺兰兰陡一见到周修常,吓了一跳,怒气和杀气仍然凝固在脸上,眼睛里却是哀怨和委屈。 周修常暗叫惭愧,依着竺兰兰的性子,出现这一幕其实不足为奇。 周修常道:“姐姐老师……” “叫老师!”竺兰兰粉面含霜,一声娇叱。 第四十七章 男生公敌 “老师……姐姐……”周修常试探着叫出后两个字,见竺兰兰没说什么,便道,“老师姐姐,你不要见怪,我其实都听见了。这姓颜的不要脸。” 竺兰兰想起刚才的不快,脸色顿然暗淡,眼圈也有些红了。 周修常很是心疼,他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没有继续敲门,也没有一脚把门踹开,并不是纵容他对姐姐胡作非为,而是如果我一旦这样做了,后果其实对姐姐不好,我好心也会办了坏事。所以……” 这番话,和竺兰兰自己刚才所想的颇为一致,因此上,她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 周修常接着说道:“这姓颜的不是说晚上去鲁鸣春吗?好,请姐姐随他去。” “什么?!”竺兰兰叫起来,一拍桌子,“好啊你,我认你这个弟弟,你却把你姐姐我往火坑里推?” 周修常笑道:“那以后就不叫你老师了,就叫姐姐。” “叫老师!——别人面前必须叫老师。”不知怎么的,只要一见到周修常,竺兰兰的心里顿感安分,好像天塌下来也不打紧一样,所以虽然仍然绷着连,却花颜绽笑,好看极了。 “好的,姐姐。”周修常见到竺兰兰如此放松,便知道自己的话在对方心中极有分量,“姐姐先跟着他去。在路上,他不敢对姐姐怎么样的。之后到了饭店,就一切好说了。” “怎么好说了?哼哼!我以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原来却是一句‘一切都好说了’?” “嘿嘿,真的是一切都好说了。到时候你就看我这个英雄弟弟怎么拯救美女姐姐吧。” 周修常本来还想继续贫嘴几句,铃声却忽然响起。紧接着原本安静的教学楼里就充满了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眼看着其他老师们即将回到办公室,周修常不能多说,便说了一句:“姐姐放心,一切有我呢。”便飞也似的跑了。 周修常的话让竺兰兰的心安稳了不少,她感到好像有了一堵可以依靠的墙,有了这堵墙,她可以面对一切妖魔鬼怪而毫不畏惧。不过,转瞬之间,她猛然意识到这堵墙本身就有问题,于是—— 刚刚跑出办公室的周修常听见身后竺兰兰尖锐的吼声:“对了,你怎么才来上学?给我回来解释清楚!” “才不呢!”周修常嘀咕着,奔回了教室。 这时正是下课时分,同学们见到一天未见的周修常居然这时候出现了,不由得大为好奇。问他,周修常只打着哈哈说,睡过头了。同学们纷纷嘲笑了一通,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只有郑大千一脸严肃,好像遇到了什么重大事故一样地看着他。周修常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道:“怎么了?” “你真睡过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郑大千还是一脸肃穆,好像一块钢铁。 周修常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郑大千在故弄玄虚,道:“你还真信?信的是狗,不信是猪。” “那我当猪!”话一出口,郑大千反应过来,“哎呀,我不当狗,也不当猪!” “哦,猪狗不如。” 郑大千气得“火冒三丈”,一下把肥硕的身躯压在周修常身上:“你到底干嘛去了,说!” 周修常一边推着,一边道:“我搬家我搬家,不过,你被告诉别人。” “这还差不多。”郑大千这才起身,“不过,你搬家干嘛呀?搬哪儿?” “我真是搬家。现在正在收拾,哪天请你去玩。” “这才对嘛。” “哎,我不来这一上午,发生什么了?” “倒也没什么。”郑大千虽然这么说,眉头却微微皱起来,周修常一见便知有事情,果然,郑大千接着说,“不过,韩双乙欺负了沈月月。” “咦?”周修常听了,先是疑问,随即是一声冷笑,“哼!他为什么欺负沈月月?在哪里欺负的?” 郑大千道:“要说也是沈月月惹起来的。中午的时候,沈月月从外面回来,她不是胖么,走过韩双乙身边的时候,把他的书本碰掉地上了。韩双乙就拿作业本,打了沈月月两巴掌,又让沈月月把他的书本捡起来,并向他道歉。其实,也就是这么点事。” “那沈月月怎么做的?” “她还能怎么做,乖乖地捡起来了啊。” “其他人什么反应呢?”周修常其实想知道苏语琪是什么反应。 郑大千摇摇头,道:“没什么反应。苏语琪也只是之后把沈月月叫出去了,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也没再发生什么事。” 周修常点点头。韩双乙欺负沈月月,的确是不大的小事。沈月月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这背后却预示着韩双乙的耐性正在消失,他的发难没准会提早到来。 郑大千道:“不知道他韩双乙要作什么妖,老大,小心点。我一看你没来,以为你出事了呢!” 原来郑大千是关心自己会不会出事! 周修常道:“放心。我有事,绝不会落下你的,一定把你拖下水。” 郑大千道:“放心。我就在岸边看着,不会闭上眼睛的。” 说罢,两人都笑了。人都说,口是心非是小人,那么,“口非心是”才是兄弟。 这时,苏语琪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了周修常。她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又狠狠地一瞪眼,然后轻蔑地一瞥双目,黝黑的马尾辫自一甩,傲然地坐下来。那姿态纯粹是卖弄给周修常看的,以责怪他不按时上学,又不期然地出现。 周修常知道这是小女生耍性子,只能由她。 忽然,周修常察觉到有一束凌冽的目光正盯住苏语琪的后背……是林梦瑶。那目光空洞而寒气十足,周修常心里顿时复杂起来,却又实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忽然间,周修常又一次进入了“梦境”之中,周修常很是奇怪,怎么说来就来啊。不过,来了也不要紧,之前就是时空凝固住了,这一次也一定如此,既然是时空凝固住了,周修常则根本就需要担心,反正当一切如常的时候,自己那边的时空才会接下去走,所以一点事情都不会耽误的。不过,周修常就是觉得自己好像都要精神分裂了一样,明明上一刻还在想着一件事,忽然进入到梦中,就得开始想另外一件事了。就好像是人格分裂,一个人有两种或者更多的内心,一个内心想着这件事情,而另外一个内心则想着其他的事情,完全不受控制的嘛!周修常之前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知道这种人格分裂,通常都是在人类小时候的阶段形成,如果能在大人的阶段形成,那就是神经病了。再说……周修常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在这个外界时空凝固的空间里,周修常可以随便地胡思乱想,反正他之前想其他事情的时候,也会被随时踢出来,想那些什么“正经”的事情,也是毫无意义,所以周修常这时候干脆就胡思乱想吧。可是问题在于,刚才他忽然用余光看到了一个人身影动了一动!是谁?他连忙回头一看,不禁愣住了:难道是林梦瑶?! 忽然,一切如常了。 他又和郑大千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上课铃声响起。这堂课是班主任竺兰兰的语文课。 竺兰兰按时站上讲台,说道:“同学们,上课。” 苏语琪是班长,道:“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请坐。” 竺兰兰开始写板书讲课了,她神态自然,语气流畅,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委屈的事情一样,只是偶尔看向周修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亲昵和相信。 这一堂课,周修常听得无比认真。 放学后,郑大千不由分说就把周修常堵在了教室里,道:“老大,你太牛了吧!你下午才来上课,美女老班看见了居然也不说你!这才几天啊,真的把她搞定了?” 周修常笑道:“别胡说!在我进教室之前,就去找过她了。” “我说呢!”郑大千好像在为竺兰兰抱不平,其实在抱怨自己没有周修常那样的待遇,“我今天早上才迟到了三分钟,真的就三分钟,美女老班可一点没跟我客气,让我站了三个小时,整整站到上间操!这也就是美女竺老师吧,要是别人我就……哼哼!” 周修常听他这么说,忽然心中一动,道:“对了,竺老师今晚上要去鲁鸣春吃饭。” “哇塞!你怎么知道的?”郑大千很感兴趣。 周修常道:“有一个初中部姓颜的老师,死皮赖脸地缠着竺老师,竺老师不想去,但是被他威胁了……” “你说什么?”果然郑大千睁大了眼睛,“敢威胁我们美女老班?那可是我们高二六班甚至是全高二由竺老师教语文的所有班级的男生的公敌!” 郑大千义愤填膺地一口气说完,差点喘不上气来。 周修常等他气喘匀了,慢条斯理地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助美女老班呢?” “废话!必须去!”郑大千做出无畏战士的冲锋姿势,又道,“还有,既然都去鲁鸣春了,捡日子不如撞日子,你就再请我吃一顿吧……” 第四十八章 当回演员 周修常和郑大千走出校园,去取各自的自行车时,周修常从书包里掏出了大哥大。这一举动把郑大千看呆了。 “老大……你这是……真的?” 周修常用自己的行动去回答——他拨打了王朝阳的号码,由于当时是模拟信号,效果不好,周修常吼了很多次才正正常说话:“喂!……喂喂喂喂!妈的,什么破狗玩意?哎不,不是说你,王叔,我今晚有事情,需要你带着黑星星来鲁鸣春一趟……” 王朝阳接了电话,心想,能去鲁鸣春吃饭,必是请某个权贵,看来生意这么快就有了进展,很不错!叫我过去必定是因为涉及一些生意场的问题,需要我来把关。不过,干嘛要带着黑星星去? 倒是黑星星一听说全市最有名的饭店吃饭,当即乐得一蹦老高。就这样,做好种种心理准备、严阵以待的王朝阳带着上蹿下跳的黑星星出发了。 等到了鲁鸣春一看,只见周修常和一个也是学生摸样的小胖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神态十分轻松。那个小胖子一脸兴奋地玩弄着手上的大哥大,时不时做出像香港电影里老大接电话时的牛逼姿态。 不用说,这小胖子自然就是郑大千了。周修常给王朝阳打完大哥大,他便一把抢到手翻来覆去的玩耍。这个东西从来只在电影中见到过,实在想不到自己好哥们手上居然就有! “老大,你这个东西从哪里弄到的?你太不简单了!” “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周修常轻描淡写地说。 郑大千道:“为什么慢慢就习惯了?习惯什么?” 周修常道:“习惯我给你制造惊喜啊。” 郑大千道:“这个啊!我他妈已经习惯了好么?不过,真是太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了,这几天你都快变成神仙了!——哎,这个东西,借我玩几天。” 周修常道:“这个就算了,我得天天用。以后,我给你买一个。” “我靠!”郑大千惊讶道,“这东西多少钱啊?很贵吧?” “以后会慢慢便宜的。”周修常含糊了一句。 郑大千显得很困惑的样子,道:“老大,你成天用这个干什么啊?你怎么这么厉害了呢?” 周修常道:“你放心,我不会瞒着你的,不过有些事情,你得慢慢知道才行。” 对于周修常含糊其辞的话,郑大千很是理解,他对周修常的信任是无条件的。于是,也就不再追问,用手里的大哥大给家里打个电话。他家有座机。郑大千自我感觉:他用大哥大打电话的样子一定很拉风。 这时候,王朝阳和黑星星到了。周修常站起来,把郑大千向王朝阳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哥们郑大千,不是挣大钱,是张大千的大千。” “哦哦。大千同学,你好。我是周总的法律顾问和执行秘书王朝阳,是朝阳旭日的朝阳。” “那照样叔叔好。” “是朝阳,不是照样。” “哦。照样叔叔。” 王朝阳张了张嘴想纠正,心想还是算了吧。 周修常再介绍黑星星,谁知郑大千很快和黑星星起了“冲突”—— “我一顿是五碗饭。你呢?”郑大千好像一心要比试一下。 黑星星当然不服气,用低音炮的一样嗓音说道:“十碗。” “我才不信呢。我一顿两只鸡。” “我四只。” “那好,能吃是吧?待会要我们老大请客。反正不能让我们俩亏着。”郑大千的话总算找到了落点。 周修常不禁暗笑,原来这俩胖子居然在挤兑我呢! 黑星星虽然头脑不太灵光,但对于吃的方面他倒是相当有才华,一下子就明白了郑大千的意思,道:“必须的。嗯嗯。” 一时间,一大一小两个胖子心心相惜。 周修常只好说道:“今晚必须管饱,行了吧?好像是哪次没请你们吃饱一样。你俩联络感情,却目标一致对付我来了。” 正说笑着,只见鲁鸣春总经理、大师符尊生亲切地笑着向周修常走过来,一把抓住周修常的手,道:“小兄弟,你来了也不说一声。怎么,又馋熊掌了不成?哈哈!” 周修常笑道:“哪里。符大师,我这次来是有任务的。” 符尊生一听见任务,不由得好奇,道:“是请人吃饭?对方是什么人?” 周修常摇头道:“不是。是别人想请我的姐姐吃饭。不过,那人生性猥琐,我怕我姐姐受欺负了。所以过来监场。” “明白了。”符尊生一听即懂,也不追问细节,指着周修常身后的几人道,“那么这几位是……” “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既是来帮我,也是来吃饭的。符大师,这一次,你可不要免单了,晚生实在不好意思。” “哈哈哈!”符尊生大笑起来,“说实在的,那晚免单之后,我也后悔,三份熊掌可不少钱啊。”符尊生见周修常直言相告,自己便也开诚布公。 “晚生的意思,不能让鲁鸣春吃亏。鲁鸣春是我市名著的美食之城,全国闻名,历史悠久,若是被晚生吃倒闭了,或者因为我导致鲁鸣春一蹶不振,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哈哈!” “哈哈!” 符尊生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的意思乃是你周修常来消费、来监场什么的都不要紧,但是不能做出有损于鲁鸣春的事情。只要不是对鲁鸣春有害的事情,悉听尊便。 周修常自然明白,他也是曾经开过饭店之人,虽然那只是小饭馆,但是接纳的都是三教九流,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只要对自己的利益无损,客人自便而已。 符尊生道:“不知道你姐姐在哪里就餐?我能帮你什么么?” 周修常道:“现在我姐姐和那个龌蹉男人还没有来,听说是包了一个包间。那男的姓颜。不过就算来了,符大师也不必操心,晚生自有计较,绝不会在鲁鸣春胡作非为。” 周修常再一次强调,同时把必要的信息告知对方,让对方早有准备,显出自己的诚意。 符尊生听了,很满意,道:“好。那我就先去忙了。” 符尊生走后,王朝阳凑过来问道:“周总,怎么回事?不是请别人吃饭啊?” “这次不是。”周修常明白王朝阳的意思,“以后会有的。但这次,你得当一回演员。” “什么?演员?”王朝阳一愣。 周修常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那种梦境感又一次袭来!得,周修常明白,这是又一次进入梦境中去了。周修常感到一阵好笑,但是好没等再笑的时候,他就忽然意识到一阵不对劲!这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之前自己看到的情景。这一个情景,之前没有功夫去想,觉得想了也没有意义,但是在此时此刻,周修常却想了起来,这恐怕也是因为自己在帮助一个美人的缘故吧。而帮助美人,所以才让周修常想起来另一个美人,这也并不稀奇吧。至于另一个美人是谁,自然就是林梦瑶了。周修常想起来,在之前的梦境里时,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在他的眼光余光里动了一下。周修常立刻就回头去看看这个动的人是谁,因为在周修常的梦境里,时空都是凝固住了,周修常是不可能看到动的人的。他这一看,很快就看到了,这个人竟然是林梦瑶!可是林梦瑶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呢?周修常那时候正要仔细地去看林梦瑶的时候,林梦瑶还是一动不动的。这是不是说明周修常看错了呢?这是很有可能的。难道说,自己真的看错了……就在这时,一切如常了。 周修常看着王朝阳穿得干净帅气的西服,头面也收拾得十分干净,道:“你这样子正正好好!来,我来给你说说戏……” 王朝阳听说要当什么演员,一开始不太乐意,他以为又要当什么配角耍赖的角色了。谁知周修常一说戏,他双眼放光,连声道:“要我这么干?哈哈,好,好!” 周修常见王朝阳理解得差不多了,便让服务员开了一个包间。那服务员早得到符尊生的嘱咐,立即配合着让周修常进入某个包间里。周修常让郑大千和黑星星先点菜,边吃边等。这一次,郑大千不像上次那样因为担心周修常钱不够而缩手缩脚,他已经得知自己的“老大”有无尽的能量,于是菜单上的菜每一页都点了两三道,写菜谱的服务员都写不过来了。黑星星也不爱看菜谱,一来不认识字,二来上面的菜都想吃,反倒无所适从。 周修常是为了让自己和郑大千暂时躲起来。今天晚上,如果没有紧急的情况,只需要王朝阳和黑星星出马就够了。下面,就等着竺兰兰和姓颜的如何接戏了。 竺兰兰在办公室里等到差不多六点,颜宇天竟然没有露面。她正在怀疑颜宇天是不是良心发现,不打算再欺侮她的时候,却见一脸贱笑的颜宇天出现了。 “嘿嘿!兰兰,咱们今天不去鲁鸣春了,去别的家吃!” 第四十九章 老顾客了 “啊?!”竺兰兰一声惊讶,又随即住口,免得自己失态。她心里一阵失措:周修常说过他会在鲁鸣春准备好对付颜宇天的,这下可怎么办…… 颜宇天见竺兰兰一脸吃惊,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去鲁鸣春了?” “呃……”颜宇天不好意思说他自己囊中羞涩,下午从竺兰兰办公室回去后,他重新翻了翻自己的腰包,赫然发觉若是去了鲁鸣春吃一顿好的,便没有余钱晚上开房了;若是去了鲁鸣春而不点一些贵菜,又显得自己吝啬小气,因此上几番权衡,终于决定不去鲁鸣春了,改去一家稍稍便宜经济点的地方。 此刻,他嘴唇嗫嚅了几下,道:“……因为鲁鸣春今天人满了。” “你不说已经订好包间了么?”竺兰兰追问道。 “呃……”颜宇天根本没订什么包间,如此高档的饭店也说不上人满为患,是以不需像以后那样需要提前电话预约,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用高档的地方吸引竺兰兰答应自己罢了。 他只好说:“人家说了,满了嘛,所以就给我退了,嘿嘿……其实去别的……” 没等他说完,竺兰兰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去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再见。” “哎哎哎……”颜宇天赶紧上前一步阻拦,“兰兰,别走啊,别的地方也一样,都是吃……” “对不起,别的地方我不去。”竺兰兰正色道,“我竺兰兰要吃,只吃鲁鸣春的菜,别人家的菜一律不吃。再说了,你还是男人吗?说的话当成是泼出去的水?不算数吗?我觉得你不靠谱。” 美女这样说出这样奚落刺激的话,搁哪个男人身上也不好受。颜宇天一听,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免得一步都迈不出去,当即咬了咬牙,道:“行。我再给鲁鸣春打个电话,让他们必须给我腾出一间包间来!兰兰,我可是为了你,动用我的人脉了啊!” 看这颜宇天一脸决绝和吃亏的样子,竺兰兰心里声声冷笑:“且看他表演,反正不去鲁鸣春,我就哪里都不去。谅他如此便不敢相逼于人。” 颜宇天故意拿起办公室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着:“你看,我这就给鲁鸣春打电话,我有哥们在鲁鸣春。”接着,又装作电话接通的样子,“喂!喂!我是颜宇天!你天哥!对,是我呀。我今天要带我女朋友吃饭,你给我开一间包间。要最好最上等的包间。没问题是吧?好的。我们马上去了。”说完,挂了电话,又对竺兰兰道:“你看,搞定了。我对我哥们说话绝对好使,放心吧。” 竺兰兰装作被感动的样子,娇声道:“这还差不多。” 见到竺兰兰撒娇卖萌的样子,颜宇天不由得看痴了,差点魂飞天外,心道:“这美人当真是绝色啊!” “那,兰兰,我们走吧。到门口,我们打车去。嘿嘿!”颜宇天几乎是伸着舌头说出这句话的。 竺兰兰虽然在颜宇天身旁走着,但一颗心却飘到了周修常那里:“周修常!你小子要是让我吃亏,我就……杀了你!” 就这样,竺兰兰和颜宇天来晚了。周修常等了半天,时不时就走出包间看一眼,越等越是心焦。而郑大千和黑星星却吃得不亦乐乎,连王朝阳也喝起了小酒,让周修常见了心烦不已。 终于在七点多钟的时候,看见了竺兰兰婀娜曼妙的身影,以及她身边大煞风景的颜宇天。 “妈的!来了!”周修常低声低估一句,跑进了自己的包间,“王叔,准备粉墨登场!” 王朝阳听言,舍不得杯中残酒,遂一口气闷进肚,低声自语道:“多少年没喝过了!今天应景,应景啊!” 周修常知道“应景”两个字是指他即将扮演的角色而言,也不多说什么。 颜宇天和竺兰兰走进鲁鸣春之后,颜宇天立刻抢先走几步,对服务员说开一间包房,服务员随口问了一句先生贵姓? “姓颜。” 服务员双目微睁,心道:果然有姓颜的订包房!要不是符总亲自提一下,我们都不知道!于是赶紧说:“您好,颜先生,您订的包房是丁香间,请跟我来。” 颜宇天听了,也是一怔,心道:“我真的订了房间了?”又转念一想,“莫非有别的姓颜的?管他呢,我既然来了就去。何况这正合我意啊。” 于是,颜宇天得意地对竺兰兰道:“兰兰你看,我哥们是不是听我的话?告诉你,鲁鸣春的包间我想去哪间去哪间,都是自己人,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在前面带路的服务员听了,暗自好笑:“谁认识这个家伙,要不是符总派我盯住你谁知道你要来?” 如此阴差阳错,竟然双方如愿。竺兰兰自打一进鲁鸣春,便东张西望,寻找着周修常的身影。 周修常此时则正在自己的梦中,当然,周修常在自己的梦里,这件事只有周修常自己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也根本察觉不到。周修常这个时候看到颜宇天来了,也看到了颜宇天那贱兮兮的笑容,很是不屑,更何况,这贱兮兮的笑容在此时此刻还固定了,看得周修常正想上去挥一拳头!不过,周修常并没有去,打人的话,段位是很低的。除非是人家的逻辑里直认拳头,否则周修常直接动手,显得自己太没有本事了。所以,周修常是不会去随便打人的。周修常此刻还是在想着:林梦瑶为什么会动?不过,他也知道,他看到林梦瑶动了,也可能是自己的看错了,眼花了,实际上林梦瑶根本就没用动。这是可能的。周修常也明白这一点,但是问题在于,周修常真的看到了余光中,林梦瑶的身影动了。尽管自己回头的时候,林梦瑶和其他人一模一样,都是一动不动。所以,周修常尽管之前想过,不愿意在这个空间里思索,但是现在的他,还是不得不思索啊。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很大。林梦瑶对于他而言,那是不同别人的关系,所以他一定要知道林梦瑶为什么会动。可是,已经晚了,因为就在这时,一切都如常了。 此刻,周修常就站在自己的包间门口,淡定自若地抱着双肩,用平和如水的目光看着竺兰兰和颜宇天从自己身旁走过。颜宇天是初中部的,自然认不出他,最多只会觉得眼熟而已。而竺兰兰却在看到周修常后,双目便挪不开了。周修常盯着那双动人的美目,看出了那双眼睛里的恓惶、忐忑,于是嘴角微微一翘,报之以促狭一笑,用这种坏坏的善良抚慰竺兰兰惊惶的小心脏……于是竺兰兰充满杀气地瞪了他一眼,同时,心里也安定下来。 两人眼神交流这一幕,颜宇天用余光也瞧见了一部分,但是他并不认为竺兰兰和那个年轻人认识,而是那个年轻人见竺兰兰漂亮,所以多看了几眼。想到这里,颜宇天不禁得意:“看,我的美妞到底是回头率百分之百啊!嘿嘿!” 颜宇天和竺兰兰进了周修常隔壁的包间。服务员拿出菜谱,按照女士优先的规矩,放在了竺兰兰的面前。谁知,颜宇天一把抢过菜单,对服务员道:“还用看菜单么?咱们都是老顾客了,对吧?” 服务员诧异,不过不跟客人起冲突也是原则,而且没准人家真的是回头客呢,便道:“哦,是是,那您想……” “点点儿清淡的,每天大鱼大肉、海鲜燕窝天天吃,烦了。你们这儿特色菜都有什么?” 颜宇天这话一出口,服务员不禁想笑,众所周知,鲁鸣春是北方菜系,口味重乃是特色,这位客人一会儿说要清淡的,一会儿又问什么特色菜,可见愚钝鲁莽。 服务员便摊开菜谱,道:“客官,这是我们鲁鸣春的特色菜,请看……” 颜宇天没想到最后还是看菜谱,道:“你们特色菜我都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菜谱上的特色菜我都知道,我跟你讲,我一道道菜全都吃过,味道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我要问的是,你们还有没有不在菜谱上的特色菜?” “客官,您是想要熊掌一类的么?现在熊掌的储备可不多了,国家禁止,卖完就没有了。您要……” “不要熊掌,那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油腻了……”说到这儿,指着竺兰兰说道,“看见这位美女了吗?今天主要是她吃,她还减肥呢,不要那些油腻的东西。” 服务员看了看竺兰兰,心道这美女跟了他可是瞎了眼睛,嘴上说道:“那么,我让这位女士点?” 竺兰兰道:“好啊,我来点。” 服务员立刻就走到竺兰兰身边,摊开菜谱,态度殷勤多了:“小姐,请点餐。” 竺兰兰却只是大致瞥了几眼菜谱,道:“这道山松孢子虾给我一盘。” “好的,小姐。” 颜宇天见之心急,他又不便阻拦,这时一听点了山松孢子虾,忍不住探过头一看价格,将近二百元!心里一惊,立刻就伸手去拿菜谱,道:“我看看哈……我也点一道……差不多就够了,两个人能吃多少……” 竺兰兰立刻问:“不对吧,不是还有郭老师么?他不来么?” 第五十章 粉墨登场 颜宇天立刻打哈哈,道:“哦,他说……现在有事情,一会儿就来,呵呵!” “那不就得了。我听说郭老师特别爱吃鱼,我得多点两道鱼,让郭老师吃个够!”竺兰兰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抢过菜谱,专挑最贵的两道鱼菜。 服务员心里暗笑,手上的笔可没闲着,刷刷刷,记下了竺兰兰点的菜名。 “请问,酒水要什么?” “我听说,郭老师喜欢喝茅台。茅台你这里有吧?” “小姐瞧您说的,我们鲁鸣春怎么会没有茅台呢?” “那就来一瓶吧!” “好的。” “还有这几样清淡的菜也要了,我吃。” “好的,小姐,您很有眼光。” 一道道菜记在了菜谱上,在颜宇天眼里全是一张张钞票,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滴光了血,现在只剩下冰凉的空壳了。 “就这样吧,行吗?”颜宇天对竺兰兰几乎哀求的说。这一顿饭,压榨得已经不是他有没有余钱去旅馆开房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的血汗钱存款会消耗掉多少的问题。 竺兰兰一时心软,心想这样让他大出血,也差不多够了,于是收起菜谱,对服务员说:“行吧。就这些。不够了再要。” “没问题,小姐。” 等到服务员一走出包间,颜宇天便阴沉了脸,握紧了拳头,似乎想发火,但面对着自己邀请的娇嫩美女,却实在发不出来,只好硬生生地瞥了回去,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生气道:“那个服务员不像话!” “怎么了?”竺兰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问。 “他……他一直看着你,色迷迷的,没脸没皮……” 竺兰兰心想,这句话用在你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道:“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嘛。你说对不对?都说,美人一笑,千金难买,他肯定是羡慕你啦……” 话题被引到了竺兰兰身上,颜宇天在听到“美人一笑,千金难买”之后,心里多少有点舒服了。是啊,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美人……也值了! 按说,每一个包间都是隔音的,即便是耳朵贴到墙上,也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可是竺兰兰和颜宇天、服务员之间的对话声却无比清晰地传进周修常的耳朵里。听到颜宇天被竺兰兰捉弄,周修常不禁微微一笑。 而郑大千看着周修常无缘无故地一笑,很是纳闷和着恼,道:“老大,你没毛病吧?我们美女老班正在遭难哎,到底啥时候咱们出场啊?” 周修常道:“不急,静候时机。再说了,咱们俩是后备部队,等到他们俩收拾不了的时候再出场不迟!” “他们俩”,指的是王朝阳和黑星星。 周修常又听了一会儿,听到各式菜品都已经上齐之后,他对王朝阳一挥手:“王叔,看你的了!” “ok!”王朝阳此时已经喝了半两二锅头,酒气上脸,红扑扑的,整个人看上去豪壮了不少,气势也正好符合周修常的想象。 王朝阳和嘴里塞着鸡腿的黑星星一步三晃,去了隔壁包间。 “咣咣咣!” 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不用说,定然是黑星星的杰作。 听着黑星星的敲门声,周修常一阵窃笑,正在窃笑的时候,周修常忽然又一次进入了梦境之中了。因为他看到郑大千不动了,最关键的是,他本来要继续听下去呢,哪知道忽然没有动静,他就知道,应该是时空凝固了,回头一看郑大千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就明白了,自己果然是进入了梦境中的另一个时空了啊。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进入呢,这个空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进入和退出的自由的方法呢?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兴奋地听着隔壁包房的好戏呢,哪知道下一秒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里面去了。这种打断节奏的恐怖真是可恶啊。周修常不过又想,既来之则安之,之前吼了,骂了,不也都是不管用嘛?既然这样,那我就接着去想吧!想什么呢?自然还是想林梦瑶为什么会动。林梦瑶动了还是没有动,其实周修常并不能肯定。但是周修常对自己用余光看到了有一个人动了,这一点,周修常是肯定的。所以,周修常的问题就在于林梦瑶动了的话,那是怎么回事,或者,林梦瑶没有动的话,那么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发生了问题。否则他绝对看不到林梦瑶动了。周修常忽然觉得一阵可怕,那就是林梦瑶和自己的关系不一样,所以自己看到林梦瑶动了,所以其他人周修常才不到动!这就是说…… 就在这时,周修常醒过来,他听到隔壁—— 颜宇天颇为不快,这是哪家的服务员,敢这样敲门,好像欠了很多钱一样。接着,没等他呵斥一句,包间门已被推开,一个铁塔一样的黑漆漆巨人走了进来,用一双铃铛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嘴里还吃着鸡肉,有如一头黑色怪兽。 颜宇天吓得差点把筷子扔了。竺兰兰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周修常早晚会出手,所以她对敲门声并不意外,但是此刻见到这个铁塔一样身躯、黑炭一样面貌的男子还是吓了一跳。 这时,跟在黑色怪兽后边又走进来一人,却是中等身材,大众样貌,似乎是个念过书的,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价格不菲,只是浑身酒气,一双醉眼里满是让人不安的欲望和痞气。 换句话说,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两位是来找茬的。 “你……你们……要……干什么?!”颜宇天本想着壮着胆子呵斥一句,谁料语未发而声先怯,头一个字便哆嗦起来,接下来不自觉地吞了好几口空气,直到后面的“干什么”三字,才勉强成话。 “干革命!哈哈!”王朝阳摇晃着身体,拉过一把椅子,一横,就坐在了颜宇天和竺兰兰中间。颜宇天刚要发作,却见黑星星也拉过一把椅子,一横,坐在了他的身边,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 颜宇天心里直发毛,心道:“这两位这是什么做派?”忽然心灵一动,想到了一件事,赶紧赔笑,道,“两位是不是姓颜?我也是姓颜,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嘿嘿!” 谁知,王朝阳只冷之又冷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后便扭过头,看着竺兰兰。 颜宇天又道:“大家一定是误会了。是这样的。我来的时候呢,我一说,姓颜,服务员就说,您预定了包间。我想,我也没有预订包间啊……” 此刻促遇强人,他也不敢在竺兰兰面前硬装了,再说,度过这场危机,再编个谎话向竺兰兰解释也不迟。 颜宇天续道:“……我就说我是啊。我真的姓颜。于是,他们就带我来这里了。我还想,是不是有其他人,也是姓颜的预订的包间呢?结果,嘿嘿……”他讨好地向黑星星笑笑,黑星星见了,也张开血盆大嘴“嘿嘿”一笑,都能把他脑袋吞下去,吓得他立即转头,“原来是二位呀。那什么,既然是二位的包间,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行不行?” 说着,颜宇天就哈着腰,站了起来,并用眼神指挥竺兰兰也站起来。 竺兰兰见王朝阳一双醉眼盯着自己,十分不爽,不过她不清楚这两人是不是周修常请的人,所以暂时没有动。这时,王朝阳本来朦胧而充满淫意的醉眼忽然变得清明透彻,然后冲她眨了眨眼睛。随后,又恢复到了原先的醉眼朦胧的状态当中去了。 竺兰兰看到这个暗示,心里顿时释然,暗暗地松口气。 王朝阳斜着眼睛看着颜宇天,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小子明白就好!现在,滚出去!” “是是。”颜宇天心里骂娘,嘴上却堆着笑,“我们这就走,马上走。兰兰,咱们走吧?” “你他妈让谁跟你走呢?这姑娘这么漂亮,是你带来的吗?你就让她跟你走?” 颜宇天道:“是啊。她叫竺兰兰,我俩是同事,正在处关系呢,嘻嘻……” 王朝阳对竺兰兰道:“姑娘,是这么回事吗?” 竺兰兰低头,不吱声,显得是自己十分害怕的样子以致不敢说话。 颜宇天大急,道:“兰兰,你告诉他呀!” 竺兰兰还是不吱声,故意把头再低下去,免得让颜宇天看到自己的偷笑。 颜宇天见她如此,只道她是害怕,被吓住了,道:“兰兰,兰兰,兰兰,兰兰……” “你是磁带坏了吗?”王朝阳厉喝一声,“你看看吧,姑娘自己不说话,她压根就不认识你!” “认识的,我叫颜宇天,她叫竺兰兰,我们都是安原二中的老师,她是高中部的,我是初中部的……”颜宇天慌了,像背户口一样地介绍起自己和竺兰兰。 王朝阳不耐烦地一挥手,道:“我他妈问你们了吗?你让姑娘自己说!”说着,和声细语地问竺兰兰,“姑娘,这男人是谁呀?你们真的认识吗?” 竺兰兰这时不好再装下去了,戏必须要配合着才能继续往下演,于是她轻轻地点点头。 第五十一章 开个价 颜宇天见到竺兰兰点头了,总算松了口气,道:“这位哥,你看,她终于承认了,刚才她是被吓到了,所以不敢说……” “被吓到了?被谁吓到了?被你吗?”王朝阳声声逼问。 颜宇天赔笑道:“是,是。就是被我吓到了。” “你他妈长得猴子模样,的确容易把人家姑娘吓到。”王朝阳指着黑星星,“说,你是不是比他还吓人?” 颜宇天看了黑星星一眼,心想,这家伙像西游记里的妖怪一样,我怎么能比他还吓人?但是情势所迫,只得委屈地点头道:“是,是,我比这位哥还要吓人。” “所以啊,”王朝阳摇头晃脑,仿佛是据理力争似的道,“你这么吓人,就应该赶紧滚蛋,免得把姑娘吓哭。” 颜宇天道:“求求哥了,她是我女朋友,我不能丢下她呀……” 听了这话,竺兰兰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一方面觉得颜宇天这话很无耻,什么“女朋友”云云,纯属子虚乌有,她连半个字都没答应呢!但另一方面,她知道这是周修常安排的戏码,但是颜宇天不知道;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面对强人威胁,仍能力争保护自己,是自不量力也好,是死要面子也罢,总之他没有轻率地抛下自己,这不禁让人心有所动。一时间,她对颜宇天的印象不由得有所改观。 然而,王朝阳似乎毫不在意,道:“你女朋友?” “是,是,请二位哥……” 王朝阳打断他道:“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喽?” “咦?”颜宇天一呆,“什么机会?” “不是还没结婚嘛?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 “呃……”颜宇天脸色极为难看,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王朝阳斜着眼看他,道:“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不愿意让?” 颜宇天看看黑星星,又看看王朝阳,再看看竺兰兰。他见到竺兰兰正用一双美妙晶莹的美目看着他,便忽然感觉到一股男子气慨勃然而发,硬气道:“是!我不让!我……我不能让你们伤害她!” 虽然是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但颜宇天说得舌头打卷,不过好歹他说出来了。颜宇天自己也想:今天就算是爱上一顿胖揍,也不能在竺兰兰面前丢人,否则日后相见就无法抬头了!再说,无论挨不挨打,竺兰兰见他这样维护着她,必受感动,只要今天不死,美人芳心势在必得。 而在竺兰兰听来,也的确很受感动。她甚至一时怀疑,周修常是不是和这家伙串通好了?自己虽然不喜欢颜宇天,但此刻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坏。 王朝阳看了看竺兰兰,又看了看颜宇天,一声冷笑,道:“真不让?” 颜宇天胆怯而又坚决地点点头:“对!不让!” 王朝阳又是几声冷笑,他忽然抬起手,在空中打了两下响指。 “啪!啪!” 响指声音刚落,包间门“吱呦”被人从外推开,只见郑大千端着一个用红绸布蒙盖的小箱子走了进来。 周修常正在隔壁包间听着郑大千走进去,忽然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怪笑声!又来了。周修常感到一阵无奈,他苦笑了一声,暗想:“既来之则安之,按照刚才所想,我看到林梦瑶动了一下,可是我并不能十分确认是林梦瑶,也就是说……”正在这时,周修常忽然听到那怪笑声停住了,一下子就戛然而止,半点都不带含糊的,似乎是那种突然的结束一般。周修常一愣,暗想自己所在的另一时空是不是又结束了,也就是他是不是又醒过来了。可是他很快就确定不是,因为他还是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声音,隔壁房间绝对不可能出现冷场的情况,也就是说,隔壁房间绝对不可能出现不发出声音的时刻,因此上自己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声音,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说,自己还处在这个时空中,并没有回去,也就是说,自己并没有醒来。既然如此,怪笑声又为什么停止了呢?这是怎么回事呢?正在周修常游移不定的时刻,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那就是……林……梦……咳咳……瑶……”周修常浑身一震,立刻说:“什么?你是谁?”周修常站了起来,他听出来了,这个说话的声音不是别人,就是发出那个怪笑声的人!这个人是谁?怪笑什么?在说什么呢……还没等周修常继续想下去,一切又都恢复如常了。 周修常只听隔壁房间的声音—— 竺兰兰见到郑大千,又惊又喜,惊的是郑大千这家伙竟然来了,喜的是既然这家伙在,周修常也必然在,那么面前这个喝醉的家伙和那个猩猩一样的家伙果然都是周修常的家伙。只是虽然熟人相见,但不能暴露端倪,她的脸上只是霎那变化,随即恢复正常,不由得寻思:“周修常这家伙不知在搞些什么?” 郑大千在进门的时候,也只向竺兰兰看了一眼,他面容庄严肃穆,像是火葬场里的遗像。他恭谨地走到王朝阳身旁,把被红布遮盖的小盒子放在了王朝阳面前,然后又迈着机械的步伐,转身而去。 包房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朝阳面前的小盒子上。 王朝阳一把揭开红布,除了不知世事的黑星星以外,其余三人都是一声惊呼——竟然是一个大号的文具盒! 王朝阳在低声“咦”了一声后,赶紧恢复原状,心里埋怨周修常:“提前也不告诉我用什么东西装好,还这么神秘地端上来,害得老子差点露陷!” 幸好颜宇天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文具盒上,没注意到王朝阳刚才的讶异神情。他在想,这个东西里面装的什么,莫非自己与竺兰兰的命运竟然和这个文具盒有关? 竺兰兰也困惑不已,她真想把周修常现在就叫过来,先严刑拷打,最后问他这文具盒里卖的什么关子。 王朝阳轻松自如地拿起了文具盒,然后双手准备打开盒子,却没有打开,他不得不再次用力,却还是没有打开。见颜宇天和竺兰兰都奇怪地看着自己,他觉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忽然渗入了一丝幽默。 再一用力,文具盒终于开了,王朝阳暗暗松口气,否则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但是由于王朝阳用力之时,是把文具盒那到了桌面下方、他的腹部之前的位置上,这么一来,文具盒中究竟有什么玩意,除了王朝阳自己外,颜宇天和竺兰兰还是看不见,仍然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黑星星则漠不关心,只对着桌上的美味咽口口水。 王朝阳做完了准备工作,终于可以继续演戏了。他笑眯眯地看着颜宇天,慢悠悠地道:“小同志,你给你女朋友开个价吧?” “什么?!”惊叫的是竺兰兰,她可没想到周修常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岂不是埋汰自己吗? 颜宇天没有惊叫,但同样十分震惊,他愣愣地看着王朝阳,像是没听清他的话。 王朝阳继续说道:“小同志啊,你说说,多少钱,能让你离开她?” 颜宇天快速地看了一眼竺兰兰,只瞥眼之间,看到了竺兰兰铁青的俏脸。他咬着牙,像是无法容忍这样的羞辱,道:“你放屁!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她?哼哼!你以为钱能买来她的爱么?” “小同志,我没说用钱买来她的爱,我只说,我能用钱让你滚蛋。” “你放肆!”颜宇天一边拍桌子一边喊,他见对方没有用强,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的爱!” 竺兰兰银牙暗咬,她现在是两边都恨:恨周修常的胡作非为,恨颜宇天的胡说八道。 王朝阳嘿嘿一笑,道:“是吗?”说着,他从桌子下面,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啪”都拍在桌子上。 颜宇天一声冷笑:“就一百块钱想买我……” 话音未落,王朝阳又往桌子上拍了一张百元大钞,接着,又拍一张,再拍一张,又拍一张……只见一张张百元大钞被王朝阳一下下地拍在桌面上,很快的,深蓝色的百元大钞像流之不竭的碧泉,从王朝阳手底下慢慢流淌,直到铺满大半个桌面。 王朝阳的手都快拍红了。这个一张张拍钱的动作可不是周修常吩咐的,而是他自己的发明,他一开始觉得大把的钞票在自己手里一张张拍出去,那种莫名的爽感让他欲罢不能。但是到了后来,连举胳臂都差点举不起来了,却因为不舍得破坏了这个节奏而苦苦支撑…… 这一场景令竺兰兰咂舌。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忽然,她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周修常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或者说:周修常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会不会对周修常造成麻烦?…… 随着桌面上钞票如雪片一般飘下、堆积,颜宇天的心被彻底震撼了。一开始,他还在心里下意识地数数:一二三四五……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一,不,一百二十,不,是一百…… 第五十二章 如此保护 到后来,他已经数不清了,只看到一张张蓝色的纸片在他的眼前飘,他的灵魂好像掉进了这片蓝色的海洋里,又好像天降蓝雪,而他对着天空在跳舞……同时,他的脑海里好像塞进了无数个声音,那样嘈杂,那样喧嚣—— 竺兰兰你才认识几天,你看她对你爱搭不理的,费那么劲儿追求她,不如拿了钱,去追别的美女,天下美女这么多,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再说了,把竺兰兰让给这么有钱的男人,她也会幸福的啊。 话说回来,竺兰兰这么漂亮,就是答应做你女朋友,你也看不住。 这么多的钱,得有两万了,不,刚才看那文具盒的厚度,能装下至少四万! 四万!一套房子才多少钱? 这笔钱,你真的不要吗?! 别看竺兰兰,她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这些钱! …… 对不起了竺兰兰! 呸!干嘛对不起她?你又没把她怎么样!她又不真是你女朋友!刚才就是那么说说而已,你看当你说出“女朋友”三个字时她的脸色,一脸鄙夷,你干嘛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还不如这些钱,实实在在的…… “啪!”王朝阳把又一张大钞拍在了桌子上。 “停!”颜宇天猛地抬起了手。 王朝阳的心里是感谢颜宇天的,要不然他的手非拍肿了不可。他和颜宇天都是浑身汗津津的,可是一个是热汗,一个是冷汗。 王朝阳冷眼看着颜宇天,高举在空中的手指轻轻一松,一张大钞如落叶般飘下,晃晃悠悠,一如颜宇天此刻的大脑。 颜宇天道:“这些是多……多少钱?” 王朝阳道:“你自己没有数吗?哼哼,就这些,爱要不要。” “要!”颜宇天咬着牙说出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个字让竺兰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好像一字入冬,寒意森然,她不禁想:“若我真是她女朋友,此刻的心境当是如何?” 登时,竺兰兰对颜宇天积攒起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内心还隐隐一阵阵作呕。她鄙夷地瞥了一眼颜宇天,便扭过头,像是嫌弃垃圾一样地不去看他。 颜宇天自然不敢看竺兰兰一眼,不过也能从余光中感受到竺兰兰的鄙视。但那又怎样?你又不是我真的女朋友。我这趟着实的赚了,嘿嘿! 王朝阳点点头,咧开大嘴笑了:“好同志!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是俊杰!” “嘿嘿!”颜宇天也笑了,笑容虽然勉强,但是很坚决,像是一再肯定自己的选择似的,“这位哥,那这些钱……” “都是你的了!”王朝阳很爽快地挥一挥手。 “嘿嘿!”颜宇天看着桌面上大把大把的钞票,内心掩饰不住激动,双眼放光。 竺兰兰再也看不下去,一站而起,粉面含嗔,目不斜视,几乎是跺着脚走到包房门前,一把拉开门,走出后,又狠狠地摔上门。 颜宇天不敢看竺兰兰的正脸,只在竺兰兰出去的时候,他抬眼看看竺兰兰苗条的背影,心道,没关系,反正有了钱,这样苗条的女人很多嘛。 见王朝阳也不阻拦竺兰兰径直走出,颜宇天道:“这位哥,她走了,不拦住她吗?” 王朝阳淡然道:“怕什么?我外头有人,忘了?” 颜宇天想起之前有人送装钱的文具盒来,道:“对对,是是,哥你太厉害了。你是做什么的?” “我做什么的需要告诉你吗?你只要知道,我比你有钱就行了!”王朝阳不屑道。 颜宇天之前便低头哈腰,此刻在数万金钱面前更是毕恭毕敬,道:“对对,哥比我有钱多了!嘿嘿!” 王朝阳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茅台,拿过两个杯子,道:“今儿哥高兴,陪哥喝点,这些钱哥就让你拿走。行吗?” 颜宇天怎么能说“不行”?当即说道:“行行,我陪哥喝!” 王朝阳斟满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颜宇天,另一杯却递给了黑星星,对黑星星道:“酒,陪他喝!菜,随便吃。” 黑星星忍到现在,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拿起酒杯,瞪了一眼颜宇天,然后一饮而尽。 颜宇天不敢说什么,当即也一饮而尽。 黑星星也不用什么筷子,直接用手抓菜来往嘴里塞,然后把茅台酒给颜宇天又倒满一杯后,便直接对着酒瓶吹了一口。接着,黑星星见颜宇天端着酒杯不喝,就把铜铃一样的眼睛一瞪,颜宇天吓得立刻昂脖而尽。 于是,第三杯、第四杯…… 黑星星千杯不醉,一瓶茅台酒混若无事,况且因为王朝阳有令,他没有尽兴去喝,而是把大半瓶酒都倒进了颜宇天的杯子里,然后一瞪眼,颜宇天便只能一仰脖,一口闷了一杯,然后再一杯……就这么着,一瓶茅台空的时候,颜宇天已经浑身通红,双眼迷蒙,舌头都伸不直了:“嘿嘿,哥……今儿爽哈……来,哥,喝……” 晃晃悠悠,颜宇天的双眼瞧着桌面上的钱,而大部分菜品已被黑星星吃得杯盘狼藉,因此他的双眼便被蓝幽幽的钞票所占据,觉得那些钱唱着歌、跳着舞,欢天喜地和他一起庆祝和开心…… 竺兰兰走出包间后,一摔包间门,随后便看到了周修常和张大千站在隔壁包间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见到这捉弄似的笑容,竺兰兰勃然大怒,她走上前,挥手就给了周修常和郑大千一人一个嘴巴。 周修常还没等蒙的时候,自己又一次掉进了梦境中。换句话说,也就是另一个空间之中。周修常抬眼一看,不禁有些好笑,因为他看到的场景是,竺兰兰正在伸手打他,一只玉掌还停留在半空之中。不过周修常此刻并没有心情去欣赏竺兰兰这只即将抽到自己脸上的玉手,而是赶紧想着:“在上一次,我听见了那个怪笑的人停止了怪笑,还对我说话了!说什么就是林梦瑶!”等等!周修常又一次冷汗直冒了,想:“林梦瑶?奇怪?怎么我想的事情,他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想是不是林梦瑶?”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周修常开始回想,之前有没有自言自语的情况,答案是有的。那么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怪笑的人听见了自己的自言自语,所以知道了林梦瑶的名字?尽管周修常不能肯定,但是这个概率,周修常还是确认有的。并且,在这一次,周修常没有听到怪笑声,也就是说,那个人这一次没有笑?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笑了呢?于是,周修常开口了:“喂?你是谁?” “你想知道嘛?”正是怪笑的那人在说话! 周修常刚要说什么,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啪!”周修常脸上挨了一巴掌。 周修常和郑大千被打蒙了。郑大千一瞧形势不对,转身就跑进了包间,还关上门,留下周修常一人面对竺兰兰。 周修常自以为想到了很多种状况,但是竺兰兰打他一巴掌的可能性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也呆住了。 随即,更令他呆住的事情发生了。竺兰兰忽然双眼一红,扑进周修常怀中,委屈地哭起来:“呜呜……你坏……坏人……男人没一个……好东东……” 周修常抱住竺兰兰,觉得这情景和当初在舞厅里相间时,她扑进自己怀中低泣一样。那时的她,是因为被前男友抛弃,现在则是被一个厌恶的男人“抛弃”。 瞬间,周修常理解竺兰兰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了,她受到的伤害总是围绕着“抛弃”的主题。周修常想到这儿,也有些后悔起来,自己的办法无意中让竺兰兰再一次受到伤害,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周修常只好安慰她:“姐姐,别哭啦好不好,是我不好,都赖我,不怨姐姐长得漂亮美丽。” 竺兰兰哭道:“长得漂亮不好,我不要了。” 周修常道:“我要啊。” “你要干嘛?” “我要是这么漂亮,姐姐肯定喜欢,到时候就和姐姐天天在一起了。” “呸!你天天和我在一起,要干什么?” “保护你。” “呜呜……”谁知,竺兰兰听了,本来渐渐止住的哭泣又开始了…… 这时,包间门开了,郑大千的胖脑袋露了出来,他本以为会看到美女老班训斥周修常的画面,没想到却看见了这一幕。一呆之下,他仿佛明白其中的涵义,点点头,把身体也探出来,张开双臂,作势要抱住周修常和竺兰兰。 周修常和竺兰兰却各自伸出一条胳臂,轻轻把郑大千推开。 郑大千一呆,又想了想,仿佛又明白了其中涵义,点点头,退到了包间里,轻轻把门关上了。 竺兰兰哭泣着,轻声道:“不许你这么保护我!” 周修常道:“这不是事出有因嘛,我想玩一个大的,谁知道那姓颜的太不要脸,张口闭口女朋友……” “呸呸呸!不许说他,一个垃圾而已!”竺兰兰只要一听见他的名字都觉得恶心。 周修常却偶然想到,若他与颜宇天易地而处,并且自己也没有什么钱,面对着大把钞票的诱惑,自己会怎么选择? 第五十三章 少给你钱 又在他的怀里趴了好久,竺兰兰才止住哭泣,又不客气用周修常的衣服擦了擦鼻涕眼泪,道:“告诉你,今晚上给我写检讨,三千字,少一个字都不行!哦,还有郑大千,你俩都要写!” 郑大千忽然打开包间门:“凭啥我也要写?我……” 没说完,就被周修常推了回去。 周修常面向竺兰兰,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是,姐姐。我们写。” “叫老师!” “是,老师姐姐。” “哼!” 周修常瞧着胸前的一片泪渍,笑道:“姐姐(他故意又这么叫),我的衣服又被你毁了一件……” 竺兰兰道:“怎么?这样你就心疼了?好,那我以后到郑大千怀里哭去……” 包间门被迅速打开,郑大千探头道:“没问题啊……” 一语未毕,被竺兰兰一脚踢了回去。 周修常道:“姐姐一定还没吃饭,饿不饿?” 竺兰兰半是撒娇半是置气地道:“不饿,不吃。” 周修常道:“我一直担心姐姐,也没吃饭,现在才觉得饿了,姐姐陪我吃一口吧。” 竺兰兰听了,心中一暖,便“嗯”了一声,算是恩准了,其实她肚中早已饥肠辘辘。 于是,他们进了包间,重新要了一些下饭菜饱腹。郑大千虽然早已吃过,却仍然陪着吃了两碗饭。 又过了一会儿,王朝阳带着吃饱但是没喝足的黑星星从隔壁包间回来了。 王朝阳道:“周总,那小子搞定了。” 周修常点点头,道:“没吃饱的话,再坐下吃点。” 王朝阳道:“早吃饱了。连这孩子都吃的差不多了。” 黑星星知道是在说自己,便冲着周修常一边笑一边点头。别看这笑容难看,但是充满这忠厚的感激,和之前对颜宇天时的笑截然不同。 于是,王朝阳说明天还要去建立事务所、跟踪企业进度等很多事情,便带着黑星星告辞而去。 王朝阳和黑星星一走,竺兰兰一脸吃惊地对周修常道:“刚才那人叫你什么?周总?” “嗯。哦,请他瞎叫呗。” 郑大千插嘴道:“才不是瞎叫呢!我们老大连大哥大都有!” “真的吗?”竺兰兰更加惊讶了。 郑大千掏出来大哥大,像展示自己儿子一样展示给竺兰兰看:“怎么样?这可是真的,不是玩具!” 竺兰兰接过来摆弄了一会儿,用更加惊奇的眼光看着周修常:“这个是你的?得很多钱吧?” 周修常对郑大千的多嘴很无奈,不过一想,反正这样的事实也瞒不了很久,便点头承认道:“是我爸爸的,我借来用一用。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了,人人都得想方设法做生意嘛!” 竺兰兰点点头,的确,就是学校老师群体中,也有不少做起了倒爷,便相信了周修常的说法,问道:“那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我记得你父亲好像是工人吧?” “嗯。之前是,这不是下岗了嘛,就自己找活干呢。好像是买了什么古董,卖了些钱,准备投资证券看看。这些我也不太清楚。”这句话半真半假,周立功的确是下岗了,但是没有找活干。不过竺兰兰又不能亲自去查验。周修常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而是如果他说自己在一手包办一切,那必然会吸引来无数问题,所以必要的时候就得让当爹挡在前面了。 竺兰兰对这些也是似懂非懂,道:“那,桌子上那些钱,都是你的么?” “算是我的吧。” “那可不行!我得去找你爸爸妈妈,让他们少给你钱,省得你不好好学习!”竺兰兰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当场就要拿出老师的做派来。 周修常赶紧说道:“放心吧姐姐,有你在,我的课程不会落下的。” “才不信呢。” “不信?那么竺老师,你觉得今天发生的故事,和我们即将学习到的哪篇课文比较像呢?” “嗯?”周修常忽然一叫她“老师”,又以学生身份提问,她先是一愣,随即想想即将讲到的课文,道,“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对啊!是不是很像?” “像什么像!我能喜欢上那个垃圾么?哼,一点都不像!不像!” 眼看着竺兰兰要发飙,周修常和郑大千赶紧赔不是:“不像不像真不像……” 三个人正聊着,周修常忽然发觉到眼前的竺兰兰和郑大千一动不动了。他就知道,自己又一次掉进了另一个时空中。并且,在这个时空里,周修常是拥有一切记忆的,和自己所在的时空不一样,在“清醒”的时空里,自己反而不拥有梦中的记忆。因此上换句话说,原本清醒的时候,反而如同梦境一样,原本自己以为梦境的时候,反而像是清醒的时候那样什么事情都记得了。 周修常来不及仔细地思索辩证,赶紧就问:“喂?你还在嘛?你究竟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人,自然就是那个怪笑人了。原本之前一进入梦境时,周修常就听到一阵阵的怪笑,可是自从那一次这个人发出怪笑的时候回答了周修常动的人是不是林梦瑶之后,就没有怪笑了,反而还说什么想不想知道怎么回事的话。周修常上次刚要继续问,却被踢了出来。所以,这一次,周修常接着问。 然而,又问了一遍,那个怪笑的人却反而没有动静了。 “喂?你说话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呢?”那个声音又回答了。 周修常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鬼呢?看来你不是啊,你还能回答我的话。” “哈哈哈哈……”那人又一次怪笑起来。不过,这一次的怪笑好像有点得意的意思。之前,怪笑声都是嘲讽的意思。 “你笑什……”周修常还没有说完,就又回到了日常生活空间了。 周修常和竺兰兰、郑大千又闲聊了一会儿,竺兰兰便要回家,说是不能太晚了,给周修常和郑大千留出写检讨的时间。于是,周修常和郑大千把竺兰兰送回家。一路上,竺兰兰仍然好奇地追问着周修常怎么这么有钱,但周修常只是绕圈子打哈哈。此时他不便于说实话,也没必要说什么,因为竺兰兰此时的问题只是一个女孩子对有钱人的正常钦慕而已,说得越云里雾里,女孩子越是喜欢听,若是像商业演讲一样条理清晰、长篇大论,则反而令人昏昏欲睡、味同嚼蜡。 送竺兰兰到家门口,竺兰兰粉拳一握,垂了一下周修常胸口,又向郑大千踢了一脚,算是和两位男士的告别。 郑大千看着美丽的倩影消失在单元门后,唉声叹气地道:“待遇不同啊,跟你是一张小手,跟我是一张大脚……” 周修常道:“你敢说她脚大?” “她个头至少一米七……” “明天我告诉她,就说郑大千说你脚大……” “别!老大……” 周修常和郑大千就在单元门口高声说着,正在上楼的竺兰兰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她虽然又生气又好笑,但是心里清楚他们是故意留在单元门口站一会儿,好确认自己安全进屋。 听见楼栋里传来关门声,周修常和郑大千便打打闹闹的走远了。 鲁鸣春丁香包间里,颜宇天被人推醒了。 “先生,醒醒?” 颜宇天努力睁开眼,艰难把发胀的脑袋从饭桌上抬起来,惺忪的双眼看了看周围,忽然他的眼睛一亮,露出慌张之色:“咦?不对呀?” “怎么了先生?”服务员客气地问。 颜宇天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恐惧而颤抖:“钱……钱呢?” “钱?什么钱?哦对了,先生,您的确还没有结账呢。” “不是!我是说,我的钱呢?” “您的钱我们哪里知道啊,只能在您的钱包里。” “不对!我说的是一桌子钱!”颜宇天指着桌面,怒道,“就这儿!全都是钱!” 服务员看看桌面上的残羹剩饭,道:“这里……怎么会有钱?先生,您还是把账结一下吧。” 颜宇天激动起来,指着桌子对面的几张空椅子道:“他们呢?那两个男人呢?” 服务员道:“先生,您是醉糊涂了吧?我跟您讲讲,您是和一位女士一起来的,点了很多菜,还有一瓶茅台酒。” “对!” “等到菜上齐了之后,又来了两位男士。” “对对,就是他们,人呢?” “后来那两位男士就带着那位女士走了。” “对……不对!他们人呢?” “我说了,两位男士带着女士走了。” “那钱呢?” “先生,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桌子菜是您点的,菜吃了,酒喝了,难道是想赖账吗?我们鲁鸣春旁边就是安河区派出所,要不要我让警察来讨个公道?” 听见服务员这么说,颜宇天便如霜打的茄子,蔫了,软了,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桌子杯盘狼藉,甚至伸手到盘子下面去摸摸,却哪里有一张大钞的影子? 颜宇天欲哭无泪,知道是被人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往后被竺兰兰鄙视不说,他一分钱没得到最后还得自掏腰包买单! 第五十四章 还要等谁 那服务员早得到了王朝阳的小费,而且除了“两位男士带走女士”之外,其他情况皆属实,而且此男点餐时说什么“鲁鸣春口味一般般”之类,早想收拾他一下。于是,他催促道:“先生,付账吧。还是进派出所等着家属送钱来?” 颜宇天哭丧着脸,道:“我付,付账行了吧?” 一张张钞票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像是一下下抽走了自己的精神气,他不由得联想起那家伙把一张张钞票拍在桌面上的气势,两者正是天壤之别。一时间,他恨得牙痒痒,心道,若是日后遇见,定要好好收拾他!可是至于怎么能遇见,又怎么对付黑猩猩一样的家伙,她可是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去学校上班,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高中部学生和竺兰兰问早,恍然之间,他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中计了! 郑大千为自己能在校门口巧遇竺兰兰而十分开心,大声叫道:“竺老师早!我的检讨写完啦!” 听这自豪的声音,旁人还以为他写的不是检讨而是功劳呢。 竺兰兰秀眉微皱,道:“你还真写了?哼,我敢说,周修常肯定没有写。” 郑大千道:“他不写,我揍他!” “吹牛都吹到天上去啦?还揍他。你是替他写吧?” “嘿嘿……竺老师厉害!”郑大千被她说破,只得吐了吐舌头。 颜宇天早就远远地看到了竺兰兰,却碍于自己昨日的作为,不敢接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凑上前和竺兰兰谈笑,他想了想,觉得这小胖子不就是昨天那个送钱的家伙么?!如此说来,昨日的一切是那个小胖子搞的鬼!或者,就是竺兰兰就是和那个小胖子串通好了,一起玩耍我的! 颜宇天想起昨夜脸面丢尽,腰包掏空,恨得咬牙切齿,暗暗道:“妈的,你这小胖子,你等着!” 郑大千吹着口哨到了教室,哪里想得到一个初中部青年教师已经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他见周修常坐在座位上打哈欠,蹦跳着走过去,嬉笑道:“检讨写完了?” 周修常道:“你还真写啊?” 郑大千道:“我去!你俩不愧是一对,真是一模一样!” 周修常道:“不要瞎说。” 就在这时,竺兰兰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周修常!郑大千!你俩出来一下!” 周修常和郑大千对视一眼。郑大千道:“你看,收检讨啦了吧?” 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竺兰兰神情严肃,道:“告诉你们俩,以后要小心点。” 郑大千奇道:“怎么了?” 竺兰兰道:“昨天我心情很乱……”说到这儿,一双秀目含沙射影地向周修常一瞥,继续道,“……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那个垃圾姓颜,叫颜宇天,是初中部的英语老师。” 郑大千满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 竺兰兰道:“他还是校党组书记郭书记的亲侄子,怎么样?” 郑大千张大了嘴,像是惹下了什么祸端一样,不吱声了。 周修常道:“这倒是我不知道的。不过想来一个中学党组书记,不过科级干部,最多副处,在社会上没有多大能量……” 听到周修常这么说,郑大千好像又来了能量,道:“那就不用害怕他嘛……” “不过……”周修常话锋一转,道,“我说是他在社会上不会太兴风作浪,但是在本省的教育系统里,尤其在安原二中,他就能对我们不利了。” 郑大千又张大了嘴:“那……那怎么办?” 竺兰兰也是一脸忧色。 周修常道:“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对方暂时没有举动。唉,事起仓促,我也以为一介无赖教室而已,忽略了胆敢调戏我们竺大美女的,自然不是一般人物了。” 竺兰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大没小的乱说。” 周修常笑道:“缓解一下情绪嘛!其实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见机行事,也不必害怕他。” 竺兰兰道:“这事怨我,我当时脑子很乱很乱的,就没有这些事情告诉你们。” 周修常道:“这不怪你。总的来说,是他先挑衅的,他受的罪归根到底是自找苦吃。如果真要报复我们,说不得,我们也奉陪到底!” 周修常有意给竺兰兰打气,免得她自责受怕。不过,走廊里人来人往,也不能再多说什么,竺兰兰回办公室备课,周修常和郑大千回教室落座。 郑大千道:“我说,咱们真的不会有事吧?” 周修常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郑大千道:“敢情你没有露面了!昨天是我抱着文具盒进去送钱的,他肯定看到我了!要是认出来我怎么办?” “认出来就认出来了,你就说,认错人了!他一个老师,还能怎么办?” “那不对。”郑大千若有所思,“我要是老爷们,被你这么玩,我绝对杀人的心都有!” 周修常一想也对,有些问题不去设身处地的思考,真的很难理解,便道:“这样,你这几天跟在我身边。同时,既然大家都在同一个学校,那么他可以找到我们,我们也可以找到他。” “得了!就等你这句话呢,看来我这几天的中午饭是跟你吃定了!嘿嘿!” 周修常哭笑不得。 忽然间,周修常又进入了梦境之中。这一次,周修常赶紧继续上一次梦境中的问题:“喂,你别笑了!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什么了啊?”那人这一次竟然接话接得十分利落,反而像是正在等待周修常提问一样。 周修常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一次居然会“秒回”,不禁也是一愣!是啊,他要问什么来着?他从频繁进入梦境以来,就一直存在着多种疑问,太多了,不过他其实刚想问的是上一次的问题,也就是“你在笑我什么”,可是上一次的这个问题是针对上一次的语言对话环境而言的,如果这一次还这么问下去,无疑会让人感到奇怪。 “说呀,你想问什么?”那人继续催促着说。 这还真是太阳大从西边出来了呢!周修常暗想,怪了奇了,之前问了好几次你都不回答,这一次反倒催促我起来了! 不过,那人说的不错,周修常究竟想要问什么呢?骤然间,一大堆问题涌进了周修常的脑海,周修常这也想问,那也想问。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次穿越根本就是不正常的,因此上这一切一切的问题根源,无疑就是这次穿越!可是,去问对方穿越,这可以吗?或者说,周修常所担心的是:对方能回答他的问题嘛? 忽然间,周修常退出了那个空间。一切如常了。 临近中午,苏语琪忽然找到周修常,道:“我算是服了你了,居然能让我月月妹妹给你带东西!” 周修常诧异道:“什么东西?” 苏语琪拿出了用五彩丝线制成的粽子香包,放在了周修常的面前。周修常拿起来看看,闻闻,隐约间有淡淡的香味,道:“这是沈月月给我的?她人呢?” 苏语琪道:“中午回家,说是要搬家,得回去帮助她妈妈整理东西。” 周修常明白,这是沈月月按照他的嘱咐去做的,看来沈月月的确换了一个新环境,迈向未来了。 苏语琪续道:“而且,人家说了,也不好意思呀,所以叫我拿给你。” 郑大千故意很大声地清了一下嗓子,却很低声的道:“人家这是创造机会……” 苏语琪踹了郑大千一脚。 郑大千捂着屁股嘀咕:“怎么现在的女生都喜欢踢我呢?” 苏语琪道:“对了,你们中午去哪里吃?沈月月回家了,都没人陪我去食堂了。” 周修常想了一想,道:“食堂不好吃,去外面吃。等下,我去叫个人。” 苏语琪奇道:“谁?” 周修常不答,刚走到教室门口,却见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站到教室门前了。正是竺兰兰。原来,周修常想到食堂里有教师餐厅,在那里,竺兰兰多半会遇到颜宇天,因此上竺兰兰必然不乐意去食堂,所以想去找她一起去外面吃。而竺兰兰也是这样想的,也来找他来了。 周修常道:“姐……竺老师,今天食堂的菜饭不好吃吧?我们正要去外面吃呢,一起吧?” 竺兰兰心里想:你倒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她道:“哼,我是想中午找你补作业,既然这样,就快吃,吃完了好补!” “是!”周修常笑着答应。 苏语琪走上前来,和竺兰兰打招呼后,问周修常道:“你不是还要找一个人吗?” 竺兰兰一听,脸色微沉,问道:“还要等谁?” 苏语琪和竺兰兰四只眼睛一起盯着他。周修常居然在这四只美目的注视下,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挠了挠脑袋,道:“我说了吗?哦对,说了说了……我说的就是竺老师嘛!”这个关子根本卖不出去,他只能实话实说。 “哦。”苏语琪放心地点点头,道,“我还以为你要找哪个小美女呢!原来是我们兰兰老师大美女,那就没问题啦。兰兰老师,你说是吧?” 竺兰兰点头道:“苏语琪,你一定要看住他,我听别的老师说,高二年组里有不少女生给周修常写情书,是真的吗?” 第五十五章 姐姐妹妹 周修常忙不迭地摆手,道:“哪有此事!谣言止于智者,语琪,你不要再以讹传讹了!” 苏语琪笑着对竺兰兰道:“兰兰老师你看,有些人在欲盖弥彰!” 竺兰兰也笑道:“的确,他都不打自招了!” “哈哈!” 说笑着,四个人便走出了校园。竺兰兰其实也没大她的学生们几岁,只是身高上占有一定程度上的优势。比如她比苏语琪高出了半头,和苏语琪手拉手走在一起时,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对姐妹花。现在这对姐妹花无疑站在了同一阵线上,风铃一样的笑声吸引了很多同学老师的侧目。 由于让女士们挑选附近的小饭店,周修常和郑大千只好跟在了她俩身后。 郑大千道:“老大,咱俩像是人家的保镖。” 周修常笑道:“要不然你去前边走?” 郑大千忙不迭地摇头:“我才不呢!” “为什么?” “唉!我怕自己走丢了!” 到了小饭店中,郑大千不客气地点了他爱吃的荤菜,才在苏语琪连打带骂的催促下,把菜谱交给了竺兰兰。竺兰兰只要了一份青菜,苏语琪点了一大碗汤,周修常说怕郑大千不够吃,又点了一荤一素。实际上,周修常重生成年轻人后,饭量也增多了不少,前世里一碗饭便吃饱的他,现在三碗饭才将将够。 如此,片刻之后,四人面前摆了大小五个盘碟。周修常和郑大千狼吞虎咽,竺兰兰和苏语琪去像小鸟啄食一样,一口汤一口饭地细嚼慢咽。期间,苏语琪看肉都要被郑大千抢光了,不禁也要像猛虎一般地去争抢,却被竺兰兰拦住了。 苏语琪道:“这菜都被他抢光了!” 郑大千理直气壮道:“这菜我点的,我吃光不浪费。” 等到肚中都有了底之后,进食速度便慢了下来,大家一边吃一边说笑。 周修常道:“竺老师,待会儿你要我补什么作业呀?” 叫周修常中午补作业云云,是竺兰兰临时编造的,这时候周修常故意问起,也是有意揶揄她。 竺兰兰道:“作业很多啊。” 周修常道:“比如呢?” 竺兰兰道:“比如……王勃的《滕王阁序》,你得全篇背下来!” 一说到学习问题,苏语琪和郑大千都不敢吱声了,竺兰兰再漂亮再亲切,也是自己的老师,被老师抓到小辫子的滋味谁都不想有。 谁知,周修常笑道:“《滕王阁序》?我已经背下来了。” 竺兰兰惊讶:“这……你也会?”她不禁想到周修常之前给她讲弗洛伊德的事情,觉得周修常所言不虚。 苏语琪道:“没有要求全篇背诵吧?你真的全部背下来了?” 周修常自信满满,道:“你让我背哪一段?” 苏语琪道:“我没有全背下来,哪知道哪一段……”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其实《滕王阁序》写的是‘躬逢胜饯’,而此刻我们也是‘胜饯’。其中有一句说是‘四美具,两难并’。要我看,今天是‘二美具,两男并’!” 竺兰兰是教语文的,自不必说;苏语琪也认真背诵过这一段,自然理解了周修常话。 苏语琪道:“敢情我和兰兰老师成了你周修常的‘逸兴遄飞’了!那这顿饭吃得如何?” 郑大千没有好好背过这篇课文,道:“你们仨说什么呢?什么二美?两男?我不懂别的,我只知道二加两等于四,但是你们别算我,应该是‘二美具,一男并’!” 如此一来,文字虽然只改了一个字,但是意思却完全不一样了!雅词顿生淫意,周修常都觉得郑大千太有才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脸色小红。 苏语琪“啐”了一口,道:“吃吃吃!还是吃你的吧!” 郑大千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又惹到她了,道:“我正吃着啊!嘿嘿,你看,这盘肉我又都吃光了,哈哈!” 竺兰兰道:“让他吃!吃得胖胖的,以后没有女生喜欢他。” 这句话好像一个大秤砣被吃到了郑大千的肚子里,瞬间就堵上了。郑大千筷子端着碗,停在空中,顿时胃口的他,幽幽叹气道:“是啊……又没有女生喜欢我……” 其转变之速,让周修常、苏语琪和竺兰兰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这傻孩子,竟然没有看出来!” 周修常正打算和竺兰兰、苏语琪一起笑话笑话郑大千的时候,自己却带着微笑进入了梦境之中。 “喂,问啊。”那个声音说着。如今,这个声音,倒好像是在欢迎周修常了。 周修常挠挠脑袋,说道:“呃……我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什么?”那人似乎没有听清。 周修常也是一阵无语了,心想,你连我心里想的什么都能知道,现在我说话了你反倒听不清了?逗我玩呢吧? “不错!” “啊!”周修常一愣。显然,对方这一句“不错”,似乎就是在回答他心中的“逗我玩呢吧”! 显然,对方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想什么,对方什么都知道。 因此上,周修常原本还想让对方说说,自己是怎么穿越的,等等这类事情。可是对方实在太奇怪了。按说,自己心中所想,对方都知道,那么自己想问什么,其实根本不用自己说出口啊! “我说……”周修常说,“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所以,我应该不用再张口了吧?我就光默想,你就能知道了,你就说呗?” “那不行啊。”那个声音说,听这语气,周修常都似乎看到了对方在悠哉游哉地摇头,否定他! 周修常不禁乐了:“非要我说呗?” “对。” “那行。你是谁啊?” “你的问题就这个?” “我想在最想问的,就是这个。”周修常心想,你不废话么?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也知道我的想法,居然还问我是不是想问这个问题。逗我。 刚想到这里,周修常就回到了现实中! 只见郑大千再一次瞪大了无辜的眼睛,道:“看出什么来?” 三人再次齐声道:“许蓉蓉喜欢你啊!” “什么?!”郑大千似乎难以置信,把饭碗和筷子都放下来。刚才他受到心灵打击的时候,即使没了胃口他也没有放下碗筷,而现在却放下来,可见内心多么吃惊。 “许蓉蓉?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所以说你傻么!”苏语琪一瞥眼睛说道。 “老大,你也知道?”郑大千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周修常。 “这件事情,不需要知道,要靠观察,观察,懂吗?”周修常一贯的卖玄虚。 “竺老师,你才来不到一个月,你难道也看出来了?” “怎么说呢?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吧,咱们班上谁和谁在一起,谁和谁搞对象,我没用两天就一清二楚。”竺兰兰摆弄着修长白嫩的纤纤玉手,悠然说道。 “咦!咦!咦!”郑大千看一眼他们中的一个人,就“咦”一声,“我咋一点不知道?” 说着,郑大千好像思索着什么,一边下意识地端起了饭碗,拿起了筷子,开始往嘴里扒拉菜饭,一边扒拉还一边唠叨:“许蓉蓉喜欢我?嘿嘿!许蓉蓉喜欢我?嘿嘿!许蓉蓉喜欢我?嘿嘿……” 竺兰兰看着郑大千害相思的样子,颇有心机地笑了一下,对苏语琪道:“苏语琪,你喜欢谁呀?” 苏语琪脸“腾”地红了,眼睛极快速地瞥了一眼周修常,慌乱地撒娇道:“兰兰姐姐!” “嗯?怎么管我叫姐姐了?”竺兰兰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双目也极快速地瞥了一下周修常。 “我就是……人家也可以当你的妹妹嘛!”苏语琪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竺兰兰的胳臂。 周修常的心自从听了竺兰兰问苏语琪喜欢谁时,便一直怦怦直跳,眼前这两个姑娘撒娇逗趣的样子当真是无限旖旎,分外销魂。而且,“姐姐妹妹”之类的称呼也令他浮想联翩…… 无论是苏语琪极快速地瞥了一眼周修常,还是竺兰兰极快速地瞥了一眼周修常,她们彼此看个一清二楚。不过都是羞怯怯的难于启齿。 就在暧昧时分,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硬生生地闯进这片缱绻春光中,把所有人——包括一脸傻乎乎甜笑着的郑大千——都拽回到了现实中。 “竺老师好!” 是韩双乙。他的背后,还有两个小跟班。 气氛顷刻间凝固了起来。竺兰兰本来和韩双乙素无瓜葛,一开始只知道他是市委书记韩博涛的第二个儿子,本来以为是个令人头疼的公子哥,谁道却很乖巧,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便对他很有好感。但后来渐渐听说了韩双乙帮助他哥哥韩一甲追求苏语琪、并为了清除情敌而陷害周修常的事情,觉得这孩子城府极深。若是城府深倒也没什么,周修常的城府在她看来,比之韩双乙游刃有余,但周修常坦然磊落。而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察觉到了韩双乙心术不正,便有意疏远。尽管是市委书记的公子,她也不想趋炎附势:第一,她的性格做不到;第二,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而除了竺兰兰,其余三人都与韩双乙芥蒂不小。所以四人见到韩双乙的感受虽然有异,但都差不多:冤家路窄;以及尴尬、冷漠、招人烦。 第五十六章 你的还好 尽管如此,竺兰兰毕竟是全班的班主任,也不能贸然把市委书记的儿子得罪了,便站起来亲切地笑道:“双乙!”然后又叫站在韩双乙身后两个同学的名字,“孙成义!张子达!你们也到这里吃饭么?怎么没看见你们?” 孙成义见竺老师笑得这样美,不禁心中飘飘然,他上前一步,得意地道:“我和张子达去韩双乙家玩电脑了!他家电脑能做很多事情,是韩书记的外国朋友送的,外边卖差不多两万多一台呢!所以就没吃饭,现在才来吃……” 韩双乙恨不得一个耳光把孙成义打进地缝里。他向竺兰兰道:“竺老师,我遇到一个数学难题,我哥哥现在公派出国了,当交换生,他在出国前,教过我一些编程,于是我就和他们俩回家,在微机上运行一下程序,帮助我解答这个难题。难题解答完,我们仨就出来了。因为时间已晚,学校食堂恐怕没有饭了,所以就到这里来吃。吃完饭,我们就回教室。” 周修常听着韩双乙的话,简直是打官腔的典范!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被说得井井有条,而且话语之间竟然见缝插针地传达了很多彰显身份的信息:比如什么遇到数学难题,那是说我韩双乙爱学习,为了难题动脑筋,差点误了吃饭;比如说哥哥韩一甲公派出国做交换生,这是优秀精英才能获得的待遇;比如家里有电脑、会编程,是说我韩双乙家教极好,教育面向未来,是个新时代的弄潮儿…… 这个时代,别说会玩电脑,见过电脑的人都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听说过,也一直认为这东西在以后必有大用。但高昂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繁琐的操作命令更让人叫苦连连。比如苏语琪的父亲是区委书记,但家中也没有电脑;她父亲苏起章甚至派年轻人去学习微机操作,听说那些年轻人学习得并不轻松。 也正因为如此,韩双乙才这么得意:老师你看,我利用中午时间,用这帮土包子没有掌握的未来方法,解决了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困难。难道不是优秀的学生么?他期待着竺兰兰的夸奖和赞叹。 谁知,竺兰兰只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好,那赶紧吃饭吧,要注意劳逸结合。” 韩双乙没有得到美女老师想象中的表扬和赞美,有些失落,只能故作开朗地笑道:“嗯,那我们去吃饭了。”说到这儿,他好像有点不甘心,续道,“老师,您要是想使用电脑,嫌我们学校机房里电脑太慢的话,可以去我家用。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他见竺兰兰和周修常等人在一起,自然心中不爽,所以用自己的优势去挤兑他们,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 周修常听了,想忍,但见韩双乙在竺兰兰面前卖弄、炫耀,他又忍不住。 就在这时,周修常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周修常先是看了看周围,然后继续上一次进来时的问题:“喂,我说你究竟是谁啊?” 那人又是怪笑了两声,这才说道:“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 周修常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无礼”,其实也并不应该怨他,说道:“因为我进入这里时,是一段一段的。” 那人似乎很好奇,问:“什么?一段一段的?” 周修常点点头:“是啊,就好像是暂停了,然后再播放那样。” “那又什么不对劲的么?” “有。”周修常想了想该怎么形容这一状况,最后说,“就好像是做梦醒了,然后第二天晚上继续做昨天夜里的梦。” “哈哈哈……”那人笑了笑,“有趣,有趣……唉,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了。现在想一想,恍若隔世。” 周修常听了,觉得明显这里面话里有话:“恍若隔世?” 蓦地,周修常内心一震,暗想:“恍若隔世?恍若隔世?我……我岂不是就是……” 是啊,论起来,周修常自己就是恍若隔世的啊! “你……”周修常的脑袋猛地痛起来! “哎呦!” “别胡思乱想了!”那人居然用劝慰的语气说。 周修常觉得可笑,你说不想就不想啊!刚要反驳什么,忽然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只听周修常尽量装作探讨问题似的开口道:“双乙,你说你会编程,是用c++,还是用刚发明出来的python?哦,你的电脑是外国朋友送的,那么一定用的是国外刚刚发布的ruby喽?” 郑大千、苏语琪、竺兰兰都呆住了,他们对微机一窍不通,不知道周修常嘴里蹦出来的英文单词都是什么,但是说得如此煞有介事,听起来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不禁都很惊讶: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孙成义和张子达这两个小跟班也不懂周修常在说什么,不过看韩双乙的脸色,阴沉得很。张子达道:“周修常,你说的什么东西?别不懂装懂啊!人家韩双乙比你厉害多了!” 周修常微微一笑,没有接张子达的话茬,接着对韩双乙道:“这个c++现在好像还没有一个正式的标准,bug不少,你用得还好吗?” 韩双乙在说到电脑操作的时候,是怀着一份独一无二的装逼心态的。他认为,这种炫耀只有自己有本钱,他的优越、他的傲慢都建立在“别人没有”的基础之上,是实实在在的,如城墙般一砖砖垒起来的,屹立不倒的。而周修常的寥寥数语,别人听来其实听不明白,也没有兴趣去深入了解,但是他的话却像一根攻城巨木,狠狠拆了自己的装逼城墙! 这小子是明摆着刺激我啊!他一个工人家孩子,土包子一个,凭什么比我懂得还多?他是怎么知道c++的?他这不是成心怼我吗?自从他回到校园,就总是拆我的台!他妈的! 尤其是那句“你用的还好吗”,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让韩双乙怒发冲冠。他虽然自诩家教极好,但是毕竟是少年人,血性方刚,此时面子受损,浑身不禁热血激荡,无论如何也是克制不住的。 他眼中冒火,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一步跨到周修常面前,咬牙切齿,用又低又沉的威胁声音说道:“周!继!成!你他妈什么意思?” 苏语琪一阵害怕,早在韩双乙逼近时便“腾”地站了起来,背靠着墙壁。郑大千也随之站起。孙成义和张子达紧跟在韩双乙身后。竺兰兰后退一步,捂着胸口,略显慌张。 只有周修常慢慢地站起来,几乎是脸贴脸地面对着韩双乙,悠悠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和你探讨一下computer的问题嘛。” 韩双乙气得嘴唇发抖,热血上头,冲动之时哪里还顾得什么家教修养,怒道:“去你妈的computer!我他妈看你怎么就这么不顺眼呢!你他妈认为你是谁呀?跟我探讨?你他妈配吗?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嘴贱漏风关不严是不是?!” 竺兰兰呵斥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老师还在这儿看着你们呢!韩双乙,你怎么能当着老师的面骂人?!” 竺兰兰的训斥让韩双乙心头一痛,于是火更大了,他无法和竺兰兰计较什么,这句话的账必然要算在周修常头上。冲动之下,也不管老师是不是在身边了,实际上,正是竺兰兰和苏语琪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在身边,他才如此冲动。 “去你妈周修常,你他妈给我听好了,我早就想干你了,放学别走,是爷们别走,听见了吗?我今天不干死你我不姓韩……” 苏语琪看向竺兰兰,竺兰兰毕竟年轻,此时也有些害怕,对方是高官之子,说出的话让她不寒而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修常却没等韩双乙说完,忽然一转头,对郑大千使个眼色:“大千!” 郑大千立即会意,用他“宽广”的胸怀把竺兰兰和苏语琪两位女士“兜”出了饭馆。竺兰兰想推开郑大千,急道:“让开,我是老师不能走……” 郑大千道:“竺老师,对不起了。其实你在那儿根本没什么用,你拦不住的。” 苏语琪一手拉着竺兰兰,一手拍打郑大千,急道:“你拦住我们干嘛,快去帮周修常啊!” 郑大千道:“我把你俩拦住了,就是帮周修常的忙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俩放心吧,我家老大能搞定的。他姓韩的不可能在这儿乱来。”总之,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俩进去,只能越推越远。 苏语琪和竺兰兰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也无可奈何。竺兰兰道:“不行,我找主任,找校长。”郑大千道:“老师,千万别,你不明白,若是你去找了,日后韩双乙找你算账!”竺兰兰道:“我是老师,我不怕。”郑大千道:“你不怕。周修常怕。我也怕,大家关心你的人都怕。”竺兰兰听了,只好站住,紧握着苏语琪的手,一筹莫展。 这时,郑大千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饭店大声喊:“姓韩的!你有种别找你爸!听见没!” 第五十七章 死亡威胁 其实,当郑大千把两位美女“推”走之后,饭店里的情形反而轻松了些。因为没有了美女注视带来的推波助澜,韩双乙的压力骤然减轻,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但是冲突的火花依然准备掀起燎原之火。 周修常道:“韩双乙,可得说好了,你想发脾气,冲着我来,冤有头债有主,不管苏语琪和竺老师以及其他人什么事!” 韩双乙冷笑道:“呵呵!我就干你和郑大千。放心,我一个男人不对女人动手发脾气,那样太是身份了吧。再说,竺老师和苏语琪是你女朋友啊,用得着你吩咐?你他妈算哪根葱!” 正在这时,郑大千的喊叫声传来:“姓韩的!你有种别找你爸!听见没!” 谁知,韩双乙听了这话却嘿嘿一笑,森然道:“我当然不会去找我爸了,我为什么要去?一旦找了我爸,我就弄不死你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弄死了你,再去找我爸!你明白吗?” 周修常听了这话,心里猝然一惊!他如何听不明白韩双乙这意思?如果韩双乙去找他父亲韩博涛,韩博涛以一个市委书记的高级身份,必然不会为了一个与儿子置气的高中生用什么毒辣手段,既没必要也不符情理,反不如教训自家儿子一通。所以若是韩双乙去向父亲告状,韩博涛最多动用一些手段开除周修常,或者给周修常的父母所在单位领导穿小鞋(如果周修常父母没有下岗的话),让领导们再收拾周立功和陈小芹,总之让周家一家人难受吃亏,而生命安全还是有保证的。但是韩双乙不告诉父亲,而是自己以“市委书记的公子”纠集一批顽劣子弟,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下手可没轻没重。最后不管什么后果,就算韩博涛知道后大发雷霆,但事已至此,他出于护犊之心,一定会保住自己儿子。到时候周家抱屈衔冤,告状无门,而且说不定韩家发起狠来会杀人灭门,惨状不可设想! 所以,韩双乙这是对周修常明确下达了死亡威胁! 周修常的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这韩双乙是准备用最卑劣和最恶毒的手段对付自己了。 “嘿嘿!你小子聪明,听懂了吧?”韩双乙奸笑着,恶狠狠地说,“让你他妈跟我狂!现在你就是下跪磕头不好使了,你以为我韩二爷没什么手段对付你是不是?那是我在忍着,看你小子能狂到什么程度!我他妈还以为你有哪个大官亲戚呢!妈的,一个臭工人崽子!而且都下岗了,家里穷得要死要活的,还他妈跟我探讨c++!哼哼!今儿让你知道,我韩二爷有什么能耐!” 周修常听了,心里又怒又想笑:怒的是,韩双乙调查过他家,看来想“干”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谋划;笑的是,他获得的信息更新不太及时,他并不清楚周家如今的状况。 周修常也冷笑着,道:“好,那我周修常三生有幸,便目睹一下韩二爷的能耐。” 韩双乙见周修常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模样,对比他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怒火更炽,道:“妈的,老子现在就和你打一场!” “不必了,我刚刚吃完饭,不想打架。你还没吃饭,听说生气了吃饭,对身体不好。韩二爷,你的手段留在放学后吧,我自当领教。”周修常边说,边掸了掸自己的衣衫。 “我他妈的!还他妈领教!”韩双乙气得咬牙跺脚,双拳握紧,再也忍不住了,后退一步,抬起胳臂准备狠狠地揍周修常一拳! 只见他右臂攒足了力气,先向后一抡——“砰!” 没等这只胳臂向前发起攻击,就在向后抡起来时,手臂的骨头恰巧磕到了后面餐桌的桌沿上,从发出的声响判断,这一磕碰,撞的不轻。果然,韩双乙“哎呦”了一声,左手捂着撞出一个肿包的胳臂,吃痛地叫起来。 周修常看到之后,刚要笑,忽然再次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去了。这一次,周修常赶紧问:“我之前问了好几次问题,你都没有回答。” “你问什么了?”那人似乎又恢复了之前调笑的语气。 周修常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知道的啊。”周修常一声叹息,因为他知道,对方又开始了之前调笑的模式了。上一次他进来的时候,对方似乎流露出了一些真情,但是不多。哪知道这一次再一次进入,对方立刻就变脸了。 周修常又暗想:“其实我想什么事情,对方都知道,他只不过就是想看我的笑话而已。” 刚想到这里,只听对方说道:“不错。我的确是想看看你的笑话,但是不是‘仅仅’是想看你的笑话而已。” 周修常冷哼了一声,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啊!周修常只得说道:“那么,你究竟是否会告诉我这一切呢?” “我是否会告诉你这一切,这一切都取决于你。”对方慢条斯理地说道。 “取决于我?”周修常更糊涂了,“可是,我连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啊!” “这不要紧。”对方笑了一下,“你现在面临着韩双乙的威胁,你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应付他吧!” 周修常一听,不禁愣住了,刚要说什么,立刻回到了现实中! 周修常一晃神,立刻梦醒了一般。 他见韩双乙胳臂上红肿了一块,知道这处青伤至少要半月才能下去,心里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道:“你没事吧?干嘛要把胳臂往桌子上撞?” “我去你妈的!”韩双乙已经快疼哭了,孙成义和张子达一边一个安慰着他。 韩双乙怒道:“你俩扶我干嘛,妈的,打他!” “哎!”孙成义和张子达各自应了一声,颤抖着刚要上前动手,只听饭店老板一声怒喝:“要打去外边打去!” 饭店老板生得五大三粗,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铁勺,一脸凶相,为了捍卫自己的饭店挺身而出。 “我他妈的,我爸是……”韩双乙刚想说“我爸是市委书记”,但是胳臂上的疼痛让他想到,自己现在疼得呲牙咧嘴,还说什么高官儿子,也太丢面子了;再者没必要另生枝节,便恶狠狠地说,“妈的!走,咱们走!周修常,你给我听好了,放学别走!别走!听见没?!” 周修常好像听烦了一样,道:“我耳朵不聋,听见了。” 韩双乙知道,此刻实在讨不到什么便宜,便一扭身走出饭店。后面张子达紧跟着走出去,孙成义略一犹豫,叫道:“双乙,咱们还没吃饭呢?还吃吗?”说完之后,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妥,一低头,狠狠地瞪了周修常一眼,也走出了饭店。 “格老子的,干在这儿动手!打你个肺!”饭店老板显然是四川人,一边骂着川骂,一边在空中舞了舞铁勺。 周修常对老板微笑着,道:“不好意思。刚才我的同学不太懂事,所幸没有什么损失。——这顿饭多少钱?我买单。” 结账之后,周修常走出了饭店。只见不远处树荫下的墙角处站着一个高个子胖子和两个身材苗条的美女,正是郑大千、竺兰兰和苏语琪。除了郑大千外,竺兰兰和苏语琪看着他的表情就像绷紧的一根弦,见到他安然无恙、神态自若,这条弦方才放松下来。 郑大千得意地道:“你们看吧,我就说咱家老大不会有事的!” 苏语琪啐道:“万一呢?” 郑大千道:“没有万一。” 苏语琪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郑大千道:“因为周修常没叫啊,他要挨打,怎么能不叫……哎呦!”却是竺兰兰和苏语琪各踢了他一脚。 周修常走过去,三人都走过来,四人凑在一起。竺兰兰道:“你怎么样?伤到没有?我看韩双乙好像受伤了,你没有事吧?他伤得也不重吧?是不是你打的?” 苏语琪道:“我们想进去,郑大千不让。” 郑大千道:“姓韩的约在几点,哪个地方?” 周修常心想:“韩双乙伤了面子,又受了伤,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发出的威胁不是开玩笑、闹着玩!我绝不能牵连上他们!”他沉吟了片刻,道:“你们就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吧。”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周修常道:“我不能把你们牵涉进来。” 竺兰兰道:“韩双乙说什么了?” 周修常道:“无非就是些想要揍我等等一些威胁人的话。” 竺兰兰道:“威胁你?还不把我这老师放在眼里了?不行,我去找主任和校长,实在不行,我以班主任的身份联系韩双乙的妈妈……” “不行!”周修常和郑大千一起说道。郑大千说:“竺老师,我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 周修常道:“如果告诉了他妈妈,虽然韩双乙会收敛一时,但绝不会收敛一世,他会一直盯着我,寻找机会下手。到时候我反而防不胜防,更加容易吃亏。” 竺兰兰道:“这什么道理?难道我只能看着你被人欺负么?” 第五十八章 安静简单 周修常道:“我的大姐姐……老师,你只要别有任何动作,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来解决就好。相信我,我寻找办法息事宁人,不会胡来的。而你一旦去告状,对于韩双乙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他火气更大了。” 竺兰兰重重地叹气,无话可说。 苏语琪道:“实在不行,你可以躲到我家去。他再怎么张狂,也不敢上我家胡来吧!” 周修常道:“他是不敢胡来,但是他会胡说八道。” 苏语琪一想也是,关于“周修常去苏语琪家”的胡说八道,自然不会是什么正经话了。再者周修常想到如果自己去了苏语琪家躲避,无异躲在了裙子下面,也会被韩双乙嘲笑,同时更能激起韩家的怒火。 郑大千道:“战争,让女人走开!我说老大,让两位美女靠边就是了,干嘛也让我靠边?不行,你说的,怕那姓颜的报复,我这几天得天天跟你在一块儿!” “姓颜的报复?”竺兰兰皱着眉头问。 “什么姓颜的?”苏语琪好奇地问。 “呃……”郑大千自知话多,“昨晚上……遇到了一个……”想编句什么瞎话,却编不下去了。 苏语琪看看周修常,又看看竺兰兰,看他们脸色显然都知道这“姓颜的”,唯独自己不知道,不开心。 竺兰兰只好解释道:“语琪,初中部有个老师叫颜宇天,是个垃圾无赖,想欺负我,被周修常和郑大千看见了,帮我解了围。” “哦。”苏语琪应了一声,心里竟然有些泛酸。 周修常道:“大千,这姓韩的比姓颜的厉害的多。姓颜的就算报复你,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 郑大千听出来门道了,道:“我靠!怎么?他姓韩的想对你怎么样?” 周修常道:“唉,总之,你的任务就是看好她们俩。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说来说去,周修常死活不让任何人插手,他说,从现在起,我是个危险人物,你们都不要接近我,因为接近我了,我会更加危险。竺兰兰和苏语琪一听,还是担心,两双各具美感的眉毛纠结着。周修常只好反复叮嘱她们,千万不可告诉校领导或者苏语琪父亲,不要告诉任何人,越安静,事情就越简单。最后,周修常干脆直说:“姓韩的见你们俩美女都帮我,他会更加吃醋,就越不会放过我,我的危险就越大,明白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瞬间领悟,只好点头答应了。 郑大千道:“老大,那我呢?你真的不要我了?说好的同患难呢?” 周修常想了想,道:“这次就先不带你患难了。你可以做为后备军。韩双乙也说了,想对付你……” “那你还不让我跟你去?”郑大千不满道。 周修常道:“你想啊,我和你在一起,目标多大?为什么说要你做后备军?咱们俩分开了,他就只能兵分两路。我呢,在正面,吸引他火力;你呢,后备军,在暗处,偷袭他出其不意;他呢,首尾不能相顾,一定手忙脚乱。对吧?” 周修常胡诌一通,郑大千听了自然稀里糊涂,不过总体上来说,倒觉得像是至理名言,于是竖起大拇指道:“老大高明。” 竺兰兰道:“什么高明不高明?不让我告领导可以,但是现在,都给我回去上课!” “是。”郑大千和苏语琪举足迈步,而周修常却不动地方。 周修常道:“姐姐……老师,我今天下午必须得请假了。” 竺兰兰叹口气,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一个老师,得看着自己的学生逃学去准备打架!” 周修常既不能告诉竺兰兰自己面临的凶险境地,还得告诉她必须“逃学”进行必要准备的理由,于是笑了笑,道:“这哪里是逃学,我不是向你请假了么?韩家是我市一把手,他家公子动怒,我必须得有所准备,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决不是要秣马厉兵,大动干戈。” 其实周修常这话只是强辩而已,目前只能语焉不详地说说,点到为止,大家都心知肚明。 竺兰兰还想再说什么,郑大却忽然插画,他是自然要帮着周修常说话的:“老师,你放心吧,我家老大就算是逃跑也不会打起来的,他没有我,打不过韩双乙。今天他百分百是去买飞机票去天涯海角了,风头一过,就回来了。” 竺兰兰又气又笑,道:“你们俩欺瞒师长,眼中没我这个老师是不是?” 郑大千赶紧说:“没有没有。” 竺兰兰:“什么?真的没有?” 郑大千道:“是没有啊!” 竺兰兰道:“竟敢真的说没有!?” 郑大千反应过来:“没有的没有嘛……” 周修常拦住道:“再不回去上课,连老师都迟到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郑大千虽然依依不舍,也只得向校园走去。三人到底不太放心,一路唉声叹气,眉头紧锁。 见他们三人离开,剩下周修常一个孤家寡人,他反而松了口气,感慨有时候拖家带口,心也很累。 韩双乙的威胁虽然是一时冲动之下发出的,但这并不代表着消气之后他会反悔。相反,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血气旺盛,有时候为了某个不相干的朋友都能冲锋陷阵,何况已经结下了这样深的梁子? 实际上这一幕并不是周修常愿意看到的。前世今世,旧账新账,的确是要好好算一算,但周修常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本来想等到自己羽翼丰满了,而韩家势衰了,再去收割韩家不迟。看来天不遂愿。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既然来了,躲也躲不过去。 真以为我周修常会是缩头乌龟?真以为我束手无策? 周修常站在树荫下一会儿,感受着秋阳的耀眼和秋风的萧瑟。然后他向校门口走去。 还没等到校门口,周修常又再一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你先回答我,你知道韩双乙,说明你知道我这个世界,对不对?”周修常一上来就问对方。 对方仿佛是先点了点头,“嗯”了好半天,似乎在犹豫着承认与否,终于还是说道:“算是知道你那边的一切吧。” “我的世界你是知道的……” 周修常刚说到这里,就被对方打断了:“等等!什么‘你的世界’‘我的世界’的?” “难道不是吗?”周修常困惑地说,“我现在来来回回地从两个世界中穿越,难道不是两个世界吗?” “哈哈哈哈哈……”对方又怪笑起来。 周修常听着这令自己感到有些不快的笑声,暗想:“奇怪了,这笑声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些耳熟呢?不过,也仅仅是熟悉而已。” 周修常并没有多想,因为人的笑声大同小异,除非自己特别熟悉的人,否则仅凭笑声就能区分他人的身份,似乎不可能的。所以,他现在对此并没有特别在意。 “你笑什么?” “我笑话你就是笑话你了,你管呢?”对方也很不屑地说。 “你……”周修常苦笑一声,“好,你不说就不说吧。” “我只需要告诉你的是:你说的两个世界的确是两个世界,但是……” “但是什么?” 还没等听到对方的回答,周修常就回到了现实中。 他已经走到了校门口,他敲了敲保安室的门,走了进去。 那曾经刁难他的保安如今一见他来了,立刻满脸殷勤,道:“呦,周同学,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周修常道:“能帮我联系一下黑哥吗?” “黑哥?”保安一呆,眼珠转了一转,“这……你们不是认识吗?” 周修常明白,刚才自己这一句,让保安认为自己与黑哥其实并不是很熟,保安没准又会故态复萌,再刁难刁难自己。于是,周修常干脆一把掏出了大哥大。这台移动电话机沉甸甸的,即便是充满了电也不能打太长时间,这时候却一定得拿出来亮一亮了。 周修常道:“你有吗?帮我和黑哥联系一下。”说着,把大哥大递了上去。 果然,一亮出大哥大,保安眼睛都直了。这个东西是彰显身份的象征,绝不是寻常人等可以弄到手的。若是没有黑哥这一层关系,周修常贸然拿出大哥大,保安没准会以为是他偷窃的。但是既然和黑哥相熟,保安也没有往哪个地方去想。 这个贵重的东西,保安仔细看了看,没敢接。这一下出手,就算不冲着黑哥的面子,冲着大哥大的面子,保安也高看了周修常几分。 保安道:“周同学,我不知道怎么联系黑哥啊,都是人家主动联系我,我一个小保安,哪能去联系他?” 周修常道:“那你知道谁认识他?” 保安想了想,道:“嗯……有了!出校门过条街,有一个什么发哥台球社你知道不?” 周修常点点头。保安道:“好像那里头有人认识黑哥。” 周修常道:“那谢谢了。”说着,掏出了中午吃饭时找零的十块钱,放在保安桌子上,“买包烟吧。” “哎呦,谢谢!谢谢!”保安得了小惠,更加高兴,也更品味出这位出手阔绰的“周同学”不简单,心道:“怪不得当初和张校长谈笑风生呢!看来也是一号人物!在这里读书的,不仅有市委书记的二公子和安河区委书记的千金,还有这样手拿大哥大、认识黑哥的学生,看来咱安原二中的水可真深啊!” 第五十九章 风凉话 周修常走出校门,按照保安的指示,过了一条街,果然看到了一家台球社,标牌上污渍斑斑,两桌台球摆在门口,几个小混混在门口吸烟、谈笑。 和绑架赵月如的录像厅那一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周修常走了过去,道:“几位哥,我找一下台球社老板大哥。” 一个小混混吐了口烟圈,道:“你他妈谁呀?找我们大哥他妈干吗呀?”看来,“他妈”是他的口头禅。 周修常道:“我找你们大哥,是想找黑哥。” 小混混刚吐了半口烟,一听他说找“黑哥”,剩下的半口烟顿时呛了回去,弄得他直咳嗽:“咳咳!他妈……找他妈……黑哥?” 见这反应,周修常知道,应该是来对地方了。 这时,另一个小混混道:“进去吧。进门说找徐哥就行。” 周修常点点头,走进台球社。台球社里灯光昏暗,却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黑夹克的大汉坐在吧台后面吞云吐雾。 周修常试探着叫:“徐哥?” 那大汉头也不抬,原来在看着一本漫画小人书,嘴里应道:“嗯。一小时一块。” “我不打球。” 徐哥这才抬起眼睛,道:“你谁呀?那你想干嘛?” 周修常道:“我找黑哥。” “找黑哥?我不认识什么黑哥。你打球不,不打球滚。”徐哥说着,又低头看漫画书了。 周修常道:“徐哥,帮帮忙。我是安原二中的周修常。麻烦您跟黑哥说一下吧,就说我找他。” 徐哥这时才上下地打量着周修常,眼睛忽然一吊,好像在回想着记忆中有没有叫周修常的人,然后他轻微摇摇头,道:“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安原二中的周修常。黑哥知道我是谁。” 这时,徐哥把眼睛看向周修常的身后。周修常向后一瞥,只见两个小混混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向徐哥轻轻点头。周修常知道,这两个小混混是把门口封住,防止自己逃跑。而徐哥向两个混混确认:这家伙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外面没有发生什么事吧?小混混的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于是,徐哥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周修常,嘴里嘟囔道:“安原二中,周修常。嘿嘿!” 说着,徐哥站起身,摇晃着健硕的身躯,走进了身后的里间。几秒钟后,便走了出来,除了眼睛上多了一副眼镜之外,与进去之前没什么区别。然后,徐哥又坐了下来,这次他翻开某本脏兮兮的笔记本,好像在查询通讯录。接着,他拿起面前的座机,开始按照笔记上的记录拨号。 很快,电话接通了。 徐哥对电话话筒道:“喂!哎……有人找黑哥啊……叫安原二中,周修常。什么?对呀,对,好像是,没错。对。——好。好。好。” 徐哥放下电话,又摘下眼镜,脸上的表情变得和气了许多,笑道:“坐那儿等会儿吧。要不然,玩一玩桌球也行。”说完,他又埋头看漫画书去了。 周修常觉得这位徐哥好有趣,看漫画书不戴眼镜,打一个电话却非戴上眼镜不可。他知道徐哥应该是联系上黑哥了,便坐在一旁的、露出几洞海绵甚至弹簧的沙发上。 门口,那两个小混混此时也不见了。 这时候,周修常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你说的!两个世界的确是两个世界,但是什么?”周修常一进来就赶紧问。 那人却迟迟没有作声。周修常一开始并确定他还在,但是很快就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声音,所以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对方还在这里,但是看不见,对方也不回答。 周修常又奇怪了:“你怎么不回答?” “你想叫我回答什么啊?”对方似乎得了健忘症一般地问道。 周修常啼笑皆非了:“你刚才说的,这里是两个世界。” “不错。所以呢?” “所以……所以……所以……”周修常也结巴起来了,想了想,“我怎么会穿越于两个世界呢?” “你这么问,是不是把你自己给问糊涂了啊?”对方好像开玩笑一样地说。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周修常有些生气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对方竟然针锋相对。 周修常笑了:“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可是,我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一世界的记忆,而在这一世界中,我却可以有我自己世界的记忆……” 没等周修常说完,对方就打断说道:“停吧,我想强调的,就是这一点。” “哪一点?” “你以为你自己的世界,就是你自己的世界么?” “什么?”周修常一愣之际,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不久,只听一辆车停在外面。很快的,两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正是黑哥和小金子。 黑哥笑道:“嘿!小周兄弟!真的,老徐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是谁在匡我,想着会不会是别人知道了你,怕你出什么事就来了。怎么,你想起找我来了?” 周修常先打了招呼:“黑哥!金子哥!”然后才说,“黑哥,小弟弄丢了东西,很是惭愧。按说,该当帮黑哥找到才是……” 黑哥打断道:“这不是你的错,我说了,不怨你。你找我,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周修常摇头,到:“很遗憾,也没有线索。” 黑哥道:“那你找我是……有事?” 周修常道:“嗯,在黑哥面前,小弟就有话直说了。这么急找黑哥,其实是……其实是……”周修常故意沉吟了少许。 黑哥道:“小周兄弟,大家自己人。你刚才说有话直说,这就对了。说!” 周修常道:“小弟也是个淘气包,没几天就惹了一身骚,这不,惹恼了一个人,要收拾我。其实我不想找黑哥,决不是说我不愿意和黑哥来往,而是没必要让黑哥出头露面。但是这次,我……” 黑哥打断道:“你不是有话直说么?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墨迹!你就说,有人要对付你,你要我黑哥帮忙,对不对?” 周修常刚要说“对”,就听黑哥自问自答一样地继续说: “你说‘对’,这就完了!墨迹什么?!”说着,黑哥还轻轻锤了周修常一拳。 周修常笑道:“对。” 黑哥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于是,周修常也不再绕弯子,只说班级上有女孩子喜欢自己,结果暗恋女孩子的男孩子不干了,后来小事摩擦不断,那男孩子终于今天爆发了,要“干”死他。 黑哥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少男少女这样的事情在所不少。 周修常道:“其实说到底,也没有多大点事。但是一件件小事积累起来,就像一个炸药包,又都是少年人,不服气,就这么着爆炸了。”这么说,大家都能理解,何况的确是事实,只不过隐瞒了不必要的部分而已。 黑哥理解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说什么时候了吗?” “今天放学后。” “哦。他说找谁了么?” “没有。不过……” “怎么?” 周修常略有些为难,道:“黑哥,我年少识浅,刚刚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对你不利。” 黑哥奇道:“是吗?说说看。这个世界上对我不利的事情很多,没关系的,说。” 周修常道:“要打我的人,叫韩双乙。” 黑哥一听,忽然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半晌,猛地一拍大腿,道:“靠!韩博涛他儿子吧?” 周修常道:“黑哥认识?” 黑哥摇头,哼了一声,道:“我不认识他。我认识他爸!” 这时,小金子插嘴道:“靠他妈!原来是这王八蛋的兔崽子!” 周修常听了想笑,敢情王八蛋能生出来兔崽子?他道:“看来黑哥和韩博涛也有梁子?” 黑哥道:“这王八蛋坑我!我帮他去拆一片地,地拆了,最后说什么违法,把我抓起来关进去几个月,罚了我十几万,靠他妈!” 周修常道:“可是,人家是本市一把手……唉,我也是的,惹谁不好,偏偏惹他!黑哥,我不该来求你的。这是强人所难了……” “妈的!”黑哥突然高声骂出一句,对周修常发火道,“我告诉你小周,你这是在骂我!” “我?”周修常故作惊讶,“我怎么敢……” “你知道你惹到了韩博涛王八蛋的兔崽子,还来找我,又说什么不该来,怕我为难,你玩你黑哥呢!” 被黑哥一语道破,周修常低下头:“我真没辙了啊……” 黑哥道:“可不是么!但是你来就来了,还说什么怕我为难的风凉话?怎么着,我还能把你赶出去?——小周,我问你,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周修常倒是没想到黑哥会这么问,答道:“在医院里啊。你受伤了。” 黑道打断,问道:“我一直没问你呢,你在医院里干嘛?” 周修常叹口气,道:“我去卖血。家里那时候境况不好,我想减轻下父母负担,谁知排队的不少,我就四处乱转。” 黑哥感慨地点头,道:“靠,你家有难事,也他妈不告诉我!现在你家怎么样?搬家去哪儿了?” 第六十章 还剩四发 周修常道:“早就好多了,我爸幸运,把一件传家宝卖了,居然值不少钱,以后打算开一家公司,去南方倒卖点什么呢。” 黑哥道:“那就好。以后有事了,吱声。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咱俩是怎么遇见的么?” 周修常道:“不知道,为什么?” 黑哥道:“我再问你,你救了我对不对?然后我又找到你,对不对?” 周修常不太明白黑哥为什么这么问,只是说:“对。对。” 黑哥续道:“我跟你说过一声‘谢谢’么?” 周修常一愣,道:“嗯……好像没有。” 黑哥道:“当然没有。因为你救了我的命,这是大恩,大恩不言谢。别看你年纪小,却是我的恩人,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我黑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周修常没想到黑哥会这样说,他顿时胸中似乎燃烧这熊熊火焰,道:“适才小弟说话不周,黑哥就当小弟刚才那几句放屁了吧。” “这才是嘛!”黑哥哈哈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现在社会变得太快了,好像人人都学奸了,我黑哥都适应不了了。” 这几句话讲得很是落寞。周修常想道:“商品经济社会,甫一开放,乱象纷呈,因为它体现出的是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的利益交换。需要很长时间,人们才终于意识到商业道德和诚信的必要。但在一开始,原始的资本积累阶段,不仅法律付诸阙如,道德上的束缚更是荡然无存。而资本需要自由,需要竞争,所以古典道德的丢弃是时代的必然代价。”又想道,“然而黑哥可谓是古典意义上的侠客了,古道仗义,绝不虚伪做作,他结交的兄弟们估计也是这样的人。只是从发展的眼光看,他的队伍最后只能‘利益至上’的新时代流氓团队取代和吞并。” 周修常道:“的确如此,所以小弟错看了黑哥。” 黑哥道:“没关系,情有可原。实际上,我黑哥也错看了你小周。” “嗯?”周修常觉得黑哥越聊越有趣,道,“愿闻其详。” 黑哥道:“一开始,我虽然想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过,我想着你一个省重点中学的学生,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就这样,你是读书人,我是臭流氓,我可不能带坏了你!所以,我尽量避免同你接触,别耽误了你学习。你应该好好学习,上大学,赚大钱才是。却不想啊,你也是个淘气包!嘿嘿,最后还找我来了!” “嘿嘿!”周修常也笑了,道,“其实小弟很仰慕黑哥,不是仰慕别的,就仰慕黑哥有义气、明事理。黑哥你别说什么‘臭流氓’,能做到‘有义气、明事理’的便不是‘臭流氓’,因为世界上没几个人做得到。读书人怎么了?仗义总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个世界上宁肯屠狗辈多一些!” 黑哥和小金子都对周修常的话击节赞赏:“说的不错!” 周修常不禁心想:“所谓英雄末路,要是眼看着黑哥这样一号人物在未来渐渐落寞下去,倒是一件伤心事。我能做些什么呢?” 黑哥这时说道:“所以,小周子,”他因为对周修常倍感亲切,便管周修常叫“小周子”了,“那个王八蛋兔崽子的事你黑哥帮到底。别看他是市委书记的儿子,他既然没有去找他爸,就明显想玩黑的。那好,我和再和姓韩的掰掰手腕。哼,就算王八蛋亲自出马了,我也不惧,这么些年,全安原市谁的把柄我没有一些?别逼我抖一手出来,大家都难看。” 听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是韩博涛也有一些黑幕是黑哥知道内情的。而周修常一直等待着的,也就是这句话。并且周修常也对黑哥一下子便道出韩双乙“不去找爸爸,就为了玩黑的”这个目的而深感佩服。 不管怎么样,有了黑哥这句话,足矣。这也表示,黑哥愿意同周修常结交。 因为这意味着,黑哥为他不惜直接与当权者对抗,虽说黑哥手里掌握着韩博涛的某个把柄,但一想便知这个把柄是黑哥自己用来和韩博涛做交易用的,可以说是自己的底牌和护身符。而这个底牌和护身符,黑哥宁愿为他拿出。 周修常想道:“黑哥诚可交也!过不久的那个项目,或许可以和黑哥一起共赢!” 事情商谈完毕,黑哥和周修常便闲聊起来。 正说话着,周修常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中。 周修常一进来,就立刻说:“你说你想强调的是,我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 对方先是“嗯”了一会儿,拖着长调,然后才说:“算是吧。” “算是吧?”周修常无语了,“算是吧算个什么是啊!” “哈哈哈……”对方又是一阵怪笑,说道,“随便你怎么理解都行。” 周修常觉得自己都快忍耐不下去了:“喂,你说话就不能明白一点么?就不能说得痛快……” 后面的“一点么”还没有出口,对方就非常痛快地回答了:“不能啊。” “你……”周修常无奈地点点头,“也就是说,你要跟我兜圈子了,是吧?” “不是。” “那为什么不痛快地回答我呢?” “因为我想让你自己去发现这一切的奥秘。” 周修常刚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巴,暗想:“奥秘?奥秘?这里有什么奥秘?什么意思呢?” 周修常看了看四周,四周就是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已,只不过都固定了。别的什么异状之类的,周修常根本就没有发现。 奥秘在哪里呢? “你是想问,奥秘在哪里对吧?”对方悠哉游哉地说道。 “当然了。”周修常暗想,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还问!明显是逗我玩呢! “你要当作逗你玩,也行。呵呵!” 周修常刚要再说什么,却回到了现实中。 这一会儿,周修常和黑哥聊着聊着,自然话题就转到了那把手枪上。 周修常因问:“黑哥,那把枪怎么来的?” 黑哥笑道:“我黑哥是怎么来的,那把枪就是怎么来的?” 周修常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哥对小金子道:“你给他看看你的肩膀。” 小金子一扒衣领,直扒到肩膀处,裸露出一大块肉来,只不过在肩膀头中间有一个碗大的伤疤,形容可怖,触目惊心。 周修常道:“这是哪里受的伤?” 黑哥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伤?” 周修常想了想,道:“是枪伤。” 黑哥点点头,道:“妈的,在老山的时候被猴子们打的。” 周修常登时对小金子肃然起敬,道:“原来你是……” 小金子笑道:“我们都是……”他指了指依旧坐在吧台后一句话不说、专心看漫画书的徐哥,又指了指黑哥和自己,道,“我们这些,全都是。” 周修常心中暗暗叹气,他明白这些人最后沦落至此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问道:“不是管就业么?” 黑哥道:“是啊,管你就业。但是哪里有好脸色?像小金子这样的,负伤了,一条胳臂基本上算废了,汽车兵,按理说,是很吃香的。但是呢……哼哼!”黑哥似乎不想提起那些气人的事情。 周修常知道,这些从火线上下来的大兵们,看到地方上政府机关蝇营狗苟,卖过命的他们看不惯这些,也容易与他人起冲突,一些性子急、脾气燥的,很不受待见,后果便是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当然也有混得风生水起的,而其他老兵们见了,反而会更加来气。 黑哥续道:“算了不说了,总之,我们在前边卖命,他们在后边发财。即便是现在也是,我们前边扛着,他们后边收着。说多了你也不懂。” 周修常装作不懂的样子,点头道:“只大概朦朦胧胧的知道一些。” “嗯。”黑哥接着把小金子的衣服一提,遮住了那块丑陋而光荣的伤疤,接着说道,“那把枪呢,是战场上捡的,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那是美国枪。应该是猴子们打美国佬,后来咱们打猴子,这把枪估计是对方哪个小官,丢在战场上了。我一看,美国货,小巧,精致,本来应该上缴,但我就私下就踹起来了。跟你讲,里面子弹满的,八发,那子弹咱们国家没有造的。也就是说,就那么八发子弹,当场被我玩去了两发,还剩六发……” 黑哥说着,掐着指头算起来,忽然问周修常道:“你那次开了两枪,对吧?” 周修常点头,笑道:“是,多亏没多开,要不然就打光了,还怎么吓唬人?” 黑哥笑道:“子弹多少不要紧,主要是你敢开。”又叹气地说道,“那么就还剩下四发了。唉!这四发,也很危险!” 周修常道:“那把枪为什么不好使?” 黑哥道:“里面撞针有问题,磕碰一下,可能就松了,再晃一晃,没准就好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它是一把实实在在能发射出子弹的武器!” 周修常道:“那个搬家工人,叫什么老魏的,后来也没找到?” 第六十一章 磕百个头 小金子道:“没有。这家伙把身份证都押在了搬家公司,没回来取。后来一查,身份证都是假的。” 周修常道:“奇怪,我从那天起,就一直把枪藏在家里,难道这老魏是知道我藏了一把枪?” 他没有把携枪去录像厅救赵月如的事情说出来,虽然录像厅老板浩哥知道了黑哥的枪在他那里,但既然黑哥没提到,说明浩哥并没有说出去,也许是因为自己被吓尿了太丢人,或者是自己在黑哥前地位太低,总是这件事黑哥没有得知,他也就不说,免得再生枝节。 黑哥道:“我判断不太像,那搬家工人更像是临时起意。不过,就算你说的那样,也不怪你,当时事情紧急,我只能让你收起来,后来风声也紧,我不敢找你。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是说这个搬家师傅是在那天就一直跟着你,从医院跟你到家,不过期间一直没有下手,还不知怎么的提前得知了你们要搬家的消息,加入了搬家公司,再利用搬家的机会,光明正大的潜入你家,偷走了东西。” 黑哥说了一大串,表明他已经对这些可能发生的情况有过深思,接着问道:“小周子,你说,这里面多少巧合?可能吗?” 周修常摇头道:“的确,巧合太多。看来他是临时起意的。” “是啊。临时起意……”黑哥沉吟着说,“但是他既然干拿走,就说明早就有一些想法,所以才能当机立断,二话不说地拿走!他要干什么呢?” 小金子也忧虑道:“不错。一旦出了事,或者被抓起来,一问他,从哪里来的?那就全都抖落出来了。” 小金子的话把黑哥和周修常心中的忧虑都讲了出来。然而,面对人间蒸发的小偷,谁都无可奈何;至于向官府求助,更是自投罗网的笑谈。 又说了一会,小金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色手表,道:“周哥,你们快放学了吧?” 周修常道:“几点了?” 这时,那个一直看着漫画书的徐哥忽然插嘴了:“快五点了。” 周修常点点头:“还有晚自习,不过韩双乙既然说放学后约架,那么就是这个时间了。” 小金子笑道:“好。那咱们走吧。但愿啊,这把枪不是出现在对方手里。” 黑哥拍了一下小金子脑袋:“就你话多。给我‘呸呸’!” 小金子立刻“呸呸”了两声,表示刚才说的不是人话,都不算数。 可是,周修常却心里一咯噔,他想到这韩双乙一心要把他弄死弄残,会不会不惜动用这样的致命武器? 这个时候,周修常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这一次进去,还没等周修常问什么,对方居然先开口了:“打架是不是很刺激呀?” 周修常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对方问的,乃是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迎战韩双乙的事情,说道:“我还不知道。之前,我还没有跟别人这么打过架呢。” “嗯。嗯。”那人嗯了两声,似乎是点点头,然后说,“那你怎么不去迎战呢?还来这里干嘛?” 周修常听了,觉得一阵好笑,回答道:“喂,我进来这里,不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好么?” 周修常说到这里时,忽然想到了一个点,赶紧问:“对了,我想问你,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时间是连续的,一旦我进入了这个世界中,我那边的世界时间就停止了,这样,即便我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是连续的。那么,我在这里的时间,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时间还是不是连续的呢?” “哈哈哈哈……”这一次,那人笑得比谁都欢。 周修常听出了这笑声中的嘲笑意味,不禁问:“不懂就要问。你笑吧,笑完回答我就是。” “不不不……”那人似乎在摇头,“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为什么?”周修常好奇了,“不就是一个小问题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周修常正要大喊什么,一瞬间,就回到了现实中。 周修常和黑哥等人来到了安原二中校门附近,周修常自己下车走到校门口。初中部的学生们向过江之鲫一样往外涌,而一些没有背书包的高中生也夹杂其中,他们是出来买一些零食,然后回去继续上晚自习的。 出发前,黑哥用台球社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叫周修常放心,直接去便是,他叫的人自然会来。 饶是如此,之前从未卷入如此阵仗的周修常心里忐忑而兴奋。他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校门。片刻之后,韩双乙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孙成义和张子达。韩双乙顶着一张酸脸,双眼恶毒地在校门口东张西望,明明自己的眼睛已经扫过了周修常,却好像故意没有看到似的,又扭过头去看别处。直到张子达捅了捅他,指着周修常的方向,他才转过来眼睛,目光里夹杂着愤恨和不屑。 韩双乙走了过来:“你他妈还敢来啊?” 周修常笑道:“韩二爷让我来,我不敢不来。不过你既然这样说,那我走啦?” 韩双乙“嘿嘿”冷笑两声,道:“去你妈!走,行,跪下,给你韩二爷磕一百个头!然后韩二爷高兴了就放你滚蛋!” 周修常故作为难,道:“一百个?在这里?现在?” 韩双乙:“废话!一百个!在这儿!现在!” 周修常好像做买卖一样地讨价还价道:“一百个太多了吧?假设磕一个头用两秒钟,一百个头就是二百秒钟,二百秒钟就是三分钟二十秒,这还不算后来越磕越累的时候会越来越慢,实际上磕完一百个头可能需要五分钟,甚至十分钟,太多了……” 周修常故意絮絮叨叨,韩双乙果然忍不住,大骂道:“我去你妈!” 骂人的同时,韩双乙抬起右臂向后一抡,想结结实实地打周修常一个大耳光,谁知张子达就站在他的身后,他胳臂向后一抡起来,就如同今天中午时碰到饭店里桌沿一样,“噗”的一声,韩双乙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抓紧了张子达的小鸡鸡。 “啊——”张子达一声惨叫,像极了未来的流行玩具惨叫鸡。 这下,周修常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反正已经惹恼了韩双乙,便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韩双乙又尴尬又愤怒,心里简直憋屈到了极点:中午的时候想打周修常一记勾拳,结果自己的手臂磕碰到了桌沿上,留下了一触即痛的淤青;而此刻自己想抽他一记耳光,却不想误伤了手下的命根子。 张子达痛苦道:“双乙,你得照顾我一辈子啊……哎呦……” 张子达的惨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些女同学看着他捂住自己的下边,不禁窃窃私语:“这个男生会不会是撒不出尿了啊?” 韩双乙不耐烦,道:“靠!我养活你!” 张子达道:“还有,我要是生不了孩子了,你和你媳妇生一个,得过继给我老张家……” “我靠你妈!”韩双乙更加火了,好像这个话题触碰到了他心中最隐蔽的角落,“你他妈闭嘴!再他妈多说一句,我连你一起干死!” 张子达赶紧表态:“那我不说了,行不?不过,我这样了,也打不了架了,我还是回去吧,你看呢?”接着,他反复嘀咕着:“真不行了,疼啊,腰都直不起来,打不了架了,没劲儿了都……” 韩双乙气得不打一处来,假设他能嘴里能喷火,绝对把张子达给烧了。他怒吼道:“去你妈逼的!滚!给老子他妈的滚蛋!” 张子达立刻就直起腰,道:“行,那我回去上自习去了啊……”然后又对着孙成义道,“你帮着双乙哥啊,有事情叫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一溜小跑,钻进了校园。 孙成义有些慌乱地叫道:“哎,你也太快了吧?也不……”忽然发现韩双乙在盯着他,立即住嘴不说了。 韩双乙用冷得可以杀人的目光看着孙成义,道:“你呢?想干什么?” 孙成义道:“我什么也没想干啊?” 韩双乙道:“你也受伤了” 孙成义道:“没有啊。” 韩双乙一伸手,重重地“掏”了一下孙成义的裆部。孙成义立即弯下腰,吃痛地呻吟起来。韩双乙并不收手,而是拉过孙成义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拉过来,同时抬起右腿膝盖往孙成义朝下的脸部撞去,一边用力一边说着:“你们!不是!他妈的!想走!吗!?” 说完,才放开孙成义,孙成义在膝盖撞脸时,用双臂护住了头部,所以除了头发凌乱点、脸色发红之外,并没有受什么伤,连最突出的鼻子也安然无恙。他依旧双手捂着裆部,显然那里更疼。 旁边的女孩子还在窃窃私语:“哎呀,这个男生好像也是撒不出尿了。” 孙成义道:“双乙……哥,我也受伤了,打不了架了,腰都直不起来,没劲儿了都……” “滚!” 孙成义像得了特赦一般,腰也值了,双腿勤快地跑进了校园。 第六十二章 打不起来 周修常淡淡地笑着,道:“看来蒋老先生说的真不错。” 韩双乙不明白,问道:“蒋老先生?谁?他说什么了?” 周修常道:“就是那位说过‘攘外必先安内’的蒋老先生啊。” 韩双乙咬牙切齿,想吐出几个狠字,却双唇抖动,脸色发白,什么也说不出来。接着他想动手,却一想联系两次都失败了,心理阴影太大,刚要抡起胳臂,先看了后面有没有人或者障碍物。但是这么一来,打的气势便消弭殆尽。 韩双乙气呼呼地喘着,冷笑道:“我告诉你周修常,你今天不在就对了。我下午已经把郑大千揍一顿了!” 周修常脸色一沉,道:“冤有头债有主……”刚想说“你欺负一个胖子有什么能耐”,忽然想起了刚才张子达和孙成义的模样,道,“你和张子达和孙成义一起欺负的郑胖子?” “对啊,怎么,你以为班级里有谁能帮胖子是不是?哼哼!告诉你,高二六班是我韩双乙的地盘,懂吗?” 周修常一听这话嘴角就微微翘起来了,就刚才张子达和孙成义的怯懦做派,怎么能去打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不过,他尽量不去刺激对手,便装作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懂了,懂了。” 韩双乙接着得意地道:“还有竺兰兰老师,骂你一下午……” 周修常奇道:“骂我?怎么骂我了?” 韩双乙恶狠狠地道:“骂你不要脸!不知道尊师重教!天天逃课,不学习!带坏了她的班级!”说着,韩双乙嘿嘿地笑了,接着道,“竺老师说了,号召同学们向我韩双乙学习,我品学兼优,是全班同学的榜样。嘿嘿!” 周修常一开始还糊涂,这能是竺兰兰说的话吗?会不会是像张、孙二人揍郑大千一样是瞎编的?后来一想,觉得这的确是竺兰兰说的。只不过对周修常贬抑,对韩双乙褒扬的目的,却不是韩双乙所理解的那样,而是拐弯抹角地让韩双乙消气,同时不刺激到韩双乙。周修常之前对竺兰兰和苏语琪说过,不能帮他说话,也不能告诉领导或者别人,否则韩双乙吃醋,就会更加刺激到他。于是,聪明的竺兰兰便反其道而行之,采取了“让周修常吃醋”的办法,来抵消韩双乙对周修常的恶意。 周修常不禁在心中赞叹:高明之至!不愧是大美女,有把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中的手段。 只不过,效果有待商榷。因为男人们之间的事情,最终还是男人们自己解决。 周修常道:“竺老师批评的对。我虚心接受。” 韩双乙道:“告诉你,以后离竺老师远点!听见了吗?” 周修常道:“听见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打架?” 突如其来的提问把韩双乙吓了一跳,仅仅是这一句话,把韩双乙之前所有的话都变成了废话,之前的威胁变成了滑稽,之前急红脖子的表演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小丑演出。 韩双乙再一次体验到了碾压式的羞辱,瞪着眼睛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周修常叹口气,道:“看来韩二爷耳朵有问题。好吧,我就再问一遍:咱们什么时候、去哪里打架?” 韩双乙道:“你他妈的。等着!别走啊!”说着,韩双乙看了看周围,好像在寻找他约的人。 气氛显得有些幽默。即将挨打的周修常安之若素,想要打人的韩双乙左顾右盼。 深秋的夜来得很快。初中部学生们都走光了,校门附近再一次冷清起来。周修常看见黑哥的那辆桑塔纳依然停在那里。周修常心中忍俊不禁:也不知道黑哥等烦了没有。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小个子混混模样的人骑着轰隆响的摩托车来到了校门口,打量了周修常和韩双乙一眼,然后在他们身前停下。不知怎么的,这小混混居然凑近周修常,问道:“你是叫韩双乙不?我是沈哥……” 韩双乙急道:“我他妈才是韩双乙!” 周修常哑然失笑。 那小混混见韩双乙一声“他妈的”,极是难听,很不快,但一想到对方身份,只能客客气气地说:“我是沈哥的人。你要干谁?” 韩双乙指着周修常:“他!” 小混混也是哭笑不得:“他呀!”接着马上扳起了脸,“小逼崽子,你没叫人啊?行啊我靠,你乖乖走吧。” 周修常见小混混变脸也快,也很惊奇。他向桑塔纳车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点头。 桑塔纳车发动了,车灯骤然亮起。 小混混一惊:“哎呀我去!这是你叫的人啊?你他妈不是没叫人吗?” 周修常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没叫人了?” 小混混道:“刚才啊!刚才我问你你他妈不说话!” 周修常道:“我这不是刚刚回答嘛。” “靠!”小混混又嘟囔了几句,道,“那行吧,走吧。你们知道地方不?” 周修常道:“韩双乙没有告诉我。” 小混混对韩双乙道:“你咋不告诉他呢?” 韩双乙道:“我没想到他能叫人啊。” 小混混道:“算了。没事。”接着,低声嘟囔着,“反正我估计打不起来。” 这小混混说对了一半,打是打了,只是最后的群架没打起来。最后让韩双乙放弃打架有很多个原因,而最具有戏剧性的原因是:黑哥向韩双乙展示了一样东西。 韩双乙坐上了小混混的摩托车,而周修常坐进了黑哥桑塔纳。摩托车在前,桑塔纳在后。摩托车和小轿车的对比,再一次打击了韩双乙脆弱的心灵。他暗暗纳罕:“他妈的,周修常从哪里叫的人?他不是一个下岗工人的儿子吗?怎么能叫来人?还是开车的!靠他妈的!这小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韩双乙这时才发现自己真的低估了周修常。之前只是觉得他背靠某个权贵靠山,后来一查之下,才知道他“狗屁不是”。可是现在的样子,周修常显现出来的态度的确像个人物,真的不是“狗”,也不是“屁”。 一行人到了北潭人民公园。周修常颇有感慨,这里是他的重生之地。将将一月而已,自己已经到这里三次了。 这时候,周修常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这一次,周修常一进来,就赶紧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那人又发出一声声怪笑,这才好像妥协一样地说道:“罢了罢了,我提示你一下,总可以吧?” 周修常点点头。对方提示一下,总比置之不理强。 对方说:“我问问你,你进来这个世界之后,又觉得时间线断裂吗?” 周修常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他也明白对方为什么嘲笑他了! 是啊,自己的确够笨的了!居然问了这么一个笨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一定不是断裂的,相反,当周修常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是回去的时候,周修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半点都没有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一点记忆的。但是当自己莫名其妙地从现实世界穿越到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中来的时候,他却能明显地有“自己的世界”的一切记忆!而且,最关键的是,虽然在这个世界里,他能刚感到时间的流逝,但是那是因为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间流逝了,而自己又拥有“自己的世界”的一切记忆,所以才会感到时间的流逝的!但是再看看现在所在的世界的一切,就可以知道,即便是自己离开了目前所在的世界,再回来,期间这里的时间也是停止的! 刚想到这里,周修常就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桑塔纳直接开进了公园,由于天气寒冷,在公园散步的人们并不多,见到一辆汽车来,纷纷让开。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这辆桑塔纳行驶过去后,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一大批青年人或者壮汉涌进了公园,气势汹汹的。那些经历过动乱年代的人一看便知,又有人在这里掐架了。 到了公园里树林之中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地上,只见一群乌泱泱的人站在中央,人手一件武器,很有电影中的阵势。 摩托车直开进阵中。 桑塔纳停在了一旁。周修常、黑哥和小金子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周修常接着渐渐淡去的夕阳余晖,看见对面一群人基本上都是穿校服的学生,从校服判断,应该是安原职高的人。 原来这就是韩双乙叫的人。看来韩双乙没叫来什么社会上的人,或者叫了但是人家忌惮着他父亲,不想无端惹事而不愿意来。 黑哥和小金子踱着方步,慢慢踱到了对方人群之前,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脸的若无其事。周修常跟在他们后面,走到人群面前后,才并肩和黑哥、小金子一起站着。 忽然,一道光柱打在了黑哥脸上,黑哥一直戴着墨镜,不为所动;又一道光柱打在小金子脸上,小金子微微偏头,眯着眼睛。第三道光柱打在了周修常脸上,周修常不得不用手遮光。这三道光柱是从三个手电筒里发出来的,一个接一个地亮起,速度极快,似乎根本不给三人反应时间。若是灯柱一亮之后便动手,三人已经输了。 第一道光柱后边的人喊道:“你他妈谁?” 第六十三章 班门弄斧 这声音稚嫩而尖锐,竟是个小孩子。 黑哥只是嘴角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声音又喊道:“靠你妈!问你话呢?耳朵聋啊?!” 黑哥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料到现在的孩子们这么没礼貌、没修养,同时也意识到这孩子飙、疯,下手没轻没重,一定小心。黑哥扭头,看了一眼小金子。小金子极为默契地和黑哥的墨镜对视一眼。 “靠你……”那孩子刚要再骂,忽然听见林子外边传来了不少人众的脚步声,紧接着,还有几辆汽车的发动机声。 那孩子瞬间不吱声了。 夕阳彻底落去。林子中只有照射在黑哥、小金子和周修常脸上的三道光柱。 忽然,好像是那孩子下令了一样,在职高人群中一盏盏手电筒波浪般地连接亮起,像是有人瞬间点亮了无数繁星,一道道光柱射向前方,形成一片重重叠叠的光之森林…… 按说,这阵势并非不够镇人。至少一百多个手电筒在周修常面前形成了一百多个耀眼的光点,而且摇摇晃晃的,给他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但是很快的,这群职高少年们就体会到了专业人士的力量。 周修常不知道黑哥是怎么下的令,只看到自己的身后忽然像白日复出一般,发出比之繁星夺目无数倍的白光,白光之强,周修常的后背都能感受到强光的炽热。 那一瞬间,别说周修常背对着强光、被眼前猛然如昼的光线刺激得受不了,就更别提他面前正对着强光的一众少年们了。只见这些少年们一个个像眼睛受伤了一样,纷纷用手遮挡,身体也扭来扭去,手电筒纷纷掉落在地,像是陨落的黯淡星辰。一些人直到转过身去,还是睁不开眼睛。 那三道照射在周修常、黑哥和小金子脸上的光柱自然是消失了,但是周修常还是难以睁开眼睛。忽然,他的肩膀给人拍了拍,他勉强一看,只见已经戴着墨镜的小金子向他伸手,手掌里还有一副墨镜。 周修常赶紧抓过来,戴在眼前。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这才回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在他的身后,站着三十来个壮汉,都戴着墨镜,两盏如探照灯一样的巨灯在不远处的汽车顶上向这边射来。由于背光,看不清这些壮汉的面容,但是那一排健硕身形的剪影,已经宛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小金子又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去看光!嘿嘿,那是从坦克上拆下来的,能照一千多米!” 周修常心中惊骇,这灯光比民用越野车灯光还要强上几分!看来,黑哥打群架已经有了自己的路数,用大灯照人就是其中的一个手段,早就准备好的,因此上也为周修常准备了墨镜。 而面前这群职高少年们似乎听说了这个招术,虽然没有金刚钻,也想揽来瓷器活,竟然妄想着用手电筒来震慑黑哥。没想到自己班门弄斧,贻笑方家,更显得自己有如以卵击石般可怜。 周修常看着韩双乙以手护眼的狼狈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可怜。 这时候,黑哥发话了:“刚才是谁跟我说话?” 一个中等个头的少年应道:“我!你他妈把灯关了,靠!” 小金子不待吩咐,上去一把那少年揪出来,少年周围的人本来就簇拥在那少年身旁,见小金子来势汹汹,纷纷让开。 小金子把那少年拉出来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连踢带打。 那少年却是叫个不停:“知道我是谁不?我人称沈哥!我靠!我说了,我是沈哥!你不认识我是不是?!哎呦!我靠!你他妈再打!我靠!你他妈再打!我靠!你他妈再打一下试试!哎呦!……” 一开始,那少年不甘心挨揍,准备和小金子对打,张牙舞爪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样。 但小金子把那条受伤的胳臂揣兜,只用一只手、两条腿,三下五下,把那少年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少年那几下花拳绣腿,基本没有沾到小金子衣边的,没记下便鼻血长流,声声怒吼渐渐转化为声声低吟,只是倔强的很—— “我靠——来打呀——我沈哥——哎呀——我他妈——打死你——我靠了——” 只要少年不服,小金子就继续揍下去。小金子很享受揍人,他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每一下揍人都似乎在提醒他自己:你还活着。 而这叫沈哥的少年平常横贯了,当着这么多手下即使被揍也不松口,否则以后抬不起头。 但黑哥就是想让他抬不起头。这少年若不趁机好好教训一下,以后当真祸国殃民。 于是,渐渐的,少年的低吟也转变成了哀嚎—— “哎呦——哎呀——我靠——哎呀——” 小金子浑身是汗,却是越打越起劲儿,一点不现疲劳之象。 这时候,职高人群中,站出来一个高个子少年,他先是猛地喊了一声:“我靠你妈!”接着便叫着“呀——”地,向小金子冲过去。 小金子好整以暇,当那高个子少年冲过来时,攸地踢出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在了那高个子少年的脖子上。登时,那高个子少年的“呀——”好似被人一掐,戛然而止,整个身躯也向后一翻,砸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挣扎。 小金子连气都不喘,道:“嘿,来个陪打的!还有吗?” 话音未落,又冲过来两个少年,被小金子随手打发了。这两个少年也躺在了地上,两个人都捂着膝盖,疼得呲牙咧嘴。 “我靠,还真有!继续来!”小金子无比兴奋。 周修常自从见小金子两次了,却从没发现这样的小金子。小金子给他的印象是有些得瑟、有些羞赧、有些质朴,他的身材不是很壮,也看不出肌肉的线条,真没想到他如此能打。 这时候,职高人群里没有人再出来了。周修常觉得刚才窜出来的这几个少年都是傻子,为了自己的“老大”挺身而出,却是螳臂当车,毫无作用。他接着想,仗义也要有资本,最重要的是,要有是非、有善恶,不明事理地冲上去,自以为忠义,实则蠢不可言、愚不可救;同时也想到,人才要站好队,跟对人,如果跟了一个混蛋混下去,只能耽误了一生。 小金子还来劲儿了,道:“嘿!真没有啦?真没有我可就继续揍他喽!” 这时,周修常身后的某个壮汉笑道:“我说金哥,你注意力集中一点好吗?赶紧把这个解决了,其他的还有我们呢!真是的,又不给我们留菜。” 一众汉子都笑了。 小金子道:“好好,我听李哥的。”说着,就要继续打叫沈哥的少年。 忽然,周修常一声高叫:“慢!” 说时迟,那时快,周修常一个箭步窜到了叫沈哥的少年身后,一脚踢出,却没想到那少年被小金子打了这么久,居然胳臂还是很灵活,一躲,周修常踢了个空。周修常暗惊,他顺势一踩,向那少年的胳臂踩去。这下变起仓促,少年没料到周修常应招也不慢,这下没躲开,一条手臂被周修常踩中,手臂前面的手掌一松,一样物事甩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把短匕! 就在这关键时刻,周修常又穿越进了另一个世界中。 “刚才好险啊!”周修常不禁冒出一些冷汗来。 那人也点头:“是啊,的确是好险。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还会有很多很多次呢。” 周修常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别问,我就是知道啊。” “好吧。”周修常此刻已经明白了,自己再问,对方也未毕会回答了。毕竟,自己刚刚问了一个十分蠢蛋的问题。 不过,即便是想通了刚才的那个笨问题,但是周修常还是想不通:“我忽然离开了这里,这里的时空就中断了,然后我回来,这里的时空才继续开始。那么……那你是在我离开的时候,是在哪里呢?” 对方这次忽然发出几声愉悦的“嗯嗯”之声,听那声音的语气,是在表扬周修常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呢! “哎呀,周修常啊,你这次终于问对了地方。我就回答你吧。当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就睡觉了,等你回来。你一回来,我就醒过来了。” “那时间是多久?”周修常刚问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等等,这里的时空应该是静止的啊!你怎么……” 忽然,周修常返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原来,周修常刚才想着这几个少年血性过头,莽撞地冲过来“送人头”,真是可叹可笑。于是,他的注意力便一直在躺地上的这几个少年身上。而那几个少年见人人都关注小金子,便暗渡陈仓,先窜出的高个子少年把一把匕首递给了叫沈哥的少年。沈哥少年便准备趁机对小金子下手。 少年人的血性与鲁莽可见一斑,如此轻易取命、赔命,周修常再联想起韩双乙那杀人的眼神,不禁背脊一凉。所以他立即窜出,没让这少年得逞,实质上,也算是救了这少年一命。 第六十四章 无人理睬 果然,小金子见了短匕,登时脸色变了,之前的活泼迅速变成了阴鸷,一把把匕首踢到了自己这一伙人脚下,然后躺在地上的四个少年又踢又踹,顿时惨叫连连。 周修常看向黑哥,只见他的眉头皱起,似乎没想到这几个少年这么难对付,这么不识时务地吃眼前亏。只见他轻轻叹气,然后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在小金子腿下翻来覆去的少年们,再用锐利的目光看向其他的少年。 黑哥再次开口了:“你们留下来是想眼睛变瞎么?还是必须身上要留一点伤疤才能回去?”然后高声吼道,“都他妈滚蛋!” 黑哥的话在林子里回荡了几下。一开始,职高少年们没有人动,可是渐渐的,好像春回大地后坚冰结冻一般,顽固的少年们群体中出现了一道道裂缝,接着是一道道壕沟,又好似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终于在润物无声的风雨中化为碎石散沙。 一旦出现了松动,崩溃便随之而来。“跑”成了每一个少年人心头的关键词,十几秒钟后,职高少年们溃散了,手中的棍棒、手电筒之类扔了一地。片刻后,少年们走个一干二净,那骑摩托车的小混混也骑着车跑得无影无踪。虽然有几个好事的少年没有走,也是远远远远地站着,几乎是站到了强光之外,一步也不敢走近光芒。 只有韩双乙傻傻地站着。他一声不吱,依然捂着眼睛,偷看着周围的动静。他不走,不前,也似乎不害怕。他也的确有不害怕的资本。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在乎的不是有人敢动他,而是太他妈丢脸了! 小金子依然踢打着地上的四个少年。周修常看着小金子的动作,发现他的踢打很有门道,致命的部分要么不碰,要么用力轻微,对于关节稍微用力,对于肌肉则加大力气……看来小金子即便在盛怒中,还有极有分寸。 遍体鳞伤的痛苦之下,其中一个少年叫道:“别打啦!我服了!认输!我错了!”他语无伦次,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凡是可以饶命的话都说出来。 接着,另一个少年也叫道:“我也认输,我也错了,我也服了……” 于是,小金子不再打讨饶的两个,专心打高个子少年和叫沈哥的少年。几个壮汉凑过去,把那两个讨饶的少年拉到一旁,肆意地调戏起来,给他们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平常欺负人的时候想到有今天吗?嗯?” “说,都怎么欺负别人的,我们哥几个学一学。嘿嘿!” 过了不久,那个高个子少年突然叫道:“不行,我不行了!我靠你妈的!沈鹏!你他妈还是人吗?就看着我这么挨打!你他妈也不求饶!我去你妈的!我替你扛了多少次了!” “我就……不求……怎么地!” “我求!我替你求!你干不过他们的!——喂,我服了,我不玩了!” 小金子道:“行啊,你是真服了?” 高个子少年道:“服了!真服了!你是特种兵吧?真会打人,比我哥都会打人。” “嘿嘿!”小金子笑了,“你哥是谁?叫过来玩玩啊?” 高个子少年道:“我哥死了……去越南参战,死了。” 瞬间,小金子的脸色变了。黑哥和一众壮汉们的脸色也都变了。人人脸色凝重,庄严。壮汉中有戴帽子的,也自觉地摘下了帽子。 黑哥道:“你哥是哪个部队的?你知道吗?” 高个子少年此时勉强坐了起来,点点头,说出了一个部队番号。两个壮汉上前扶他站了起来。 黑哥听了高个子少年所说的部队番号,点点头,黯然说:“是,你哥所在的部队被偷袭了,只活了三个,都是残废。你哥要是活着,是个二等功。” 高个子少年忽然哭了。刚才他被打得翻来覆去,也没哭。 小金子道:“你咋不早说!靠!你叫我下去怎么见你哥!打了战友他弟弟一顿,说出去我也没脸!” 高个子少年这时没了脾气,而是一脸羞愧:“算了!我哥要知道我这样,也不认我了。” 黑哥道:“说什么呢!告诉你,今天在场的老兵们,你要愿意,都是你哥!” 高个子少年大哭道:“都我哥!你们之前他妈的哪里去了?我妈我爸下岗受欺负的时候哪里却了?!现在说什么……呜呜……” 周修常和一众老兵们一样,一时心潮澎湃,一时又感到窝囊至极。 周修常走到他跟前,道:“你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 高个子少年并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就是对方的当事人。他打架完全就是跟着沈哥来的,答道:“捡垃圾呗。” 周修常道:“你叫什么?我明天去找你。” 高个子少年道:“干什么?” 周修常道:“有个工作……我可以找我父亲安排一下。最起码,让你们家衣食无忧。” 黑哥拍了拍周修常的肩膀,叹气道:“唉,你不懂,这样的人太多了,管不过来。不过,也行,能顾一个是一个吧。” 那高个子少年呆住了,道:“你真能?”他犹豫着,眼睛看了看地面上的沈哥,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叫郭忠,我家在解放路上……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爸我妈太可怜了,而且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别以为我想天天打架,我爸我妈也天天和人家打架,自己家人也相互打架……要是我哥在的话,怎么会这样……” 周修常拍拍他肩膀,道:“解放路?离我们二中倒也不远。解放路的什么地方?” “解放路的垃圾堆。” “哦。”周修常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又看着那两个先前叫饶的少年说,“你们呢?也是烈士家属?” 那两个少年摇摇头。 周修常又问还在地上喘气的叫沈哥的少年:“你呢?” “去你妈逼!” 小金子道:“嘿!接着玩!”刚要抬脚,忽然顿住,对高个子少年道,“他是么?” 高个子少年摇摇头,对叫沈哥的少年道:“你他妈傻呀!有用吗?” “有用!”叫沈哥的少年令人不可思议地倔强。 小金子见高个子少年给出了否定答案,便继续用双腿双脚“玩耍”起叫沈哥的少年来。 韩双乙依然傻傻地站在一旁,像是舞台上无人理睬的道具。 此时,他忽然开口了:“靠你妈周修常!敢告诉我你爸的公司不?我他妈让你爸赔死!” 周修常一呆,他忽略了还有韩双乙这双耳朵,看来自己的同学中,第一个知道他家有个“公司”的,居然是韩双乙。 就在这时,周修常进入了另一世界中。 “这里的时空应该是静止的,你为什么会睡觉?” “哈哈哈……嘻嘻嘻……”那人又怪笑起来。 周修常忽然明白了,暗骂自己糊涂:“是啊,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的确,只听那人笑够了之后说道:“真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在你离开后是停止的,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居然还要问我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只好回答你,我是在睡觉喽。” “那么……”周修常决定不跟他纠缠这些了,“也就是说,我走之后,这个世界也是停止的。” “对。拜托,你聪明一点哦。” 周修常的大脑又飞速转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换句话说,这两个世界里,都是我离开之后,时间线就停止了……那么……” 周修常只想到这里,就觉得想不下去了,因为后面的可能性很多很多,比如梦境,比如自己闯进去的是自己一无所知的神秘世界……这些原因,可能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无所知,他无法回答。 就在这时,周修常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他看到,韩双乙虽然静静地站在一旁,但是他的眼睛和耳朵可谓是耳聪目敏,只盯着周修常的一举一动看。 韩双乙一边看着,一边心中屡屡犯疑:“这家伙究竟有什么能耐?怎么叫来一群黑帮?他背后的靠山莫非就是这群黑帮不成?若是,那便更好了,他们再怎样折腾也抵不过官府的一纸命令。”但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像,心中续道:“若是黑帮是他的靠山,他在帮众中算是什么人?那个领头的,和他什么关系?倒是不像。”这般想来想去,始终想不通,一个工人弟子怎么就拉到了这样一群奋勇斗狠的退伍人员做靠山的。直到听到了周修常说什么他爸爸有一家公司,他乍一听来还觉得是周修常胡诌烂扯,他一个下岗工人,何时成了一家公司老总了?不过转念一想,时代开放了,总有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人吃了中毒身亡,有人吃了却脑满肠肥,于是乎人人都吃不准未来,昨日看他还落魄潦倒,翌日看见便鲜衣怒马,倒也不在少数。因此上,说不定这周修常的爸爸没准真就发了财,而发财的路子极有可能是像自己父亲时常说的那样:吞了国有财产。 于是,他才有了上面的一问:你敢告诉我你爸爸的公司吗? 第六十五章 忍着便是 周修常笑道:“呵呵!我家公司太小,不说也罢。”其实,他的公司文件正在工商那里审批,准确地说这个公司还没有成立,因此上“不说也罢”。而这话在韩双乙听来,却是周修常不敢说。 韩双乙道:“哼哼!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查不出来了?我韩家好歹是一把手,查你家资料还不轻松?” 周修常道:“既然如此轻松,你怎么不早查一查呢?你看看你现在!如果早查一查,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周修常这意思是说,事已至今,说之何益?你韩家再厉害,还不是有失手之时? “当时我哪里想到……”韩双乙刚说了半句,忽然觉得的确说出来毫无意义,而且给他人徒添笑料。此时此刻,他是输家,强行辩解,除了安慰自己之外,毫无价值。 韩双乙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实在憋屈,便昂首道:“哼!我韩双乙今儿轻敌了!那是让着你!没想到你能找到黑社会!好啊,那我韩家也就奉陪到底,看咱俩谁能走到最后!” 他这话既是对着周修常说的,也是对着在场的黑哥等人说的。 周修常身后一个壮汉道:“嘿!这小东西自以为是什么东西,敢他妈……” 这时,另一人出声道:“嘘声!这是一把手的公子。” 先前那人道:“咦?真是一把手?不是他瞎掰么?一把手怎么会有如此孬种……” “呸呸!”后一人赶紧道,“咱们只教训别人,黑哥也不想真惹恼了他。” 先前那人才大悟道:“哎呀,我看这小子这么淡定,以为是吓傻了,没想到是见过大世面的,怪不得!” 后一人道:“就算他见过许多大世面,还能有我们见过的多?咱们可是见过一堆堆的死人!” “那倒是。” 这两人嘀嘀咕咕,语气上的确是没有得罪韩双乙和韩家,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分明是没有把韩家放在眼里,已然让韩双乙心头火起。 韩双乙道:“哼!你们已经惹恼我啦!我就站在这里,现在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说到这儿,感到威胁的意味不足,恐怕吓不到对方,便干脆高声道,“算了!今儿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本事!有种的,你们把我弄死了!如果弄不死我,我明天就找我爸,弄死你们!信不信!” 其时本来寒夜凄冷、秋风萧瑟,但在大功率的大灯照耀下,整个空场明亮如昼,照在人身上,更是暖意洋洋。再加上场上人对峙的紧张气氛,几乎无人觉得夜色凛冽。而韩双乙的话此刻有如一场凄冷的秋雨,哗啦啦地向众人头顶当头淋下! 刚才讨论的二人又嘀咕了起来。提问的那人说:“我们没想弄死他吧?对不对?那他凭什么弄死我们?”后一人说:“人家说弄死就弄死你,你能怎样?”先一人道:“凭什么?”后一人道:“就弄死了你,怎么地?”先一人又道:“到底凭什么?”后一人道:“嘿!你没完是吧?就想弄死你,你能怎样啊?” 众人听来,隐隐发笑,心中也都同样想着:“你韩家凭什么呢?” 周修常慢慢走到韩双乙跟前,微笑着,说道:“双乙,你说说,咱们为什么结怨?” 韩双乙纯粹是少年心性,即便家教再好,此刻哪里还能深入思考,便想都不想,说道:“我哪里知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了!怎么着,不行?!”他听刚才那两人故意揶揄,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心头想的也是:“我就想弄死你们,你能怎样?” 周修常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还没等周修常说完这句话,韩双乙一记耳光就甩了过来,“啪!”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周修常的左脸上! 这一招实在猝不及防,并且是在明晃晃的大灯照耀下,他的眼睛带着墨镜,是以也有些迟钝。所以周修常算是挨了这一记耳光的十分力道。他没成想韩双乙会这样突然下手。 周修常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眼睛一花,脸颊变得火辣辣的,白光闪去后,眼前的画面变得诡异离奇,韩双乙的面孔不见了,天地忽然黯淡下来,又颠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深深吸一口气,发觉自己是趴在地上,脖子酸疼,很快的,知觉恢复,他双臂一支地面,除了脖子和左边脸颊酸疼之外,感到全身力气未失,心中一股强烈的怒火反而把更多的力气传送到全身每一处肌肉上。 忽然间,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人抱住拉向后方,他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想要摆脱那人的控制。他扭头一看,那人竟是小金子。 小金子低声道:“不值得!” 原来,小金子怕周修常挨了一下后去报复韩双乙,二个热血少年人一旦打起来,后果难以预料。 周修常低声道:“我忍着便是了。” 他说完,又挣扎了几下,小金子方才放开他。不过仍是怕他寻仇,告诫他道:“你别露面了,黑哥有办法。” 周修常道:“放心,我不会找他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小金子重新给他戴上墨镜。 周修常这时进入了另外的世界中。 “啪啪啪!”只听一阵鼓掌声在这个世界里回荡着。 那人说道:“不错,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的定力很不错。” 周修常心想:“废话,这还用你夸啊!”不过,他这话没有说出来,再说说不说出来都没有作用,反应对方什么都知道。 只听那人继续说:“现在你明白了两个世界的时间线。那么,你还知道了什么么?” 周修常摇摇头:“我现在明白了时间线,当我离开之后,这两个世界的时间都是停止的。也就是说,只有我到了那里,那里的世界就会从上次中断的地方继续开始。” “你能想明白,很不错。后面的学习任务,还多的是啊!” 周修常听了,皱起了眉头:“什么?后面的学习任务?” “嗯嗯!”那人说,“总之,两个世界的东西,都有很多值得你去学习的地方。比如,你以为的你的世界和这里的世界……” 周修常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之前的震撼真的很大,对方所说的话,再一次地超出了他的认知:“什么还需要学习的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周修常被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周修常和小金子看向韩双乙。只见韩双乙被几个大汉围着,他在中间却依然嚣张跋扈,一面拳打脚踢使众人不敢接近,一面高声嚷嚷着:“别他妈碰我啊!谁碰我我让谁死!信不信?” 先前发起揶揄的汉子道:“你不是说不弄死你你就弄死我们吗?既然如此,想要弄死你,就总得碰你吧?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某个不用触碰别人就能杀死人的方法?” 后一个和他一唱一和的汉子说道:“有啊,让他触电,或者车祸,或者从楼上推下去……” 先一个道:“推下去,那岂不还是触碰到了?” 后一个道:“是啊。不过,咱们讨论的是如何把他杀了之后伪装成自杀的方法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表达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别以为我们拿你韩双乙真的没办法了。 韩双乙听了,心里也惴惴起来,生怕这群人真的无所顾忌,杀了自己。之后就算报仇什么的,对于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 韩双乙心里明白,但面子上却退却不得,他依然伸着手指,指着众人:“你们敢!你们敢就碰我一下试试!” 话音未落,忽然从众人身后伸进来一只手,这只手五指大张,好像正等待这韩双乙的手指伸过来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随即向上一掰。 “哎呀!”韩双乙吃痛,他的这根手指被人紧紧握住,又被那人向上一掰,关节弯曲到了极限,要是再稍用力,这根手指不免骨断筋折。 这时,众人向两侧让开,让握着韩双乙手指的人走到韩双乙身前。这人正是黑哥。 韩双乙看着黑哥,知道这人是头目,虽然心里恐慌,眼睛却还是狠狠一瞪。只不过眼为心窗,他心里存着恐惧,又如何能瞪出狠意?在黑哥看来,这眼神好似是绵羊想吓退豺狼般可笑。 韩双乙强扭地吼道:“给我放开!放开!我靠!疼!你等着,我他妈找……” “找你爹?”黑哥嘻嘻笑着道,“你爹要是知道了,会打你屁股的,知道吗?” 韩双乙依旧瞪着眼,道:“我爹从来不打我屁股!” 那揶揄的两人听了,又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他家老爹不打屁股,那么打的是什么地方?” 后一人笑道:“自然是打鸡……” 刚要说后面的刺耳,却听黑哥打断道:“好了,别拿他开玩笑了。” 大家便都安静下来。 接着,黑哥冲“坚强不屈”的韩双乙笑了一下,道:“来,给你看样东西。看完了,你就知道,如果你告诉了你爸爸,你爸爸可能真的会打你屁股。” 第六十六章 赔本吆喝 韩双乙开口还要执拗地反驳几句,哪知手指一痛,已然被黑哥拉着走了。黑哥大踏步地地迎光而行,走向汽车。韩双乙被他拉在身后,踉跄着脚步,头也不敢抬起来,因为前面光线太过刺眼,何况越走越近。 韩双乙闭着眼睛,没被黑哥抓起来的手掌捂住双眼,但依然觉得前方光线越来越耀眼,打在身上都无比炙热。不过走了几步后,忽然一暗,他拿开遮眼的手,试探着睁开眼睛,原来是到了光芒背后。此刻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后,方能视物。只见身前停着几辆吉普车,几盏折磨人的大灯安装在吉普车的车顶上。顺着光芒看去,只见一众汉子站在白花花的光线里,每人眼睛上都带着墨镜。他刚才没有墨镜可戴,所以始终皱着眉头看东西,皱得眉头肌肉都发酸了,此刻舒展双眉,竟感到舒爽。忽然,那一根被黑哥握住的手指也获得自由,竟是黑哥松手了。 黑哥这时候已经打开了开车门,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小金子等人并没有跟着黑哥走过来,而是等候在灯光里。小金子开口问道:“你能摆弄明白吧?” “能。”黑哥答应着,仍旧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摆弄着什么。 韩双乙看了看光芒中的众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漆黑的小树林,又看了看身前正专心摆弄着什么的黑哥,此刻根本没人看着他,他若是想跑,只要速度快一点,便能跑出树林,来到公园里,到时候尽管这些黑帮能追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绝对不敢造次。 想到这儿,他的双脚脚尖甚至已经往外拐了,可是又一想:“这人说给我看样东西,就近是什么?还说什么如果我告诉我爸,我爸就能揍我?” 好奇心一起来,双脚脚尖便又悄悄转了回来,心想着反正我刚才打了周修常一嘴巴子,这人最后也没敢怎样,虽然手指头被他拉得挺疼,但看他根本不敢拉折我的手指,不如且先看看这人究竟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就这么心思几转之间,黑哥已然摆弄好了东西,回头看看他,一笑,道:“嘿呦!没走哇?” 韩双乙道:“走什么?你还能把怎么地?要走,也是你送我走。” 黑哥“嘿嘿”笑着,道:“行。一会儿我送你走。我刚才还以为你会趁我捣鼓录像机的时候跑了呢?那样的话,你就不用看了。” 韩双乙听了,更加好奇,道:“你究竟让我什么东西?” 黑哥笑道:“你真要看?” 韩双乙道:“废话!是你他妈的让我看的好么?” 黑哥还是“嘿嘿”笑着,道:“是啊,不过我想,万一你之前知道呢?毕竟嘛,你们父子俩的事情,我们外人怎么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韩双乙简直听不懂这话了,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偷了我爸的东西了?”他这话是想炸一下黑哥。 不想,黑哥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可不,还真是算是偷。你要看?” 韩双乙道:“既然是我爸的东西,当然要看。” 黑哥嘴角一撇,手里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拿出来一个巴掌的小录像带。 韩双乙道:“这是……我家的?” 黑哥道:“一起看看吧。先别声张,对你爸爸不好。” 黑哥说完,一让身,竟是要韩双乙坐进吉普车里。韩双乙犹豫一下,寻思着这家伙是不是要把我绑架走?但又一想要绑架的话,他干嘛这么大费周章?于是,轻轻地一“哼”,大大方方地坐进车里。 黑哥也从另一面上车。“啪!”车门一关,吉普车中便只有黑哥和韩双乙。韩双乙看见挡风玻璃前有一台小电视,电视下面蜿蜒着几根电线,伸向方向盘旁边的仪表面板,那里,竟然镶嵌着一台录像机。 黑哥依然不摘墨镜,而是对韩双乙笑了一下,道:“你爹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韩双乙根本听不懂这句话指的什么,自然是不知道,便道:“你有屁快放。” “呵呵!好。”黑哥说着,把小录像带放进了录像机中,然后伸出手指,按下了播放键。 周修常和小金子等众人都站在车外。周修常只见黑哥带着韩双乙走向汽车,那里是强光之外的黑暗,目不能视,至多只能听见几声黑哥的轻笑和韩双乙的哼哼。然后又见黑哥的身影在车前饶了一圈,随即上车,关上车门。周修常不禁想黑哥这是要带着韩双乙离开么?可是他明明上的是副驾驶的位置。果然,车没有开走,两个人不知在车里干些什么。 周修常把探询的目光看向小金子,小金子对上他的目光,也摇摇头,意思是黑哥做什么,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忽然,周修常再一次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里,或者说,另一个世界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啊?”周修常问对方。 对方笑了一会儿,这才回答:“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不过,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你现在是肯定很糊涂的,对吧?” “废话。”周修常毫不客气地说。 “呵呵!”那人这时候也不生气了,“好了,你不明白这些事情,一点都不要紧。反正以后会了解的……” 听那人絮絮叨叨没完,周修常不耐烦了,吼道:“你究竟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能啊!”那人被周修常吼了,却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回答,“你喊呗,反正没有用。我也不会回答的啊!” “你……”周修常明白自己的策略失败了,他原本就是要激将一下,顺便把自己心中的窝火发出来。可是很明显的,对方绝不上他的当! “也就是说,我以后会明白的,对吧?” “没错。” “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我说实话,我对你忽然来到这里,都感到奇怪呢!还有,你搞错了你的世界了。” “什么?” 周修常刚要继续问,却再次被抛了回来。 此刻,周修常的身边,几个大汉伸着懒腰,低声商量着一会儿去哪里喝酒吃肉。 没一会儿功夫,吉普车的车门打开,黑哥和韩双乙都下来了。众人仍然看不清强光背后,只听见二人低语了几句,低语未毕,便听见一人脚步声逐渐远去,像是听不下去后转身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吉普车上的大灯熄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正从车顶爬下来,这人影叫道:“集合!撤了!”正是黑哥的声音。 众人听了,都没有觉得什么意外。毕竟,对方人众都逃离了这里,架是肯定打不起来的。 于是,大灯一盏盏熄灭,树林的轮廓一块块地显现在光晕里,等到最后一盏大灯熄灭后,树林中登时一片黑暗,宛如一瞬间堕入地狱深渊。 片刻后,众人方能视物。大家嬉笑着上了几辆车。黑哥对周修常道:“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周修常点点头,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众人不辞辛苦前来助阵,事后自然要陪吃陪喝,当即高声道,“这一顿我请众位英雄!” 周修常本以为众人听了他这句话,会高声欢呼,不想,众人竟然报以嗤笑。 那揶揄的人道:“黑哥,你要赚兄弟的钱不赚?” 另一个搭话的道:“赚,自然要赚!要不然被兄弟吃穷了,你哪里赚钱啊?” 先一个道:“怎么就吃穷了?” 后一个道:“黑哥常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所以去他饭店里吃饭的,都是他兄弟,要是不赚兄弟的钱,这饭店还怎么开了?” 先一个道:“有理。那我们去了,还赚钱不赚?” 后一个道:“自然是不赚的。” 先一个道:“为什么?难道说,我们不是黑哥的兄弟?” 后一个道:“怎么不是兄弟?我说的是不赚钱,并不是不给钱。至少不能让黑哥赔本。” 先一个道:“黑哥没有赔本。” 后一个道:“你怎么知道?” 先一个道:“黑哥就算赔本,也是赚了。赔本赚吆喝嘛!” …… 两人絮絮叨叨,拌嘴拌个没完,黑哥等人一开始还听,后来便只当他俩是放在背景了的收音机,随他们斗嘴去了。 周修常道:“黑哥,怎么我请大家吃……” 黑哥道:“不用你来。凭我黑哥这张老脸,去南城某家饭店吃饭,老板多少是卖点面子的。” 小金子道:“就是不久前被姓谭的王八蛋搅和了,要不然整个安原市想去哪儿去哪儿!” 黑哥道:“好了,不说了。开车吧。” 汽车发动。周修常看向窗外,只见空地上依稀躺着一个人影,正是那叫沈哥的少年。他身边还蹲着一个人,却是那个高个子少年。这沈哥到最后也没有求饶,小金子打来打去,倒觉得无趣了。 黑哥对小金子道:“你没下重手吧?” 小金子笑道:“怎么能?最多让他三天不想下床。” 说着,汽车一拐,把人影抛在后面,淹没在车尾的尘雾里。 周修常回过头,心道:“那个叫郭忠的少年,不知他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听他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第六十七章 老兵烧卖 周修常心中打算明天去看一下郭忠家里的情形。然后他回过头来,看着坐在副驾驶的黑哥,又想:“不知黑哥和韩双乙说了什么?看样子,韩双乙应该是看完那个东西后便走了,是什么东西让他变得这么乖巧,竟然一句话不说,转身走掉?” 想到这儿,周修常不禁开口问黑哥:“韩双乙他就这么走了?” 黑哥“嗯”了一声。 周修常赶紧说:“黑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黑哥道:“这麻烦早晚得有,不过来的早点而已。我想吃饭的时候再跟你讲,现在先歇歇。” 周修常只好道:“好。”心想,怎么非要吃饭的时候告诉我?这时和小金子同在车中,他不方便说么?难道这东西真要对着小金子也隐瞒?这么一想,立时联想到了之前小金子开口问黑哥“能不能摆弄明白”,那时黑哥说“能”,如今看来,这明显是不想让小金子过来。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开车的小金子。没想到小金子也正从后视镜里看他,四目一对,各自避开。周修常暗自说,幸亏是在晚上,车里黑灯瞎火的,小金子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不久,车子停下。周修常跟随黑哥等下车一看,不禁哑然失笑。他以为黑哥会带众人到如何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吃大喝,哪知来的不过是路边的小饭店,标牌上写着“老兵烧卖”四字。 众人熙熙攘攘着进门,顷刻间坐满了一屋子,周修常走进去一看,小饭店分两间,不过三十平米而已,对称分布着十张桌子。黑哥这伙人一进来,本来为数不多的几位顾客也急冲冲叫老板打包,然后落荒而逃。于是,黑哥的人便理所当然地霸占了这里。 好像是听见了外面的嚣闹,烧卖店老板满脸堆笑地走出,一见是这些人,当即沉了下脸。周修常见他戴着某民族的小帽子,脸上红光满面,浓眉深目,虽然面色阴沉,眼睛里却闪烁这喜悦的光芒。此刻,他的一双眼睛正搜寻着某人,知道看见了黑哥,才喜笑颜开,抢上前去,推了黑哥一把,道:“你要是不来,我把他们都撵走!什么玩意儿?一来就喝酒!” 黑哥笑道:“众兄弟是看你想喝,给你找借口了嘛。” 那老板道:“那倒可以,不过喝完了都给我收拾干净了再走!” 众人笑着轰然答应。周修常方才明白,原来大家竟然是找他喝酒来了。 黑哥指了指周修常,对那老板道:“这就是救我命的兄弟。” 那老板大巴掌一把拍在周修常肩上,刚巧就是周修常摔倒时磕在地面的右肩,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此刻被他一拍,也感到十分疼痛,不禁“哎呦”一声。 那老板一皱眉,道:“怎么了?拍你你就疼?要不然你拍我一下?” 黑哥解释道:“他刚才被人打上了,正是肩膀摔在地上。” 那老板又一展眉,道:“怪不得。我就想嘛,能救了我恩人命的,怎么会这么弱!哪天我跟你摔跤。” 小金子道:“人家是学生,你还摔?再说了,你又不是蒙古……” 那老板不快,道:“你管我呢?我教他摔,以后他就不能再被别人摔了!” 到这是为止,周修常除了一句“哎呦”之外,还没有跟这老板说上一句话,却见这老板似乎跟他一见如故,似乎不见外,听闻他被人摔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教他摔跤,这样直言快语、纯爷们式的“安慰”,让周修常好笑又喜欢。 周修常道:“多谢老板美意,日后有暇,定当领教。” 那老板道:“你说什么玩意儿呢?听不懂!不管了,以后饿了到我这儿吃烧卖!” 黑哥道:“我和他去里间说话。” 老板点头,领着黑哥和周修常进了后间,向后一转,便来到一扇门前,那老板一开门,再开灯,顿时满屋生辉! 周修常哪里想到,在烧卖店平平无奇的门脸之下,竟然会有这样的金屋一间!只见这屋子和前面一样,大约有三十来平,却大吊灯吊顶,吊灯直垂在人的脑门上;四周墙壁都是金粉装饰,在灯光照耀下红红粉粉,凸显尊贵气派。居中大圆桌一张,靠右手墙中央是一台彩电,彩电下方有一台四四方方的录像机,旁边还有一些录像带。 整个房间仿佛就是要凸显富丽堂皇的皇家气象,但在周修常看来却有一种暴发户的味道。 那老板道:“嘿嘿,以后这就是总统间!显身份啊!谁说来我这儿吃烧卖就不能是总统了?” 黑哥对周修常道:“你瞧如何?小马装修可花了快三万块呢!” 周修常真想说,这实在是土气极了。但是一想,在当时,恐怕人们眼中的“总统间”,就是如此。当即说道:“不错!大气!” 那老板笑道:“这叫辉煌!” “对对,辉煌,辉煌!”周修常赶紧迎合。 小马老板走出房间,黑哥和周修常坐下。不一会儿,又一个人推门而进,却是一个水灵灵的可爱美女,笑语盈盈地走来,撒娇道:“嘿嘿,黑叔叔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听到这女孩子好听的声音,周修常刚有一些反应,哪知道就再一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去了。 身为男子,最讨厌的就是明明有美女的时候,却忽然受到了干扰,真令人扫兴。所以,这一次周修常也很不耐烦了:“为什么不是我想进来的时候再进来,而是我……唉!” 那人笑了:“这个原因很简单哦。” “你知道?” “知道。” “但是,不愿意告诉我,对吧?”周修常对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是,这个问题,如果你问,我还是可以回答的。” 周修常苦笑一声,问:“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还需要学习啊!” “学习?”周修常不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把他引入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中,而这个另外一个问题,正是对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学习?学习什么呢?”周修常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对方说道:“需要学习的事情很多很多。比如,正确地认识这个世界。” “哦?”周修常想起来,上一次进来的时候,对方也说过,什么“他对这个世界理解有误”。 于是,周修常问:“上次你说,我对这个世界理解有误,究竟是什么误会。” “你想知道?” 又是废话。周修常正要发火,却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了。 只见,这女孩语气娇嫩,周修常听之心荡。定睛细看,只见这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同龄,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却极为动人,肤白胜雪,目若秋水,眉厚如墨,唇薄似锦,一只小鼻子上微微闪着油光,雪颈颀长,身段婀娜,随着那点漆般的美目来回顾盼,纤腰如带,显得体态更加窈窕轻盈。 周修常不由得看痴了。 黑哥道:“又叫黑叔叔!当着你小哥哥的面儿,可别叫了啊!” 那女孩道:“小哥哥?”说着,一双清澈如潭的妙目在周修常身上转了几圈,眼神中含着好奇和某种说不上来的傲然,接着便一转目,对黑哥道,“他是谁呀?” 黑哥道:“是你黑叔叔的……啊呸!”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黑哥陪大家笑了一会儿,续道,“他就是你大伯的救命恩人。英雄少年。” “啊?就他!”这女孩眯着眼睛再次看向周修常,这下,她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新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而且她好像是在打量某个好玩的东西凑近了周修常看,像极了一个近视的人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板报一般。 周修常没想到这女孩居然会把脑袋凑近自己,只觉得一阵清淡的幽香扑面而来,随即一张秀美的脸庞便和自己面对面地对峙着。那一刻,周修常觉得自己只好一撅嘴,不免就碰到了女孩的香唇。 但只不过一秒钟的功夫,女孩随即起身,笑道:“嗯——嗯!” 黑哥道:“小婷你‘嗯’什么?” 这个叫小婷的女孩笑道:“果然年龄不大,而且长得还不错哦。” 不论男女,听了异性美人的夸赞都不免得意和害羞,周修常的脸微微一红,一垂眼睛,想回一句什么,却说不出口,心想,以往只有男人夸女人,然后女人害羞的份儿,如今却怎地反过来了? 周修常只好说:“你也是长得真漂亮,刚才我都看呆了。” “嘿嘿!原来你不是哑巴?”女孩天真地笑道。 黑哥道:“我什么时候说他是哑巴了?” 小婷道:“那我从进门开始,他就一句话不说,不是哑巴,就是对我有意见。” 黑哥笑道:“人家都不认识你,对你有什么意见?” 周修常心道,你一进来就开始和黑哥说笑,我哪里能插嘴了,这时他笑道:“不错,从你一进门开始,我就有意见。” 小婷看着他,一双美目炯炯有神,道:“你有什么意见?” 周修常道:“因为你太漂亮了,所以我有意见。”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然而小婷却若有所思,道:“好吧,那你究竟有什么意见?说罢。” 周修常道:“呃……呵呵,因为你太漂亮了,所以我注意力不集中了,因为注意里都被你吸引过去了。”说到这儿,周修常正经地说,“这是玩笑话,我的意思就是姑娘很美丽。” 小婷道:“哦。所以你的意见呢?” “嗯?”周修常感到奇怪,这姑娘好像以为抓到自己的小辫子,于是紧抓不放,绕老绕去,非要周修常说出一个意见。 这时,黑哥笑了,对周修常道:“小周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意见’两个字。” 周修常诧异道:“为何?我只是开玩笑。” 黑哥想说什么,小婷道:“天底下意见也真多。我爸不开饭馆还好,自从开了饭馆,几乎是来一个人一个意见,去政府办事,一个部门一个意见。说说吧,你究竟有多少意见?” 周修常正色道:“我没有意见。”心中想,这姑娘恐怕性子烈,我一个陌生人开了句玩笑,她便把平日里火气撒在了我头上。 黑哥道:“哈哈,小婷,你可是厉害,你要是男孩子,不知道被打多少次了!” 周修常深以为然。 小婷道:“哼!我就恨自己不是,要不然,开疆扩土的就是我了,而不是在这儿唧唧歪歪的说哪个女孩子漂亮所以有意见。” 说完,她调皮地给周修常一个眼神,又扭头对黑哥道:“对吧?黑叔叔!嘻嘻!” 那一个调皮的眼神,有些天真有些冷漠有些挑逗,把周修常的心撩得怦怦直跳。 黑哥无奈,道:“是是,你是花木兰,是那个谁……那个杨家将里的……” 周修常和小婷同时接口道:“穆桂英!” 第六十八章 一大坏蛋 说着,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黑哥道:“对对,穆桂英!嘿,你俩都知道啊?” 小婷道:“知道也不稀奇。” 周修常知道这是她女孩心性儿,似乎是刁蛮惯了,有些里外不分。这也难怪,估计她从小便是在黑哥、小金子等粗汉子身边长大,所以也养成了心直口快的爽朗性格。 周修常想了想,看来今天和这美女不太对路,便对黑哥道:“黑哥,这位姑娘是……” 黑哥刚要开口,小婷却双手掐腰,道:“说了半天,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周修常道:“姑娘芳讳,姑娘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若是天下皆知,那岂不是……” 后半句调侃的句子还没说完,那小婷就说:“我不说,你就不会问么?你长着一张嘴干什么使的?” 一句话把周修常硬生生地兑了回去。周修常一时间无话可说,心想,我哪里得罪你了不成?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 小婷见周修常不吱声,好像比周修常自己还急,道:“喂,你倒是快问啊!” 周修常看了一眼黑哥,只见黑哥意味深长微笑着,眼睛故意看向别处,脸上挂着事不关已的表情。 那小婷见他还不问,急得轻轻地踢了周修常的腿一脚,道:“喂!你怎么还不问!你快问!” 周修常见她娇嗔的样子十分可爱,而其态度又十分讨厌,不禁觉得黑哥的那句“你要是男孩子早被揍了”真是确切极了。 小婷见他还不问,忽然杏目圆睁,粉面微寒,脆生生地道:“哼!我就当你问了!告诉你,我叫马容婷,叫我小婷就好了!我十六岁了,你呢?” 周修常有点发懵,这姑娘何止是心直口快,简直是没心没肺!别人思索犹豫的工夫,她已经把自己身份和盘托出,更进一步询问对方。周修常不禁想象,这姑娘要是以后和他人谈判,对方沉默不语的时间里,她应该把底牌全暴露给人家了。也就是说日常人们所说的:把你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马容婷见周修常还是不说话,怒道:“你讨厌!人家都跟你说你的名字了!你却不说!我问了,你都不说!你是天下第一大坏蛋!” 说完,一扭头,竟然头也不回,夺门而去! 周修常呆愣愣地看着黑哥,只见黑哥一脸偷笑。 周修常道:“黑哥,她说我是天下第一大坏蛋,你怎么看?” 黑哥道:“恭喜啦。” 周修常奇道:“恭喜?” 黑哥道:“小婷平常骂人,只说,‘讨厌你,你是天下第二大坏蛋’。而今,你荣升为第一位!自然要恭喜你啦!” 周修常皱着眉头,感到一头雾水,对黑哥低声道:“她是不是……这个地方……有毛病啊?”在说“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黑哥不置可否,道:“反正你是天下第一大坏蛋了。” 周修常无语了,怎么在美女面前,连威风八面的黑哥都变得卖萌了? 这时,小马老板推门进来,手上端着四大屉烧卖,放在桌子上。一揭开屉布,顿时热气滚滚,香味勾人。 周修常和黑哥都是一晚上腹内空空,这时见到垂涎欲滴的烧卖,也都不说话了,伸筷子便夹起一个,吹了吹,咬下面皮,咬开一个开口,倒出一些汤汁来,再向口里吹了吹气,这才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只觉肉嫩味鲜,美味极了,嚼了几下便吞进肚中,然后再伸出筷子夹下一个…… 一人两屉烧卖,周修常毕竟少年口壮,一口气两屉烧卖吃个干干净净。抹了抹嘴巴,低头一看,周修常看见盘子里油脂已然凝结成块,莹然似玉,若是添点粉红,便像极了马容婷的白里透红的娇嫩肌肤。 黑哥吃了一屉半,再也吃不下去,指着周修常面前的两个空屉,笑道:“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能吃三屉。” 两人吃饱了,黑哥这才说:“你以为我会请大家伙去鲁鸣春之类的高档饭店吧?” 周修常道:“是。也想过一些别的,但终没有想到是这里。” 黑哥到:“你想多了,我这些兄弟们,只在乎有没有酒和肉。酒,不必好酒;肉,好吃就行。再者,这家老板你也看到了,也是我们战友,本来在吃喝上有些忌讳,但和我们同生共死的时候,早就没了!因此上,找找借口,让他也过过酒瘾。” 周修常早就想到过这一层,笑道:“是。我也很庆幸来到这里,要是不来的话,我就遇不上马容婷这么美丽的姑娘了!” 黑哥笑道:“哈哈,你也成不了天下第一大坏蛋的美名了!” 二人笑着,都没注意到屋外有一个人甩袖跺脚而去。 这个时候,周修常再一次进入到另外的世界中去了。 这一次,周修常明显地感觉到了时间线的连续性,因为他赶紧问:“你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吧?” 那人说:“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回答,不过我的答案是一样的。” “一样的?” “对,都是:你需要学习。” “可是……”周修常明白,对方的回答其实和没回答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啊。 “那我究竟该怎么学习呢?”周修常无奈地叹口气,“我这么问,总对了吧?” 那人笑了一下,说道:“很多。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来的次数太少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实际上,当你一次次地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的学习就会突飞猛进,成长很快的……” 这话让周修常有些糊涂了:“什么……一次次地来到这里……就是学习吗?” “对呀!”那人似乎对周修常的问题感到惊讶,“我的天啊,这一地……你居然不了解?” “废话!”周修常真想骂出来,不过,他忍了这口气,平静地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啊!” “哦哦,也是呢!”那人似乎也搞不懂周修常为什么不知道,只得说,“总之,我告诉你,你来到这里一次,都是对你的能量有所助益的。” “你……”周修常仿佛刚知道什么要点,忽然就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包间里,周修常和黑哥说笑了一会儿。黑哥终于说到了正题。 黑哥道:“小周子,你想问我,我给韩双乙那家伙看了什么东西,是么?” 周修常点头道:“正是。而且……不知道韩双乙是否会善罢甘休。” 黑哥道:“是不是善罢甘休,我不敢保证。反正今天晚上他看完那段录像之后,倒也没说什么。”说到这里,黑哥停顿了片刻,又道,“说白了吧,我不担心韩双乙会不会对你做什么,而是担心他不知好歹,找他爸算账!” “什么?找他爸算账?”周修常皱着眉头,“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那段录像带里的内容?” “目前还不行。”黑哥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小周子我问你,你目前的能耐,能和韩家斗么?” 周修常摇摇头,道:“不能。” 黑哥追问:“你以后能吗?” 周修常心道:“以后?要看多久的以后了,再以后,韩家便倒台了。”于是他说道:“未来一段时间以内,恐怕不能。” 黑哥见他没有全盘否认,只当作他是少年心性,不愿服输而已,道:“小周子啊,十个你也斗不过韩博涛一个小手指头!” 黑哥说到这里,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他续道:“我呢,我黑哥虽然叫黑,但也没有他韩博涛黑,我也斗不过他。” 周修常困惑地道:“黑哥,那我是……” 黑哥轻轻地一拍桌子,“嘿”了一声,道:“没错!你他妈的惹大麻烦了!” 第六十九章 身不由己 周修常轻“咦”了一声,道:“我……有吗?” 周修常听黑哥这么说,很是惊异。此刻黑哥很酸,阴沉的很,仿佛周修常欠了他不少账。周修常心中一凛,心道:“原来这才是黑哥的真面目?的确,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做一群勇武赖皮的老大,自然要有一些手段才行。如果像我今天下午所想的,以为黑哥是仗义心肠,是新时代的屠狗者,可是差矣!那仅仅是黑哥的一面!如今,他给我展现的,是另一面。他还是多少面,我难以揣度。看来,黑哥毕竟姓黑。今儿看他这意思,是想把我与他之间的恩情了断,所以他故意夸大了韩家对我的威胁?毕竟,我救他一命,今儿他又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如果他夸张成韩家对我的威胁极大,言下之意便是今儿他也救了我一命,这便两不相欠了。” 果然,只听黑哥说道:“你想想,韩家是你能惹得起的吗?再说了,你小周子今儿也说了,家里开公司,一定赚了不少吧?难道官府上不认识一些人么?还得找我?小周子,这儿没人,我就说实话了:你要知道,今儿我拿出来的,可是我的护身符,是到时候可以和姓韩的一命换一命的东西。现在,为了你的命,我也豁出去了。毕竟,我黑哥欠你的命!” 周修常见自己所料不错,便道:“感谢黑哥!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不!不仅仅是不好意思,这简直是让黑哥……” 黑哥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大恩不言谢,我说过的,对吧?你在我兄弟面前来找我,我怎么不会答应你?再说了,就算你单独私下里找到我,我也一定会救你的,这是我黑哥做人的原则,知恩图报,对吧?” “知恩图报”四字是点题。周修常心里原先的火热已经逐渐变冷,他看了看盘中凝结的油脂,心想如果此刻喝下一杯冷水,那些已经吃进肚中的油脂是不是也就凝成硬块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周修常也不必纠结仗义不仗义了,既然黑哥“知恩图报”,不是“涌泉相报”,总也算是“仁尽义至”,于是索性就事论事地说道:“那……黑哥,韩双乙他怎么说?” 黑哥道:“他么?也没说什么?应该是放弃了吧。” 周修常点点头,心道:“黑哥这么说,便是等于告诉我:今儿的麻烦解决了,以后的麻烦是以后的,不关我什么事情。” 于是,周修常道:“今儿多谢黑哥了!没成想黑哥这么快就还了回来。” 黑哥道:“嘿嘿,哪里……”刚要谦逊几句,忽然听出了周修常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有些讪讪的,道,“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各人都有些麻烦事。” 周修常道:“那么,今儿毕竟是黑哥出头露面,一定给韩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韩家已经找上门来,黑哥有什么打算么?”周修常也在旁敲侧击,既然你说“我惹上了大麻烦”,那么出头露面的你也脱不开干系。 黑哥道:“倒也没什么。我说了,我用了护身符保了你一命,也相当于保了我的命。不过,再惹出麻烦了来,我可就保不了了。”黑哥这是直白无误地表示,护身符是我的,我想用几次用几次,你再惹出麻烦事来,和我无关。 周修常轻轻点头,道:“那也就是说,他韩双乙以后应该不会主动招惹我……我们吧?” “招惹我?他他妈敢!”黑哥好像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实则别有用心地把“我们”二字偷换成了“我”一个字。 周修常道:“我懂了。以后的麻烦我自己解决。” 黑哥却摆出一副不懂了的表情,道:“什么懂了?什么以后的麻烦?唉!以后有麻烦照样找你黑哥,只是别像这样的,要命!”说着,黑哥自己讪讪地笑了。 周修常道:“我第一次遇见黑哥,就救了黑哥的命。因此上,我绝不会要黑哥的命。呵呵!” “呵呵!” 那些藏着掖着的话已经说开,二人相互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再猜测了,反倒都轻松下来。笑了一笑,房间中沉寂下来。 尴尬的气氛反而有助于思考。周修常略一沉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感到有些好笑,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黑哥奇道:“你笑什么?” 周修常眯着眼睛,笑道:“黑哥,你怎么不说实话?” 黑哥眼睛微微一张,一道精光一闪而逝,道:“什么实话?” 周修常道:“黑哥,兄弟们来找你,自然是信任你,把你当大哥看。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事情,你因为江湖道义,不得不支持我。但是你心里并不情愿,我十分理解。换作是我,也是一般。因为你说的对,我们目前的确没有与韩家死磕到底的资本。黑哥,我想问的是,如果我们有呢?有的话,你还会说‘这是大麻烦’么?” 黑哥直瞪瞪地看着周修常,脸色酸沉,这些暗话明说,有些让他不舒服。 周修常见黑哥不说话,还这么看着他,便道:“黑哥,别急,我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一定计较的。” 黑哥忽然一拍桌子,力道不重,但也能看出内心的愤懑:“我怎么急了?嘿!你有一定计较?我就没有计较了?” 周修常道:“明人不说暗话。黑哥下午还颇为爽快,此刻却斤斤计较起来,自然是为外面众位兄弟着想。” 话说到这里,周修常正看着黑哥反应的时候,他掉进了另外的世界中。 “你能不能仔细地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我进来一次,我的能量就‘助益’一次?”周修常一进来就问道。 这一次,那人也不打兜子,直接回答:“好,我告诉你吧。这个世界,并不稀奇。在修炼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遇到这个世界。不过实话实说,你遇到的太早了,或者说,你的进步太快了。所以你可以提前别人很多很多就进入到这里世界里。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你现在的能量,其实不足以驾驭这个世界的一切。因此上,你连这个世界的半点影子都看不见,却只能听见自己……我的声音,根本就看不到我。所以你会非常非常的糊涂。” “这一切,和我的穿越有关系吗?” “哈哈哈……”那人大笑了几声,“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世界和一切一切的世界都有关系啊!你别以为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是割裂的!错了!所有的宇宙,所有的世界,都是有联系的!” 周修常一开始还能听明白,可是越听越糊涂了。听到了这里,更加不解:“所有的宇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宇宙?” “周修常啊周修常,宇宙不是只有一个的。这一点你清楚吧?” “多元的宇宙吗?像科学家们所说的那样子?” “差不多吧。” 周修常正想着,忽然,他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周修常这么说的意思是:黑哥今天不帮他这个忙,不免让兄弟们心寒,兄弟们都会想:“人家救了你一命,如今你却不去帮他。”但如果黑哥去帮他这个忙,又让兄弟们不安:“这家伙要对付的人权高位重,如果真惹出什么事情来不免被对方一网打尽了。”是以,黑哥顾虑重重。 周修常委婉地讲完上面的意思,又道:“黑哥,你看看我说的对吗?” 黑哥笑道:“嘿嘿!是这意思,小周子,你听明白就行了,讲透了多没意思。” 周修常道:“我最好讲透,心里不留问号。因为日后还想和黑哥合作呢。” 黑哥眉头微皱,道:“和我合作?你是赖上我不成?” 周修常道:“算是吧。黑哥,你有侠义心肠,但是你也得带队伍,如今人心思变,队伍不好带了吧?那个姓谭的想必曾是黑哥的一员大将,后来反叛,虽令人心寒,但也令你反思。就拿今天来举例子吧,你不带大家去鲁鸣春等大酒店吃饭,一方面有照顾马老板生意的意思,一方面也是捉襟见肘、囊中羞涩,或者说,你的影响力影响不了那些大饭店等场所。” 说到这儿,周修常看黑哥脸色越来越差,知道自己是说中了。 周修常微微一笑,道:“说白了,黑哥,你遭遇了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四字,甫一出口,黑哥的身体便轻颤了一下。 良久,黑哥笑了笑,道:“经济危机?哼,你哪来的新词儿?我有什么经济?” 周修常道:“由于经济危机,所以有了事业危机。这很令人不好受。”顿了一顿,又道,“黑哥,现在正是千帆竞秀、万舸争流之时,人人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黑哥道:“你说这些干什么?” 周修常道:“黑哥想独善其身么?” 黑哥道:“难道你想让我像那姓谭的那样去……” 周修常道:“开妓院?贩毒?还是开赌场?” 黑哥眼睛一瞪,道:“你怎么知道?” 周修常道:“无本而高利的买卖,就这么几种。姓谭的应该是早有异心,反叛之前,便已经找好了赚钱的渠道了吧?” 黑哥眼中忽然精光一盛,身形猛地一动,眨眼之间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周修常的脖子,黑哥恶狠狠地道:“你是谁?你是和姓谭的一伙的么?” 周修常被掐住脖子,正喘不过气,忽然听得房门一响,被人推开,一个艳丽苗条的身影闯了进来…… 第七十章 江湖法则 马容婷的手中竟然拎着一瓶暖壶,只见她把暖壶砸在黑哥身上,叫道:“放开这个大坏蛋!” 黑哥好像噩梦惊醒一般,随即松手,道:“别给我提他,一提他就生气。” 马容婷道:“那也不能掐住我的……我的大坏蛋的脖子呀!” 马老板也走进了屋里,一把拉住女儿,道:“人家在这里谈事情,你在这里干什么?” 马容婷“哼”了一声,伸脚往周修常的腿上踢去,道:“我都听到了,这个大坏蛋想引诱黑哥做坏事,黑哥不答应,就……” 一句未完,只听周修常、黑哥、马老板一齐说道:“谁让谁做坏事了?!” 马容婷一惊,怒道:“你们!哼!”一咬牙、一跺脚,又转身出门了。临去时,又狠狠瞪了周修常一眼。 周修常被她踢了一脚,虽然不甚疼痛,但如此没来由地受了一下,大是不快;可是一见她娇羞可爱的模样,又实在生不起来气。 马老板道:“黑哥,你们接着谈。”便也关门而去。 黑哥沉默一会儿,笑道:“嘿嘿,这丫头对你有意思呢。” 周修常道:“那比你刚才的怒火还要可怕。” 两人相视一笑。黑哥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看出你这小子不是个凡夫俗子,但没想到你居然能消遣我。” 周修常诚恳地道:“我绝不是来消遣黑哥了。我与你相见,实在凑巧,却也可算是天意。后来与黑哥相交,愈发感到黑哥心中的一股不平之气。黑哥,你虽然是黑道中人,却不愿意做邪道中人。因此上,我只要黑哥一句话。” 黑哥见他说得诚恳,兼“黑道中人、正道中人”的话又颇进他的心坎,虽然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但应该不至于是什么非分的话,便说道:“嗯,你说,什么话?” 周修常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黑哥笑道:“呵呵!这话,跟我说的人不下一千,也有一百。” 周修常道:“黑哥,你现在讲究的是兄弟!但别忘了姓谭的是怎么想的,往后人人都讲究利益!” 黑哥神色一凛,道:“怎么?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靠!” 周修常道:“讲究利益,不代表对方就能随时背叛。” “嗯?”黑哥奇道,“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我说了,讲究兄弟情谊,那是古典时代,是过去。往后呢,人们交谊会越来越广,所以讲究的是乃是‘诚信’二字。” 黑哥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懵懂,又好像有些彻悟。 周修常续道:“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这些都是诚信的表现。只不过,事随时易,时代发展了,事情自然就变化了,人们需要诚信,不是什么哥们义气,而是因为利益、因为交易。” 黑哥道:“你的意思是说,兄弟们背叛我,是因为钱?这不是废话吗?” 周修常道:“兄弟们是你的下属,你是领导。无论最开始大家的想法如何,最后一定都是生意人。” 黑哥道:“交换?” 周修常道:“不错。交换。” 黑哥道:“哼哼!有点意思。想不到你小小的头脑,竟然看出了这些门道。谁教你的?” 周修常微微一笑,道:“时代。这个最好的时代,这个最坏的时代。” 黑哥挥了挥手,表示不乐意听他的玄虚,道:“行啊,周大师,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对待兄弟们?” 周修常道:“合作。” “合作?”黑哥等了半天,见周修常只说出了这两个字,诧异地道,“怎么个意思?合作什么?” 周修常道:“说白了,是雇佣关系。你付钱,他们干活,谁都不白吃饭。” 黑哥听了,想说这不是废话嘛,我们现在就是这样;却见周修常一举手,显然话没说完,黑哥便让他继续说。 周修常道:“还有,我说的合作,也有和我的合作。” 黑哥道:“和你的?什么合作?” 周修常道:“目前还没有什么端倪。不过以后会有的。” 黑哥道:“你他妈耍我呢是不是?” 周修常到:“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合作。” 黑哥想了想,又仔细品味了一下,依稀感觉到“情分”和“合作”之间的相同相异之处,不禁觉得,周修常的这番话,让他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兄弟和义气。 黑哥想了一会儿,喃喃地道:“说白了,都是交换,是彼此信任的交换,是不是?” 周修常道:“正是如此。” 黑哥觉得眼前猛地出现一副新天地,笑道:“哎呀,我何必向人家收保护费?我就是……就是一家公司?” 周修常拍手道:“终于悟到了!我刚还在想,黑哥再不悟到,我就点破了!可未免的显得黑哥头脑不灵!” 黑哥咧嘴而笑,伸手拍了拍周修常肩膀,道:“你就是说破了,也没用。世界上有些事情,还得自己悟。这里面的道理,说实话,我之前一直模模糊糊地有个想法,却怎么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人生越来越没劲儿了,日子过得越来越无聊,还没有人家老马开一家烧卖店有趣、充实、好玩。唉,你说的对,时代变了。” 周修常见黑哥明白了,便道:“黑哥,日后人们可要称呼你为‘黑总’。” 黑哥道:“我大名叫曹建伟。” 周修常道:“也没有‘黑’字啊?” 黑哥道:“别提了,妈的小时候养了一条狗,浑身都是黑的。人家都说,小孩子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就长得像妈妈,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就长得像爸爸,总之,孩子爱和谁在一起,便长的像谁。” 周修常笑道:“哈哈,你小时候的狗还是真帅!” “去你丫的!”黑哥也笑了。刚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黑哥道:“小周子,既然你说开了,我也说开了。那韩双乙以后别再惹了。” 周修常道:“他要是以后惹我呢?” 黑哥道:“那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咱们是胳臂,拧不过人家大腿。哎,你之前说什么合作的事情?” 周修常道:“目前我这边正在运作,到时候需要黑哥合作,有福同享。” 黑哥道:“明白了。那我这边是不是也要……” 周修常道:“不错,注册公司,洗白白。” 黑哥道:“洗白白?” 周修常道:“以后就是正经的合法生意人了,自然是洗白。” 黑哥道:“那兄弟们……” 周修常道:“黑哥,这里面的门道以后我们一起摸索。黑,是手段;白,才是目的。” 就在这时,周修常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中。 只听得那人在鼓掌:“不错,黑是手段,白是目的。说得好!” 周修常并不觉得:“其实,都是阳谋而已。不过,”周修常立刻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告诉我,这些宇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些宇宙,和你的关系很大很大。现在我无法告诉你,或者说,我自己也在摸索之中。但是我相信不久,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知道这些宇宙究竟和你是什么联系的。只不过现在你不清楚罢了。” “靠我慢慢去想明白么?” “你这么想……也对。慢慢想,总能想明白的。” “那么这里的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你的世界。” “你说什么?”周修常没听清。 “我说,这里是你的世界。” 周修常笑了:“你在哄我吧?这里?我的世界?” “在自己的世界里修炼,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阶段。但是你的进展太快了。恐怕你的世界里都无法承载住你的超级能量……” “超级能量?”周修常又听到了一个新名字,“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 “那就对了。因为以后你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你以后就会明白的越多。到时候,不需要我,你也一定能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等等!我的世界究竟是……” 周修常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只见黑哥听了周修常的话,可谓醍醐灌顶,嘴里嘀咕起来:“黑,是手段;白,才是目的……黑,是手段;白,才是……妈的,这不就是姓韩的干的事情嘛!?” 说到这儿,黑哥猛地一拍脑门,又长叹一口气,道:“唉,多谢周兄弟了!以后我就算死,也会死个明白了。不至于被那姓谭的一路追杀,却怎么也想不通,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怎么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周修常点头道:“同室操戈的事情,华夏历史上俯拾即是,还不都是因为一个‘利’字。实际上,仁义就是利益,只不过后人糊涂了而已。” 黑哥道:“是吗?” 周修常道:“《资治通鉴》上说,有一天,孟子问他的老师子思一个问题:如何教育民众?子思说:先利之。就是说,先给予他们利益。孟子就说了:君子所以教民者,亦仁义而已矣,何必利!就是说,我们教育民众,告诉他们仁义就可以了,怎么能说利益呢?子思就说道:‘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周修常正要开口解释这段话的意思,忽然口袋里的大哥大竟然响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软玉偷袭 那清脆的铃声让黑哥很惊奇,待看到周修常从口袋中掏出一台大哥大时,不由得更是睁大了眼睛。 周修常自语道:“居然有信号?”一面接听电话:“喂?” “你是……周修常?”对方声音是个男人,年龄听起来不低,声线倒是有些耳熟,但是模模糊糊的,听不仔细。 “对呀。”周修常对着大哥大“吼”了几句,才让对方听清楚这个“对”字。 只听对方说道:“我是你老子!你怎么还不回家?” 周修常道:“爸?哦,好好,我就快回去了,你们先歇息吧。” 刚说到这儿,周修常觉得奇怪,爸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的?他刚要问,对方却挂断了。 黑哥道:“你居然……你爸爸居然给你买了这个?” 周修常故作忸怩地道:“我爸……怕我丢了,所以……” 黑哥道:“这东西我也有过,花了不少钱,最后坏了。不过,你们家看来不简单啊,居然给你配了这个。” 周修常道:“因为有些事情我爸爸呀拿不准主意,想和我沟通后,再行定夺。所以,便有了此物。”这话半真半假,的确,需要这个东西是因为有事情需要沟通,但沟通的人不是周立功,而是王朝阳。 黑哥道:“你们家……究竟是干什么的?你说的合作,就是要我和你们家合作吧?” 周修常道:“就是这样。只不过目前还没有眉目,所以不便多说。只是想问,黑哥想不想和我共赢?” 黑哥道:“共赢?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你赢,我也赢。没有输家的,双赢。” 黑哥:“就是有酒大家一起喝的意思吧。” 周修常道:“对。有福同享,也是这个意思。” 黑哥道:“哎呀,有句话叫什么,听人一句话,就胜过读了好几年的书。你真不是一般人呐。不知道你需要我黑哥怎么合作呢?” 周修常道:“事在人为,到时候自然便知道了。” 黑哥咂咂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周修常知道黑哥的想法,道:“黑哥,不是我有意瞒着你。今晚的谈话,听起来好像是我在主导你,但实际上,是我在求你。听起来好像我把你的底细探听得很明白了,但实际上是我把我的未来展露给你了。这决不是空话。” 黑哥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小周子,我相信你了。不用说今晚给我指了条路,光说你这么年轻而有见识,就让我觉得交的值得了。这么多年了,今天收获最大。谢谢你了。” 黑哥说着,站起来,向周修常拱手相谢。周修常也站起来,同样拱手还礼。 黑哥道:“你家里人着急了吧?我让人送你回去。你今天的话,我好好想想。” 周修常道:“好。” 和黑哥告辞而去,周修常刚一出门,一迈腿,不知被何物一拌,失去重心,便要摔倒,他“哎呦”了一声,下意识地向四周挥舞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于是大张着的左手便猛地按在了一处柔软极致的东西上,周修常一瞥眼睛,却见原来是马容婷在门侧,一条腿伸出来拌他。而他的手,正抓在马容婷高耸的腿部上! “呀!”这不过一瞬间之事,周修常的手赶紧松开,马容婷的右手也向他的左手扑打而去,两只手一个去一个来,不知怎么就握到了一起…… “扑咚!”周修常身子向右一侧,右肩摔倒在地,不禁立即仰面翻身,避免压迫右肩痛处。他心中大叫倒霉,之前被韩双乙扇了一个耳光,左肩摔地;而现在被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拌,右肩摔地。真可谓是祸不单行。 不过,还等周修常叫疼,只觉得一个温暖的身体不当不正地砸在了他的身上,鼻孔里顿时暗香幽幽;紧接着,他的嘴巴本来是张着准备叫疼的,竟然在倏忽之间,被一双娇软的薄唇堵上了! 原来,他的左手抓住了马容婷的右手后便下意识地死死握住了。他身体一摔到,左臂随之向下一拽,马容婷也立即立足不稳,整个人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了周修常的怀中。 马容婷只觉得身体一歪,整个身体摔在周修常身上,刚想叫嚷的嘴本来也是张开的,却不想脑袋一垂,自己的双唇便和对方贴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两人的舌头不听话地伸进了对方的嘴里…… 一时间,四目紧紧相对,随即惊叫着分开。马容婷站起,紧捂着嘴巴,像是想吐,却又做不出呕。 刚才二人不仅舌头纠缠在了一起,牙齿也撞到了一块儿。幸好“碰撞”是嘴巴都是张着的,否则唇破血流,那便难看至极了。周修常也捂着嘴巴,口中依稀还有她娇舌的温度。 马容婷脸色羞愤交加,本来想大大地发作,可是实在是害羞极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不想一走了之。于是,她僵立当场,脸色连羞带憋,双颊通红,一对嗔目闪着寒光只盯着周修常,恨不得把目光化成一柄利剑戳向他。 周修常的脸也红了,一时间不敢站起来,他知道这姑娘绝不会埋怨自己先出手发难,只会怨别人不让她的恶作剧得逞。他仰面躺在地上,生怕这姑娘气恼至极,抬腿对他一顿踢踩,那便是浑身挂彩了。从下往上看去,周修常发现这姑娘生气时的样子依然十分可人。 或许是周修常目光中欣赏的意味刺激到了马容婷。马容婷银牙一咬,粉拳一张,抬起一条玉腿就要往周修常身上招呼过去。周修常暗叫糟糕,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这姑娘如此刁蛮,下腿没轻没重可就大大的不好,不禁吓得直坐起来,一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她抬起来的腿。 按理说,胳臂拧不过大腿,可是周修常的这个动作让马容婷仿佛像触碳了一样哆嗦一下,随即奋力抽回腿,双手捂住了刚才被周修常抱的地方,好像那里被人一摸之下便会受伤一般。 马容婷杏目圆睁,瞪着周修常,卧蚕一样的浓眉几乎快团成了一团,只不过目光中的寒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分羞、七分恼。 马容婷恨然道:“你这个超级大坏蛋,蠢死了,我能真的踩你吗?”说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用“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的眼神瞥了一眼周修常,随即一扭头,飘然而去。 周修常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痒,他伸手挠了挠,蓦地意识到那是刚才马容婷的一头秀发轻轻划过的地方。 他站起来,一抬头,只见黑哥正站在门口,笑嘻嘻看着他。周修常刚要说什么,黑哥却猛地摆手,道:“别说了,我都看到了,抱歉,帮不了你。” 周修常叹口气,这时,马老板从里间慌里慌张地走了出来,一看周修常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不禁同情地问—— “兄弟,你真的不想跟我学摔跤吗?” 周修常一听,实在是哭笑不得:“我……我还是……再说吧。” 周修常坐进桑塔纳,小金子正要发动汽车,忽然车门一开,一阵娇香袭来,一个婀娜的身影纤腰一扭,也坐进了车中。 周修常正要惊讶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的马容婷一动不动了。 他知道,这是又进入了到那个自己很奇怪的另一个世界中了。 于是,他接着问道:“刚才我想问的是……我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强调说‘我的世界’呢?” 那人“嗯”地支吾了片刻,让周修常都感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周修常,你真的没有自己感觉到么?” “我感觉到什么呢?”周修常很奇怪,他仔细地感觉了一下周围,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周修常皱眉,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要我感觉什么?” 那人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这个时候告诉你,只会吓到你的。还是算了吧。不过,以后你会明白的。” 周修常有些不满了,说了半天,居然还是云山雾罩的。周修常还是摸不到头脑。 “你有话不妨直说。”那人忽然这么说道。 周修常有些好笑了:“我还想这么对你说呢!没想到你居然先说了。” 那人只是轻笑了几声,然后说道:“总之,你在这里修炼一会儿,顶的上别人修炼一辈子呢!好好抓紧时间吧。” “我还是不明白……” 刚说到这里,周修常就回到了现实中。 只听小金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马容婷,然后说道:“小婷,你来干嘛?” 马容婷道:“不干嘛。我坐你车兜兜风,不行吗?” 小金子知道拗不过她,便道:“行。那我现在是送周兄弟回家,你允许吧?” 马容婷道:“嗯,允许了。” 小金子这才一踩油门。 周修常道:“金哥,去城中花园。” 小金子道:“去哪里干嘛?你家不是在……咦?你搬家了,难道就搬到……” 周修常的底细今天早就说个七七八八,此刻无需遮遮掩掩,便道:“是,就搬到那里去了。” 小金子道:“嘿!发财了!”说着,一打方向盘。 第七十二章 给我揉揉 周修常坐进车里时,没有坐在副驾驶,他说那是黑哥的位子,不便坐,便坐进了后排。后来马容婷也坐进了后排,二人便并肩而坐。此刻,马容婷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身边的周修常。 周修常看着马容婷那张在夜色掩映中倍显妩媚娇艳的容颜,又看了看她如剪影般曼妙有致的身躯,不禁呼吸都有些沉重了起来。 这女人有一种特别勾人的味道。周修常这么想着,忽然无声莞尔,人家才多大岁数,你就用女人相称了,其实不过是少女而已,哪里像你,这么大岁数了…… 就着这时,马容婷邪魅地一笑,笑容固然勾魂摄魄,而紧随而来的动作更是让周修常血脉偾张。 马容婷把一条纤细的长腿抬起,不由分说,竟然架在了周修常的大腿上! 周修常一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马容婷一伸玉臂,抓住裤脚,向后一提,故意露出来自己的皮肤! 马容婷似乎犹嫌不足,竟然继续向上拉起裤脚……周修常看着,竟然觉得有些刺眼。自己的双腿承接着这条小腿的重量,结实的大腿肌肉可以感受到它的柔软和温度,进而仿佛连肌肉都被它酥化了一般。 周修常甚至都不敢动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条腿上传来的马容婷的心跳。他觉得这条小腿犹如一条白蛇,随时可以将他卷进越来越紧的蛇圈里。 忽然,那条小腿动了动,尽头处一只穿着小白鞋的小脚丫有些不耐烦地勾了勾脚趾。 只听马容婷道:“看什么呢?让你看了吗?” 周修常说不清自己是想看还是不想看。面对着这样有诱惑力的场面,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一个安身之处,可是尽管眼珠子转得都快晕了,这双不争气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看上这段白腿一眼。好像那段白腿是磁石,自己的双目成了被磁石吸引的铁钉,再怎么挣扎也会回到它的身边。 周修常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我……没看……” 马容婷倒是优哉游哉,道:“是吗?那兴许是我看错了吧。嘻嘻!现在允许你看了,看吧。”说完,还低声加一句,“一条腿有什么好看的,真是!” 尽管有了“圣旨”,但周修常还是不敢盯着看,他只觉得心中十分恓惶,说不上是悲是喜。不知不觉,周修常的下面就有了反应。 周修常心道:“真是怪了,在赵月如面前我也没有这样失态过。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想到这儿,忽然有点明白了,“估计是这副年轻的皮囊惹得祸!这样的事情,心态再老也控制不住嘛!” 马容婷道:“哼!你怎么不看!快给我看!”说着,还微微抬腿,用这条小腿的重量搥了搥周修常的大腿。 她这条腿在周修常的大腿颠了颠,一不留神就“颠”到了周修常双腿之间。 马容婷感觉到了什么,皱眉道:“什么东西?怎么刚才还没有呢?” 周修常想笑,又不敢笑,想动,又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下面那东西就会往上翘起,到时候必然更加尴尬。 只是马容婷不敢罢休,她又在周修常大腿上颠了颠腿,嘴里奇怪地道:“什么东西?好像还越来越……哎呀!” 马容婷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脸一红,恨不得捂住脸,但心想,夜色中对方不一定看清楚,或许就这么遮掩过去了,便道:“你的东西,收回去!” 周修常低声道:“我控制不了。” 马容婷道:“什么?” 周修常被她的玉腿颠了几下,下面感觉更甚,似乎自己的身体即将被一只原始的小怪兽占据。于是,他含义模糊地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马容婷根本没听出来这里面可能带有另外一层意思,直言快语道:“什么做什么?那个……东西,给我下去!啊不,给我……反正不许起。” 这样的欲盖弥彰反倒显得她更加有趣。 周修常向前看去,只见小金子专心致志地开车,对后面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周修常笑道:“我控制不了啊?而且,你把腿放到我的腿上干嘛?” 马容婷道:“我想让你看看。”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看什么?” 马容婷道:“这就是你抱住的腿,你看看吧,都被你抓红了。” “是吗?”周修常低头看去,只见眼前一段娇嫩白皙的肌肤,道,“哪里红了?” 马容婷伸过来一只纤长的玉指,指了指腿上的某个地方,道:“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周修常跟着她的手指看,她的指甲上闪烁着窗外星辰一样的光芒,只见腿上莹白一片,哪里能看到半个红点?于是他说道:“好,我看到了,那你想怎么办?” “还问我?当然是给我揉揉啊。”马容婷说着,又颠了两下腿。 对于这样大胆张扬的少女,周修常在经过了一开始的恓惶和不安后,随着体温的升高和加速的呼吸,自己的心神反倒稳定了不少。和这样放得开的少女说话,自然和扭捏的少女不同,否则自己便成了人家的玩具。 周修常笑道:“好啊。”说着伸出手去,轻轻捏住她的一段腿肉,“是这里吗?” 马容婷道:“嗯嗯,就是这儿。” 周修常于是十指轻捏,手掌触碰到她柔滑温润的肌肤时,心神顿时又一次荡漾起来。 马容婷似乎很是舒服受用,道:“嗯嗯,就是这里。” 周修常也有些把持不定,道:“可以了吗?”他想着,如果再进行下去,自己就失态了,此时是在人家车上,不是什么私密之地。他往窗外一看,城中花园小区近在眼前,心中松了口气,也略有些遗憾。 马容婷似乎也觉得自己捉弄够了,便收回了腿。 这时,车子停在了城中花园外面。小金子道:“周兄弟,是这儿吧?果然不错啊!不便宜吧?” 周修常含糊应道:“不便宜。”便打开车门下车,刚要出车门,忽然左胳膊被一双小手死死拉住,把周修常又拉进车里。 马容婷嬉笑着,把一张樱桃小口凑近他的耳边,道:“敢摸我腿的,你还真是第一个!你个天下第一大坏蛋!” 说完,她向后一仰,趁周修常还沉浸在她的耳鬓厮磨和娇声软语中时,竟然一抬脚,把周修常踹了出去! “哈哈哈!” 周修常向前踉跄了几步,才总算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随着关车门声,只听马容婷道:“小金子,快走!” 周修常正要回头,忽然时空静止。周修常走到出租车旁,只见马容婷正在让小金子开车。周修常不及查看刚刚出来的时空的事情,赶紧向着天空问道:“喂!我修炼什么?” 是啊,周修常在修炼什么?刚才,那人说周修常在此刻的世界里修炼,还说什么能顶的上别人好多功力,瞧这意思,竟然是说周修常占了便宜一样。可是周修常糊涂:“修炼?我来来回回地做梦、醒来,醒来、做梦……你告诉这是做梦?搞什么笑呢?” 那人先是轻笑数声,然后说道:“不错,就是修炼。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你在修炼么?” 周修常也是轻笑一声,摇摇头。同时,他也仔细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确没觉得什么异常,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脸色一变:“咦?我的身体……不疼了!” 的确,刚才马容婷踹了他一脚,周修常被她踹疼了,虽然不是那种要命的疼,但是也的确够要命的! 可是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里来之后,周修常就不觉得疼痛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奇怪了……”周修常自言自语,“难道这就是修炼?” “你如果以为这就算是修炼的话,那么……也就算是一种修炼吧!”那人说完,莫名其妙地嘿嘿怪笑起来。 又是这种怪笑。周修常皱起眉头:“你究竟告诉不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在修炼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啊!” 那人张了张嘴,周修常正要听他的回答的时候,忽然穿越了回来! 只见“滴!滴!”桑塔纳车鸣笛了两声,便启动了。 而马容婷的一张明月般艳丽的容颜贴在车窗上,一条娇舌伸出,竟是对他做鬼脸。 车子绝尘而去,几秒钟后就只能看见车尾灯了,而后车子一拐,彻底驶出视线。 周修常捂着后腰,那里被马容婷刚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可不轻,周修常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她踹歪了。 “这小蹄子!”周修常愤愤地想狠狠地骂一通,可是一想起那张明艳的脸,那曼妙的身躯,那腿……顿时,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欲火反而愈演愈烈。 周修常一边走进小区,一边嘀咕着:“这丫头,看你老了勾引谁去?哼!” 刚走到小区门口,只听一个人厉声喝道:“哪来的?滚!” 第七十三章 我是住户 周修常捂着后腰,龇牙咧嘴地走了没几步,蓦地被人一声喝住,不禁吓了一跳;一抬头,只见小区门口的岗亭前站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那身影站在岗亭的灯光下,一时间看不清面貌。 周修常向左右看了看,周围就自己一个人,难道是在叫我滚? 周修常又往小区门口走了几步,只见那身影抬起一条胳臂,指着自己吼道:“他妈的,说你呢!让你滚!” 周修常脚步不停,口中说道:“你是跟我说话呢?” 那身影见周修常依然前进,便迎了上去。周修常这才看清是一个膀大腰圆、面目狰狞的大汉,穿着敞怀的保安制服,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显得邋里邋遢。 他走到周修常面前,拦住他去路,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妈的!说的就是你啊!” 周修常闻到一股酒糟气,觉得不值得和这人置气,便和气道:“我是这里的住户。”说完,就要举步前行。 “靠你妈!”那醉酒保安好似极不耐烦,一伸胳臂便推向周修常。周修常没有防备,被他推倒在地,屁股和支地的双手摔得火辣辣疼。 周修常怒道:“你这是干嘛?不让我回家,还敢打人?” 醉酒保安道:“你放屁呢!这儿!”他指着城中花园小区,“他妈的是你家?哈哈!逗老子玩呢!我他妈一脚踢死你信不信?” 周修常站起来,道:“你就没想过,我要是真的是城中花园的住户怎么办?” 醉酒保安道:“不可能!哼哼!” 周修常冷笑道:“你没见过我?” 醉酒保安上下打量着周修常,道:“王八蛋才见过你!哈哈!” 周修常道:“你也不认识你们的大老板施念京?” 醉酒保安道:“施……什么?念经?谁啊?不认识!我就知道我们领导!其他的人管不着我!” 周修常知道这人喝醉了,讲道理讲不通,如果一味蛮横起来,吃亏的终是自己,便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你让开让我进去,刚才你推我的那一下,我明天找你领导理论,让你领导批评你;第二个,我现在去后门进小区,明天去找你领导理论,开除你。你选一个吧。” 醉酒保安晃了晃吃醉的脑袋,叫道:“我去你妈的!还他妈叫老子选择!”说毕,举拳便朝周修常打去。 周修常这次早有准备,刚想躲,哪知衣领竟被醉酒保安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竟然躲不开。随即,一只拳头便打在了他的左脸上,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周修常心中叫苦,真没想到这醉酒保安居然出拳极快不说,更奇的另一只手后发先至,居然在拳落之前,抓住了他的衣领,看起来似乎是个练家子。 “我靠!”周修常挥舞胳臂,努力扭动身体,一举从醉酒保安手中挣脱,但是头晕目眩,双手又挥舞着,自身重心不稳,再次摔倒在地上。 周修常心道:“今天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是摔倒就是被人打脸?” 那醉酒保安挥舞了一拳后,还想再踢他一脚,但似乎自己也站不稳了,赶紧稳住身体,便没有再去踢周修常。周修常这才快速滚开。 那保安指着周修常哈哈大笑:“他妈的死王八!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一,叫老子我打一顿;二,叫老子我打两顿!哈哈!” 周修常心知无法在理智上和对方沟通了,除了叫人帮忙外,该是别无选择,便喊道:“喂!打人啦!打人啦!” 那醉酒保安听了,显然更加恼怒,便打算捂住周修常的嘴巴:“你他妈的叫嚷个屁!吵醒了里边的大爷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醉酒保安一步跨到周修常身前,又挥出一拳,击向周修常右脸。 “砰!”周修常再次脖子扭得酸痛不已,脸上反倒没了知觉,脚步也踉跄着,差点再次摔倒。 醉酒保安还要再打,周修常举手示意,道:“停!别、别打!” 醉酒保安得意地笑道:“嘿嘿,知道大爷厉害了吧?” 周修常晃了晃嗡嗡直响的脑袋,怒道:“你等着滚蛋吧。”说着,他掏出了大哥大,道,“你们领导电话多少?” 那醉酒保安一见大哥大,眼睛都直了,寻思着面前的少年怀里怎么会有此物?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道:“你!他妈的小偷!偷了谁家的?说!” 周修常冷笑道:“给我你们领导的电话,我就告诉是谁家的。” “去你妈的!”醉酒保安又要打人,“我们领导电话,岂能是你这个王八蛋知道的?” 周修常道:“如果是王八蛋,根本就不知道领导电话!” 醉酒保安道:“胡说,我就知道!——咦?妈的,敢骂我是王八蛋!” 周修常“哼”了一声,道:“好,我现在打报警电话,看你们领导过一会儿来是不来?” 说着,周修常就要拨号,哪知一操作大哥大,不禁傻眼了,这该死的破东西居然没电了! 醉酒保安不知道大哥大没电了,只道是周修常要报警,便抬腿要踢周修常举着大哥大的手。 他醉酒不稳,抬腿速度比较慢,周修常轻易躲开,道:“踢坏了东西,你十年工资也赔不起!” 醉酒保安一想,这东西说不定是谁家的,一旦弄坏了自己也有责任,的确不能乱来。他便一把扑上去,挥起一拳,正打中了周修常的鼻子! “砰!”周修常顿时眼前一黑,眼泪和鼻血长流,脸上酸楚让他痛叫几声,不禁双手捂住了脸。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觉双手空空,一看,那大哥大竟然在醉酒保安的手里。 醉酒保安癫狂地笑着:“嘿嘿!你以为现在不严打了,你就可以被轻易放出来了?告诉你,我现在就联系派出所,到里面,有你的苦头吃!刚才我打的那几下,当作见面礼了!” 说着,醉酒保安一把扯过周修常向岗亭走去,周修常这时真的是挣扎无力,心想着:报警也好,你不报我还想报呢,至少警察不会喝醉了像你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一通吧?因此上,醉酒保安把他“拎”进了岗亭,他也随之任之了。 进了岗亭中,醉酒保安掏出一副手铐,喝道:“蹲下!”周修常只好蹲下来,醉酒保安把手铐戴在了周修常双手,其中铁链穿过了暖气管,免得被拘押的人逃跑。周修常看了看岗亭中的环境,只见有另一个保安竟然躺在墙角的弹簧床上呼呼大睡,屋子里满是酒气,显然这保安也是喝醉了,是以对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周修常气急交加,自己好端端地回了一趟家,却被看门狗给胡咬一通,这会儿更像是囚徒一样被铐起来,真是气煞人也。 那醉酒保安得意道;“你瞪什么眼睛?!过一会儿把你眼球挖出来都算轻的!” 周修常努力压住气,喘了几口粗气,坐在地上,干脆闭上眼睛。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耳朵听见保安给派出所打电话的声音:“喂!于哥!哎呦,我小张!城中花园呢!那什么,抓到一个小偷!我给他铐起来了。你猜猜他偷了什么?大哥大一台!是!真的!好!我等你啊!” 说完挂了电话,醉酒保安走到周修常身边,踹了周修常一脚,道:“妈的!偷一台不过瘾是不是?还骗我说什么住户,把我当傻子!哼哼!” 周修常又无端挨了一脚,咬了咬牙,心道:“过了今晚,我让你痛不欲生!” 不久,只听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醉酒保安早迎了出去,双方似乎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个穿着绿警装的人进了岗亭。醉酒保安跟在后面,此时又赶在了前面,指着周修常道:“就是他!”又拿起了大哥大,“这是赃物。” 周修常睁开眼睛,见到两个警察,道:“我是这里的住户。” “是吗?”一个警察道,“那这个大哥大是谁的?” 周修常道:“是我的。” “哈哈!”醉酒保安大笑几声,道,“于哥,你信吗?” 那叫于哥的警察道:“信?信个屁!”他看见周修常无非是一个小混混少年,怎么可能拥有一台大哥大?他这样的年纪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没有购买的资格。可见必然是偷窃无疑。 于哥道:“小伙子,看你被打成这样了,还不招啊?” 周修常不知道自己被打成了什么样,他垂下眼睛,似乎看到鼻子通红。 于哥笑了,对醉酒保安笑道:“小张,把镜子拿来,让他看看自己的模样。” 小张拿来了一面小方镜子,于哥接在手里,把镜子冲着周修常,道:“来,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周修常一看自己的脸,吓了一跳,镜子中的自己差点都认不出来了,脸上鼻青眼肿,嘴巴和下巴上血渍茵然,双颊也都红肿起来,真像是漫画里的凄惨模样。 周修常不禁一声苦笑。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今天本以为和韩双乙交锋时可能会受伤,却除了一个耳光外安然无恙。但真没想到自己会伤在家门口一个醉酒保安的拳下,莫非是老天看我今天完好无损心中来气?偏偏要教训我一顿才行? 于哥见周修常凄然而笑,认为他这是无可奈何地认罪了,便说道:“那就跟我们走吧。小张,把他解开。” 小张嬉笑着,一副立了大功的神情,讨好地说:“于哥,我就不去派出所做笔录了吧?我还得看门呢。” 于哥道:“你都喝成这样了!还把人家都打成这样,不去派出所,人家还以为是我们警察打的呢?” 小张一听,不慌不忙,从一旁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两盒红塔山,塞给了于哥和另一个警察,道:“我得看门呢不是?再说,他是小偷,我打他,是因为他反抗!” 于哥点点头,收下了烟,对另一个警察道:“把他铐起来,带走。” 另一个警察掏出自己的手铐,再一次把周修常双手铐住,一边推搡着他一边走出岗亭。 第七十四章 还能叫谁 来到外面,那警察拉着周修常跟在叫于哥的警察身后,周修常以为会坐进警车,谁知,这两个警察竟然拉着他走了三条街,走到了派出所! 时值半夜,周修常火辣辣的脸被寒风一吹,也说不清是疼还是舒服。街道上人迹杳然,孤月晦暗,秋露凄寒,周修常却感到浑身是火,他先前被马容婷搞得欲火焚身,此时更是怒火烧心,脑子里想着怎么狠狠地教训这叫小张的保安。 进了派出所,警察们二话不说,和小张一样,把周修常锁在了暖气片上。然后便倒水喝茶,对周修常再不搭理一眼。 周修常知道这是心理战术,他早有预料,但自己毕竟是无辜的,没必要配合他们做戏,便道:“我叫周修常,是安原二中学生,高二六班的。班主任叫竺兰兰……” 周修常这是先自报家门,省去被盘问的麻烦,谁知才说了两句,那个拷他的警察便喝道:“让你说话了么!把嘴闭上!” 周修常道:“你们想没想过,如果我真的是城中花园小区的居民,而那个大哥大是我爸爸给我买的呢?” 两个警察听了,相互对视一眼。于哥道:“那小张怎么不认识你啊?” 周修常道:“我刚刚搬进去。没几天,估计他还没见过我。” 于哥冷笑道:“编!你就继续编!他妈的,到了派出所还不老实,挨打没挨够是吧?” 周修常道:“二位警官,我家是城中花园小区a区18号,登记姓名叫周立功,也就是我的父亲。既然你们认为我是小偷,而我辩解我不是。那么事实真相如何,你们至少应该审问我,并查清真相。如果我是,我这些话自然是做戏,随你们打骂,毫无怨言。但是我说的是真的,我家能在城中花园住着……你们想想吧。”周修常的言外之意是,能住在城中花园里,也决不是普通家庭,别稀里糊涂地惹错了对象。 那拷人的警察喝道:“你他妈的兔崽子!到了这里还不老实!”说着,站起来就要踢人。 于哥叫道:“慢!” 那拷人的警察停住了。 于哥看着周修常,冷笑道:“哼!小崽子!你以为我不认识城中花园里的人么?你以为凭你的几句话,我就信你了,把你捧为座上宾了?” 于哥这话听起来是在反驳周修常,实则留有余地,所以才阻止了另一个警察的施暴行为。而这个余地,取决于“证据”。 周修常道:“于警官,说白了,我只要证明我是城中花园的住户,就可以了,对吧?” 于哥点头:“废话。你能吗?” 那拷人的警察也不是傻子,见于哥这样说,他把一身戾气消去,以免误会过大,过后担责。 周修常不禁想给王朝阳打电话,但他只有王朝阳大哥大的号码,也不知道能不能接通,姑且一试吧。便把王朝阳的号码告诉给了于哥。 于哥仿佛不情愿地按照周修常所说的号码拨了出去……不久,电话没通,于哥皱着眉头把电话放下,道:“你这电话对吗?是谁的?” 周修常到:“是我……朋友的。” 于哥道:“朋友的?你扯蛋呢吧!为什么不给你父母打电话?哦,你们家住在城中花园里,连电话都没装?” 周修常忽然想到今晚早些时候在烧卖店里接到的父亲电话:“老爸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难道家里装了电话?就算装了,可是我的号码他从何得知?” 于哥见周修常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以为他是在另行编造谎话,便道:“行了,想挨打,说一声!” 周修常自己也是着急:“时间这么晚了,王朝阳估计是关机睡觉了;而家里别说不知道装没装电话,就算了装了自己也不知道号码,而且时间太晚,自己又受了伤,叫父母来没得担心。难道要叫黑哥?那更是不妥,一晚上黑哥都在抱怨自己惹麻烦,谁知刚分开不久,就又惹上了一起!”想到这儿,周修常也是郁闷:“怎么这麻烦接二连三?再说,就算黑哥肯来,警察便知道了我与黑哥的关系,以后我便在公安局算是挂了号了。想联系郑大千?或者苏语琪?竺兰兰?这可是异想天开了,这时代又不是后世,人人都有手机,可以随时通信,现在想联系都束手无策。” 想来想去,周修常只纠结一个问题:“我还能叫谁来呢?” 那于哥也是这样想着:“哼,看你还能叫来谁?” 忽然,周修常脑中神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一件事!然而,他此刻头昏脑胀,刚有个想法,脑袋一疼,那想法又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几丝雪泥鸿爪,让周修常苦苦追思,恨不得把那想法抓在手里,放在眼前看个一清二楚。 于哥和另外的警察见周修常深思的模样,都嘲讽地笑了,道:“别编造了吧!有这工夫,还是好好交代,这个大哥大,偷了谁家的?” 忽然,周修常眼中精光一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有如劈天利剑般射向了于哥。 于哥的目光和周修常的目光短兵相接,他心中一凛,道:“这少年在打什么主意?看他口齿清晰,眉目清明,表达流畅,的确不像是一般的少年,也没有惯犯的无赖和痞性。不过,也没准是在装模作样的表演。现在他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周修常和于哥的目光一对上,便随即避开目光,低下了头,心想,现下只有这个机会了,也不知道这么晚了,对方能不能来?他低声道:“于警官,还有一个人能证明我是城中花园的住户。” 于哥道:“你说吧。” 周修常努力回忆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号码。 谁知,于哥听完后,整个人却僵住了! “啪!” 于哥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你小子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号码,说!” 周修常一呆,感到万分奇怪,道:“这个号码怎么了?” 那拷人的警察见于哥发起火来,自己也添柴加油,作势就要踢打周修常。于哥见了,赶紧摆手,道:“先别踢他!让他说!” 于是,另一个警察也指着周修常鼻子喝道:“说!” 周修常看看这个于哥,又看看那个拷人的警察,道:“警官,你们一打过去就知道了,你们就说,我是周修常……” 于哥打断,喝道:“废话!我们当然要问的!” 那拷人的警察听得糊涂,便对于哥道:“于所,怎么了?” 于哥想了想,没答话,道:“好。问问就问问。”说着,他拿起电话,拨打了寻呼台的号码。一边拨,一边用狐疑而困惑的眼神打量着周修常。 周修常一开始也觉得困惑,他打量着于哥几眼,忽然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内中情由。 只见于哥撂下电话后,便神情严肃而阴沉地盯着周修常,另一个警察看他的样子觉得奇怪,却又不敢详问,而周修常则猜到于哥是在用这副表情掩盖自己心中的焦躁。 果然,于哥的双腿在桌下一起抖动着,好像心中很不安。明明是在等一个嫌疑人求救的电话,他却比嫌疑人还要着急。 “叮铃铃!”电话甫一响起,于哥就一把抓起了话筒,道:“喂!是我!你在哪里?哦。是这样,你来一下我的所里。对,现在,有一个人说认识你。别问了,你赶紧来吧。”说罢,便挂了电话。 然后,他又想了想,拿起了外套,冲同事说道:“你看着人。我出去一下。” 那警察见于哥和对方通话的语气明显是熟识,已经觉得十分诧异,这时见于哥要外出,更是惊奇,道:“于哥……这是谁呀?” 于哥轻皱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摆了两下手,便走出去了。 见于哥这副样子,那警察也有些忐忑起来,心想着是不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难道真的抓错人了? 只有周修常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微笑,心中感叹着:“天不绝我也!” 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就听见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穿着高跟鞋,明显是个女人。周修常抬起头来,眼睛望着门口。留守的警察听见了动静,走到了门口。 很快的,于哥领着一个明媚高挑的美人走了进来,正是城中花园的售房小姐于玉香。 于哥指着周修常对于玉香说道:“你看看吧,认识他吗?” 于玉香瞥了一眼周修常,一开始没认出来,定睛细看后,惊讶得尖叫一声,捂住了嘴巴!随即,她便冲了过去,俯身查看周修常的伤势:“修常!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啊?!” 那留守的警察被眼睛的一幕惊呆了,对于哥喃喃地道:“怎么?你妹妹认识他?” 于哥低声道:“靠!看来真搞错了!妈的小张这个狗玩意,把我们也玩进去了!” 那警察一吐舌头,显得心有馀悸:“于哥,你看到了,我可一下都没打他!没碰到他!” 于玉香嗔道:“你们在干嘛?快把人家解开呀!” 于哥赶紧上前,松开了手铐。 于玉香立刻握住了周修常双手,一边轻轻揉搓,一边柔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谁干的?怎么不联系我?你不是有一台大哥大吗?” 周修常见于玉香娇美的容颜里全是关切自己的神色,登时连疼痛都不觉了,笑道:“我有大哥大这事,你都知道了?” 于玉香道:“今天下午你的秘书,就是那个姓王的又来了,说是要你的父亲。因为进不去小区,便点名找我,我带进去的。听他们聊了几句,便知道了你有台大哥大。”说到这儿,于玉香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触摸着周修常脸颊,心疼地道,“你都遭遇到了什么啊?是不是我哥他们欺负你了?” 说着,一回头,粉面含霜,冷冷地问于哥和另一个警察道:“是不是你们打的人?!” 于哥和另一个警察听着二人对话,都知道所谓大哥大偷窃事件自然是子虚乌有,此时见她怒问,赶紧慌不迭地摆手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连碰都没碰!” 第七十五章 青丝玉面 “那是谁打的他?你们是干什么的?去抓人啊,去破案啊!”于玉香步步紧逼,尖锐的嗓音充斥整个派出所。 “是,是,去破案,抓人。”于哥口中应着,连对着同事使眼色。那警察只好出去了。 于哥慢慢地走过来,轻声道:“那个什么……别看脸肿了,其实几天就好……” “啪!”于哥话没说完,先挨了自己妹妹一巴掌。 于玉香凤目含威,怒道:“你自己的脸怎么不肿?!” 于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个少年的伤势“赏”了他一巴掌,心中又是火大又是委屈,却无处发泄,心道:“我这亲爱的妹妹这是怎么了?平常一直很温柔。就算这买房子受伤了,她干嘛那么着急,连自己的哥哥都敢打!难道是……”于哥不敢再往下想了,可是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我之前训练时,与歹徒搏斗时,受伤了,你都没有这样关心过,现在为了这个小子却…… 于玉香却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哥哥的感受,她一心只在周修常惨不忍睹的脸庞上,想到昨天下午时,这个站在花园里、沐浴在阳光下的美少年如今被人欺负成了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爱惜又是气愤又是着急,恨不能当场把周修常抱进怀中好好抚慰一番。 她再次扭过头,冷着面孔对着于哥呵斥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啊?没有看见人家受伤了是不是?不会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于哥辩解道:“可是他就受了点皮肉之……” 于玉香娇嫩的嗓音怒吼起来:“你还是不是我哥哥!听不听我的话?万一人家受了内伤呢?你是医生吗?能看出来吗?” 向哥哥撒完火,冷面如霜的于玉香转头看向周修常时便立即温柔无限、柔声柔气:“不要紧,不管是谁打的,我都让我哥哥给你报仇。” 于哥听了,也是无奈,损我一通不说,最后脏活我还得办了,我这当哥哥的简直成了你的工具嘛!但是想是这样想,事情还得去办,他只好拿起电话,用内线拨打医院急诊室的电话。 周修常见于玉香一进派出所便蹲在自己身旁嘘寒问暖,哪怕把自己扶到椅子上时,她也不坐着,而是蹲在周修常身边殷殷切切。一道清泪划过吹弹可破的俏脸,一双关切而哀怨的盈盈泪目中倒映着自己受伤的面孔。鼻端里全是于玉香身上的芳香,她的一双素手更是轻柔至极地抚摸着他的面颊,柔情之至好像让周修常躺在春花嫩蕊之上,又似在暖意洋洋的春江里漂浮,之前的疼痛早已经换成了说不出的受用。 同性之间的等级差距往往是在异性的态度中体现出来的。此刻于玉香对周修常百般关心,却对自己哥哥不理不睬,于是在无形之间,周修常的身份便比于哥高出太多,一种不期而获的优越感便在周修常心里油然而生。他看了一眼于哥,只见被漂亮妹妹冷落的于哥正气哼哼地盯着墙上的某一个点,好像要把一整面墙瞪塌一样,显然是对他羡慕嫉妒恨。 周修常对于玉香轻声笑道:“这么晚了,很抱歉打扰你,真是辛苦你了。” 于玉香听了,好像是受宠若惊一般,进而知道周修常是在调戏自己,便故作不快地道:“怎么?我不该来么?那我现在就走,那你留在这儿好了。”嘴上这么说着,一张明秀诱人的脸庞却愈发贴近周修常。 青丝玉面,近在咫尺。周修常感受得到于玉香的一对酥胸似乎压在了他的身上,与玉唇里吹气如兰的潮热气息一起,上下夹攻着周修常寥寥无几的定力。 周修常笑着,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玉香姐姐,你再这样,我就要被天下男人嫉妒死了!” 于玉香嫣然一笑,道:“是么?” 周修常道:“是……是呀。” 于玉香道:“那是为什么呢?他们嫉妒你什么?你倒是说说给我听。” 两人亲密的喁喁细语反而被之前更加吸引于哥的注意,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是气哼哼的,气得肚子都大了。 周修常瞥了一眼于哥,笑道:“他们嫉妒我太帅了,吸引了天下第一美人的你。” 一句话既是自擂自夸又盛赞对方之美,轻薄幽默,让于玉香一声轻笑,道:“你这个样子?太帅?一头猪都比你好看。” 于玉香的“噗哧”一声轻笑,让于哥的心里实在酸得厉害,他咳嗽了一声,道:“我说……那个……救护车来了哈!” 说完,好像是响应他的话似的,门外果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这也让周修常松口气,这一晚上先是被马容婷挑逗,又被于玉香撩拨,他真担心自己会不合时宜地一泻千里。接着,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进门就嚷嚷道:“人呢?” 于哥指着周修常:“就他。” 那抬担架的人一看周修常,又不自觉地被于玉香的美貌吸引着多看了几眼,这才又看着周修常,打量着一下,说:“就他?这也用得着叫我们跑一趟?” 于玉香冷然道:“怎么?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第一个全款买城中花园小区别墅的人,你们想吧。” 抬担架的人一听,便知道这意思是在说此人身份尊贵,他又见于玉香天香国色,自然身份也非寻常,便不再多说,招呼同伴把周修常抬上担架。 周修常刚要说,我自己能走,却瞥眼见于玉香关切自己的眼神,便乖乖地躺在担架上,脸上还时不时地故意做出吃痛的表情。 抬担架的人道:“小伙子,你这算什么呀?过几天就好……” 于玉香打断道:“万一人家是内脏受伤呢?你是x光机吗?能透视人的身体吗?” 抬担架的人一听,知道这女孩伶牙俐齿,本着事不关已的态度,不再多说,和同伴抬起来就走。 于玉香跟在后面,陪着周修常也上了救护车。 实际上,周修常只是皮肉之伤而已。在医院用清水洗去血污,又涂抹了消肿化瘀的膏药,他脸上的红肿之处登时消退了不少,虽然不能立时恢复原状,但也指日可待。只不过眼眶被人打青了,暂时还没有消肿,看起来恰是一对熊猫眼。周修常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不用化妆就可以演闹剧片了。 而于玉香在医生检查、上药的过程中,始终关怀备至,不是拉着周修常的手,就是推开医生,抢过膏药,用她的柔荑之手亲自给周修常的脸上涂药。看得医生目眩神迷而又醋意十足。 走出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一阵秋风怒号,让于玉香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周修常立即脱下外套,披在于玉香身上。于玉香感激地想周修常看去,却故意“哼”了一声,冷然道:“也不知道谁是病人。” 周修常也跟着“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刚才谁是护士。” 说着,两人都笑了。两人站在医院门口,很快便打了一个车,向城中花园驶去。 此刻,派出所里,保安小张此刻鼻青脸肿,跪在暖气片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于哥求饶:“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于哥不知是生气还是揍人时累着了,总之气喘吁吁,道:“道歉有个屁用!你得让我一顿顿的打,打到我舒服了为止!他妈的!竟敢消遣我!” 于哥见刚才于玉香那等关心周修常,心中实在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小张便是他的出气筒,自然不能轻易饶了。 片刻之后,派出所里再次响起了拳头落肉与哀嚎惨叫的交响曲…… 城中花园门口,于玉香和周修常下了车,两人一起向门口走去,没等走几步,一个保安便主动迎上前,点头哈腰地道:“于姐好!这位先生好!二位晚上好!” 于玉香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周修常下意识地把于玉香挡在身后,自己挺身在前。他看到这人正是刚才那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保安。 那保安赔笑道:“我刚才……都是张宽干的,我啥都不知道,真的。我睡着了。” 于玉香冷哼一声,刚要说什么,周修常一举手,把她拦住了,对保安道:“我知道。我看到你睡着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现在让我们进去,我让她……”他指着于玉香,“……明天和你们领导求情,你值班期间睡着了,疏忽职守,最多惩罚你几月工资;第二,你现在继续拦着我们,我明天找施念京施总,让他处理一下。” 那保安听了,二话不说,赶紧让开,让周修常和于玉香进入小区,他却犹自跟在后面,表衷心道:“不拦着不拦着……一定帮我求情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能让你挨打吗?肯定上去一脚踹飞他啊!” 周修常走了几步,听得不耐烦,回头道:“跟我们干什么?告诉你,你今晚看到了什么,一律不许说出去,明天我让你好端端地上班。否则……明白吗?” 那保安看了看于玉香,又看了看周修常,他虽然只在城中花园门口执勤一个月,却也见识过了不少汽车美女,自然明白周修常的画外之音,便把头点得像捣蒜一样,道:“晓得!晓得!” 周修常和于玉香这才踏进了寂静幽谧的小区甬路。 于玉香道:“你干嘛跟一个保安说这么多?还什么两个选择,是不是在开玩笑?” 周修常道:“也有开玩笑的意思。不过,玉香姐姐,别小看这些小人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候这些小人物使坏添麻烦,很让人头疼,所以多说几句话,体现一下尊重,让他心存敬畏就是了。” 于玉香道:“哼!你又来劲儿了,这么让人敬畏,怎么还被打?” 周修常叹气道:“唉!还不够高度嘛。不像你,目光如炬,能看到我的伟岸。” 于玉香道:“呸呸!太不要脸了!” 残枝碎月,两道长长的影子挨在一起,在纷杂斑驳的落叶上逶迤拖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浮想和诗意。 第七十六章 叫姐姐 又走了几步,于玉香忽然站住,说:“你赶紧回家吧。” 周修常却摇摇头,道:“不行。” 于玉香奇道:“怎么了?这不是已经到家门口了么?” 周修常道:“我若是此刻回去,一定会吵醒老两口。我这几日经常晚归,他们应该习惯了,早就睡熟。还有,一旦惊醒了,看到我这副样子,必定吓一跳,然后问这问那,这一夜都不得消停。” 于玉香轻点螓首,道:“这也是。可是……” 周修常笑道:“玉香姐姐,你今天是在人家的房子里住下的,对不对?” 于玉香娇躯微微一颤,有些慌乱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周修常道:“很简单啊。你哥哥于警官传呼了你,然后你回电话,撂下电话后,他因为担心夜深了,就去接你,对不对?” 于玉香点头:“不错。” 周修常续道:“从他出门,到带着你回来,不过十几分钟。而我被他们从小区门口带到爬出所,也不过十分钟。看,这事实岂不是很清楚了?” 于玉香一脸娇羞,银色的月光下,她凝脂一样的肌肤闪烁着谜一样的光泽…… 在这儿一瞬间,凄凄冷月变成了溶溶月色,给万物笼罩了一层柔和的银光。料峭的秋风成为了两句肉体拥抱在一起的催化剂。 于玉香但觉自己的神思出现了一段短暂的空白,当意识恢复时,自己的身体已在周修常的怀里,她似乎有些慌乱,立刻从周修常的怀里挣脱,矜持地用手拨了一下头发,娇嗔道:“讨厌的弟弟!给你脸就上了鼻梁吗?” 周修常笑道:“玉香姐姐,刚才我一动都没动。” 于玉香道:“还跟我嬉皮笑脸的!你一动都没动的话,我怎么会……会……”于玉香白玉般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娇艳的胭脂色,在银月下楚楚动人。 周修常笑道:“一定是天气太冷了……”说着,周修常牵起于玉香的小手,“你看,你的手冰凉。” 于玉香的身上披着周修常的外套,她看到周修常已经在风中抽了两下鼻子,不由得心疼地道:“快别卖你的舌头了。要卖,回家去卖。” 周修常道:“对呀,回家卖。”说着,便牵着于玉香的手向他自己的别墅走去。 于玉香想都没想地说出“回家卖”三字,不禁脸更红了。她的手被周修常紧握着,她觉得似乎应该把手挣脱出来,但似乎又有千万不舍,情愿被他一直这么握着…… 就这样两只手牵在一起摇摇荡荡进入了别墅中。 这还是周修常第一次进入他自己的别墅中,进门的那一刻,他赫然被眼前的装潢震住了:只见虽不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却也是小巧精致、心旷神怡,各处家具错落有致,地面桌面纤尘不染,体会不到奢靡之风,而是给人素雅整洁的印象。 总之,周修常立刻就感受到一种居住其中的人一定是认真打理生活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修常才合上惊愕的嘴巴,对于玉香道:“这才几天……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么?” 于玉香道:“哪里,我……” 刚要继续往下说下去,忽然楼上房间房门一响,竟然走出来一个人来! “于大美女,你在跟谁说话?”竟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虽然如此,猛地出现了另一个人还是让周修常吓了一跳。于玉香也好像忽然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样,道:“哎呀!她是……” “于大美女,是你吗?我怎么听见是一个男……”那姑娘顺着楼梯走到一半,便站住了。她的眼睛看着客厅中的周修常和于玉香,目光特别照顾了他们牵着手一眼。那姑娘很快就明白了。 周修常也看着这姑娘,她显然是从被窝中爬起,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套裙,只露出匀称的小腿和一双白皙的玉足,身形纤瘦,可以隐约看出盈盈纤腰,头顶披头散发,落落青丝掩盖了白嫩的脸蛋,一双柳叶般的美目架在秀挺的鼻梁上,惺忪之中,也正向周修常上下打量。 于玉香直到这时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小手被周修常牵着,她轻轻挣脱出来,脸又一次红到耳根,对周修常道:“这是我同学,在安原市找工作来了。”又对这那美女道:“这是……这屋子的……” “你男朋友?你不是说没有男朋友吗?”那姑娘秀眉微蹙,好像对这件事十分的困惑和在意,周修常正奇怪这姑娘思路清奇,可姑娘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背后的典故。只听姑娘继续说道:“不是说好了嘛,要找一起找,不许单飞!” 于玉香道:“不……他不是……” “不是!不是你们还牵着手。我就算睡糊涂了,我眼睛也没瞎。”姑娘的话醋意十足,而她的脸上却巧笑嫣然,用可爱的表情告诉别人这话是在开玩笑。果然,她随即笑靥如花,道:“别掩饰了!我就知道你有!我会深深地祝福你们的!” 姑娘说着,就轻盈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要给于玉香一个闺密之抱。 于玉香又尴尬又着急,道:“我……他……其实……” 那姑娘一下子扑进于玉香怀里,堵住了于玉香本也说不出来的话,撒娇道:“好啦,好啦,你单飞就单飞吧,我还能把你俩拆了,真是的!”说着,那姑娘转过头来,想仔细看看周修常,谁知一看周修常的脸,吓得捂脸尖叫:“呀——” 周修常和于玉香都吓了一跳。于玉香道:“怎么了?” 那姑娘道:“我近看一眼才发现他……是受伤了么?” 周修常淡淡一笑,道:“不好意思,惊吓到了你。请教姑娘芳名。”他见于玉香没有介绍对方姓名,那么称呼起来殊为不便,只好自己开口。 那姑娘咯咯娇笑,道:“请教……姑娘……芳名?现在都流行叫‘小姐’了!”她又笑了一会儿,才道:“我叫李依依。那这位……先生呢?” 于玉香道:“他叫周修常。就是我跟你说的,这栋房子的主人。” “哇塞!”李依依双目闪光,用女孩子惯有的倾慕目光看着周修常,“听于大美女唠叨了一下午,没想到今晚上就见到真人了!那么,周先生,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不是我们的于大美女欺负你吧?” 于玉香道:“别乱说。” 周修常笑道:“玉香姐姐温柔得很。对了,她都和你说我什么了?” 周修常知道,“玉香姐姐”这个称呼,一定会吸引李依依的注意。 果然,李依依眉毛一弯,道:“玉香姐姐?你管她姐姐,你们这是……” 于玉香见周修常这样说,她似乎也感到一阵轻松,不过轻松中也有几分空落落的,道:“你瞧你这急性子,和人家见面,你说了多少句?人家说了多少句?没等说话就给我扣帽子。” 李依依道:“嘻嘻,急性子怎么不好了?以后啊,我们要学会过快节奏的生活!”转头又对周修常道:“哎呀,没想到就这样子见了主人,早知道你会回来,我就……嘻嘻!” 于玉香道:“你会什么?” 李依依道:“好歹也化化妆什么的。” 周修常道:“原来你没化妆?我见你这么漂亮,还以为你化了呢!” 李依依道:“哎呦呦!果然是年轻的富豪,这么会说话。你多大来着?你管她叫姐姐,那也管我叫姐姐吧。”说前半句的时候,李依依还扭捏作态,当说到后半句时,却又开始卖弄风骚。 周修常道:“我这人认生,初次见面,不敢乱叫。既然你刚才说,现在都流行叫‘小姐’,那我还是称呼你为‘李小姐’好了。” 李依依没料到周修常会拒绝,不禁有些讪讪的,道:“可是,你刚才不是叫她玉香姐姐么?你们又认识多久了?” 若是在平日了,周修常没准会和李依依说上一阵子,但此刻时间太晚,他一身疲惫不说,他和于玉香好不容易激发出来的盎然春意被她横加干涉,出于这一点,周修常心中不快。他道:“不在时间长短,在于认识多深。现在时间太晚了,我迷迷糊糊的,要是李小姐一定想和我深入了解一番也可以,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明天早上起来后还认得李小姐,说不定我们还得重新认识呢。” 李依依懂了,脸色微微一红,道:“是呀,我也想着,这么晚了。”她顿了一顿,看了看于玉香,似乎想和于玉香一起上楼。 于玉香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给他整理一下房间。” 李依依只好浅浅地一笑,冲周修常挥挥手,做了一个夸张地告别手势:“希望你明天早上还记得我喔!”说完,便向楼上走去。 周修常和于玉香听见楼上李依依的关门声,二人的手不约而同向对方伸过去,极有默契地在空中紧紧相握。 于玉香道:“你怎么那样说她?” 周修常道:“你是说我厚此薄彼?那是因为我分身乏术,只好撵跑一个啊。” 于玉香轻轻地赏了周修常一个耳光,道:“真不要脸。当着姐姐的面儿这么说。” 周修常道:“反正现在弟弟在姐姐的下面呢,弟弟不要脸的话,姐姐想怎么摆布弟弟呢?” 于玉香道:“快别动!再贫嘴下去,嘴就烂掉了!你看看,膏药抹多了不是!” 一楼一间卧室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别无其他的陈设,周修常正坐在床上,仰着洗干净的脸,由于玉香抹上医生开的消肿药。虽然房间里可谓家徒四壁,但因为二人的这个动作而满室生香。 周修常道:“玉香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家里还有一个人?” 于玉香道:“我忘了啊。” 周修常道:“忘了?可是我之前说回家的时候,你也没……” 于玉香打断,道:“对不起,你是房子的主人,我只是卖房子的,我擅自做主了,实在不应该。” 第七十七章 怪异体力 周修常见她误会了,赶紧正色说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以为今晚就我们俩呢。” 于玉香道:“周修常,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今天其实也不是想在留在这里的。” 这时候,于玉香上完了药,她直起身,显得义正词严,继续说道:“因为同学来了,想住我家,但我家也没有地方,不方便,就想到你给我的钥匙,所以我和她一起收拾了一下房子,让她住下来。她说这么大房子,就她一个,她很害怕,让我陪着她。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要误会了。” 这席话好似一盆冷水,泼在了本来暖意浓浓的房间里。 周修常一开始听来觉得困惑,旋即想到这应该是于玉香在二人关系进一步之前,出于自我保护的退却,正是一种欲拒还迎的姿态。 周修常道:“哦。因为我还小吧?” 于玉香一愣,她刚才的确有这样的心思,道:“差不多吧。” 周修常道:“但是你心里还是希望的。” 于玉香又是一愣,冷然道:“什么希望不希望的。” 一语未毕,只见周修常忽然站起身来,如大雕一样向她扑去…… 于玉香一惊,低呼一声,后退一步,身后便紧靠这墙壁,不能再退,眼看着周修常疾风般的身影,她似乎感到一阵窒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啪嗒!”一声轻响。 于玉香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皮外的灯光忽然消失,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立在自己面前,不过与她咫尺之间。那个人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没有叫。” 于玉香道:“你……” 周修常不待她说完,便把嘴唇凑了上去…… ……此后的一瞬间,周修常蓦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好像丢失了一块,空无着落,杳杳冥冥……不过,夤夜之间,周修常此刻心俱疲,数番征战,再也经不住睡意袭头,渐渐的,就把眼睛合上了。 于玉香用柔唇咬着他的耳朵,柔声道:“不许睡……姐姐还没把你吸干呢。” 周修常只是“嗯”了一声,心里想说便是死在你的玉体之下也心满意足,恨不得钻进你的身体里,然而却根本张不开嘴,只觉得于玉香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修常猛地一睁眼,见房屋内明亮耀眼,那一层薄纱窗帘,根本遮不住灿烂的秋阳。 周修常一翻身爬起,这才觉得寒冷异常,低头看去,原来自己赤身不说,连张被褥也没有。 再一看身旁,周修常不禁哑然失笑,于玉香枕着一头青丝,浑身上下紧紧裹着两层杯子,像只可爱的小猫一样,秋睡正足,一对睫毛还微微颤抖,好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周修常觉得脑袋昏沉发晕,却毫无睡意,他起床下地,想知道时间。在这一瞬间,周修常差点去枕头底下翻找自己的手机。 他悄悄地起身穿衣,或许是听到了轻微的声响,于玉香咂咂樱唇,娇懒地翻个身,仍然沉浸在睡梦中。周修常走出屋子,清晨的寒冷让他打了一个冷颤,鼻子里一痒,想要打一个喷嚏,他不想吵醒于玉香,便紧走几步,想走进客卫时再打,可是难受的是,来到客卫后这个喷嚏反而打不出来了。 周修常洗了把脸,又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只见树木影子西斜,感到时间尚早,一时心中疑惑:“莫非我起床早了?我一共才睡了四五个小时?还是说,我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 看来,有时候虽然睡眠时间不长,但熟睡的质量比较高,精神倒也恢复得很不错。 就在这时候,周修常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进入了另外世界的周修常,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进入另外的空间了。因为他之前一次次进出这个空间,但是基本上很少能感觉到自己有“时空断层”的意识。但是这次进入这个时空,他开始感觉到这里的时间过去了好长时间了。 “喂?”周修常开口大喊,“你……在不在?” 这么一问,周修常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这次,他打算问一问对反的名字,省得自己总是“喂!喂!”的,显得不太礼貌。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不太礼貌,所以周修常的问话出去之后,对方也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人不在了,还是因为觉得周修常不礼貌而没有应答。 周修常看了看四周,虽然身处另一个空间里,但是还是能看到他刚刚离开的那个空间的一切。他看到于玉香睡在床上,却是呼吸停止,这并非是说于玉香死了,而是他刚刚离开的那个空间的时间停止了。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认为:周修常以另一个时空的身份,在上一个时空里穿梭——时间停止,空间可以移动。 就这样,周修常在卧室里走了走,四周看了看。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周修常在光线中看到了漂浮的细灰,细灰居然也凝固在空中。周修常伸手一碰,碰下了一些灰尘。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周修常问了好几次那人,那人始终回避着他的问题,但是周修常能够想到:我这次恢复体力,是不是和这个时空有什么联系呢? 是啊,以前的睡眠中,这么点时间,周修常是睡不够的,但是这一次睡醒,却无比的精神。 周修常来到卫生间,下意识地拧开水龙头,然而水并没有喷出来,而是好像竹节一样一段段地落下来,砸在水盆里。 周修常顷刻就明白:这是时间消失了,但空间还在。物理定律也还存在。 “其实你可以控制水流的。”忽然周修常背后响起一个人声,把周修常吓了一跳,他迅速地转过身来,看到后面没有人,这才恍然这话就是那人说出来的,不禁松口气。 “吓死我了。” “嘿嘿,以后你可能就不会再受到任何惊吓了。” “哦?你什么意思?”周修常不明白。 那人支吾着说:“嗯……现在你还不懂,不过……不过你以后会明白的。” 又是语焉不详,似是而非。周修常很想发火,但是一想这是对方的常态,也就不说什么了。 “你就没有想问的么?”对方忽然冒出来一句。 周修常笑起来:“我的心中所想,你都知道,你还来问我?” “嗯……算了吧。因为就算你问了,我恐怕也无法回答你。” 听到这里,周修常反而要问了:“好,那我问你:你刚才去哪里了?” “哪儿都没有去。我一直处在这个空间。” 对于这个答案,周修常将信将疑,不过想到自己所想,对方也必知道,所谓信不信,对方也能知道,因为周修常就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毕竟,自己在对方跟前,如同透明。 只不过,这种感受让周修常赶到郁闷,感到一种极度不公平的感受。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啊……刚才我呼叫你不在,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哦哦……其实我根本无处可去。”对方说。 周修常说:“其实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只不过我想说……” “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那人接话说。 周修常点头:“是啊。” “不是。” “那还有谁?” “你。” “……”周修常又笑起来,“那,除了我们俩呢?” “那就没人了。” 周修常忽然皱起眉头,觉得不对劲:“可是……” 他忽然说不出口。尽管他知道对方洞悉他的想法,但是还是住嘴了,转而心想:“那么林梦瑶呢?我记得当时我看见林梦瑶似乎动了一下……” 刚想到这里时,周修常就回到现实世界了。 周修常打量了一下卫生间,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来到卫生间了。他接着向门口走去。 第七十八章 希望捡漏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别墅,并没有注意到楼上一个纤瘦的身影注视他出门。 虽然时值清晨,但小区的氛围还是那么恬静幽谧,树梢的几只麻雀扑棱着飞下来,啄了几口地面后又飞上树梢。周修常走到父母家门前,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没有听到什么,便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空无一人,周修常知道这是习惯早起的父母去了早市,或者去了附近某个绿地晨练。他想到昨晚父亲给他打的电话,心里有些内疚,说不定自己一宿不归,父母着急后大清早去寻人也未可知。 想到电话的事,周修常环顾客厅四周,果然在沙发旁发现了一张小矮桌,上面放着一台新装的电话,电话线从客厅的落地窗旁的一个小洞中传出,那小洞明显也是新钻的,电线一直抻拉着,明目张胆地横穿整个客厅,才牵到了沙发旁的电话上。看起来十分碍眼。 周修常不禁一笑,看来昨天王朝阳应该来过了,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父母。这个王朝阳,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不过,也有可能是王朝阳打不通,现在的移动通讯真是烂透了。周修常怀念未来有手机的日子。 他拿过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告诉父母自己安然无恙,为夜不归宿表示歉意,这就上学去了。 写罢出门,临走前周修常看了一眼家传的老旧挂钟,上面的时间显示才不过七时许,但是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该是上早自习的时候了,因此上即便再快赶到学校,迟到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周修常反而不着急了,到小区门口伸手打了车,舒舒服服地上学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当周修常走进教室的时候,周立功和陈小芹老两口也拎着鲜肉蔬菜走进了家门。刚刚安装了电话的周立功,自然对这个新物事格外注意,刚一进门,他的目光就向电话桌瞟去,这一瞟不要紧,立刻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妻子说:“完了完了!我们家进小偷了!”说着,把东西一扔,就着急忙慌地跑上楼。 陈小芹一听丈夫这么说,心里一紧,又见丈夫跑上楼,她急道:“你跑什么?怎么把我落下了!万一那小偷还在房子里呢!” 周立功一想也对,便又跑下来,随手操起了一把木头板凳,权作武器,把妻子拉在身后,道:“你别出声,躲在我后面。” 陈小芹道:“你说话声音这么大,人家早吓跑了!” 周立功道:“我是故意的。” 陈小芹道:“那你还叫别说话。” 周立功道:“我是男的,可以大声说,你是女的,不行,因为他不怕。” 陈小芹听了,知道这是丈夫一片护己之意,心中暖意融融。只不过,周立功光是大声说话,手中挥舞着木头凳子,却就是不敢往前一步走。 陈小芹不耐烦了,道:“你咋不走?” 周立功道:“我……我走!你看着!”说着,就颤巍巍地往前一步走,好像敌人就在眼前的空气中,接着,又抡起凳子,狠狠地挥舞起来…… “噼啦!” 只听一声破碎声响,周立功手中的凳子不知去向,他自己反而惊叫一声,慌不迭地躲进了妻子身后,同时慌张地问道:“什……什么动静?” 陈小芹皱着眉头,不齿地道:“什么什么动静?你看看这水晶台灯!昨天刚买的,就被你砸坏的!拿凳子就算了,看不着人你打什么呀?好悬,没伤着人!” 周立功这次抬头一看,只见一台精致的水晶台灯被木头凳子砸翻在地,水晶灯罩摔得四分五裂。他喃喃地道:“这不是……没拿住嘛。” 陈小芹无语,自己走进了厨房,又走进客卧和客卫查看了下,道:“根本就没人。你吵吵什么?你怎么知道进贼了?” 周立功这才把目光再次对准电话,道:“我看到……咦?” 陈小芹道:“你‘咦’?还你姑呢!刚安个电话,总想着像大领导似的打电话,这不进贼了,你倒是打电话啊!” 周立功此时已经拿起了电话旁的纸条,看了一遍,嘿嘿傻笑。陈小芹道:“你傻了。”周立功道:“是儿子回来了,写了张纸条,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陈小芹嗔怪道:“儿子在你眼里都成贼了!”说着,一把拿过纸条,看了一眼,的确是周修常的笔迹,无非说什么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不用担心,去上学了云云。 陈小芹和周立功对视一眼。周立功道:“我就说,儿子长大了,不用那么担心嘛!有事情,让他自己忙去!” 陈小芹道:“那我们也得看着他点!不过你说也真是的,回来就回来呗,干嘛还吓唬我们一跳,这臭儿子不像话!一回来就惹事,还不如不回来。” 敢情周修常在家里心心念念着,自个父母却浑不在意,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呢。 但不管怎么说,看到纸条,陈小芹的心也就踏实了。她轻轻地把纸条折好,揣进兜里,嘴角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可是下一个瞬间,她的表情就僵硬住了,犯疑地看向自己的丈夫,道:“奇怪,你一叫嚷家里进贼了,怎么第一个反应却是往楼上跑?” 周立功一听,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面皮也微微变色,但很快“嘿嘿”地笑着掩饰道:“我不就是……我是……下意识的就……” 见自己的丈夫支支吾吾的说不清道不明,陈小芹不禁越发蹊跷,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你老实说,在楼上藏了什么东西?!” 周立功被妻子的一声高叫吓了一跳,他刚想发一发脾气,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便败下阵来,委顿了下去,似乎饱含委屈,道:“其实……也没什么嘛。” 陈小芹道:“哼!没什么是什么?带我去看!” 周立功无奈,只得带着妻子上楼,走进了储物间门前。周立功站住了,似乎在犹豫着开不开门。 陈小芹又是一声高叫:“打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周立功只好打开门,扭开灯。刚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陈小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赫然是金银器皿和珠宝文玩! 陈小芹缓缓地走了进去,一边看一边生气,真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她刚要回头冲丈夫发火,回首一看,丈夫竟然不见了。她走出屋子来到走廊上,看见周立功愁眉苦脸地站在书房门口,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一样看着她。她狐疑地走到跟前,周立功冲她一努嘴,示意她往书房里看去,陈小芹再一看书房里,更是火冒三丈!原来,书房里也是一堆古董书画! “你你你!”陈小芹气得直跺脚,“这些算什么东西?!” 周立功道:“我看儿子买了一样东西就值那么多钱……我想着万一我就捡漏了呢!” 陈小芹道:“你捡漏!你捡屁你都捡不着香的!你这个败家玩意!人家都是败家子,你可倒好,成了败家爹!你看儿子那么有本事,你也想啊!被猪油蒙了糊涂心!这里面多少破烂东西,收破烂的也不要!” 周立功道:“其实……也有几个好的,能值几个钱……” 陈小芹怒道:“能值几个钱?几个?你花了多少钱?能回本吗?能吗?!” 周立功低下了头,道:“不能。” “哼!”陈小芹狠狠地一跺脚,扭头而去。 周立功紧紧跟在后面,恳求道:“孩儿他妈,你可千万别告诉孩子啊,别让孩子着急……” 陈小芹住脚,回头道:“这些钱都是儿子的,你凭什么花?” 周立功道:“我也是好心,不是想着为他多赚点嘛!眼看着儿子成天那么忙,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要是我这个当爹的能帮忙多好……” 陈小芹一开始气得义愤填膺,后来听丈夫自白,又觉得不能说狠了,便心平气和地道:“好心?你倒是别帮倒忙啊?昨儿来的小王不是说了嘛,他的周总成立公司了,马上要开展业务了!就让你签个字,你倒是把人家当犯人似的审来审去……” 周立功道:“我那不是不放心嘛……” 陈小芹:“人家还对你不放心呢!你能不能成天消停的,该露脸的时候去露一个脸,该睡觉睡觉!” 周立功道:“我觉得我还能发挥余热不是……” 陈小芹一听,又来了火气,道:“那你倒是找一个工作啊!” 周立功道:“我会干什么?左右都是工厂里那些活计。” 陈小芹道:“那也好啊。就做工厂里的活,省得你乱花钱。” 周立功道:“没有工厂我……” 陈小芹不待他说完,就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爱怎么怎么想,我饿了,早上的鸡蛋灌饼没吃饱,油腻腻的,我去下面条吃。” 周立功一见妻子转移了话题,赶紧趁机说道:“我也要吃。还真是,这才几天,就吃油吃腻了……”说着,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陈小芹无奈,下了面条二人吃着。周立功一边吃面,一边显得心事重重。 陈小芹道:“你这个老家伙又想什么呢?” 周立功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陈小芹道:“我说什么了?” 周立功道:“我应该做工厂里的活。” 陈小芹一愣:“啊?” 差不多同一时间,周修常来到教室里,他本来想低调地走进教室,但怎奈自己的那张脸实在是太吸睛了。 “哇!”周修常从课桌中间走过,正在上早自习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听见同学们在窃窃私语。 难道我是一夜之间变帅么?周修常走到座位上,发现郑大千也用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他。 周修常道:“我是不是变帅了?” 郑大千“呸”了一声,神色间颇有不满,道:“老大,你怎么能这样。自己受欺负了连哥们也不告诉一声?” 周修常道:“我哪里受欺负了?” 第七十九章 凌冽目光 郑大千不答,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小声说道:“靠他妈姓韩的,他就这么揍你一顿?” 周修常心想,韩双乙的确是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便道:“让他才打了一下,不打紧。” 说着,他抬起眼睛,看了一下前面,只见韩双乙安稳地坐着,做出认真读书的样子。苏语琪正回头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关切。而坐在苏语琪身边的沈月月也在看着他,那神情肃穆,好像为他打抱不平地生气。 周修常冲她俩都是嘻嘻一笑。沈月月见到他,也就罢了。苏语琪见到他这样嘻嘻一笑,脸色一沉,好像在抱怨他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周修常也觉得奇怪:我怎么啦?难道是我太疲惫了……蓦地脑中电光一闪,他想起了什么,向郑大千问道:“我脸是不是……” 郑大千做出气急败坏的神情,好像此刻如果不是在上早自习,他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韩双乙撕了一样,低声道:“可不是嘛!都被他打成什么样子了!双眼都是肿的!这额头上都青了……唉,老大,你行不行啊,我看韩双乙今天早上可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啊,细皮小肉的。再一看看你,怎么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过去,就成这副模样了?你们俩是怎么打的啊?他叫了多少人来?你叫人了么?……”一口气郑大千问了成百上千个问题。 周修常心中啼笑皆非,他的脸如何受伤的,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委屈、丢面儿,还是不说也罢。昨夜他能把韩双乙“击退”,又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黑哥、与黑哥交心,其实收获不小。但是这些都是里子,别人看不出来,这个面子受伤了,却是尽人皆知。 周修常道:“那早上,韩双乙没说什么?” 郑大千道:“没有啊,他一句话都没有,认真看书呢。我说老大啊,咱们是不是斗不过姓韩的?你受委屈了啊……” 周修常道:“告诉你,我这脸,和韩双乙无关。” 郑大千道:“老大啊,受了委屈,不要憋着,说出来大家听听,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周修常道:“你他妈消遣我是不是?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郑大千不依不饶,道:“那是怎样?哥们我这是关心你呀!” 周修常想了想,还是把昨晚上的事情挑拣一些,简明扼要的讲给了郑大千听。谁知,这一讲,郑大千更来兴趣了:“你找人了?找的谁?我看看我认识不?是不是那天见的黑猩猩?” 周修常道:“不是。你不认识。你别问了,以后有可能认识的。” 见周修常这么说,郑大千对这个问题只得作罢,却还要问其他的问题,却被上课铃声打断了。 第一堂课是薛老师的数学课,自从那一次出错题的风波后,薛老师便没再找周修常的茬。周修常和同学们一样,或者理解或者糊涂地听完了一节课。 下课时,苏语琪好像有点迫不及待地走到周修常身边,看着周修常受伤的脸,心疼地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被……他,打的?没有事吧?疼不疼?” 周修常见苏语琪漂亮的脸蛋上全是担忧,被美女关心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他故意“唉”地叹一口气,道:“疼死了。” 苏语琪道:“是不是受屈了?活该你,谁让你不让人家帮忙!”嘴上这样说,神情间的关切却更甚于前,“伤成这样,得有多疼啊?” 周修常的伤其实无关大碍,甚至伤口愈合后连疤痕也留不下来,他道:“其实有一种方法能让伤口不疼。” “什么方法?快说。” 周修常很严肃地道:“这个方法就是……你亲一口就不疼了。” 苏语琪见周修常一脸严肃,以为是多么艰难的方子,心想不管这个方法无论多么难得,也要帮他弄到,减轻他疼痛。谁知他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苏语琪不禁脸一红,又羞又恼,却不知怎么的,还是左右看了下,为难道:“你简直是胡闹,在教室里……怎么能行?” 周修常笑道:“我也没说是在教室里,也没说是在现在啊!看来,你比我还急。是不是想吻我想很久了?” 苏语琪大窘,道:“你真不是个好东西,之前觉得你挺老实的,怎么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苏语琪本来坐在郑大千的座位上,郑大千在苏语琪走来时便让在一旁,此刻插话道:“语琪,没关系的,我替你们挡着就是了,我体格大,咱们又是最后一排,我往前一站,谁也看不到。嘿嘿。” 苏语琪一记粉拳锤在郑大千的肚皮上,道:“你怎么也欺负我?我让周修常收拾你!” 周修常道:“我为什么要收拾他?他帮忙呢!” 苏语琪道:“你们都别闹了。告诉你,周修常,你让我亲,我就咬你一口。”说着,还张开了她那张粉嫩的“血盆小口”,像只小猫一样地“喵”了一声。 周修常简直要被她萌化了,心想这或许才是苏语琪在御姐的外表下真实的一面吧。 他把脸凑上去,道:“那这样,你先舔一口尝尝咸淡如何?” 苏语琪更窘,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但又怕把他伤口打得更加严重:“讨厌!受了伤还捉弄人家!不要脸!你快说说,你究竟被人家怎么了啊?事情到底严重不严重?” 周修常故意脸色一沉,道:“一提这事,人家伤口就剧痛无比。若是没有美女的关怀,这个伤口恐怕让我话都说不出来。” 苏语琪道:“你现在不是能说话?” 周修常道:“但是讲不出那件事啊,伤口不让说。非要美女亲一口才行。” 苏语琪道:“无赖。” 郑大千道:“求你了,语琪姐姐,我支持你!” 苏语琪道:“为什么?” 郑大千道:“周修常连我都不告诉,刚上课的时候,我一问,他一直嚷嚷着疼,话都说不出来。这不你来了,才能讲两句了。我也想听听他都遭遇了什么,只有你才能让他开口了!” 苏语琪眨着动人的眼睛,道:“是么?我有这能力?” 周修常暗赞郑大千的助攻,夸张地道:“哎呀,好疼!好疼!它在呼唤着……” 这时,郑大千站到了他们身前,不偏不倚挡住了前方人群的视线,同时,他用眼色向苏语琪示意:抓紧时间,尽快完成! 苏语琪这时节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着了他们的道,但内心里也觉得无可无不可,所谓半推半就,看着周修常露出来的脸蛋,她在郑大千的“催促”下便也撅起小嘴,慢慢地往周修常的脸上凑过去,同时她的双目也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苏语琪只觉得自己的双唇忽然碰上了某个形状类似的柔软物体,这个物体绝不是脸颊,明显是周修常的嘴唇!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郑大千急促而慌张的声音:“竺老师……” 一语未毕,他的话就好像被人用你剪子剪断了一样,没了声息。 变起仓促,苏语琪和周修常迅速各自分开,抬眼一看,同时呆住了。只见竺兰兰站在跟前,刚才那一幕明显被她看个正着!而郑大千则歪在一旁,一看便知是被竺兰兰推开的。 苏语琪脸一红,垂下眼睛,不敢和竺兰兰对视,又在逃跑本能的驱使下慌张地站起来,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坐下!”竺兰兰低声喝道。 苏语琪只得坐下来,微抬眼皮,看见下课后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们大部分都往这里看,不过从他们不解的目光中可知,他们并没有看到她与周修常接吻的那一幕,这多少让苏语琪有些心安。 但是,苏语琪忽然在众人的目光中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这目光渗透着一股寒意,清澈凛冽,锋利透明,锐利得让她有些心惊。她顺着这道令人惴惴的目光回视过去,发现这道目光竟是林梦瑶。这让苏语琪凛然一惊,印象中这个相貌与成绩都平平的女孩从未以这种目光看过别人,之前苏语琪以为她是羞涩,后来觉得她是冷傲,再后来又觉得她不过孤僻封闭而已。像这种目光决不是印象中的林梦瑶能发出来的。这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竺兰兰对周修常也是牵肠挂肚,几近一夜无眠。她晚上无法联系到周修常,也不知道他和韩双乙究竟怎么样了。大清早来到学校后,看见韩双乙神色平静,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她便稍稍放心,可是马上又想到这韩双乙是没事,惹出天大的乱子,也有他老爸替他收拾,但是周修常呢?这么一想,心又提了上来。 她在教室里等待着,想等待周修常走进教室,谁知却久等不至,早自习已过大半,自己要去备课了,否则留在教室里不免惹人生疑。等到第一堂课结束后,她本来想尽快回到教室查看情况,谁知又被外班几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拦住问了几个问题,便来晚了。而一进教室,不需要看见周修常在不在,只要看见郑大千那笑得更花儿似的脸,就知道周修常九成九是来了。可是被郑大千挡着看不到,只见他扭着头,冲后面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便急冲冲而前;刚走到郑大千身前,郑大千忽然回头,看见是她后,一脸惊慌失措,她这才看到郑大千身后是苏语琪的背影,便下意识地一把把他推开。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竺兰兰心中泛起酸水,故而当苏语琪站起来想走时,她一声喝住,实际上这样大动干戈,反而使事情变得尴尬起来。 周修常自知处在漩涡中心,觉得此时自己当以静制动。 实际上,他前世里孤标自傲,故作深沉,然百巧千穷,一世凄然;故而在这一世里打算游戏红尘、流连风月,所谓天高地远,皆当任意所之。那么,因果相连,此类尴尬事件不免相随而生,不足为奇了。只不过,他之前但有耳闻,却从无体会,这时节身临其境,竟而束手无策。所以,不以静制动,他也不会别的了。 郑大千意识到,这时候似乎该自己出场了,便道:“竺老师,我们正在学习呢……” 第八十章 面子受伤 竺兰兰轻轻一“哼”,道:“学习到脸上去了?” 她这时就近看到周修常脸上的伤势,也是心存眷注,好不心疼,但此刻若是表示出关心之态,则有些不成体统。虽然如此,她还是伸出手去,假装用力、实则轻柔地掀起周修常的下巴,用法官一样的眼睛审视了一下伤势,冷冷地道:“不疼吧?” 恐怕除了周修常、苏语琪和郑大千之外,别人听不出这话音里的一丝温柔。 周修常摇摇头,道:“没事了。” 竺兰兰低声道:“是不是……” 周修常道:“真的不是。我这个伤,和他完全无关。只是事有凑巧,发生在了昨晚而已。” 竺兰兰想到今天早上韩双乙神情平静,问道:“那你们……没事了么?” 周修常道:“应该是吧。他也没什么反应嘛。” 竺兰兰听了,顿觉内心一块石头落地。若是事情愈演愈烈,她这个教师处理起来便棘手至极了。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便细问,她看了一眼苏语琪,只见苏语琪一双明眸正忐忑而幽深地看着她,目光中也好像有几分得意和挑衅,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一些只有女人才会感悟、理解、交流的东西。两双各擅胜场的美目相对,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苏语琪很快便避开了目光。 竺兰兰相信,此刻自己的目光也同样复杂。眼见得快上课了,大部分同学们都回到教室,数十双眼睛都疑惑地向这边看。她用呵斥的口吻,轻声说:“你还不回去?快上课了!” 苏语琪立刻站起来,红着脸用蚊蚋一样声音说:“谢谢老师。”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竺兰兰又看了一眼周修常,便扭头向讲台走去。周修常从她这一眼的目光中读出了很多东西,内心中觉得让苏语琪去吻自己实在是有些莽撞和荒唐了。刚才竺兰兰的那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说:你和她是谁主动吻的对方?你们接吻时,想没想到我?这一幕多亏是我看到了,要是别人看到了怎么办?你还真是大胆,想怎么补偿我?…… 如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不过也许是周修常自己想得纷繁复杂了。他正这么抚慰自己小心脏的时候,忽然前方有一个人回过头来,凛凛之目向他投射出一道深邃幽远的目光。 周修常没有顺着这道目光回视过去。而这道目光也随即消失了,目光的主人很快就回过头去。 在重生后,第一次遇到这道目光时的激动和深情而今竟已恍然久远。那深切的怀念是被深埋在心底,还是被这一世的种种诱惑所冲淡? 周修常不禁想起了前一世的她,他遇到她之前的她。他想到,两个人相濡以沫的脉脉深情,是用许久的时光铺垫而成,那看似水到渠成的柔情蜜意,其中有多少根植于灵魂而不是理智? 或许,那是理智的选择和依恋,带着成年人的取舍与担当…… 周修常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个叫林梦瑶的女人。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激与回报,在对方看来是不是一种唐突,是不是可笑,是不是无聊…… 周修常摇摇头,想道:“不管怎样,保她一生一世的周全和幸福,我义不容辞、理所应当。” 在学校的日子很慢也很快,一堂堂课排着次序,抬头黑板,低头课本,就在这抬头低头之间,一上午的时光流水般驶过。 这一上午,周修常仔细观察了几番韩双乙,只见这家伙神色如常,和他的跟班孙成义、张子达说笑时也没什么异常,倒是孙、张二人一开始怕他提及旧事,笑话他们临阵脱逃,颇有些紧张;后来见他毫不提及,便也就慢慢地放松下来,和往日情状无异。对于周修常,韩双乙表现得就好像不存在一般,正眼也不瞧一下,但也不刻意回避。而苏语琪在知道周修常的伤势与他无关后,对他也就没有了强烈的敌意,偶尔他主动和她攀谈,她也不咸不淡的说上两句。毕竟,对方是一把手的公子,两个父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太僵。 中午时分,苏语琪和沈月月相伴吃饭去了,竺兰兰想必是不想在校园里和他走太近,也没有来找周修常。于是,周修常对郑大千道:“走,中午陪我做一件事。” 郑大千道:“不就是请我吃饭嘛,这我当然要陪你了!” 周修常道:“光知道吃!你就不想知道,昨天晚上韩双乙找了谁吗?” 郑大千眼睛一亮,道:“谁呀?你要干嘛去?今儿是要找报复吗?应该的,瞧你被打成这样,必须找他报仇。” 周修常冷眼看着郑大千一脸激动的样子,嘿然道:“你能打架吗?” 郑大千不屑地“切”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方多少人?” “一百多。” “一……”郑大千双腿一软,“咱多少人啊?就咱俩?” 周修常笑道:“就咱俩。” 郑大千一挥手:“不去了!” 周修常哈哈笑道:“逗你呢!昨天是一百多号人。不过今天我想不会这么多人,但是我不敢肯定。” 郑大千道:“我也逗你呢!我跟你去,大不了我扭头就跑。” 周修常道:“嘿!说的好像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着,好在目的地离学校不远。没一会儿,周修常和郑大千便走到一条宽敞的马路上。 郑大千道:“老大,说了半天,今儿找的是谁呀?真要打架,我叫人去。” 周修常道:“不打架。要是打,我就直说了。” “我就怕你要面子,不敢叫人。你看这脸,唉……”郑大千说着,摇了摇脑袋,“不打架,那干什么来了?” 周修常道:“找一个人。昨天韩双乙找的是职高的一个叫什么沈哥的家伙。你认识?” 郑大千点头,道:“我靠!沈哥!城西扛把子啊!他能找到他很有脸!真是沈哥?” 周修常道:“那就是了。” 郑大千道:“怪不得你被打成……” 周修常不耐烦,道:“不是!我的脸真不是他们打的!我跟你说,后来这个沈哥被我叫的人抽了一顿。” 郑大千道:“吹牛逼!” 周修常道:“骗你我是你爸爸,不骗你我是你爷爷!” 郑大千道:“一看你就是当爸爸的……啊呸!占便宜!”郑大千虚张声势,掐了掐周修常脖子,又道,“你说的真的假的,谁啊?能把沈哥揍一顿?我听说,别看沈哥人小,心真他妈狠,说捅人就捅人,在城西没人敢碰他,怎么会……” 郑大千说到这里,猛地听得路边一个人叫道:“沈哥死了!”声音有些凄苦和愤懑。 两人循声望去,解放路与一条小巷的交叉路口上,一个高个子少年蜷缩在墙角,一脸伤心黯然。这少年便是昨晚的烈士后代郭忠了。 一听说沈哥死了,正在替沈哥吹嘘的郑大千万分惊讶,这两年来一直横行西城的小混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而和郑大千一样吃惊的,还有周修常。他想的是,昨晚上小金子说并没有往沈哥的要害之处打击,不会致命,难道小金子下手重了?昨晚离开时,那沈哥不是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吗? 周修常见郭忠伤心的样子,于心不忍,走过去道:“郭忠,你还记得我吧?” 郭忠抬头看看周修常,点点头:“我从早上就在等你,你能给我个活干吗?” 周修常一点头,道:“能。不过,那个叫沈哥的少年,是怎么死的?昨晚我们离开时,他不是坐起来了么?” 郑大千听着二人对话,对昨晚的情形便有了一个轮廓式的了解,似乎沈哥真的被周修常叫去的人揍了一顿。 郭忠叹气,说道:“不是你们打死的。沈哥他抗击打能力很强,要不然也不能被打了那么久,也不松口。” 周修常微微点头,他对于沈哥的倔强,或者说顽强、执拗,是领教过的。他道:“我们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郭忠道:“你们走了之后,我扶着沈哥回职高。弟兄们不待见他,因为他被打倒了,不再想跟他混了。我跟他们说,沈哥到最后也没有屈服,他们不信,让沈哥滚蛋,认他们做大哥,沈哥不愿意,就又打了起来……”说着,郭忠眼圈一红,顿了一顿,续道,“因为是他们职高内部的事儿,我谁也帮不了。对方一个人见沈哥受伤了还这么能打,就动刀了,一刀把沈哥捅死了。” 郑大千听得目瞪口呆。而周修常在听到一半时边猜出了大概。这人称沈哥的少年命运真让人哭笑不得、唏嘘感叹,明明已经威风扫地,却还是宁死不屈,却被同样几个气血旺、没轻没重的少年送上了绝路。这样的下场,看似凄惨,实则必然。 周修常见郭忠悲痛不已,道:“怎么善后的?你知道吗?” 郭忠摇头:“我当时就跑了。”说完这句话后,郭忠咬咬牙,好像在跟之前的自己和值钱的生活决裂一般,“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一开始是打,后来还是打,没完没了,越来越狠,越来越要命……” 周修常问道:“你和沈哥什么关系?” 郭忠抬起头,看着周修常,叹气道:“小学同学。我们都是初中就辍学,后来他去了职高。半年前才在街头遇上,我就跟他混了。” 周修常觉得可悲可笑,原来郭忠和沈哥的关系并不是称兄道弟的紧密,但在沈哥受难时,郭忠却挺身而出。这人叫郭忠,真可谓是愚忠。正要说上几句,忽然耳畔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 “哥哥,他俩是谁呀?” 第八十一章 我叫郭艾 周修常和郑大千都循声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留着长刘海的少女。这少女约莫十四五年纪,瓜子脸,杏核眼,水滴鼻,花瓣唇,五短身材,虽然穿着一身宽宽大大的校服,但秋风一吹,立刻便显现出她那弱不禁风的纤瘦体型,脚上穿着一双老旧但很干净的旅游鞋。总体说来,少女形容周正,让人眼前一亮。 郑大千把嘴巴附在周修常的耳边,低声道:“这女孩好黑啊!” 的确,这少女容貌虽然天然秀美,但皮肤却是小麦色,自然不如传统美人的白皙可人。周修常在心中暗道:在未来,她这样的健康肤色可是让很多男女着迷的! 郭忠拉过那少女,指着周修常道:“你管他叫哥哥,他能给我个工作,以后我就靠他吃饭了。” 那少女一双秀目在周修常脸上转了几转,翠眉微蹙,目光中尽是犹疑厌恶之色,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显然是极不情愿叫什么“哥哥”。 周修常见这少女如此看待自己,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以为他像之前的沈哥一样,带着郭忠去四处打架惹事,只需管他几顿饭,便换来矢志不渝的愚忠。 周修常立刻端正神色,道:“你好。我是周修常,是安原二中的。”他指了指身边的郑大千,“他是我同学。我和你哥哥,是在昨晚打架时认识的。” 那少女一听“打架”二字,眉头一紧,神色更是不快。她显然对哥哥结识的这些“狐朋狗友”深恶痛绝。 却不想周修常接着说道:“我很讨厌打架,认为打架斗殴很无聊。郭忠刚刚跟我说,沈哥死了,他也不想再继续喋血街头、好勇斗狠了。我之所以找你哥哥,一来是他的这个态度,二来是我看到他做事认真,对人忠贞不二。只不过,如果他跟错了队伍,比如跟了沈哥,再怎么忠心耿耿,在外人看来也是毫无价值的愚忠。不明事理,盲目跟随,被人利用,这就是你哥哥糊涂的地方。” 那少女听了,目光闪动,如同秋水盈盈,看着周修常的目光已经多了七分赞赏。而郭忠则站在一旁,低下了头,似乎在仔细思索周修常对自己的批评。 周修常续道:“郭忠本性不坏,懂义气,有良知,只是需要有人指点他走上一条正路。那样的话,他一片忠心赤胆,没准会成就一番事业。” 那少女听完,薄唇微微一翘,黑云压城一般的神情顿时云散月明,肤色虽然黝黑,却依然明媚嫣然,好像遇到了知己一样高兴,道:“那……你能指点他走上一条正道?” 周修常道:“请拭目以待。” 这少女见方才周修常说话时,文质彬彬,大方得体,毫无之前沈哥之流的轻浮放浪,而且眼界不凡,句句切中要害,鞭辟入里,心中赞叹,不禁对他好奇起来:“你是……老师吗?为什么穿校服?” 郑大千“嘿嘿”一笑,刚要说什么,周修常却不动声色,狠狠地踩他一脚。“哎呦!”郑大千叫了一声,不敢多说话了。 周修常对少女一笑,似乎是对郑大千的“不正经”表示歉意,道:“我刚才说了,我是安原二中的学生。” 那少女道:“怪不得,安原二中是省重点,你们……好厉害。”她顿了一顿,睫毛微颤,似乎是对一个少年表示夸赞后有些害羞,“你想让我哥哥跟着你吗?他去做什么?” 周修常道:“我……我家里,正在成立一家公司,你哥哥可以去帮忙做事。” “可是,他什么都不会。”少女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郭忠一眼。 郭忠挠着后脑勺,道:“我去当保安,总可以了吧?” 周修常笑道:“也可以。但不要自低身价,你能还干很多其他事情。就算当保安,也要努力学习,人往高处走嘛。” 说毕,周修常拍了拍郭忠肩膀。郭忠比周修常高出一头,周修常拍他肩膀是需要抬高手臂,本来是夸张到有些可笑的动作,但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和谐。 郭忠被周修常拍了两下,憨厚地笑了笑。 周修常却忽然脸色一沉,道:“不过,以后再不能去参与打架,不管沈哥的党羽也好,其他的所谓哥们也罢,都要严词拒绝!” 郭忠重重地点头:“嗯。我不会的。别人都说,我郭忠就一条筋儿,其实我就是这样。你放心,我只听你的,除非你死了,我再听别人的。” 众人一听,皆不禁莞尔。周修常更是哭笑不得。 那少女更是着急地拉着郭忠的袖子,埋怨道:“哥哥!你说的那叫人话吗?” 郭忠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又是打脸,又是捶胸:“我的意思就是听你的,只要你活着,我就不听别人的!” 众人听了,再也忍不住,哄然大笑。只有郭忠抓耳挠腮,为找不到恰当的词汇表示忠心而苦恼不已。 众人笑毕。周修常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郭忠,道:“这是公司地址,你下午或者明天去找这个人,王朝阳。就说,我让你来的,让他看着安排。我会和他打招呼的。” 郭忠点头,千恩万谢地接过来,收进里怀。 周修常直到这时,才仔细看了看郭忠的衣着。只见他穿着脏兮兮的、胸前和后背都印着白色大字“华夏”的暗红色运动服,下半身是也是同款的运动裤,脚上穿着泥浆遍布、鞋底开口的运动鞋。那鞋子明显小了,郭忠的大脚干脆踩着鞋后帮,露出黑泥一般的脚后跟。 周修常不禁扭头看了看郭忠的妹妹,见她上下衣服都很干净,但也看出一些无法洗去的污渍,可见这少女已经尽力保持女孩子家的清爽洁净了。 郭忠见周修常上下打量着自己,不解地道:“我怎么了?” 此时,郑大千也看出他形象邋遢,难上台面。那少女也早已看出,替哥哥自惭形秽,低下头去。 周修常想道:“没想到我的队伍就是这么积攒起来的,先是王朝阳和黑星星,现在又是郭忠。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取人之材,勿依其貌。”进而他心念一动,又想,“其实,人靠衣装马靠鞍,诚哉斯言!想我昨日要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那么走到城中花园小区门口时,那混账保安还敢拦我吗?” 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递给郭忠,说道:“你去的时候,换一身衣裳。还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做什么事,你都可能面对别人的嘲笑,这时候你不能生气,只要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要被别人的几句话激起,那样就利用了你。” 郭忠听了这话,又接过钱,脸上的表情完全呆住了,好像是辛苦做完一件事后,却被告知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一样,既震撼又愧疚,进而眼眶一红,道:“早能遇见你就好了。” 周修常笑道:“你才多大?就说晚了?” 郭忠道:“我刚过十八。” 周修常道:“正是好时候啊!”是啊,他周修常已经年逾不惑了! 周修常估摸一下时间,再一想他和郑大千都饿着肚子,饥肠辘辘,不便久谈,便要告辞,嘱咐郭忠回家平复心情,迎接自己的新生活。临走时,周修常向那少女点点头,微笑一下,便和郑大千一起转身而去。 那少女看着周修常的背影,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终于,她银牙一咬,叫道:“喂!” 周修常并不意外,立住脚,回身,道:“怎么?” 那少女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了下来,眼皮时而低垂,时而抬起,一双妙目明灭不定,似乎仍有些踌躇难决,小嘴张了又张,一语未发,脸却有些红了。 周修常有些害羞地一笑,好像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大男孩一般,问道:“你叫什么?” 那少女本来就是想告诉他名字,此刻被他一语道破,心下反而有些慌乱羞恼,当下芳心一横,死死地盯着周修常,声音清朗地道:“我叫郭艾!” “耳东郭,艾草的艾。” 郭艾在说“耳东郭”时,声音尚且清亮悦耳,而在说到“艾草的艾”时,音调却急转而下,甚至杳不可闻,脸上更是娇羞无限,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怜之意。 郭艾说完,把头一低,一头刘海如流苏门帘般飘然一荡,随即轻盈地一转身,烟一般去远了。 郑大千见她走远了,这才又嬉皮笑脸起来:“嘿嘿嘿!郭艾,艾草的艾,要是爱草的,听起来岂不是……” 周修常捶他一拳,道:“没正经!” 郑大千道:“要说没正经,她爹才没正经,怎么起个这个名字?” 周修常便把郭忠哥哥是烈士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这家人姓郭,想必取名时把‘郭’认‘国’,哥哥叫郭忠,是忠于祖国的意思,妹妹叫郭艾,想必是爱国了。恐怕‘爱’字叫起来有些尴尬,便改成了‘艾’。” 郑大千道:“原来如此。那她害羞什么呀?” 周修常道:“想必是之前就有人取笑过她,所以跑开了。果然,人家一走,你就取笑。” 郑大千方才不吱声了。 郭艾在说完自己的名字后转身而去,心中怦怦直跳,脚步既迅且急,而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如鼓,为什么转身逃跑,倒好像周修常变成了一头狮子会扑上来一样。 回到破败家中,看着残垣漏瓦,看着墙上斑驳的水渍,看着腐朽木桌上的稀粥淡饭,她眼前不禁浮现出周修常身影:那少年年龄比哥哥还小,却比哥哥成熟得远了!他说的给哥哥一个机会,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做好?想到这儿,她瞥了郭忠一眼,只见郭忠一脸憨笑,把收下的百元大钞对着日光看了又看,一脸的喜不自胜。她心中叹气:“二哥哥不顶事,要是大哥在的话……唉,想也没用!” 第八十二章 真没钱了 一顿午饭,本来就是粗茶淡饭,食之无味,何况她一门心思又都落在周修常身上,不免味同嚼蜡。她只觉得这少年与之前所遇到的游手好闲、油嘴滑舌的小混混们不同,他气度沉稳、儒雅雍容,却又藏不住少年人的阳光和腼腆,不知为何,一想到他,郭艾便觉得心中一暖。她自小到大,从来接触的人只是那些混吃混喝、涎皮赖脸的无耻之徒,便是自己父母,在大哥阵亡后,生活也心不在焉,唯混吃等死而已。小时候懵懵懂懂,还不觉得怎样,而今岁月渐长,她越发难以忍受,偏又上的学校也不入流,目之所及,身之所在,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眼见得前途暗淡之际,周修常的出现有如一道光芒,在暗无天日之间岂不醒目?她又觉得,自己的面前好像出现了一扇门,门后是她前所未见的另一个世界,而周修常就是那扇门的钥匙。 郭艾对已经吃了三碗粥的哥哥道:“哥哥,你一定要认真起来哦。” 郭忠吃得热火朝天,听不出妹妹的话外之音,只是点头:“放心吧!我就听他的,除非……呃……只要他……” 郭艾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脏再次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她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意马心猿?还是蠢蠢欲动? 就在郭家兄妹吃午饭的时刻,周修常和郑大千也在为午餐的事情发愁。 “喂!你请我啊?”郑大千叫嚷不绝,一手拍着肚皮,一手作势就要去翻周修常的衣兜。 周修常一面躲闪,一面道:“这话说的,好像我请你吃饭有多么天经地义!” 郑大千道:“本来嘛!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快掏钱!” 哪知,周修常竟然双手一摊,道:“我没钱了!” 郑大千眉毛一张,先惊讶一下,随即又嬉笑着脸皮,道:“你逗我呢是不是?” 周修常摇头,正色道:“没骗你,真的没钱了!” “嘿!怎么可能?!”郑大千叫了一声,像饿狼一样朝周修常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周修常被他弄得浑身发痒,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你快放开!” 郑大千哪里听得进去,一双大手把周修常的衣兜翻个遍,竟然的确空空如也! “咦?真的没有了?我不信!”他挠了挠脑袋,又不甘心地继续翻弄周修常身上可能藏钱的角落。 周修常初始还躲闪一番,后来干脆替他翻,主动把自己的家底亮相出来。 郑大千翻弄了片刻,的确是囊空如洗,这才终于确信:周修常这个提款机一样的人物,真的没钱了! 郑大千道:“你不会是把那一百元……” 周修常道:“不错。我今天只有那些钱,都给了郭忠啦。” 郑大千捶胸顿足,又垂头丧气,接着萎靡不振,道:“你也太……你就不给你自己……唉!你就没想着我?!” 周修常道:“谁说没想着你了?正是因为想着你,所以才给人家钱。” 郑大千道:“这是什么意思?想着我该给人家钱?你是想着我挨饿吧?!” 周修常道:“哪里!我想着你,是想着你可能身上有钱啊!所以我就放心大胆地把钱交出去了!哪里知道,你居然……没钱!” 郑大千道:“我哪里有!这事,可别赖在我身上!是你说请客的!不许抵赖!” 周修常道:“反正我没有。” 郑大千道:“反正我赖你。” 周修常道:“要么饿着。” 郑大千道:“我偏要吃!” 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不禁都笑起来。周修常道:“我就不信,今天咱俩就非得饿着!” 郑大千更是一百个赞同,道:“没错!我也不信,咱俩就没招了!” 两人本来是四目相对,此刻忽然眼珠一转,四只眼睛都开始变得贼眉鼠眼起来,只向路边的小商贩瞧去…… 他们俩个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双眼睛也正盯着他们! 周修常和郑大千一步三晃,走到了一个小摊贩前,摊主对来往的学生并不在意,此刻又是午间休息,来往的学生虽多,却毕竟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掏钱的少,故而周修常和郑大千往摊子前一站,摊主只瞄了他们几眼,便转头对隔壁一个女摊主说笑去了。 郑大千站在摊子前不动,一双大手拿起一包饼干,看了看,又放下了;接着他又拿起了一袋花生,也看了看,又放下了……如此这般,他的身体却总是挡在周修常的前面。 每当郑大千的身体把摊主和旁人目光遮住时,周修常便偷偷伸出一只手,快速地抓起一带面包或者饼干火腿肠之类,迅雷不及掩耳般塞进自己的校服里。 很快,郑大千低声道:“怎么样?” 周修常道:“再来一袋辣条!” 又过了十几秒,周修常故意高声说:“你完事了没有?走啦走啦!” 那摊主直到此时,最多不过瞥了几眼他俩,仍没有发觉什么异状,依旧和隔壁女摊主打情骂俏。郑大千这才故作遗憾地摇头,表现出身无分文的痛心疾首,然后不情愿地跟在周修常身后。二人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扬长而去。 走得远了,郑大千笑道:“太他妈刺激了!我除了在家里偷我妈钱之外,这是第一次在外面偷东西!” 周修常道:“他们小商小贩风里来雨里去,并不容易,咱们明天把钱送过去。” 郑大千道:“我知道,咱们是好孩子嘛!再说了,咱又不是真缺那点钱!今儿这是江湖救急!” 一双眼睛目睹着周修常和郑大千说笑着走进校门,目光透着一股寒意,显得阴鸷而怨毒。 看着他们俩渐渐走远,目光的主人暗暗说道:“妈的!我倒要看看,你们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敢和她合伙,一起捉弄我颜宇天!他妈的!” 原来,颜宇天这一天中午在食堂里看见了竺兰兰了,他很想上前问问,那天出现的学生是谁?为什么要陷害我?更想告诉她,他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只见竺兰兰吃饭时有些心不在焉,神情也有些阴郁,他不由得起了怜爱之心,心想,这是在学校里,还能有人再找我麻烦不成?再说了,追女生自然主动些,难道收了点打击便做了缩头乌龟,岂非也显得自己不真诚了?他却忽略了这种死缠烂打最起码要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方能奏效。他挺着脸,走到竺兰兰身边,刚摆好笑容想开句玩笑,把竺兰兰逗乐,谁知竺兰兰见到有人来,抬起长长的睫毛,一双晶亮的眸子一见是颜宇天,立即脸色一变,冷若冰霜,大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一声娇叱,把颜宇天呵斥得呆立当场!周围很多老师和学生都被竺兰兰的声音吸引过来,竺兰兰的美貌让人难以忽略,很多人本来就时不时地瞄上几眼,这会儿听见叫嚷,更是明目张胆地看过去,一面是欣赏竺兰兰的美貌,一面是好奇,想看看是谁把这个刚来不久、却美名远扬的年轻美女教师惹得如此不快。 众人一见是颜宇天,便极有默契地扭过头去,但或竖起耳朵,或余光偷瞥,皆知他的背景,谁都不敢多言,但这样的热闹却也难得,不能不看,错过了当真可惜! 是以,竺兰兰话音刚落,本来喧闹的食堂竟尔鸦雀无声!除了几声咀嚼食物和碗筷碰撞之外,简直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了! 于是,一副诡异而又令颜宇天无比尴尬的情景出现了。他不禁环顾四周,只见偌大的食堂里好像大家都被竺兰兰施展了魔法,谁也不动地方,谁也不看他,却又好像人人都在看他,把他围在中心。他就像是一个忽然被推上舞台的路人,面对着台下翘首以盼的观众,惊慌失措而又无所适从。 颜宇天动了动嘴皮子,刚才所想的那句玩笑话早已忘到九霄云外。而竺兰兰也被这样的情形吓到了,意识到出现这样状况皆是因为自己,顿时也是羞愧难当。她女孩子家心下一乱,索性抛下食不甘味的午饭,站起来就走。 但竺兰兰起身的时机却也是巧极。颜宇天本来想着低声恳求她给一些面子,避免这样的尴尬,但刚刚一开口:“兰兰,我其实……” 竺兰兰正好站起身来,见他低声说话,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扭头而去,长衣飘飘,一双高跟短靴“咯噔咯噔”地敲击着地面逐渐远去,对颜宇天而言,这高跟靴的声音好像每一下都是对他的满满嘲笑。 当竺兰兰走出食堂后,众人像是获得了大赦一般,顿时活络起来,食堂里重新人声鼎沸。这一过程中,他颜宇天又好像瞬间被人遗忘,似乎没人记得他的存在一般。 前一刻他尚且在舞台中央,后一刻便被众人弃之如敝履,如此强烈的反差让颜宇天气得鼻子歪斜、眼眶胀裂,他双手颤抖着,端着的食物气味令人作呕,便径直走到餐具回收处,一把饭菜倒进了泔水缸,刚要甩下餐盘要走,只听食堂一名工作人员道:“同志,浪费食物要罚钱的!交钱吧!” “什么?!”颜宇天怒极反笑,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那工作人员道:“你横什么?浪费食物就要罚钱,这是郭书记的指示,你要是不愿意交,你找郭书记去呀!快拿钱!” 颜宇天怒道:“你他妈的不知道我么?不知道我和郭书记的关系?” 那工作人员道:“那又怎样?郭书记还说了,这道命令必须执行,天王老子也得交罚款!别说你和郭书记什么关系,就算是郭书记自己,也是一样!” 颜宇天咬牙切齿,气得不打一处来,偏又在公共场合实在不好发作,他怒道:“那我问你,刚才那个老师出去了,你怎么不罚她?” “哦,你是说那个美女?嘿!咱不说那美女吃得少,浪费得也少,人家虽然没吃完,但好歹是吃了,你呢?你吃了么?浪费那么多你好意思?咱再说,你和人家漂亮姑娘比较,你还要脸不要?” 第八十三章 有把柄了 那工作人员一边说着,一边用一脸不屑的表情看着他。颜宇天只盯着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尽力平静地道:“好。你叫什么?告诉我,罚款我交给你,但是我让你明天就丢工作。” 那工作人员是一个大胖子,一听这话,眼睛更瞪的溜圆,显然也动了肝火,揪下围裙就要上前,眼看着两人就要打成一团,一人急匆匆横插进来,向颜宇天赔笑道:“颜老师,不好意思,他新来的,不知道你和郭书记的关系。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来人是食堂经理,颜宇天心头怒火稍平。食堂经理又厉声呵斥那工作人员,让他对颜宇天赔礼道歉。那胖子梗着脖子,道:“郭书记说了……” “他说是说了,你还真信啊!人家一句话,你就完蛋了!快点赔礼道歉!”食堂经理训斥道。 那胖子听了,仍极不情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啦!”说完扭头便走,再也不搭理颜宇天。 颜宇天见他这等怠慢,实在不快,那食堂经理赶紧赔笑:“他就一傻子!你被跟他计较!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颜宇天看了看背后众人,只见他在回头的一瞬间,原先向他望去的人们纷纷低头回避,好像若无其事。 食堂经理不停地赔罪,颜宇天不好再发作什么,只得一甩手,夺门而出。 走出食堂,原本气鼓鼓的肚子又饥饿难耐起来,让颜宇天自己都觉得可悲可笑。 于是,他便走出校门,打算去校外解决午饭。 谁知就在校外的小摊附近,碰见了郑大千和周修常。 他一开始只认识出来郑大千,因为当日送钱出场的正是他,后来更在校门口见到一回,印象极深。 见到郑大千身旁的周修常时,他皱了皱眉头,只觉眼熟,想了片刻,方想起来:“他不就是站在隔壁包间门口的那个家伙么!他怎么会……” 一念及此,登时晓悟:“敢情他俩是同学,都是竺兰兰的学生,竟然联合一起,消遣我!” 颜宇天立刻想明白了那件事的前前后后,看来是有人把他玩弄了一番。 “这俩个家伙不知哪个家里这么厉害,居然能拿出那么多的现金!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那两个家伙的钱!那两个家伙,一个像猴子,一个像猩猩,估计那个猴子是个有钱的,说不定是这两个小王八蛋的亲戚之流!” 这么想着,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着了周修常和郑大千,看着他们悄悄地走进小摊,便也蹑手蹑脚地跟过去,暗中观察。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嘴角一瞥,笑了:“果然是两个小王八蛋!居然在偷东西!被我看个正着!” 看见这一幕,颜宇天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因为这两个小王八蛋偷东西,焉知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没准是劣迹斑斑的混账学生也未可知。所以,这样的学生被竺兰兰利用来对付他,自然不足为怪。说白了,这两个小混账必定有什么把柄在竺兰兰手里,所以竺兰兰才用来对付了他。“嘿嘿!竺兰兰啊,没想到你会和这两个小混蛋沆瀣一气!我还以为你多么清纯呢!原来是个蛇蝎美女!”他见竺兰兰宁肯和这两个小混蛋在一起,也不愿和自己说上一句话,便恨意十足了。 颜宇天想上前抓个正着,忽然觉得这样不够痛快,莫若再等一等,把事情弄大,让竺兰兰脸上无光,面上无彩,岂不美哉?到时候自己再一出场,替她解围……嘿嘿! 颜宇天在一旁的角落仔细观察着周修常和郑大千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俩得手后离开,这才走到小摊前,对摊主说道:“你没发现自己的摊上少了什么东西吗?” 那摊主一愣,疑惑地看了颜宇天几眼,道:“我的摊上怎么啦?你要干什么?” 颜宇天道:“刚才来了两个学生,在你的摊子前转悠了半天,你现在看看摊子上少了什么没有?” 那摊主这才走过来,细细审视自己摊上的东西,越看脸色越沉。若是一些数量众多的小物件他可能不会留意,但至于饼干面包香肠等他每次出摊前都是心中有数,这时一看,果然少了一些东西,不禁恼怒:“少了少了!妈的是小偷!”接着,他怒视颜宇天,道:“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不阻止他们?你是老师吧?你们安原二中的学生偷窃,这怎么算?!” 颜宇天道:“我一开始离得远,也没看清。这才赶过来,提醒你看一眼少没少。既然是少了,那就说,的确是那两个学生偷的了!” 那摊主道:“当然啦!他俩个一开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妈的果然不对劲。”摊主说到一半,也觉得自己是马后炮,说之无益,便对颜宇天道,“你是老师,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我跟你说,你们学生偷我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安原二中是不是也该管一管了!这简直不像话,还重点中学呢!” 颜宇天道:“的确是该管管了。其实,我们学校一直很注重学风建设,很注重对学生的修养教育……” 那摊主不耐烦,道:“甭讲那个,我不爱听。我就问你,这事怎么办?要不然我报警,信不信?” 颜宇天心道:“若是报警,自己还如何要挟?”便道:“别介呀!我刚才说了,我们学校早就知道,有些学生行为不端,很想抓一抓,抓出几个典型来,杀鸡儆猴。这不,这才派我来巡查,果然撞见一个。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只是……” 那摊主一听这老师能给他做主,便气消了大半,道:“只是什么?” 颜宇天道:“你一定要作证。刚才只有这两个学生来,就是他们偷的,对吧?到时候问你的时候,你能指认出那两个学生吗?” 那摊主一拍大腿,道:“能啊!我记忆力好着呢!到时候你们抓到了,我去指认去!” 颜宇天道:“那就行了。到时候,你就是人证。” 说完,就要走。那摊主却一把拉住他,道:“这就走啦?” 颜宇天奇道:“你还要干什么?” 那摊主道:“你走了,我管谁要钱去?不行,你们学生偷东西,老师就该买单,给钱!”说着,摊主算了算被偷窃的东西,“面包,少了三个;饼干,少了俩;香肠,少了六根……” 最后,算出来一个大致数目,硬要颜宇天付钱。 颜宇天无奈,咬了咬牙,掏出钱来,如数奉上,又再三强调:“记住了啊,那可是证人!” 那摊主收了钱,打发似的点头:“我是证人!”便不再搭理颜宇天了。 颜宇天抓到一个把柄,很是兴奋,一直走到学门口,一拍脑门:“妈的,我自己还没吃饭呢!” 不过,事不宜迟,他迟疑一下,还是走进校门,先是去找相熟的高中部主任聊了一会儿,然后直奔他亲叔、校党组书记郭本易的办公室而去。 走进郭本易办公室,颜宇天开口便叫:“叔!有人欺负你侄儿!” 郭本易中等身材,却大腹便便,一颗大脑袋可谓是肥头大耳,面皮红紫,酒糟大鼻,鼻梁上驾着一副小眼镜,与他的五官极不协调,好似是一头戴了眼镜的小猪。 郭本易道:“怎么了?” 颜宇天便把食堂难堪以及之前鲁鸣春受辱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无非是自己清白无辜,对方心黑手辣。 那郭本易听完,长叹一口气:“那竺兰兰怎么不识趣?”又问,“你说她联合的两个学生,叫什么?” 之前颜宇天去找高中部刘主任时,特意询问了竺兰兰班级上学生情况,得知了周修常和郑大千的名字,道:“一个叫郑大千,是个胖子,我看像是主谋,估计家里有某个亲戚挺有钱的;另一个叫周修常,成天和郑大千混在一起,狼狈为奸,是工人家庭,我看是从犯!” 那郭本易听了“周修常”的名字,眉头微皱,道:“周修常?周修常?你没有搞错?” “对,就叫周修常,我都看了花名册了,不会搞错的。”颜宇天再三肯定。 郭本易听完,嘴角“哼”地一笑,道:“好啊,我倒要问问,这个周修常,是怎么回事?!” 颜宇天见郭本易的注意力在那个叫周修常的身上,微微惊讶,道:“他怎么了?” 郭本易道:“大侄儿,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得找老张说一说。” 颜宇天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叔叔是要找校长张文秀兴师问罪:“叔,找到张校的话……不要紧吧?” 郭本易知道颜宇天有些顾忌,笑道:“你怕什么?怕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被人知道了?放心,他张文秀心里的小九九不比你少!” 颜宇天便放下心来,告辞而去。 郭本易站起来,拍了拍肚皮,便向校长室走去。 党委办公室和校长室同处一层,郭本易出门不过穿过一条走廊,就来到了校长室。他敲了敲门,也不待里面应答,便径直推门而进。 第八十四章 老奸巨猾 只听张文秀道:“请进。”然而郭本易已经进来了,他的这句“请进”不免画蛇添足。 张文秀见是郭本易,堆着笑起身,道:“郭老弟,怎么?又要组织党员开会了?” 郭本易笑道:“张老哥,今天的会,咱们俩个开就行。”说罢,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 张文秀也坐在了沙发上,问道:“是么?什么事情?”他这个统揽全局的一把手,忽然被负责组织工作的一把手“开会”,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同时,这两个一把手聚在一起,又往往预示着某个重大改革,这在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中也是司空见惯。故而,张文秀虽然心有嫌隙,但也没听出郭本易的弦外之音,心想郭本易不过传达某些上头的会议精神罢了。 只听郭本易道:“我们学校上个月有个学生,被开除了,你知道吧?” 话说一半,足矣。张文秀立刻就明白了,心道:“这桩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按说无非是安排进一个学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初高中部主任经常如此,学校还能得一笔经费;他如何今天关注到这件事?莫非那个该死的周修常又他妈惹事了?可是学生惹事,我这个当校长都没听说呀,他如何知道?难道刘主任知道后直接去找了他,让他告诉我?可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或者,有人在得悉此事后,故意透露给了他,他要用此事捏我一下?我倒要听听,他究竟要怎样?” 这些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转了一圈,他对郭本易笑道:“的确。后来那个学生找到我,说自己痛改前非,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不懂事的少年了。” 郭本易道:“张老哥,知过能改,这很好。可是,这个叫周修常的学生,惹得不是一般的事情,那是我们是竭力压住的,否则传到社会上,对我校影响很坏。” 张文秀道:“我知道。然而我听说,这孩子其实是被污蔑的,所谓弓虽女干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后来我听说,那个当事女生还在班级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当面承认了她诬陷这个男孩的事实。” 郭本易眉毛一挑,道:“是么?真是这样?” 张文秀点头:“真的。” 郭本易长叹一声,道:“如果这女孩子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他顿了一顿,“没有被人强迫的……承认诬陷男孩的话……” 张文秀一听,脸色微变,道:“老郭,这是什么意思?” 郭本易笑笑,道:“老哥啊,现在这时代变化太快,我们两个老头子都快被落下喽!现在孩子们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目不暇接呀!” 张文秀知道郭本易处心积虑,就是想接自己的位子。但他此刻捏着这件事,又是想干嘛? 张文秀道:“老郭,你的意思是,女孩子的道歉,是被男孩子强迫的?” 郭本易道:“我可没有肯定!否则,我岂不也成了诬陷人家的了?呵呵!我就是在说,是否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 张文秀心道:“废话!可能性多了去了,你先前怎么不说男孩子受冤枉的可能?”便道:“是这样,不能否认。但是……女孩自己既然公开表态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周修常回校上学,倒也不存在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要不要我说一下周修常现在的情况?” 郭本易不可置否,于是张文秀刚要继续说下去,郭本易却挥手打断,道:“老哥,不用讲了,我都知道了。” 实际上,这件事也并非张文秀要刻意隐瞒,只是被周修常胁迫,不想声张而已。按说,被开除的学生又回来上课,他党组书记想了解一下情况,无可厚非,毕竟党建工作,也是人事和思想工作的一部分。但刻意询问,不免奇怪,是以张文秀对他今日的动问,颇感诧异。 只听郭本易道:“这个学生,好像是交了一笔赞校费,是不是?” 张文秀道:“嗯。再加上这个学生态度良好,再说他之前表现也不错,如今回校上课之后,听说上课很认真,成绩也突飞猛进,这些都有目共睹。” 郭本易道:“哦?这么说,他是一个好学生喽?” 张文秀笑道:“孩子嘛,尤其是男孩子,再观察观察,看看他定性如何。”这意思是说,反正我觉得周修常不是坏孩子。 张文秀此时颇觉郁闷,心想我堂堂校长,如今好像被你逼问一般,你到底想问我…… 正想着,郭本易又问道:“他之前的班主任叫……叫什么来着……” 张文秀见他提到侯丽丽,顿时心跳加速,果然,这句话在这里等着呢!要不是有侯丽丽牵涉其中,他自然问心无愧,何惧郭本易的询问?早就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 他神色微乱,随即恢复如常,道:“叫侯丽丽,后来离职了,去了知水县,做县教育局的语文年组主任。” 郭本易点点头,道:“嗯嗯。” 张文秀怕郭本易再细问下去,早已在心中准备好了一番托词,撇清他和侯丽丽的不正当关系。哪知,郭本易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侯丽丽身上,他问道:“侯丽丽是在这学生回校后离职的吧?为什么呢?她怎么评价周修常?” 张文秀道:“侯丽丽的确是在这学生回校后走的,但是事先早已有了离职意愿,也曾经找过我和刘主任,都谈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现在是商品经济,不吃大锅饭了,留不住人。” 郭本易道:“嗯嗯。” 张文秀续道:“她对周修常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评价,只是在那件事时,很激动,评价很不好,不过也难怪嘛,她总不能说,周修常是一个好学生,却做了那件事,听起来也不好听,没人信。” 说到这儿,张文秀更加惊疑:“郭本易问来问去,只问周修常,这是要做什么?按说一个学生回来,虽然是被开除的,但是以借读生身份回来,又交了一笔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还用他插一脚?难道这周修常有什么事情惹到了老郭?” 他便试探着问道:“老郭,是不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妥?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子也年轻,多给一次机会嘛,只要这学生老老实实学习,那就成了。” 这意思是旁敲侧击地问他:周修常难道干了什么没有好好学习的事情? 只听郭本易“嗤”了一声,道:“是呀。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哥,只怕这孩子恶习难改,故态复萌。在人前痛改前非,却在人后我行我素。狗,改得了吃屎么?”说着,唉声叹气地摇头。 张文秀听了,知道其中有些隐情,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故而无语,打算先揣摩一番他的意思再说。 郭本易却也是良久无言,半晌方道:“行了,情况我本来稍微了解了一下,现在总算知道得更加清楚了。”事实上,这次谈话,张文秀说得密不透风,口口声声无非是秉公办事,他虽然不信,但也没抓到半点罅隙。 张文秀道:“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好究竟怎样,看表现吧。”意思是,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反倒是你,倒是说说周修常犯什么事了呀! 两人其实都跟不上对方的思路,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郭本易已经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张文秀忍不住了,毕竟周修常关系到他的秘密,问道:“老郭,这孩子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么关心他呀?” 郭本易回头,笑道:“因为我听到一个举报,说是……”说了一半,又道,“唉,你瞧瞧我这嘴!举报的事情也不知道真假,没有证实,还是不说了,否则岂不成了诬陷?”他又故意提了“诬陷”二字,充作闪烁其词的挡箭牌,“不说了,有新情况,咱们再聊。”说罢,出了门。 张文秀一脸糊涂,看着郭本易离开的房门,嘴里嘀咕道:“他妈的,这老奸巨猾!周修常到底怎么啦?” 张文秀因为此事牵连到自己,所以自顾不暇,却哪里能够想到,郭本易其实另有打算。 出去张文秀的办公室,郭本易一脸奸笑,回到他的办公室之后,屁股一坐到座位上,立刻就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刘主任?我。呵呵,是是。也什么事情,就是,那个上个月新来的教师,叫竺兰兰的,她今天下午有课吗?哦哦。是这样,她的申请书我看到了,正好,我校打算发展一批新党员,扩大党员队伍,甚至培养一批年轻的党员干部,所以想要找她聊一聊……好好,我随时都在,你让她来吧。” 郭本易放下电话,后背舒舒服服地靠着柔软的椅背上,心道:“那日我哥带着她来找我,求进入二中当老师,时间太晚,我没怎么细看她模样,但俊是真俊,今天可得仔细瞧瞧。”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女人轻盈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伫足,接着房门被轻敲了三下,那声音好像小鸟啄窗一般,透着一股玲珑劲儿。 “进。”郭本易喊了一声,身体也从椅背上抬起,正襟危坐。 竺兰兰低着头,推门而进。她窸窸窣窣地走到郭本易的办公桌前,直到立足,方才正视这郭本易,道:“郭书记……” “哎!叫什么郭书记!”郭本易“呵呵”地笑着,“我老哥和你爹爹也是相识,论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嘛!叫郭叔!”说着,他挥挥手,招呼竺兰兰坐下。 “是。郭叔,您找我?”竺兰兰坐下了。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校党组办公室,不禁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一圈:只见至少三平见方的大办公桌摆在正中,郭本易坐在办公桌后面,身后则是一整墙的书架,书架上摆着党史理论等诸般书籍,书架左侧摆着一面卷起的党旗,右面则是一株盆栽的四季青。一扇大窗朝南,已经偏西的太阳正在一片阳光洒在东墙上。整个办公室显得大方端正,规整严肃,反而把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郭本易本人颇不协调地凸显出来…… 郭本易见竺兰兰穿着青色风衣,行走时轻盈婀娜,站立时婷婷玉立,坐下时玉色玲珑,美眸顾盼,丽色可爱,甚至整间办公室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明媚起来,心中暗暗赞叹,不禁嬉笑道:“第一次来?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 第八十五章 糊涂书记 竺兰兰道:“这怎么好意思,您是书记,那么忙,我不好打搅的……” “哎哎哎!”郭本易又大方地挥手,“正因为我是书记,所以你才更要多来、常来!懂吗?” 竺兰兰听得心惊肉跳,这家伙恐怕知道了我今天中午在食堂里羞辱了他的侄儿,所以来找我算账,看他皮笑肉不笑的,不知要耍什么诡计。她轻轻摇头,道:“郭书……郭叔,我不太懂……这也,不太合适吧……” 哪知,郭本易“嗻”了一声,脸色一正,道:“你怎么不明白呢?看来你还是小。你在大学期间入党了么?” 竺兰兰道:“交了申请书,但是……” 郭本易道:“没有入成,对不对?但是,你追求进步,这很好,我最喜欢看到年轻人追求进步,无论是事业上还是政治上……难道你不想进步吗?” 竺兰兰道:“我……想。”在书记面前,谁敢说不想。便是不想,也要说想。最重要的,是这个“想”的背后要付出什么。 郭本易道:“所以嘛!你要常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向我汇报一下这一阶段的思想,这叫思想汇报。而且,在教学生活中,遇到什么难题,什么烦心事情,也都可以找我聊。”他顿了一顿,看竺兰兰低首垂目,又道,“我是代表组织的。你懂吗?” 竺兰兰只好点头,道:“嗯。” 郭本易道:“所以说,像你这样,十分优秀的年轻教师,我们组织是敞开大门的,也希望你们也能够思想尽快成熟起来,政治觉悟得到提高,为自己的未来打下更好的基础。是不是呀?” 竺兰兰目光闪烁,只看了看郭本易一眼,随即又垂下双目,道:“是。我已经写了申请书了,交给了年组书记……” 郭本易轻轻地拍桌子,好像极为赞赏她:“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追求进步呢?可是……”说到这儿,郭本易故意翻弄了一下书桌上文件夹,神情好像有些困惑,道,“我怎么没收到你的申请书呢?你确定你交给年组书记了?” 竺兰兰秀眉微蹙,道:“我交给他了,我确定。” “那就奇怪了,居然没有给我。”郭本易皱起眉头,好像苦苦思索着什么。 竺兰兰道:“是不是他还没有给到您?” 郭本易道:“不会呀,我是今天上午刚刚给我的,包括一些积极分子、预备党员的思想汇报啦之类的,还有一些学生的申请书,但是……没有你的。” “那是不是混在某个文件里呢?”竺兰兰愈发疑惑,申请书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背后必定有人搞鬼,他郭本易是不是要给她穿小鞋? 郭本易果断地摇头:“不会。兰兰啊,”他一叫“兰兰”,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肉麻,便又稍微改了一下称呼,“兰兰同志,我们想问题,要时刻先从自身出发,先想一想自己身上有什么欠缺之处,对吗?” 竺兰兰明白,话题绕了许多圈之后,总算走进了正门,道:“是。那我再重新写一篇。” 郭本易道:“重写一篇倒不必了。组织对递交上来的所有文件都十分慎重。我想,是不是你们年组书记老刘,也有他自己的意见,所以暂时没有把你的申请书交上来,想暂时再观察一下你。” “我?”竺兰兰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暗笑,“可是,我……”竺兰兰想了想,自己有什么好观察的,你分明是公报私仇!而年组书记老刘估计也和你是一丘之貉,你们俩以及你的侄子颜宇天,此唱彼和,相互配合,要抓我什么把柄、逼我就范!这么一想,顿时怒火攻心,烦躁不已,但在人前终究不能怒形于色,只得死死压住,咬了咬银牙,道:“我会注意的,以您为榜样,严格要求自己。” 郭本易像是得道高僧见徒儿顿悟了一样赞叹地点点头,道:“这个态度很好。但是,想要改过自新,追求进步,就不能不深挖错误,直面相对,不能回避啊。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竺兰兰在心中冷笑:“好,我倒要听听,我竺兰兰究竟哪里十恶不赦了!”便道:“我年轻识浅,认识不清,请郭叔点拨点拨。” 郭本易似乎对竺兰兰这么接话很满意,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道:“兰兰同志,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先前也听说过一些事情,有人也提到过你几句,说你长得很漂亮……”说着,一双贪婪的目光狠狠地舔了一下竺兰兰娇丽的脸蛋,续道,“这其实包含着大家对你的期待。但是呢,我没有看到你要进步,心里也很着急,再怎么说,你也是通过我才进来的嘛。” 说着,郭本易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刚才这几句虽然只是个开场白,却打击、拉拢一应俱全,让竺兰兰心生警惕,而在说到“很漂亮”时,那道色眯眯的目光更让她觉得厌恶和恶心。 只听郭本易放下茶杯,续道:“今天我才听说,你原来是交了申请书的,但是,却没有送到我这里来。那么就是说,年组中有人觉得你做得还不够,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并且,你刚才自己也说,没有意识到。这怎么行呢?”说到这儿,郭本易用右手指节敲了敲了桌面,以示警醒。 竺兰兰干脆不说话了,只低垂螓首,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郭本易也觉得打压得够了,下面该说到核心了:“你们班级上,是不是有一个叫周修常的学生?” 竺兰兰双目微张,心中一跳,想道:“难道今天说的一切,竟然和周修常有关系?这又是所为何来?啊,是了,难道是韩双乙这家伙找了他?” 郭本易道:“这个学生,我可是听人说,他可是个害群之马呀!” 竺兰兰情不自主地抬起头来:“他不是!他……”刚要说什么,却立即住口,樱唇颤了几颤,改口道,“他只是有些不懂事而已。” 她神色略慌,乃是心下为周修常担心:“惹到了不该惹的韩二公子,人家是暗的不行来明的,明目张胆地欺压你,正是杀人不见血,这可如何是好?” 郭本易见竺兰兰神情微微发苦,便得意道:“不懂事,不是借口!你是老师,你没有起到教育学生的责任,这是失职呀!所以,你的工作便没有做到位!你看看,因为一个学生,一个害群之马,就让你在大家眼中的好印象都毁掉了!” 竺兰兰心想:这真是强词夺理,哪个班级里没有几个让人头疼的学生?怎么偏偏说他? 耳听得郭本易继续道:“听说还有一个叫郑大千的,受到不良影响,和这个周修常臭味相投,甚至助纣为虐!照这么下去,你的班级里岂不乌烟瘴气!别忘了,你的班级里可有市、区两个一把手的孩子!学校把你安排到这样重要的岗位上,是对你的重视和信赖,你不能辜负啊!” 竺兰兰故意夸张地重重地点头,然后道:“是,我争取不辜负。不过,周修常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虽然淘气,但我不知道他如何让学校这么难堪。我不知道他哪里为非作歹了。” 她见郭本易东一嘴“害群之马”,西一口“臭味相投”,心中打抱不平,再也忍不住,干脆问个明白。 郭本易不快,道:“你看,你居然到现在还在糊涂!你知道这周修常是什么人吗?他是个弓虽女干犯!”说到“弓虽女干犯”三个字时,他狠狠地拍了三下桌子。 “他是被冤枉的,那个女孩,叫沈月月的,已经当着我的面……” 不待竺兰兰说完,郭本易就道:“我知道,女孩说她后悔了,是不是?我怎么知道女孩是不是被男孩威胁了?” 竺兰兰面露震惊之色,心道:“这等话他也说的出来?” 然而,郭本易不仅说了这句话,还有下一句话更加蛮横无理:“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女孩怎么不去冤枉别人,单单冤枉他呢?可见,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竺兰兰咬着嘴唇,此刻她觉得最好不说话,否则一开口,绝说不出好话来。 郭本易道:“你呢?作为班主任,却不严加管教。不管,那就是放纵。就是为虎作伥啊!这还哪里了得!?” 竺兰兰用力地咽了口气,道:“郭书记,那件事情是冤枉的,但不管怎样,它发生在我来之前,我是不了解的。总之,在我来了之后,周修常才返校回来,还是借读生,我没听说他做了什么不耻之事。” 郭本易道:“人前人后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哦,就比如说今天吧,校门口一个小商贩就找到我们一个老师,说有学生偷他的东西。这学生不是别人,就是周修常。” “你说……”竺兰兰既惊且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不得的事情,“周修常偷东西?” 郭本易道:“对啊。这个是人家小商贩指认的,绝对错不了!人家要报警,我们老师好说歹说劝住了,还自掏腰包付了钱,才算罢休。你说说,那是报警了,对我们学校声誉多不好!” 竺兰兰真想告诉他,周修常花钱如流水,岂屑于偷?却听得郭本易重重的叹气,道:“周修常这孩子,我在处理那件事情的时候了解过他,可以说是家贼逆子,冥顽不化,令人心痛啊!他家里是工人家庭,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却有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是家门不幸,心痛,心痛。” 说着,把猪脑袋摇了又摇,倒好像他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感同身受一般。竺兰兰见他这么说,更加忧虑,不知道郭本易突然发难,究竟意欲何为?想把周修常怎样? 他看了看竺兰兰,见她愁云暗淡,知道谈话有了作用,道:“所以,我想啊,应该把这样的害群之马清除出去,他不是借读生么?如今偷窃财务,罪不容赦,应该再次开除!” 第八十六章 神秘梦境 竺兰兰纤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本来白皙的脸庞忽然没有了丝毫血色,变得一片惨白。然而这样的变化对于郭本易这样沉浸在挟势弄权快感中男人而言,并未注意到。 竺兰兰只觉得背脊发凉,眼前好似布满乌云。 郭本易仍不罢休,道:“我觉得这么做,正是正风肃纪,杀一儆百!至于那个叫郑大千的,要记上大过一次!你说呢?” 他说着,这才看向竺兰兰。而竺兰兰此时的脸色已然复原,显然心中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 竺兰兰道:“郭书记……呃,郭叔,我觉得周修常并非不可救药,开除的话,惩戒太重,他一个……孩子,定能迷途知返的!”说着,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一样,“其实,我当着全班发誓,可以让周修常变好,让他洗心革面!如果开除的话,我这个新来的班主任岂不是……也没有了面子?这么一来,我就更加配不上……配不上……颜宇天了么?” 说到后来,她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不闻。但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之后,竺兰兰只觉心里一凉,好像插进了一把匕首一般,接着匕首拔出,心痛如绞,心道:“难道一定要这样么?不错!在安原二中,虽然书记和校长互为牵制,但是其中一个想要开除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谁能拦得住?从刚才他的话来看,并未提到韩双乙,而是顺带着提到了郑大千。看来,韩双乙并未跟他提过,如果跟他提过,给他施加压力,焉能跟我在这里历数罪状,早就开除出去了!他今天纯粹是为了他侄儿颜宇天出气,那天在鲁鸣春,郑大千出来,颜宇天也看到的,后来定然在校园中碰面,再稍微注意一下,便知道他是我班上的学生!至于周修常……对了,那天就站在隔壁包间门口,颜宇天也看见了,所以……” 她这么一想,心中一种牺牲的悲壮感更甚,续想道:“这是怪我不好!我……我总不能眼看着他……再次受委屈吧?” 竺兰兰低下头来,她不想让郭本易看到自己眼圈发红。 然而郭本易自从听到她说“配不上颜宇天”之后,见她低垂粉面,似乎娇羞脉脉,心中喜不自胜,感叹:“看来这姑娘觉悟蛮高的嘛!简直就是一点就透!这颜宇天也真是的,小姑娘害羞嘛,无非让你难堪了一下,就心中发毛,小题大做!” 便道:“这个……倒也是。你刚刚参加工作,年轻气盛,想干出一番事业来,虽然有些反复,屡教不改,但毕竟可以说是有些起色,如果一下子断然开除,也打击了你的积极性,对你以后的工作也不太好做了。对吧?” 竺兰兰微微点头,却仍然没有抬起脸。她想:“周修常啊,我干嘛今天要为你受这些委屈?不,不是今天,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一辈子……你,你要怎么赔我?” 如此一想,双目莹莹,只觉得委屈至极,不自觉的便联想到上午时见到的周修常亲吻苏语琪的画面,心中所想遂更进一步:“他又哪里要你了?你是姐姐,年龄那么大,他那么小,怎么会……人家苏语琪也是美人胚子,又是高官女儿,你哪里比得上她了?” 一时间自怨自艾,柔肠千回百转,期间种种情思,连竺兰兰都觉得意外而陌生,这些情思缠绵交错,总是围绕着一个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即便在潜意识中也讳莫如深的想法:只要自己受了委屈,周修常便会来关心她了。 等到神思回转,只听郭本易仍旧翻云覆雨般滔滔不休地说着:“……主席说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不能一棍子打死,这就需要兰兰同志悉心教导了!而且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只不过……”他神色一正,“我们是以观后效,注重实际行动,你明白吗?” 这时节,话也不必多说了,竺兰兰的表态暂时已经足够,她女孩家碍口识羞,说出那句“配不上”便点到为止,再说下去那成何体统了?之后再说上一点“拭目以待”的话,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便情得意满,自然大功告成。 又叮咛几句后,郭本易便让竺兰兰回去了。竺兰兰一直低着头,低着头说了句:“那我走了。”便起身离开。 郭本易听着那句“那我走了”,声音娇柔,令人心驰神往。他并不知道这是竺兰兰情绪低落,所以声音柔弱,只道是小姑娘赧然羞怯,所以娇滴滴地,听来心里一阵酸麻:“嘿嘿,这个美娇娘,倒让宇天作践了!”这么一想,便为自己抱不平了,今天他这般威逼利诱,让这小妮子乖乖就范,岂不是居功至伟?“哼!不行,我得跟他说,众乐乐嘛!不能独吞!” 走出郭本易办公室后,竺兰兰真想发一阵疯,痛快地叫嚷一声,甚至找个人打上一架,可是两道晶莹的泪水当先涌出了眼眶,痒痒地骚动着,划过了她的腮边,好像要逗她这个伤心人笑一笑。 “我竺兰兰哪里受过这样委屈?从小到大从来便是人家让着我!唉!你个周修常!我恨死你了!”竺兰兰自生自气,一跺脚,用手背一抹眼泪,板着面孔向自己所在的年组办公室走去。 周修常昨晚上消耗了不少精力,此时到了下午时分,便浑身委顿,精神不振。亏了下午有一堂体活课,趁着大部分同学都到操场上宣泄青春期过剩精力的时候,他便趴在课桌上补觉。而郑大千原本也是懒惰惯的,见“老大”睡了,自己也趴在桌上,睡得倒比周修常还香。 许蓉蓉见郑大千睡着,便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看了看周修常,似乎觉得也应该一视同仁一般,便顺手拿过苏语琪的外套,也罩在了周修常身上。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教室的竺兰兰看到。她心中没来由地一疼,苏语琪明明不在,许蓉蓉要想找件外套披在周修常身上,拿谁的不行?却自觉地拿起了苏语琪的外套,可见…… “唉!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了?以后随他去便是了,和你什么相关?”竺兰兰玉面含戚,低头离开。 许蓉蓉只看到门口倩影一闪,却也没看清是谁,并不以为意。 周修常睡梦之中,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乎一时卧于浮云之上,随风摆荡,悠悠然惬意自如,忽然间好似双足一沉,竟而落地,原来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城,楼宇密布,车水马龙。初时,周修常好似飞在空中俯瞰,可不知怎么着,下一个瞬间便落在了某个街道上。他四处看去,明明是光天白昼之下,却四境阒然,只有自己孑孑孤立,不禁心下惴惴。蓦地,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好似某人嘶喊,又好像什么东西破裂。 周修常心下好奇,便循声而去,他蹑手蹑脚,好像不敢惊动远方发出声音的人。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周修常听出了那是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好像是母亲发出来的,也好像是自己某个熟悉的人发出来的,辨别不清…… 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就在周修常的耳畔急促地响起!周修常扭头一看,不禁双目睁大,只见一辆看不清大小、说不清类型的汽车向他撞来!那一瞬间,汽车已经到了眼前,而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周修常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是四十岁的自己! 周修常想要叫出声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却听到周围响起了无数的汽车鸣笛声,人群呐喊声。同时,鼻尖前的汽车就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一寸寸却坚不可摧地向他逼近,他却丝毫动弹不得…… 可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感到浑身一凉,好像有一盆凉水浇在他身上一样,他向自己看去,却赫然发觉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哈哈哈……” 周修常这时忽然听到周围一片嘲笑之声!这些嘲笑毫无疑问是冲着自己来到,周修常慌忙用双手遮盖着身体的部位,然后向四周看去,但是凛然一惊! 因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但是能听见大家的笑声。 也不知道是他对别人隐身了,还是别人对他隐身了。 周修常冷汗直冒,如此羞耻的场面,就算自己活了两世,也觉得承受不住啊! “我这究竟是在哪里?我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周修常蹲了下来,因为这样便于遮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就在这时,周修常吓了一跳! 因为他看到地面是一层镜子! 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镜子之中。 从这一刻起,周修常明白了:“我是不是又掉进另一个世界了?” 周修常对着天空喊。很自然的,他是对着那个始终没有现身的“对方”在喊。 就在他喊完的一瞬间,周围嘻嘻哈哈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切寂静下来。周修常忽然觉得这寂静有些可怕了。 周修常喘了口气:“我以前进入的世界,是原本在之前的世界里,然后时间停止。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我是完全进入了……” “一个全新的世界,对么?”那人的声音从空旷处传来。 周修常点头:“对,这是为什么?” “你说呢?”那人还是吊着胃口对周修常说。 周修常略一思索:“难道是因为……我在做梦?” “呵呵!”那人笑起来,“还是很聪明的嘛!” 可是,周修常却有些不解了:“我做梦的时候,居然也能进入另一个空间?” “这要问你自己了。”那人回答的语气不以为然,“不过,你能这么快就进入‘梦遁’的境界,可算难得!” “梦遁?”周修常重复了一句,“什么意思?” “就是修炼之人,可以在睡梦中进入修炼场修炼。” 这话,让周修常更加糊涂:“修炼……场?” “嗯嗯。”那人似乎在点头,“你竟然这么笨,都进来这么多次了!居然还不明白吗?” “废话,我都进来这么多次了,都问了你这么多次了,你哪次回答我了?”这句话,周修常本来不想说出口,但是转念一想,对方连他想什么都知道,自己就算不说,对方也知道,所以莫不如直接说出口了。 对方对这样的问话倒也没有生气,而是轻轻一笑,说道:“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你的内……” 一句话未完,周修常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然后猛地回归到梦境里! “哈哈哈哈……”“快来看啊,那人没穿衣服啊!”“太可笑了!” 周修常本来站起来了,现在又赶紧蹲了下去,脸上都红了! “天啊,原来自己是从梦境里直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因此上,就连梦境中的时间都中止了,直到自己突然被另一个世界踢出来!” 周修常忽然一愣:“哎,不对啊!平常我从另一个世界醒来之后,我根本不会记得……可是我回归了梦境,居然能记得我穿越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第八十七章 相对尴尬 “嗯!”周修常哆嗦了一下,猛地醒了,双目睁开,眼前明亮刺眼,他下意识地一转头,视线看向窗外,却凛然一惊! “什么?晚上了?!”周修常从课桌上抬起头来,只见教室里日光灯耀眼,而就在这儿一会儿的时间里,刚才梦境中的情景画面在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丝惊恐和不甘的情绪涟漪回荡在心间。 他再仔细一看周围,发现郑大千、苏语琪和许蓉蓉、沈月月一起看着他,而班级里其他同学早已经放学走了。看来,连晚自习也结束了。而他感到浑身一凉,那是因为苏语琪从他身上拿走了自己的外套。 苏语琪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你睡了一下午!谁都叫不醒你!” 周修常也暗暗吃惊,自己原来在课堂上也可以睡得这么死,看来昨日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身体亏空不少:“没事,昨天睡晚了。”接着,他明知故问道,“放学了么?” “可不!”许蓉蓉道,“苏同学想看你什么时候醒,不忍心打扰你,最后忍不下去了,才把自己的外套收回去的。” 苏语琪道:“还不是你,那人家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许蓉蓉道:“哎呦,看来我做的不是了。下回把沈月月的外套披上去。对吧,沈月月?” 沈月月腼腆道:“我就算了吧……” 郑大千不耐烦,道:“吵什么?还回不回家了?回家!赶紧走!”一面催促周修常,“干嘛呢?没看这么些人等你关灯走人呢吗?站起来走啊!” 周修常面露难色,道:“再等一小会儿……” “怎么啦?”众人都不禁问。 “我腿和胳臂都麻了。” 众皆哑然。 片刻后,周修常血液疏通,跟着大家走出教室,走出校园。其时夜色朦胧,华灯初放。郑大千低声对周修常说,他和许蓉蓉接触接触,便带着许蓉蓉先走一步。 又走了没几步,沈月月说她搬的新家离学校不远,不与他们同路,便也告别而去。 周修常和苏语琪又走了几步,两人默默无语,走到了自行车存放处。周修常道:“我带你回去。” 苏语琪没说什么。等到周修常开锁骑上车子,苏语琪便侧坐在后面,一双小手搂在了周修常的腰间。 周修常脚踏蹬子,腰间被苏语琪搂住的地方暖融融的。 片刻后,苏语琪方道:“好悬!” 周修常道:“怎么了?你没坐好么?” 苏语琪道:“不是。我爸爸他们考察去了,刚从国外回来,今天说要派人接我的。”顿了一顿,“好悬被他们看见。” 后一句声音微弱,语气似乎在后怕,却不无欢喜之意。 周修常的嘴角洋溢着笑容,脚下也有了很多力气,虽然中午吃的饼干面包,并不顶事,但好歹睡了一觉,体力大增;兼之佳人在后,玉臂环身,更是气血充盈。 可是,这样兴奋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刚骑到离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周修常一抬眼,正好和竺兰兰四目相对! 竺兰兰的青色风衣并未在夜色藏匿,或许是她夺人眼球的容貌反而让她在夜色中更加凸显。她这一下午都在患得患失的凄哀情绪中度过,在放学时尤其显得踌躇不决:她想立刻回家,免得颜宇天或者郭本易来找她,要求她“兑现”自己的表态;但又怕甫一放学就出去,会碰上那个让自己牺牲的人,还是不要见到他的好。这么计较了一些时候,估摸着学生们已经离开了,这才收拾东西走出校园,心里还有些小庆幸:颜宇天和郭本易并没有来找她,似乎是把她看作囊中之物,不急于一时半刻的献殷勤了。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愁云:对方连殷勤都不愿意拿出来了,那么她下一步将面临着什么? 这么想着,来到公交站台,等车期间,她可以感受到很多男人充满欲望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还有不少女人尖锐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这两种目光都让她厌烦、不安、生气,心里却只有愁苦。 偏在这时,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周修常不禁在竺兰兰身边停下来,略有些尴尬地叫道:“兰兰……呃,老师……”他本来想叫“兰兰姐姐”,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觉得不妥,怕竺兰兰生气,便改叫“老师”。 没想到,这一句称呼又在竺兰兰心里掀起一片波澜:“他一开始叫兰兰,怎么又改口叫老师了,可见他想跟你划清界限了!竺兰兰,你真是自作多情。” 苏语琪也只好从车上跳下来,叫道:“竺老师?你怎么也才回去?” 竺兰兰淡淡一笑,道:“加了一会班……批改作业来着。” 月台上,一同等车的人这才知道这位惊艳的美女是教师,怪不得气质高雅,都觉得:当她的学生真是幸福,当年我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事,那时候大家都穿着军草绿、的确良,逃出课堂,喊着造反无罪呢吧,要是有这样的美人的话…… 周修常以男性的敏感,注意到竺兰兰周围男人们的眼神,道:“老师,别等车了,太冷了……”他想说,我送你回去吧,但是苏语琪尚在身边,这话焉能随意出口?便道:“语琪,咱们一起送竺老师回去吧?” 苏语琪不答,不置可否,目光偷偷在周修常和竺兰兰身上转了两下,方道:“哎呀!我爸爸派人来接我了,我才想起来……”话一出口,只觉得“才想起来”四字真是欲盖弥彰,但话一出口,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得坐司机车回去,要不然我爸该骂我了。” 说完,苏语琪故作灿烂地笑着,向周修常和竺兰兰挥手作别:“我回去啦!明儿见!”便转身而去,没给周修常说一句话的时间。 周修常把手抬到半空,嘴巴也张到了一半,却看到苏语琪的身边竟然很快出现了一辆挂着政府牌号的捷达汽车,苏语琪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捷达车身反射着路灯的光,漠然离去。 气氛却没有因为苏语琪的离开而轻松下来,反倒由尴尬升级成了对峙。 竺兰兰道:“我太沉了,你带不动我,你走吧。”她刚才听苏语琪说什么“坐司机车回去”云云,心里又认为这是苏语琪的示威:我爸爸在安河区呼风唤雨,今天我就把他施舍给你了!总之,心中还不是滋味。 周修常见苏语琪转身离开,嘴里好像被人塞进了苦瓜,说不出来,刚要对竺兰兰说什么,又被竺兰兰一句话顶了过来。 周修常道:“我想……我把自行车扔了一边,打车送你走……” 竺兰兰道:“自行车扔了多可惜。那你还不如把自行车给我,你打车走。” 周修常面对如是境况,大是窘迫,偏在这时,书包里的大哥大竟然不识趣地响了起来。 大哥大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周修常想了想,还是把它接起,因为能给他打电话的,不是王朝阳,便是父母了。 接起来,果然是王朝阳,他道:“周总,下午有一个人过来,叫什么郭忠,年龄不大,说是你介绍的。就拿了一张纸条,我看也是你的笔迹。怎么回事?” 周修常道:“是。我让他去找你的。” 正在这时,公交车来了。月台上等公交的人本来见一个学生模样的他居然从书包里掏出了价值不菲的大哥大来,已是万分惊奇,都纷纷注目而观。但是公交车来了,谁也没有理由为了围观他打电话而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等下一辆,何况这趟车没准是末班车? 故而公交车一来,便纷纷向上挤,竺兰兰也混在人流中。周修常一见,想要拉住她,但一只手拿着大哥大,另一只手扶着车把,自己的身体尚在车上,扶着车把的手一松,车子便要歪倒,他便困在其中,进退不得,而竺兰兰却像小鸟般一跳,跳到了公交车上。并且,她再没向周修常看一眼。 周修常无可奈何,心中没了好气,埋怨这电话打得真好,对大哥大道:“你别问了,随便安排个活便是了。” 王朝阳道:“现在也没什么业务啊。我问他,他能做什么,他说他做保安。我想黑星星已经当保安了,干脆,黑星星是保安队长,他是副队长,反正就他们俩,嘿嘿……” 周修常通过车窗,看向车里,却瞧不见竺兰兰的身影。而很多车里人却都好奇地看着他,无形中遮住了他搜寻的目光。很快的,车门一关,车子便发动了,一身轰鸣,绝尘而去。 公交车里,竺兰兰站在人群之中,心中还是凄苦:“掏什么大哥大,你有钱又怎么样?正好和当官的女儿是一对!以为显露一手就让我倒贴了?哼,显摆什么!” 周修常目送着公交车远去,他听着王朝阳在电话絮絮叨叨,汇报工作,不禁挠着额头,十分不耐烦:“好了好了!交给你了!” 大哥大那头的王朝阳道:“我知道知道,我一定办好……” 周修常很想大骂一通,但无缘无故便大加挞辱,岂不人心生变?再说今儿下午睡觉了,所以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通知一下,人家赶在你放学后才打电话询问,已经是处处为你着想了。便道:“好了,不说了,我哪天找你吧。” 他撂了电话,把大哥大放进书包,环顾四周,月台上孤零零的只剩下自己,虽然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但是却显得尤为空旷孤寂。 第八十八章 火山小猫 他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公交车,忽然紧握住车把,双脚飞速地蹬踏起来。 周修常看着道路前方的公交车,奋力追赶。他也说不清自己这一番举动是为何,即便追上竺兰兰又能怎样?或许,是一连两个人离他而去,他心有不甘?或许,他是想拉住她,向她解释……可是,解释什么呢? 周修常只是盯着前方的公交车蹬踏着,公交车在遇到路口红灯或者进站时会停下来,但是须臾后再次发动,所以时近时远,总的来说,相隔的距离却一点点越来越长……周修常只知道自己必须要追,迎面打来的风越来越凉,钻进袖口中,溜进脖子里,把被汗水打透的秋衣冷却得好像冰块一般灼人肌肤…… 最后,当通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公交车赶着黄灯疾驶而过,周修常却不得不停下来,喘着气,眼看着公交车在马路对面融进夜色中。 然而,当绿灯亮起的时候,周修常再次用力蹬踏起来。 周修常双脚努力蹬踏的时候,脑子里也想脚蹬子一样周旋运转着。他像是拼图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自己如果追上竺兰兰之后想说的话拼凑起来,在心中反复计较,字斟句酌,却又觉得这些话一无是处。好像一个匠人辛苦烧制的花瓶,然后再忍痛摔个七零八落:老师姐姐,你不会是嫉妒苏语琪吧?不行!——姐姐,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了?不行!——你要是不高兴,就把当作出气筒吧!打我骂我都可以!这简直是胡闹!——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吧?更加不行!…… 周修常忽然,自己这番一厢情愿只是不甘心而已。昨日中午一起吃饭时,他得意洋洋地说什么“二美具”,如今看来,二美,也是两难。鱼与熊掌,兼得,还是抉择? 还用说吗? 如果在前一世里,周修常因为受到沈月月事件的影响,心中那似乎有着强迫症一样的道德洁癖会让他选择“抉择”;但在这一世里,他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 周修常想通了此节,双腿更加用力。公交车已然不见,但周修常觉得自己好似是一条闻到了竺兰兰体香的狗,一路追踪过去。再说,他本来认识竺兰兰的家,很快便见到了熟悉的小区。 果然,竺兰兰高挑倩丽的身影正在前面。周修常赶紧追了上去,高声叫道:“兰兰姐姐!” 竺兰兰回头,先是一愣,既而略有喜色,但旋即神色阴沉,冷若寒霜,待周修常气喘吁吁地来到身前,冷冷地道:“你跟踪我干什么?” 周修常喘了喘气,道:“确定你平安到家啊。” 竺兰兰道:“嗯。现在我到家了。你走吧。” 周修常见竺兰兰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想了想道:“嗯,我看着你上楼,然后就走。” 说完,周修常看到,竺兰兰的目光里闪过一种奇异的色彩,似哀似怨,不过稍纵即逝,随即又冷淡下来。她道:“好。不过,下回不要这么做了。以后,离我远点。记住,叫我老师,别叫什么姐姐。” 这句话再次让周修常糊涂起来,难道刚才从她眼里看到的喜悦之色是自己一时眼花? 周修常道:“为什么?” 竺兰兰道:“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心道:“他到底还是问了。笨蛋!还不因为你闯祸!要是不这样的话,我恐怕连你都见不到了!”狠下心说道:“以后少出现在我身边。” “是不是嫉妒了?”周修常脱口而出。 竺兰兰一声冷笑:“嫉妒?嫉妒什么?一群小孩子,我根本就没兴趣!” 说罢,转身上楼,步履匆匆而乱,像是逃亡一般。 周修常挎着自行车,看着楼栋单元门,听着竺兰兰的脚步声逐渐减小,终于在一声关门声后彻底消失……寒风吹来,湿透的秋衣让他打了一个寒噤。 周修常想打一个嘴巴,干嘛要说“嫉妒”二字?这些话何止是一无是处,简直是雪上加霜! 尽管是同时喜欢,但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有些话是情浓意厚时才可以说的。 周修常闷闷不乐地骑在回家的路上,心中隐隐感到有些蹊跷:“竺兰兰好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难道是被我?可是,我不过是和苏语琪……难道是她气性大?可是昨天一起吃饭时她还好好的啊!兰兰爱耍性子,平时遇到稍不顺心的事,就义愤填膺,非闹得地动山摇不可,但可并不是说她秉性火爆,一般地也是温柔可亲。”周修常这么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座休眠火山的图像,要么安静得像只小猫,要么剧烈得如同炸弹,当然,一般地都像小猫,“总之,根本不像今天这样,像一座死火山,冷漠无情。” 竺兰兰一回到家,便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周修常骑车而去,整个人似乎失魂落魄,而她自己更是怅然若失。只不过,在她的内心最深处,竟然隐隐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快意,或者说一种奇妙的、在孤注一掷后获得绝处逢生的刺激与期待。 这边厢,周修常仍旧思索着:“是不是有人对竺兰兰说了我的坏话了?谁会呢?韩双乙?不可能,竺兰兰知道我和他有矛盾,她岂会听他的一面之词?莫非是别人,嫉妒我的人?不过,坏话是什么坏话?我周修常该请客请客,该学习学习,哪一点得罪他们了?按说,我的人生污点只是那个事件,可是沈月月已经自己承认诬陷,别人还有什么把柄?” 思来想去,却是不通。然而,双脚却不停地蹬踏着,把他带回家。 城中花园门口,昨夜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保安正站在门口,一见周修常来,满脸堆笑,道:“周哥!晚上好!” 周修常一愣,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姓什么?不过转念一想,他今儿白天没准打听过了,是以知道,便点点头,想从他身边驶过,哪知那保安又道:“多谢周哥,还有昨天那位姐儿!我被升职啦,小组长。谢谢啦!” 周修常一听,刹住了车,感到啼笑皆非,这家伙就因为喝醉了所以没有揍我,最后还因此居然升职,估计这家伙也是有背景的! 保安道:“不过,周哥放心,我不喝酒了,扣我一个月工资呢!” 周修常道:“那个什么小张呢?他怎么处理的?” 保安道:“张哥……小张他进医院了,被派出……被人打的,不知道是谁打的,听说破了相了,出院后也要在家躺三个月。周哥您放心,我们保安队不要他了。他要是来找周哥茬,那就是与我们为敌啊,饶不了他!” 周修常其实也不在乎小张的命运,便点点头,离开了。 推车走在甬路上,周修常想起了昨晚和于玉香的旖旎时光,不知道她今晚还在不在别墅里?不过,李依依住着的话,声称需要陪伴,那么于玉香没准也在。周修常想了想于玉香噬魂销骨的性感娇躯,又看了看父母家透着温馨灯光的窗户,觉得今晚还是回家看看吧。一来让二老放心,二来嘛……尽管下午趴桌子上睡了一觉,但还是觉得很累啊!再就是刚刚被竺兰兰冷面相待,也实在兴意阑珊。 这么想着,便一转身,走进了父母家的院子里,把自行车随手往花园墙上一靠,便走进家门。 家中灯火通明,虽然刚刚搬来不过数日,但陈小芹收拾家务事的本领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之前周修常还说过要不要请保姆之类,但是陈小芹断然拒绝了,她以一个家庭主妇的身份,声称这个家只能被她牢牢控制,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于是,周修常只好作罢。自然,陈小芹在别墅里也感受了海阔凭鱼跃的欣然,连续几天在家里大展宏图,更乐此不疲。 然而,周修常知道,父母素来节俭,可以说吝啬成性,这也是数十年间的生活习惯使然。这其中就包括“人走灯熄”这一条,经常要求周修常恪守。 所以,今天晚上,怎么房子灯光全开,亮如白昼?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周修常经过玄关,耳朵里却没有听见屋子里任何声音,不禁心下更奇,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一般。 可是,走出玄关,进入大厅,头一个映入周修常眼帘的便是摆在中央的圆形餐桌,那餐桌直径足有两米,比之于鲁鸣春的大餐桌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可以放上三四盘菜肴。 而更令周修常目瞪口呆的是,此刻,这张大餐桌上的确摆满了菜肴!数量也足有二十多盘! 这一场景完全出乎周修常的想象,自家餐桌上摆了这么多菜肴,这在周修常活了两辈子的人生中可谓旷古未有之壮景! 可是,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周修常不禁把费解的目光瞥向坐在餐桌角落的父母,和偌大的餐桌相比,父母相偎而坐,拱卫桌边,有点像是餐桌的小卫星。而周立功和陈小芹都向他看着,神色庄重,目光中显得顾虑重重。但是,他们看了一阵周修常后,目光也显得惊奇起来,紧接着便是担心和心疼。 就这样,双方各自用掺杂了不同杂质的惊奇目光注视着。 周修常首先环顾一下四周,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他怀疑是不是有外人到来。那么这个外人是谁? 他左顾右盼了之后,终于确定了:这个外人,恐怕就是他自己,他们的儿子。 第八十九章 自怨自艾 “爸,妈,”周修常试探着叫道,“今天发生什么了?”他心里想说,怎么这么隆重,好像是在吃最后一顿饭似的,别吓唬人! 周立功和陈小芹对视一眼,陈小芹疼爱地道:“儿子,你的脸怎么了?”说着,就走上来察看。 周修常脸上的伤势如今消退了不少,但是仍有一些痕迹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他道:“没事,昨天骑车,撞树上了,被树枝刮了几下。早没事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陈小芹一边数落着,一边看出伤势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她回头看了丈夫一眼,然后又坐回到丈夫身边,好像他俩是一个小团体。 周修常见母亲没有过多细问,乃是求之不得。不过这预示着,有其他的什么棘手之事,比自己的伤势更让父母挂怀。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今天……你们没事吧?” 周立功叹了口气,不说话。陈小芹张了张嘴,半天嗫嚅出来一句:“儿子呀,先吃饭。” 周修常中午没有吃好,刚才又奋力追赶公交车,体力消耗不少,这时候早已经饥肠辘辘。虽然,在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中,本来旺盛的食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一碰面便大败而归的将军,羞于见人,隐居不出了。 周修常道:“你们这样子谁能吃得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有谁来过了么?” 周立功忽然开口道:“没有没有……只要是,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没有请他们来。” 周修常奇道:“谁呀?怎么回事?要经过我的允许?” 陈小芹用胳臂肘推搡了一下丈夫,道:“你胡说什么?你要邀请,我还不让呢!先让孩子坐下吃饭,吃好了再说。” 周立功于是殷勤地笑着,道:“对对,来,修常,坐下吃。”指着桌子上的菜肴,“这些,你妈妈忙活了一下午,从下午三点就在厨房里折腾,一直折腾到刚才,就掐着点,等你回来了。快吃,都要凉了。” 周修常见父母对自己竟然万分客气起来,实在觉得浑身难受。 又见父亲拿出一瓶竹叶青,拿过两个杯子来。周修常知道,只有重大事件时父亲才会掏出他的宝贝竹叶青来。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寻常之夜! 周修常道:“爸,妈,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你们这样,我更是吃不下去了!” 陈小芹道:“必须吃!不吃不行!好不容易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是不吃,对得起我吗?” 周立功也说:“就是!你妈妈忙到现在,才坐下来。你体谅体谅……” 周修常道:“这样,你们告诉我一句实话,如果什么都不说,我的确吃不下。我就问问你们……”顿了一顿,他咽了口吐沫,郑重地道,“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周立功和陈小芹一听,脸上神色赫然而变,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重大的隐秘一样! 周立功颤抖着嘴唇,道:“你……你怎么……” 陈小芹也道:“这孩子怎么……” 周修常却“嘻嘻”地笑了,道:“我是吧?” 周立功气得一拍桌子,怒道:“好哇!儿子居然敢来消遣老子了!兔崽子,你也不瞧瞧你是谁生的?看你那德性,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陈小芹道:“什么德性?你骂自己就算了,少扯儿子身上,你身上的缺点,儿子身上全没有!全是优点!” 夫妻俩还想继续呵斥下去,谁知扭头一看,只见周修常已经拿起了饭碗,也不坐下了,向卫星一样绕着桌子,不停地伸筷子夹菜往嘴里送,时不时往嘴里扒饭,吃得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原来,周修常见父母发怒争吵之色,反而确定了家中并无束手无策的愁事。那么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没让父母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便是天下太平了。顿时,食欲大增,好像那败阵的将军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了。 周立功和陈小芹一看这阵势,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儿子在试探他们的虚实,好让自己放下心来。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乱开玩笑!”陈小芹嘴上虽然呵斥,但脸上却喜笑颜开,又道,“慢点慢点,都是你爱吃的,不着急。”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夹菜。 周立功也把小酒倒上,把其中一盏酒杯送到儿子面前,道:“来,儿子,咱爷俩喝一杯。” 周修常也不客气,接过来,吞咽了口中食物,便一饮而尽。重生之后,他便很少喝酒,这时品尝原本存在与记忆中的竹叶青,只觉清醇甜美,回味无穷,与前世买醉时的苦涩烧心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周立功见儿子一口闷了,愣了一下,不禁也一昂起脖子,一饮而尽;却不想喝得猛了,呛了起来。 陈小芹给他捶背,道:“你这个老头子,和儿子比什么?还以为儿子不如老子呢?明明是儿子哪一点都比老子强!你看看你买的那些破古董,存了一屋子,你以为比儿子买的能赚钱了……” 周立功听了,赶紧向妻子摆手,叫他不要多说了,然陈小芹还是一口气合盘托出。 果然,周修常放下碗筷,好奇道:“什么?什么一屋子……古董?”一双眼睛在父母脸上游弋着。 周立功此时已经捋顺了气息,想说什么,却还是倒了一杯酒,道:“没什么,儿子,来,再喝一杯!” 周修常不接杯子,只用眼睛看着父亲,希望他说出答案。 陈小芹伸手,接过杯子,道:“还喝!儿子才上高中!够了!你把儿子灌醉了,一会儿还怎么说话?想蒙混过关啊?” 周修常在拿起饭碗之前,便猜测到父母必定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商量,而且是让自己同意,多半便是如何运用家中那笔巨款的事情。其实,如果要动用的不多,周修常自然不在乎;要是动用的多,只要合情合理,那他一个当儿子的还能说“不行”?但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父母到现在守口如瓶,欲言又止。 而且,好像还和什么“古董”有关系?有说什么“蒙混过关”?事情可是越发奇了。 周立功神色难堪,对妻子甩手道:“说这些干什么?先让儿子吃饱饭再说!” 陈小芹一听也是,便笑眯眯地对周修常道:“儿子,别听你爸胡说。你别喝酒了,好好吃饭。” 周修常只觉得这顿饭是父母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而做的,一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心里有些忐忑了,不过美食下肚,胃口大开,虽然心中疑虑,但那食欲将军好像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般,只是催动着他继续下筷,直到饱腹舌安。 尽管如此,陈小芹还是给他继续夹菜,好像生怕他碗中落空,又怕他吃完了这一顿便一辈子不吃饭了似的。其实,这一桌子菜,如何能吃得下这么多? “好啦。我吃饱了。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们可以说了吧?”周修常注意到,在自己狼吞虎咽的时候,父母却举箸寥寥,若是不说开了,恐怕今晚老两口要含饥而眠,岂不是自己的大大不孝? 周立功这才放下了手中酒杯,嘴唇微张,但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小芹见此情形,便站起来,拉着周修常的手,道:“走,你跟我看看去,就明白了。” 周修常看了父亲一眼。周立功低着头,明明是奔着知天命之年的大男人了,却像极做了蠢事、被人告状的的小孩子。 周修常跟着母亲上楼,来到了储藏间和书房。当母亲把这两个房间的门推开的时候,周修常也不禁张大了嘴巴,吃了一惊。只见其中各色古怪东西琳琅满目,摆放得也是杂乱无章。别说这些东西是以假充真,即便是真的价值连城的宝物,放在如此混乱的地方,也让人觉得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了。 “这是……我爸爸买的?”周修常惊讶地问道。 陈小芹道:“可不是嘛!差不多收了两屋子了!告诉你,如果我发现了,他恐怕还是继续收,到时候一房子都成假古董库房了!”说到后来时,陈小芹故意声音拔高,让楼下的丈夫听到。 周修常感到一阵好笑,又感到一阵心疼。看来父亲并没有适应自己下岗,被儿子养活的日子。他前后走进这两个存放着“古董”的房间,把这些宝物大概浏览了一遍,大部分平平无奇,偶尔有一两个奇形怪状的,也不过眩人耳目而已,甚至有一个青铜器上画着宇宙飞船和宇航员的…… 周修常不禁莞尔,道:“花了多少?” 陈小芹道:“不知道。问了,你爸不说,他也不敢说呀!” 周修常和母亲下楼,问父亲道:“爸,那些东西你买的?” 周立功迅速倒了一杯酒,一起喝光,好像要给自己壮壮胆子,迎接自己儿子即将刮起的狂风骤雨,然后道:“是啊。我……反正是买了……” 看着父亲垂头丧气外加自暴自弃的模样,周修常笑道:“你就说,花了多少钱吧?” 周立功不吱声。周修常又道:“是不是,把利息都花出去了?” 周立功摇摇头。 周修常有些欣慰了,这时候的利息高达百分之十以上,二千多万元的利息委实不少。可是,没想到父亲开口道:“没有都花出去,反正……花出去了不少。我不是合计,这反正是利息嘛!利息,那就是国家给的了,国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这逻辑十分感人。周修常也难以对父亲大加鞭笞地教训一顿,只好道:“算了,下回不要买了。过几天我休息的时候,找一个收破烂的,来收拾一下。你买了这么多,卖你的人怎么说?” 周立功道:“他很高兴啊!我跟我保证,这些都是真的。” 周修常道:“没怀疑你为什么那么有钱?” 周立功道:“怀疑了,但我用的是现金。我还注意安全呢,我说我是外地的,不是本地的。” 周修常道:“那东西怎么带回来的?” 周立功道:“骑三驴……” 第九十章 自作多情 周修常无语,叹口气,“骑三驴的外地人”,看来这“外地人”体力不错。估计,全安原市现在倒卖古玩的都已经知道新近冒出来一个收破烂的冤大头了。 周修常道:“以后别买了。钱呢,也别花了。那个利息,不是国家的钱,是我们自己的钱。再说了,两千万现在听起来很多,但是过不了几年,什么都不是!” 他看了看父母,松口气,道:“就这点事情吧?说完了?没事了?那我去……”没等说完,他就注意到父母依旧保持这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修常心想是不是父母负罪感太强了,便道:“没关系啊!不是本金还都在吗!利息没了就没了,无非是百万元而已!”说了之后,父母还是脸有愧色,尤其是父亲,目光躲闪,显然心事极重。 周修常心中一动,叫道:“你们……不会是把本金花了?” 周立功道:“没有没有。本金还在,我们不敢动。只不过……”说到这儿,又只是叹气。 陈小芹故意咳嗽了一下,道:“要么就说,要么就不说了。”好像是给丈夫打气。 周立功深吸了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好。我就说了。” 原来,周立功下岗后,也一直关注安原第一钢厂的命运,经常和一些老工友打牌聊天。那些老工友们也逐渐被厂长万灯红撵下工作岗位,虽然说厂子里效益不好,人员下岗在所难免,但是老工友们下岗却赫然发现他们的岗位被一些领导们的子女所占据,真是让人气愤莫名又无可奈何。看着第一钢厂的效益每况愈下,老工友们心急如焚。 在周立功下岗之后不久,日本大集团三河集团曾经前来商议收购事宜,就是那一次周修常抓住机会,卖给董事长三原恭一郎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从而为自己赚去了第一桶金。但是安原第一钢厂却没有成功把自己卖出去,或者说,自从日本人走后,收购事宜便毫无音信,似乎是不了了之了。有明白的人说,这是涉及国有资产,不能随便卖的,需要政府批准;而政府的审批效率……于是,大家都懂了。但是眼看着其他的工厂都或者合并或者收购,甚至被私人买下,也都被批了,不管哪一种,也不管被合并、收购、归私后发展如何,好歹是尘埃落定,让人有个准信,不会始终耗着大家心血,半死不活的让人着急。 这几个老工友也经常去别的企业、工厂打听事情,据说改制后的企业效益也就一般,最吃亏的还是勤苦一生的工人们,而倒卖工厂的反倒发了家。这让工人们意识到,这座工厂最好还是抓在工人们自己手里,但是大家都一贫如洗,哪里掏得出来购买工厂股份的资金来? 这时候,周立功就想到了自己的钱。这笔巨款与工厂的全部资产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当然不可能买下全部股权,但反正国家也要控股一部分,只要让工人们参与进来,然后自己作主就好了,让万灯红等只知道投机钻营的尸位素餐之辈有多远滚多远。 周立功道:“修常啊,我听你的话,到现在为止,没有把我家发财的事情告诉给外人,但是就像你说的,这事纸包不住火,现在很多你叔你婶都问,说咱家有钱了,其实他们也都知道了。于是,我就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吧,有点不对劲。好像是在说,你现在发达了,我们呢?工厂呢?你就一点都不想着?”说罢,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陈小芹对周修常道:“这就是你爸爸这几天一直想的,想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成天皱个眉头,好像这工厂是他的一样。” 周立功道:“那可不就是我的嘛!那是咱们工人们的心血呀!” 说着,老两口都把眼睛看向儿子,盼着儿子说句话来。 周修常开口了,一开口就把好像一盆冷水把老两口浇成了落汤鸡:“不行!才不买工厂呢!” “嗯?”周立功愣住了。他想儿子多半会说“回去再想想”,或者至少会委婉拒绝,苦心婆心地劝劝自己,他也用鼻涕眼泪来博取同情,双方推诿啊、体谅啊……但没想到周修常毫不犹豫,断然拒绝! 陈小芹也是一呆,道:“儿子,你爸这几天都想得失眠了呀。” “那就不要去想好了。”周修常道,“这件事情谁做谁死。” “那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谁做谁死?你看见了?”周立功一听说“钢厂会死”,当即心情激动,大大的不服气。 周修常道:“爸,那你说一说,你们买下了厂子,然后怎么办?” 周立功道:“还能怎么办?工厂就是被万灯红那帮人搞垮的!把他弄下去,咱们工人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那不就活啦!” “错!”周修常一声断喝,“爸,告诉你吧,让想工厂活过来,不仅要把万灯红撵走,还要把大部分工人开除!” “啊?!”周立功叫着,一激动,站了起来,“把我们开除?你你你……大胆!有了点闲钱就看不起我们工人了是不是?别忘了,你还是个工人孩子,这个国家,还是工人阶级的!” 周修常笑道:“工人,不是流氓。占据工厂的,不是工人。只有在工厂里勤勤恳恳地做事的,才叫工人。”说着,周修常脸色一正,续道,“爸,你说说,你的这些工友们里面,有多少踏踏实实地干工作、愿意钻研技术,爱思考爱动脑,真正地把工厂当家的人?” 周立功和陈小芹听了,都低下头来。 周修常道:“不能说没有。或者说,之前有,但是被工厂里乌烟瘴气的歪风吹倒了,人人都偷懒耍滑,甚至混吃等死,但凡一些稍微用心的工人,已经被称为劳模了吧?”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微微点头,其实像周修常所说的“把工厂当家”,一开始进厂子的时候大家都雄心壮志,意气风发,决心要跟随前辈,做出一番事业;但亲身体验到官僚主义、制度僵化、各种贪腐之后,不禁心灰意冷,接着便耳濡目染,而后便自甘沉沦。 周立功道:“可是……总不是看着厂子被万灯红那种人吞了啊!咱们这么多工人,什么也没得到!” 周修常知道父亲不服气,不患寡而患不均,对方得到了自己没有,就是对方不该。当然,万灯红之流也是硕鼠之辈。 周修常道:“听你这么说,我更加确信了,要是我家的钱投进去,绝对是打水漂。” 周立功道:“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完了?” 周修常摇摇头。在前世里,第一钢厂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多届政府输血续命,却一直苟延残喘,直到最后政府痛下决心,让其宣布破产,另一家大企业在收买后,对人员彻底换血,只留下寥寥无几的技术精英,这才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不过,那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后的故事了。 周修常道:“不破不立。要想活,先懂得死。” 这句话,让周立功久久不语。半晌方道:“那就算了吧。反正是你的钱,你说的算。” 周修常啼笑皆非,这根本不是金钱能解决的问题。但纵然解释了,父亲也听不太懂,反而会以为他装腔作势。 周立功神情暗淡,他举起酒杯,想喝了杯中残酒,却举到中途,又放了下去,黯然道:“我们这些老骨头算是完了!” 见到父亲如此失落,周修常也是于心不忍。陈小芹走到儿子身旁,悲戚道:“修常,真就没辙了?唉,我和你爸爸就是在工厂里认识、谈爱恋的,至今想起来,那里真就像我们另外一个家一样……” 一场丰盛的家宴,除了周修常吃个酒足饭饱之外,最后不欢而散。老两口更是郁郁寡欢。 周修常回到自己房间,躺在母亲铺好的床上,幽幽叹气。他没想到,回到家中,心中的惆怅会更胜一筹,他脑海中浮现出苏语琪的离去、竺兰兰的凉薄,甚至是郑大千带着许蓉蓉欢喜而去的背影,再加上刚才父母目光中难掩的失落…… “难道,我今天就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满意么?” 周修常卧床而思,觉得圣人所说的“吾日三省吾身”,不无道理;而且,白日里的纷扰杂乱此刻去芜存菁,沉淀下来后的思考让他扪心自问起来: “父亲想要买下工厂,此事万万不可,一笔钱投进去,差不多连声响也听不到。不过,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当真无可奈何吗?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姑且一试?” 他又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不禁叫出声来:“该死,忘了这茬了!” 周立功和陈小芹正准备睡下,忽见儿子神色匆匆,闯进了卧室,道:“爸,你们就没有找过政府么?” 周立功皱眉道:“别的人找过了,没有用,被人家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哦。”周修常点一下头,什么都没有说,便出去了。 周立功呆呆地看着房门,喃喃地道:“这小子问这个干嘛?能找政府,我还靠自己么?” 周修常回到房间,沉下心来静静思索。这一世里,自己的一举一动,莫不有改变未来的可能,如若仅仅是袖手旁观,则这一世未免太过无趣。虽然不想为这事搭上自己的第一桶金,但耍耍嘴皮子的功夫还是可以有的。万一做好了,岂不名垂青史? 想到这儿,周修常自嘲地一笑,想道:“游戏红尘,但保自家及所爱幸福无忧罢了!”但在内心深处,作为一介男儿,自然向往着那些燕然勒功、名刻凌烟的传奇。 故尔,在周修常的内心底,尚有一层拿捏不准的想法:这一次如果表现得体,会不会攀上某个大人物的人脉? 第九十一章 谈婚论嫁 这一晚上,周修常安稳地睡了一觉,翌日醒来,精神不错,不禁感慨身体到底是年轻,若是二十年之后,自己一定爬不起来床。他来到楼下,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他没有跟母亲多说什么,因为此事殊无把握,不过尽力一试而已。 来到学校里,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来,不久,郑大千也来了,一见周修常,便愁眉苦脸,道:“老大,女人真是闹心!” 这句话是小声说的。周修常向前一看,只见许蓉蓉坐在座位上,便知道张大千降低音调 原因了。 周修常笑道:“是不是很麻烦?” 郑大千道:“何止是麻烦!简直是闹心!” 周修常奇道:“闹心?难道你俩吵架了?你俩不是还没有……” 郑大千道:“当然没有!经过昨天晚上,我想都不想了!” “这是为何?”周修常只觉得好笑,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趣事不断。 郑大千道:“你知道昨晚上她对我说什么?说,你必须要减肥!不减肥,就别想追我。嘿!哪有这样的道理?老大,你说说,我追她了么?” 周修常道:“你昨天不是带她走了么?” 郑大千道:“那只是……送她回家嘛……又不算追!” 周修常道:“那你不打算追了?” 郑大千无语凝咽,半晌,道:“我是不想减肥!” 周修常莞尔。这时,苏语琪来到教室,一边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瞥了周修常一眼,目光似乎空洞,又似乎意味深长,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课程教材。 郑大千道:“对了,你俩昨晚上怎么回去的?” 周修常不想说,道:“后来,她被她爸爸的车接走了。” 郑大千见周修常的语气有些萧索,以为他是不无遗憾之意,便安慰道:“没事!没事!机会有的是,反正你不需要减肥!” 随即,早自习铃声响起,同学们都安静下来。接下来,又是两堂课过去。 周修常故意等到大课间,才去找苏语琪。 “你看我的脸好了没有?”周修常故意嬉笑道。 苏语琪一翻眼睛,道:“干嘛要我看?拿镜子自己照去?” 周修常笑道:“镜子可不行!镜子一点都不知道。” 苏语琪奇道:“什么镜子不知道?” 周修常笑道:“镜子哪里知道你昨天亲过我哪里啊?” “呸!”苏语琪半羞半恼,小脸一红,但那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也就无影无踪了。 周修常知道,那窗户纸没有彻底捅破之前,双方来回试探,最怕因为某个嫌隙,而停止下来,于是双方皆止步观望,殊不知其中距离随着一分一秒而渐渐扩大,终于无可弥合了。而改变这种情态的方法,通常是男方主动一些,能够“犯贱”,则是再好不过的。 周修常道:“真的,你看看,是不是被你的樱桃小嘴亲过的地方就好多了?” 苏语琪慌忙地看看四周,羞道:“讨厌!你小点声!烦人!离我远一点。”嘴上这样说,但是却伸出胳臂,用两只手指,死死地掐住周修常手背上的肉,狠狠地转了一圈,“再给你留点印记!” 周修常吃痛,却不敢叫出来,低头一看,手背都被她掐红了。 周修常故意正色,道:“我要报警,控告你谋杀亲夫!” 苏语琪道:“呸!还亲夫?你脸皮真厚!” 周修常笑道:“嘿嘿,脸皮厚,还不是被你亲的么?” 苏语琪知道说不过他,道:“不跟你说话了!有事情说,没事情滚。” 周修常道:“好好,我有事情。我有问题要问你。” 苏语琪轻轻一哂,道:“有问题?有问题你应该去问竺老师吧?问我干嘛?” 周修常知道她是在耍性儿,也不必接她的话茬,道:“这个问题只有你能解答。” 苏语琪道:“不信。我能比她强?” 周修常道:“这个问题上,你比谁都强。” 苏语琪听了,心中有些欢喜,但依旧不满意,道:“什么叫,在‘这个问题上’?” 周修常道:“当然啦!竺兰兰比你年龄大,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她嘛!” 苏语琪“哼”了一声,知道他是胡搅蛮缠,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修常道:“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中午请你吃饭怎么样?” 苏语琪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中午你要请,带着沈月月,要不然她没人陪。” 周修常道:“今天不行,以后没问题。”他见苏语琪刚要发火,立即说,“今天我连郑大千也不带。就我和你。” 苏语琪没来由地耳根一红,秀美微蹙,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周修常道:“真是一件大事,和你商量。” 一听“大事”,苏语琪的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了四个字:“人生大事。”难道,他要说这个?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没想到,周修常好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笑着说道:“别误会,不是什么‘人生大事’!哈哈!” 苏语琪羞恼,却也感到一阵好笑,不禁“噗哧”一笑。 恰在这时,只听得沈月月和其他几个同学参差不齐地叫道:“竺老师好!” 周修常和苏语琪都抬起头,只见竺兰兰的一双妙目正看向他们。当他们的目光投来,竺兰兰的目光立刻转移开了。 苏语琪心下慌乱,她推了推周修常:“你快回去吧。” 周修常只好从苏语琪身边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 落座后,他再次看看竺兰兰,恰巧和竺兰兰对视着。竺兰兰的目光里一片空冷。 竺兰兰走进教室时,目光是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周修常的座位上,哪里空落落的。紧接着,她的眼睛就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竟然自觉地飘向了苏语琪的座位。果然,他在和她说话。竺兰兰看着他俩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一片凄然:“我为他做得事情,究竟是值得的?还是不值得的?算了,活该我自己犯贱就是了!反正,我在他心里,一点都不重要!” 她却不想自己昨日的冷漠,也不想想自己的事情从未告知周修常,他此刻焉能得知自己的委屈? 竺兰兰的出现让周修常心中也一阵慌乱,不过他想:“我找苏语琪是为了别的事情,即便让兰兰误会了也说不得了,之后再寻机解释明白。”然而,究竟向她解释什么,周修常却毫无主意,这种事情有时候解释反而成了掩饰,越描越黑的情况也在所多见。 也许是竺兰兰出现后,周修常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导致这一堂语文课听得格外认真。不过,竺兰兰的目光有意躲避开他,好像把他当成了空气一样。周修常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是写满了“听我解释听我说”的意思,但竺兰兰即便是偶尔瞥到,也是视而不见。周修常尝试了一节课后,只好作罢。同时,他心中另外搁着一件事,就算竺兰兰看向他,接受了他的“解释”宣告,他恐怕也难以全神贯注于她。 中午时分,周修常先跟郑大千说好了,郑大千表示,今天中午就“饶”了他,不用他请了。周修常把一张钞票递给郑大千,告诉他,一定要把昨天欠小商贩的钱还了,跟人家解释清楚,好好道歉。郑大千只好接过,感叹着坏事好人都让他干全了。 一下课,周修常就追上苏语琪,道:“语琪,今天中午不是……” 苏语琪道:“周修常,我今天中午有事。”语气竟也冷淡下来。 周修常若是闲心,必会周旋其中,虽然熬心费力,但一定乐此不疲,但此刻并非如此。他道:“语琪,我的确是有事情要说。” “好吧。说什么?”苏语琪在走廊里站住,考虑了一下才说,“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吧。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周修常道:“能不能借一步,边吃边谈?” 苏语琪像上当了一样,冷笑着说:“又来了?谁跟你这么成天没正经的?”说着,转身就要走。 周修常只得紧走几步追上,拉住她胳臂。苏语琪想把胳臂抽回来,却没有动弹,她想用力抽回,却又狠不下心来,就在这时,只听周修常道:“好吧,我先说一句,免得你误解了。” 苏语琪不禁好奇:“你要说……什么?”不知怎么的,听到周修常的语气忽然庄重严肃,她心里竟然忐忑起来,不禁在心中呵斥自己:“你这是怎么了?显得自己有多在乎他一样!” 周修常道:“其实,我和你爸爸谈一谈。” 苏语琪先是一愣,既而耳根子一红,感觉到额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发懵,喃喃道:“你找我爸爸……谈什么?” “谈婚论嫁啊!”周修常见苏语琪忽然忸怩作态,顿时自己又没正经了。 “讨!讨!讨厌!”苏语琪好像连自己的肌肉都控制不住了,自己如此窘态,不禁恼怒起来,“周修常!我本来你是个……没想到你是个……我还以为你能说什么好话,原来……” 说了三句,却是句句都说不下去。周修常更嬉笑道:“我本来是什么?你没想到我是什么?原来我说了什么?” “哼!以后别再跟我说话!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啦!”苏语琪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周修常再次拉住苏语琪的胳臂,这次苏语琪奋力挣脱,显得怒气冲冲。 周修常不甘心,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不合时宜,若再没脸没皮下去,那就不是风流,而是丑态了。他追上前,道:“苏语琪,我说的谈婚论嫁,不是指你和我嘛!” 苏语琪听了这话,更急了,道:“怎么?!你要谁结婚,随你的便啊。找我爸爸干什么?别追我啦!要是追我,我告诉我爸,凭你家再有钱,我也要你家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说到后来,简直是咬牙切齿,恨意十足。 周修常也听得心惊肉跳,心道:“果然还是御姐的脾气。”道:“苏语琪,我乱开玩笑了,是我不对。但我说的谈婚论嫁,指的是国有企业!” 第九十二章 时机未到 苏语琪一听,脚步顿时缓了下来,随着惯性依然往前走了数步后,方才站住。周修常追上去,走到她跟前,道:“真的。我市的某些企业,真的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苏语琪瞪着清丽的双眸,道:“听不懂。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你让我和你爸爸说说,他能懂。” 实际上,苏语琪虽然对什么“企业”的事情不甚了了,但和父亲相处时,耳濡目染,也的确听过几次“谈婚论嫁”的说法,道:“是不是什么破产啊,合并啊之类的?”其时,燕东省多家很多年前叱咤风云的大企业,如今都面临破产、停业的命运,其中的几个关键词更成为了人们街谈巷议的口头禅,谁都能从嘴里蹦出几个来,也可见这一场改革风波牵连之广。 周修常道:“差不多吧。能让我和你爸爸说上话吗?” 苏语琪沉默了。让自己同学和父亲说话,她自己说了不算,而且周修常究竟想要对父亲说什么,非要让她代为引荐?她是官员女儿,政治敏感性素来高于同龄人,这时立刻敏感地察觉到周修常是在运用她的关系。只不过,这一层在她心里朦朦胧胧,不能确切地感受到。 苏语琪犹疑道:“你……想说什么啊?”说着,脸色一沉,“你不会还是要嬉皮笑脸的吧?到时候给我丢人!” 周修常道:“不会。”他明白苏语琪的迟疑,一方面是他动用了这个“人脉”,一方面,苏语琪也面临压力:跟自己的父亲说,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同班同学,要来谈谈大人们棘手的国企问题……大部分情况下,谁都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于是,他诚恳地说道:“语琪,这样好不好,我今天下午,会写一些东西,交给你,你晚上转交给你爸爸,听他怎么说,告诉他,我希望面谈。” 苏语琪听了,觉得十分合理,点头道:“那是可以的。不过,你不会写什么……” 周修常笑道:“不会的。我只对你一个犯贱嘛!” “犯贱”一词出口,苏语琪便忍不住笑了,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贱”嘛!而且,“我只对你一个”六个字更让她心花怒放,道:“谁稀罕你‘犯贱’,滚一边去。” “是。”周修常说着,后退一步,然后身体一蹲,就要躺在地上。 苏语琪道:“你干嘛?” 周修常道:“我要滚啊。你说吧,要我滚到哪一边?” 苏语琪道:“不要脸!快起来,大家都看着呢,像话么?!” 周修常这才站起来。此时,通常陪伴着她吃饭的沈月月为了避免当电灯泡,早就离她而去,苏语琪道:“你真烦人。月月都不要我了。” 周修常立刻道:“还有我呢。” 苏语琪道:“你不算人。” 周修常道:“这么说,我说的不是人话?我吃的不是人饭?” 苏语琪道:“对呀,应该给你买狗粮吃。” 周修常道:“那我只吃你喂的……” 二人说笑着,来到校外一家小吃店,解决了自己的午饭问题。整个一个中午,周修常都陪着苏语琪插科打诨,把苏语琪笑得花枝招展。而竺兰兰的倩影时而在周修常的眼前一闪而逝,周修常似乎渐渐在这些屡次一闪而逝的目光中,读出了某种幽怨的感觉。 这不得不让他再次怀疑竺兰兰是不是受了某种委屈。然而事有轻重缓急,周修常想着先把这些朝朝暮暮放在一旁,先以大局为重,日后再相机而询,伺机而动。 午饭时,苏语琪便问起周修常,他究竟要对父亲说什么。于是,周修常把安原第一钢厂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苏语琪似懂非懂,但情知此事重要,当即表态说:“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要我爸爸见见你。” 周修常笑道:“让你见爸爸之后,你就真不怕我提起‘谈婚论嫁’?” 苏语琪俏脸一沉,接着“嘻嘻”一笑,道:“你敢么?你敢说出一句,瞧我爸不打你屁股!” 周修常一想也是,敢去安原市副市长、市发改委书记、安河区委书记跟前信口开河,那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当下吐了吐舌头,反倒不敢放肆了。 回到教室,周修常坐在座位上,拿出笔记本来,把自己的观点和建议笼统地写下来。之所以故意语焉不详,第一是因为周修常拿不准这些看法和建议有没有向苏语琪父亲苏起章提起过,若是提起过而自己再提出一次,苏起章兴趣大减,写多了倒让他觉得看了一篇废话,岂不招人厌烦,留下夸夸其谈不好的印象;第二是见字不如见面,一些话当面说和写在纸上效果不同,写成巨细不分的信件,往往还没有见面后一句寒暄顶用;第三是这张纸条的主要目的在于吸引苏起章眼球,让他召见自己,话留一半,是非常必要的。 针对第一点,周修常也想过,他的观点和建议无疑来自前世经验,这些经验相对于“过去”,那无疑是无济于事的马后炮;但对于“已经过去”的此刻来讲,却是鲜为人知的先进理念,只是未经“证实”,人人都可以反驳怀疑。若是有人在自己之前提到过,那么可知此人思维开拓,眼界不凡,具有极强的前瞻性。但既然提出来了,国企改革又为何毫无起色?这也是困扰历史的问题。所谓事在人为,所以,一切有赖于见面详谈。 下午,周修常把工工整整誊写后的纸条交给了苏语琪。没有折叠,苏语琪好奇,便大致看了一眼,看不太懂,不过感觉和报纸上说大话的文章差不多,但是还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苏语琪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s……w……o……分析法?” 周修常道:“这些你不懂啦。不过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的。”说着,像逗小孩一样,摸摸她的脑袋。 苏语琪美眸含愠:“哼!我是不懂,到时候叫我爸爸收拾你!” 一旁郑大千早看着这一幕有趣,凑上来了。他见从中午到下午的前两堂课,周修常一直在写写画画,也不知在弄什么。不过,直到把写好的东西交给苏语琪,郑大千顿时就明白了。他走上前,一把把纸条抢了过来,笑道:“情书吧?我念念啊!” 周修常和苏语琪都讶然。苏语琪道:“郑大千!你还给我!” 郑大千“嘿嘿”笑着,躲开周修常和苏语琪的抢夺,念道:“苏叔叔,您好!我是苏语琪的同学周修常……”郑大千的声音越念越低,才念到了开头,他的声音就销声匿迹了。手中的纸条也被周修常抢过来。 郑大千呆愣愣地看着周修常,道:“我去!进展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就见……” 周修常道:“闭嘴你!别胡说八道!” 郑大千道:“我再敢胡说,也没有你们速度快啊!” 郑大千其实还是有分寸的,其时是课间,而且下一堂是体活课,大部分同学们一下课就抱着足球篮球羽毛球等体育用品跑到了操场上,教室里的同学们为数不多,而且也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各自的吵闹声沸反盈天,只要不是打架,便无暇他顾,更没精力去关注什么“情书”事件。 周修常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郑大千道:“行行,我知道,我不说。” 周修常道:“什么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苏语琪也道:“是啊,什么知道?” 郑大千摆谱了,道:“你们俩要生米煮成熟饭,对吧?然后才告诉家长,对吧?我都知道!咱虽然是哥们,但是你不告诉我我能理解,这事的确不便张扬嘛!好了,不说了,你们继续。记住,我支持你们。” 周修常和苏语琪齐声:“呸!呸!呸!” 郑大千道:“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周修常把郑大千拉过一旁,道:“你快把你乌鸦嘴闭上。明明好好的,被你一插嘴,没准搅黄了!”后面一句,周修常是低声对郑大千说的。 郑大千更加“明白”了,低声道:“哦哦。我懂了,懂了。时机未到嘛!” 周修常道:“什么时机未到?”说着,把纸给郑大千看,“你看看,这上面的写的什么?” 郑大千郑重地接过来,大致一扫,眼睛里露出古怪的神色,道:“这是什么东西?” 周修常道:“是给苏语琪他爸爸看的。” 郑大千一拍脑门,道:“我懂了!” 周修常无奈,叹气道:“你又懂什么了?” 郑大千神秘地笑着,低声道:“给老丈人展示一下你的才华嘛,对不对?” 周修常哭笑不得,“老丈人”云云,为时尚早;但“示才干”云云,一语中的。 他道:“告诉你啊,一个字都不许说。” 郑大千眼睛一瞪,很生气的样子,道:“我郑大千什么时候乱说话了?” 周修常道:“也是。我是想说,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要泄露。” 郑大千拍着胸脯,道:“那还用说。只要不打死我,我就不说。” “说什么?!”一声娇喝在郑大千耳旁响起。郑大千扭头一看,吓得浑身一颤。 原来是许蓉蓉满脸怒容,站在郑大千旁边。 周修常察言观色,立即抓住机会,对许蓉蓉道:“我正劝郑大千同学出去上体活课呢。他就是不愿意去,还让我把他藏起来,不让你发现了。” 许蓉蓉一听,双目冒火,一把揪住郑大千耳朵,道:“好哇!让你减肥,竟然连体活课都不上!你这头猪,跟我走!” 说着,就把郑大千像拎小猪一样,掐着他耳朵就往外走。周修常幸灾乐祸地看着,郑大千则用“你就这样对待哥们吗”的表情向周修常怒目而视,却敢怒不敢言。 第九十三章 我要我要 周修常心中感叹,前世里自己退学后,郑大千和他渐渐疏于往来,最终分道扬镳,形同路人,他的命运虽然不及自己前世里的坎坷,但也不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而他和许蓉蓉之间,在前世里更没有这样春风无限、“相互伤害”的关系。看来,自己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至少是身边的人。拿竺兰兰举例,如果不想方设法回到学校,便不会在舞厅里碰见竺兰兰,更不能知道这个新来的教师拥有怎样的傲人美貌;而竺兰兰自己一进学校,竟然成为重点班的班主任,除了郭本易的“垂青”推荐之外,更重要的是原班主任侯丽丽“自愿”辞职,空出了一个空缺…… 所以,在这一世,自己的能量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若是凡事不试一试,岂不是稀里糊涂地白活一次? 周修常把纸条再一次交给苏语琪,苏语琪郑重收好,道:“亏了有许蓉蓉,要不然真想把郑大千的嘴巴撕了。” 周修常故意笑道:“为什么撕他的嘴?” 苏语琪道:“因为他说……”随即顿住,嗔道,“对了,下回他说什么了随便,我反正撕你的嘴就是了。” 周修常道:“撕可以。不过我有一个建议。” 苏语琪奇道:“建议?” 周修常道:“你用牙撕行不行?牙齿力量大。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苏语琪一听便懂了,气恼道:“你!我又不是母老虎……要不然,吃了你也行。”说着,秀目妩媚至极,散发出让人抵御的诱惑,但这诱惑偏偏来自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所以其中又蕴含着半分羞涩。 周修常看得心神一荡,不禁目眩神驰,这份清纯中的魅惑、青涩中的妖冶,足以化铁融石,恐怕再刚硬的男人也无法抵御。 周修常只觉得明艳不可方物,一时间窒息住了,既而深吸一口气,可以明显地感受自己呼吸加重,骨酥筋软,嗫嚅道:“语……语琪……” “嘻嘻!”苏语琪脸上诱人至极的妖媚之光随着一声娇笑,遽然收回,既而一脸端庄,道,“看吧,本姑娘美起来,也是倾国倾城的嘛!哼哼!”说完,便掏出一本课外读物来,翻开了几页,又扭过头,假装意外地对周修常道,“啊呀,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回去啊。” 周修常“嘿”地一笑,敢情这是苏语琪把他给调戏了一番。 他道:“我还去哪里呀?天下的雁子都不飞了,海里的鱼都跑光了,花朵都不开放了,月亮也不见了。” 听着周修常夸赞自己美貌,苏语琪欢喜无限,道:“所以呢?” 周修常道:“所以,就只能在你身边了啊。” 苏语琪道:“哼!我不接受你。” 周修常顺着她的意思,道:“那怎么样才能……接受我?” 苏语琪也觉得“接受”二字听起来怪怪的,但说已经说到这儿了,也不觉得怎么不妥,便随意说道:“嗯——你把那些鱼啊,月亮啊,都找回来,我就接受你了。” 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信口胡诌,调情之中若是顺着这样的话说下去,不免进了死胡同,最后绕不出来,双方陷入冷场。通常情况下周修常可以转移话题,另外胡说些什么好听好玩的话。但这一次,周修常听完,脸上出现神秘的笑容,道:“好啊,就是鱼啊月亮啊,是不是?” “对啊!”苏语琪巧笑嫣然,步步相逼,“你快去找来。” 周修常“嘿嘿”一笑,回身去了郑大千的座位,从里面翻出了两样物事,然后拿到苏语琪的跟前,道:“鱼啊,月亮啊,都已经找到了。看吧。” 那是一袋烤鱼片和一块月饼。苏语琪俯身而笑,娇声道:“好丑的鱼和月亮!我不要!” 周修常道:“反正我拿来了,快接受我。” 苏语琪道:“那,那我要别的,我要我要……” 周修常学着她的声音,道:“我要我要……要什么?你要我,就够了。” 最后一句说的郑重恳切,让苏语琪心中一动。她对他脉脉相视,忽然神情一黯,道:“是不是让我求我爸见见你,所以故意讨好我?” 周修常感慨女孩子们的心思真是漫无边际,转折都转折得猝不及防,反问道:“你真这么以为?” 苏语琪不说话,只扭过头去,显然要求周修常继续说下去。 “唉!唉!唉呀呀……”周修常忽然唉声叹气、捶胸顿足,似乎是懊丧不已。 这一下,苏语琪反而好奇,道:“你怎么了?” 周修常好像是对旁边一个不存在的人说道:“唉!原来我之前的讨好,她都没有注意到!我是多么可怜啊……” 苏语琪一听,刚要说什么,只见周修常举手打断,道:“好了,谁都不要多说什么了。我保证,以后会做得更加明显点!” 说完,看向苏语琪。只见苏语琪薄唇微翘,巧鼻微张,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周修常又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苏语琪这是在憋笑。 周修常使坏,伸手向苏语琪的腋下偷袭过去。苏语琪终于绷不住,花容绽放。她见周修常又是懊悔,又是保证,虽然是带着戏剧性的夸张,但最起码态度真诚,满足了自己的耳朵和芳心,遂忍俊不禁,嬉笑开怀。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宽厚的身影遮在二人上空,这身影粗声大气地叫道:“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偷!”接着,一双粗壮的胳臂便伸过来,一把抓走了烤鱼片和月饼。 周修常和苏语琪抬头一看,只见郑大千脱了外套不说,竟然只穿着一件薄衬衣,衬衣上还有一片湿漉漉的汗渍。看来,郑大千是从操场上“减肥”回来了。 只见他撕开月饼的包装,一口先吞了半块月饼,边吃边说:“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这一块月饼下肚,对于减肥大业来说,真可谓是出师不利。 周修常道:“你怎么回来了?许蓉蓉不管你了?” 郑大千道:“别提了!”说着,他脸显疼痛之色,低声道,“我说我腿疼,她才放我回来的!”随即,痛色消失。这疼痛自然是他装出来的。 郑大千一边啃着月饼,一边回到自己座位,一边叨叨着:“谁说生命在于运动?我怎么感觉跟死了一回没区别呢?!” 这时候,体活课已经过了大半,一些玩累的女同学们纷纷回到教室,周修常便和苏语琪离开,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郑大千手上的一块月饼早已经消失不见,他正一边喝水,一边把烤鱼片的袋子撕开,抽出一片往嘴里送,又把烤鱼片的袋子伸到周修常跟前。周修常也抽出一片吃着。 郑大千道:“你是怎么发现我桌子里的东西的?” 周修常道:“你中午回来的时候啊。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郑大千道:“我看你写东西呢,也没向我看啊。”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老大,中午还有一件事呢,挺有意思。” 周修常道:“怎么?你和许蓉蓉有进展了?她允许你可以不减肥了?不像啊?她不刚拽你去参加体活课吗?” 郑大千道:“什么呀?!我一有事,就是和她的事了?就不能和你有事了?这件事,是你和我的事!” 周修常一听,不禁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只听郑大千道:“你不是给我钱,让我把钱付给人家小商贩嘛。我就去了。到了摊上,问摊主,认识我不?人家摊主说,我靠,你是昨天偷东西的!我说,你咋知道?他说,废话,要不是你们学校老师来提醒,我还不知道呢!多亏我记住你们俩了!是你们老师让你们来的吧?今儿光是你啊,另外一个呢?你来干嘛?没偷够啊?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我说,我昨天偷东西,是因为没钱了,不好意思。今天来,我是来付钱的。说着,我就把钱递过去,说,昨儿不好意思,咱们不懂事,但确实是没钱了,一有钱,肯定来还你。那摊主把钱收下了,冲我笑,说,你小子知道自己犯错了哈,你要是不给我,今儿我就报警了。多亏了昨儿你们老师给我钱了,要不然我昨天就让警察抓你们进去!” 郑大千讲到这儿,喝了一口水,道:“老大,你听出来门道没?” 周修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个老师?是谁?” 郑大千一拍大腿,点头道:“对呀!我就问了,那老师是谁啊?这么好心,替我们把账付了?” 周修常思索一下,道:“是不是……竺兰兰看到我们了?”他想起竺兰兰对自己冷漠,是不是看到了自己行为不端?可是即便如此,她直接出头露面就可以了,她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底。 郑大千摇头,道:“不。摊主说了,昨天来的老师是个男的。” “男的?”周修常觉得很意外。难道安原二中里,有哪个男老师对自己或者对郑大千青眼有加吗?他道:“是张文秀?他是校长,因为小摊主报警了,警察一来,一说是学生偷窃,会影响自己学校的声誉,所以……” 郑大千还是摇头,道:“不太像。人家可说了,男教师,岁数不大,脸倒挺长的……” 岁数不大,是个年轻教师。男的。脸长。认识周修常和郑大千。谁呢? 周修常想着想着,目光和郑大千对视了片刻,心中都浮现出一个人来,两人异口同声道: “靠!是他?!” 第九十四章 同流合污 “颜宇天?!” 周修常和郑大千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一同说出,又含着惊讶之意,声音还是稍稍大了点。他俩赶紧噤声,片刻后才又低声讨论。 “他真的认出我们了么?”郑大千挠着脑袋,顺便抽出一条烤鱼片塞进嘴里。 周修常道:“未必认识我。那天你端着文具盒送钱的时候,他不是看见你吗?” 郑大千点头道:“是啊。我前几天就在担心,估计他能认出来。妈的!想什么来什么!” 周修常道:“那他一定是了。他在鲁鸣春记住了你,然后又在学校里看到你。毕竟,虽然他是初中部的,但是大家都在一个校园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郑大千道:“废话,肯定是这样啊!没想到真的被……咦?我没觉得我被他看到啊!” 周修常道:“他肯定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她!” 郑大千知道,“她”必定是竺兰兰。 周修常道:“颜宇天一定是不甘心,事后也一定观察,或者跟踪了竺兰兰。我俩又是竺兰兰的班级学生,他一见,就明白了。” 郑大千道:“那他见过你么?” 周修常道:“见过我。你忘了,在鲁鸣春的时候,他带着竺兰兰上楼,我就站在包间门口,他还和我对视一眼来着。” 郑大千拍拍脑门,道:“果然是!看来一定是这家伙了!”他又掏了掏耳朵,又道:“那这家伙替我们付账,是为什么?难道是想讨好我们呀?嘿嘿!” 周修常冷哼一声,道:“你觉得会吗?” 郑大千道:“怎么不会呢?站在他的角度,肯定会认为,我俩是竺兰兰的学生,又和她一起做戏,肯定深得竺老师的信任。所以他以后讨好我们,就可以让我们在竺老师跟前说好话了啊!怎么样?我的推理对吧?”郑大千说完,得意洋洋,用掏耳朵的手抽出一片烤鱼片吃着,还津津有味地裹了裹手指头。 周修常道:“他在咱俩面前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他又是郭本易书记的侄子,以他的气性,讨好我们的事,能干出来?” 郑大千道:“也的确是。那可就有意思了。” 周修常的脸上本来挂着不屑,但随即想到了一件事,脸色凝重下来。 郑大千见他脸色变化,情知有异,道:“怎么了?他还能干什么坏事不成?” 周修常道:“那小摊主说,颜宇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我俩刚偷完东西之后么?” 郑大千道:“差不多吧,摊主说,他说是自己亲眼看见的,所以应该是他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哼!这么一说,这家伙的确没安什么好心啊?要讨好我们的话,直接出来就好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周修常却好像没听到郑大千后面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心道:“昨天上午,竺兰兰看到了苏语琪轻吻了周修常,虽然不甚高兴,但态度决不是放学后的冷若冰霜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见,昨天一下午,应该是有人说了我的坏话……”想到这里,周修常微微摇头,“光是说我的坏话,竺兰兰也不会这么冷淡吧?看她的神情,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如果是因为我和苏语琪亲昵了一些,那么她也应该是恼怒多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受到了什么痛苦,好像十分哀怨,好像成了一个怨妇……那么,颜宇天暗中观察我们在前,她的冷淡表现在后,这两者之间必定有关联!”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周修常努力跳出来,将各种信息汇集整合后,渐渐推理出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真相:竺兰兰受到了颜宇天的蛊惑,或者对自己失望至极,最终对她之前厌恶的人投怀送抱。 真的是这样吗?颜宇天又是怎样蛊惑竺兰兰、让她对自己失望的呢? 周修常不禁苦思冥想,一直到放学都落落寡欢的。他本来想着竺兰兰的事情不着急,可以等心头的事情落实之后再说。但是颜宇天这个新情况的出现,让他着实按捺不住。 晚自习时,郑大千道:“老大,想什么呢?又困啦?你可别又像昨天似的,睡到放学。” 周修常看了郑大千一眼,忽然道:“竺兰兰今天带我们上自习么?” 郑大千道:“不带吧?薛老师不是说,他要带我们讲卷子么?” 周修常点点头,道:“好。那我逃课了。” 郑大千道:“啊?!等会儿,老大你要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周修常道:“我困了,提前回家睡觉。薛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我得病了。” 郑大千道:“那正好啊。你得病了,我送你回家。”说着,就要收拾书包。 周修常只好道:“我说的病,是装病。” 郑大千道:“废话,哪个逃课的不装病?” 周修常一听也是,道:“是这么回事,我出去干点事情。现在还不能说,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得留下来,帮我打掩护。” 郑大千不甘,还想跟他走。周修常好说歹说,答应包养他以后的午饭和零食后方才罢休。 周修常走出教学楼,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校门口的保安室。今天值班的正是那个之前点头哈腰的保安。 保安笑道:“喔,周哥,你怎么来了?” 周修常道:“堵一个人,在你这里待会儿。” 保安道:“没问题。是谁呀?我帮你堵他!妈的,敢惹我们周哥,别说黑哥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周修常笑道:“这个人,你也堵不得,是个人物。你就当作我没来过就是了。” 保安见他这样说,更加奇怪:“安原二中里,还有比周哥能量更大的?” 周修常笑道:“别捧我啦,再摔死我。这个人估计,马上就出来。” 那保安好奇,更想提早见识见识二中的大人物,便拐弯抹角,问个不停。周修常只是不答。 果然,不出片刻,只见校园甬路上走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其时虽然夜幕四垂,校园里灯光不足,但周修常通过身形便判断出,走来的人正是竺兰兰和颜宇天! 接着,好像就像是要证实他的判断一样。只听甬路远方有人叫道:“宇天啊!” 不仅那一男一女转过了头,便是周修常也不禁伸长脖子,向远处看去,只见一个水桶形状的男人向前面的一男一女小跑着奔来,好像是一头奔跑在原野上的小野猪。 只听颜宇天叫道:“叔,你怎么也才下班?” 这小野猪一样的男人便是郭本易,他道:“下午开会来着,有些文件要我签字,就加了一会班。”接着,他刻意用惊讶和意外的口气说,“咦?这不是竺兰兰么?今天不忙吧?” 竺兰兰柔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软,道:“郭书记。我今天不用带晚自习了。” 周修常听见竺兰兰的声音,尽管他已经确认黑暗中那婀娜的倩影便是竺兰兰,但似乎仍然心存侥幸一般,盼望着那个身影不是。此时听见她的声音,心里一痛。 郭本易和颜宇天、竺兰兰汇合后,便一起向校门走来。 郭本易道:“兰兰啊,今天下午,我已经找老刘谈过了。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承认,是担心影响不好,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妥当的地方。我就批评了他,说你既是教学方面的主人,又是组织部长,要把握全局,认真对待同志的进步要求。所以,他就把你的申请书,交给我了,日后组织上审核也没问题的。”他这是在提醒竺兰兰,我把该落实的,都已经“落实”了,可谓诚意满满。 周修常听见这话,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难以相信竺兰兰是这样的人,为了“政治进步”,为了前途光明,就委身泥沼,同流合污! 这也意味着,作为交换,竺兰兰必然对他冷面相待。“看来,她那一点幽怨,无非是良心上过不去罢了!”周修常握拳暗想。 这时候,那好事的保安早已经迎出来,冲着郭本易点头哈腰:“郭书记,下班啦!慢走啊!——颜老师,送郭书记回家吧?慢走啊!——竺老师,今儿下班早,路上小心啊。”他一个看门的保安,居然对学校里的人事变故了如指掌,虽然“好事”,却也是相当尽责,同时更有攀攀高枝的意思。 郭本易等三人都对他笑着点点头,权作回礼,接着,三人便走出了校门。郭本易一边走一边接着说道:“既然碰到一起了,你们俩也都饿了吧?时候不早了,兰兰啊,我听说你自己一个人住,你回家还要自己做饭,耽误了饭时不好。这样,今儿我请你们俩吃饭。走!你有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 那保安看着郭本易凑在竺兰兰身前献媚的样子,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但不敢发出声音,只是低低地嘀咕着:“哼!‘你爱吃什么东西?’呵呵!我就说吧,竺老师,路上小心啊,小心的是谁?你自己明白!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可惜了!——我说周哥,你看见没?刚才出去的这位就似乎我们书记……咦?” 保安嘟嘟囔囔地进了值班室,一抬眼,发现周修常不见了!他轻生一笑:“呵呵!看来胳臂拧不过大腿呀,一看书记来了,吓跑了吧!” 他怎地知道,周修常正悄悄跟在郭本易等三人身后,亦步亦趋,如影随形,心中更是愤懑不已! 第九十五章 傻姐姐 刚听到竺兰兰的声音时,他心里一凉,再听到郭本易所说的“进步”云云,心中一惊;继而愤闷交加,意欲一走了之。但是双腿好像不由自主,跟在了三人之后。自己如此行为,他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心底里明白:他仍然心存一丝盼念,不认为竺兰兰为人当真如此不堪。 可是,他恍然想到,他与竺兰兰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舞厅里。而竺兰兰之所以去舞厅,并非她所愿,而是按照张文秀要求,给他送贿去的。这便是说,竺兰兰从一开始便属于“来路不正”,尝到了甜头,那么后期近墨者黑,自甘堕落,也并非不能。这么一想,周继成心中更不是滋味。 这时候,郭本易、颜宇天和竺兰兰三人已经走到了大路上。郭本易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周继成躲在暗处,不敢过分逼近,只在一旁远远看着。 一辆出租车驶来,郭本易招呼着颜宇天和竺兰兰。只见他有意把颜宇天安排坐进副驾驶,还高声说着什么“今晚的饭我请,车前就宇天来付吧”之类的,然后做出手势,让竺兰兰上车,自己却在车旁伸出手来,若有若无地在竺兰兰摸去…… 周继成大骂这好色之徒,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抽他两个耳光。同时,又恨自己思虑不周,对这郭书记,早该提防着了。 郭本易最后上车,随即车门一关,车子绝尘而去。 周继成立即冲出来,脚步却不禁有些疲软无力,他站在路边,一边看着渐行渐远的出租车,一边伸手,也要打一辆车追上去。然而天不遂愿,此时的马路上竟然半天没来一辆出租车!而郭本易等人的出租车早已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周继成懊丧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犹似金风乍起,恨风残,惜花落,心里空空无着,恨悲皆自惹。 接下来,周继成犹似一具执行回家任务的机器人,带着一副空空的皮囊,骑着车子回到城中花园。 直推着车子走在甬路上,周继成才如同一梦初醒,茫然地抬头,只见月满枝桠,银光泻地,他满腔愁绪不禁有感而发,刚要张嘴抒发一下这悲凉的诗意,岂料一朵乌云横插而至,霸道至极地遮住了月光,竟然把半轮清月,挡得严严实实。 “看来这老天今天也跟我不对付了!”周继成不禁苦笑。 就在这时,只听甬路旁的花园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继成!” 周继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苗条高挑的女子从花园里走了出来,一袭红色风衣,在小区路灯下分外吸睛,伴随着一阵清冷的香气,那女子走到周继成跟前。正是于玉香。 “玉香姐姐?”周继成见到于玉香清丽的面容,不禁露出笑容,目光一扫,见她下半身竟然只穿着家居长裤,一双小巧的玉足光着,穿在粉红色的拖鞋中。周继成不禁心疼起来,轻声呵斥道:“你怎么光脚出来了?小心着凉!”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于玉香好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便一直在这里等。也知道,万一你回来得晚呢?可是又怕自己回去了,恰好你回来,便遇不到你了。”于玉香说着,娇羞可人。 周继成道:“遇到我?找我吗?干嘛在这里傻等,我一回来不就……”说到这儿,周继成明白了于玉香等候的原因。她是怕自己一回来便回到父母家中,这样一来,她也不好意思去父母家里找他,于是便一直在这里等,并且生怕错过了,连回屋穿衣也不敢。周继成感动道:“我的傻姐姐,你这是何必?” 于玉香道:“坏东西!人家在这里等你,你居然说我是傻姐姐。” 周继成道:“可不是傻姐姐。这个傻姐姐也不想一想,要是她冻坏了,我这个当弟弟的得有多着急!” 周继成一口一句“傻姐姐”,于玉香一开始还觉得不好听,后来却听出了亲昵狭亵之意,不由得展颜而笑。 “还傻笑!快回家。”周继成说着,便把自行车随意地丢在一旁,牵着于玉香已经发凉的小手向自己家走去。反正在小区里并无闲杂人等,而保安们在经过那一次风波后也都知道了他这个骑车的“少爷”,他的车子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二人边走边谈。周继成道:“今日干嘛这样等我?你的那闺密还在不在?” 于玉香撅着粉粉的小嘴巴,一脸不快,道:“人家是在等你,你居然还问别人。” 周继成对于玉香的表现实感意外,前一晚他二人情之所至,便云雨朝露一番,他还在想,二人再次见面,于玉香会不会觉得有些尴尬?但通过今日表现来看,他实属过滤了。 周继成笑道:“我当然要想着她了,这是一个男人做事最基本的要求嘛。” 于玉香没料到他这么明目张胆,更加不快,道:“哼!我知道你是小色鬼!没出息!胆子还不小!告诉你,今天我让李依依出去看一夜电影,你是见不到她了!还一个男人做事最基本的要求……大言不惭!” 周继成笑道:“一个男人做事最基本的要求是吸取教训。我是怕那程咬金再杀出来,吓我一跳!这不是吸取教训?——看来我的傻姐姐这么在乎我?” 于玉香脸色稍霁,道:“在乎你,所以我才傻么?那我以后不在乎你了。” 周继成道:“那没关系。” 于玉香又细眉微皱,道:“没关系?!” 周继成笑道:“那我就变傻好了。我来在乎姐姐不就完了嘛。嘻嘻。” 不想,于玉香眉头更紧,道:“那就是说,你现在一点都不傻,所以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谁说的?”周继成装出了白痴的样子,吊着眼睛,半吐着舌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傻得跟傻姐姐一样!” “我哪有那么傻!”于玉香终于展眉为笑,粉拳锤在周继成身上。 经过这么一番调笑,周继成的心情顿时好转。二人开门进屋,里面灯火辉煌,绚丽耀眼,显然是于玉香兰心蕙性,又把房子装饰了一番。 周继成看着亮如白昼的房子,不禁心中嘀咕:“昨日我回到父母家便是如此,不想今天回到自己家,还是这样。于玉香不会也是摆下一桌鸿门宴吧?” 周修常看了看于玉香,只见她满眼期待之色,显然是在期盼自己—— “哇!这么漂亮!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嘛!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么?”周修常赶紧夸赞起来。 于玉香美滋滋地道:“当然啦!”实际上,李依依也出了不少力气,但没必要替人家论功请赏,以致旁生枝节。 周修常刚刚买下这栋房子时,除了一些附赠的家具、电器外别无一物,装饰也极为单调朴素,显得空旷而沉闷。但不过数十天的功夫,整栋房子便焕然一新,虽然装饰简单,但色调鲜艳,显得氛围温馨、活泼,有如家之温暖。前日里周修常到这里事,已经是夜深了,灯光也没有全开,翌日一早便急匆匆离开,故而没有细看;这一次他在于玉香“请赏”的目光催促下,细细看过,觉得每一处都充满了于玉香的用心。 周修常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让于玉香芳心大畅。 周修常在每一处装潢里体会到了于玉香的用心,不禁触目生情。他回过头来,见于玉香容颜绝丽,娇媚难言,禁不住搂住她的小脸,轻轻地一吻。 不出他意外,于玉香也热切地回吻着…… 半晌,两人才渐渐分开。偏巧,周修常的肚子发出一声饥饿的嘶吼。两人都笑了起来。 于玉香道:“都怪你,回来得那么晚,菜饭都凉了。” 周修常惊奇道:“你还做了菜?” “是啊。”于玉香走到餐桌旁,只见餐桌上摆着五个盘子,四小一大,显然是四菜一汤的配置,而为了保温,盘子上面又都扣着一个盘子。于玉香揭开一个盘子,又用手摸了摸盘子底,道:“唉,果真都凉了。”神色间显得急切失意,好像是一个努力学习却没有完成考试的小姑娘。 周修常“哈哈”一笑,道:“这个也太容易了。” 于玉香不满:“人家学电视里,忙活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呢。” 四菜一汤被她忙活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着实不易。周修常看了看厨房里还剩下的数样食材,道:“我的傻姐姐快坐下,看你的聪明弟弟怎么露一手吧。” “哼!你还会做菜?”于玉香大是不信。 周修常也不多说,娴熟地系上围裙。他看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无一不是新购之物,便知道于玉香是怎样的用心了。 把于玉香做过的菜又加工了一下,然后又做了两个精致的小菜,香气四溢的端上桌,把于玉香的眼睛都看直了。她伸出筷子品尝了一下,同样的油盐佐料,味道却比自己做得好了数倍不止,不禁脸色一暗,嘀咕道:“这,你也会?” 周修常见她脸色失落,知道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却做得不尽人意,便笑道:“我也就会这几样菜而已。并且,如果漂亮姐姐不在场的话,我根本做不出来呢!” 这句话本来并不聪明,但在于玉香听来却颇为受用:“我不是傻姐姐了?是漂亮姐姐了?” 周修常道:“漂亮是公认的。傻只能我一个人说。” 于玉香娇羞莞尔。二人坐下来,伴随着声色旖旎,大快朵颐。 一时饭毕。饱而思欲,周修常难以自禁,拉住了于玉香的手,于玉香却羞怯着挣脱。 “怎么?”周修常说着,轻轻搂住了于玉香的纤腰,把鼻子凑到她的玉颈里,娇香沁人,他不禁扒开她的衣领,在她的雪肩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于玉香在如此挑逗之下,却依然挣脱了,笑道:“现在不行。” 周修常道:“怎么了?” 于玉香道:“你还没写作业呢!” 第九十六章 女性朋友 周修常一听,似哭似笑,道:“我要漂亮姐姐帮我写。” 于玉香道:“我是傻姐姐,帮你写不了。” 周修常只是拉着于玉香的手不放,道:“你陪我写。” 于玉香这才点头应允。于是于玉香拉着他走进楼上书房。书房的角落里已经布置好了书桌,属于赠送的家具。 周修常一面掏出课本和作业本,一面对于玉香笑道:“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红袖添香夜伴读!” 于玉香一笑,道:“多嘴什么,什么红袖,我是姐姐,要检查的。”说着,翻开周修常的课本,“今天要写什么?是这个吗?” 周修常点头,道:“就这七道题。其他的在自习课上都做完了。” 于玉香道:“真的?” 周修常道:“当然啦,傻姐姐那么好骗,我都舍不得撒谎了。” “呸!”于玉香娥眉微蹙,“你以为我不会这些题?告诉你,我比你学的好。” “我可不信,要不然一起做?”周修常发出挑战。 于玉香道:“想让我帮你做,然后你偷懒?没门!你做,我来检查。”说着,站起身,“我去烧点热水,冲杯奶粉给你。”其时,大多数人还是喝奶粉,纯牛奶市面罕见,于玉香自然是给周修常补充营养去了。 周修常见于玉香走开,重新摊开作业本,看了一遍题目。前世里,他尽管退学而去,但性格上的自傲让他自学了全部课程。虽然“岁月”有些久了,但重生后重返课堂,这些原本沉淀的记忆被激发起来,融会贯通,日臻千里。因此上,几道题目一扫而过,不过是课本上的变种而已,便得心应手地解答出来;片刻后,作业完成。 于玉香端着热水走进书房,笑道:“做出来半道题了么?” 周修常故作为难,道:“没有。” 于玉香本来以为以周修常的聪明,应该做了两三道了,谁知竟然“半道”也没有,不禁讶异:“是题很难么?我来看看。” 周修常把作业本递给她,道:“看看吧。半道题,我是真做不出来了。” 于玉香一看,不禁惊讶万分,她刚刚翻过周修常的作业本,眼看着这已经写满了解答的那页原本是空白一片的! “你……你都做出来了?”于玉香难以置信。 “对啊。就是半道题做不出。”周修常得意地笑着。 于玉香不信,又自己审题,再看周修常的解答,确认正确无误,又看两道,也都是正确。她想了想,俏脸一沉,道:“你是不是抄了答案?” 周修常又哭笑不得,说:“早知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应该写的慢一点了。” 于玉香不信,翻书包,翻课本,翻其他作业本,却根本没有所谓“答案”。 “你真的在这么短时间里,全部解答完了?”于玉香瞪大了眼睛,这一次目光中是惊喜和欣赏。 周修常道:“当然。这几道题又不是什么难题。再说啦,还有这么秀色可餐的美人在侧,我能不写得快一点嘛!” 于玉香脸色一红,道:“早知道你写这么快,我就……我就……” 周修常道:“我就怎样?” 于玉香娇嫩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就……去洗澡了……” 周修常一听,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的柔软的身躯,向浴室走去:“那就一起嘛!” 于玉香羞得玉手遮面,小猫一样的声音欲拒还迎地反抗着:“不行!不行!我不要嘛!” 周修常娇躯在怀,又被她的声音撩拨得心性大发,不由分说,把于玉香抱进了浴室中…… …… 躺在由于玉香精心打理过的床上,周修常感到全身轻浮,在征战时获得的巨大满足感之后,一阵没来由的空虚占据了他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好像并未活过。 从这两次的欢娱中,周修常知道于玉香在这方面非同小可,她真的懂得如何让男人在自己身上欢娱起来。前一夜晚上,周修常便知道了她不是第一次,但说她经验有多么丰富倒也未必,进入时那紧致和她面容上的痛楚,绝非泛滥之辈所假装。因此,只能说,于玉香很喜欢这种事情,应该在无人时研究过自己的身体,知道如何满足自己,造福对方。 这样的女人是知性的。 床褥是新购的羽绒被,时下正兴,虽然在未来极为常见,但眼下却价格不菲。周修常思绪悠悠,顺着空虚寥落的情绪,便想到了竺兰兰身上。周修常想起的是第一次在舞厅中见面,想到她身上醉人的幽香。他又忽然惊觉,此刻,那股幽香便在身畔,自己已经佳人在怀,玉体横身,却得陇望蜀,不惜眼前人,岂非罪过? 于玉香躺在周修常的胸膛上,一头青丝铺散在他的胸口,她的耳朵贴在他的左胸,聆听着坚实有力的心脏挑动。忽然,她好像感知到了周修常心脏挑动有异,便一转头,恰看见周修常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于玉香用大声呻吟后略带嘶哑、却更加性感的声音道:“不满意吗?” 周修常看着自己胸口上那醉人的美颜,笑道:“怎么可能?你简直是妖精。” 于玉香道:“嘻嘻……那你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周修常看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本来不想说出来,但是一张嘴好像不听他使唤,只觉得在于玉香这样丽人的注视下,无论她问什么,他都必须回答一样,喃喃着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好朋友,一开始很不错。但最近我发现她对我爱搭不理的,今天我才发现,她为了自己的前途,离我而去,投入了她最讨厌的人怀抱。” 于玉香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笑道:“你说的朋友,是女的吧?” 周修常停顿了片刻,道:“是。” 于玉香道:“一定是班花,或者是校花了?” 周修常心想,竺兰兰虽然是老师,但是既然是在学校里工作,称作“校花”也名副其实,便道:“算是……校花吧。” 于玉香笑道:“是就是嘛,干嘛还‘算是’?”顿了顿,又道,“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周修常这时候摸着于玉香的玉肩,笑道:“是。和你一样美。” 于玉香娇嗔道:“哼,我可没有双胞胎姐姐妹妹。” 周修常笑道:“万一是失散的呢?” “去你的。”于玉香一握粉拳,捶打他的胸口,道,“一定比我漂亮吧?毕竟比我年轻,我都老了……” 周修常道:“不是,你俩差不多大……并且,在我眼里,你们都娇嫩嫩的,跟花一样,永远也不老。” 于玉香道:“怎么不会?再说,跟花一样,那你是什么?摧花使者么?” 说着,于玉香不客气地搥了一下周修常的下面。周修常一声惨叫。 两人又依偎了片刻,周修常幽幽地道:“总之,我不知道她想要我怎么样,想要我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于玉香半晌不答,她自然明白周修常的意思,至于日后的名分之类她想也未想,只是此刻听他说有一个女孩子让他伤心,若是自己口无遮拦,岂不是步其后尘? 于是,她静默片刻,才道:“我愿意在你身边,就在你身边。哪天我不愿意了,我就走得远远的,远走高飞去!” 周修常道:“那我去找你。” 于玉香道:“我不让你找。” 周修常道:“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然我就流浪一辈子。” 于玉香道:“你流浪一辈子,那我就逃亡一辈子。反正地球那么大。实在不行,还有月球,还有火星,还有银河系……” 周修常道:“因为躲开我,你真的要跑那么远?” 于玉香沉默了。片刻后,周修常感觉到她身体微颤,鼻子也轻轻抽泣着,一点凉凉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胸膛上。 周修常道:“对不起……” 于玉香流着泪笑道:“我哭我的,你说什么对不起?可笑!” 周修常道:“你在我的怀里哭,我就该说对不起。” 于玉香道:“没这道理。” 周修常道:“有这道理。是男人,就有这道理。” 于玉香道:“那你们男人想得真多。” 周修常道:“想得不多,只是想女人罢了。越漂亮的女人越想。想的是怎么宠,怎么爱。”说着,伸手摩挲着于玉香滑腻的玉颈。 于玉香道:“你们男人成天就想我们女人,哪里还能做事了?” 周修常道:“当然不能啦。比如烽火戏诸侯,为了褒姒一笑,何惜诸侯千里奔波?” 于玉香轻“哼”一声,道:“我又不是那坏女人,让你坏事的。你想让我笑吗?我笑就是了。”说着,故意生硬地叫了两声,“哈哈!” 周修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掌轻轻滑过她柔腻的玉背。 窗外夜色溶溶,树影幢幢,时而能听见渐强的寒风嘶吼。周修常搂着于玉香,一手拉过被子,将二人盖得更紧些。他扭头看了看墙壁,只见一对人影沐浴在温馨的床灯光环里。他又打量着整个房间,明显很多物事都是于玉香才购置的。 这一番细致而深的用心,他不能不体会到。 第九十七章 不是吃钱 周修常若是年轻气盛,未必便知道于玉香的一番心思,但他只是肉身少年而已。前世里多吃了那么多饭,虽然称不上什么世事洞明、人情达练,但人际之间的熙熙攘攘,倒也略窥一二。 于玉香实际上也是极有心计,她此刻不说什么,自然是因为周修常尚且“青春年少”,不急于一时半刻的撒娇笼络。周修常暗想,于玉香年轻貌美,温柔可爱,心底里自然存着一份争荣夸耀之心,此乃人之常情。于玉香近来举动,当然有着攀附自己,从而飞黄腾达的念想。 此刻,周修常抚摸着怀中的娇香软玉,却禁不住浮想联翩—— 想到于玉香的心机,他若是年轻人,自然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是尔虞我诈、工于心计,所谓白首相知犹按剑也,真是十分令人心寒。 想到自己前世里的人生历程,以及种种所见所闻所感,又觉得“爱”之一物,实属奇幻而荒唐,国外有人研究说爱情就是人的神经出了问题,就是某种“神经病”而已,十分确切。 他再想到,实际上爱情本身就是交换,某种的利益的结盟和兑换,古今皆然。男人的能力、金钱,女人的美貌、温柔,都是赤裸裸的资本。要不然唐玄宗为什么不去宠爱一个丑丫头?为什么杨国忠能把持政事多年? 他捏了捏于玉香的柔肌玉骨,进一步想到:所谓毫无利益交换的一往情深、生死相许,只是把热恋中的短暂激情当成了虚无缥缈的童话故事,把一时兴起的海誓山盟当成了堂而皇之的金科玉律,结果却欺自己一时,骗他人一世,误天下痴人。 最后的下场,要么是觉得对方虚情假意、移情别恋、面目可憎、恨之入骨,要么劳燕分飞、恩断情绝、情难自已、自绝而去。 前者情痛,后者情痴。前者居多,后者稀少。人们皆或叹或哂,用情无度,颇觉不值。后世所谓渣男渣女之灾,皆此之类也。 所以,周修常觉得,与其遮遮掩掩,莫若直面相待。 周修常想通此节,柔声说道:“玉香,我把你当红颜知己了。你永远不许走,我还要你帮助我呢。” 听到周修常用“玉香”两字叫她,于玉香心中一颤,既而竟然有些雀跃起来,不禁又羞又喜;再听到“红颜知己”云云,倒也不算什么,想自己身下的男人如此年轻有为,所谓“红颜知己”者不知几何?但听到最后那句“你永远不许走,我还要你帮助我呢”,顿时心中如同如电闪耀,回音袅袅,十分感动。 她明白了他明白了她的心思,可谓反证其心,心心相印矣! 这一句话说得透彻通亮,两人心灵相通。于玉香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美目脉脉含情,向他注视,四目相交时,情更浓,意更厚。 于玉香柔媚地一笑,随即眼神变得迷离而妖娆,那种欲拒还迎里遗留的半分矜持无影无踪,换成了不遗余力的勾魂摄魄,散发出让人难以抑制的性感气息…… 于玉香玉唇贴在周修常的耳畔,痒痒地娇声道:“那你先来帮助我啊……” 周修常这一副年轻气盛的身躯,在如此火力全开的诱惑下哪里按捺的住?一翻身,把柔若无骨的于玉香压在下面…… ……又是一番噼噼啪啪的噪音…… 实际上,若周修常并非重生之人,他也一样陷入情海,难以自拔,甚至比他人更加疯癫痴迷,却哪里还能勘破红尘之相,看透众生情苦? 周修常自己也明白,说到底,人们不过是生存在四维空间,感受三维世界,无法操纵其中的“时间维度”。如果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穿梭于“时间”这一维度上,纵览过去未来,直观因果相循,那么很多“此时”决定下的事情,于“彼时”而言必是或因失之千里而可笑无奈、或因侥幸成功而庆幸自得,或因碌碌无为而懊恼沮丧……情之一事,也是一般,曾经沧海,旧时王谢,情痴情苦,冷暖自知而已。 那于玉香一心在意于他,不能不说有些贪慕攀附的意思,但更多则是情真意切,芳心绾系,情柔似水,至于以后的倚仗,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周修常在飘然欲仙的愉悦中更进一步认识到了他和于玉香关系的实质,心中的愉悦感居然更上一层楼,于是换个姿势…… ……噼噼啪啪的噪音…… 第二天清早,周修常睁开眼睛时,窗外将将黎明,他看了看身旁的玉人,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臂上,一头秀发披散在自己的胸口,一条白皙的长腿跨在自己的腿上,似乎这一夜于玉香都是“躺”在自己身上睡的。 周修常轻轻起身,依旧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起得这么早,昨晚明明累得像耕牛一样…… 尽管他轻手轻脚,但于玉香还是醒来,嗫嚅着道:“不许你起来!上次就不告而别,害人家等了一天……” 周修常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那我迟到了啊。玉香姐姐!” 于玉香莞尔:“我不要‘姐姐’了。” 周修常道:“那叫你妹妹好不好?” 于玉香竟然点头,睁大了美丽的双眼,道:“好啊好啊,我是玉香妹妹,我让哥哥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周修常道:“那是一定的。不过我要上学啦!我还得听老师的呢。” 于玉香像小猫一样长声娇吟,表示不满。周修常笑道:“妹妹得听哥哥的话才是嘛!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起床这么早了,做学生真不容易。” 于玉香笑道:“好些日子没有起这么早?那你一定天天迟到。” 周修常知道自己一时口误,笑道:“所以我就更加不能迟到了。你听话。” 说完,他转身就走,情知再听于玉香说话,便羁绊住了。 周修常来到浴室,匆匆忙忙洗过脸,便穿衣、拿书包,一边走着一边环顾房子,见到许多装饰物件是于玉香新购买的。来到门厅,忽然发现玄关处比昨夜多了一双女士高跟短靴,同时沙发上多了一件女士黑色风衣,便知道应该是李依依回来了,这时候恐怕也沉睡未醒。 他本来已经打开书包,这时却有些犹豫起来,知道有外人的不便。 原来,于玉香为家里增添了这许多物事,周修常心想她一定费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钱。所以他想拿出钱来放在沙发或某处,补充一下于玉香的腰包,不能总让她破费。 可是,如今外人在场,颇有不便。他想了想,还是打开了书包,把一万多元全部拿出来。看着他手里的一沓钱,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谁能想到一个骑着自行车上高中的学生,书包装的不仅仅是一本本课本,还有让很多大人都觉得是一笔“巨款”的一万元钱? 他把这些钱塞进了玄关处于玉香的靴子里,然后写了一张纸条:玉香妹妹,帮我花了或者吃了。写完,想想,又微笑着加了一句:ps,不是吃钱。 他想,于玉香应该能明白“ps”的意思是“附加一句”的意思吧?毕竟,这种写法在后世非常常见了。 他合上书包,又把塞进钱的靴子故意摆在了显眼处,让于玉香出门时,第一眼便可以看到,第一选择便是这双。周修常想象着于玉香的纤秀小脚穿进靴子时被钱“硌”了一下的惊吓和窘状,不禁捂嘴偷笑,全然不顾这只手刚才伸进了于玉香的靴子里。恐怕也只有热恋中的男女才不会如此计较。 当他又一次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别墅时,依然没有注意到,楼上一个纤瘦的身影正注视着他的一切…… 那个身影待周修常走出房门后,便同样蹑手蹑脚地下楼来,来到玄关处,然后似乎盘桓了一会儿,再犹豫着伸出手去,目标赫然是那双塞了钱的于玉香鞋子…… “依依?”于玉香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啊!”李依依吓了一跳,发窘道,“吓了我一跳。”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早起来,还穿得那么少出来?昨天你什么时间回来的?”于玉香觉得有些可疑,便一口气问了出来。 李依依道:“我昨晚三点多才回来,看了四部电影,大姐,我困死了。今儿不出去面试了。”说着,李依依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太困了,我不吃午饭了,睡觉了,不要叫我!” 说完,上楼进屋关门,一气呵成。这么一混淆,于玉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忘了问她为什么到玄关鬼鬼祟祟的。 周修常又是一宿未归,他回到父母家中,父母家无人。看来只要自己不在家,老两口就又出去了;而如果自己在的话,母亲一般会做好了早饭,而且一定会看着他吃下去才罢。周修常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给父母填了麻烦? 周修常先把大哥大的充电,但时间紧迫,自己必须马上出发上学,便想把充电器带着,可是一想教室里哪有插座?想了想,觉得这东西主要是王朝阳联系自己用的,而平常王朝阳也不打,即使那天告知自己郭忠去找他的事情,也是在放学之后。这么一想,便干脆把大哥大扔家了,有一些小事情王朝阳自己会拿主意,而一些需要把关的大事情也不急于在一时三刻下决定,这个大哥大又沉甸甸的,有时候真是个累赘。 但是,书包里还有样东西不是累赘。那天因为少了这样东西,他和郑大千不得不当了一回小偷。于是,那一晚上回家后,他就取了一万元塞进了书包。而就在刚刚,他又把才装进书包不到一天的一万块钱塞进了于玉香的鞋子里。所以,他打开书桌抽屉,又要为自己的腰包补充弹药了。 抽屉里,现金所剩无几。周修常干脆都抓了起来,塞进书包,心想:得找个时间得去趟银行取一些现金了,不过倒也不必着急,这一万五千元钱若是节省点花,至少可以花上一年半载。周修常告诫自己,挥霍无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而更关键的是,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花在哪里了。自己如此消耗钱财,速度之快,让周修常想起了前世里在酒吧度过的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此时彼时,天堂地狱! 第九十八章 水来土屯 一边感慨着,一边出门,来到门口,却发现自己昨夜里随手扔在小区花园旁的自行车居然被人送到了父母家门口,而且,车子似乎还擦拭了一遍,清晨的阳光一照,居然熠熠生辉。 这必定是那群“多事”的保安干的了。擦那么干净干嘛,没准被贼惦记上了。 周修常骑车入校,然而随着一米米离校园越来越近,竺兰兰的身影竟然幽灵般从他的心底浮现出来。 “要是我开车的话……”周修常心中暗道,“或许昨夜就可以追上他们了。不知道昨夜里,竺兰兰在那两个猥琐的男人中间会怎样?这真的是她自愿的选择吗?” 一时间,又是叹息又是担心,就这么走进了教室。 刚在座位上坐下,屁股还没热呢,郑大千就不请自来,凑到了跟前。 “我说老大,怎么样?”郑大千盯着周修常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一瞧究竟。 周修常困惑道:“什么怎么样?” 郑大千眼睛一翻,不满道:“忘啦?昨天晚自习,是谁提前离开教室的?是谁让我打掩护的?” 周修常想起来,道:“哦!那薛老师问我了没有?” 郑大千道:“何止是问了!一看你逃课了,十分不爽,说要向竺老师告状,恐怕今天要找你家长喽!” 一看郑大千说话的夸张姿态,周修常就知道他信口开河,笑道:“那你帮我做掩护,你也有责任,你怎么不找家长?”其时学校是实行连坐制,包庇坏学生和坏学生同罪。 郑大千语塞,支吾道:“我……我……哎呀呀,我好不容易才把薛老师劝住!我说,周修常感冒了,肚子疼,都站不起来了……”说到这儿,郑大千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修常道:“行啦,你别咒我啦!” 郑大千笑够了,道:“我说正经的啊。你昨晚上干嘛去了?老实交代!” 周修常神色一黯,道:“其实也没什么。” 郑大千见他神情不对,道:“靠!是不是有人惹你了?” 周修常道:“怎么全天下与我为敌么?这么多人惹我?” 郑大千道:“就咱俩这关系,你在我面前藏不住悲伤的!” 周修常苦笑一声,点头道:“悲伤的就是这一点。” “所以啊……”郑大千悠然道,“说吧,本大爷听着呢。” 周修常想了想,道:“那个颜宇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勾搭上了……”说到这儿,他难于启齿了。 郑大千一听,接道:“勾搭上了谁?竺兰兰?” 周修常点头。 郑大千大惑不解又义愤填膺,道:“不可能的!要是能勾搭上,那还用我们去……”说到这儿,他发现周修常神色凄凄,“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周修常道:“我想,没准是竺兰兰自愿的。” 郑大千道:“怎么可能?竺兰兰那么漂亮乖巧,不会脑筋不正常了吧?肯定是你脑筋不正常了,看错了,瞎说!” 想到人见人爱的美女老师竟会如此不堪,郑大千也是一百个不信,道:“你说,她为什么要自愿跟那颜宇天?而且,颜宇天还被我们收拾过,她能看得上?!” 周修常道:“你忘了?颜宇天的叔叔是郭本易,咱校的党组书记?未来可能成为郭校长的?” 郑大千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袋!忘了,人家这么狂,自然有背景啊!完了完了!” 周修常道:“完什么完?我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水来土掩。”郑大千非要按照自己用词的习惯纠正了一句,又道,“反正那个什么将啊,土啊,都是你了。” 周修常并不在乎郭本易、颜宇天之流对付自己,而是担心竺兰兰委身泥沼,道:“我压根不惧他们。党组书记又不是校长,在学校里,校长才是一把手嘛。我担心的是……”到这儿,又说不出口了。 郑大千明白他的意思,叹息道:“竺老师真的会自甘堕落?她会为了什么‘郭校长’而……”一贯口不择言的郑大千也说不下去了,跟着周修常一起苦恼起来。 过了一会儿,郑大千道:“妈的!这就是你昨晚上逃了晚自习的原因?” 周修常道:“我在校门口碰到他们了,竺兰兰、颜宇天和郭本易。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听到郭本易说工作上的事情,很明显竺兰兰之前便有求于他。” “唉!”郑大千晃晃脑袋,“我还是不相信……嗯嗯,不信。” 周修常道:“后来,我想追上去,但是他们打了一个车,走了,我没追上。上车前,郭本易还……妈的!” “妈的!”郑大千当然明白郭本易一定是动手动脚了,“竺老师呢?没有反抗?他们就走啦?然后呢?” 周修常道:“然后我没追上,自然就不知道。她会不会……总之,不知道。” 郑大千思索一会儿,依然摇头道:“不,我不信。不信。”然而,他的神情也由初时的惊讶、不满,渐渐变成了黯淡、伤然。 就在这时,苏语琪满面笑容,向他们走了过来。 苏语琪看他们愁容满面,不免也呆愣了一下,道:“咦?你俩这对小夫妻,这是吵架了么?” 郑大千驳斥道:“你俩才小夫妻呢!” 苏语琪道:“看看,急眼了吧?急于否定就是肯定啊。” 郑大千还想再说什么,苏语琪打断道:“不要辩解啦,我不听。” 郑大千张了张嘴,最后来了一句:“反正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语琪道:“管它什么事,我不听。” 转身面对周修常,道:“我听他的。嘻嘻。” 周修常知道苏语琪为什么找他,也知道她怕是猜到了自己愁容惨淡是为了谁,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爸爸怎么说?” 郑大千道:“哈哈,果然问了家里了。苏语琪,你爸爸怎么说?” 说着,郑大千双手支颐,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只听周修常和苏语琪齐声说道:“郑大千,让一让。” “我偏不!”郑大千不满,“干嘛想把我扔下呀?这电灯泡我当定了。” 周修常和苏语琪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周修常使个眼色,周修常忽然一脚踹出,踹在郑大千椅子上。 “哎呦!”郑大千身子一歪,“我让,我让还不行嘛!不过……”他又顿了一顿,“你们得告诉我都谈论什么了!” 苏语琪道:“你怎么好奇?” 周修常道:“放心,以后你会知道的,又不是什么国家秘密。” 郑大千得到周修常保证,方才悻悻离开。 周修常道:“你爸爸看纸条了么?” 苏语琪的目光中有着一丝兴奋和得意,道:“我把纸条放在他的书桌上了,这样我爸晚上回家的时候,就一定能看到了。” 周修常道:“不是当面交给他的?” 苏语琪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光瞥了他一眼,道:“我爸很忙的好吧?昨天回家够早的了!” 周修常一想也是,改革春风吹满地,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各级官员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便道:“那他看了吗?” 苏语琪道:“看了啊。大清早我起来,看见我爸和我妈吵吵。” 苏语琪故意说到这里,不说了。 周修常觉得大惑不解,道:“你爸和你妈吵吵?”心想,你父母吵架,怎么和你爸爸看没看我的纸条有关系? 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道:“是不是……你爸爸以为那张纸条是你妈妈放在他桌子上的?” 苏语琪如花般一笑:“聪明呀。这都猜出来了。” 周修常被她夸赞,谦虚地一笑。实际上,他在纸条上写的字工工整整,是正楷书,笔力遒劲,第一眼看上去有如成年男子的笔迹,其内容也是一般。故而苏语琪的父亲认为是自己妻子把某个男人提出的建议放在他的书桌上,也有可能。 周修常道:“那你爸爸都说什么了?” 苏语琪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我爸爸批评了我妈妈,认为她不该干涉他的工作。我妈妈自然极力否认。于是,我爸爸把你的那张纸条亮了出来,说,‘这是什么?’我妈妈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说,‘我可不知道,你不要一大早找不痛快。’他们俩都是小声吵架,怕吵醒了我姥爷。但我在卫生间里,都听到了。” 周修常听她这么一说,结合自己的婚姻生活,便明白了大半。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最感到不快的是,妻子把另一个男人的话当成金科玉律,然后呈现给自己的丈夫……这不是显得自己无能吗?无论另一个男人说的多么有理,丈夫的嫉妒心发作,至少一时半会是绝对不会听进去的;结果妻子着急,觉得丈夫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于是一场令双方都心寒的口舌之争便在所难免了。 周修常道:“那你是怎么做的?” 周修常想,你可别放之任之,最后尽管误会解除,但你爸爸也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了。 令他庆幸的是,苏语琪说道:“我当然出面啦!你以为我会让他俩吵个没完?我姥爷其实早就起来了,正在里屋听收音机呢,要是他听到了,难保又是一场风波。” 周修常听她说什么姥爷的事情,觉得这无关紧要,他只是问:“你怎么说?” 苏语琪笑道:“看你急的!” 周修常道:“拜托我的苏女侠,快上课了!” 苏语琪道:“叫我苏女侠了?不行,你得叫我苏女强人。” 不愧是御姐,周修常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流行“御姐”这个词,而是流行“女强人”,只好道:“是,女强人,你是苏女王,快说吧。” 第九十九章 柔肠百转 苏语琪高兴地笑了,她看周修常十分急切,便知此事对他很是重要,刚要开口,只听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大家都停止了喧闹,开始翻书早读了。 周修常流露出遗憾的神色,苏语琪轻轻一笑:“晚点告诉你。吊你胃口。”说着,便回到座位上。 郑大千也回来了,兴致高昂地问:“怎么样?你们说了什么?我能知道不?” 周修常沮丧地道:“说了一堆废话。” 郑大千不满,道:“说废话居然不叫着我!你们俩真行!” 尽管翻开了书,但是周修常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因为翻开的是语文书,竺兰兰的身影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来,一会儿苏语琪的笑容也掺杂进去…… 第一堂课下课后,周修常便急不可耐地找到苏语琪。苏语琪见周修常如此着急,又是好笑,又是担心,问道:“修常,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周修常道:“没有。就是这件事关系到我爸工厂的命运。” 苏语琪听了,放下心来:“那就好。” 周修常道:“求你了,苏大人,快说吧。” 苏语琪本来还想逗他一逗,好不容易自己可以向他卖关子了,这种让自己在意的人俯首相就的感觉很好,但怕他真急,便老实说道:“我就说,那张纸条是我放上去的。我爸爸很着急,拉着我问是谁给我的。我本来想告诉他,但我和你一样,也想知道他对纸条上的话怎么看,就问他。他说,是有些想法,但不切实际。” 周修常道:“不切实际?” 苏语琪点头,重复了一句,道:“嗯嗯。是不切实际。然后他又问,是谁给我的纸条。我就说同班同学。他问是谁,给他这张纸条干什么。我就笑着说,要不我今晚把我同学叫来,让他亲自跟你说一说吧。你猜我爸说什么?他说,不行,我不见,我今晚有事情。” 周修常一听,虽然早有听到拒绝的准备,并不惊讶,但是目光还是一暗。但是,他再一抬眼一看,却发现苏语琪正巧笑嫣然地看着他,目光中含有几缕逗弄之色。 周修常道:“好哇,你是不是逗我呢?明知道我很看重这次机会的。” 苏语琪道:“谁逗你啊!我爸就是这样说的,不信你自己问。” 周修常道:“你爸爸不想见我,我也问不着了啊。” 苏语琪道:“那倒未必。总之,我爸说完,就把纸条往我怀里一塞,说,‘以后少拿这类东西给我,我内参都没有研究透,这算什么?!’说完,气哼哼的,就走了。” 周修常听了这话,敏锐地察觉出,在苏语琪的家中,苏父的权威好像不太稳,至少不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那种,而是对于挑战比较敏感,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纸建议就心怀不满。虽然不明白个中原因,但周修常感到事情不妙,自己的建议让苏父心情不快,这一个开局没有开好。同时,从反面也证实了,这一轮大企业改革,困难重重,十分棘手。 只听苏语琪续道:“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你猜猜,谁出现了?” 周修常想,你刚才说到你的外祖父好几次,难道是他出现了?便道:“你姥爷来了?” 苏语琪笑道:“对呀!他问怎么回事。我就把你的纸条给他看了。然后我求我姥爷,让他今晚上见见你。” 周修常奇道:“什么?!让你姥爷见见我?” 苏语琪道:“是啊。你不懂我的意思吗?笨!” 周修常道:“不懂。我见他干嘛?” 苏语琪道:“你要见我姥爷,不就是到我们家来了么?你既然来了,还愁见不到我爸?还愁和他说不上话?那时候你来都来了,他还能当着我的面把你赶走了?真笨!” 是犯蠢了。周修常一拍脑袋,苏语琪曲线救国,采用和外祖父撒娇的办法,完成了自己的目的,这果然是女孩子的办法!到时候,只要自己在场,冲着女儿的面子,苏父不听也得听。只不过这有点强人所难,但聊胜于无啊。 周修常道:“那……你爸爸会不会今晚不在家?他或者会故意躲开之类的?” 苏语琪道:“不会。你还是笨。” 周修常啼笑皆非,他此刻看着苏语琪,好像看着一座谜语之山,令人捉摸不透:“我怎么又笨了?” 苏语琪这时候忽然有些害羞,道:“你就是笨!你想想啊,你家女儿今晚带着一个男同学回家,你还不……不……不回家看看么?”苏语琪也没想到自己会磕巴,令话中深意盈然,反而更加尴尬了。 周修常明白了,看来,自己今晚上在苏家出现,气氛会比较……复杂。 周修常道:“那我今晚上……真的可以?你姥爷答应了?” 苏语琪得意地道:“我姥爷最宠我了,当然答应啦。我还说,这张纸条上的话,就是你写的。我姥爷看了,说写的好,有想法,有深度,应该来谈谈。” 周修常知道这是苏语琪外祖父的客套之语,与其说想和他见上一面,毋宁说是好奇,要看看让自己外孙女看上的男孩究竟是何许人也。 周修常道:“那你爸爸听见,怎么说?” 苏语琪道:“他就哼哼两声,说,不许耽误学习。哈哈。” 看来,苏语琪的外祖父出马,干净利落地拍板决定了此事,苏父便勉强应允,似乎是对岳父大人马首是瞻。从这点上看,苏父也是惧内之人吧? 这么想着,周修常的目光没来由地看向了林梦瑶一眼。只见林梦瑶端坐座位上,任周围同学嬉笑打闹,却岿然不动,目不斜视地看书。 果然是曾经沧海啊!在人面桃花之间,桃花依旧,人面宛然,而自己这股东风却非复往昔了! 周修常正胡思乱想间,忽然瞥见竺兰兰走进教室。他心中一沉,只觉得很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和苏语琪说话,又被竺兰兰看个正着。只见竺兰兰清秀的面容里藏着淡淡幽怨,好像刚刚遭遇了什么不顺心的变故一样。 竺兰兰走进教室时,目光不自觉地还是看向了周修常,见到他和苏语琪在一起,心里竟然有些释然了,好像是看到眼前的事实祛除了心中的悬念一般,无论结果如何,这块吊起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但她的神色终究还是闪过了一丝黯然。这瞬息之间的变化,他人或许并不注意,但却躲不过周修常、苏语琪以及郑大千的眼睛。他们都看出,竺兰兰的目光中有一种让人不安的东西。 昨天放学时,颜宇天像约好了一样,故意在其他老师们没有走出办公室时去找到她。意图很明显,就是让他人都看出,这天中午在食堂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情侣”间的口角之争而已。 竺兰兰忍受了下来。 但听颜宇天嬉皮笑脸道:“兰兰,晚上我带你去打保龄吧。天都大酒店的夜总会里就有。” 竺兰兰忍着心头的恶心,点点头。她觉得这可真是作践自己,但她越作践,就感到自己越卑微;感到越卑微,就感到自己牺牲越大;感到自己牺牲越大,就觉得自己付出越多,就越伟大,越深情…… 这么一想,竺兰兰的心不再死气沉沉,她甚至对颜宇天笑了一下。 此刻,颜宇天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让她沉沦后获得新生的辅助工具。只是颜宇天见到她笑了,分外高兴,显然是为自己获得美人放心而鸣鸣自得。竺兰兰觉得他有些可笑,又被自己利用着有着可怜,但谁让他和那个身影比起来渺小得可怜呢?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和颜宇天走到校门口时,郭本易竟然也追了上来,然后主动地请她吃饭。看着郭本易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样子,便知他居心叵测。 但奇怪的是,心底那份牺牲感却愈加强烈。 这份她自己都不会承认的感觉一直在她心底里鬼鬼祟祟。但直到那一只大手摸到了自己的臀部,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下了某种错误! “兰兰啊,你有自己爱吃的没有?”郭本易先让她坐进出租车的后排,随后自己坐在了她身边,而颜宇天则有些尴尬和疑惑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司机问去哪里,郭本易只说,先往前开,然后便问了竺兰兰这句话。 而就在司机犹疑着发动汽车竺兰兰的时候,竺兰兰一瞥眼间,看见车窗外好像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向这里奔来,但没等她看清,出租车司机便一脚油门,驶离此地。 “是他么?”竺兰兰喃喃着,竟而忽略了身边的郭本易。 “什么?”郭本易挤眉弄眼地笑着,颇为难看,以为她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你说哪里你爱吃?” 竺兰兰回过神来,心想自己看错了,周修常想必在教室里上自习。而自己却为了他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里…… 她在郭本易色眯眯的注视中低声道:“也没什么……” 郭本易道:“那好。咱们去省教育厅的招待所去,我那里有熟人。还有一个大厨,他和我很好,能做特色菜,特别好吃,不亚于鲁鸣春的口味!” 听他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想向竺兰兰展示自己的人脉和在省市教育系统中的地位。谁都知道,他极有可能接任省重点中学的校长,或者没几年,便混进机关里干吃油水。 于是,郭本易便叫出租车司机去省教育厅招待所。一路上,郭本易因为外人在场,倒也比较规矩。 但是等到了招待所之后,郭本易便如同回到家一般放肆起来。 第一百章 令人心悸 招待所门楣极为普通,甚至在灯光下可以看到外墙的马赛克都脱落了。但是进入里边,却发现别有洞天,装修并不是金碧辉煌,而是朴素淡雅,但是极有情调,让人眼前一亮,几个豪华包间居然以“孔子”“孟子”“老子”“朱熹”“阳明”等教育家命名,可谓别具一格。 “‘孔子’间!”郭本易对这里显然熟稔,对服务员打了招呼后,便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孔子间”。 “孔子间”里大约二十平米见方,居然装修得和书中画的“孔子讲座”的“教室”模样差不多,只是中央一张大桌代替了“孔子”的位置。墙上挂着一张孔子的画像和几幅书法复制品,有什么“学而时习之”、“风乎舞雩”之类,其中一副落款是乾隆,写着:气备四时,与天地日月鬼神合其德;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人之师。 竺兰兰不禁感到一阵荒唐和可笑:堂堂为人师表的一群人,却在千古儒圣的眼皮底下蝇营狗苟!自己进入社会时便被告诫:会遇见很多大开眼界的事情。因此有一些心理准备。但此刻亲历,还是觉得荒谬至极,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又觉得一阵臭气逼人,郭本易居然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只肮脏的肥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 “兰兰啊,你这个姑娘还是懂事的嘛!”郭本易说着,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肆笑…… “不!不行!我不懂事!我不懂事!我太不懂事了!”竺兰兰在心中呐喊着,她意识到自己深陷狼窟,是他人的猎物。而她竟然是自愿陪着一对狼来到这里,只为了甘做一个牺牲品…… 她自己不也是很荒唐么? 此刻狼爪搭肩,令竺兰兰想起了一故事:人在夜行时,狼会在背后用爪子搭在人的肩上,等人一回头,狼就咬住那人的喉咙…… 冰冷的危险气息切实地包裹着她,身体无风而颤,不寒而栗。 郭本易的肆笑声在身后响起,像是狼嚎般露着獠牙。 只听他道:“人在社会上,比不得在学校里。就得尽快成熟起来。很意外,看到你这么快成长。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 他说的都是老人嗑,通常地,下一句都会转入正题。 果然,郭本易在“唉”地感慨了一声之后,说道:“我呀,现在是副处,这个位置不上不下,很难受,已经快八年了吧?不,九年了!不过呢,也快了,就等张文秀这家伙走了,我也该转正了。哈哈。”最后一句笑声里,透露着张狂和得意。 然而,这张狂和得意此刻在竺兰兰的耳中是放肆和淫荡的。一个年近50岁的大叔叔,在向一个年轻姑娘显摆自己的官位和前途时,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竺兰兰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还是转过头来……果然,一张充满欲望的脸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 郭本易转过头,对颜宇天道:“小天啊,你去到前台点菜吧,然后到后台盯着姓邹的大厨做菜,告诉他多放盐,我爱吃。” “哎,是。”颜宇天的头也低下来,似乎对自己被支开很不乐意。 郭本易道:“快去。你叔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你有好的东西,也要想着给你叔分享分享嘛!总之,该你的还是你的,急什么?” 颜宇天一听这话,登时就明白了,高兴道:“是是,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出门,又好好地门关好。 郭本易这才转过头来,淫笑着看向竺兰兰。 刚才叔侄俩的对话何其明了!当着她的面竟然毫无忌讳!分明就在说,你竺兰兰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郭本易玩你一遭,乃是对你的莫大恩惠呢! 自小被捧为掌上明珠的竺兰兰一贯是娇生惯养,在家里有求必应。而且因为面貌美丽、性格可爱,又爱撒娇,即便在学校里也是被老师和众多男同学以及大多数女同学宠爱的角色,简直是被人珍之又重的花朵一般。哪里像今天这样,被一头野猪长着臭嘴巴嗅来嗅去,还要肆意摧残地吞进肚去? 郭本易把自己侄儿支开后,便开始动手动脚了,一面嘴里冠冕堂皇地说着什么“你觉悟很高,很聪明,以后跟了组织,跟了我,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 竺兰兰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再后退,此刻,她的内心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周修常。她想喊出来,却张不开嘴。因为只要自己一张嘴,就怕郭本易被烟草薰黄的嘴巴贴上来…… 郭本易倒是步步逼近,不慢不急,好像一只黄鼠狼渐渐把一只小鸟逼进墙角。 竺兰兰的后背贴上了墙壁,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孔子画像的下面,旁边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重重餐具和其他东西。 郭本易还在逼近,离她只有一臂之遥。他好像从竺兰兰的眼神里看出了惊慌和厌恶,但此时此刻下,这种目光更加刺激起了他的欲望。他知道自己多么令人讨厌,但那又如何?自己多年辛勤工作,连张文秀都有一个侯丽丽做情人,真当他这个搞组织的一点都不知道?他就不能和一个年轻女教师交流一下情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嘿嘿! 竺兰兰在郭本易一张猪头脸一分分逼近之时,心情愈加慌乱,偏在这无力的时刻,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涌进她的脑子里……最终,这些想法竟然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她再也忍耐不住地喊了出来—— “周修常!” 喊罢,好像浑身忽然充满了能量一样。一个想法倏忽地窜进脑海:“若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 这时节,郭本易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贴了上来,他听到竺兰兰叫了“周修常”的名字,愣了一下。 就在这愣神的工夫里,竺兰兰忽然福灵心至一般,一把从身旁的小桌上操起一个陶瓷烟灰缸,向郭本易的猪头砸去! “砰!” 竺兰兰身娇力弱,兼有慌乱之间,忽然自己觉得是“用力”一砸,但实际上双手无力;而郭本易在愣神之间,见到竺兰兰神情一凛,情知不妙,也登生警惕,故而在竺兰兰一挥手的时候,他就有了准备,虽然没能完全躲开,但起码额头是躲开了……于是,那烟灰缸不偏不巧,正砸在他的鼻子上。 尽管竺兰兰砸得十分“无力”,但鼻子也受不住多少力度,郭本易只觉鼻子一酸,进而整张脸都发麻了,泪水迸流,叫嚷一声:“靠他妈傻娘们!” 竺兰兰一击得手,也是大出自己的意外,她刚才只是如同恶灵附体一般,急切间顺手操起烟灰缸砸了过去,此时手一松,烟灰缸掉在地上,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办了?只看着郭本易捂着鼻子,疼得直跳脚,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绕过张牙舞爪的郭本易,冲向门口。 郭本易见她要跑,发狠道:“你他妈的臭……”谁知,这一张嘴说话,先吸了一口气,鼻血被他这么一吸,呛到了嗓子,一股腥热让他咳嗽起来,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竺兰兰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同情,但一想他适才令人作呕的模样,便开门离去。 走到外面,只有几个服务员,见她神色慌乱地从里面出来,似乎都能猜到了什么,俱不理睬。看来,类似的情况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 竺兰兰大步流星,喘着气,走出招待所,走出教育厅,一直走到很远的路灯下,才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明白。哭了一会儿,颇感寂寥凄冷的竺兰兰一跺脚,拦了辆车返回家中。 “这下糟糕了,我谁也保护不了了。”竺兰兰到家后,倒在床上,真的搞不清自己有如双面人格的想法,“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周修常主意多,帮助了我,我不服,所以我就……”她想着想着,渐渐明白了,她在和他斗气。至于这“气”由何而生,却是说不清了,又和周修常“较劲”的意思,也有报复他和苏语琪亲密的意思…… 当然,也是“牺牲”自己,获得他关注的意思。 想着想着,竺兰兰沉沉睡去,在失去意识前,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可谓尸横遍野,把不该得罪的未来校长得罪了,自己已经走上了绝途;但内心里的另一个埋藏在潜意识中的声音却在抚慰她:“还有他呢……”她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颜宇天在后厨里指挥着大厨做菜。众所周知,大厨最讨厌做菜时旁边有人围观,更何况这个人还装模作样地指指点点。因此上,大厨一听说“多放盐”,二话不说,舀了三大勺子盐放进菜里,又加了无数的糖,鲜甜可口,让他得高血压去吧。 颜宇天带着服务员端着菜走进“孔子间”,先敲了敲门,稍候了几秒,给屋中两人整理整理衣衫的时间,再推门而进。然后,却没见竺兰兰,只见郭本易坐在椅子上,用餐巾纸捂着鼻子,鼻血已经染红了很多纸巾。 颜宇天惊讶不已,大叫道:“叔!你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零一章 争取吧 颜宇天一声惊叫,郭本易却急切地挥挥手,告诉他低调点,又示意他赶紧把服务员们赶出去。 颜宇天回头看了看服务员,只见这些女服务员们人人手捧着菜肴,一双双化妆出的精致美目盯着他。在美女们的注视下,颜宇天觉得若是把她们赶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便道:“你们快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就出去吧。” “是。”服务员们答应着,鱼贯而入。 郭本易一惊,心想自己如此窘态,居然被人看个一览无余……实在是丢人! 而这些服务员们也的确像看动物园中的猴子一样看着他,虽然不是当面嘲笑,但那憋着的笑更让郭本易气恼不已。然而,他又无法发作,因为能在省教育厅招待所当服务员的,也都是某个官员的农村亲戚朋友之类,招惹不得。 这些服务员们一个个从“孔子厅”里出来后,便都聚在一起,低声笑着,笑成一团。有的说,烟灰缸该换了;有的说,孔子画像上都有血滴呢!…… 让服务员们进入房间后,颜宇天也觉得有些尴尬了。他只好故意扭过头,不去看自己叔叔的坏脸色。 等到服务员们都走出去,郭本易一拍桌子,道:“你还是不是我侄子了?怎么不让你放进来还放进来?” 颜宇天道:“我看她们也挺辛苦的,就……”说到这儿,他意识到此时不能辩解,便赶紧把话题岔开,道,“叔,你这是怎么了?” 郭本易道:“妈的,这臭娘们下手真狠!要不是我躲了一下,今天就交代,成烈士了!” 颜宇天费解道:“是兰兰干的?不会吧?” 郭本易狠狠地道:“妈的,别叫她兰兰了!这女的不是个东西。我他妈要整她!” “整她?”颜宇天觉得叔叔有点兴师动众了,他想的是,人家竺兰兰本以为是和我好,结果你非要横插一脚,人家一时间不愿意岂不是正常的? “怎么?你不愿意?”郭本易似乎看出了颜宇天的心思。 颜宇天赔笑道:“不是。我是想,咱们也没告诉人家嘛……而且,这件事如果张扬出去……” 郭本易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废话,我郭本易整人,什么时候明面上下手了?”但想到张扬出去的确不好,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底气的。接着,他又想了想,忽然嘴角一笑,又倍感蹊跷地摇摇头,道:“不对。你知道她砸我的时候喊一句什么吗?” 颜宇天觉得意外,竺兰兰刚才叫喊了么?可是转念一想,这屋子是隔音的,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也是正常。但刚刚叔叔咧嘴一笑是什么意思?便搭话道:“叫喊……让你停手?” 郭本易“嘿嘿”一笑,道:“若是这样说,我也知道逼她急了,也能缓缓。因为这姑娘从上车开始,一直很乖啊,我就以为她懂了呢。可是,刚才她叫了一声,周,继,成。” “周修常”这个名字,郭本易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恨意盈然。 颜宇天困惑道:“她叫这个名字?为什么?” 郭本易道:“你要知道,我那天下午找到她,威胁她说,要开除这个叫周修常的家伙,然后她就……十分自觉的……” 说到这里,颜宇天有点明白了,但是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她……” “没错!”郭本易“嘿嘿”地冷笑着,“这下,我倒要看看,是谁不敢声张!哼哼!” 颜宇天听着,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个叫周修常的学生居然能勾搭上竺兰兰,而自己却要靠软磨硬泡、阴谋诡计、威逼利诱,却还能没能得手!他妈的,这周修常是谁?!不过一想,自己抓到了竺兰兰把柄,以后没准可以让自己肆意玩弄,倒也是狠狠地打击了他!不禁又得意起来。 第二天,竺兰兰想找个机会和周修常说点什么,自己动手打了党组书记,状况可谓是危若累卵,朝不保夕,虽然认定郭本易不敢拿这件事过分声张,但他必定暗中策划着什么。自己去找周修常,可以说是拉下了身段。虽然之前也有求助于他的时候,但那是他听说后主动承担的。 不过,当看到周修常和苏语琪在一起时,她又叫停了这一想法,内心中一个令人心寒的声音叫嚷着:“人家如今正和她如胶似漆,岂能搭理你?” 这么想着,神情一黯,转身走出教室。 周修常不知怎么的,只感到有些对不起竺兰兰,虽然是她先弃绝了自己。 苏语琪翻开了书本,道:“快上课了。我要预习一下。”便也不再搭理他了。 周修常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忽然觉得无精打采。 郑大千凑过来,低声道:“老大,我觉得……”说了半句,又不说了。 周修常道:“你觉得什么?说呀。” 郑大千道:“算了,还是不说了。我都能觉得出来,就别说作为当事人的你了。” 周修常听了,也不追问,因为郑大千即使不说,他自己也能感觉到。 不过,过了几秒钟,郑大千道:“不行。我还得说,就算你知道了我还得说。我憋不住。” 周修常一笑,道:“好,我洗耳恭听。” 郑大千道:“竺兰兰身上绝对有问题!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打探一下放好。” 周修常道:“为什么一定要咱们?” 郑大千道:“因为你反正甩不脱我。” 其实,周修常的心中也的确觉得竺兰兰有情况。重生之后的他,深深地懂得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因此上,中午饭后,周修常和郑大千便静候在学校食堂和教学楼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当然藏身于路旁的树后,不让自己过于显眼,避免被郭本易、颜宇天看见,也免得竺兰兰在老远便看见后会觉得不舒服。 不久,竺兰兰走了过来。周修常见她面容清淡,目光萧索,不似往日熠熠生辉的秀丽娇艳,心中暗暗叹息。 就在这时节,郑大千率先跳了出去,和竺兰兰挥手:“嗨!竺老师!” 竺兰兰吓了一跳,见到是郑大千后,她又慌忙环顾四周,好像生怕遇见什么人。周修常见她环顾之下,已然看到了自己,便也走了出来。 “这么巧啊!”周修常想了一些打招呼的方式,然而此际却觉得无一得当,嘴巴张了张,最后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竺兰兰神色间似乎有些不安:“哦。你们……吃饭了么?” 竺兰兰说着,和周修常对视着,四目相对中,传递着因为过于复杂而莫名其妙的信号。 周修常想努力解读信号,却一无所获,只好道:“竺老师,等我们毕业了,你没准就会成为最年轻的年组长了吧?” 周修常这是在暗示竺兰兰寻求“进步”的事情。竺兰兰却并未玩味出里面的弦外之音,而是想到你们都毕业了,我在哪里你又在乎什么? 她道:“哦。不会的。我……争取吧。” 周修常见她说的不冷不淡,似乎有些尴尬,最后三个字“争取吧”,又似乎直承自己被某人提携。 他道:“那我们就先祝愿竺老师了!不知道……竺老师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呢?” 周修常的话暗示意味很浓,他在思考,竺兰兰幽怨哀婉的神情,究竟是出于自甘堕落后的良心纠结,还是背后另有隐情?如果是另有隐情的话,那么自己刚才的话便可以钓出来了。 竺兰兰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这份光芒里,周修常读出了十分鲜明的信号:求救。好像是一个落水的人看到了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一般。 竺兰兰张了张嘴,她想如今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了;可是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却让她闭嘴,好像一开口,自己所受的种种痛苦就不能收获圆满! 就在她犹豫之际,只见两个女生向这里走来,其中一个秀丽端庄,姿色天然。 来人正是苏语琪和沈月月。沈月月先开口,打了一声招呼:“竺老师好!” 苏语琪见到竺兰兰,有些忸怩,打招呼时,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低:“竺老师……” 竺兰兰则是欲言又止,似乎刚刚积攒起来的勇气被这两声招呼冲击得无影无踪了。她感到一种错失良机的懊悔。然而她很快就明白,这懊悔并不是什么错失良机,而是面对苏语琪的冲击时的节节败退。 苏语琪的目光中也有些复杂,她淡然一笑,对周修常道:“晚上别忘了,我家里人可等着你呢!” 这一句话,苏语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她只觉得,如果不说的话,心里总是跃跃欲试着什么,总是兴奋不安,只有当这句话面对竺兰兰讲出来时,她才舒然下来,好像刚刚扔出了一个烫手山芋。她不是不知道这句话对竺兰兰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一定要说出来才罢休,才好受,只是说出来后又不禁一阵后悔。 竺兰兰咬着嘴唇,显然听了这句话后,心潮起伏,只是面子上竭力压制住了。她当着我的面请他去她家……不,他们是约好的……对,约好的了……我就说过,他不会管你的,因为你自作自受…… 苏语琪讲出来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竺兰兰心中一定不好受。同时,她也感到自己太鲁莽太冲撞,一阵内疚袭来,同样心情不好受:“那,我们先进教室了。竺老师再见。” 说罢,向竺兰兰挥手告别,拉着沈月月的手转身而去。 在竺兰兰耳中,苏语琪的话中,挑衅意味浓厚,连郑大千都感到火药味十足。 “那个……”郑大千挠挠脑袋,“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也……进教室了啊。”本来是他自己非要跟来,此刻又要知难而退了。 只听周修常道:“嗯,我们先回去了。竺老师,回见。”说罢,也转身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老小区 他其实很想解释几句,可是又觉得苏语琪当面说出来,明摆着便是正大光明的意思。竺兰兰如果关心,自然便问出来;但她既然不问,自己主动坦白,倒显得此地无银了。并且,苏语琪一提起晚上的事情,周修常的思路便也跟着转过去了,此事关节不小,比之于儿女情长要重要得多,轻重缓急,他心中自有计较,便告辞而去。 同时,最重要的,竺兰兰面对自己富有暗示性的提问,毫无反应,这也让他觉得,竺兰兰就算难受,也是自作自受。虽然她的目光中的确含有几分“求救”的意思,但暧昧不清,兼竺兰兰自己缄口不语,自己索性也不妄加猜测。 看着周修常决然而去,竺兰兰欲哭而无泪,她觉得自己一路奔跑,然后跳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看着上面两侧悬崖之间的一线天越来越小,越来越暗……心底里一个声音告诉她,是她自己跳进去的,她没有犹豫,似乎是为了他而跳。但是他根本就没有看见。 这是何其卑微而伟大的牺牲! 所以,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告诉她:等他明白真相的时候,不知道他会怎么……补偿我?其实,在潜意识的潜意识中,她更想说的是:怎么宠我? 竺兰兰慢慢踱步而回,路过的学生看见这个蜚声校园的美女教师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变幻,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是谁这么大胆,敢调戏我们的校花?”却没有感受到,他们在竺兰兰眼中,俨然空气一般的存在。 周修常走进教室坐下来,郑大千才有些怜惜地说:“你说你也真是的……” “怎么了?”周修常不解地问。 郑大千道:“我走了就走了,你走什么啊?多陪人家聊聊啊。” 周修常道:“说什么?我问了,她不说。” 其实周修常想的是今晚上另有要事,自己这一下午,当养精蓄锐,不能分心。自己毕竟不是神仙,同时这件事关系不小,不能事先不做任何准备和沉淀,就去找人家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 于是他道:“算了,今天就这样吧。下午我要想些事情。” 一下午的时光须臾而过。也许是周修常说“下午要想事情”时,语气十分严肃,一贯闲不住嘴的郑大千竟然没有骚扰他。 晚自习结束后,周修常已经把今晚上见面要说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遍,基本框架还是昨天所写的纸条上那几点。 放学时,苏语琪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走?” 周修常道:“还能怎么走?当然是跟你走啊。” 苏语琪一笑,道:“出发。” 郑大千知趣地先走一步,同时也有着躲避许蓉蓉的意思,但法网难逃,许蓉蓉早已堵在门口,硬逼他今晚去操场上跑步。郑大千哭丧着脸,乖乖受刑。 周修常跟着苏语琪走出校园,来到校门外,直奔一辆捷达车而去。自从走出校园大门,周修常就觉得有双眼睛跟着自己,这双眼睛锐利无比,却又不知源自何处,只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而又须臾不离。 片刻后,苏语琪走到了捷达车跟前,这里离学校校门较远,放学的人流到这里便稀少了许多。 捷达车挂着政府牌照,却没有人。苏语琪走到车旁,站了几秒后,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三十多岁男人走来,脊背笔直,面容整肃,走到近前,岳峙渊渟。显然是保镖。 周修常终于找到了这让人不舒服的锐利目光的源头。他向那保镖点点头。但那保镖只是好奇而冰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审视他有没有威胁,随即忽然极快速地欺身而近,双手在周修常的腋下、腰间和臀下、裤脚极快速地摸了一遍,随后起身,拿出钥匙,解锁车门。整个动过一气呵成,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而已,令人目不暇接。周修常感觉这保镖好像一个机器人,他的双眼有如透视光机器,动作更是机械般迅捷准确。 苏语琪拉开车子的后排车门,对周修常笑道:“请吧。”说着,还做了一个礼仪小姐的手势。 周修常微微一笑。他对这种“官派”的阵势早有准备,但对苏语琪的这个“阵势”却是始料不及。他谦让一步,苏语琪却秀眉微蹙,示意他必须先坐进去。 他只好照做,坐进了车子。他明白,苏语琪这是在保镖面前,替自己摆谱。 捷达车在后世极为普遍,并且没几年后,政府用车就改成了更加安全舒适的奔驰,所以他一开始对这辆普通的车子毫无感觉,但坐进去之后才发现内饰十分讲究,座椅也被静心打理过了,务求坐车的领导们舒舒服服的。 苏语琪也跟着坐上来。原先那保镖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他拧上钥匙,启动汽车,然而却没有发车。几秒后,另一个高大健硕的人走到车旁,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来,车子方才启动。 毫无疑问,这一番摆谱,也是做给周修常看的。接一个区委书记的女儿,就需要两个保镖护卫,周修常不禁想到,之前看韩双乙回家的时候,有时有人接,有时则和同学一起走,甚至是自己骑车回去,也没见这么摆谱的。 只听苏语琪对开车的保镖道:“周哥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那被称作周哥哥的保镖道:“还能是为什么?不放心呗。”听口音,是首都燕京人。 旁边的保镖笑道:“你周老哥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过心?双腿哪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 周哥哥笑道:“就因为你们这么想,所以我才不能闲。” 另一个保镖道:“对对,所以你去了……” 苏语琪忽然插话,道:“哎呀,你们还高级保镖呢,都不问问我身边的是谁啊?” 周哥哥道:“你同学呗,年龄17岁,学生,身体素质不高,脸上有伤,应该不像是打架弄的,而是被人欺负了。兄弟,我说的对吧?” 周修常一呆,道:“是被一个醉汉打了,我不敢还手。” 周哥哥一笑:“还是呀,被欺负了。你不还手就对了,反正你也打不过。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惹到醉汉的?” 周修常苦笑道:“那醉汉是个保安,不让我进家门,看我穿得寒酸。” 这句话颇有一语双关的意思,意思是虽然我看上去仅仅是个学生,但人不可貌相。 那周哥哥乃是个人精,一听这话,笑道:“寒酸?看人,主要是看气质,你的气质没发挥出来吧?你像语琪她……” 苏语琪不等他说完,再一次打断道:“哎呀,不要挤兑他!告诉你们,他可是今晚的客人呢!并且——”苏语琪着重说道,“他也姓周!周哥哥,你们是一家人好吗?以后他被欺负了,就等于你被欺负了!” 周哥哥笑道:“好好。那我刚才叫兄弟,看来就叫对了。” 周修常见这个周哥哥说话犀利有趣,笑道:“承蒙青目,日后有暇,定要向大哥请教,如何培养出一个让醉汉知难而退的气质。” “嘿!”周哥哥和另一个保镖都笑了,显然没料到周修常绵里藏针,“行!不过,教你是教你,恐怕你学不会。” 苏语琪一听,既感兴趣,还有些不满,道:“你们要教什么?为什么说他学不会?” 周哥哥道:“让醉汉知难而退,起码得长得比醉汉高!哈哈!” 那两个保镖身材魁梧高大,所以才这样说。 苏语琪“呸”了一声,道:“切!两个傻大个!” 周修常明白那两个保镖挤兑自己,也并不是什么恶意,但终究是显摆自己是靠官吃饭的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所以听起来不太舒服。而苏语琪的处处维护,令自己心中一热。 周修常通过刚才苏语琪叫唤周哥哥时的熟悉程度,隐约间也明白,这两个保镖想必也是跟着苏语琪长大的,几年间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到一个大姑娘,如同关爱她的长辈无异。而女大不中留,苏语琪领来了一个男孩子去自己家,长辈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抵触,想知道自己一直捧在手中怕化了的女孩是被哪个身负惊人艺业男孩拐了去,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些男孩有的仪表堂堂、甜言蜜语,专讨女孩欢心,实则一无是处,败絮其中,作为即将“失宠”的“长辈”,自然要“考验”一番了。 周修常知道,要想通过这种无形的“考验”,自己必须要显示出一定本事才行,否则人家第一回看轻了你,第二回便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丢人现眼的可是自己。说到本事,不一定非指才能智慧,有的时候家境、资产、人脉等等,都是本事。周修常正想着如何露一手,免得被保镖们看轻了,却没想到,在苏语琪家门口就迎来了一个机会。 十几分钟后,车子轻快地驶进了被市民成为“省委大院”的政府家属楼小区。小区的楼房极为普通,和一般居民楼并无二致。但可以看出这里戒备森严,小区大门口的岗亭里警卫更是持枪而立。小区环境幽雅别致,一株株老杨树或者银杏树耸立甬路两侧,树后便是一栋栋楼宇,每栋不过六层,外墙陈旧,到处都有修补的痕迹,两栋楼宇之间则是花园。周修常想,此刻深秋时节里万物萧条,所以显得环境有些败落荒芜,如果是夏天时节,这里绿树夹荫,繁花似锦,必定令人心旷神怡。 捷达车在一栋楼前停下。周修常听说过,在这个小区里住着的,都是厅局级以上的干部。当然,后来住房改制,小区渐渐开放,有些老人则不愿意搬,年轻人嫌破旧也不愿意来,遂变成了老干部小区了。虽然这里的楼房比较老,但是质量却有口皆碑。 在楼栋单元前,已经停着两辆轿车,其中一辆轿车的尾部还亮着灯,显然也是刚刚抵达不久。楼栋单元里外,都亮着灯,似乎是在表示,这里有人正在办一件要紧的事。 第一百零三章 邂逅熟人 苏语琪率先跳下车,她看了看前面的两辆轿车中的一辆,低声对正在下车的周修常道:“我爸回家了!” 周修常在车上时,还有一些“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但此刻来到了高干家楼下时,却平静得很。至少在表面上,高干楼的朴素外表没有给他什么压力。 周修常看着那尾灯亮着的车道:“你爸爸不会有两辆车吧?” 苏语琪道:“没有啊。” 周修常顿生疑窦,他看了看前面的两辆车,再看看自己的一辆车,道:“那就是说,你爸爸有客人了。” 果然,周哥哥下车后走了过来,道:“这位兄弟,你先等一下。语琪,快进去吧。” 敢情他要苏语琪先进去,而要周修常在外面等待,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怠慢。 苏语琪道:“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周哥哥道:“你爸爸来客人了。他得先和客人见面。” 苏语琪不满,道:“他也是我的客人,怎么不让他进去?” 周哥哥道:“客人会见一见你的家人什么的,他算什么?” 一句“他算什么”,显得极为傲慢无礼,但他当着周修常的面说出,也不觉得什么不妥,显然平常就是耍派头耍惯的,根本不把周修常当回事。不过,周修常听了,虽然气闷,倒也无可奈何,这位周哥哥作为高官保镖,想必见惯了许多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渐渐的把自己培养成了势利眼,自然不把自己这个小老百姓看在眼里了。原来在车上时和自己交流两句,也不过是做给苏语琪看的而已。 苏语琪俏脸一沉,道:“什么算什么?是我的客人啊。”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从单元里走出。灯光下,这人面孔方正,一副官派,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灯光,看不清后面的双目,不过从满脸堆笑来看,那双眼睛想必也是笑着的。只不过,这人背脊稍弯,似乎平常总是哈着腰说话办事。 熟悉政府各级官员派头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人的表现乃是典型的大秘姿态。 周修常低声对苏语琪道:“他是你爸爸的大秘吧?” 苏语琪一愣,道:“是啊?你见过?” 周修常摇摇头,道:“没见过。但很多大秘都这样。你看到他后背稍弯了没有?等有朝一日他离了你爸爸,去哪个区县独当一面时,没几个月这后背就会挺直的。” 苏语琪“哈哈”一笑,道:“就你知道得多。” 周哥哥见苏语琪对周修常眉开眼笑,不快地道:“语琪,等前面的客人进去后,你就进去吧。” 苏语琪道:“怎么会这样嘛?这个客人是谁啊,非得让我先进去?” 实际上让周修常一起进去,自然无所谓,苏语琪是早晨就提出来会请一个男同学到家来,所以即便周修常跟着苏语琪入内,也并不是什么不合规矩之事。周哥哥这么说,主要是对刚才周修常的“反呛”心怀不满,想刁难一下他。 周修常对周哥哥的小肚鸡肠感到意外,他不禁想到,这位周哥哥估计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对上头点头哈腰,对下头狐假虎威,不想被自己呛声几句,因此上老大的不乐意。不过,在人家地盘上,周修常再有不满,也只能由他。 周修常道:“语琪,那你就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一等,没关系的。” 周哥哥听周修常这么说,嘴角一翘,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转,好像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逗弄他。 苏语琪道:“那怎么行?你是我请来的……” 这边龃龉的同时,那边大秘已经恭敬地请客人下车了。周修常这才注意到,那客人所乘坐的汽车是一个日本品牌的。周修常略感意外,心道:“不会吧?这个年代,这个日本品牌的车没有大规模进入华夏,最早进来时也是一年后,而且是在南方。可是这里怎么会有……难道是进口来的?”此时街上进口车极为稀有,周修常猜测,没准这是这位客人进口了一辆日本发售美国的轿车,当作自己的座驾了。这么看来,这位客人的身份可着实不一般。 这时候,那客人已经下了车,是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对迎接他的大秘行礼后,便向左右自然环顾了一下,目光甚是随意而傲慢,不过,当他看到周修常时,脸上倏地变色了! 只听周修常微笑着对那客人说道:“井上桑,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的话甫一出口,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他们惊讶的,不仅仅在于周修常竟然认识这位客人,更吃惊的是周修常居然是用一口流利的日语说的! 其实社会开放,国际交流日益频繁,就连一些电视台也播放学习外语的节目,其中,英语和日语最受欢迎。周修常在前世里便学过一些。不久前,他把鸡缸杯卖给了三原恭一郎,认识到技不压身,何如趁着有一些基础,更上一层楼岂不甚佳?便有意识地自学起了第二外语来。谁知,果真学有所用,竟然在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其实,令周修常自己感到意外的是,作为三原恭一郎的秘书井上俊一,居然深夜造访苏语琪的父亲苏起章,所为何事? 井上俊一初时看到周修常时难以置信,后来一想,却又觉得不足为奇,心道:“这小子很有几样本事,连三原社长都赞不绝口,说他是个成大事的人,以后要关注他,而且要小心他。我初时还觉得这话好笑,晾他不过是一介少年,乳臭未干,不过是拣了一个大便宜而已。华夏古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小心他作甚?现在看来,果然不能小窥!” 原来,苏语琪的父亲苏起章乃是燕东省省会安原市的发改委主任,也是省委常委,安原市副市长,安河区区委书记,竟然是副部级的高官,职权不小。同时,外界普遍认为,他尚未到五十岁,可谓年富力强,思想开明,敢闯敢干,是一员难得的改革大将。 所以,三原恭一郎在安原市考察一圈后,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了苏起章身上,认为他才是拍板盖章的决定人,更是需要“攻坚克难”的拉拢对象,一直想见上一面。但是,其时苏起章正出国考察,最近才回来;却事不凑巧,自己国内企业又出了一些事情,便回国处理去了。于是,他便让秘书井上俊一登门拜访,先做前期接触。如此急不可耐,自然是为事不宜迟、恐落人后了。 井上俊一这时便想道:“既然我们社长认为苏起章是需要笼络的政府高官,也是能干大事的官员,那么这小子想必也是知道的。并且,他近水楼台先得月,恐怕早已……”这么想来,周修常出现在苏起章楼下,还真是在情理之中。 听见周修常说日语,井上俊一一边向他走来,一边也用日语笑道:“周君,别来无恙。听周君的日语,越来越流利了,想必是这几天辛苦练习吧?” 周修常还是用日语笑答:“那是因为井上君你的中文不太好,我不得不迁就你啊。” “哈哈!”“哈哈!”周修常和井上俊一都笑了起来,两人亲切地握了握手。 旁人听了,无不诧异。他们只听得周修常和这个小鬼子“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鬼话,又不知为什么双方大笑起来。 那大秘也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但见客人大笑,自己便也咧嘴,而大秘一咧嘴,周哥哥等下面的人也跟着咧嘴,所有人都做出好笑的样子,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而笑。这才是真的好笑。 在场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没笑。就是苏语琪。她一开始见周修常说日语,吓了一跳,又见那日本客人迎着周修常走来,又是握手又是大笑,显得很是熟络,不禁更是瞠目结舌。旁人都假惺惺地“陪笑”,她却只是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周修常忽然变了,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周修常怎么会说鬼子的话?而且还说的这么流利?他是什么时候学习的?他又是怎么认识这个日本人的?苏语琪觉得周修常的身上瞬间布满了谜团,她真想冲上去拽住他的耳朵,让他一五一十地好好交代——来满足自己对他的崇拜。 的确,苏语琪之前对周修常虽然芳心暗许,但天然的优越感让她看他时一直是居高临下的;后来周修常出了恶心人的事情,又对他万份鄙夷;再后来,短短的几日之间,周修常士别三日,回来后洗冤屈、还真相、平挑衅,不禁又刮目相看,那时候便高看一眼了,但依然带着那份挥之不去的优越感;直到今天,周修常的表现让她心折,觉得自己的形象仿佛又在他跟前矮小了几分,已经是高山仰止之意了。 而在周哥哥眼里,苏语琪看着周修常的目光简直就叫“花痴”,再看着周修常时,他的脸不由得绿了一会儿,始知这小子果真不寻常,再一想也是,能被苏语琪看上的男孩子想必也是有一番本事的……这么想着,登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周修常问井上道:“井上君,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想不到你就是今晚苏书记的客人了。” 井上俊一道:“那么,周君此来又是何故?适才我差点以为,莫非周君的家也在这里?是以我们才能碰见?” 周修常道:“我是被苏书记的女儿邀请来的。” 井上俊一一愣,心想这小子果然是近水楼台,我穿洋过海,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等了许多时日,方才能有暇和苏起章碰上一面,他可倒好,剑走偏锋,从女儿下手…… 井上俊一抬眼看了看,一眼便看到了碧玉一样的苏语琪,不禁笑道:“我是不是要恭喜周君了呢?” 第一百零四章 罚一辈子 周修常笑道:“不知喜从何来?要说恭喜,也是恭喜三原先生和您。不知三原先生今天来否?鸡缸杯他还喜欢吗?” 井上俊一道:“社长十分喜欢,特命亲信送回日本家中,放到了所有收藏品中最珍重的位置上。听社长夫人说,她也十分喜欢呢。不过,社长最近有事回国了,特意嘱咐我,将他的亲笔信送到苏主人手上,希望双方都精诚合作,睦邻友好。周君,不知道你的资金是怎么花掉的呢?是不是有了很多小姑娘了?哈哈!”他称苏起章为主任,自然便是冲着他的“发改委主任”的名头去的。 周修常笑道:“听到三原先生十分喜欢,我也很高兴。钱,我是花了不少,都不知道花在哪里去了。至于姑娘么,周某不敢肆意妄为,唐突佳人。” “哈哈!”井上俊一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周君,‘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句话你总该知道的吧!” “花开堪折直须折”这七个字,井上俊一是用中文说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只是不明白,两人唧唧歪歪地说了一通,最后一个日本人嘴里怎么忽然蹦出了一句中文来? 苏语琪听了,却秀眉微蹙,脸微微一红,幸而在黑夜中谁也看不出来。她之前见井上俊一瞄了她一眼,又笑着对周修常说话,那笑容意味深长,明显关乎自己,所以这时再一听到什么“直须折”,当即就意识到这段对话八成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她不禁想道:“好你个周修常,欺负我听不懂是不是?你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听周修常笑道:“知道。恐怕三原先生也是这么想吧?我华夏的工业之花,他可是直须折呢。” 井上俊一“哈哈”一笑,知道这是周修常在有意试探他,心想,他反正和苏主任的女儿走在一起,这意味着一些事情想必他也是知情的;我即便故意瞒他,以后他说不定也会知道,倒显得我遮遮掩掩的不够痛快,如若日后再见,他也对我设了心防,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我,那可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于是,便简单地说了几句。 谁知,周修常听了他轻描淡写的这几句话,却震惊得寒毛直竖! 但听井上俊一如是说道:“不瞒周君,社长和我们集团都本着睦邻友好、互帮互助的原则,考察了一下燕东省的各大工厂,挑选出了一些我们感兴趣的业务,想和贵国的政府,在这些项目上合作。当然啦,你父亲的钢厂,对我们而言是最重要的,那是我们社长的童年记忆,在我们项目意向书上排在第一位哦。” 乍一听来,井上俊一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说,还打了一下情感牌。的确,一些细节的东西想必是一言难尽,要是说起来必定是长篇累牍。但周修常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深层信息:“考察了燕东省的各大工厂……” 这条信息让周修常不寒而栗。刚刚开放的华夏国,在掌握着先进的工业科技的工业强国眼中,无疑是一块垂涎三尺的肥肉。此时的华夏国工业门类齐全,但是技术落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基本上闭门造车的状态,根本支撑不起改革大业的建设,急需一场技术革命。而东瀛的有识之士们早已盯住了这一点,他们四处出击,寻找着每一分机会,华夏不仅可以作为二流技术的倾销地,同时可以轻易地击垮苟延残喘的民族工业,甚至控制华夏的部分工业,使得这块肥肉嚼之不尽。 周修常惊讶与三原的速度。看来,三原这次考察,其目的何止是一家钢厂!燕东省是重工业省份,三原一出手便自不凡,数天来马不停蹄,对燕东省的几家工厂都摸了一遍底,这番迅捷、老练,让周修常自愧不如;而三原的远见和宏大的布局,以及饕餮一般的野心,更令他既佩且惧。 一种紧迫感向他袭来。在前世里,华夏工业走了将近十年的弯路,后来拨乱反正,又耗费了差不多五六年,与世界一流工业水平越来越远,直到后来新工业技术爆发,大家齐心合力地奋起直追,方渐有了起色,实现了弯道超车。 周纪成这时认为,这个弯道超车,还可以来得快一点。或者说,不是“可以”,而是“一定”。 周修常心中震撼,表面上却波澜不惊,祝贺道:“那我恭祝三原先生和你拔得头筹,然后马到成功。” “谢谢啦!”井上俊一表示感谢。他并不知自己已经泄露了“机密”,因为三原考察了很多家华夏工厂,原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周修常知道后,便可以和前世里的一些信息相互印证,窥一斑而知全豹。 那大秘呆呆地站在一旁,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开始神态尚且恭谨,但后来两人对话时间一长,他不免不耐烦起来,寻思着这小家伙是谁,这个小日本子居然对他比对我还他妈尊重!这小家伙居然还能讲几句日语,看来不是普通家庭,但如此出类拔萃的孩子,我在安原市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故而,虽然他神色不耐烦,但却不敢轻易打搅。而周修常也正是看出了大秘不耐烦,同时也不能耽搁对方的时间太久,便用一番“祝福”结束了谈话。 井上俊一道:“既然你是被苏主任的女儿邀请的,而我是去见苏主任的,那么就不能让主人等着急了吧?” 说着,便一伸手,做出要和周修常一起进入单元的手势。那大秘为了尊重客人,只好让在一旁。这么一来,简直就成了周修常“带领”井上俊一走进苏语琪家了! 周修常一见自己走在前面,十分不妥,便缓住脚步,指了指苏语琪,对井上俊一道:“我和她还是走在后边吧,毕竟,摘花的人见到辛勤的园丁先生,实在是……呵呵!” 井上俊一自然明白,道:“嗖噶!那我们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哈哈哈!”井上俊一显然对自己成功运用了华夏成语来一语双关而得意不已。 于是,周修常便走到了后面,把大秘恭敬地让在前面。大秘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 苏语琪见周修常刚才指着自己,和那日本鬼子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人大笑。她不禁怒从心头起,心想,不知这该死的混账对鬼子说了些什么,他们又在笑我什么?我是哪些地方可笑吗?穿得很土吗?头发是不是乱了?脸上讨厌的青春痘变大了?鞋上是不是沾了泥点……一时间竟然颇感恓惶。 周修常走到了后面,苏语琪撅着小嘴道:“哼!讨厌你!你不要进去了!” 周修常刚要笑,却忽然神色一暗,装起了委屈,道:“为什么啊?我刚刚向日本人夸完你,说你温柔可爱……” “是么?!”苏语琪急切地道,“你……你真这样说来着?” 周修常道:“那还有假?” 苏语琪喜笑颜开,可是随即笑容一收,沉着脸道:“那他为什么笑?说!你说我可爱,他却哈哈大笑,那是为什么?!” 说着,苏语琪便站住了脚,停在单元门口不走了。后面的周哥哥等两个保镖也只好停下。刚才井上俊一拉着周修常走向单元门,周哥哥当然不能横加阻拦,此刻他也看出苏语琪和周修常闹别扭,但适才周修常令他不敢轻视,便没敢在插嘴,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周修常语塞了片刻,道:“呃……他笑的时候,我们没有在说你啊。” “胡说!”苏语琪真的有些来气了,“你指了一下我,然后说了一句话,他又说了一句什么,就笑了起来。哼!你不说是不是?好,我这就进去问那个日本鬼子去,看他怎么说!”说着,就要进去。 周修常自然要拦住的,道:“好,我实话实说,不过……”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苏语琪道:“不过什么?” 周修常道:“我得在你耳边说才行。” 苏语琪听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哥等两个保镖,想了想,道:“那……好吧。” 周修常于是附耳过去,在苏语琪鬓下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苏语琪“噗哧”一笑,随即又羞又恼,伸手拍打了周修常几下,娇嗔道:“拿我爸开玩笑是不是?你还想不想活了?” 周修常笑道:“所以不敢告诉你嘛!苏女侠饶命则个!” 苏语琪道:“不饶!罚你一辈子!” 周修常笑道:“罚我什么呢?” 苏语琪道:“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哼!” 说着,苏语琪早已举步上楼,周修常跟在后面。周哥哥等走在最后,他见周修常一句话把恼怒的苏语琪逗乐了,不禁感慨这小子其实情商不低,能把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哄高兴,真不简单。 到了五楼,便是苏语琪家。周修常注意到,第一层到第三层是一层两户,而从四楼开始,便是一层一户,故而苏语琪家的家门乃是一扇大门,位居这一层的中央,比楼下的房门都要“雄伟”不少。他不禁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一个省委常委住在了五楼,那么六楼住的的谁呢? 而进了家门后,周修常便看到了答案:五楼是跃层的,屋里另有楼梯直通六楼。看来,这座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居民楼里,居然别有洞天! 由于他们在楼下耽搁了一会儿,此刻玄关处已经空无一人,想必是大秘带着井上俊一和一名翻译兼随从已经进入了苏起章的书房。 周修常这时让过一旁,看苏语琪换上拖鞋。周哥哥这时从鞋架里取出一双拖鞋,丢在周修常脚下,道:“穿这双吧。”周修常换上,这才举足,表现出稍带拘谨的态度,走进屋里。 苏语琪却小鸟似的蹦蹦跳跳,根本不顾自己父亲在会客,叽喳地叫道:“姥爷姥爷!”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苏语琪又叫:“姥爷,你睡着了吗?” 周修常心中暗笑:“便是睡觉,也会被你吵醒了。” 他正抬眼环顾苏家陈设,就听得一个洪钟般的苍老声音道:“我没睡!——咦?!小琪,这位小同志是谁呀?” 第一百零五章 小同志 其声虽发自老年人,却轰然如雷,声震檐下,听得周修常心中一震,不禁暗道:“这老人家底气非同小可!” 抬眼一看,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迈着矫健的步伐从楼上走下来,步子走向苏语琪,然后一双苍鹰似的双眼直看着周修常。老人身材不高,微微发福,方面大耳,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把原本锐利的目光好歹稍稍遮住了些,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袍子,脚上穿着一样白色的棉拖鞋,无论是白衣还是白鞋,皆是纯白,连半点污点也找不出来。 苏语琪拉着老人的手,笑道:“姥爷,这就是我的同学。” 那老人面目慈祥,走到周修常身前,笑道:“你就是那位小同志?哈哈,革命的小鬼嘛!你叫什么啊?” 那老人一边说,一边握住周修常的手,虽然嘴里说他是“小鬼”,但握手的姿态却当他是“革命同志”了。 周修常道:“我叫周修常,老首长好。” 他本来想叫“老爷爷”或者“前辈”,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这位老人的身份大不寻常。其实他在楼下看到有两辆车停在单元门前,便应该想到的。按理说,苏语琪的父亲苏起章有一辆公车,但这辆公车停在楼下,那么自然不是去学校门前接他们的那一辆了。那么,由周哥哥所开、接他们的车又是谁的?难道是苏语琪的妈妈还有一辆公车?这不太可能。因此上,接他们的那辆车极有可能是苏语琪口中“邀请”他去“做客”的人——她的外祖父了。而周哥哥也八成是她外祖父的保镖。这么一想,之前的一切疑点便顿时释然了,包括苏父为什么听起来在家中不能说一不二、拥有绝对权威,原来他的老岳父是个“老首长”啊!他岂敢恣意妄为? 因此上,周修常心如电转,立即改了称呼,也叫“首长”。同时,他也感到苏家的背景深不可测,主要因这个老人的身份。想想,能配上专用公车和保镖的老干部,会是什么级别的领导?而苏语琪在来之前并没有告诉他,是不想告诉他?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而就在周修常叫出“老首长”三个字的同时,周哥哥在一旁插话道:“这是我们的首长。” 周修常的“首长”在前,他的“首长”在后。他本想再一次狐假虎威,让周修常小小地尴尬一下,谁知自己却弄巧成拙,他这句“首长”简直是画蛇添足。 “哎!”老首长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首长不首长的!这年头谁还讲究你是首长啊!”老人笑着指了指周修常,又指了指自己,道:“大家都是同志。你是小同志,我是老同志嘛!哈哈!” 周修常见老人和蔼可亲,顿生好感。 苏语琪道:“姥爷你不公平!” 老首长道:“我怎么不公平啦?我叫他小同志不公平啦?” 苏语琪道:“可不!你动不动就叫我小鬼丫头,却叫他小同志,哼哼!” 老首长道:“好好。小鬼丫头同志,去我们俩同志倒水来。” 苏语琪一笑:“为老不尊,刚才还叫我‘小琪’呢!”她边说,边要去倒水。而周哥哥已经抢先要去厨房。 这时候,只见一个五短身材、娇小苗条的中年美妇满面笑容,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端着两个茶托,道:“茶水我端来了。语琪,你去把茶壶拿来。小周,你不许动,让语琪干。” 小周,自然是称呼周哥哥的了。周哥哥听说,便退让出去。苏语琪去冲那美妇吐了吐舌头,进了厨房。 老首长请周修常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周修常身边,好好端详他。那美妇人放下茶杯后,便站在一旁,也笑意盈盈地端详他,说道:“第一次来,不要紧张的,喝口热茶的。”她的口音有些南方的味道,和苏语琪典型的北方清脆嗓音比,更加软糯好听。周修常再一看老首长和美妇的形容面貌,可断他们乃是南方人。 那美妇皮肤极白,虽然年过四十,却保养得极很好,一头青丝盘在头顶,挽个高高的髻子,眉清目秀,眉细眼长,亮如点漆,顾盼之间,秋水盈盈,额头稍广,眉间稍宽,却琼鼻而樱口,笑起来两靥生花,眉宇间依稀可以找到老首长的几分影子;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是当时正流行的风格,低领露出颀长雪颈,一串珍珠项链在那里熠熠生辉,一束白色腰带紧束腰间,勾勒出窈窕轻盈的身材。整个人更显得气度雍容端重,举止温婉娴淑,宛如清池白莲,见之怡爽可亲。 “你倒是语琪第一个带回家的男同学呢,之前只有那个胖胖的沈月月来过。那你也是语琪的同班同学吧?多大了?爸爸是干什么的?上次考了多少分?想好了去什么大学了没有?……”这美妇不愧是贤妻良母,虽然文静可亲,问起话来却如同审问犯人般细之又细,这也难怪,女儿带了一个男同学回家,作为母亲自然要“把关”一下的。只不过,她的问话好似连珠炮一般,似乎是在女儿宣布会带男同学回家后,她便想了一整天的问题,此刻终于当着周修常的面一股脑渲泄而出,生怕遗忘了哪个问题一般。 老首长不耐烦地道:“哎呦呦!我说大琪呀,你问他这么些干什么?没的把人家吓着!你想让他痛说革命家史是不是呀?” 那美妇道:“这不是……关心嘛!” 老首长道:“关心?我看你是紧张。你紧张什么?怕他把小琪拐跑了?哈哈!” 那美妇一听,语为之塞,对自己口无遮拦的老父亲无可奈何,道:“爸,你尽乱说话。” 老首长道:“我乱说什么了?你才乱问。你是大学教授,你要问,就问你这个教授该问的嘛!” 这时候,苏语琪端着茶壶回来,周修常一见,立即起身帮她。 苏语琪道:“小心烫手!” “知道。”周修常从她手中接过茶壶,放在茶几上。 他二人之间的“男女授受”,十分“可亲”,尽看在老首长和美妇眼里。不同的是,老人家笑嘻嘻的,显得对周修常很欣赏的样子,而那美妇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周修常重新坐下后,觉得的确应该说点什么了,便笑道:“按理说,晚辈初来乍到,原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才是。只是我年龄尚小,经历乏善可陈,在老首长走南闯北的革命生涯前,实在不足挂齿。实在要说的话,也无非就是学习、吃饭和睡觉这三项了。吃和睡都无忧无虑,家中高堂尚在,可谓椿萱并茂。我的父母都是工人,虽然前不久双双下岗,但后来机缘巧合,获得了一笔资金,打算经商糊口,因此我得以吃饱穿暖;至于学习,我正在努力,在苏语琪的帮助下进步很快,什么蟾宫折桂不敢奢望,但要争取不辜负高堂白发,不辜负老首长这一代人流血牺牲所换来的安定生活。” 一番话通过涉及自己当前生活的三个方面“吃、睡、学”,虽笼统却扼要地回答了苏语琪妈妈的若干问题;并且在这寥寥数语里,又是家境介绍,又是个人状况,又是吹捧主人,数管齐下,合宜得体。所以话音一落,那美妇便颇为赞许地点点头,老首长更是鼓掌叫好。 “小同志说得好!有思想,有政治性,作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接班人,我看不错!”老首长尤其在听到最后一句“不辜负流血牺牲”时,感慨颇深,“现在这个年代,有些乱啊,社会上人心不太安稳,但是,这些都是暂时的。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大乱才有大治,毛主席就是这么说过的。他还说过嘛,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是你们的呀!而这位小同志刚才所说的话,有革命的定力,有政治的深度,不忘本,不骄傲,虽然年轻,却……却……那叫什么来着?哦哦,却后生可畏!哈哈!后生可畏呀!” 在老首长的赞叹之后,最属得意要算苏语琪了,好像外祖父的赞美证实了她看人的眼光,因此上脸上笑眯眯的,遮不住的得意。 那美妇不禁沉着脸道:“语琪,你笑伐哦?又不是在夸你!你看看人家孩子哈,说话有层次,有内容,这还是工人家的孩子呢。你再看看你呦,整天教你都学不会好好说话,让你说一件事情,不是支支吾吾的,就是颠三倒四的……” 苏语琪不想自己被教训一顿,撅嘴反驳道:“工人孩子怎么啦?老师说了,我们国家是工人阶级专政!” 老首长立即纠正道:“胡说,是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 苏语琪强辩:“反正,就是不能瞧不起工人嘛。” 老首长点头,道:“大琪,你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太客观呐。工人家的孩子怎么啦?就一定不如做官家的孩子吗?别忘了,你阿爸我,就是农村里出来的农民,要不是红军呐……”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再说下去就要彻夜长谈了,便刹住话,总结起来,“总之,咱们都不能忘本呐……” 美妇对周修常歉意地笑笑:“孩子呀,阿姨可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要说,咱家语琪和人家差远了!” 老首长这回重重地点头,道:“不错,是差远了。” 苏语琪不乐意了:“早知道你们都拿他损我,我不带他来了。——喂,你走吧?我下逐客令了!”后一句,当然是冲着周修常说的。 老首长和美妇人都说:“唉!你看看这孩子!” 周修常笑道:“小苏同志,你真要撵我?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在自己家里自由自在,被父母和长辈宠爱,所以无所忌讳。但是出门在外,自然收束一些,拘谨一些,把好的一面、懂事的一面展露出来。老首长、阿姨,你们别夸我啦,因为我愧不敢当,作为男孩子,我其实更加淘气,在自己家里,那叫一个原形毕露!” 第一百零六章 嘴巴厉害 “咯咯咯……” “哈哈哈……” 周修常说完,美妇人和老首长都笑了起来,都觉得这少年成熟稳重,却又不失活泼风趣。小小年纪,却在高官家中、在气场强大的老首长前,犹自气定神闲,既不拘谨怯懦,也不冒失莽撞,轻松的一句自嘲,不露痕迹地翻转了苏语琪的任性带来的尴尬气氛,很讨人欢心。 老首长笑着,亲自欠身伸手,端起茶壶,要为周修常添上热茶。周修常哪里敢承,立即伸手要抢过茶壶。老首长不肯,道:“哎,你别动。我给小同志,也是我们社会主义建设接班人倒水,应该的嘛!”说着,非要给周修常添水不可。周修常只好端起茶托,接了一杯茶水。 老首长放下茶壶,道:“大琪小琪,你们该忙忙你们的吧。我和小同志说一会儿话。” 那美妇人笑道:“阿爸你看看你,你倒对我们下逐客令了。”又对周修常道,“孩子,你不要着急,你爸爸妈妈知道你来这里吧?不知道的话,这里有电话,告诉他们一声,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会用车送你回去的,让他们不要担心。” 周修常起身行礼,道:“谢谢阿姨,他们已经知道了。” 那美妇人又让苏语琪去端来一些茶点、坚果等,再次叮咛一番,这才离去。周修常注意到,美妇人并不是上楼睡觉,而是走进了丈夫苏起章的书房,那里,苏起章正在和井上俊一说笑着。 周修常重新坐下。苏语琪端来了一些南方的点心,摆在茶几上,然后拿起一个,先递给外祖父。老首长道:“我不吃,我早就刷完牙了!”但苏语琪并不还手,仍是端在他嘴边,撒娇道:“姥爷吃一个嘛。”外祖父只好张口吃了一口,道:“不吃了,不吃了,再吃,你周哥哥又得把我送医院检查去了。”苏语琪这才作罢。 接着,苏语琪又拿起了一块点心,递到了周修常嘴边。周修常不好意思当着老人家的面张嘴让她喂,便要用手接过来。结果,只听得苏语琪和老首长同时叫道:“张嘴!” 周修常笑了笑,只得张嘴,让苏语琪喂了一块点心。 老首长一边看,一边玩味着笑道:“你就多吃嘛,我像你这个年龄,正是无底洞的时候啊!”然后又对苏语琪道,“你给他喂完了?去写作业吧。” 苏语琪又撅嘴,道:“干嘛撵我走?为什么不让他写作业?” 老首长道:“他回家也是要写的嘛。你不听话。” 苏语琪道:“我听话。我是要一视同仁嘛。不能重男轻女。” 老首长道:“我哪里重男轻女了?我和他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苏语琪道:“不管。反正他回家写,那我就等他回家之后再写,总之,得一样。你们说什么,我也听着,又不是什么秘密!”顿了一顿,道,“总不会是你们俩商量着要把我卖了吧?嘻嘻!” 老首长笑道:“对,你就要把你卖了,换糖球吃。” 苏语琪道:“那我就更得盯着了,价格不能要低了,否则多吃亏啊。我帮你们盯着吧。” 说来说去,苏语琪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了。老首长叹了口气,只得由她,道:“那你不许乱说话。” “嗯嗯。”苏语琪慌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趁着外公和外孙女俩斗嘴的空当,周修常一边喝茶,一边打量了一下苏家客厅。 周修常一眼望去,首先的印象就是低调、朴素和隐秘,但仔细看其格局和细节,却处处体现出精巧和用心,比如窗帘与地板,以及沙发茶几等家具、墙壁的色调搭配;比如无形中把偌大的门厅分成两进、起到照壁作用的博物架上,零零星星地摆着几样文玩,更多的则是照片、苏语琪从小到大的奖状甚至是玩具,并不珍贵,却极珍重,更显得温馨而有情趣,且外人看了,也觉得平易亲切;再比如房间左首处贴着墙面摆着的电视机上,堆摞着两本厚厚的大书,大书上才是一架小天线。周修常这才注意到,书籍居然在这个大厅里无处不在,若把所有的家具陈设比喻成严整庄肃的一支军队,那么散落各处的书籍则像是懒懒散散的阿猫阿狗,流连在这座军营里,尽管横七竖八却无人敢管。 周修常他们所坐的沙发在房间的中央偏右的位置上,也只有在这个位置上,浅褐色的地板上铺了一层暗红色地毯,而沙发则是通体黑色,皮制,却蒙了一层白色镂空纱巾,以及几张厚厚的海绵花色坐垫,显然是为了避免猛地坐下去时“凉”到屁股。沙发不大,有四个人的座位,一侧摆着一个单人沙发,在单人沙发和主沙发的夹角处,放着一个黑色小几案,上面摆着一台台灯和一台黑色电话。主沙发的前面,则摆着一米来长的玻璃茶几。这样的摆设倒和如今的周修常父母家差不多。周修常注意到,那几个坐垫花色不一,大小也不统一,虽然缝纫得十分精细,但一看便知道决不是工厂机器缝制出来的;他便知道,这几个垫子想必是苏语琪的妈妈亲手制作的,说不定那些包着海绵的布也是从之前淘汰的旧窗帘上剪裁而出。 总之,房间里没有什么名贵家具,墙壁上没有什么字画装裱,只在色彩和空间上极富匠心地把陈设搭配起来,显得不尊而雅,不丽而静,所以朴素,却有品味。 老首长把头转向周修常,道:“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修常一愣,轻轻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 那老首长显然不在意,笑道:“哈哈!你当然不知道!那有什么要紧?” 这时候,周修常细看老首长,这才赫然发现老人右耳缺了大半,右侧鬓角也没有头发,而是光秃秃、皱巴巴的,显然哪里受过伤,他羞愧道:“老首长想必是戎马一生,南征北战,身负战功,晚辈却委实不知……” 老首长忽然脸色一正,道:“小伙子,你不知道很正常啊,那么多英雄烈士都死去了,我都记不住,哪能让你一个人一个个的全都记住了?荒唐!我们奋战牺牲,不是让你们记住我们一个个人的名字,而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和信仰!” 周修常只好道:“老首长说的极是。”心中却道:“那你干嘛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呢?” 只听老首长笑道:“不知道我没关系,你得知道她为啥叫小琪。哈哈!” “咦?!”苏语琪听了,发出一声惊疑的叫嚷。 周修常不禁莞尔,原来老首长的这句话饶了一圈,最后竟然落在了苏语琪身上,乃是引导出他的好奇。 周修常道:“的确。刚才听您说,大琪小琪,大琪想必是令爱,也就是阿姨了吧?” 老首长“嘿嘿”一笑,道:“对对。你这小子,这么沉着,居然刚才也不问问,以后怎么称呼啊?” 周修常笑道:“明天上学了,可以问她。”说着,指着苏语琪。 老首长大笑:“对呀对呀。她会说的嘛。” 苏语琪看看自己的外公,又看看周修常,心中既高兴,又着恼。高兴的是,姥爷也很喜欢周修常;着恼的是,他俩居然揶揄自己来进一步拉近感情,真真岂有此理! 苏语琪道:“姥爷,说你为老不尊,你还一步步照做了哈!” 老首长指着苏语琪对周修常笑道:“你瞧瞧,我这个宝贝嘴巴厉害不厉害?” 周修常道:“厉害。” 老首长道:“你喜欢不喜欢?” 周修常:“……” 老首长看周修常发窘的样子,又看着苏语琪也发窘的样子,“哈哈”大笑,显得对一句话把两人都“调理”了一番很得意。 周修常和苏语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脸色微微一红,各自避开。 苏语琪怒道:“为老不尊!为老不尊!简直是不要……嗯……没大没小!” 说着,苏语琪怒而起身,但刚一站起,想了一想后,便又坐了下来,道:“哼!想给我难堪,就让我走开是不是?我偏不走。”说着,她面对周修常,道,“我什么叫‘小琪’呢,因为我叫苏语琪,这你是知道的。那么,我妈妈为什么叫‘大琪’呢,因为我妈妈叫‘游琪’,游泳的‘游’,琪还是我那个‘琪’。那么这位为老不尊的老爷爷叫什么呢?他叫游卫国,保家卫国的‘卫国’,他是华夏人民解放军第三十……” “好啦!”游卫国忽然不容辩驳地打断。 苏语琪知道不能再讲下去了,便道:“那后面在燕京主持工作时……” 游卫国还是摇头,颇有些不快道:“不要讲啦!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多英雄烈士,都比我的故事精彩!要讲,讲他们的故事去!” 苏语琪只好不说了,兴味索然地对周修常道:“总之,咱们家你算是认识了吧?” 周修常点头,这种介绍方式可谓别具一格。同时,他隐约地觉得,游卫国对自己的经历守口如瓶,那绝不是乏善可陈,而是背后另有一种力量让他不得不缄口不言,这种力量说不定是涉及到某一个秘密事件,或者某个更大的领导人物。 他又想:“不过就算如此,说个一句半句也没有什么,他之所以半句也不愿意说,要么是不想回忆起那段时光,要么是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知道一丁点关于他的消息。看来后一种可能性较大。毕竟,我与苏语琪两年多同学,她在今天之前,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外公,自然是老人家严令家人不得说出去之故;对家人尚且如此,何况对我?所以一句不提,倒也并非见外。” 第一百零七章 指点江山 苏语琪和游卫国拌了两句嘴后,气氛便冷下来。 周修常心思一动,心想,不如把我刚才所想,明白地讲出来,显得自己少年人藏不住心事也好,显得自己一时莽撞也罢,不蒙对也大不了一笑了之,就算一时被批评嘲讽,我胡乱找个台阶自嘲一下便是了,我的脸皮总比苏语琪要厚。不管怎样,都比现在冷场的强。 于是,他便把适才所想,用语言组织一下,婉转扼要地讲了出来。 最后他说道:“晚辈少年心性,直言直语,也不知道是也不是,冲撞了老首长,还请莫怪。” 游卫国听了周修常的话,一开始眼睛中精光一盛,后来又渐渐缓和,最后颇为慈祥欣慰,笑道:“你这小伙子,鬼心思倒是真的不少哇!” 周修常道:“猜的不是,是晚辈胡言乱语了。老首长德高望重,我不该妄加揣摩的。”他说都说了,此刻无非是捧一捧老首长便了。 游卫国道:“不,你猜的很是。可见,你观察人很细致呀,哈哈!我的事情,的确不便说,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英雄传奇,我也不愿意再回忆起了,枪林弹雨的,打打杀杀的,那么多同志又……”说到这儿,老人声音渐渐黯淡,半晌方才释然一笑,续道,“总之,都过去了嘛!过去不该忘,但现在,我们主席说了,重点是要,面向未来!你这个小鬼,很是聪明伶俐。小琪呀,你看看人家,比你明白事情!” 苏语琪啼笑皆非,她喜欢听见外公夸奖周修常,可是不要总拿她当参照物嘛! 游卫国笑了笑,然后脸色稍正,道:“你这个小鬼!那张纸条真是你写的吧?我大致看了看,很不错,一些建议很中肯。不过,我之前倒不觉得是你写的,没准是你爸爸,或者是某个有眼光、有知识的人写的呢!我倒想,要不要见他一面。不过,呵呵,跟你这么一接触,我现在倒也觉得那张纸条上的话大概是你写的了。” 周修常听苏玉琪说过,知道老首长看过了自己的纸条,却不想老人不仅看了,还想过跟作者面谈,可见是深思斟酌过的。 周修常道:“的确是晚辈所写。晚辈年轻,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并且这件事情牵涉到我父亲母亲挥洒半生的工厂,再者我还是苏语琪的同学,于是晚辈便拾级而上、慕名投书了。” 游卫国道:“哈哈!有想法就说,挺好挺好!” 接着,游卫国喝了口茶水,又让周修常也吃点心喝茶,然后话锋一转,道:“你纸条里的事情,一会儿跟小琪她爸爸说去,我不参合了。不过……你这小鬼很有想法,那么你对国家大事有什么看法,也简单跟我这个老同志讲一讲吧。” 周修常一愣,口中大嚼的点心差点噎着。他今晚来本是讲一讲钢厂的问题的,不成想会遇到老首长,也不想老首长居然把这件事晾在一旁,另辟蹊径地抛给自己一个大难题,周修常有些始料不及。 他却不想,对游卫国而言,周修常好似一个少年英才主动上门,他十分欢喜,一方面他想想探探虚实,一方面也的确想听听年轻人的高谈阔论;身为老者,他最喜好为人师和提携后进了。 就在这时,那周哥哥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来到客厅,到游卫国身前道:“首长,时间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游卫国不快地看了周哥哥一眼,道:“哪里还早了?不过才刚刚九点嘛!” 周哥哥道:“首长,田医生说过……” 游卫国道:“我不听小田的!他还是皇上还是谁?他的话就是圣旨啊?我就一定得听!哼!时间还早呢,我就听听年轻人说话,我很喜欢。”说罢,便扭了头去,对周修常道,“你说你的。” 周哥哥叹气,想劝都不敢再多说,便站在一旁向苏语琪使眼色。苏语琪却微微摇头。周哥哥眼睛轻轻一瞪,知道苏语琪是向着周修常,想让他在自己外公面前出彩。周哥哥无奈,只得冲着周修常使眼色,想从源头处下手,让老人家死心。 结果老首长头也不回,说道:“小周,你怎么还不走?冲着人家使眼色呢吧?我都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哼哼!你不用急,我自己心中有数,你让我这时候上床睡觉,我能安稳么?还不是得吃安眠药!” 周哥哥听了,只得叹气离开,离去时,用谴责的目光瞥了一眼周修常。 周修常只做出因为耽误了老人休息而内疚的样子,却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这个忠于职守的保镖。毕竟,神仙易见,小鬼难缠。 游卫国和蔼地道:“小伙子,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大胆地说,不要有什么忌讳。你观察事物细致,很有政治性,又是工人家庭出来的,对于民心啊,舆论啊,也一定很关心。” 老首长轻声慢语,显然是循循善诱之意。 周修常心中沉吟,要讲什么民心舆情,他或许倒也说不出什么真知灼见。因为众所周知,此刻的社会上人心思变,种种说法此起彼伏,让人莫衷一是。虽然老百姓人微言轻,但政府部门并不是睁眼的瞎子,虽然看上去无所作为,实际上各地报社每一个记者都是社会舆论的采集者,一本本上报的材料不少,开会也一场接一场,所差者乃是不受重视,或者懒惰怠慢,或者优柔寡断,或者利益纷争,甚至干脆不当回事,弃之敝履。而老首长必定耳目通察,聆听的民声显然不比他少。老人家虽然身居高位,但通过适才表现出来的亲切态度和政治感悟,想必经常考察民情,体恤民艰吧。自己此时如若“汇报”一番,怎比得上各个部门每天开会讨论形成的报告客观详实?即便是有若干看法,也无非是拾人牙慧而已,老首长听了,不过是觉得“他关心国家和社会,实在难得”罢了。总之,说了也不过浪费口舌和时间。 所以,要想崭露头角,莫若说出后世里的回望和总结,作为“事后诸葛亮”所说的话,自然是令人振聋发聩、无往而不利了。 周修常张了张嘴,显得自己开口前准备并不充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道:“老师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小子未达,只当独善;至于天下,岂敢胡言?所以晚辈不敢针砭时弊,老首长,您权当我是胡吹大气而已吧。” 说实话,周修常虽然肯定自己所言必是掷地有声之语,但效果如何,却全在听众的理解和消化了。他只不过是刚刚接触老首长,感觉上他并非顽固不化之人,但作为官场耆宿,兼又年老体衰,有时候抱残守缺也是难免,不能因为老人家对自己和蔼可亲,表现出虚怀若谷之态,就真的指望老人思想开明、纳善如流。 所以周修常先表明自己是“胡吹大气”而已,这样一来,老人家如果听不进去,双方也都有台阶可下了。 接下来,周修常以前世之所见所闻所感所想为基础,组织下语言,简明扼要地说起了未来趋势,包括国际政治格局变化、经济全球化、信息科技和互联网产业的爆发,甚至是前世里如火如荼的人工智能等等,听得游卫国和苏语琪都目瞪口呆。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尽管周修常力求“扼要”,很多事情都是一语带过,无暇展开,所说的内容,无非是“前世的历史”,而历史往往要追根溯源,比如看起来是今年突发的事情,实则经后人整理研究发现,此事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前便已经埋下了伏笔。所以周修常便站在“明天”的立场上,从“今天”的“伏笔”开始讲起,“推理”出“明天”,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满座皆惊。 周修常最后说道:“老首长,您问我对现今社会如何看。其实,光看此刻,是当局者迷。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告诉我们,看待问题要全面,要站在历史的角度去看。所以,我认为现在的乱象是一时的,在这资本爆发的时代里,所谓唯利是图的表现,在各大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都经历过,可以说这是成长的阵痛,会有放弃,会有牺牲,也会留下很多伤疤,但是却不能不走。固步自封,或者踌躇不前,便会被时代甩在后面。好比如一个小孩子,害怕成长的疼痛,所以不愿意长大,那么最后自吞苦果,岂不更加可怜?” 周修常说完了。 游卫国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皱眉沉思,良久不语。周修常虽然自觉“简明扼要”,尽量降低对听众的震撼力量,但游卫国依然觉得这个少年是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苏语琪用一双百分之百花痴的眼睛看着周修常:“你懂得好多啊!” 周修常讲完后,心中好像卸了一块石头,自觉表现得还可以,便也放松了不少,这时看见苏语琪无比倾慕的眼神,心中自然更加得意了,便有些得意忘形,也不顾老首长在侧了,轻轻拉着苏语琪的手,笑道:“我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很帅啊?” “要是你不这么不要脸的话,就更帅了!”苏语琪半羞半嗔地一笑,用自己的尖指甲抠了抠周修常的手掌。 “你……”周修常一阵吃痛,却没有放开,“……这是干嘛?我不是给你长脸了吗?” 苏语琪这才略略松开,道:“哼,这还句人话嘛。” 就在他们俩喁喁私语之际,游卫国“嗯哼”清了清嗓子。一声“嗯哼”,棒打鸳鸯,周修常和苏语琪都乖乖坐好了。 第一百零八章 要听他说 只听游卫国先是叹气,然后道:“想不到,想不到,我这个快去见马克思的人了,今天恍然觉得又活了好几十岁,活到了未来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说真的,小伙子,你刚才说的话里,我有很多都没有听懂,甚至很多东西,我想我们的很多专家也不敢像你这么说。真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初生牛犊不怕虎哇!” 他顿了一顿,再道:“不过,小伙子,你说实话。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还有别的人告诉你的?” 周修常觉得老人家应有是问。毕竟,他一个“少年”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凡,老人家的怀疑在情理之中。 周修常道:“老首长,这些都是我自己平常胡思乱想出来的,此刻您姑妄听之吧。” 游卫国面容严肃,道:“小伙子,我再问你一遍: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最后一句问话,已是声色俱厉,显然是要震慑一下他。 周修常不为所动,昂首道:“是。若不是我自己所想,以我年龄阅历,也无法消化这许多东西。” 游卫国皱眉,道:“可是,你说的这些,已经不是你年龄阅历所能思考出来的了。” 周修常道:“一般说来,的确不会。所以,如果我是从他人处听来,那就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班门弄斧了,更不会说得这么多了。”周修常的言外之意便是通过“一般”来反证自己的“不一般”。 就在这时,只听书房的门一开,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个女人声音惊叫道:“咦?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游卫国其实心里八成已经相信,这是周修常自己琢磨出来的。因为自己所接触的内参报告不少,但都鲜有周修常所言讲的内容,即便有,也不过是和国外同行业进行比较,再对国外的发展进行一番臆想的预测,再对比国内的发展……虽然有些暗合,但方向和思路上与周修常所言差之远矣。 最重要的,周修常所言说的内容,并不是涉及到国家命脉的产业,比如军事和能源,而是什么信息、物流之类,游卫国虽然不甚了了,但也知道它们和人民生产生活息息相关。所以,从生活本身出发,结合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大局观念,以及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没准真能推导出未来的发展趋势。游卫国这么一想,觉得合情合理,只是周修常小小年纪,太不简单,所以敲山震虎一下,别最后发现周修常搬弄牙慧,实则并无真才实学,那么自己一世英明,却被一个小家伙忽悠上当,传出去岂不丢了老面? 而在自己声色俱厉的逼问下,周修常依然从容回答,更想道:“即便是他有高人指点,但他融会贯通,自己深刻领会,方才能给我讲,能做到如此的,可见依然是个年轻有为的人才呀!”于是,更不怀疑。 游卫国还要说些什么,只听书房门一开,苏语琪的妈妈游琪、井上俊一和周修常一直没见过面的苏起章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大秘和一名翻译。 游琪很惊讶地看到客厅沙发上,自己女儿、周修常和老父亲居然稳坐如山,三人显得兴致未尽,不由得大为惊奇,心想,难道这叫周修常的少年很招阿爸喜欢?都快十点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周修常和苏语琪站了起来,然后两人又把游卫国搀扶站起。如果只是自己家人出来,游卫国自然不必起身,但是井上俊一这个日本客人来了,游卫国出于礼貌,还是慢慢地站起来。 井上俊一也十分知趣,立即上前给老人家行礼鞠躬。 游卫国朗声道:“日本帝国主义不是好东西,但是不能把账算在日本人民头上……” 井上俊一自从来到华夏,类似的观点听过无数次了,这时也是点头哈腰,表示聆听教诲。游卫国讲了几句,也就罢了。 井上俊一又走到周修常跟前,笑着说道:“看来女方家很是喜欢你呢,居然这么晚了,都不放你走,估计是想留你过夜吧。那么,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啦。” 周修常笑道:“借您吉言啦。请务必代我,向三原先生问好。我被樱花般美丽的少女羁留住了,不能送你了。” 井上俊一笑道:“我理解。” 看着两人“哇啦哇啦”的说着鬼子话,苏语琪已经不甚惊奇了,不过游卫国、苏起章和游琪都惊讶得舌桥不下。苏语琪还得意地扫了一圈众人惊呆的脸,心里美滋滋的。 送走了日本客人,游卫国重新坐下来,周修常刚才又露了一手,让他觉得这个少年多才多能,虽然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相比之下,适才的些许怀疑更是显得有几分无聊和可笑,早该抛到九霄云外了。这时,他再看向周修常时,目光里已经是七分叹服、两分欣赏和一分敬重,或许还有一丁点的嫉妒。 游卫国笑眯眯地看了看周修常,又看了看苏语琪,先用手指着周修常,道:“你这个小伙子,真不简单呐!厉害!”然后指着苏语琪,“你也厉害!哈哈!” 周修常和苏语琪听了,脸上都是一红,庆幸苏语琪的父母都去送客去了,要不然更窘。 不一会儿,游琪和苏起章回来了。 游琪道:“阿爸,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又对周修常道,“孩子,这么晚了,回家去吧。” 周修常也觉得时候不早了,心想,今天虽然没有和苏起章说上话,但是和老首长聊天,收获更胜一筹,至于钢厂的事情,约下明日再谈也不妨。他便要开口告辞。 却听得游卫国说道:“不,不急。我觉得趁热打铁比较好,别让小伙子扑个空回去。”他又对周修常道,“小伙子,熬个夜,没什么的,我年轻的时候打仗,经常夜间偷袭。你觉得累了么?” 周修常知道老人的意思,说道:“晚辈不累。只是苏语琪的爸爸,苏叔叔,忙碌了一天,又刚刚接见完外宾,一定是……” “他也不累!”游卫国大手一挥,道,“我就是怕你们撵我去睡觉,然后再把这个小伙子撵走。不行。起章啊,我今天,就现在,把这个小伙子隆重地推荐给你!你一定要听他说说。” 苏起章微笑,恭谨地点头答应道:“是。” “今天晚上,你就要听听他说的。”游卫国还不放心,又下了具体的指示,“刚才我听了,很震惊,一些内容,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哇。这小伙子真是年轻俊才,要为国家好好培养。” “阿爸,这位小同学还得回家呢!人家的父母不着急吗?”游琪以母亲的身份说道。 游卫国道:“好,小伙子,给你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今晚上,我们让你睡我们家了,明天送你和苏语琪一起上学。” 周修常领命道:“我父母是知道的我来这里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有时候我并不会回家过夜,他们理解。” “嗯嗯,你听听,工人的孩子早当家,多独立!”游卫国说着,语气里似乎对周修常更加器重了。 “阿爸,起章他也是忙了一天了呀。”游琪又以妻子的身份劝道。 游卫国面对苏起章,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起章,我知道你工作辛苦,但是今晚上,你就当加班了,听我的,不会错。” 苏起章也恭谨地领命,道:“是。我一定认真听。爸,你放心吧,你快上楼休息,我和这位小同学这就谈一谈。” “好,好。”游卫国这才起身,由游琪搀扶着上楼去了。 苏起章目送着老人上楼,然后笑着对周修常道:“你叫周修常?我听说过你,好像不久前有一个女生冤枉你非礼她了?” 苏起章这话可谓笑里藏刀,当头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苏语琪急道:“爸!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沈月月和他好着呢!” 苏起章道:“我就问问,了解一下嘛。” 苏语琪道:“哪有这样了解的?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么。” 苏起章道:“是是。语琪,你快去洗漱读书,一会儿我要检查你的作业了。” 苏语琪不满:“你检查?别了,您就别做什么面子工程了。多少天也不陪我,一有闲工夫就检查作业,当官就这么敷衍了事?” 苏语琪见老爸挤兑周修常,心中十分不乐意,故意开足马力挤兑老爸。 苏起章叹气,道:“好好,以后有时间我多陪你。” 苏语琪道:“我不指望了,除非你退休。老爸,对他好点,人家怎么说,也是我的客人。” 苏起章也是被女儿“教训”惯了,这时还是恭谨地点头,笑道:“是是,你的客人,就是我们全家的客人。” “这还差不多。”苏语琪说着,嫣然一笑,又把周修常拉过一旁,道,“你不用怕我爸,有什么就说什么,有我呢。不过我不陪你了,你就像刚才对我姥爷说话那样就行。嘻嘻。” 周修常道:“知道啦,你爸爸要是欺负我,我就叫你。” “哈哈,好。”苏语琪这才转身上楼。 周修常和苏起章都看着她燕子般轻灵的身体蹦跳着“飞”到了楼上。 第一百零九章 读后感 苏起章又是叹气,又是微笑,道:“我这闺女真是被我宠坏了,周同学,我看你的家教很好啊,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又来了,周修常想。于是,他便之前答对游卫国时的话大致说了一下,无非是工人家庭,父母下岗,正准备经商,努力学习之类。他知道苏起章和游卫国都是老江湖,所以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对一些一查便明了的基本情况,他都没有说假话,最多不过对实际情况做了一些必要的修饰。 苏起章听了,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道:“你的日语从哪里学的?” 周修常道:“电视里啊。”周修常知道,这一方面,自己就不得不胡诌了,反正对方也查不到。 苏起章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的确,现在电视里经常播放学习外语的节目,但是,能达到和日本人流利对话的程度……他想了想,又问道:“仅仅是从电视里学习的吗?” 周修常道:“嗯。不过,我去书店时,翻了翻日语教材,就简单学习了一下午。” “哦。”苏起章这才点点头,心想,这少年不过是进了趟家门,就能被老泰山赏识,说明他十分聪明,因此上学会了日常口语,虽然难以置信,但也不是不可能,“走,我们去我的书房谈吧。” 客厅里侧左首边便是书房门,周修常跟着苏起章走进去,只见书房大概十几平米,四面墙中除了一面墙是窗户外,其余三面皆是书架,一排排琳琅满目的书籍充斥期间,更有很多书记摆不下,放在了书架下的角落里。靠里一张有如单人床一样大小的名木书桌,书桌上也是书籍垒摞,另有诸多文件夹竖在案头,笔筒、电话等放置在左手一侧,一些散落的文件纸张等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上。书桌旁是会客的单人沙发和小茶几。靠窗一侧有一株吊兰摆在窗台上,一株箭竹摆在下面,上细下粗,皆是郁郁葱葱。摆设简单,书卷气十足,果真是个让人心无旁骛,可以静心思虑、专心读书的地方;并且看得出来,房间是刚被收拾过的,显然是为了待客。 周修常再细看苏起章,只见他大约50来岁,恐怕是因为日常操劳,所以看起来年龄偏老,面容一看便是典型的北方汉子,眼宽眉重,一副方框眼睛架在鼻梁上,显得老成持重。如果忽略掉下巴上因为应酬众多而积攒下的肥肉,以及隆起的眼袋和红扑扑的鼻子,倒是想象出年轻时英俊的模样。 苏起章知道周修常在打量自己,他笑了笑,摸了摸已经凸起不少的肚子:“都是这几年攒下的。我年轻时像你们一样瘦呢。”便招呼周修常坐下。 周修常见过书房中的书籍后,再见他举止之间极有儒雅风度,不似某些官员拿腔拿调,盛气凌人,不过,他的态度之中总还有一些敷衍疏离之意。周修常倒也能理解,毕竟深夜造访,自己又是个微不足道的高中学生,如果不是老首长再三“指示”,苏起章必定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打发而归。 的确,苏起章把周修常邀进书房谈话,一面是老泰山的“严令”,自己不得不遵;一面则是听老泰山把这少年夸上了天,而且居然和日本三河集团社长的秘书谈笑风生,不由得十分好奇,也真想看看这少年究竟几斤几两。 苏起章在周修常的身边坐下后,抬腕看了看时间,道:“小同学啊,你的信我看到了,很有想法,里边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商榷。不过呢,虽然我很想和你仔细谈谈,但时间毕竟不早了;我本想着我们改日再谈,但一方面我明天说不定又有别的事情、应酬、会议……” 周修常点点头,知道他这样说,是表明自己很忙碌。 只见苏起章笑了笑,续道:“……同时呢,你可是我的女儿和老丈人推荐过来的,要是我今晚不和你谈,你明天一告状,我可又是腹背受敌呀!哈哈!” 周修常听他这么说,也陪着笑笑,道:“我也觉得深夜冒昧,极不妥当。但,一来,我好不容易说服了令媛带我来见您,真的不想错失良机;二来,虽然事情不是迫在眉睫的紧急吧,但夜长梦多,眼下敌人正摩拳擦掌,而我们却举棋不定,拖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三来嘛……”说到这儿,周修常故作腼腆地笑笑,“……我年纪轻轻,不识大体,一些抛砖之见,只怕贻笑方家,但毕竟略有心得,很想请您指正一二,这份心情急切,故而跃跃欲试,恨不能不罢不归……” 这一段话,先道到此的一番情由,再说事情与自己心情之急切,层次分明,有条不紊。苏起章听得暗暗点头,心想,他这一番话,似乎比跟着我的几个秘书还强。 只听周修常最后说道:“……所以,半夜三更,给苏叔叔添了麻烦。我倒不是存着让您今晚睡不好觉的心。那么,如果允许的话,我尽量长话短说。” 苏起章点头道:“小同学,你这说话的本事,也是看电视学的吗?还是在书店里看了一下午书呢?” 周修常听苏起章揶揄他,笑道:“主要是看书。叔叔的书房里这么多书,让我很是眼馋呢。”这么一说,不露痕迹地拨开了话题。 “哦?”苏起章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平常除了功课之外,还看些什么书呢?” “不拘门类,自己觉得有意思就行。不过都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周修常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苏起章的书架,只见文学、政治、经济、社会、历史方面的书颇多,几部精装大部头更是占据了半壁江山,比如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斯大林全集、“联共(布)”的会议文件全集和开国至今各位领袖的文集、讲话集,党政和史料专著,更有市面上罕见的内部发行的《华夏特区(1942-1945)》,尽管该书中很多内容乃是凭空杜撰,诽谤造谣,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很多不知内情的人深信不疑。总之,这些书虽然汗牛充栋,却排列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周修常便知道连苏起章自己平常也不会翻这些书,不过是摆上去做做样子的。但一些时隔不远的领导人的文集,以及一部分新近的内参资料,却摆放得参差不齐,可以看出经常翻动的凌乱痕迹。周修常再一看书架最下面,才发现那里堆叠着几摞厚厚的报纸杂志,不是中央级的,便是省一级的。 苏起章见他看向书架,便笑道:“是吗?比如呢?这书架上的书,你看过什么?” 周修常指着东面书架上的一本书,道:“这本《江村经济》,我读过。” “哦?”苏起章眼睛一亮,道,“这是社会学的专著啊,它的作者是谁来着……” “费孝通。”周修常笑了,这是苏起章故意装不知,来试探他来着。他干脆继续说道:“费老此书是作为他的论文,写于30年代,对他的故乡做了一次细致入微的走访调查,对旧时代江南农民的社会生产、生活和消费做了理论化的描述。末学不是专家,现今看这本书,倒不是要一时心血来潮要去某个小村庄研究民生经济,而是通过田间地头的调查,会发现很多大而化之的历史结论有失偏颇,那些历史现象,其实细究起来,有着根植于生活与经济之中的实质。” 苏起章听了,有些发懵,这本书因为有很多专家学者推荐,便购买后大略翻了翻,觉得索然无味,便放诸高阁,此时听周修常讲述“读后感”,他反而不明所以,只是接话问道:“你看出哪些历史结论不一样了?” 于是,周修常侃侃而谈道:“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章写到了土改的问题。众所周知,土地是农民的命脉,历史教科书里解释土改时说,不土改,农民就无法存活。但事实上,农民无法生活的真正原因不是没有了土地。” “哦?哦?”苏起章连发了两声“哦”,显是无比的惊讶,“那是什么原因?” 周修常道:“是经济的萧条,甚至是崩溃导致的。比如今年收成一般,但米价很贵,农民交得起租金,那么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心思;而今年收成极好,却米价极贱,农民连生活开销都满足不了,更别提租金,于是辛勤了一年,却反而欠了一屁股债,面对这样的情景,再老实的农民也会一呼百应、揭竿而起吧?” 苏起章自然明白经济杠杆的道理,只是觉得周修常居然学会了用经济上的逻辑来看待历史问题,让他颇感意外,道:“嗯,有道理。不过,如果农民不交租金,实现耕者有其田,岂不是更好?” 周修常道:“这种想法很朴实,祖先们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朝就研究过了。” 苏起章淡淡地一笑,道:“哦?这你也了解?好,你说给我听听。” 第一百一十章 热眼旁观 周修常道:“这一点我是在钱穆老先生的《华夏历代政治得失》中看到的,他说道,从汉朝起,便提出耕者有其田,废除了井田制,土地的所有权属于农民私有,因此上土地可以被农民自由支配,当然就可以自由的买卖了。这么一来,问题就出在土地可以自由的买卖上,由于经济结构单一,农民们靠天吃饭,一旦经济出现困乏,农民们为了活命,就不得不把属于自己的土地卖出去。于是,所谓‘土地兼并’就形成了,本来拥有土地的农民,却变成了佃农。而地主对佃农收取很高的租费,甚至达到二分之一的地步。虽然政府的税费不重,但是只是便宜了地主,佃农一点好处也没有得到,而且自己身上的重担反而变本加厉。于是农民起义,动乱连连,等到天下平定,又开始了‘耕者有其田’的制度……如此,有产者变成无产者,无产者又通过斗争,变成有产者,如此周而复始,一直循环了两千余载。因此上,华夏的历史,真的可以说是一部关于土地和农民的历史。” 苏起章听了,又惊又奇,惊他阅读涉猎广泛,奇他又绝非泛泛而读。刚才所说的内容,只能是细心阅读后,理解消化,再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的。 他此刻再也不觉得时间已晚,而是来了兴趣,接着问道:“那么,怎么改变这种恶性循环呢?” 周修常道:“如果放在封建时代,便永远也改变不了。能改变这一让无数古代政治家头疼不已的情况的,只能是资本主义和工业化的崛起。刚才我说过,土改其实并不是一定要进行的,但是因为软弱的民国政府实在是无所作为,把农民们逼到了不土改不行的地步。但,刚才我又表述过,光是土改,仅仅数十年后,便会再次发生土地兼并,再一次产生佃农,再一次农民起义……所以,要想真正的解决农村和土地问题,唯一的路径就是打造一个健康完整的乡村工业体系,让农民的收入稳定下来,并逐步增加。” 苏起章听了,不禁点点头:“不错,只有工业化,才能走出封建时代的怪圈。” 周修常接着道:“所以说,新华夏政府之所以能够成功,恰恰是因为此。而不仅仅是平分了地权、人人有其田这么简单。虽然现在农民还在缴税受苦,但只要沿着工业化的道路走下去,不远的将来,农民的收益终究会大幅度提高,否则不过永远是靠天吃饭,一辈子辛苦又受穷。再看看我们的课本,只顾着批判旧时代的地主恶霸,而这样一个比较符合客观事实的结论却语焉不详。所以末学深刻地感悟到,在如今这个时代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接触不同方面、不同层次的信息,并推导出各自不同的结论。那么,谁掌握得信息多,掌握得快,谁就能脱颖而出。对于我们学生而言,掌握了什么样信息,就获得什么样的知识。好比如老一代政治家所讲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就是末学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读书感悟,请苏叔叔指教。” “嗯嗯嗯……”苏起章此时扶额沉吟,听到周修常说“请指教”,他只是嗯了几声,下意识地说:“不敢,我得要你指教我了……” 刚才周修常的最后几句话让他感触颇深,他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官民沟通方面好似有层层阻碍,一些社会舆情不能及时查知,更有很多官僚者,作害群之马挑拨离间。而且,周修常的话中,似乎另有所指。 苏起章道:“周同学,你所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也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确如此。嗯……”他沉吟了一下,接着道,“那么,你一个学生,又想如何来谈谈你并没有机会去‘实践’的钢厂问题呢?” 周修常道:“调查农民,并不一定要做一个农民,而是委身其间,形影不离,耳濡目染;但同时,又必须置身事外,冷静观察,所谓‘热眼旁观’是也。只有‘热眼’,才能观察细节,有微观佐证;唯有‘旁观’,才能高屋建瓴,得出宏观印象。从而分出轻重缓急,方能起到纲举目张之效。” “那么,你又是如何委身其间,然后置身事外,来做到……所谓的‘热眼旁观’的呢?”苏起章微笑着说道,他对周修常越来越感兴趣了,同时,之前心里带有的敷衍之意,早已无影无踪,只觉得跟这个孩子说话兴味盎然。 周修常道:“苏叔叔,我乃是工人家的孩子,从小就住在工厂统一分配的工人公寓里,平时所接触的,也都是工人阶级的芝麻谷子。这么说吧,我从出生开始,爸爸和妈妈都准备着让我长大后接他们的班,时刻关注着工友们的女儿们,打算从中物色出他们未来的儿媳妇……” “呵呵!”苏起章被周修常风趣的话逗笑了,他也明白,周修常这是在表示,自己从小到大,都在“调查”工厂。 他挥挥手,示意周修常无需再说下去了,然后道:“我知道了,虽然我真的不敢相信,但是……你工人家庭出身,却热爱读书,思维活跃,眼界开阔,真的让我……让我……”他看了看周修常,“哈哈”一笑,道,“让我真挺喜欢的啊!” 周修常故作腼腆,低下了头,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苏起章和很多人一样,对周修常的态度都经过了如下三个阶段:从一开始的轻视勉强,到后来的怀疑震惊,再到最后的重视喜欢。只不过,周修常使出了浑身解数,感叹讨人欢心实属不易。 只听苏起章接着道:“那好,你的信我虽然大概看了一下,但并没有细看,干脆你现在好好地讲一讲。那么,我接下来就洗耳恭听,听听你这个周同学在‘热眼旁观’后,得出来的高见。” “不敢。末学不过一得之愚而已。”周修常点点头,随即,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襟危坐,昂首而谈—— “首先我想说的是,钢厂如果像现在这样不是停业整顿,就是考虑引进外资,却不在内部做一番深入骨髓的清洗和换血的话,还不如干脆破产算了!” 苏起章一听,眉毛高高地吊了一下,随即又垂落复初,他倒不是因为周修常提出的自暴自弃之语而惊讶,而是他也的确想过放弃钢厂,所以才吊起眉毛。实际上如何让钢厂起死回生,他也是焦头烂额,恨不得一脚踢开了事。 只听周修常续道:“首先,安原第一钢厂的领班班子是非动不可的,万灯红厂长兼任代理书记,可以说是大权在握,独权专断,却不过和一些腐败钢厂领导狼狈为奸,中饱私囊。这一次,万灯红厂长表现出十分欢迎外资进注,表面上看上去的确他为了工厂的起死回生尽力尽力,但实际上他只想釜底抽薪,捞一笔钱,抛下数千名工人跑路而已。” 苏起章眉毛再次高高一吊,这次他十分震惊了,道:“怎么?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呢?” 周修常心道:“因为未来他就是这么干的!”万灯红把工厂一卖,拿钱跑路,留了一个烂摊子,结果外资也不干了,撤资而去,留下群龙无首的工人们,整个厂子乱成了一锅粥,给政府添了不少麻烦。 周修常道:“看他的表现。一个只靠着溜须拍马老厂长而走马上任的厂长,一个一心只想大捞一笔的厂长,这两点在工人们心中可谓路人皆知矣!而他现在根本不想着如何振兴厂子,只意图引进外资,拿出几个不切实际的方案来蒙人,嘿嘿,真把外国人当傻子吗?” 苏起章微微点头,他之前便觉得万灯红此人嘴皮子功夫厉害,到不一定有什么真才实学。 周修常续道:“安原第一钢厂,是所有工人们的心血,但不是他万灯红的心血。所以,要想振兴厂子,务必让一个对工厂有责任心的人来担当此位。” 苏起章道:“嗯……那你说的有责任心的人,是谁呢?” 周修常道:“我可以推荐一个人吗?就是现在技术科里最年轻的技术员杨益川。” “杨益川?”苏起章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呀?” 周修常道:“叔叔你现在不会认识他的。但是,他的老师是燕东大学化工学院院长佟于野。” “哦……”苏起章轻轻点头,这个人物他虽然不熟,但是听说过的,听说在全国甚至世界上都有名气,“这个杨益川是这个佟于野的徒弟,嗯嗯。” 周修常道:“而且,算是个最得意的弟子呢!” 苏起章:“你为什么认为,他可以当厂长呢?” 周修常道:“他可能不懂得行政,不懂得如何与政府、与官员打交道。是啊,万灯红懂得,但您看看现在厂子的样子。他懂技术,他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厂子,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却可以让工人们服气,他也最了解工人。” 苏起章点头,不置可否。 周修常道:“叔叔,未来,将是技术为王的时代啊。要不然,叔叔请思考一下,日本三河集团的人不傻,他们为什么要派人视察一个奄奄一息的工厂?所为何来?” 苏起章听着,陷入沉思,半晌,方道:“我想过,但是没有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好认为他们想攫取我们的资源,不过,只要是合理的买卖,也就不算是什么攫取掠夺了。” 周修常直言相告:“可以说,他们是为了杨益川这个人。在去年,他陪同佟于野出国时,曾在布鲁塞尔做了一份报告。但是,在这个‘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时代里,国内对这份报告的关注着寥寥无几,而且,就算关注了,也不太当回事,因为目前是纯理论化的研究和试验而已。” 苏起章越听越是心惊,他简直搞不懂周修常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怎么?居然连这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周修常续道:“但是三河集团的三原恭一郎敏锐地看到了这项研究的前景,故而他愿意注资进来,获得这份技术,以后分享由这项技术带来的巨大财富。” 苏起章听到后,有些坐立不安了,如果周修常所言不假,那么这项技术要是在自己在任期间被批准,“卖”给日本人,这份骂名是当定了,不禁奇道:“你所言的技术,真有这么厉害?” 周修常笑道:“技术是循序渐进的,现在还不行。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好。就好比此刻的技术是一个婴儿,如果我们华夏人抚养他,他便是华夏人,如果外国人抚养他,长大后他自然认为自己是外国人了。” 苏起章这次点头幅度大了很多,道:“不错。技术在于扶持,在于养。” 周修常道:“不错。”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至少一半 可是,虽然明白了这一道理,苏起章的脸上却愁云密布,道:“唉,可是,养技术,就是花钱啊。” 这一点倒是不假。很多技术前期看好,在投入大量资金后,却一无所获。 苏起章道:“周同学,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国家很缺钱,很多技术也知道要培养,但是花不起钱,所以国家把很多优秀学生送到国外,让国外去培养他们,至于能不能回家,只能靠各人的选择和情怀了,但只要回来一批,国家就有了人才库。所以,你说的技术,我同意你应该培养,应该扶持,但是花不起钱。于是,上头还说了,那就先买人家的成熟技术吧,买来了先用着,以后有钱了在慢慢培养。这也是无奈,是权宜之计呀。” 苏起章一边说,一边连连叹气:“可是,很多人不理解中央和政府的苦衷,认为我们缺钱,还去买人家的技术,大骂我们鼠目寸光。殊不知买技术后可以迅速生产,毕竟时间太急迫,我们要再等自己的技术,黄花菜都凉了!” 周修常听了,心里也是一声叹息:“我华夏国在这个时代里,不仅是国民,还有政府,的确都受了不少委屈啊。” 周修常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政府缺钱,因为缺钱造成的短视,受到了委屈,真的很让人难受……” 苏起章听了,觉得心中十分的舒服,好像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可见社会上对政府工作的误解有多深。 只听周修常续道:“……这也就是接下来,我要讲的第二点了。” “第二点,是什么?”苏起章听了一愣,心道,你的第一点又是什么?回想一下,莫非让万灯红滚蛋,让杨益川上任,这就是第一点?小周同学啊,这个第一点就是个让人头痛欲裂的大难题啊! 周修常道:“政府拿不出钱来,怎么办?首先要精兵简政,该下岗的一定要下岗,不愿意留下的也尽可以走人。我刚才讲到说,我父母就准备让我去接班,去吃大锅饭。类似的情况绝不在少数,像这样的情况要从现在开始,彻底杜绝。” 苏起章叹口气,道:“唉,这一点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并且现在已经在安排工人下岗了,你的父母不是也下岗了吗?” 周修常道:“我这个下岗和现在的乱下岗不一样。现在的下岗,实际上是万灯红等人用来排除异己的工具。而我的这个下岗,具体说来,应该叫裁员,是为了清楚掉那些尸位素餐,毫无作为,效率低下,混吃等死的人。所以,现在的下岗让很多工人怨声载道,便是因为万灯红的手段恶劣之故。而我的裁员,也当然会让一些工人抱怨和不满,但只要公平合理,再加以妥善处置,想来工人们也会理解的。” 苏起章道:“那你要裁员多少人呢?” 周修常一语惊人:“至少一半!” 苏起章的眉毛吊得不能再高了,他吃惊的声音都不禁大了起来:“什么?百分之五十么?” 相比之下,周修常倒气定神闲,道:“不错。百分之五十,还是至少。” “呵呵!”苏起章觉得实在荒唐,他认为周修常虽然聪明,但毕竟年轻,不谙世事,才说出这么飘渺臆想的话出来,“周同学,百分五十你知道是多少吗?那差不多就有三千来号人。三千多人站在一起,差不多是一支军队了啊!你让他们去哪里?吃什么?你刚才说,妥善安置,我倒要问问,安置到哪里去?” 周修常道:“他们要是不走,安原第一钢厂早晚要死。他们的饭碗要是放不下,更多人的饭碗就端不起来。” 周修常言辞铮铮,苏起章像撞上一堵墙一样被震住了。 “可是,这么多的下岗失业人员……”苏起章嗫嚅着,他深知周修常所言极是,但面对着三千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巴,也当真棘手至极。 周修常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叔叔,如果您和政府可以答应给我一些优惠的措施,三千多人的失业问题,我来助一臂之力。” 苏起章眼睛一大,道:“你来?你有什么办法么?” 周修常道:“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如果您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回去好好写成一封信交给你。” “哦哦。”苏起章将信将疑,不敢相信周修常有什么办法,但周修常今夜能和他抵膝长谈,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了,所以他或许真有办法,也未可知,更何妨一试? 只听周修常接着道:“所谓开源节流,上面所说乃是如何节流。工厂目前亏损连连,虽然有几张订单,尚能运作,但车水杯薪,无济于事。至于如何开源,才是拯救工厂的关键。” 苏起章听到这儿,连连点头,终于说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了。 周修常道:“我的办法是:集资自救。” “呵?”苏起章眼睛一亮,“集资自救?就是说,人人都要交钱?” “对。”周修常肯定地一点头,有如下了很大的决心,“每个留下来的工人必须交钱,把工厂变成他们自己的工厂,相当于自己入股了,这样一来,工人们的‘主人翁’意识才会彻底地觉醒,才会对工厂负起责任来。” “嗯……”苏起章的双目空洞地望着书架,显然在思索周修常提出办法的可行性。 周修常心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以后能存活的厂子,莫不如此。” 半晌,苏起章才轻轻点头,道:“嗯嗯,周同学,我承认,你说的很有想法。而且我认为你说的没错,无论是节流,还是开源,你的路子都很正确……” 苏起章字斟句酌,慢悠悠地说了几句,周修常知道,接下来他就该说“但是”了。 果然,苏起章续道:“……但是,这其中牵扯太大,问题很多。你的路子或许是对的,不过实施起来怎样,谁也说不好。比如裁员三千多名工人,这件事就算是放在全国,也没有先例呀。你说的这些,已经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 苏起章语似未尽,而是仍在沉思中。周修常也不说话。只听见书房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周修常看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了。 半晌,苏起章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道:“这样吧,此事事关重大,我想向常委会议上做一个报告,而你就起草这个报告,主要就是把今天你说的内容写下来。会议上,常委们还要讨论,综合各方面的意见。即便大家同意,恐怕也要到省里去批准,甚至去中央。” 周修常知道,苏起章既然说出这话,就表明他已经赞同了自己的建议,至少,苏起章是一张赞成票。 苏起章续道:“周同学,你刚说的,给裁员或者叫下岗职工们一个‘妥善安置’,如果你能在这一方面有很好的点子的话,常委们赞同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苏起章所言不虚。实际上,让万灯红下马,让杨益川上任,这些都好操作,至于集资自救,只要宣传得当,操作公平,工人们也会信服拥护。但所难者,只是“断人财路”,生生剥夺了三千多张嘴吃饭的权力,那岂不是起义了么? 周修常道:“好的,苏叔叔。我会提出几个安置的办法,让您和各位领导指教。” 苏起章道:“嗯嗯。你什么时候能写好这个报告呢?” 周修常道:“末学才疏学浅,担此大任,何以克当,自须尽力而为,不知予末学三天时间可否?” 苏起章道:“其实不急,各位常委也都要事缠身,召开一起开会则是必有大事、急事,所以你的报告写得不好,常委们会觉得你胡吹大气呢!呵呵!” 苏起章先是摆了摆威风,然后再给周修常鼓了鼓气:“不过没关系,你大胆写,就把你今天的思路写下来。放心,还有我来把关呢。” 苏起章说完后,才掰着手指数日子:“今天是周四,明天是周五,后天……大后天……嗯,你是说,你能在周一给我,是不是?” 周修常点头道:“是。” 苏起章道:“好。那我等到周一,到时候你亲自过来,或者交给语琪也可以。最好……你还是亲自过来吧,到时候我们再讨论讨论。” 周修常承命而应。由于时间不早了,苏起章便说,如果你父母同意的话,不妨住下来,也是可以的。周修常婉拒,说不敢再叨扰下去,执意要回。于是,苏起章叫来大秘,让他派司机开车送周修常回家。 周修常坐在车里往家去的时候,感到身体是一次被人抽空的疲惫,但脑子里却如同有人在敲锣打鼓一般地兴奋,这样的反差让周修常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 他渐渐感受到,这种愉悦与交媾的兴奋和愉悦相比,是截然相反的。交媾时的愉悦是身体达到极度的兴奋,但大脑却陷入一片虚空之境;而此时他却感到身体好像不存在了,好像可以飘上天,可以遁入大地,自己的脑袋却充斥在整个宇宙里…… “呵呵!”周修常在心中暗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头脑交媾么?倒也是蛮有意思的。我这么大年纪……啊呸呸,我才十七十八好吧……”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只听得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周修常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向前一飞,“咚”地撞在了轿车前排的椅背上,好在车辆行驶并不迅速,惯性也就不太猛烈,周修常一撞即醒,惊异莫名,暗道:“咦?我竟然已经睡着了?” 看来,在苏语琪家先后折服游卫国和苏起章之后,大脑虽然仍在兴奋中,但也的确倦怠不已,兼之在轿车里十分舒服,又晃晃悠悠的,不知不觉竟然睡去。 这时醒来,不禁觉得奇怪,又看了看外面街道,心道:“这是哪里?也没有到我家,又不是红绿灯,干嘛停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湖救急 就在这时,只听司机骂道:“妈的!你找死是不是?睡在马路中央,黄汤喝多了吧?告诉你,下次老子就当看不见,他妈的轧死你你信不信!?” 周修常向外一看,只见一个黑影,看身形是个男人,摇摇晃晃的作吃醉的模样,走两步倒后退一步,挨近车子。 司机骂道:“他妈的,哪来的滚哪儿去,听见没有?” “你……你……差点……轧……轧到……”那醉汉直着舌头,说得模糊不清,看样子醉意不小,一双醉眼也朦胧着……只不过,当他挨近车窗时,却双眼里猛地精光一盛,迅雷不及掩耳般掏出了一把尖刀! 那司机却“嘿嘿”一笑,不急不忙地道:“这位朋友,麻烦你仔细看看我的车牌号行吗?” 那人一愣。这时候,路旁忽然从隐蔽处窜出来两个人,飞速地跑到车旁。司机见机极快,将车窗车门锁死。 后来的那两人凑近车子,不由分说,就要拉车门,自然拉不开,便从怀中取出了斧头和锤子,作势便要向车窗砸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周修常在车里先惊后吓,惊惧莫名,他知道这时候治安不太好,但前世里也太太平平地过来了,却没想到自己此刻会遭难。 而对方三人成伙,另两人二话不说,拿起锤子和斧头就要击窗抢劫,也意味着杀心已起,不管得不得手,定会杀人灭口。 就在这时,先前那人忽然伸手喝道:“停!” 另外两人被他一喝,立时住手,都不解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瘦子道:“咋了?大哥,我们这是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啊!” 被称作大哥的人道:“妈的!是政府的车!” 第三个人又瘦又高,形如竹竿,急道:“我们到底还抢不抢啊?” 那瘦子道:“大哥,抢吧,我们反正也是……” 这时候,那司机忽然一踩油门,车辆猛地窜出。先前那扮演醉汉的此时正站在车边,瘦子和竹竿则站在了副驾驶和右后方。轿车骤然发动,瘦子和竹竿都下意识地向后一躲,而在左前方的那人却只是一呆之间,司机故意向左一打方向,轿车冲来,把他撞到一旁。 “哎呦!”轿车虽然是刚刚发动,速度不快,但依然把那人撞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声呼痛。 轿车直窜了出去,瘦子和竹竿勉强追了几步,便不追了,见大哥躺在地上叫疼,又飞奔回来。 “嘘!”那竹竿混混急道,“大哥,别叫了,你在叫的话,警察就来了。” “废话!”那大哥怒道,“你以为我他妈的想……哎呦,停停!别动我,疼,真疼!你妈的!” 原来瘦子和竹竿相互使个眼色,然后一人拉着大哥的一边,想把他托到路边去。 周修常坐在车里,刚想感叹司机胆子大,变机快,谁知,那司机竟然对周修常道:“小朋友,扶好了啊!” 说着,司机猛地一打方向,轿车几乎是原地挑头,车头冲着来时的方向。 周修常正诧异着,司机道:“妈的,也一群傻逼瞎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必须收拾收拾你们了!” 说罢,也不管周修常什么反应,就一踩油门,轿车向那三个人冲去! 周修常不禁暗骂:“妈的,你想报仇我不拦着,好歹把我放下来呀!我还这么年轻……” 轿车车灯一闪,晃亮了前方正相互拉扯嚎叫的三人。他们一见车辆冲来,不禁都哇哇大叫,瘦子和竹竿更是把手中的大哥撒手一扔,自己仓换逃命到路边去了。那大哥又气又急,挣扎着往路边跑…… “嘎——砰!” 司机先踩了刹车,让轿车随着惯性撞击那个行动不便的混混大哥,这一次,把这位大哥的另一侧腰撞到了。那人再次扑倒在地,大呼小叫起来。 司机一边挂倒挡,一边气哼哼地道:“哼!妈的,再来一次,我好好地玩玩……” “不要了!”周修常一声高叫,掷地有声。那司机愣了一下,只听周修常说道:“放我下车吧,我去会会他们。” 司机奇道:“什么?!”一想,他是大秘交代下来要护送回家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担待不起,连忙摇手道,“你会什么会?他们手里又是刀又是斧头,你可只有一个脑袋!” 周修常淡然道:“我还是下去吧,我认识他们。” “什么?!”司机更加奇了。 周修常道:“让我下去吧,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自找的,和你不相干。” 司机听了,想了想,只好解锁车门。 周修常下车,走到那倒地的大哥身旁,笑道:“浩哥,是你吧?好久不见啊。” “咦?”浩哥吃了一惊,“你……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周修常道:“嘿嘿。您老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大概一个多月前,你把一个单身母亲抓进了你的录像厅里,还是我出面赎人的呢。忘了?当然,你也是卖黑哥一个面子。黑哥知道了这件事,也很感谢你不找我麻烦呢。” 周修常这么一说,浩哥顿时想了起来,那时他和几个弟兄把一个叫赵月如的漂亮美妇关了起来,是一个少年持枪,带着一个小女孩闯进来,带走了美妇不说,还敲诈了混混们一笔钱。 “哦哦,是……原来是……我……我这就走,我不知道您在这辆车上。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想干点坏事就遇上你。你是我的克星啊!”浩哥说着说着,又是无奈又是沮丧,居然哭丧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旁边的瘦子和竹竿这会也走过来,一看是周修常,不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是……是他!” 周修常看了看他们,认得一个是竹竿混混,临走时周修常反过来敲诈他们,竹竿混混主动“交还”了二百元,周修常被他的老实举动搞得哭笑不得;而另一个也是眼熟,想必当日是混在队伍中的。 周修常向他们冷笑道:“你们行啊。一开始随随便便的抢人敲诈,然后又要抢劫灭口,逐步升级是不是?” 浩哥道:“不……我们是……活不下去了嘛这不……” 周修常道:“那你们抢劫,杀人,然后就能活下去了?” 竹竿道:“大哥说了,没准能留个骂名啥的,也算是出名了。” 浩哥道:“你闭嘴!——我就是想着,活着还有啥意思呀?快活一把,日子就拉倒吧。” 周修常觉得奇怪,道:“你的录像厅呢?” 浩哥道:“厅……被人砸没了。” “砸没了?”周修常一愣,“谁砸没的?黑哥吗?” 浩哥道:“黑哥不会干这事。” 周修常道:“那是谁?” 浩哥道:“黑哥的对头呗。我也被人收拾一顿。手底下除了这俩,都跟人家跑了。也是哈,我也没啥能耐。” 周修常道:“然后你就想赴死了?你都想死了,砸不找黑哥对头报仇呢?” 浩哥惨然一笑,道:“打不过嘛。” 周修常好笑:“那就来抢劫,来杀人,然后被警察追,最后被吃一粒铜花生米?” 浩哥还是惨然笑着,道:“这么一来,我在江湖上就有名了。谁也不敢说,我浩哥胆小,怕死,打不过人家了。” 周修常觉得此人可笑又可悲,显然这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一生该当如何度过。周修常刚想骂上几句,忽然又想,我自己还说别人呢,这要是前世里,我也不是一样吗? 周修常道:“你们仨,除了今晚上抢劫,还干过什么坏事没?” 浩哥看了看竹竿,又看了看瘦子,低头道:“有一点。” 周修常道:“有多少?” 浩哥指了指瘦子,道:“他在小学门口,抢小孩零花钱,一共七块三毛。”又指着竹竿,“他扶一个老太太过马路,偷了人家十块钱。” 竹竿对瘦子笑道:“看见没?我就说我比你多吧,你还不信。” 瘦子听了,“哼”了一声:“我抢了二十多个小学生,比你多好不好。” 周修常哭笑不得,道:“你们以前不是挺威风的嘛?还抢人拘禁,怎么这会子变成欺负童叟了?” 浩哥道:“那是以前,我在录像厅管吃管喝管住,他们都跟我混,我有点钱,也算是他们的头儿吧。后来,这不是人家想吃我,我不同意嘛,这不就……” 这时候,送周修常的司机探头出来喊道:“你们怎么说?要不要我报警?” “不要!”却是周修常和浩哥等三人同时喊道。 “哦。”那司机应着,缩回头去。他一半感到惊奇,这个上苏副市长家的少年居然认识这些个混蛋,看起来是黑白通吃啊;一半感到不耐烦,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了,自己早该回家了,但大秘交代下的事情不完,他也不好离开,否则明儿问起来自己吃不了担着走。因为这,才故意探出头喊了一句,提醒周修常别耽误自己的时间。 周修常如何不明白这意思? 这时节也的确晚了,周修常也不愿意和这三个小鬼多纠缠,只是刚才听了浩哥的几句话,心中有了三分怜悯之意,又见竹竿和瘦子两人浑浑噩噩,又有些天真的孩子气,之所以走上邪路,恐是教导无方之故,倒不是天性歹毒。 周修常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三个,愿意不愿意跟着我混?” 浩哥一听,眼睛大了。竹竿和瘦子一听,张大了嘴。 周修常道:“怎么?我年龄小,带不动你们么?还是说,你们觉得跟着我没有前途,不如抢劫辆车,远走高飞,被警察追得心惊胆战然后吃颗枪子的舒服?” 瘦子和竹竿都望向浩哥,显然他二人从来就没什么主意,为浩哥命是从。那浩哥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想了会儿,又看了看周修常,又看了看周修常乘坐的挂着政府车牌的汽车,忽然低声问道:“跟你混,是不是就是跟着黑哥混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湖救急 周修常笑了笑,琢磨着怎么回答他,思考了一会儿,道:“不是。是跟着我混。混吗?” 没想,浩哥连犹豫也没有,立即点头道:“那行那行。那……我就跟你……混吧。”说着,还挠挠脑袋,好像很不好意思。 周修常笑道:“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啊。跟着一个年龄比你小的,不太愿意吧?” 浩哥道:“有点有点。不过……你……应该比我能耐。对对,你能坐着政府的车,还有黑哥连枪都给你,你太……厉害。” 周修常笑笑,看向瘦子和竹竿,道:“你们俩呢?” 瘦子和竹竿都一齐点头,道:“行啊。我俩没问题。” 周修常道:“你们真愿意?” 三人齐声道:“我愿意。”说得好像周修常是在问一个婚礼上的新郎一样。 周修常道:“那好。明天晚上七点半,在城中花园门口等我。这也是我给你们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如果真的觉得勉强,无妨,明天不来便是了。但是明天如果来了,就跟我死心塌地地干下去,别偷奸耍滑,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我说清楚了吧?” “太清楚了。”三人齐声道。 周修常转身就要走,浩哥却跟了上来,低声道:“那个……你叫……我们管你叫大哥?”他试探着说。 周修常低声道:“叫周总。以后你们的身份也变了,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流氓了,而是一家我公司的一员。” 浩哥恍然,道:“啊,大哥牛逼!啊不,周总牛逼。” 后面跟来的瘦子和竹竿齐声道:“周总牛逼!”他俩也不清楚浩哥跟周修常说了什么,反正浩哥说了“牛逼”,那就确然无疑是“牛逼”了。 周修常道:“那你们还跟着我干嘛?想知道我今晚会不会报警,让我的警察哥们把你们抓进去?” 浩哥微讶,羞惭地点点头,道:“是……是……” 周修常道:“放心吧,不会的。你们回去吧。怎么着,还想让我送回去?” 浩哥赶紧摆手,道:“不敢,不敢。我们就是……就是吧……” 周修常不耐烦,道:“到底如何?叫我周总,却不说实话么?” 浩哥咬咬牙,干脆道:“周总,江湖救急。咱哥仨都地方住啦!” 竹竿道:“还没吃饭呢!” 瘦子道:“水也没喝。” 浩哥道:“我和他俩过了几天吃土喝风的日子,都受不了,觉得太窝囊,所以才……” 周修常笑道:“这个好办。我既然身为周总,总不能不照顾底下员工吧?” 浩哥道:“必须的,必须的。” 竹竿用胳臂肘捅了捅浩哥的腰,道:“哥,那咱以后怎么称呼啊?” 竹竿这一捅,浩哥一痛,呲牙咧嘴了一阵,道:“你轻点!没听周总说嘛,咱都是他公司一员了。” 瘦子道:“那也得有领头的啊。” 浩哥道:“什么领头的?这不周总吗?” 竹竿道:“周总不在呢?到时候听谁的啊?谁管饭啊?” 瘦子道:“对,主要是这个问题,谁管饭。” 竹竿看着瘦子,得意地道:“你看看,还是我比你想的多吧?” 瘦子道:“你一边去!那是我不好意思说。你脸皮比我厚。” 竹竿道:“这话怎么这么说呢?我是代表我俩的意见……” 浩哥道:“你俩有完没?听周哥吩咐。他是总经理!” 一句话提醒了竹竿和瘦子,自己争这些细枝末节毫无意义,讨好了发钱的老板才是正经。这哥俩只要涉及到吃的方面,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周修常笑道:“好。我就提前支付你们的工资,当作你们的加盟金了。” 说着,他掏出来几百块钱递给浩哥,又道:“以后,浩哥就是分管你们俩的总监了,你们要称呼他:浩总监。” 浩哥接过钱,像见到娘亲一样感动不已,道:“是,是,周总太好了。为了这么点钱,我们都要杀人了。没想到现在就有了。” 竹竿和瘦子都道:“浩总监,得好好谢谢周总啊。” 浩总监道:“废话!你俩也得谢,这么些天了吃饭店里的剩饭,咱今儿可算能吃顿好的了。” 竹竿道:“可是天这么晚了……” 瘦子道:“饭店都关门了……” 说着,又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周修常。 周修常又好气又好笑,道:“这还指望着我?这件事找你们浩总监去!你俩对他负责,他对我负责。你俩不能直接越过他,直接向我问话。但是我可以越过他,直接向你们问话。懂了?” “懂,懂。”三人一齐点头,不过几分钟之间,便明白了手握金钱就是手握权力。 周修常见他们都了解了,便转身上车。轿车启动,一个挑头离开。浩总监和竹竿、瘦子三人站在路边,举手作别。 周修常坐进了车里,那司机自从他下车后,说了一句“要不要报警”的话以外,一语不发,此时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开车,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看到一样。看来,这司机经常给领导开车,已经习惯了沉默。 片刻后,轿车抵达了城中花园门口。周修常下车,轿车转头而去。 走进小区甬路上,周修常不禁想到,今天是坐着苏语琪外祖父的汽车去她家,又坐着苏语琪父亲的公车回家,而自己的自行车便没有骑回来,明早上学恐怕只好打车了。看来,自己是不是应该买辆车了呢? 这番思索着,走到家门口。只见房屋黑沉沉的,显然是灯灭人歇,父母早已入睡了。 周修常想:我倒是想回家,可是那样便吵醒了父母。不如去于玉香那里,但是我可真是累了,但愿她可别…… 这么想着,脚步已然走到了自家门前。果见一线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周修常开门而进,只见客厅里沙发附近的几案上,一灯如豆,在昏黄的灯圈里,一个诱人曼妙的娇躯蜷卧在沙发上,一张薄毯盖在她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腰条,一张春桃般的脸庞避开灯光的直射,如小猫般窝在自己的胸前,一双睫毛犹自微微发颤,一对薄唇还不自觉地抿了抿,好像做梦吃到了什么美味一样…… 周修常蹑足而前,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这声音在白日里无声无息,而此时却恍若雷鸣。 于玉香本是倦极而眠,也是睡得不实,是以周修常走到跟前时,她便悠然醒转,妙目微睁,看见眼前竟然站着一个人,不禁眼睛一大,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周修常,随即眉开眼笑,笑靥如花,“嘤”地一声长长的娇吟,显然是故意叫给周修常听的。 周修常被这一声娇吟叫得心软神酥,在她身边坐下来,一只手握住于玉香柔若无骨的纤足,却感到触手冰凉,不禁皱着眉头,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于玉香撒娇,道:“人家从晚饭就开始等你啦。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 周修常道:“这么说来,你还没有吃饭呢?” 于玉香道:“你还能想到我吃饭么?其实饭是吃了的,依依陪着我吃的。” 周修常放心了,道:“那就好。” 于玉香轻嗔道:“哼!好什么好啊?也不问问人家,今晚吃了多少?就只知道说好。” 周修常笑道:“好好。” 于玉香道:“你竟然还说好。”说着,用脚轻轻地踹他胸口。 周修常见她一条性感的长腿抬起,随着玉足加身而倍显诱人,笑道:“我说‘好’,是要顺着你的意思说,所以才说‘好’嘛。” 于玉香道:“那还差不多。不过,你要怎么顺着我的意思说?” 周修常道:“问问你,吃了多少?吃的好不好?吃了什么东西?” 于玉香的小嘴又是一厥,道:“哼,你看看你问的话,正好反过来啦。” 周修常道:“怎么反过来啦?”他边问边握着于玉香的小脚,然后顺着优美的小腿往前慢慢探去,只觉得触手无比滑腻…… 于玉香任他摸,道:“你应该先问:吃了什么东西,然后再问,吃的好不好,最后再问,吃了多少?” 周修常笑道:“是是,是我问反了。” 于玉香道:“承认就好。哼哼……”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眼睛一眯,小嘴一张,“阿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周修常道:“你看看你,我刚才触摸你的脚趾,就觉得冰凉。你怎么不盖条好的毯子呢?” 于玉香用幽怨地目光瞥了一眼周修常,道:“你还有脸说吗?我不是说了么,我是为了等你,谁知道你竟然回来的这么晚。这都几点了?啊,半夜了么?” “可不是。”周修常一面应着,一面握着她小手,拉她起来。 这么一折腾,于玉香从睡暖的沙发上站起,顿时觉得一阵冷空气袭来,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竟然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又是一个喷嚏:“阿嚏!” 周修常大是心疼,道:“这可糟了!” 于玉香见他双眉紧皱,目光露出自责而怜悯之色,心中一暖,但是喷嚏却接二连三地打出来:“阿嚏!阿嚏!阿嚏!……” 周修常一见,赶紧扶着她走向楼上卧室,一边走,一边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让你等的时间长了,对不起……” 于玉香本来想再拿大一些,让他难受难受,可是嘴上却说道:“谁怨你了,是我自作……自愿的嘛。你又没让我等。” 周修常不禁想着,若是今晚他回到父母家中,于玉香是不是要在沙发上等我一夜呢?她并不知道我什么时间回来,也不知道我回不回来,反正就这么一直等了下去……周修常似乎能够想象到于玉香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地关注着门口的动静,一双美目望眼欲穿。 这么一想,周修常更是感动,道:“是我久欠问候了。你快些进被窝里。” 说着,他掀开被子,把于玉香送进被窝,又给她严严实实地盖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嫌疑人 于玉香还是打喷嚏,娇声道:“被窝里也冷……” 周修常一笑,道:“那该怎么办呢?” 于玉香道:“听古人说,男子乃阳刚之气……嘻嘻……” 周修常脱了衣服,一边脱一边道:“可是,我忙了一天了,连澡都没洗。怕脏了你的被子。” 于玉香道:“脏了我可以洗嘛。而且,你脏了,我还可以……”说到这儿,她故作娇羞之状,娇媚难言,不过紧接着一个不受情绪控制的喷嚏就——“阿嚏!” 周修常笑道:“你看看你,你的小身板谦虚地出卖了你。” 于玉香俏脸一沉,道:“都怪你。都怪你。” 周修常道:“刚才还不是不怪我嘛。” 于玉香道:“刚才不怪,我现在怪你了,不行么?” 周修常道:“好好,可以可以。那我向你赔不是……阿嚏!”话说到一半,自己也打起了喷嚏。原来,他适才脱了衣服,如今虽然已经供暖,但夜气极寒,浑身也是一个寒颤。 “咯咯咯……”周修常这一个喷嚏,却打得于玉香一阵娇笑。 周修常道:“真是现仇现报,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才不满意呢,你活该,再多打两个出来。”于玉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阵心疼,接着柔声道,“笨弟弟,还不赶紧进来呢。” 周修常借坡下驴,自然钻进了于玉香的被窝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周修常把于玉香搂在怀中,一只手却胡乱地摸索着什么…… 于玉香把他的手拿开,道:“怪凉的。” 周修常道:“你不是刚刚说我是阳刚之气嘛?” 于玉香道:“你还没长大呀,想必是阳刚之气不足。” 周修常道:“区区在下,勉为其难,叫傻姐姐笑话了。” 于玉香道:“你再叫一声‘傻姐姐’试试?” 周修常道:“不叫了。原来你不愿意听‘傻姐姐’呀,那我就不叫你‘傻姐姐’了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傻姐姐’的了……” 于玉香又笑又气,道:“讨厌死你了!滚下去!” 周修常道:“为什么呢?你叫我进来的嘛。” 于玉香道:“因为你叫我傻姐姐了。” 周修常道:“我说了,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傻姐姐’了。” 于玉香道:“贫嘴。” 周修常道:“什么?亲嘴?好的。” 说着,周修常就欠起身子,俯着头,伸出嘴唇压在于玉香的香唇上。 于玉香想要躲避,但在一床之间,如此逼仄之下,岂能躲开周修常的野蛮追击?当下几番推拒之后,还是被他得手。 于玉香说不清是娇羞还是薄怒,道:“你是天下第一坏男人。” 谁知,周修常听了,不怒反笑,倒好像获此殊荣,万分得意一般,道:“哈哈,想我周修常枉居世上这么多年,总算荣膺此号矣!” 于玉香奇道:“怪了,你才不过十七八岁,什么生活了这么多年!” 周修常道:“是是,才不过十七八岁。嘿嘿!”一时间,心里竟感到无比的舒泰和从容,说起来,好像皇上登基一般得意。 于玉香怪声怪气地道:“说你坏,你还得意呀?” 周修常笑道:“当然啦。这意味着女人喜欢他。” “胡说。”于玉香下意识地反驳,随即道,“那你倒是说说,如果咱们不喜欢哪个男人,会说他什么?” 周修常道:“会说他‘恶心’!” 于玉香一笑,道:“你别说,好像还真是的。你还挺懂我们女人的心思嘛。一定是在哪个女生身上练出来的了。” 周修常道:“哪有。我才多大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来。这个身影,连同她今晚巧笑嫣然的模样,都让他心中一动。这个女孩子和此刻身畔的婀娜的佳人相比,一个知性柔情,一个青涩骄横,却是各有各的味道…… 这么想着,居然又有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出来。 正想着,于玉香忽然打了一哈欠,娇声道:“我好像感冒了。” 周修常此刻浑身暖洋洋的,身体和精神都松懈下来,也不禁感到一阵阵困意来袭,道:“今晚就饶了你好不好?” 于玉香笑道:“是我饶了你,饶了你不用交粮食了。” 周修常道:“对对,是你饶了我。我就抱着你睡。” 于玉香道:“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今天我出门,一穿靴子,发现里边有一张一百块钱,你说奇怪不奇怪?” 周修常道:“是我放的,我……”周修常忽然一愣,“你说什么?一百元钱?” 于玉香道:“对呀。怎么了?” 周修常道:“没发现别的什么东西么?” 于玉香道:“嗯……就一百元钱。没了。” 周修常道:“是我的放的,但我放了不止一百元钱,还留了张纸条。你真的没发现?” 于玉香道:“真是你?那你放了多少?” 周修常道:“不少啊。那张纸条,你也没发现?” 于玉香再次肯定道:“没有啊。难道是……” 两人对视着,都明白,作案嫌疑人只能是李依依了。 周修常道:“算了吧,不说了。我看你添置了许多东西,怕你腰包瘪了,就想补充一些给你。若是当着你的面给,到好像我俩是……那种关系似的。不太好。所以就塞进你的鞋子里了。” 于玉香听了他这话,知道他待她极为有心,道:“那纸条呢?写的什么?” 周修常道:“没什么啊,就是说帮我花钱,帮我吃了好吃的。” 于玉香道:“哦。那算了。那样的话,叫依依看到了也没什么。” “没什么?”周修常问道。 于玉香道:“真没什么。告诉你吧,依依也帮着添置了不少东西,干了很多活,总不能让人家白干吧?所以就当补偿她好了。” “也罢。”周修常和于玉香都是善解人意的人,钱倒是不太在意,只不过两人心知肚明,以后要提防李依依了。 当下,周修常搂着于玉香沉沉睡去。周修常在睡着的朦胧之际,恍惚间听到楼下有开门和关门声,接着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周修常知道,八成是李依依回来了,也不知道她回来得这么晚,每天都做了什么。然而,他不及细想,已然进入梦乡。 周修常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见天光大亮,他还以为自己像前两天那样,虽然干得累,睡得晚,但还是会起早。哪知,伸手向旁边一摸,竟然摸了个空,于玉香竟然不在了。 周修常起来,看看天色,只见天色朦胧,雾气未散,但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时,已然如日中天矣。 周修常一惊,知道时候不早了,他迅速穿衣下楼,看了看于玉香新买的小钟表,上面显示已然九时许了。 “我靠!糟了!”周修常一拍脑门。九点多,这意味着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 “玉香!”周修常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他想于玉香也许去上班了。于是他也赶紧洗漱,准备赶往学校。 正要出门,却迎面碰上了于玉香。只见于玉香面色绯红,眉眼低垂,神情竟然很是憔悴,纤弱的身躯慢慢地踱进屋里。 周修常大为心疼,迎上去,道:“你怎么了?” 于玉香一愣,道:“咦?你怎么还没走呢?”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周修常道:“我是刚起来,正要走。你真的感冒了,真是的,感冒了还出去!” 于玉香勉强笑笑,道:“出门买药,请假,这才回来。” 周修常埋怨地说:“你怎么能够这样?” 于玉香道:“怎么了?” 周修常有些生气,道:“还怎么了?你都感冒了,还冒着寒风出去买东西?我呢?留我在家里睡觉,让我心疼是不是?” 于玉香道:“哪有啊,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就……咳咳!” 周修常说着,一面接过她的药,一面让她脱鞋进屋,一低头,看见她穿着那双高跟靴子,又来了气,道:“你说说你,我都不想说你是傻姐姐了,可是感冒了出门,居然还穿着高跟鞋,你真是……” 于玉香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把纤手捂在他的嘴巴上,做出安静的样子:“嘘!” 周修常低声道:“怎么啦?” 于玉香有些忸怩地说:“昨晚上你说你把钱放进了我的鞋子里,所以我一看到它就想穿上啊,好像你的手还在那里似的……” 周修常笑道:“你就这么永远踩着我的手么?” 于玉香白了他一眼,道:“对呀。永远被我踩着才好。你个笨弟弟,我其实是觉得就好像你在握着我的臭脚丫一样。” 周修常道:“你的脚可不臭,要不然放钱的时候我就晕……” 于玉香此刻脱了鞋,听到他说到“放钱”时,又捂住他嘴巴,也顾不得这只手刚刚脱下鞋子了。 周修常道:“又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于玉香不答,先伸手入怀,竟然掏出了一沓钱来!她道:“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的钱?” 周修常一看,大体上不错,道:“你这是……” “还有这张纸条。”于玉香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纸条来。 周修常这可奇了,他看了一眼楼上,楼上的李依依似乎仍在睡懒觉中,没有动静,便低声道:“你是从哪里……” 于玉香道:“还是从我的靴子里啊。今早我出门,就想穿这一双,结果脚一伸去,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吓我一跳,倒出来一看,原来就是你说的这些。” 周修常和于玉香对视着,皆知道这想必是李依依昨日拿走后,或者觉得良心不安,又悄悄地放了回去。 于玉香道:“看来她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动了歪心而已。这不,她又良心发现,放了回来。我就合计嘛,依依做不出这事的。” 周修常道:“更有一种可能是,她知道自己拿走了钱后,事后我和你一对,必知道钱被人拿走,而作案者只能是她了。所以,为了避免偷窃这个罪名,她还是……” 于玉香一想也是,但还说:“也别这样说人家,万一只是……只是恶作剧呢……咳咳!”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身黑衣 周修常见她咳嗽起来,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把扶到楼上卧室的床上,要她好好休息,又接了热水来。 于玉香道:“药呢?” 周修常只递给她热水,道:“你是伤风,不是病毒性感冒,不用吃药。” 于玉香道:“不吃药怎么好?” 周修常道:“伤风感冒都是自愈的,吃药不吃药,都要一个礼拜才能痊愈。” 于玉香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伤风感冒,不是什么……病毒性感冒?” 周修常笑道:“若是病毒性的,我今天也就趴下了。病毒性会传染,也叫流行感冒。不过,你一定要注意,由于现在正是流行感冒的高发期,你现在虽然只是伤风,但是免疫力低下,很容易受到病毒侵袭,所以更要千万小心,一旦转成流行性感冒,那可就麻烦了。” 于玉香花容失色,道:“不,我不要……你懂得的可真多。” 周修常道:“放心,有我在呢。”他让于玉香把热水喝光,又烧了一壶热水放好,再连叮带哄地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周修常从家门里出来,直奔小区大门,又等了一会儿,方才等到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而去。 不久,楼上一间卧室的房门打开,李依依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她先听了听动静,然后又悄无声息地下楼。她浑身穿戴整齐,浓妆淡抹,走到玄关,把鞋穿上。这时,她一瞥眼,看见了于玉香的鞋子,一抹恶作剧般的奸邪微笑出现在她的嘴角。 周修常到达学校时,正好是在坐课间操的时候,他心中暗叫:“天助我也!”遂闯进教室。教室里,除了几个值日人员外,其他人都在操场上做操。 可偏巧不巧,那几个值日人员正是韩双乙、孙成义和张子达。 这三人看了看周修常,也没说什么,就当他不存在一样地聊天。 只听孙成义道:“老大,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你倒不必放在心上。” 周修常一听,觉得他这话里明显是话中有话,什么“妖魔鬼怪”云云,莫非是在说我? 韩双乙道:“我干嘛要放在心上。就算他家里边有点闲钱,那又怎么样了?告诉你,最近我哥可回来了。” 张子达道:“他不是去国外留学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没等韩双乙说什么,孙成义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道:“你说说你,平常就不注意老大家的事情。老大的哥哥,我们管他叫……老大哥,对,这个老大哥呀,是花着公费出去玩的……” 韩双乙眉头微微一皱,道:“什么出去玩?” 孙成义赶紧摇手,道:“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呀,老大哥出去留学,那就跟玩、跟旅游没有什么两样……” 张子达道:“怎么是跟旅游没有两样?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孙成义道:“我的意思是……就是学习对于老大哥来讲,太简单了,学不学都一样,其实去外国学习,也不过就是走了一个过场,老大哥太聪明了,根本不用学就会,学习就跟玩一样……”说了半天,总算让其余两位明白了他绝无恶意。 韩双乙道:“我哥哥没有那么聪明,什么学习跟玩似的!我告诉你,我哥哥学习比我刻苦,比我努力。你们和我,差着一个等级。我和我哥,还差着一个等级。懂了吗?” “懂了懂了。”孙成义和张子达都忙不迭地点头。 周修常听着好笑,心想,要是郑大千在旁边,必定要出言讽刺一番。而此刻,自己可不想另生枝节。 不过,韩双乙的言语中,隐约着传达着一个信息:他哥哥韩一甲回来了。 他想,韩双乙说什么“你们和我差一个等级,我和我哥差一个等级”,其实乃是说给我听的。意思是,别看我现在斗不过你,但是你和我哥想必,差太远了。 周修常根本没见过韩一甲,只是听说他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校草,保送进了燕东大学,又公费出国了两年。虽然不知道这位韩一甲的底细和手段,但是周修常想,无非是借着他父亲的光而已,一个月前,自己恐怕还须退避三舍,现在自己绝非吴下阿蒙了。到时候你俩的父亲,韩博涛一倒台,你俩还算什么东西么? 韩双乙说完了吹捧自家哥哥的话,也很得意,便吹起了口哨。 哪知,他这口哨刚吹响,只听一个清冷生脆的声音道:“谁在吹口哨?闭嘴!” 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竺兰兰走了进来。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套装,衬托得皮肤分外白皙可人,精心梳理过的长发高高地盘起,随着略带威严的步伐而摇晃着,一对闪亮的珍珠耳坠好像点睛之笔一样点缀在一头乌云和秋月般的面孔之间;下半身那黑色的裤管竟然笔直而下,不带丝毫弯曲,可见腿型的修长完美,一双黑色高跟靴踩在脚下,衬托得身形高挑婀娜不说,平添了几分冷艳和高傲。 周修常没想过一日不见,竺兰兰居然衣着神态大变。他不由得心中诧异:“这个小丫头,今儿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么?” 竺兰兰的确是受了刺激。昨儿晚上,颜宇天竟然厚颜无耻地再次找上门来。竺兰兰初时一阵害怕,只道是颜宇天前来算账的。谁知,颜宇天一开口,竟然先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兰兰,事情我都听说了,没想到我叔……我叔是那样的人啊。不过,他也向我解释了,其实是你误会了。我叔叔想带你进步的,你千万不要想歪了。”颜宇天讨好地道。 竺兰兰心想:“我昨晚想歪了?敢情你们是正人君子了?”她道:“郭书记没事吧?” 颜宇天道:“没事。还让我问候你呢,要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 竺兰兰畏惧的情绪渐渐散去,但是警惕之心却高高提起,道:“他没事就好。哪天……我亲自去赔罪好了。” 颜宇天道:“不必了,我叔叔说,引起了误会,真的没有必要。其实,他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他喜欢成熟冷艳一点的。” 就这一句话,让竺兰兰银牙暗咬,心道:“从小到大,因为自己性格烈,被人叫竺女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一个新来的老师,能在领导面前表现得颐指气使?” 回到家中后,竺兰兰挑选了这件黑衣,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蛮腰丰臀精妙诱人,勾勒得让人浮想联翩,心道:“好,那我明天就穿着一身去学校。” 她自己知道,这一举动的背后,是在怄气。而怄气的对象,便是姓周的少年。穿着这身衣服,显露出自己的性感和妖娆,究竟是给谁的呢? 她心里的这种想法,多少是有一点:你不拯救我,原来是我给你的诱惑不够多么? 这会子竺兰兰没想到周修常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今天早上,她在教室里等候这同学们一个个地进入教室,大家都看着美到窒息的竺兰兰发愣,却不知她正在用余光暗中瞄着周修常的座位。然而,周修常居然没来,这让她有一种扑个空的沮丧之感。 于是,此刻忽然见到,便又惊又喜,同时又暗道自己太没出息,像一条小狗一样以主人为悲欢。 韩双乙和另外两个跟班都在早上见过竺兰兰的这副妆容了,倒也不太惊讶。韩双乙道:“不好意思,竺老师,刚才我们打扫完教室,就歇息了一下。” “嗯。”竺兰兰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此刻她早没兴趣追究谁是吹口哨的人了,一双妙目虽然没有看向周修常,却只在他身边打转。 竺兰兰终于看向周修常,说道:“周修常,你今天早上去哪里了?” 周修常到:“我今天……” “站起来!”竺兰兰忽然一声娇喝,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发了脾气,“跟老师说话,要起立,懂不懂!?” 这一声娇喝让韩双乙等人也静若寒蝉。 周修常只好老老实实地站起,实话实说,道:“我今天睡过头了。” “睡过头了?”竺兰兰冷笑道,“我怎么没有睡过头呢?韩双乙怎么没有睡过头呢?人家是公子哥,都没有睡过头,你算什么?!” 说出了“你算什么”四字后,竺兰兰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她恍然之间明白,这是自己的一个“我”,在对另一个像小狗一样的“我”的反抗。 韩双乙听见自己被美女老师举例表扬,十分得意,却在表面上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周修常道:“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也不是韩双乙,他没有睡过头,不代表我就不会睡过头。”心道,兰兰这是真的受刺激了吧,她要弃绝我也好,去攀高枝也罢,却又何必如此落井下石? “哼!”竺兰兰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此刻当着外人的面,怎能不见好而收?当下又道,“迟到了就别找理由了。写检讨,一千字。” 周修常道:“老师,写检讨,没有什么意义吧?昨天我睡得晚,是因为另有要事,并非懒惰成性。一封检讨,看起来我是承认错误,实际上何用之有?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周修常,你很狂是不是呀?”竺兰兰粉面含霜,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地向他走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状元俯首 周修常见竺兰兰迈着t型台上的猫步,脸上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一泓秋水般的目光中隐隐藏着一些幽怨,顿时心中一亮! 他心道:“竺兰兰这是在跟我较劲儿吗?” 周修常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只不过学生曾经做过一首诗,专门道我这点癫狂。” 竺兰兰笑容一收,道:“呦呵!好啊。等一下,等大家来了,一起听听。看看你是怎么狂的。” 正说着,做完了间操的同学们都走进教室,见到竺兰兰在和周修常“对峙”,都道是班主任和教训无故迟到的学生。郑大千向周修常挤眉弄眼,苏语琪的眼睛则在周修常和竺兰兰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周修常脸上,看见他神情自若,这才转过头去。 竺兰兰等待同学们都坐下,这才朗声道:“同学们,你们之中冒出来一个大诗人啊,还很狂,据说号称‘诗狂’,那就让我们来听听他说说好不好。” 同学们听了这话,都十分诧异,面面相觑中寻思着这“诗狂”是何许人也。很快的,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修常身上。 周修常摆手笑道:“我可不是。” 竺兰兰道:“你不是?那你刚才说什么了?韩双乙,你说说,你刚才都听见周修常说什么了?” 韩双乙乖巧地站起来,道:“他说,他写了一首形容自己是疯子的诗。” 大伙一听,都笑了起来。 竺兰兰脸上的微笑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道:“不错,让我们洗耳恭听如何?” 同学们起哄道:“好。” 郑大千看着周修常,张着大嘴,无声地大笑着,用眼神问他:你今儿是不是惹到这只母老虎了? 苏语琪的目光则要复杂得多,似乎带有一些担忧,又带有一丝得意。 竺兰兰跺了跺脚,高跟鞋的鞋跟在水泥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竺兰兰把控着局面,道:“安静!你们都是诗人么?说什么说。听他的。” 大伙都不吱声了,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周修常。 周修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本来是和竺兰兰较劲儿,如今却抛头露面地献丑,气势上已经矮了一筹,太不划算。 他便道:“是我瞎说的,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不会作诗。” 竺兰兰道:“不会作诗?那你刚才说话是干什么?” 周修常做无辜的样子,道:“开玩笑啊。” 竺兰兰道:“开玩笑?你跟我开玩笑?你疯了吧你?” 周修常道:“也算是吧,所以我就说,有一首诗专门道我这疯癫狂妄嘛。” 竺兰兰粉面一沉,道:“你跟我绕什么圈子?这会子怎么又诗啊,歌啊。这下,大家刚才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一群热爱落井下石的年轻人生怕天下无事。郑大千尤其叫得最响。 周修常道:“那么学生勉为其难了,一首打油而已。写的不好,我是疯子嘛。” 大家都迅速安静下来,想听听他这疯诗,是怎生的疯法。 只听周修常像喝醉了一样,摇头晃脑地念道—— “状元俯首借慧牙,绝倒榜眼愧探花。国庠何曾龙虎地,笑罢蓬蒿笑百家。” 一诗吟毕,大家都不吱声,只有郑大千起哄似的鼓掌,叫好:“好诗好诗!”他一鼓掌,好事者也都纷纷鼓起掌来。 这不过一首打油而已,大概意思也都明白,大家叫好,无非起哄而已。 竺兰兰再次跺脚,冷然道:“你们都叫什么?都听懂了么?” 大家见竺兰兰脸色不对,都安静下来。一时间教室里竟然寂静无声。 偏在这时,只听教室门外一个粗砺的声音道:“哈哈!好诗呀好诗!” 大家都不禁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教室门口,一边拍巴掌一边笑嘻嘻地说:“小小年纪,就这么轻狂犯浑,以后长大了还不反天了!” 大家差不多都认得,这家伙正是平常不管事,关键事情又总缺不了他的书记郭本易。 竺兰兰这时候歇了口气,她此刻正有些下不来台,不知道下面怎么打压周修常一下,却见郭本易意外出现,竟然解了自己的困局,虽然对他万分厌恶,但此刻心里多少有点感激。 只听郭本易说道:“你这小子叫周修常吧?嘿嘿,我认得你,你干过一见大事啊!来,你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的狂样。” 周修常一愣,心道,今儿可不顺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他正面交锋,真好像捡日子不如撞日子! 不过,既来之,则应之。不如听听郭本易今儿要说什么。从他刚才的“干了一见大事”之语,显然是对他印象不佳,而且自己“惹恼”竺兰兰,更让他心存歹意。 于是,周修常离开座位,向教室外走去,与竺兰兰擦肩而过时,只向她微微一笑。 见到这笑容,竺兰兰蓦然心里一疼,心道:“这笑容和我第一次见他时好像。”不禁也转身跟在后面,心想,不能让他在郭本易手里受太大委屈了。 就这么着,周修常和竺兰兰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竺兰兰出去时,把教室门关上,避免同学们看到周修常被教训的样子。 郭本易上下打量着周修常,暗暗合计:“这小东西有什么好,竟然让竺兰兰百般回护。妈的!今儿逮到机会,当着竺兰兰的面儿,可得好好打压打压他。” 郭本易这么想着,嘴角使坏地向上一翘,高声开骂,为的便是让所有人都听见:“你爸你妈怎么生出来你这个东西!你自己说说,你狂什么?和竺老师顶嘴你很开心是不是呀?你在家也和你爸爸妈妈这么说话是不是?你挺能耐的你爸爸妈妈知道吗?怎么着,我们学校教育不了你了是不是?……” 他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嘴里不干不净,让周修常瞠目结舌,心想:你好歹也是个校长接班人,难道就是这么个素质人品,嘴巴臭不可闻不说,教训起人来也不过是车轱辘话来回转,半点新意也没有。安原二中作为省级重点,全国闻名,要是未来被你接掌,岂不每况愈下? 见郭本易高声辱骂,竺兰兰震惊之余,又万分自惭,心道:“他挨骂全是因为我,这丑八怪想讨好我,所以一再折辱周修常……”便小声说道:“郭书记,他还年轻,有时候大话说多了一点也无妨的……” 郭本易一听,却气上加气,其实他中途横插一脚,内情不明,只是胡乱大骂,故而也没有什么实质内容,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无聊;这时候,若是竺兰兰说“骂得好,不必再骂了”,他便即刻休嘴;偏偏竺兰兰又替周修常求情,又是回护于他,岂不怒火更炽? 当下,郭本易气得抬起了胳臂,“啪”的一声,扇了周修常一个耳光! 周修常和竺兰兰都是一惊,竺兰兰更是低声惊呼。 郭本易骂道:“他妈的!你这个狗东西王八蛋!你看看你竺老师是怎么维护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不是东西!” 周修常捂着脸,一开始是低着头,后来抬起眼睛,阴鸷地看着郭本易。 郭本易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用余光看到周围班级的一些师生们出来,都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他便双手掐腰,趾高气扬,道:“你看什么看?我打你不服是不是?我就打你了,你要怎么样?告诉你,我这是替你爸你妈教训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懂事,就该打,知道不知道?” 周修常转了转眼睛,看见周围教室门口都聚集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郭本易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修常知道,若是自己也强硬起来,此事势必没个了局,说不定越闹越大,他是书记,自己只是普通的借读学生,自己如果硬来,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最重要的,他用余光看到,竺兰兰的一脸关怀之色茂然于双目之间,晶莹的泪珠盈盈在框,显然对他万分怜惜和心疼。 “看来,她也不想这样嘛……没准,只是跟我开个……” 周修常心里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竟然又是一个耳光抽来。这一次,周修常有了一些提防,他向后一仰头,只见郭本易的手掌指尖从自己的鼻尖上一闪而过。 郭本易打得极快,却不想周修常躲得更快。郭本易适才也见到了竺兰兰关切的眼神,心中妒火又旺盛了几分,心道:“我被你用烟灰缸打了头,你转身就跑,昨天就跟我小侄子说了两句话,不痛不痒的,显然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到现在都没有亲自来跟我道歉!然而我现在打了这小兔崽子一个嘴巴,你就……妈的!”这么想着,偏又看见周修常的眼睛渐渐瞥向竺兰兰,两人的目光眼看着就要对上,郭本易再也忍不住,又一次伸出手来…… 却没想到,这一下属于偷袭性质的打人,周修常居然闪身躲开了!他自己怒火攻心,所以十分用力,力道扑空,自己的身体随即被这股力量往前一带,立即立足不稳,胖胖的身躯一转,双腿一拌,“咚”的一声,竟尔摔坐在地。 “哎呦!”郭本易坐在地上,狼狈不堪,想要站起来,却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上力气。 “嘻嘻嘻……”周围人虽然不敢放声大笑,但是一个个捂着嘴巴窃笑的声音也算是高亢了。 “哈哈哈哈……”忽然,一个外班的男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憋着笑,本来甚是难受,这时见一个人起了头,顿时笑声如泄洪之水,浩荡沛然,从各人口里倾泻而出,汇成了势不可挡的一股激流—— “哈哈哈哈……” 笑声是会传染的,周修常所在的高二六班本来关着教室门,同学们都知道竺兰兰和郭本易就在外面,虽然很想看看外面的情景,但是无人敢开门一探。先是听见郭本易不堪入耳的怒吼,以及打耳光的响亮声音,同学们虽然闻之心悸,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忽然听见“咚”的一声,接着便是走廊里外班同学的哄笑声,同学们大是好奇,登时也顾不得班主任会不会呵斥他们了,郑大千首先走到教室门前,打开门,“呼啦”一下,同学们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小脑袋争先恐后地看过去,一看郭本易像头笨熊一样坐在地上惨叫连连,他们心里都觉得痛快,于是,班级里笑声激昂,声震屋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会添麻烦 连一向威严而矜持的竺兰兰,都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她今天又穿得高挑曼妙,笑得又优雅迷人,可谓秀丽绝俗,美不胜收,师生们看向郭本易的目光,倒被她吸引去了不少。 郭本易坐在地上,神情一开始激愤恼怒,后来见众人大笑,又变得委顿难堪,一张老脸直红到了脖根。他想站起来,不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肌肉紧张还是摔痛了无力,四肢好不容易把身体支撑了几公分,却又一滑,屁股重新摔在地上。 众人见他像一头在泥浆中打滚的笨猪般,笑声更是响了。郭本易气愤已极,却徒有一腔怒火,身体无可奈何。 周修常见他狼狈之态,心里既感到一阵痛快,又感到一阵不妙:“这厮摔成这样,定会怪罪在我的头上。” 这么想着,用一抹担忧的目光看向竺兰兰,心道:“兰兰刚才看向我的目光,绝非作伪。她究竟是如何想的?是为了讨好郭本易而上位?还是被这厮胁迫?” 竺兰兰察觉到了周修常的目光,也看向他,看出了他目光中的不解之意,她目光闪动,好似碧波盈盈,一张樱口刚要张开—— “都笑什么?!这么没有教养!你们都是上高二的人了!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一声断喝从走廊一头传来,众人一齐转头看去,竟然是张文秀校长来了。 本来聚集在各间教室门口的同学们此时好像见鬼了一样,抱头而回;又好像平静的市镇上猛然遇见了劫匪,各间房门纷纷关上,一时之间,“霹雳乓啷”的关门声不绝,十几秒后,走廊上方才安静下来。 可是,情况反而更加尴尬了。因为师生们纷纷躲避,仍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把郭本易扶起来。可怜郭本易就像是街头上卖艺的艺人,表演搞砸了,于是众人一哄而散,留下他两泪独垂……对于郭本易而言,泪是没有的,但肚子里的气却当真无以复加。 张文秀见了,也觉得气氛尴尬。他见郭本易身旁站着周修常和竺兰兰,再联想起郭本易那日巴巴的问他关于周修常的事情,便已知一二,心道:“八成是因为老郭找周修常麻烦来了!嘿嘿,这回领略了姓周这小子的厉害了吧?” 他对周修常道:“那位同学,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郭书记扶起来?!”说罢,瞪了竺兰兰一眼,意思是,郭书记摔倒了,你也是光站着,怎么不去扶一下呢? 竺兰兰一直站在一旁,俯视着郭本易,她也的确想过去扶郭本易起来,但一想起自己要触碰他的身子,就浑身就不舒服,所以一直没有弯腰动手,反而这么俯视着他,倒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周修常轻“哼”了一声,没动身子;竺兰兰见了,厌恶地皱了皱眉,只好弯腰伸手,可是她刚一有动作,周修常便拦住了她,然后自己弯腰蹲身,对郭本易道:“郭主任,起来吧。” 郭本易既是党组书记,也是校教室办公室主任;一般地,老师们为了讨好郭本易,都叫他书记,但周修常作为学生,还是称呼他的职务。 郭本易“哼”了一声,用眼睛瞄了一眼竺兰兰。周修常早就料到他会看向她,早把身子一扭,遮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一伸手用力,把郭本易拽了起来。 郭本易好不容易站起,再也不想摔下去了,可是一条腿被压得麻木,眼看着支撑不住自己身体,就要倒下去,只好双手扶着周修常的肩膀作为倚仗。 这下,相当于周修常被郭本易紧紧搂住,他立刻扭过头,避免被郭本易的口气薰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郭本易的腿才渐渐恢复,自己也松开周修常,直立起来。只不过,他“落难”搂住周修常之时,脸色尚可;此时一松开站立,一张老脸又奇酸无比。 张文秀这时候笑道:“老郭,你年龄不小了,教训学生干嘛这么激动?教育系统这么多年,什么学生没见过?还犯得上这么操心吗?” 郭本易知道张文秀这是在揶揄他,但表面上听去,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他尴尬地笑笑,道:“呵呵,我嘛,主要是……主要是……” 他想找个理由,却无理而词穷,一眼瞥见周修常,伸手指着,怒道:“主要是他!他这个学生太不是个东西,比我见过的任何学生都要混!老张啊,他是怎么回来的?要我说,开除他,一定要开除他!”最后两句他大声叫嚷出来,故意喊得尽人皆知,像是在像全世界宣告他的决定。 张文秀和竺兰兰听了,脸上尽皆变色! 周修常却只是微微一笑,心道,郭本易恐怕是被我气昏了头,连一点道理都不讲了。 只听竺兰兰清冷的声音道:“开除他?那也开除我吧。” 竺兰兰的心里这时涌起了一个声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个声音刚落,竺兰兰便说出了“也把我开除”的话。 她这句话甫一出口,在场的单个男人都愣住了。周修常一呆,张文秀一怔,而郭本易的脸上却抽d着,好像听到什么最可怕、最不可理解的事情。 张文秀打量了一下三人,道:“老郭,你先不要激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都先冷静下来再说。” 竺兰兰在说了那句话之后,自己也有些发懵,此时听见张校长的话,赶紧顺着意思说道:“不错。这个事情我这个班主任也有责任,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除我的学生,我这个班主任以后也没法带学生了。” 这倒是实话,郭本易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他看了看张文秀,又看了看竺兰兰,最后又用愤恨至极的眼光瞥了一眼周修常,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老张,我一会儿去找你,给你讲讲这个周修常同学都干了什么好事!” 张文秀见郭本易在走廊里撒泼,本也不成体统,知道他丢了脸面,急于寻回来,便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好好,一会儿你来我办公室,咱们一起说说吧,现在咱们先去医务室吧,看看你摔伤了没有。” 郭本易一甩胳臂,恨道:“我没事!就摔了一下,我身体那么好,怎么会有事?” 张文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 郭本易向周修常怒目而视。周修常却视而不见般,只看着走廊的墙面。 郭本易指着周修常鼻子,道:“你小子给我等着!我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饶不了你!” 周修常的眼睛盯着墙面,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当郭本易不存在,或者不屑于搭理他,而是真的觉得此时此刻和这种较劲,自己也跟着掉身价。同时,郭本易乃是自取其辱,他也是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和他对视,说不定又横生枝节。所以莫不如眼睛看着别处。 郭本易此时有火也难以抒发,虽然憋闷,却只能作罢,他狠狠在周修常眼前握了握拳头,咬着牙道:“你等着啊,我让你爸你妈亲自来把你领回家,你妈你爸给我下跪磕头都不好使。” 周修常听了,皱了皱眉头,心道:“你几次三番的辱及我高堂,我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现在高二,再有一年,你就等着吧。至于把我辞退,哼哼,先问问张文秀答应不答应吧。” 张文秀生怕郭本易情绪失控,再次胡来,便拉住他,往办公室拖去:“走啦走啦!你这么大岁数了,跟一个黄毛孩子较劲,唉……”一边说,一边向周修常使个眼色,让他回教室。 这时,郭本易忽然回头,道:“兰……竺兰兰……老师,你一会儿去我办公室!”他说完后,又扭头,对张文秀道,“老张,你放心吧,我冷静着呢。我就是没见过这么混蛋的学生,把我气糊涂了。” 张文秀心中冷笑:“你那天来找我,我就知道你和周修常有事情,但是我问你了,你不说呀。这事情,没准是为了这个新来的美女老师吧?” 竺兰兰听见郭本易的指令,只得回应道:“是。” 那边,郭本易还在向张文秀唠叨着:“你问我这小子犯了什么事情啦?哎呦呦,提起来都让人头疼,头疼啊……”绕了半天,就是不说实质。 张文秀道:“头疼?那我叫救护车吧。” 郭本易道:“可不用。我这老毛病了,一见到坏学生,就头疼。” 张文秀道:“老郭啊,那你得赶紧治病啊,以后啊,坏学生你会见很多很多的,要是你每天都像今天这样,不还得把自己活活气死了?” 郭本易道:“哎,是是。我还是没习惯啊……” 等到张文秀扶着郭本易走远了,竺兰兰这才面对周修常,忽然一张娇艳的粉面蒙上了一层寒霜,冷然道:“你就会给我添麻烦是不是?” 周修常微微皱眉,竺兰兰阴晴不定的表现让他左支右绌,无法接招。 其实,别说周修常了,就是竺兰兰自己也无法接自己的招。在她冷冷地对周修常说完“添麻烦”的话之后,心底里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仿佛在欢呼:“我又在拯救他呢!这就是我的价值!” “回去!”竺兰兰娇喝一声,接着一跺脚,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便“咯噔咯噔”地向办公室走去。 周修常的手半推开教室门,却没有走进教室,而是在门口看着竺兰兰的婀娜背影渐渐远去。她一支高盘的发髻随着走路的步伐而一摇一晃,竟而颇有一种节奏感,黑色的套装把她曼妙的身材显露无遗,周修常从她的纤细的腰肢一溜而下,丰腴高翘的臀部像发动机一样扭来扭去,下面的一双黑色裤子垂直而下,一双圆润均称的大腿却被勾勒出来,让人目不转睛地盯上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厌倦。 直到竺兰兰走进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清脆的鞋跟声响和竺兰兰身上的幽香一样,犹自回荡在这片空间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男方主动 这时,上课铃上响了。周修常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目光都看着他。周修常脚步匆匆,只瞥了一眼苏语琪,只见她正用关怀心疼的眼神看着他。 周修常心中一动:“就是这个眼神!刚才竺兰兰分明就是这个眼神!” 周修常回到座位上,伸手摸了摸自己被郭本易扇了一记耳光的脸颊,还好,郭本易这一下因为打得出其不意,所以倒也不重,脸颊麻了一会儿,此时只是发红。不过,这伤及脸面的事情,周修常不会轻饶了他。 一会儿,老师进来上课了。 起立问好坐下后,郑大千也无心听讲,对周修常低声道:“这他妈的老王八蛋,真的打你了?” 周修常没好气,道:“废话。这家伙就是为了竺兰兰来的,为了竺兰兰,他今天抽风了。” 郑大千道:“那竺兰兰什么表现?” 周修常眉头微皱,道:“看不明白。” 郑大千道:“你没问她?” 周修常向他一瞪眼:“我怎么问?问了的话,郭本易就不是只打我两个耳光了。” 郑大千道:“他打了你两个耳光?我们就听见……” 周修常道:“第二个我躲过去了,所以他才摔倒在地。” 郑大千一听,“哈哈”一笑。这一笑声渐大,在安静的教室里分外明显。正在讲课的老师十分不快道:“后面的同学安静一下!刚刚在走廊里捉弄完郭书记,还没有闹够是不是?” 同学们听了,不禁莞尔。听这话,似乎老师们也觉得郭本易今天太失身份。 何止师生们觉得郭本易自失身份?连郭本易自己都这么觉得。回到他的办公室之后,张文秀见他没事,便走了,让他冷静下。郭本易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一想起适才自己在众人面前的表现,后脑勺已然充满了汗珠,所谓汗颜无地也。 他心道:“妈的,这也是奇了,比前儿晚上被竺兰兰打还丢人!这个周修常不是个玩意,让我这么丢人!还有那个竺兰兰,她要是不向他看的话,我还能消停点!他妈的!一对狗男女。” 骂着骂着,郭本易忽然觉得自己情绪失控,是因为小题大做。“何必如此动怒?我不就是想上一下竺兰兰吗?本来就是要让他们不舒服,我却又何必跟他们置气了?真乃得不偿失!” 这么想来,顿时释然,的确觉得自己是过于着急了,这才激动不已,又想道:“一会儿竺兰兰来了,看我怎么胁迫她,哼哼!” 正想着,门外有人在敲门。 来人正是竺兰兰。 “进来。”郭本易从这略带着犹疑的敲门声就判断出了来人是谁,故而喊得格外响亮有气势,好像要把刚才的狼狈一扫而光。 今天竺兰兰的衣着和神态他早就看在眼中,心中的一股邪火一直在蠢蠢欲动,一袭黑衣的竺兰兰有如勾人魂魄的女妖精,散发着非凡的魅惑之力。 并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他的话居然起了作用,是他让颜宇天告知竺兰兰,先前她所穿的衣裳让他没有什么兴趣。果然,今天的摇身一变,显然是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来。 郭本易微笑着,他尽管努力不让自己笑得过分淫荡,但淫心已起,却说什么也是压不住的,就连嗓子都觉得干涸起来:“兰兰啊……今儿怎么穿的这么漂亮啊?” 这一句话出口,郭本易都想抽自己的嘴巴了,本来就是想极平常地夸一下人,可是一开口就变了味。 竺兰兰低垂粉面,一声不吱,只垂首而立,也不坐下了。 郭本易道:“坐,坐吧。” 竺兰兰道:“郭书记,我还是不坐了。你要开除我的学生,那就等于是开除了我。所以您还是有话直说吧,说完我就走。” 郭本易听了这话,十分意外。在他眼中一向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乖巧女孩子,这会子居然跟他讨价还价起来,而且气势还颇为凌人。 竺兰兰这话,正是此刻内心中最想说的话,所以才这么说的理直气壮。她既然有了一种“我入地狱”的悲壮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雄浑之气,倒把一贯的女王气质激发出来了。 郭本易为了掩饰自己的惊异,“哈哈”一笑,道:“兰兰,你又来了,惹我生气是不是?你又误解我了。我知道那一晚上,让你对我印象不太好,产生了误会,是我的不是。我宁愿重新开始认识你,好不好?你还是坐下来吧。” 竺兰兰想了想,坐在了郭本易对面的椅子上。 郭本易见她乖乖落座,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道:“兰兰啊,你还年轻,不太懂社会上的事……” 竺兰兰听他的官话早就烦了,打断道:“你究竟会不会放了……他?” 郭本易脸上的笑容僵住,道:“嘿嘿,嘿嘿……那个‘他’,是指谁呀?” 竺兰兰道:“就是周修常,我的学生。” 郭本易道:“哎呀,他呀,一个学生嘛,恶劣顽皮,偷奸耍滑,偷鸡摸狗,不像话!我呀,真想给他一个教训,好好地教育教育他,所以今天才……” 竺兰兰再一次打断,声音略高了两度,道:“倒地怎样?!” 郭本易不禁吓了一跳,寻思:这姑娘今儿神态有变,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是了!她刚才说如果我要开除周修常,那么她也会走,所以……她倒来威胁我了。这个小美妞,还真是个鬼机灵呢! 郭本易笑道:“好好,开除学生嘛,只是气话,是为了让他老实点才这么说的。你看看这孩子,我打他他居然都敢躲,这是你亲眼看到的,你知道有多么狂了吧……” 对郭本易的强词夺理竺兰兰压根不感兴趣,她只听到那句“只是气话”,便松了口气。 郭本易还是絮絮叨叨着:“……所以呢,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学生,不能客气,不能手软……” 竺兰兰忽然说道:“谢谢。” 郭本易犹自编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瞎话,嘴里胡乱说着,眼睛只瞄着竺兰兰的玉面看,这时听见她说什么“谢谢”,自己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客气。”三个字说完,才凛然一悟,“咦?你谢什么?” 竺兰兰觉得跟他在一起既恶心又烦躁,便口快道:“谢谢你让我继续当教师。否则的话,我就……我就不搭理你的侄子颜宇天了,我也不会见他的面。”顿了一顿,续道,“还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我误会了。以后出去的话,你侄子自己一个人比较好。郭书记,您说是吧?” 郭本易听了这话瞠目结舌,举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有如被人固定住了一般,似乎难以置信竺兰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竺兰兰端坐如山,一双秀目闪着寒光只盯着郭本易,既显得俏丽无方,而又骄横十足,郭本易恍惚间顿生膜拜之一,只觉自己正在天仙前讲话。 “呃……呃……”郭本易晃了晃神,总算清醒过来,支吾了几声之后,道,“我大概差不多有点可能基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了……你的确是误会了嘛!我怎么能……能对你心存不轨呢?我是对你心存爱护之意!这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片热心而已,你看看你,怎么不理解我呢?是不是之前受到的长辈太少了?不要紧,你就是通过我才来的嘛,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我这个长辈不提携你,还能提携谁呀……”郭本易一开始说起鬼话来,顿时连篇累牍,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有兴致。 竺兰兰却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置若罔闻,她站起身,道:“郭书记,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郭本易语为之塞,内心里是还想和这个美女说一会儿话的,但是急切间脑子也找不到什么挽留的理由,想了一想,方才说道:“那个……你……你什么时候和宇天约会啊?” 竺兰兰心里一阵凄冷的苦笑:“什么时候?我倒宁愿永远不会。要不是拿这个当条件的话,我怎么会看上你侄子?”口上说道:“那要等男方主动吧。”说罢,纤腰一扭,便向门口走去,留给郭本易一个高高的发髻和苗条曼妙的背影。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随即,清脆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郭本易呆愣愣地看着房门,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来,自语道:“没想到这丫头是这样的啊!妈的,居然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 接着,他又嘴角斜斜地一翘:“不过这样的小妞很有味道啊!不错,我很喜欢。哼哼!想防着我?告诉你,想过我郭本易这一关,并不容易!我要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怎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 竺兰兰走出办公室,一滴清泪没来由地聚集在眼眶里,无声无息地划过了娇嫩的脸颊,她伸手抹了抹,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说着:“他会知道……你的牺牲吗?” 下课了,周修常坐在教室里,正和郑大千说话。苏语琪走过来,歉然道:“真不好意思啦,昨晚你回家太晚了,所以今天才迟到吧?” 郑大千插科道:“哎呦我去!连家都去了啊?见到泰山大人了么?” 周修常道:“见了,还见到姥爷了!” 郑大千瞪大了眼睛,惊奇道:“姥爷?进展这么快么?” 苏语琪面颊微红,道:“就你话多。许蓉蓉,你也不管管?” 正叫着,许蓉蓉走了过来,揪住郑大千耳朵,道:“你以为你在周修常身边就能躲过我是不是?周修常,你同不同意我监督他减肥?” 周修常重重地点头,道:“必须同意啊。大千,好好配合人家,这是为你终生考虑的。” 郑大千叫“冤枉”,道:“这叫怎么回事嘛?平白给我套上一个紧箍咒!什么减肥啊,什么终生啊,以后慢慢不就看顺眼了么……哎呦!” 许蓉蓉又揪住他另外一只耳朵,道:“别的不用说,我就看现在。现在我看你就是不顺眼。走,减肥去。”说着,拎着郑大千就往教室门口走去。 周修常和苏语琪看着许蓉蓉像扯着一头猪耳朵一般地拉着郑大千,郑大千又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嚷,都大笑不止。 两人笑声渐止。苏语琪看着周修常在阳光下的青涩而刚毅的脸庞,忽然道:“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竺兰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气乏力 周修常听到苏语琪这么说,竟然丝毫不感到意外,同时,也听出了她言语中维护自己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口中还是说道:“不至于吧?为什么啊?” 其实,第一句“不至于”,便是已经表明了他知道“为什么”了。不过,人与人说话时,有时的确需要明知故问。 苏语琪两道翠眉微蹙,道:“我就是感到她现在变了样子了。以前吧……还是很可爱的;可现在动不动就愿意发脾气,连一些好性都没有。” 周修常点点头,这一点他感同身受,道:“是这样。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苏语琪道:“嗯……前几天?” 实际上,苏语琪也不太确定。不过,从竺兰兰接班伊始,她就对这个美貌而年轻的教师很感兴趣。对她而言,竺兰兰好似“大姐姐”,是她学习和模仿的榜样,甚至在竺兰兰身上,她依稀可以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不过,后来情况出了一些变化。 这个变化,是从周修常的返校开始的。不几日上,苏语琪就和周修常越走越近,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但说到底,少女少男怀春,倒也并不稀奇。可也正因为此,少年人的心性敏感至极,她也很快察觉到,竺兰兰似乎与周修常之间有暗潮涌动。这时节,她并不知道竺兰兰在来学校之前,便早与周修常有过遭遇。这是因为竺兰兰是和周修常在舞厅中见第一次面的,如果对外人道,则必须讲出一些不愿意对外人道的前因后果,所以都很默契地缄口不言。 暗潮涌动的话,倒也没什么。苏语琪早视竺兰兰为姐姐,故而那日她和竺兰兰与周修常、郑大千同去吃饭,张口叫“姐姐”,虽然害羞,却不无自然,便是为此。而且,她内心里隐隐觉得,如果自己的“榜样”竺兰兰都能看上周修常,那么可见,自己的眼光也同样慧眼如炬、不后于人。 不过,事随时易,苏语琪隐约感觉到竺兰兰越来越对她虎视眈眈,她经常对自己说,或许只是自己胡思乱想,或许自己看向竺兰兰的目光也同样绵里藏针,且针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而更加令她意外的是,竺兰兰忽然在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不似之前刚柔相济,观之可人,而是生硬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明明是一张美丽的脸蛋,却让人产生避之不及之感。 这一状况要说也没多久,苏语琪看着竺兰兰与周修常之间发生的龃龉,心中五味陈杂,一方面有一种“胜利者”的欣然,另一方面也有一种莫名的无趣和落寞,同时更有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担忧:“我和他之间,以后也会像竺兰兰这样吗?” 越不想去想,却越是要去想。很多担忧在枉费神思的思来想去之后,都集中在了一个问题上:“在竺兰兰的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苏语琪续道:“其实也没有几天,就是感觉到,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周修常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 说到这里,周修常忽然顿住,眉头轻锁。 苏语琪好奇道:“就是什么?我就是感觉竺兰兰很生气,也很无力……” “不错!”周修常忽然轻轻地一敲桌子,“正是无力!” 苏语琪道:“你也要说‘无力’?” 周修常道:“我要说的也差不多。只是比‘无力’更加深一层,探究这‘无力’的具体原因。” 苏语琪听了,一对秀眉更紧,直若西子捧心时的弯蹙。若是在一个多月以前,有人在她跟前说什么“我比你想得更深一层”之类,她非鄙夷嗤笑一阵不可;而今,只有听见周修常这样说时,她才毫无不屑之感。 她道:“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说,竺兰兰之所以很生气、很无力,是因为她受了别人的气,受了……委屈?” 周修常点头道:“正是。” 苏语琪眉毛一张,道:“可笑。谁敢给竺兰兰眼色看?” 周修常向她一笑,道:“我的苏大小姐,竺兰兰在性格上的确和你有几分相似,但是她却没有你的家庭背景。” 一句话把苏语琪说低了头,暗思:“的确如此。我和竺兰兰都是比较强势的女孩,我在家庭出身上便占了很大的便宜。而竺兰兰却只有靠自己。”进而又想道,“还是修常目光如炬,将我们看得分毫不差。再看昨夜他跟姥爷说的那些话……好聪明啊……”她看着周修常星目灿然,一时间又犯起了花痴来。 她却不知,这处世察人之道上的“聪明”并不是可以学来,亦无天赋可以依赖,而是读史行路,品古阅今,不经一番阅历,实难有此“聪明”。 周修常看着她道:“你看我干什么?” 苏语琪一听,立刻眨眨眼,道:“哦……哦……我看你……被打的脸。没事吧?” 周修常道:“没事。只是我没有提防他,所以被他打了一下。其实这事怪我。” 苏语琪道:“怎么会怪你?是他动手的啊。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 周修常道:“有一些事情,你不知道。” 苏语琪道:“我不知道你还不赶紧告诉我?” 周修常笑道:“这些话,给你听了不好。” 苏语琪一听,立即撅嘴,粉嫩饱满的嘴唇娇艳欲滴。 “真的不好,不是我有意瞒你。”周修常赶紧加了一句。 苏语琪道:“我不信。你就是瞒着我。果然这其中有内情。快说!”说着,凤目圆睁,只盯着周修常的双眼,半开玩笑地给他施加压力。 周修常正要张口,却见郑大千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同时,铃声响起,马上就要上下一堂课。 周修常如蒙大赦般朝苏语琪笑笑。苏语琪咬了咬两排贝齿,道:“敢瞒着我?饶不了你!”说完,便回到自己座位上。 郑大千在苏语琪走后,坐下来,呼呼喘气。 周修常笑道:“呦?这是去操场跑了几圈啊?” 郑大千只顾喘气,他摆摆手,示意着自己现在说不出话来。 周修常不禁朝刚进教室的许蓉蓉看了一眼,只见她一张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也有闪亮的汗珠,却远不如郑大千那么多,顿时便明白了,冲郑大千笑道:“许蓉蓉和你比赛了吧?” 郑大千喘着气,道:“比……比赛?什么比……比赛!她那是欺负人好么?” 周修常道:“怎么欺负你了?” “妈的她……她一出门,就踹了我一脚!”郑大千说着,还把屁股撅起来,冲着周修常,“你看看!” 周修常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只见郑大千裤子的臀部附近,布满了重重叠叠的运动鞋鞋印,鞋印正是女孩子的脚丫大小,可见是许蓉蓉的杰作无疑了。 周修常“哈哈”笑起来。 郑大千瞪圆了眼睛,道:“你还笑!有啥可笑的?这娘们太厉害了!” 周修常边笑边问:“是你太怂,被她踹了那么多下,不会跑啊?” 郑大千道:“你知道什么呀!她踹我一下,我就追她,结果我跑不动了,她居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又踹了我两下!我继续追,还是追不上,刚停下来,她又跑到身后,把我一顿狠踹!有她这么干的吗?!” 郑大千说一句,周修常笑一句。最后,郑大千白了一眼周修常,道:“笑什么?下回我也怂恿苏语琪和竺兰兰,让她们也这么踹你。” 提到了苏语琪还好,提到了“竺兰兰”时,周修常的笑容就凝住了。 郑大千见周修常如此神色,道:“怎么样?被我镇住了吧!嘿嘿!叫你说我。” 过了一会儿,郑大千见周修常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软道:“唉!算了算了,当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周修常忽然道:“大千,你自然是看出来了,对不对?” 郑大千奇怪道:“我看出什么来了?看出苏语琪和竺兰兰竞争?其实……倒也不算看出来了,要不是那次去吃饭,我也看不出来。你说,我这么迟钝的爷们,连许蓉蓉喜欢我我都看不出来……” 周修常一想也是。 他刚才想的是,竺兰兰和自己的私交是不是被人看出来了?有没有可能被人利用了?这么想着,自然就把思路转到了颜宇天和郭本易身上。 竺兰兰的变化必然和这两位有关,但之前所认为的“奉承——提携”的相互利用的关系究竟不太确切,那么到底如何呢?竺兰兰又到底是如何想的? 周修常轻轻皱眉,困惑和忧思都用上了心头,层层缠绕之中,却愈发让他看不清楚这层隐秘关系背后的真相。 只是,苏语琪在不经意间回头看他时,发现他眉宇之间愁绪重重,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转眼之间,到了中午时分,郑大千又一手捂着肚皮,一手拉扯着周修常的胳臂,故作撒娇道:“老大嘛,中午去哪里吃嘛?” 周修常见苏语琪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和沈月月出去了,便知道中午不和他一起吃饭。而周修常其实从早上到校以来,和苏语琪说了两次话,却都没有说到昨晚上谈话的后续情况。中午他本来想接着吃饭时和她聊一聊的。 周修常对郑大千道:“痛快的,吃什么?” 郑大千道:“肉。” 周修常摇摇头,道:“你减肥呢,不能吃肉。” 郑大千登时眼中冒火,怒道:“老子惹你们了是不是?!老子就愿意这么肥了怎么地!老子就……” 郑大千刚说了半句“老子”,这“老子”的耳朵就被人揪住了。 “哎呦!谁拽老子……”郑大千瞥眼一看,原来是许蓉蓉,立即改口,“谁拽孙子的耳朵啦?告诉你,欺负儿童要负法律责任的!” 许蓉蓉道:“今天哪也不许去,去吃食堂。” 郑大千哭丧着脸,显然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是适才怒发冲冠的模样早已无影无踪。 第一百二十章 比她不上 周修常大笑几声,道:“走吧,哥陪你去吃食堂,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是哥们吧?” “是。”郑大千垂头丧气,不过一想周修常陪着,总比在许蓉蓉的严格监管下舒服点,于是说道,“蓉蓉啊,你和你们女生们吃去。我和我老大一块去。” 在学校里,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再有故事,也不能明目张胆。偶尔一下,老师们也得过且过,并不认真,甚至还主动开开玩笑;但若被哪个道学家领导频频看到,感慨风纪靡落,世风日下,那么又要掀起一番棒打鸳鸯、劳燕分飞的大风波了。所以,男生女生到校内时也颇谨慎,这也是苏语琪只看了一眼周修常,示意他中午不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许蓉蓉对周修常道:“修常,你可得看住了他。不看住了,我找你和苏语琪算账。”最后一句是低声笑着说的。 周修常笑道:“好,我一定看住他。” 只是郑大千嘴上忿忿不平:“找人家算账干嘛,是你管不住你老公……哎呦!” “噗!”郑大千的屁股上又多了一个鞋印。 食堂里,弥漫着一股沉油烂菜的奇怪霉味,差不多哪个食堂都是这个味道。 郑大千虽然不爱去食堂吃饭,但他上午的没堂课间都被许蓉蓉逼迫着出去运动,这时节早已饥肠辘辘了。所以,在奔向食堂的路上,他依然一马当先,当仁不让地闯进去,面对着平时不屑一顾的菜肴垂涎欲滴。 “老大老大,来一份这个怎么样?”郑大千指着红烧肉说,脸上满是谄媚。 周修常道:“嗯……不好吧,许蓉蓉都说了,你不能吃。” 郑大千义正词严,道:“我什么时候说是我要吃了?胡说嘛!我这是郑重地推荐给你,你来一份嘛!来一份!” 周修常道:“可是……你知道的,我不爱吃红烧肉啊。” 郑大千咽了一口口水,道:“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吃!我都没见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哎呀呀,从来没见过……”说着,一双发绿的眼睛死盯着红烧肉。 周修常也是无奈,笑道:“好吧,我就来一份。”生怕再拒绝他的话,郑大千就变身了。 郑大千显得欣喜若狂,简直要感激涕零了,道:“老大好人啊!好人啊!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周修常笑道:“不过,你不许吃啊。只能看着下饭。” 郑大千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又“嘿嘿”一笑,道:“对啊,对啊,我就是……看看嘛,不吃,不吃。”心想,到时候这份红烧肉到了我伸手能及的地方了,焉能逃得了我的嘴巴? 就这么着,郑大千“很听话”地要了三份素菜,而周修常“很反常”地要了两份荤菜。这两份荤菜还是周修常故作“极不情愿”,郑大千无法再“威逼利诱”,否则照郑大千的架势,非要来一桌满汉全席才罢。 好不容易座落了,郑大千一边扒拉着自己的素菜,一边一双眼睛盯着周修常盘子里的荤菜,周修常却对自己盘中的肉毫不感兴趣,只夹了一小块瘦肉。 郑大千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这块肉,嘴里的素菜简直嚼蜡一般无味,他心中一直在盘桓着:何时下手?现在不太好吧,老大一直盯着盘子呢,没有自己下手的机会啊,如果贸然动手,又会被他说,然后被蓉蓉知道,然后下午又要跑步……天啊,下午还有体活课,我要死了,我要吃肉!他一直盯着自己盘子怎么办……咦?等等! 郑大千惊奇地发现,周修常忽然双目凝重地盯着远方,没有盯着面前的盘子。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郑大千想着,伸出筷子,便从周修常盘子里夹了一大块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的嘴里,一番心满意足的大嚼之后,享受得连舌头都差点吞了。 既然已经开了荤,哪里还能浅尝辄止? 郑大千很快盯着下一块肉,然后再偷偷打量着周修常,看他是否发现少了一块肉,以及是否继续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但是……“老大怎么一直盯着我背后?那里有谁呀?莫非是给我的圈套?趁着我回头的功夫他好夹我盘子里的素菜?好啊,随便夹便是了。” 郑大千一边偷偷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一边也扭头,顺着周修常的目光看去。 只见食堂一个角落里,一个纤柔的背影正对着他们,那背影硕人其颀,款款黑衣,蛮腰婀娜,一头乌亮的秀发高高盘起,仅从后面看上去便足以吸引眼球了,却不是竺兰兰更是哪个? 可是再一看竺兰兰的对面,一个年轻男教师笑得意气风发,一张喜形于色的脸正对着他们。正是颜宇天。 “我靠!”郑大千不禁一惊,这一张嘴,那块肉竟然不听话里从他嘴里一滚,掉落在地!郑大千看着那块肉,有如自己身上被人砍下去一块肉也似,痛惜不已,简直要捶胸顿足,“我靠!!” 回头再一看周修常,只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竺兰兰和颜宇天,郑大千不禁趁火打劫,迅速往嘴里塞了几块肉。他囫囵吞肚之后,再抬眼一看,发现周修常神色沉凝,注意力全在那个角落里的二人身上。 郑大千在满足了口腹之欲后,终于大脑思维不被“吃”所累赘,可以腾出空间来思索其他问题了。 他再次回头,看了看竺兰兰和颜宇天,忽然眼睛一圆,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只见竺兰兰的背影极美,一对削肩轻微颤动,头顶的发髻也微微摇晃,一只素手抬起来,捂着自己的嘴巴,显然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而笑得鬓乱钗横。 再一看她对面的颜宇天,脸上表情那叫一个风光得意,显然是对自己把佳人逗乐而沾沾自得。 看了这一幕,郑大千的神情也凝重了,这一幕当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两人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可是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那就一定是……” 郑大千知道周修常心中必然不是滋味,他回过头,想对周修常说点什么,却是一愣,只见自己的对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盘自己夹了几口的两道荤菜。他赶紧搜寻四周,只见周修常正向食堂门口走去。 郑大千想站起来追他,可是又舍不得那盘荤菜,踌躇几下,终于夹了几筷子往嘴里塞,然后惋惜地看了看那盘荤菜,依依不舍地和它告别,这才端着它连同自己的盘子送到餐盘回收处,再去追周修常。 两个人的你遁我追,在偌大的食堂里不过是微水波澜,丝毫不惹人注意。但是一双妙目却始终盯着他们。 “你在看什么?”说话的是沈月月。她看到苏语琪举箸不食,已经有一会儿了。 苏语琪道:“没什么。我……吃饱了。” “哦。”沈月月也放下了筷子,只喝了口汤,道,“我也吃饱了。”她俩都吃得不多,一人两样菜而已,苏语琪剩菜更多。 苏语琪便和沈月月起身,离开食堂时,苏语琪向竺兰兰和颜宇天那里看了一眼,目光中微微有些责怪之色。 沈月月在食堂外等着她,见她出来,道:“你究竟在看什么啊?是不是看见了哪个超级帅的帅哥?” 苏语琪微微一笑,道:“要说帅哥,肯定你第一个发现啦。” 两人走在校园甬路上,正往约百米外的教学楼走去,只见前面周修常和郑大千似乎在打架!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苏语琪和沈月月立刻紧走几步赶了过去。到了跟前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只听郑大千道:“走走走!我没吃饱饭,你必须得陪我一顿!” 周修常却显得极不情愿:“我又不饿。不去。”声音中略有些不耐烦。 郑大千道:“靠了!你中午啥也没吃,什么不饿!你不饿,我还饿呢!我陪你都没吃多少!你光顾着看他们俩了……” 正说到这儿,郑大千和周修常都看到了苏语琪和沈月月,一时动作都僵住了。 苏语琪和沈月月一开始听他们对话,觉得甚是好笑,以为备受减肥折磨的郑大千又找周修常混吃混喝了。但听了几句,发觉有点不对,似乎是周修常并没有吃饭,所以郑大千找种种借口要拉他出去吃东西。 苏语琪看着周修常,目光闪烁,道:“你没吃饭么?” 周修常还没开口,郑大千抢先开口:“是这么回事啊,我呢,我吃得多,我就把他的肉全都吃了……” “你闭嘴。”苏语琪连看都不看郑大千一眼,只盯着周修常,“没吃饭,不饿吗?” 郑大千悻悻,只好闭上了嘴巴。 苏语琪续道:“以为我都没看到是不是?” 沈月月困惑地看了看苏语琪,又看了看周修常,把郑大千拉到一旁,道:“怎么回事?你们刚才说的什么看到之类的,究竟看到什么啊?” 郑大千道:“这……其实,我们就看到竺老师……那个……唉,我也说不清!” 沈月月白了郑大千一眼:“猪八戒。” 郑大千眼睛一番,气呼呼地道:“哎呦,我告诉你啊沈月月,我减肥呢你知道吗?” 这边厢,苏语琪叹口气,对周修常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能知道吗?” 周修常勉强地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还会问的。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可笑,就是我其实也捉摸不透。跟你说的话吧,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毕竟,你在我心中……”周修常顿住不说了,其下之语不言自明。 苏语琪听了,目光中透露出欢喜之色,好似流光溢彩一般绚烂可爱。这半句话毕竟是他第一次表露情感,虽然只有半句,却发自肺腑,便已足矣。 苏语琪脸上的光辉片刻即逝,又微微蹙眉,道:“我一定是比不上她的了。对吧?” “什么?”周修常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依然用一句“什么”来稍作搪塞,然后才道,“哪里。语琪,我昨晚就想直接说出来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以谈谈 苏语琪用手指扫了扫额头前的头发,道:“你想说什么?” 她轻扫刘海的动作优雅可人,周修常在心中细细回味了一番,才道:“你外祖父的问题啊。” 苏语琪一双明眸中乌珠流盼,显然在回想着她姥爷说了什么问题,两张薄唇喃喃道:“什么问题啊?” 周修常笑道:“问题你自己回去慢慢想吧,我先说答案了。”他顿了顿,道,“答案是:喜欢。” “喜……”苏语琪不说了,粉面微红,她虽然仍未想起来什么问题,但是根据答案的两个字,也基本上能猜出来问题的大概内容了。 忽然,昨晚上的一段对话历历在目地浮现在她眼前。 ——你瞧瞧,我这个宝贝嘴巴厉害不厉害? ——厉害。 ——你喜欢不喜欢? 那时候周修常嘴巴一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僵在了那里。后来,反倒是自己面色绯红地说姥爷“为老不尊”…… “喜欢!”周修常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了一下。 “讨厌!调理我!”苏语琪自语着,嘴角却露出微笑。 “讨厌谁?调理谁?”却是沈月月在她身边问。 苏语琪一惊,回到了现实中来。只见身旁只有沈月月,周修常和郑大千已经不知去向。 苏语琪道:“他们去哪里了?” 沈月月道:“大千要拉着他去吃饭,修常就是不想去。” “哦。”苏语琪听了这话,刚才的满心甜蜜登时去了不少,心道,“他还是不想去吃饭,可知是没有食欲,显然心里备受打击。不知道竺兰兰和他究竟怎么了,还说,他自己也捉摸不透?” 这么想着,苏语琪的目光从柔情到迷惑,不过,很快的,一种坚毅和果敢之色渐渐祛除了双目中的迷惑,她直视前方,嘴角露出微笑,像是一个拿定主意的花木兰,一个时刻准备冲锋陷阵的女战士。 这一中午,最不开心的其实要属郑大千了。他自我感觉,比周修常还要不开心。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如何度过下午漫长的时光? “老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郑大千此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拍了拍肚皮,内心甚是觉得对不起它。 周修常挠了挠脑袋,道:“大千,其实这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了。就是觉得不好受。” 郑大千道:“就是因为她?” 周修常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她在作什么妖。这么说吧,男子汉大丈夫不怕死,但是要痛痛快快的,若是被人折磨得欲死不能,那可是谁都受不了了。” 这么一说,郑大千登时领悟:“对!吃饭也是。吃就吃饱。不能吃个半途而废,难受死了!” 周修常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这么说……也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诚哉斯言!就算颜宇天、郭本易二人从中作梗,可是竺兰兰并未明示不说,今儿竟还公然嬉笑,全不似之前万分厌恶的模样。所以,就算周修常想“搞一搞”颜、郭二人,那也投鼠忌器,焉知此举会不会让竺兰兰柳眉倒竖、杏目圆睁? “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呢?”周修常想不个所以然,他之前试探过,却愈发捉摸不透,而碍于此时的情形和双方的身份,又不敢贸然去问。 但有一个人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把这件事问个水落石出了。 下午体活课上,许蓉蓉拉着郑大千去“健身”,郑大千不甘心地拉着周修常。周修常反正心情正是聊赖,便“舍命陪胖子”,跟着郑大千来到操场上。 苏语琪和沈月月先到了操场上站了片刻,苏语琪的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盯着教学楼三楼右侧的某扇窗户。 沈月月跟着苏语琪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苏语琪一张心事萦绕的脸,道:“语琪,你要去便去吧。” “嗯?”苏语琪闻言一惊,她没想到沈月月已经看出来了,却并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明显,“哦,那我就……嗯。” 沈月月道:“用我陪着吗?” 苏语琪想想,摇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去吧。” 沈月月却拉住她的手,道:“算了什么算了。我去义士去赴难,风萧萧兮易水寒!” 苏语琪不禁莞尔,然后这微笑顷刻即去,忐忑之心重填心房:“不知道现在她……方便不方便?会不会把我赶出来?会不会狠狠地骂我一通,说我不要脸?……” 她女孩子家虽然强势自主,但毕竟在这方面羞羞怯怯,旁敲侧击已属难能,何况准备去和对方剖心置腹? 走进教学楼时,天光远遁,走廊里规整的格局让苏语琪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这时候,她从心里感谢起沈月月来。如果不是沈月月陪在身边,自己极有可能望而却步。 “看来月月待人其实是蛮细心的。”苏语琪故意想了想其他的事情,来冲淡此刻让人窒息的紧张感,好似在进入考场之前,大家相互开开玩笑一样。 就这么着走到年组办公室的门口,沈月月松开苏语琪的手,道:“我在门外呢。” 苏语琪感激地看了沈月月一眼,便抬手敲门。 门是虚掩的,苏语琪一敲即开,从里面传出两个男教师的说笑声。 既然已经开了,苏语琪不妨推开,向里迈了一步,环顾办公室,只见除了两名男教师外,办公室更无别人,竺兰兰的座位上也是空着的。 “同学,你找谁?”其中一个男教师打量了她一眼,问道。 “老师好。请问,竺老师不在么?”苏语琪礼貌地向点点头问道。 两名男教师听到了竺老师三个字,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另一个男教师答道:“现在不在,刚出去了,要不你等会再来看看。” “哦。”苏语琪听个,既有沮丧之意,但内心里更多却是一阵轻松,好像自己逃过了一场劫难一般。她不禁暗道自己没出息了。 哪知,就在这时,只听门外沈月月叫道:“竺老师……好!” 苏语琪的小心脏立时间提到了嗓子眼,神经刚刚松懈的她,对突然出现的竺兰兰的猝不及防,这才受了惊吓,一回头,只见竺兰兰一张略带憔悴的丽颜正对着她,凤目炯炯,微微透露出一丝寒意。 “竺……竺老师好。”苏语琪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好算缓和下自己的心跳。 竺兰兰细长而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缩,道:“你俩来这里干嘛?”她就站在办公室门口,自己也不走进去,自然就没有让苏语琪也走进去的意思,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一样。 苏语琪那双完全可以媲美竺兰兰的美目死盯着竺兰兰,好像生怕一眨眼睛,都丧失了勇气,她咽了口气,道:“我来找你。我们可以谈谈吗?” 短短的一句话说完,苏语琪都被自己的强势感到意外,这句话丝毫未经“学生身份”的修饰,脱口而出,直表胸臆。但说出来这句话之后,苏语琪之前紧张忐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第一句话,就把自己放在了和竺兰兰平等的位置上。 竺兰兰的目光中精光一盛,但稍瞬即逝,流露出些许困惑,道:“可以呀。学生找老师谈话,怎么不可以?进来吧。” 说着,竺兰兰就要走进办公室。她听出了苏语琪语句中将二人置于平等地位上的意思,但内心的自尊却不愿如此,故而说“学生找老师”之语,有意凸显出两人并不平等的身份。 苏语琪却并未侧身相让,而是堵在门口,道:“这里不太好吧。外面阳光正足,挺暖和的,我们可以去外面吗?” 竺兰兰和苏语琪对视着,四只明眸两两对垒,互不相让。沈月月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都能看见二人目光之间的风卷云涌、电闪雷鸣了。 半晌,竺兰兰忽然丹唇一启,道:“好。我去拿外套。” 苏语琪这才侧身让开。竺兰兰走进办公室,放下手中教案等杂物,拿起椅子上的黑色长款风衣,穿在身上。 自从竺兰兰一进屋,那两个男教师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等芳姿倩影,焉能错过了眼福? 竺兰兰穿好后,随即走出了办公室,对候在门外的苏语琪道:“走吧。” 于是,二女并肩而行。沈月月从竺兰兰进办公室取外套时,便回到教室,自觉地回避了。 苏语琪和竺兰兰走出教学楼,来到了操场一侧的小花园里,如今秋叶凋零,芳菲散尽,阳光直透丛中,照在二女的脸上,却好似盛开的两朵春花一般,把萧索的小花园平添了几分诱色。 苏语琪和竺兰兰走在零落的花丛中,脚步也不自觉地放下来,看见满目的枯枝败叶,心中都有一种韶华易逝的凄凉之感。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苏语琪轻声细语地念叨一句,一伸手,折断了一条枯枝。想到,不过是两个月前,这根枝条上尚且繁花似锦,周围也尽皆绿意葳蕤。她心道:“可不,就在几天之前,她还对修常春花灿烂呢!哪知今日便冷若冰霜?好像这几天的凛凛秋风,把她的心也刮凉了一般。” 正想着,只听竺兰兰道:“语琪,你要说什么?” 二女走到了小亭中,亭中的座椅是木制的,没有石制的那么凉,所以二女吹了吹灰尘,都坐了下来。 苏语琪道:“我是来帮他问你的。想知道,你最近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她说完,眼睛看向自己的脚尖。 竺兰兰乌珠一转,瞥着她道:“你来问?他怎么不来?再说了,我也没有不喜欢他啊。还有,我喜欢不喜欢,和你有关系吗?” 竺兰兰语气森然,连珠炮似的话一口气说出,反被苏语琪更显得有备而来。 苏语琪还是看着自己的脚尖,道:“他很想来,但应该你不会欢迎他。” 竺兰兰轻哼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欢迎他?他问了么?” 苏语琪的口吻依然平静,道:“没问。但只是嘴上没问而已。” 苏语琪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头顶有两只觅食的麻雀飞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敌知己 接着,苏语琪叹了口气,续道:“你不是问,和我有没有关系吗?我若说有呢?因为这几天我做了很多可以让他很高兴很兴奋的事情,但他还是很苦恼。他在因为你而苦恼啊,姐姐!如果你真的受到了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要是让他死心,就死个明白痛快;请别在折磨自己的同时,折磨别人了!” 苏语琪说着说着,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声音也越来越软,那一声“姐姐”,更是叫得情真意切。 苏语琪说完,刚喘口气止住了抽泣,却听见身边的竺兰兰“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女人当着男人的面哭,那是束手无策时的无可奈何或者是耍赖撒娇,通常寓示着在言语的表达上毫无余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但当着女人的面哭,则是开闸放水,通常意味着一段心酸往事即将和盘托出,乃是言语的前奏。 竺兰兰“哇”的一声,把苏语琪吓了一跳,再一看竺兰兰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禁大起怜心,情不自禁地轻轻搂住竺兰兰。竺兰兰更是顺势而抱,抱住苏语琪泪流不止。 苏语琪不禁在心中感慨:“看来竺兰兰只不过是年龄比我大而已,若论心理年龄,她反而比我还小。” 竺兰兰哭泣了一会儿,渐渐止住,缓缓松开苏语琪,有些讪讪的道:“对不起,我又哭了。” 苏语琪不解,道:“怎么是‘又’哭了?” 竺兰兰道:“之前在周修常身上就哭了一回了。” 苏语琪轻轻地“哦”了一声,自己之前所料不差,竺兰兰果然和周修常之前便有一些故事。 她问道:“那你和周修常是怎么认识的?”她本来不想问,料想竺兰兰也不一定会回答,岂不显得更加唐突尴尬?但此刻究竟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竺兰兰略一犹豫,还是说道:“也很巧合。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更哪里想到,竟然还是我带的班级。” 竺兰兰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若在平常,竺兰兰这抹微笑必定会刺痛苏语琪的心,让她极不舒服;但是此刻见到这抹微笑,苏语琪心中忽然觉得一暖,好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欣慰和愉悦,简直感觉到两颗心都因此而走近了一般。 因为涉及到某些隐情,竺兰兰把环境、时间等情况都隐瞒下来,只把相遇的大体情形扼要地讲述了一遍,苏语琪边听边点头,内心中隐隐有些嫉妒,更多却是对自己的不满:“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呢?竟然会认为他对沈月月真的做了那种事!唉,我那时是恼他对我爱搭不理吧?” 竺兰兰强笑道:“你没想到吧?你们的老师居然是个爱哭鬼。我倒想一直拿出女王范来着,但有时候就是想哭。” 苏语琪道:“我倒不见怪。之前一直就觉得姐姐是刚柔相济的。” 竺兰兰道:“你的‘姐姐’,叫得挺甜的嘛。” 苏语琪笑道:“那叫你什么,叫你‘老师姐姐’?” “老师姐姐”四字一出口,就见竺兰兰神色一僵,随即眼圈又红了。 苏语琪见她要哭,初时一呆,进而一想,便明白了,“老师姐姐”四字不是周修常用来和竺兰兰开玩笑的吗?怎么自己也叫起来了? 苏语琪在这次相谈最开始时,对竺兰兰自然有一种敌意,或者说,一种抵触情绪,除了朦朦胧胧的嫉妒外,更恼她让周修常食不甘味。而现在,苏语琪亲眼见了竺兰兰也为他而朱颜泫泪,哭得我见犹怜,反而生出一股亲近之意,似乎因为一个男人而把两个女人的心也拴在一起了。 竺兰兰此刻心境和苏语琪可谓互为镜鉴,都觉得“有一种知己叫情敌”,进而觉得“有一种情敌叫闺密”,知己知彼之下,反而不觉得有什么隔阂了。 苏语琪此时觉得自己与竺兰兰之间身份倒转,她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样对竺兰兰道:“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已经受了很多委屈吧?” 竺兰兰像只小猫一样,在苏语琪的怀里点点头,这么个姿势,连竺兰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怀里撒娇,简直成什么了?但是偏偏又觉得很舒服,心想,能多享受一会儿也好。 于是,竺兰兰便把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娓娓道来,讲述了颜宇天如何勾搭自己,自己如何讨厌,后来郭本易又如何威胁开除周修常,自己不得不“挺身而出”,再到后来发现郭本易图谋不轨,自己深陷其中,又被郭本易再度威逼,她又一次“舍生取义”……直讲得波澜壮阔,壮怀激烈,深刻阐释了“为情牺牲自我,教人生死相许”的主题。 苏语琪听罢,一面啧啧称奇,一面唏嘘感叹,原来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内心里竟然如此龌蹉,真可谓大开眼界;而竺兰兰牺牲自我的大无畏精神也让她深刻领教。 苏语琪道:“其实……兰兰姐姐,事情哪里用的着这么复杂?” 竺兰兰道:“用的,用的!你不知道,周修常虽然有些能耐,但他毕竟是学生,他之前的档案里便有了污点,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填上什么了,所以我才忍气吞声……” 苏语琪一想也是,不过心中暗道:“就算如此,其实你也用不着做得如此隐秘,还有意回避着我们,倒显得我们多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用自己牺牲所换来的安宁生活一样。” 这么想着,她越发觉得竺兰兰果真好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般,轻易就上了坏人的当,与坏人狼狈为奸仍不自知。 她和竺兰兰都没有意识到,其实竺兰兰有点把爱情当成了游戏的意思,沉湎于“受苦公主”的幻想世界中不能自拨……所谓受苦弥深,而幸福弥甜,只是以竺兰兰的心性和阅历,还远远不是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没有苏语琪心智成熟。 苏语琪气愤道:“然后呢?今天上午那姓郭的还说什么了?” 竺兰兰道:“他倒没说什么,尽是我的说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开除周修常的。” 苏语琪哭笑不得,心想你深陷泥潭,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还心心念念着他……不过你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她道:“那你都说什么了?” 竺兰兰道:“我说,我可以和颜宇天处朋友,但是你不许参与进来,让我恶心。” 苏语琪道:“你真这么说了?原话就是‘让我恶心’?” 竺兰兰道:“没有啊。我忘了,反正就是我把他威胁了一通。” 苏语琪好气又好笑,道:“你还把他威胁……算了算了。然后呢?然后你就在食堂里和一个年轻男老师说笑来着吧?他就是那个什么……颜宇天?” 竺兰兰道:“咦?你们都看到了?是,那就是他。” 苏语琪故意森然道:“我看见你和他不是有说有笑的嘛,怎么,哪里讨厌他了?” 竺兰兰道:“我笑了么?哦,好像是,他给我讲笑话来着。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讲笑话,反正我正吃饭,他就过来了。我上午刚在郭书记面前表过态,这时总不能再像那天一样撵他走是不是?所以他就坐下来,然后就开始讲笑话……” 苏语琪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一定是这个颜宇天事先便看见了周修常,所以坐到竺兰兰身边时,故意讲笑话让竺兰兰笑,显得两人说笑亲密的样子。“哼哼,这个颜宇天,挺会耍心机的嘛!” 苏语琪道:“那他还说了什么没用?” 竺兰兰道:“说了,晚上请我吃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自己也知道羞愧无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只有这样,周修常就一定能够在这里安心念完书。” 苏语琪道:“那之后呢?” 竺兰兰娥眉紧缩,嗫嚅着一对薄唇:“不知道了……” “我知道。然后你就会和那个颜宇天结婚,被他玩弄,被他欺侮,等他把你的美貌压榨光了,你就被他随便一扔!”苏语琪越说越狠。 竺兰兰听了,粉面一白,不寒而栗,道:“真的么?” “还能有假?”苏语琪轻轻地掐着竺兰兰吹弹可破的脸蛋,“你又不喜欢他,他也不过是玩弄玩弄你。我的笨姐姐。” “唉!”竺兰兰叹口气,神情抑郁地呆坐着。 看着一直所向披靡的竺兰兰这会子垂头丧气地默默不语,苏语琪也觉得一阵凄然,觉得她一片痴情,不该如此打击她,便柔声道:“总之,你是不该一个人独自承受的。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很感动。” 听了这话,竺兰兰黯然失色的双目终于恢复了一丝光彩。 “你说……他……真的会吗?”竺兰兰嘟着嘴,浑身上下都是小女孩家的忸怩。 苏语琪笑道:“你不说,谁能知道?他又不是天王老子,又不是神仙上帝,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上哪里知道去?” 说到这儿,二女都“噗哧”一声笑了,声音畅意清脆,又听得“扑棱棱”几声,却是笑声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苏语琪又道:“这世界好奇怪,明明年龄比我大不少了,却又哭又笑的,倒像个小妹妹一样。喂,竺兰兰同学,苏老师这堂课是否给你答疑解惑了呢?算了,苏老师就不用叫了,还是改叫苏姐姐吧……哎呀!” 一声娇吟,随即是环佩叮当般的咯咯娇笑此起彼伏。二女你推我搡,相扶嬉闹,可谓是争妍斗艳,双月争辉。便是刚才受惊高飞的麻雀,此刻也站在枝头,歪着脑袋,寻思着这娇嫩的莺啼燕语竟从何来?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噪音般的男人声音插进来,道:“嘿嘿!兰兰,你在这儿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横人无忌 竺兰兰听了这个声音,脸上遽然变色。 苏语琪扭头看去,只见来人正是今日中午在食堂所见的那个年轻男教师,长相总体来说还算周正,只是从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来看,总让人觉得他心术不正。倘若他不笑也就罢了,这一笑更加让人厌恶。 竺兰兰神情一凛,道:“你怎么来这儿?” 颜宇天一边笑嘻嘻地走近,一边道:“嘿嘿!我去了你的办公室,没想到你不在。我就打听了一下,他们说你出去了。我这就出来找你了不是?”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道,“天可不暖和呀,兰兰,你可不要着凉了。” 竺兰兰道:“哼,你诅咒我得病么?” 颜宇天道:“哪里哪里!我是怕你得病。” 一边说着,颜宇天用不老实的眼睛扫描了一下苏语琪,心里一阵窃喜:“哎呦,竟然也是个尤物呢!只是还小,花苞恐怕都没开吧?” 苏语琪感受到颜宇天充满欲望的目光,心中对他更加反感。 颜宇天却贪婪地盯着她,道:“这位同学是谁呀?兰兰,她是……” 苏语琪忽然插嘴道:“我不是这个学校的。” 一语惊人,竺兰兰和颜宇天都是一愣。不过,颜宇天自己尚且惊讶,就全然没注意到竺兰兰的神情,他道:“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你怎么看着眼熟呢?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身上的校服从哪里来的?” 苏语琪心中暗笑,嘴上答道:“你看我眼熟,是因为我经常来。也正因为我穿着校服,所以我才能进得来。你这问的未免愚蠢。” 竺兰兰则看着苏语琪,眼睛里居然闪烁出几分钦佩的光芒,她知道,这是苏语琪在故意捉弄颜宇天呢。 只见颜宇天面色一红,作为一个大男人,显然不愿意听到有人说他“愚蠢”,道:“你还有脸狡辩!你这叫扰乱学校秩序!还不快快滚出去!” 苏语琪安坐如山,只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呀?你是校长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颜宇天道:“嘿!你个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所学校里的老师,我老叔是书记,是未来的校长!你不走是不是?好,我叫保安去!” 竺兰兰忍着笑,阻拦道:“不要!她……她是来看我的。” 或许是竺兰兰拼命忍着笑,反而显得自己的脸色无比的肃穆沉凝,好像自己的隐私被人窃知了一般。 其实,颜宇天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他这节无课,便胡乱的批完了学生作业,去找竺兰兰。今天,他感到竺兰兰回心转意的特别快,不知道老叔郭本易使出了什么招术,总之这个之前如烈马般很难抓住的女人居然渐渐驯服了。想起中午在食堂里,自己有意表现,逗得竺兰兰巧笑倩兮,他看都看不够,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想到追究背后有什么原因? 到了竺兰兰的办公室后,得知她被学生叫出去了,还带走了外套。颜宇天一扑而空,自然不甘心,便来到了操场上搜寻,不想竟在枯枝掩映的小花园里找到了。他一边向这边悄声走来,一边看着竺兰兰和一个女孩子说着什么,然后又嬉笑打闹,显得关系极为亲密。 颜宇天不禁心中嘀咕:“这女孩是谁呢?也没听说过竺兰兰在学校里有什么亲戚妹妹,看兰兰和她在一起的模样,显然是十分熟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亲热了!对,是亲热!” 颜宇天想到这儿,忽然一拍脑袋,好像自己获知了一项天大的秘密,那就是—— “难道竺兰兰喜欢……她不喜欢男的?” 颜宇天再看二女打闹的样子,觉得自己所料极是。他心中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欣喜若狂。 恍然大悟的是,他总算明白了竺兰兰一再拒却自己,便是答应,也极为勉强的原因了。 唉声叹气的是,竺兰兰如此尤物,竟然是……咱们男人无福消受,真乃可惜! 欣喜若狂的是,就算竺兰兰不喜欢男人,但是男人可以喜欢她啊,这有什么关系?!如今,自己抓到了她的把柄,想来必能从竺兰兰身上榨取些什么,焉能不高兴? 虽然不能情投意合,但是与竺兰兰玲珑有致的身躯相比,能得到又何须什么情投意合、你情我愿?“而且,说不定我能力超强,把她做得又能喜欢上男人了呢!嘻嘻!” 怀着如此龌蹉的想法,颜宇天奸笑着走过去。他既然怀揣如此不堪,所以那笑容显得令人反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他此刻听了竺兰兰的话,一脸淫笑着道:“嘿嘿,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竺兰兰奇道:“啊?你猜到了什么?”心想,我忍气吞声的真实目的,又何须你猜? 颜宇天摇头晃脑,得意地道:“还能猜到什么?自然是你……你俩……嘿嘿!”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指指竺兰兰,又指指苏语琪,道,“我说这女孩怎么眼熟,看来她是经常到我们学校里来,来干什么?自然是找你约会。我说的对吧?” 竺兰兰和苏语琪一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各自强忍着笑容。 苏语琪假装惊慌地道:“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我们真是好明显啊。”说着,她故意搂紧了竺兰兰的胳臂,“但是,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独自面对你们的攻击的!” 这有如舞台上的戏剧台词,苏语琪说起来都觉得夸张,只有竺兰兰听在耳中,知道此言另有所指,苏语琪紧拉着自己,更是寓意着和自己站在一起。 颜宇天“哈哈”一笑,道:“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们分开了?不过,你们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也省得我开口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是眉头一皱。竺兰兰道:“你要说什么?” 颜宇天道:“你们说呢?竺兰兰,我追了你这么长时间,追得好苦,连我老叔也被你打了。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但是我们得讲道理呀。你怎么报答呢?”说着,颜宇天的声音低下来,好像冲着毫不相干的空气说话,“你说,这俩人长得这么漂亮,会怎么报答呢?嘿嘿!” 颜宇天猥琐至极的模样令人作呕,竺兰兰气得俏脸都快生烟了,谁知苏语琪“嘿”地一笑,道:“我们要是不答应呢?你会怎么样?” 竺兰兰觉得苏语琪是不是有些假戏真做了,不禁有些担心,暗暗拉了拉苏语琪的袖子。 谁知,颜宇天看到竺兰兰这个小动作,更是以为她二人担心东窗事发,而苏语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颜宇天嘴角翘起,道:“我也说不清我会怎么样?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呢?看你小小年纪,也不过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吧?没准刚刚上大学?哎呀呀,你们人生的路还很长呢,不要……不要……冲动嘛。呵呵!” 苏语琪银牙暗咬。刚才听竺兰兰讲颜宇天和郭本易有如何恶心,究竟不能感同身受,此刻身临其境,深觉竺兰兰还是说轻了。 竺兰兰玉面含霜,道:“颜宇天,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哈哈哈!”颜宇天假笑三声,伸出手指,轮流指着二女,道,“你!还有脸说我?!你自己瞧瞧你自己在干什么呢!” 苏语琪这时拉了拉竺兰兰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颜宇天见之,微微一笑,心道:“这两个小妮子现在已经慌了,各自为对方挺身而出,很让人感动嘛!估计我再紧逼一下便会……” 于是他道:“现在是我抓到你们,谁都别充什么好东西!要想真爱,还不得付出点什么么?哼哼,说吧,一条路跟我合作,一条路我把你们之间的绯闻捅出去。赶紧选一条!”为了做出步步紧逼的样子,他故意说得声色俱厉。 苏语琪和竺兰兰究竟是女流之辈,见他目露凶光,都有些害怕。苏语琪转念一想,此刻光天化日,他就算再放肆,给他十个胆子也未必敢在学校花园里动手动脚,怕他作甚?不过,此人行动乖戾恶心,若是现在对他道出实情,此人恼羞成怒,情急之下说不定会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所以倒也不能惹急了他。不如…… 苏语琪像做戏一般,轻轻摇了摇竺兰兰的胳臂,让竺兰兰看着她。竺兰兰转过脸,只见苏语琪背对着颜宇天,冲她眨眨眼。然后苏语琪转过头,对颜宇天道:“那……我们选……选第一条吧……”她故意支支吾吾,说得声音又低,做出极不情愿、极为勉强的样子来。 竺兰兰不禁用一只玉手捂住了嘴巴,一双凤眼微缩,看上去好像和苏语琪一样痛苦,一些泪水已经聚集在了眼眶处,螓首微微颤动着,好像一只明知将被屠宰的小羊羔一般瑟瑟发抖。 颜宇天见二女如此,顿感浑身舒泰,打量着二女秀色可餐的娇颜,心中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实际上竺兰兰捂住嘴巴,是为了防止笑出声来,结果一憋之下,居然泪水都憋出来了,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苏语琪却要淡定自若得多,尽管内心中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表面上却依旧痛心疾首,看着竺兰兰的目光中也满是哀怨和痴绝。 竺兰兰一见,更是想笑,便更加捂紧自己的嘴巴,却实在憋不住,“嘤”的一声,随即把头埋进了苏语琪的怀中,避免露出破绽,功亏一篑。 只是,扑进苏语琪怀中这一动作实在太过自然,好似一个娇滴滴、受了委屈的小女孩扑进大人怀抱中寻找安全感和安慰一般。颜宇天一见便想入非非,想象着这具娇躯在怀的情形,口水都要喷出来了。 颜宇天咽了口口水,道:“万万想不到啊,我们一贯非常强势的竺兰兰老师居然会这么撒娇,嘿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将计就计 苏语琪轻搂着竺兰兰,也觉得这位大姐姐忽然成了小妹妹,如此反差始料不及而又憨态可掬。她不禁觉得自己也要演不下去了,沉声道:“人家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不走?怕我们反悔么?那你就去告发我们啊。” 颜宇天淫笑道:“你们都答应了,我还告什么告?我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很讲信用的。” 苏语琪听见他“君子”云云,不禁一声冷笑。 只听颜宇天续道:“不过嘛,既然你们都答应了,咱们捡日不如撞日,这就约个时间一起玩如何?” 苏语琪强忍着作呕,道:“那就今天晚上。” 颜宇天眼睛一亮,道:“好哇!还是小姑娘爽快!没想到你这么痛快,是不是见到我这么帅,也有些心急了呢?” 苏语琪秀眉紧蹙,真想伸手把他的“帅”脸挠成棋盘。 颜宇天还不自足,犹自沾沾自喜地道:“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欺负你们的,你们像两朵花一样,我要做的是采花使者,又不是摧花辣手……” “滚!”苏语琪咬着牙,从嗓子里发出一个阴鸷的声音,好像一头母狮子在发出最严厉的警告。这一方面是因为颜宇天语言越来越不堪入耳,一方面自己快憋不住了,真想笑个痛快。 颜宇天听了,不禁吓了一跳,刚要大发雷霆,又一想:“这小姑娘估计也是个性烈如火的货,她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就是了;如果逼人太甚,她二人要拼个鱼死网破,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说,我说不定还惹一身骚,岂不是自找没趣?” 于是他只是笑笑,道:“好好,那我今天放学,就找竺兰兰了,好不好?到时候,你俩都要在的,对吧?” 这时,竺兰兰的头已经从苏语琪怀中抬起来了,她看了看苏语琪,只见苏语琪为了不露馅,也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耐烦地点头道:“对对对,你赶紧滚蛋!” 颜宇天见二女都捂住嘴巴,有些好奇,心道:“嘿,难道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很臭么?我怎么闻不到呢?” 苏语琪见颜宇天赖着不走,便拉着竺兰兰一起站了起来,道:“你不走是吧?好,我们走。” 颜宇天伸手拦住,道:“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们女孩子离开呢?你们继续,商量商量晚上怎么和我……嘻嘻!” “滚!”这次是竺兰兰和苏语琪一起放下皓腕,两张樱口同时喊道。 颜宇天见情形不妙,心想,得好且收,还是不再卖乖了吧,便一溜烟走掉了。 看着颜宇天猥琐的背影,适才想要放声大笑的竺兰兰和苏语琪居然都笑不出来了,失去了嘲笑的对象,只剩下满腔怒火。 在确认颜宇天走远后,二女心潮渐平,一开始谁都不说话,只是面面相觑;不久,脸上忽然都是一红,俱羞赧赧地笑了起来。 竺兰兰道:“真看不出,我的小苏妹妹年龄不大,对付男人居然这么老练?” 苏语琪嘻嘻笑着,道:“跟我妈学的。” 一语未毕,两人都笑了起来。经此一役,双方都觉得两颗心挨得更近了。 竺兰兰道:“不过,你也太能胡来了!什么今晚约会,简直是信口胡扯。” 苏语琪摊了摊手,道:“我是真想看看他有多么无耻嘛,要是当时说出来,没趣不说,万一他着恼了,对我们下手怎么办?” 竺兰兰道:“怕什么,有我呢。当你姐姐真是病猫?” 竺兰兰说完这话,自己神色一顿。苏语琪也是微微发怔。原来,之前苏语琪虽然一直叫“姐姐”,但竺兰兰鲜少回应,更少自居,这时节“姐姐”二字脱口而出,那便表示她内心中已经承认了。一股暖意一起袭上二女心头。 又过了一会儿,苏语琪幽幽地道:“兰姐姐,我是不是……真的把玩笑开大了?晚上我们……” 竺兰兰笑着打断道:“这是你出的主意,你负责到底。” “喂喂喂!某人刚还说,‘有姐姐不怕’呢!”苏语琪反过来撒娇了。 竺兰兰笑道:“谁让你信口开河。他要是敢动手动脚,你看我不收拾他的。可是你自己胡言乱语,我就爱莫能助呀。” “原来姐姐是这样的人,真不靠谱。哼哼。”苏语琪说着,俏脸一昂,扭向一边,“亏我刚才又哄你又捧你的,结果就这样回报妹妹了。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竺兰兰拍拍苏语琪的脸蛋,笑道:“中看不中用?你要用姐姐干嘛?你一会一个鬼主意,伶牙俐齿,劳苦功高,然后我在幕后为你默默耕耘,为你兜住屁股对不对?” 苏语琪重重地点头:“可不是。姐姐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嘛!” 竺兰兰佯怒道:“敢情当你姐姐是奴隶了?这小蹄子不像话,该揍该揍!”说着,伸手就要打,又道,“让你胡说八道,现下怎么办?” 苏语琪一边笑,一边躲闪着,道:“姐姐大人饶命!我乱说话是我乱说了,但是,我是想看他出丑嘛。姐姐,难道你不想看他出丑?” 竺兰兰一听,细细一想,点点头,道:“出丑?——你这小蹄子鬼心眼真多!老实交代,心中打老师什么鬼主意呢?想让他怎么出丑?” 苏语琪道:“我哪里敢打姐姐什么主意呀?真冤枉我。再说了,我要是敢让姐姐去独闯狼穴,他……他知道还不得骂死我了?” 竺兰兰脸色微红,知道她刚才所说的“他”当然不是指颜宇天了。 苏语琪又道:“至于怎么出丑,我也……没多想!反正就是到时候见到他傻乎乎的样子,自以为有恃无恐,实际上被我俩捉弄得狼狈不堪,就觉得好笑极了!” 竺兰兰听了,拍手称妙,和苏语琪一样,两张春桃一般的俏脸上都浮现出促狭的笑容。若是哪个不知情的外人见了,一定背脊生凉,感慨这个世界上某一地方必将遭殃。 竺兰兰接着道:“所以,你的主意是什么呢?” 苏语琪道:“我刚才说了啊。” 竺兰兰道:“说了么?我怎么没听见?” 苏语琪道:“我说了。我说:我还不知道。嘻嘻!” 苏语琪说完,便起身欲逃;被调理的竺兰兰哪里肯依,一抬皓腕,便把苏语琪拽进怀中,好一顿摩挲。 “敢戏耍我是不是?看来,不拿出点姐姐的威风来是不行了。告诉你,今天写检讨,三千字。” 苏语琪道:“啊?写什么呢?” 竺兰兰道:“写什么我不管。我就要三千字。” 苏语琪道:“这个好办。我把一句话写五百遍就是了。” 竺兰兰道:“哪一句话?” 苏语琪道:“兰姐姐大坏蛋。” 竺兰兰听了,更对苏语琪上下其手。二女娇笑不止,半晌方歇,直弄得二女面色粉红,娇艳相辉。 这时,竺兰兰才冷着脸说道:“别闹啦。再闹,人家就真的当作……” 苏语琪本来想说:“那又怎样?难道姐姐不喜欢我么?”可是见竺兰兰端正了神色,就没敢出口。 只听竺兰兰续道:“我现在还是找到颜宇天吧,跟他说明的好。你说呢?” 苏语琪微微皱眉,道:“不想看他出丑?” 竺兰兰轻轻叹气,道:“他叔叔是……” 苏语琪道:“我知道他叔叔是谁。那又如何?” 竺兰兰心道:“你是高官女儿,自然是不怕的。但别人怎么行?”说道:“虽然在学校里,书记没有校长权力大,但是书记想开除一个学生,校长也很难拦得住。况且我们学校不同,张文秀很快就会调走,到时候一定是郭本易接班。张文秀也不可能为了周修常而和郭本易起什么冲突,导致双方不能顺利交接。” 她俩自然并不知道张文秀和周修常之间的“故事”。 苏语琪点点头,看来竺兰兰不愧是大姐姐,思虑周全。她之所以不愿意看颜宇天出丑,乃是为了周修常尚有两年的学业不受影响。 苏语琪道:“可是,那我们怎么办?我大话已经说出去了。那个颜宇天今晚上一定会去找你的。你怎么办?” 竺兰兰道:“我不是说了吗?说明真相呗?” 苏语琪尖声道:“不行!你跟他说,我们是在跟他开玩笑?他哪里会信?到时候肯定会变本加厉地威胁你!” 竺兰兰道:“那你说如何?你不是没有办法吗?” 苏语琪嗫嚅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有些难以启齿。 竺兰兰见了,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只是别再信口开河了。” 苏语琪道:“我是没有办法。可是他……他没准有啊。” 又是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自明。竺兰兰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 体活课上。中午没怎么吃东西的周修常浑身乏力,却仍然毫无食欲,虽然在操场上又跑又跳,却动作迟缓,没精打采。 郑大千被许蓉蓉带领着,围着操场跑了整整五圈,不过,他的速度还算可以,竟然只用了二十五分钟就“跑”完了两千米,真是难为他了。 满头大汗的郑大千跑完了,好算摆脱了许蓉蓉的监视,便走到周修常身旁喘气:“呼呼……你看见没……呼呼……我跑完了两千米!” “嘘!”周修常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郑大千不要说话。 郑大千再定睛看去,只见周修常神情凝重,竖起耳朵,好像在倾听着什么重大新闻一样。郑大千觉得奇怪,他向四周看了看,此时他俩坐在单双杠上,四周只是嬉嬉闹闹的学生,焉有什么值得细听的新闻?周修常这是听什么呢? 只见周修常越听神情越是肃穆沉痛,又兼无数怜惜和感动;进而,眉头一皱,紧接着便是怒目圆睁,差点睚眦俱裂,接着便一拍单杠,举步便要向某个地方走去;可是刚走了几步,旋即停下,又静静聆听着什么,脸上表情也渐渐和缓下来,甚至莞尔一笑;不久,他又五官舒张,阴霾尽去,几乎之前一块石头压在心头,而此刻卸下重石,无比轻松;但很快的,他的脸上又铅云聚合,如有隐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青涩之蜜 郑大千虽然不是紧盯着周修常的面孔上,而是时不时地好奇看上一眼,只觉得好像在看幻灯片一样,每一次看去都变幻了一种表情,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甚至想道:“周修常这是怎么啦?中午不吃饭,下午没精打采的,现在又跟做戏变脸一样,难道是疯了啊?” 忽然,只见周修常发出一声抽泣的声音,接着,抹了抹眼睛。 郑大千更加惶恐了,吓得伸出去的手都哆嗦起来,他拍了拍周修常的肩膀,道:“喂!老……周修常,你没事吧?知道我是谁不?” 周修常赶紧擦了擦眼睛,道:“知道。你是我的好哥们,郑大千同学。” 郑大千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又一想:“不好!平常我们都是骂骂咧咧的,嘴上从来不客气,哪里像现在这么客气过?他还是不对劲?莫非被外星人劫持了?!” 只见周修常眼圈尚红,鼻子也抽了好几下,显然因为什么事情颇为感动。 郑大千试探着道:“老大?你……你没事吧?” 周修常抬起发酸的眼睛看了一眼郑大千,忽然傻笑了一声! 郑大千更加傻眼了!这个周修常状态不对啊:“老大,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中邪了?!” 谁知,周修常的回答差点让他气晕过去:“大千啊,我饿了。走,咱吃饭去。” “饿了?饿了是好事啊!”郑大千中午也没吃饱,这一堂体活课又折磨得他筋疲力尽,此时早已腹内空空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周修常却气定神闲,微微一笑,道:“一会儿,咱们得商量一件大事情。” 尽管安原二中学风严谨,纪律严明,在校期间学生不得擅自出校。但每天总有许多“法外人士”来去自如,视校门如无物。 周修常可不算其中之一。他和郑大千是正大光明地在保安眼皮底子下面走出去,那保安见周修常来了,还颇为殷勤地给他开门。 校外附近总有几个卖小吃的小摊,周修常和郑大千便在其中一家炸串摊旁大快朵颐。 郑大千先吞了两根烤肠,肚子里有了点底儿了,方才腾出嘴巴说道:“老大,咱商量什么事情?” 周修常沉吟着,片刻方道:“我总算知道了竺兰兰为什么不理我了。” 郑大千道:“为什么?是不是真的和那个颜宇天有关系?” 周修常道:“正是。说起来,竺兰兰也真是的,为了不让我开除,至于吗?” 郑大千听着奇怪,道:“把你开除?几个意思呀这是?!” 周修常道:“还不是因为咱俩偷东西被人家发现了?” 郑大千“我靠”了一声,把手中光秃秃的竹签狠狠往地下一扔,道:“妈的!真是他?他要干嘛?” 周修常于是把颜宇天和郭本易如何利用这件事,威胁开除自己,来逼迫竺兰兰就范等事讲述一番。这些事情,他从竺兰兰和苏语琪的言语中不过听得只言片语而已,但前后印证之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至于大致情节,也足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郑大千一听,义愤填膺,气得多吃了两根烤肠和三串炸鸡柳。 然后,他才捂了捂肚子,道:“老大,你可别告诉蓉蓉我今天吃多了啊。”接着,又咂咂嘴巴,才道正事,“老大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要商量着搞一搞这个颜宇天?像上次鲁鸣春一样?” 周修常轻轻点头,道:“你说呢?这人也太龌蹉了吧?” 郑大千道:“而且还不长记性。被我们玩耍了一通,居然还继续招惹,哼哼!” 周修常道:“你也别把他小瞧了,他叔叔并非寻常之辈。” 郑大千道:“不就是他叔叔吗?还能怎么牛逼啊?” 周修常道:“至少他说开除我,张文秀也拦不住啊。” 郑大千道:“你不是和张文秀有些交情吗?那交情,嘿嘿……”郑大千通过送纸条,知道周修常能回到学校,必然拉上了张文秀的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周修常并没有说。 周修常道:“那算什么交情,不过有些把柄而已。” 郑大千道:“有把柄就行啊?究竟是什么把柄呢?”他好奇心起,想旁敲侧击地问出来。 周修常道:“等毕业了,或者等张文秀退了,我才能说出来。不过,这个把柄在郭本易这里用不上。一旦冲突起来,不过是拼个同归于尽。” 郑大千道:“谁跟他同归于尽,怎么个同归于尽法?” 周修常道:“张文秀和郭本易必定各自手中都握有对方的把柄。这也正常,两人都为政一方,做了什么事情彼此都清楚得多。所以张文秀如果力保我,郭本易早晚翻脸,于是执戈相向,互泼脏水,岂不是拼个你死我活了?” 郑大千有些明白了,道:“那就是说,郭本易一定要开除你,甚至不惜得罪了张文秀?” 周修常道:“那倒不是故意得罪。而是他不清楚我和张文秀的关系。但是,他一旦下决心开除我,便骑虎难下了,张文秀再怎么反对,他为了脸面,也会咬定牙关,决不松口。” 郑大千这才点头,道:“你这么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掰着手指,仿佛在整理思路,“你有张文秀的把柄。张文秀有郭本易的把柄。郭本易有张文秀的把柄。郭本易有你的把柄。——哎呀我去!这个郭本易占上风啊!” 周修常很赞赏地看着郑大千:“哎呦,跟我混了这么久,居然便聪明了,都学会用条理分析事物了哈!” 郑大千道:“受你启发不假,那也是说明我天赋异禀,被你激发出来了嘛!” 两人吹牛一通。周修常又道:“你都分析到这一地步了。我且问你,该如何扳回局面呢?” 郑大千“遭到”表扬,这时得意洋洋地掰着手指,好像算命先生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半晌,方道:“不知道!” “噗哧!”忽然,从他俩身后传来一声少女的嗤笑! 周修常和郑大千都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只见苏语琪和沈月月并肩而立,看着郑大千捂嘴窃笑。 郑大千知道刚才自己一句“不知道”出丑了,不禁脸微微一红,道:“我……我那是开玩笑。” 沈月月道:“开玩笑?不像吧?” 郑大千道:“你们都听见什么了?都不知道前后语境,就光知道笑话我。” 郑大千和沈月月斗嘴几句。而周修常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苏语琪,苏语琪也带着颇具玩味的笑容看着他。 周修常道:“语琪,谢谢你。” 苏语琪美瞳一缩,十分诧异,道:“你谢我什么?干嘛谢我?” 周修常笑道:“我知道,你是向我请功来了。” 苏语琪内心一震,寻思:“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和竺兰兰在花园里时,被他看到了?”心中邀功请赏的期待顿时落空,不由得很不乐意,薄怒道:“我向你请什么功?” 周修常看着她宜嗔宜喜的娇颜,温柔地道:“总之,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苏语琪感觉自己好像受了很多委屈,眼圈没来由地红了,道,“你都知道什么了啊?” 周修常轻轻地搂住她,道:“你为我那么上心,甚至……甚至……也许我不该说这么多,我应该好好地、默默地享受你带来的幸福。” 苏语琪轻轻地拍打他的胸口:“什么说多了……什么幸福……我才……”说着说着,嗓子哽咽着一哑,嘴唇虽然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周修常道:“因为你懂我而幸福啊。”说着,故意捏了捏她的脸蛋。 苏语琪轻轻挣脱,道:“她捏,你也捏!讨厌死了。你们俩都讨厌!” 周修常笑道:“但是我们俩都喜欢你呀。” 苏语琪道:“想我苏语琪是什么女孩,怎么会为了你……我都讨厌我自己啦。” 苏语琪娇嗔满面,在下午暖阳的照耀下娇丽难言,让人见之,大起怜爱之心。 周修常这次捏着她的手,任她甩动,只是不松开。苏语琪只得罢了。郑大千和沈月月对他俩的卿卿我我似乎视而不见,甚至斗嘴到相互考试起来—— “我比你知道的多!你知道‘人生苦短,春宵几何’怎么翻译成英文吗?” “知道啊。people die and spring live!” “我靠你真知道啊?” “我刚刚瞎编的。” “……” 苏语琪被周修常又拉又拽,她虽然在试图轻轻挣脱着,但实际上手指甲死死地扣进周修常的手掌中;适才内心里没来由的委屈已经销声匿迹,而是清涩涩的甜蜜充盈期间。她本来是想在他面前“显摆”一番,让他高看一眼,赞赏自己,故尔确有邀宠之意;但不想竟被他一语道破,顿感黯然伤心,可是又被他甜言蜜语地哄了一番,破涕为笑后,那种先抑后扬的舒畅之感让她欲罢不能,许久方退。 苏语琪掐了掐周修常手背上的肉,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我找竺兰兰的?是不是站在哪里,偷听到我们谈话了?” 周修常露出不可言喻的笑容,道:“神人自有妙算。” 苏语琪“切”地一声,道:“不说是不是?不说就不让你见到兰姐姐了。她现在可是很想见到你呢!” 周修常听了苏语琪的话,立时便想到了竺兰兰殷殷切切如秋水碧潭般的美目,登时自己的目光也柔软了。 苏语琪微现妒意,道:“提到她,你总该说了吧?” 周修常捏了捏她的手指,道:“这下我更不敢说了,说了你会更加不乐意。” 苏语琪道:“哼!不说?不说就见不到她。” 周修常笑道:“如果说出来,只是为了见到她,而你却不高兴的话,那么我还是不说为好。总之,我说是因为你想听,而不是我想见到她。” 苏语琪忍不住一笑,俏脸好似春花绽放般楚楚动人。周修常见之动情,亦忍不住亲了她额头一下。这一下纯属情之所至,甚至周修常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提苏语琪美瞳一张,随即满面飞红,又羞又急又恼,伸出小手,“啪”,给周修常一个耳光。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都看到了 耳光并不重,苏语琪的嫩手几乎是擦过了周修常的脸颊。但是这个动作同样让周苏二人都吓一跳,周修常倒还罢了,苏语琪的脸反而红上加红,有如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色。 “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语琪有些慌乱地道,目光十分歉疚,随即桃面一沉,又觉得自己受了欺负一般委屈,“谁……谁让你……” 周修常赶紧道:“是我的不是……”随即也做出委屈的模样,“刚才你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嘛。” 苏语琪轻哼道:“你下回……不许这样。” 周修常轻笑着:“好好,下回我提醒你一声再亲。” 苏语琪“啐”了一口,道:“你是没被我打够,哼!” 她心中却忽然想道:“要是他也这么突然亲了兰姐姐一口,她会不会也打他呢?” 二人正言笑晏晏,忽然都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一转头,只见沈月月和郑大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二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又是亲又是打,两人的双手其实是握在一起的……这时节发现被人盯着,才匆忙分开。 沈月月和郑大千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 沈月月道:“输了吧?拿钱!” 郑大千道:“没钱。” 沈月月横眉倒竖,道:“你刚才说语琪一定会回亲的,还和我打赌,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数?” 郑大千道:“我说话算数。就是没钱。没钱和不给钱,这是两码事。” 沈月月道:“好哇,那你什么时候给我钱?” 郑大千道:“着什么急啊?以后我上大学,然后我参加工作,然后我赚了点钱,然后我买了房子和汽车,然后我……” 沈月月不待他说完,便气呼呼地踹了他一脚。郑大千嬉皮笑脸地躲开了。 周修常忽然道:“沈月月,你怎么忘了?” 沈月月奇道:“我忘了什么?” 周修常道:“你去找许蓉蓉告状啊。” 沈月月恍然,道:“对呀。我直接找蓉蓉去,看她怎么说。” 郑大千道:“她也没钱。” 沈月月道:“谁让她付钱了?我是向她告状!” 郑大千挠挠脑袋:“告状?嘿嘿,我不就是打赌不给钱么?” 沈月月一笑,道:“那算什么?我告的是,你偷偷在外面吃东西,而且吃的还不少!我看蓉蓉怎么收拾你。” 郑大千一听,登时傻住,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道:“别……别……我……我……我有钱啦,有钱啦!”随即一扭头,冲着周修常道,“老大,小弟缺钱!” 周修常无奈地一翻白眼。众人都哄然一笑。后来,郑大千死皮赖脸,连抢带夺地从周修常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要钱要得孜孜不倦的沈月月,此事方才罢休。不过,沈月月最后又把这五块钱还给了周修常。 下一堂自习即将开始。四人结伴回校。路上,苏语琪又问周修常是怎么知道她和竺兰兰见面事宜的。 事实上,周修常对这项自己忽然拥有的特异功能也颇感费解,如果和盘托出,苏语琪必然认定自己是在信口胡说,于是索性用大家都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小谎道:“我其实躲在了暗处,你们都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盯着你们。” 苏语琪瞪大了眼睛道:“你一直在看着我们?”她记得自己和竺兰兰在遇到颜宇天之后,特意仔细查看了四周,并未见什么人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我们的?” 周修常道:“那个男教师,叫颜宇天,你一定是知道的了吧?” 苏语琪点点头。 周修常续道:“我其实是跟着他的,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谁知,竟然碰见了你们。” 苏语琪道:“好哇,那你怎么不现身?不觉得我和兰姐姐需要保护吗?怎么你一个大男子汉,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周修常道:“我的确是打算现身的,真的。不信,你问郑大千。” 他当时听到颜宇天口出不逊后,的确打算前往的,但后来见苏语琪应对得体,便收住了脚步。这一幕,郑大千是看到的。 谁知,苏语琪听了,眼睛又一次瞪大了:“什么?郑大千也在?这么说,他也看到了?” 郑大千和沈月月走在他们前面,此刻听见自己名字,不禁回头道:“什么?我看到什么了?” 周修常赶紧向郑大千挤眉弄眼,道:“大千,你看到了,当时我准备去营救她们来着,是不是?” 郑大千心领神会,道:“啊,对对对!没错没错!老大当时可着急啦!恨不得一路跑过去,打死把鳖孙!” “你看,我没扯谎吧?”周修常说着,看着苏语琪,脸上的笑容却分明表示自己就在扯谎。 苏语琪将信将疑,听他们言语之中并无破绽,而且周修常说到颜宇天之时,言之凿凿,绝非作伪,便也信了八成:“那后来呢?你怎么没有出来?想看我们受苦受难了你才好伸出援手,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是不是?” 周修常笑道:“不是。我是看到你和兰兰戏耍颜宇天,真的戏耍得不错,所以我莫若袖手,欣赏好戏。” 苏语琪道:“哼!居然敢袖手旁观,没良心的。” 周修常道:“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俩的兴致嘛!瞧你俩笑得模样,被憋坏了是不是?” 苏语琪想起当时情景,也不禁露出微笑。 四人说笑着,已然走回教室。自习课即将开始,同学们尚且三五成群地嬉闹着。自从进了教室,周修常便和苏语琪保持一些距离了。 周修常道:“你俩说,最后要商量一个办法,有主意了么?” 苏语琪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你就直接问,她去哪里了不就完了么?” 周修常笑道:“知我者,语琪也。” 正说着,忽然教室里喧闹的分贝声骤然而降,好似一阵寒风刮来,万物萧然一样。同学们的眼睛都向门口,只见一个清秀绝俗的纤细身子站在门口。正是竺兰兰。 竺兰兰冷艳的面庞让她不怒自威,她先是环视一圈教室,目光如电,让同学们纷纷归座,拿出课本开始学习;当大部分同学们都埋头看书时,她的双眸一闪,看向了周修常。 在与周修常目光相碰撞的那一霎那,竺兰兰原本凌冽冰霜般的目光忽然变得柔波盈盈,似哀似怨,万种风情,不尽幽微。 周修常的目光却醇厚至极,沉凝深邃,仿佛山河星辰、大千世界尽于目中,自有一种宏阔悠远的气象。 这目光犹如磁铁一般把竺兰兰的晶莹美目牢牢吸住。从这目光中,竺兰兰便知道周修常已经都知道了,之前心中的千言万语,此刻却如烟消逝,只是无语凝咽。对视中的一颦一笑,尽落彼此眼里,都好似看到一段旖旎江河之中,两人执手,兴风御舟,轻楫微漾,碧暖红香…… 周修常和竺兰兰对视片刻,虽然一语未发,却前嫌尽释,弥好如初。 虽然两人目光之间波涛涌动,又好似万里长云诡谲不尽,但对于外界的大部分同学而言,自是没有注意到。不过,苏语琪的双目徘徊在两人之间,心中既嫉且喜,时而有争荣之意,时而有分喜之欣,总之,她对自己一手所促之事毕竟得意欣慰为多。 除了苏语琪之外,还有一人也注意到了竺兰兰和周修常之间热切的目光对视。她在盯了竺兰兰几秒钟后,便用一双冰剑般的双眼刺向周修常,但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片刻后,周修常和竺兰兰各自收回目光。两人适才的一视之中,心有灵犀,竺兰兰在教室里跺了几步后,很自然地走到周修常身旁,素手卷起,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周修常一抬头,只见竺兰兰一双美目好似无尘碧潭,似笑非笑,螓首微微一摇,示意他跟她出去。 周修常也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也微微晃脑,示意她先走出去,自己随后就来。 如果在外人看来,二人之间的动作无非就是老师走到学生座位上“检查”一下学生作业而已。 竺兰兰领会,便慢慢踱着步子,再自然不过的走出教室。 周修常伸出手指,在假装埋头读书的郑大千的桌面上敲了敲。郑大千头都不抬,刚才那一幕,他尽收眼中,自然知道周修常敲桌子是什么意思,便只举起了一只大拇指作为回应。 恰逢苏语琪回头看过来,周修常也冲她点点头。苏语琪同样心领神会地眨眨眼。 周修常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地下党工作者,联络各方仁人志士,准备对手握大权的郭本易及其党羽颜宇天开展一场隐秘而浩大的行动! 竺兰兰走出教室后,教室内的情形不出周修常所料:很快便人声鼎沸,乱成一团。 几个热爱运动的男生上一堂体活课没有玩够,索性抱着篮球,几人合伙走出教室,去操场上继续比赛去了。于是,周修常趁乱而为,一起身,也快步走出教室。随后,郑大千跟了出来。接着,苏语琪也跟了出来。 “兰姐姐呢?”苏语琪环顾走廊问道。 周修常道:“走不远,一起去找她。” 三人正要出发,只见沈月月和许蓉蓉也跟了过来。许蓉蓉道:“大千,你是不是又要去吃东西?”沈月月道:“你们这是去干嘛?” 三人一见,都相视一笑,这五人小团体算是组队完成了。于是,苏语琪把更加详细一些的细节讲给了沈月月听,而郑大千把大致事情讲给许蓉蓉。许蓉蓉之前也察言观色,对事情大致猜到了五分,这时便全然明白了。 许蓉蓉像汉子一般挥着拳头,怒道:“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老师?还要成为未来的校长?老娘要呸他一脸!” 郑大千把她的拳头抓下来:“别激动,别激动,求你了……” 许蓉蓉余怒未消,道:“怎么了?这件事多让我生气啊!” 郑大千道:“我知道。这不是还有我们吗?你一生气,我就遭殃啊!你看我屁股上,还有你的鞋印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人小组 五人凑到一起,远离教室,周修常道:“先去找竺兰兰吧,她肯定不能回教室。” 苏语琪道:“那她会去哪儿呢?从她离开教室到我们出来,其实没隔多久,怎么就不见了?” 郑大千道:“会不会是她刚一走出教室,就碰见了颜宇天,或者碰见了郭本易,然后被叫走了?” 众人一听,虽然觉得正好碰见郭、颜二人的几率不大,但也未使不能,于是一个个皱眉思索起来。 周修常忽然一拍脑门,道:“按理说,竺兰兰本来会在教室门口等我们,或者在走廊某一处。不过刚才有几个人出去了……” 许蓉蓉道:“对对,他们几个爱打篮球的,出去了。” 周修常道:“所以呢,竺兰兰是躲起来了。如果她不躲起来,那几个逃课去玩的人一见班主任在走廊里站着,自然便吓得回到教室,然后对同学们发出警告,说老师还没走,就在门外。这样的话,我们几个也就混不出来了。” 苏语琪等人听了,尽皆点头。 郑大千道:“那么,她究竟在哪里啊?” 周修常胸有成竹般微微一笑,道:“这就要麻烦苏语琪走一趟了。” 苏语琪道:“咦?我都做了这么工作了,怎么还要我……”说到这儿,苏语琪双目一亮,仿佛明白了周修常麻烦她的真正原因,随即狡黠地一笑,对沈月月和许蓉蓉道:“这么说,她俩去也行啊。不一定非得我。” 沈月月和许蓉蓉一听,都面面相觑,不解道:“什么我俩个也可以?你们在说什么呢?” 周修常笑道:“不一定。叫她出来,非你不可。”随即放低了姿态,故意乞求着道,“你是她的知心妹妹,求你了嘛。” 郑大千和沈月月、许蓉蓉一听,都道:“唉!肉麻。” 许蓉蓉嘴上这么说着,却轻轻踢了郑大千一脚。 苏语琪似乎被捧得得意了,趾高气扬地道:“以后要是惹恼了我,我和兰姐姐一起收拾你。” 沈月月忽然插嘴道:“还有我。” 许蓉蓉也道:“还有我。把郑大千也算上。” 周修常看着他们四人,做出惊骇的表情:“好好,我……我一定不敢。” 郑大千转了转眼珠,对许蓉蓉道:“那我呢?我惹恼了你没这么多人管吧?” 许蓉蓉故意娇怯地一笑,然后杏目圆睁地一瞪眼:“你敢么?” “不敢!”郑大千回答得比考试时遇见熟悉的考题时还要干脆。 五人随即跟着苏语琪走向走廊另一头。沈月月道:“不过,竺老师究竟在哪里啊,你们要怎么去找她?” 周修常和苏语琪都是笑笑,没有说话。 片刻后,苏语琪走到了走廊尽头处的教师用卫生间门口,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竺兰兰躲进了女厕所了。 苏语琪走进了女厕所,随即带着竺兰兰走出来,她俩手拉着手,有如金兰之亲。 竺兰兰道:“你们再不来,我就薰晕了。语琪,是你猜到的吧?” 苏语琪笑道:“我比某人慢了一拍。” 竺兰兰便看周修常,略带羞赧地一笑:“你怎么叫了这么多同学出来?教室里同学们怎么看呢?” 郑大千哈哈笑了起来:“竺老师,教室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竺兰兰一听,登时柳眉紧皱。 周修常和许蓉蓉捅了捅郑大千,示意他多嘴多舌。周修常道:“没有大千说得那么严重,一开始乱了一下,但后来大多数同学都开始看书写作业了。” 竺兰兰这才容色稍霁,道:“那也不能耽误你们太多时间,你们晚上还要写作业……” 郑大千赶紧道:“没关系的,作业和这件事情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老师被欺负的事情要紧嘛……” 周修常知道竺兰兰作为老师十分认真负责,为打消她疑虑,说道:“所以,更要一次性的解决问题了,耽误一晚上没什么,大家解决这件事情,以后会更加专注地学习。但是一天天地拖下去,大家都担心,注意力分散,自然影响了学习,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呢。” 苏语琪等人一起点头,深以为然。郑大千更是连连赞叹,又拍手又竖大拇指道:“老大说得对,说得好,今天作业我们就不用写了吧?哈哈!” 竺兰兰听后,略一沉吟,也轻轻地“嗯”了一声。 众人都听出了周修常的意思:先下手为强,并且一旦出手,就对准死穴,决不容情,让对方永远心有馀悸,再不敢起什么非分之想。 周修常、竺兰兰、苏语琪、郑大千和沈月月、许蓉蓉一起,都认为走廊中并非谈话之地,商量一下,都觉得教学楼楼顶倒是个隐秘所在。 于是,六人依次上楼。教学楼的楼顶本来严令禁止学生们上去,但此刻周修常等在竺兰兰的“拥护”下,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地直奔楼顶而去,来到天台。 教学楼高七层,七层之上尚有一层阁楼,所以六人来到天台上时,无异于站在八楼的楼顶上。在当时,八层楼已经是市内的摩天大楼了。大家一登楼顶,顿感视野大开,遥目所及,萌生出一览众山小之感。 周修常看到凛凛秋风把竺兰兰和苏语琪秀发吹得轻扬飘荡,一轮西去的红日照耀其上,竟隐隐油光闪亮,不禁目眩神驰了一会儿。 竺兰兰毕竟是老师,招呼大家道:“你们不要去边缘,也不要趴着围栏!” 郑大千道:“大姐姐,没事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许蓉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笨!你趴在围栏上,被下面的人看见了怎么办?到时候肯定报警,以为你要自杀呢!” 郑大千大悟,伸了伸舌头。 周修常走到背风处,道:“这里风小。”于是,大家都走到背风处。 竺兰兰道:“天黑得早,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呆很长时间。所以……” 周修常见竺兰兰有些难以启齿,便道:“总之,就是我们学校的书记郭本易和他的侄子颜宇天……” 许蓉蓉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大家都不禁看着他道:“你笑什么?” 许蓉蓉道:“叔侄二人,居然一个姓郭,一个姓颜。估计他这叔侄也不是亲生的。” 众人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难道颜宇天并非郭本易的亲侄子? 竺兰兰摇摇头,道:“你们想多了,这一点颜宇天还真的跟我讲过,真的是亲侄子,只不过旧社会家里穷,他们家太爷辈分家产吵架起来,就兄弟分家了。老二去了郭家当上门女婿,干脆改了郭姓。后来,由于什么事,其中一家没有后代,另一家便把其中一个儿子过继过去了。所以说,亲叔侄还是不错的。” 众人一听,都道:“原来如此。”郑大千更说道:“原来这家人从太爷辈就开始就这么奇葩!”大家都笑着点头附和。 周修常继续道:“总之,就是异姓却同宗的叔侄俩,想要对我们的竺兰兰老师行不轨之事。而他们逼迫竺兰兰的方法就是,如果竺兰兰不答应,就开除我。所以,为了我不被开除,竺兰兰只好与他们……与他们虚与委蛇。到目前为止,十分万幸,竺兰兰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他们只想得到兰兰,所以攻势一天比一天紧。”说到这儿,周修常略顿,脸上浮现出内疚之色,“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留下竺兰兰一个弱女子与两头狼相抗。而我们又产生了很多误会,好在苏语琪发现了事情不对,这才真相大白。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周修常讲述的过程中,竺兰兰的脸色时红时白,变幻万端,显得幽怨自责委屈愤懑,苏语琪从周修常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拉着她的手。 这时,周修常把头转向苏语琪:“语琪,今天下午你们是怎么和颜宇天结下的梁子,给大家讲一讲吧。” “好。”苏语琪点点头,道,“我和兰姐姐正在一起说话,知道了她这几天一个人承受了很多苦闷。这时候那个颜宇天就忽然出现了。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一听他对兰姐姐说话的样子,那么恶心猥琐,我就想,之前兰姐姐骂得他还算轻的呢。他见我和兰姐姐手拉着手,就……就以为……”苏语琪本来一只手拉着竺兰兰,这时她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沈月月,又示意沈月月拉住许蓉蓉,道,“我们女孩子手拉手其实很普通。但是谁知道这恶心人的颜宇天怎么想的,就威胁我们,如果不跟他……他就把我们的事情捅出去。” 许蓉蓉道:“我生气就生气这一点。他妈的,威胁女人,要是老娘,我当场就踹飞他,然后一顿踩!踩得他连他妈都认识!” 许蓉蓉是女汉子,她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女性们都如受到鼓舞一般地点点头。苏语琪道:“下回碰见,一定要这样。我妈还说,冬天要穿带鞋跟的靴子,专门用来踢色狼!” 其时社会上不太稳定,一些刑事故事有声有色地流传在大街小巷,让女人们战战兢兢。 女孩子们讨论讨论也就罢了,周修常和郑大千却感到有些尴尬。尤其是郑大千,听到许蓉蓉说什么“又踢又踩”之类,吓得捂紧了屁股。 许蓉蓉道:“你当时怎么不踢?怕什么?你爸爸又是大官。” 苏语琪垂首,低声道:“我们当时吓了一大跳,都快吓死了……” 竺兰兰有些讪讪的,道:“同学们,这个问题……不重要。当时,我和语琪主要也是想看看颜宇天究竟想把我们怎么样,他会怎么出丑。所以我们也配合着演习来着。对吧语琪?” 苏语琪点头:“对呀,我和兰姐姐都是憋着笑才配合着演完的。” 沈月月道:“那么,颜宇天让你们干嘛?” 苏语琪道:“他让我们今天晚上和他约会。你懂了吧?” 沈月月自然明白的。在场的两位男士自不必说,几位女士也都已经初知人事,都道这颜宇天淫心包天。许蓉蓉又大发雷霆,讲述如果自己在场,定要扒脸撕皮……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台刍议 周修常打断莺莺燕燕关于如何教训雄性动物的讨论,道:“姐姐妹妹们,你们这就开始商量了?就打算这么对付颜宇天和郭本易?” 女孩子们都不吱声了,一个个也都觉得,做事后诸葛容易,运筹帷幄却难。 周修常续道:“我们总不能真的去把颜宇天揍一顿吧?” 许蓉蓉赌气道:“那有什么不行!” 郑大千拉了拉许蓉蓉:“别说了,好好听老大说。” 许蓉蓉想想,嘴唇动了动,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再说什么“狂揍”男人之类不着边际的话了。 竺兰兰道:“我刚刚想,也没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报警而已。” 周修常和郑大千一起摇头摆手:“报警?没用的。” “怎么没用的?”竺兰兰问。其余女孩子也都想知道为什么报警没用。 郑大千道:“因为警察不管事!” 周修常摇头,道:“不是警察不管事。而是因为警察管事。你们想想,你们报警,警方是要询问的,询问颜宇天和郭本易对你做了什么。而现在是郭本易和颜宇天最多是骚扰,还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可是就快有了啊!”苏语琪急道。 周修常道:“‘快有’不是已经‘有’了。警方总不能说,因为你想犯罪,所以就把你抓起来吧?这是其一。其二是,报警后对于女方的人生和人际关系影响极差,警方的问询不会只针对当事方,还有目击者,双方共同的朋友、同事、亲戚、邻居等等,还有案件细节、证据,最后案子解没解决不说,女孩子的名字算是街知巷闻了。” 几个女孩子听了,都有些背脊发寒,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得不到同情不说,反而成了笑柄,甚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实在令人憋气。 周修常分析了报警利弊,又道:“而且,郭本易在教育系统内混了这么多年,人脉不可谓不广,说不定我们学校内就有某个警察的孩子在读书。我们告他,他很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于是他回过头来,自然变本加厉地对付我们。我们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了。” 苏语琪皱眉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郑大千听完了周修常的话,好像佐证了自己的观点一样:“反正,不能报警就对了。” 苏语琪道:“算了,不报就不报。那也好办,我找我爸去!” 周修常和竺兰兰都摆手道:“不要!” 苏语琪道:“你们怕什么?我就说,学校某些老师丧心病狂,成天想欺负漂亮女老师。” 竺兰兰道:“不要不要……太不好了……” 周修常道:“其实,找苏叔叔是最不得已办法。那是真的无可奈何之后,是真的被人欺负了之后。否则,我们只是在给他添麻烦而已。” 苏语琪道:“我跟他说,他还嫌麻烦?” 周修常道:“不是谁说的问题。还有,告诉苏叔叔和报警一样,还得考虑到影响。” 竺兰兰点头。苏语琪叹口气:“那你想怎么对付这对色狼?” 郑大千抢着道:“说白了吧,就是搞一件事,让这俩小色狼从现在的嚣张跋扈,变成之后的胆小如鼠!” 周修常拍手道:“不错!必须一击即中,打得他永不翻身。” “可是,怎么做呢?”女孩们齐声问道。 郑大千一摊手:“不知道。” 他说罢,赶紧身子一侧,因为许蓉蓉已经抬起腿来…… 就在周修常和竺兰兰、苏语琪他们商议着如何给郭本易和颜宇天一个教训时,他们两个今晚上注定将成为主角的人物也在交头接耳,喜滋滋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叔,你绝对猜不着我刚刚碰见谁了?”郭本易办公室里,颜宇天搓着双手,脸上是春光满面的期待,双眼都发出了绿油油的光。 郭本易见侄子的模样,不禁心中暗笑:“倒地是年轻人啊,什么事情都憋不住。不过,像你这种期盼得双眼冒光的样子,我年轻时也有过。只是,你可要我年轻时要幸福得多了!我年轻时哪有什么当叔叔的来帮助我泡妞啊!哼哼,且听听你小子是不是又看上某个女教师了?”这么想着,他也来了兴趣,道:“是不是又看到哪个美女了?” 颜宇天道:“是!还挺不错的,很嫩。” 郭本易“嘿嘿”笑道:“一看你的样子,我就猜到了。怎么样?谁哪个年组的?” 颜宇天道:“不是,是外校的。叔,你再猜猜,这个美女旁边还有一个美女,是谁?” 郭本易道:“咦?还有一个?是我们学校的吗?” 颜宇天点头,笑道:“是咱俩都熟悉的。” 郭本易一双被酒精薰红的双眼转了转,道:“竺兰兰吧?” 颜宇天一拍手:“正是她。” 郭本易顿感一阵兴奋,双眼也冒光了,道:“怎么?这个竺兰兰身边,还有一个外校的美女?怎么回事?” 于是,颜宇天便把刚刚遭遇夸大其词地讲述了一遍,什么“知道竺兰兰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吗?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之类。 郭本易听到竺兰兰原来“喜欢女人”时,很是惊讶,连连摇头:“百闻不如一见,以前光听说过女孩子亲亲热热的,没想到时代变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后来又听见颜宇天说到如何威逼利诱,让两个美女今晚一起和他共度春宵,他的脸上顿生淫意:“哈哈,你不愧是我们颜家的侄子!她俩都答应了吗?” 颜宇天得意地道:“那是当然啦。她们俩要是不答应,我立刻就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郭本易到:“不不,我之所以觉得你很厉害,就在你居然敲诈成功了。” 颜宇天道:“怎么能是敲诈呢?我这是合理交易啊,我替她们保守秘密,她们用自己的所长来交换嘛。” 郭本易一声轻笑,道:“我侄,那是由于她们俩要脸面,心思不活,要不然你威胁不了人家。” 颜宇天一愣,他本来对“敲诈”一夜春宵之事十分得意,这时听见郭本易的话语中隐隐有“这不过是侥幸成功”之意,不禁有些沮丧,兼又有些不快,道:“怎么会呢?难道她们心思活了,就不怕了?” 郭本易道:“可不是!” 颜宇天垂下眼睛,想了想,还是想不通老叔究竟是什么意思,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郭本易指点着颜宇天,道:“你小子还需要成长啊,虽然骗骗小姑娘是够了。” 颜宇天这次谦虚地道:“请老叔指点了。” 郭本易清了清嗓子,做出站在讲台上的大教授的悠然做派,道:“我问问你,你在花园里碰见她们的时候,周围有人吗?” 颜宇天道:“没有啊。” 郭本易“嗤”了一声,道:“好了。我的指点完了。你自己想吧。” 颜宇天十分意外,道:“咦?这……这是怎么……”他挠了挠脑袋,“周围没人,对她们来说更好啊,我也好和她们做交易嘛!” 郭本易点头:“不错。的确是这样。” 颜宇天道:“可是,听老叔你的意思,好像我做的不太成功啊。” 郭本易笑道:“不不,这次算是办成功。我是在警告你,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未必能成功。所以,以后小心吧。” 颜宇天越听越糊涂,道:“还是不明白。我明明逼迫得她俩都答应了,怎么……” 郭本易玩味地看着颜宇天,心道:“你小子,还嫩着呢!” 半晌,见颜宇天还是想不通,郭本易也做足了派头,才道:“来来,老叔来告诉你吧。” 颜宇天心道:“尽卖关子,你就是想调戏我。” 谁知,郭本易竟然是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调理你啊?不是的。有一件事情,你自己能想明白最好。但你现在想不明白,我就告诉你一次。你一定要记牢了。” 颜宇天听他说话语气郑重,觉得老叔下面的话一定很重要,便也侧耳细听。 只听郭本易道:“你要知道,男女之事,乃是人间大防。秘而不宣,十分重要。咱就拿现在的校长张文秀举例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和侯丽丽那点事情?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但能瞒过我?后来侯丽丽不知为什么走了,他张文秀也老实了不少。” 颜宇天道:“他和侯丽丽真的有事情?” 郭本易道:“老叔说的事情,那还有假?老张和侯丽丽,当年就是一起下乡的同学,他俩眉来眼去的,走到一起,不奇怪。” 颜宇天“哦”了一声,点点头,心想老叔果然非同一般。 郭本易竖起一根手指,续道:“所以,这种事情必须要隐蔽,不能张扬。你这次没有张扬,纯属是人家两个小姑娘见识短浅,或者要脸面。要不然呢?我说到这儿,你明白了没有?” 颜宇天道:“我没张扬啊?我真的没张扬?” 郭本易见他犹自不懂,叹口气,道:“你不张扬?她们呢?” 颜宇天道:“她们哪里敢张扬啊?她们俩正在亲亲呢!” 郭本易道:“哼。她们要是有心眼,一定会张扬。她们会这么喊:‘颜宇天你个大流氓,想来骚扰我们是不是?’” 颜宇天一听,登时懂了!一瞬间,一张本来得意洋洋的脸蛋变得无比的后怕。 郭本易见他这个样子,笑道:“你懂了吧?” 颜宇天失魂般地点头,道:“懂了。老叔,你说的是。当时她们俩假如这样叫起来,我还怎么把她们搞对象的事情捅出去?我自己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郭本易道:“对啊。所以你很幸运。她们俩一定害羞,要面子,或者被你吓了一跳,才想不到这一层。如果下次你碰见一个心眼多的女人,早就喊起来了。” 颜宇天都感觉后脑勺冒出了几滴冷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叔掠美 颜宇天不敢设想,如果当初竺兰兰和那个小美女一旦声张起来,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那时他就算说什么“她俩是搞对象的”之类,也会被当成无比拙劣的辩词而让人嗤笑不止。他不禁佩服起老叔的心思慎密。 “老叔,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想到这一层。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今天的确是幸运。”颜宇天服气地道。 郭本易见侄子服了,不禁也志得意满:“你老叔这么多年了,饭又不是白吃的。你自己好好领会吧。”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回想一下,那两个女人,不,那两个女孩,神色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颜宇天道:“异常?那可没有。她们俩当时都吓坏了。见到我,还搂在一起呢。” 郭本易点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好像不太放心,道:“你好好再想一想。竺兰兰这个姑娘我觉得不像是喜欢女人的啊……” 颜宇天道:“老叔放心吧,我都亲眼看到了!她俩当时就差亲起来了。” 郭本易道:“嗯嗯……反正,喜欢什么性别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好。今天喜欢男的,明天喜欢女的,也说不定。总之,我是想说啊,今天的事情会不会是她们俩给你下的套呢?” 颜宇天再次皱眉深思,他觉得老叔这只老狐狸实在眼光毒辣,自己本来以为可以独当一面了,谁知被郭本易一说,才发现是漏洞百出。 过了片刻,颜宇天道:“叔,不像。真的不像。你想想啊,我是去找竺兰兰去了不假,但是我哪里知道她在花园里啊?要不是我在操场上到处转悠,也根本碰不到她呀?这一对小妖精,要是想给我下套,起码得告诉我一下时间地点,让我碰见她们吧?可是,之前一点暗示都没有。” 郭本易道:“听说你中午在食堂,和竺兰兰坐在一起来着?” 颜宇天一惊,心道:“老叔耳目广泛,名不虚传,连这个细节都知道了!”说道:“是啊,但是是凑巧坐在一起的。讲了几句笑话,就分开了。我听完你的话之后,本来就想着约在今天晚上,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呢,她就起身走了。要不然,我下午也不能去找她。” 郭本易点点头,道:“这么说来,那就差不多了。”其实,他今天中午乃是在食堂里亲眼看见颜宇天走到竺兰兰跟前调笑的。 “差不多什么?”颜宇天希望郭本易说的明白点,好让他放下心来。 郭本易道:“她俩应该是真的在对象,然后被你误打误撞,碰到了。所以,又吃惊,又害怕,又慌张,也根本想不出什么脱身之计,结果被你拿下了。” 颜宇天见老谋善算的老叔这样说,登时放心了,喜形于色道:“不粗。就是这样的。” 然而,郭本易却仍然皱皱眉头,叹口气,依旧忧心忡忡的。 颜宇天的心又一次沉到谷底,试探着问:“老叔,又怎么了?” 郭本易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低声自语着:“也不太妥当啊。要是我当时在场的话,就一定可以确定了。” 颜宇天拍了拍胸脯,道:“老叔,你就真的放心吧。我颜宇天跟了你快两年了,多少察言观色什么的,还是学习了一点的。和她俩两个小姑娘斗,简直是绰绰有余啊!” 郭本易道:“那倒是。只是怕这两个小姑娘背后,有什么高人做指点。” 颜宇天笑道:“不可能的!她俩能把她们的事情告诉别人吗?自己的脸还要不要了?” “嗯嗯嗯……”郭本易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观点,但是面部表情却依然愁云弥漫,一点都不“放心”。 颜宇天又道:“她俩个其实不懂事。不懂事便有便宜可占,就像你所说的,她俩都是害羞胆小之人,绝对不敢声张的。” 郭本易道:“是啊是啊……”然而语气一点都不轻松。 颜宇天不禁大惑不解,心道:“老叔这又是想到什么了?”忽然,他脑中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再在心下里揣摩一下,觉得应该不错,便说道:“老叔,您老这么不放心……要不然的话,您今晚上也去一遭,如何?” 郭本易听了,心底里暗骂:“他们的,这个侄子笨死了,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简直愚蠢!” 可是,他嘴上却说:“哎呀,今晚上有些忙啊,你婶子说,今晚要包饺子呢。” 颜宇天听声辩意,见他说的如此平淡萧索,便知道老叔是在假意退却而已。他不禁内心中感慨:“自己跟着老叔混,果然能变聪明啊。”说道:“老叔,婶子那边我也帮你。今晚上,侄子这边,很需要你来把把关啊。你总不能把侄子抛在一边吧。人家上次和竺兰兰就是,在鲁鸣春丢了脸了!” 郭本易感慨着点点头,道:“可不是吗,上一次你就上当了。这次也有危险。唉,说不得啊,你老叔只好迈迈老腿,帮帮你喽。谁让你是我侄子呢,对吧?哈哈哈……” “哈哈哈……”颜宇天立刻陪笑着,又道,“老叔,再说了,这个竺兰兰是你拉近学校里的,也是你介绍的,你比我更加熟悉嘛。这一次,她还叫上一个美女,我一个人的话……也吃不消……嘿嘿!” 郭本易见他变得“聪明”起来,很是欣慰,然而里面心花怒放,脸上却道貌岸然,道:“怎么能这么说,你还年轻嘛。” 这自然又是推脱之词了。颜宇天笑道:“那我也受不住啊。俩美女呢!”颜宇天特意把“美女”二字说的特别重。 郭本易“嘿嘿”笑着,道:“也是啊,我们叔侄之间,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嘛。” 颜宇天也笑着,道:“那是一定的了。到时候借老叔慧眼一观,看看竺兰兰她还能耍什么心眼!” 郭本易却面色稍沉,道:“上一次你吃亏的时候,事先可有什么预兆么?” 颜宇天想了想,道:“那倒没有。一切都挺正常的……”忽然,他拍了一下脑门,“不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去接竺兰兰,本来不想请她去吃鲁鸣春的,但是她却非要让我请她吃鲁鸣春……” 郭本易轻轻地一拍桌子,道:“把便是了。今天虽然你抓到了她的把柄,她多半不会造次了,但是也得防止她故技重施,明白么?” 颜宇天十分受教,道:“懂了。那我该怎么做呢?” 郭本易道:“倒也不必大张旗鼓,只是事先有个准备,不能放松警惕就是了。一旦有什么蹊跷的事情,决不可掉以轻心。” 颜宇天点点头,笑道:“懂了。其实,今天有老叔在,那必须是有备无患了!哈哈!” 郭本易被捧得高兴,笑了两声,又道:“竺兰兰我们都是见过的,另一个小美女,长得如何呀?” 颜宇天伸舌头沾沾嘴唇,笑道:“长得嫩,皮肤虽然没有竺兰兰白,但也是很白的那种了,眉清目秀,大眼睛特别好看,和竺兰兰比,似乎稍胜一筹呢。” 郭本易听了,也用舌头沾了沾嘴唇,很自然地道:“那么……今晚上咱叔侄俩也要分配一下。嫩的归嫩的,老的归老的吧。” 颜宇天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叔这么直截了当,把今晚上的“牌子”都分配完了。他老叔既然发话了,做侄子的焉能不答应?只是,他虽然也对另一个小美女感兴趣,但内心里其实是冲着竺兰兰而去的。想郭本易何等聪明老辣,竺兰兰的美貌是他见过的,先占住总不会错;至于另一个美女,他从未见面,干脆也不“冒险”了,万一自己不喜欢呢?再者,对于之前接触过的美女,其姿色在心中徘徊已久,自然倍加企望。就算是后来看到“另一个美女”长得更加动人,他也可以再提出换一下的。 颜宇天只好道:“老叔这么安排太对了,那另一个小美女今天直盯着我看呢!怕是想试试我有什么能耐,嘻嘻……” 郭本易也忍不住微笑着,叔侄二人不禁一起畅想,今夜如何怀抱佳人,如何玩弄长腿酥胸,如何肆意蹂躏,如何浪叫声声……顿时间欲望满室。 郭本易和颜宇天对美好未来畅想了片刻。郭本易忽然面色严肃,对颜宇天道:“为了防止这小妮子使坏,你从现在开始,就要一直盯着她,看看她有什么异常举动没有。” 颜宇天点头:“是。” 郭本易又道:“还有,不要打草惊蛇,要暗中窥伺。” 颜宇天还是点头:“侄儿领会了。”说着,便和郭本易告别,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去窥伺竺兰兰了。 此刻,在天台上,周修常、竺兰兰、苏语琪等六人仍然在愁眉不展。适才他们讨论报警、向苏语琪的父亲苏起章告状之类,皆不可行。郑大千更提出,让周修常去找那次教训韩双乙时的“黑帮”,甚至是那个高个子少年郭忠,只要叫上几个好事的少年,一起把郭本易和颜宇天打一顿就行了…… 周修常依旧摇头否认。郑大千道:“那可怎么办?骂是不行了,打也不行?油盐不进的家伙,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周修常道:“郭本易多少是老江湖,打他一顿,他动用起各种手段来,早晚会查到我们这里。而且,少年人做事孟浪,下手没轻没重,到时候万一把人家打个好歹,唉……” 郑大千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是他理亏在先!” 周修常道:“理亏?我们打伤了人。在法官面前,一个是犯罪未遂,一个是故意伤害,谁理亏?” 众人又沉默了。竺兰兰和苏语琪见周修常思虑事情巨细靡遗,十分周全,全然没有少年的“孟浪”,不禁暗暗赞叹。苏语琪更故意捏了捏竺兰兰的小手,竺兰兰看向她,二女相视,偷偷地笑了一下,当真是珠玉生辉,明艳得好似春光乍泄。 第一百三十章 制造丑闻 过了半晌,郑大千叹口气,道:“老大,你的要求太高了。” 许蓉蓉像是要和他做对一般,也好像是想激发他继续说话,道:“修常的要求怎么高了?人家是想得周到。” 郑大千道:“他既想让人家知道厉害,知难而退;同时还不能兴师动众,对人家伤筋动骨,这简直就是……又想要马儿跑,又想要马儿不吃草嘛!” 众人一听,也确乎使这个道理。但事实便是如此,谁也奈何不得。 竺兰兰略有些为难,道:“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去找颜宇天她们说清楚。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闹起来,控诉颜宇天想……想……”后面的词她脸色发窘,自是说不出来,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周修常断然道:“不可!这样闹开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和报警之后的效果是一样的。并且,颜宇天和郭本易还很可能倒打一耙,反而说你诬陷。” 女孩子们听了,都喟然叹气,一个个都道:“做女人可真累啊。” 郑大千又不服气了,道:“你们还嫌累,瞧瞧我们男人……” 一语未毕,郑大千的嘴就闭上了。原因毋庸赘言,当然是许蓉蓉的胳臂抬了起来,五指萁张便要照他脸上拍下去。郑大千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嘀嘀咕咕:“人家在说实话嘛,男人就是难嘛。” 周修常道:“诸位的意思其实都是处于好心。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好心往往容易办坏事。” 苏语琪道:“我们怎么好心了?对付色狼,谁用好心干嘛?!” 周修常道:“可是,我们刚才讨论来讨论去,对付这对色狼的办法,无一不是用正道的思维方式去解决问题啊。” 苏语琪道:“那……那还怎么解决?” 周修常道:“色狼出现在校园里,很有隐蔽性,也很无耻。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无赖了。对付无赖,焉能用正道让他们知难而退?” 众人听了,有点明白了。竺兰兰道:“那不用正道手段,用什么?邪道手段?刚才郑大千也说过了,让一伙小流氓去对付他,这是邪道手段了吧?可是你不还是不同意?” 周修常道:“如果郭本易真的是流氓,自然要用大千的法子了。但别忘了,这个无赖可是在校园里!人家的身份可还是正道的。” 苏语琪道:“说了半天,还是对付不了啊。” 周修常皱着眉,道:“对付不了,是因为我们没有用无赖的思维方式想问题。” 许蓉蓉道:“那是当然啦。我们又不是无赖,怎么会有那么奇葩、那么恶心的思维方式?” 郑大千道:“那是你们女孩子太纯洁,这年头,谁没点无赖啊。不无赖,无生存。” 许蓉蓉听了,向他一瞪眼,却没有动手动脚,因为觉得郑大千此语倒也道出现状实情。 周修常道:“无赖最怕什么?尤其是校园里的无赖,最怕什么?” 女孩子们纷纷低头,设想如果自己是无赖的话……却实在想不到什么无耻之徒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因为完全不可理喻。 周修常提示道:“一个伪装的无赖,最怕什么?” 苏语琪抬头:“最怕别人说他无赖。” 周修常道:“不错!伪君子最怕别人说他是伪君子。但是真小人倒是不怕人家说自己是小人。若是无赖,自然有无赖的法子对付,那么伪君子呢?” 竺兰兰若有所思地道:“不错。楚国说,‘我蛮夷也’,那么也用蛮夷的法子对付便是了。但是冠冕堂皇,‘挟天子令诸侯’,却不好对付。” 周修常道:“所幸现在没有天子诸侯,他老郭本易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没当上校长的色老头而已。” 苏语琪道:“不是孤家寡人,人家还有一个年轻的侄子颜宇天呢!” 周修常道:“他不足为虑。只能吓唬吓唬你们脸皮薄的女孩子而已。遇上脸皮厚的,性格泼辣的……”他指着许蓉蓉,“像蓉蓉这样的女生,当时就声张起来,怒斥一通,他很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许蓉蓉点头,道:“可不是嘛!要我我就踹死他。” 虽然许蓉蓉只是嘴上说着,既没有抬脚,也没有动手,然而郑大千还是迅速躲在了周修常身后…… 周修常道:“既然大家知道了,郭本易这个无赖,最怕别人说他是无赖,那么他最怕遇见什么事情呢?” 众人沉吟片刻,竺兰兰道:“怕别人知道他做了无赖的事情呗。这还用问我们?” 大伙一听,都觉得不错,否则还能是什么,这个问题本来不用想的。 周修常笑道:“是这样,但是回答不够简练。其实答案两个字就够了。” 竺兰兰道:“两个字?——丑闻?” 周修常拍手道:“不错!他最怕丑闻!” 大伙纷纷称是,一个伪君子,出了坐实人性卑劣的丑闻,那简直是噩梦一样了。 苏语琪道:“那怎么才能让他们出丑闻呢?” 周修常道:“一桩丑闻,如果没有证据,便是绯闻,便是毫无根由的猜测;只有拿出证据来,才算是真正扳倒伪君子的丑闻。” 竺兰兰轻轻地点头,但随即秀眉微蹙。 苏语琪也想到了竺兰兰此时所想的问题,问道:“那么证据呢?我们去哪里找证据?” 周修常续道:“先别急。先说这个证据的作用吧。对于郭本易和颜宇天来说,证据就是丑闻;对于我们来说,证据就是把柄。证据必须要掌握在我们手中。只有我们才能知道。这样的话……” 郑大千插嘴接话:“这样的话,我们就掌握他们的把柄了!郭本易和颜宇天就乖乖地听我们的了!对我们再也不敢放肆了!” 大伙都白了他一眼,齐声道:“废话,用你说!” 郑大千故装委屈:“老大说你们就说好,我一说就成废话了,唉!” 周修常提出了用伪君子最怕的“丑闻”的方式来对付郭本易和颜宇天,众人都纷纷允可。只是还是最想知道刚才苏语琪提出的问题:“证据在哪里呢?” 竺兰兰道:“郭本易还真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留下什么证据,要不然也不能走到今天。” 周修常的办法实际上和对付张文秀,逼迫他答应让自己重返校园的路子是一样的。 他道:“难,就难在这里。” 苏语琪道:“难在找不到证据么?那岂不是白说了。” 周修常道:“难在不是找。若是找,得花多少功夫,也不一定能找到。” 许蓉蓉道:“那难在哪里了?” 郑大千不耐烦了,道:“你们女孩子就是怕麻烦。” 许蓉蓉柳眉一竖:“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大千道:“怕惹事啊。难道不是?” 沈月月道:“找证据和怕惹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郑大千道:“嘿嘿,这都不明白呢。得。老大,我是明白了。你就直接说吧。” 众女道:“人家本来就想说的,偏被你打断了。”“好像显得你有多么聪明的样子。” 周修常笑道:“大千所言不错。找证据那是用不着的。所谓怕惹事,是说你们光想着找证据,却没有想到……制造证据!” “对嘛!”郑大千得意洋洋。 众女听了,若有所思。她们一开始闻之恍然,随即却依旧困惑如初。 竺兰兰道:“你说的这个制造证据……怎么制造呢?” 周修常这时神情凝重,道:“刚才我说的难,就是这个了。” 苏语琪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给郭本易和颜宇天制造一个丑闻。那么就是说,这桩丑闻想必是……是……” 苏语琪和竺兰兰都明白了。周修常的制造证据,正是要借助她俩今天下午答应颜宇天晚上“约会”的机会。 而这就意味着:苏语琪和竺兰兰二女一定要深入虎穴了。 周修常虽然没有明说,但看他神思犹疑,沉吟不决的模样,二女皆知,原来他说了半天,其实所谓的“难”,便是难在了她俩这里。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俩既然答应了颜宇天,对于制造丑闻而言,乃是天赐良机。 不过,既然是丑闻,总是双方面的。陷郭本易和颜宇天于丑闻之中,焉知她们会不会被这丑闻所累? 果然是难在此处。 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四只美目里充满着委屈、厌恶、愤懑、难过…… 再一看周修常,也是愁眉紧锁。沈月月和许蓉蓉由于不是当事人,她俩见竺兰兰和苏语琪神情不对,再仔细一思考前因后果,旋即明白,这时也怏怏不乐。郑大千毕竟跟着周修常混久了,泽被雨露,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关系,虽然没有抑郁难伸,但也是大声地唉声叹气:“唉唉!算我错了,我错了。” 许蓉蓉好奇,又见他坦然承认“错误”,十分好笑,但却笑不出来,问道:“你错了什么?” 郑大千道:“我刚才说我们男人才难,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更难。你们赢了。” 许蓉蓉“呵呵”一笑,道:“不然呢!要我打他一顿都行,拼命我也不怕;但要我去……我也不敢了!” 郑大千道:“所以你才赢了啊。” 许蓉蓉道:“这算什么赢!?比惨么?我倒宁愿意输!再说了,这是因为郭本易、颜宇天是男的,万一是女的呢?你们男的岂不更加遭殃了?” 郑大千道:“嘿嘿!那遭什么殃?有美女投怀送抱……哎!不对!不是美女可不行!” 许蓉蓉道:“废话!如果是帅哥的话,我倒考虑考虑呢!你呢?到时候让你陪着一个丑八怪老太婆……” 郑大千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道:“不!不行!太可怕了!” 许蓉蓉“哼”了一声,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郑大千道:“懂了懂了,早就懂了!万幸我长得肥,老太婆都看不上我……” 许蓉蓉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老太婆都看不上你,然后我就……我就……” 郑大千赶紧抚慰:“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我去吧 许蓉蓉本来满面怒容,蓦地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转变之快,有如晴日迅雷,令人猝不及防。郑大千赶紧鞠躬作揖地道歉、安抚,再三发誓自己一定会减肥,“减到瘦成一道闪电”,再帅到让老太太们掷果盈车,方才让许蓉蓉破涕为笑。 听着他俩本来有些好笑的斗嘴,大家却更加气闷了。而许蓉蓉又一哭一闹,更加令人心思烦乱。 郑大千见众人都没有“看笑话”的意思,附耳低声地对许蓉蓉道:“媳妇,别闹啦,人家正犯愁呢!” 许蓉蓉听见他叫“媳妇”,顿时心里一喜,嘴上却道:“我什么闹了?谁让你那么说话!” 于是,郑大千又再赔不是,许蓉蓉的脸色方云开月朗。不过,一想到眼前朋友们的麻烦事迫在眉睫,不禁又替她们担忧而皱起眉头。 其实,大家虽然都是愁眉不展,但是目光都时不时地看向周修常,希望他能够像之前一样,“创造奇迹”,拿出一个主意来。可是,见周修常也闷闷不乐,甚至长吁短叹,便知此事委实棘手。 周修常也瞥见了众人都在看着他,显然是唯他马首是瞻,指望他尽快拿出一个主意来。其实主意是有的,但无论如何都须得竺兰兰和苏语琪配合,他想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又怕二女不乐意,埋怨于他过于轻率处事;所以,莫不如故作束手无策之态,然后再作迫不得已之情,二女见他苦思冥想之后,思虑已尽,再无它法,便只能甘心从愿、别无可想了。 事实上,这也不是周修常心机奸诈,而是一个人遭遇一件违愿之事时,内心从抗拒到接受,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旁人如若妄加推波助澜,反倒激生逆反情绪,岂不于事无补?故而周修常此番,乃是耐心等待着二女“说服自己”而已。 再者说来,周修常虽有“怂恿”之意,但绝无害人之心,竺兰兰和苏语琪此番涉险,要说最担忧的人非他莫属,故而他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倒也不是故意做作,而是的确在思考事情——如何护佑二女周全? 正当他觉得时机差不多,准备摊牌的时候,只听一个女生忽然说道:“如果……我……我代替的话,那就让我去吧!”初时,这语气还显得犹疑不定,但后来却十分坚决。 大伙都不禁转头向她望去。 苏语琪道:“月月,你说什么呢?” 刚才挺身而出的正是沈月月。她此刻双目发出炯炯光芒,让人见之一凛,道:“让我代替你们俩呀。反正……反正……”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周修常和苏语琪都知道她是想说:“反正之前诬陷人的事情我也干过了。” 周修常道:“不行。这简直是胡闹。” 郑大千也是知情人,道:“就是嘛,别打岔了。再说了,这对色狼盯上的是竺老师和苏语琪,不是你,你一去了,反倒让人家起疑。” 竺兰兰道:“你去了是去干什么?他们要见到我和语琪,你一出场岂不是乱了套?” 许蓉蓉也道:“是啊,你去了也没什么作用,要是能替代的话,我也去了好么?” 沈月月见大家都反对她,道:“你们误会了。我知道我让男生没兴趣……” 郑大千赶紧道:“我们可不是那个意思……”其余几个女孩子也连忙说不是那个意思。 沈月月续道:“没关系,自知之明我多少还是有的。我提出来是因为我知道……知道周修常想要怎么做了……” 周修常微一讶异,随即沉凝地向沈月月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的钦佩。没想到,猜出周修常计策的人居然是沈月月。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沈月月毕竟有“前车之鉴”了。 竺兰兰道:“你知道了?那你说说?” 沈月月道:“还是不说了吧。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着,她羞怯地低下头,好像这件事有多么难堪一样。 周修常轻轻点头,又重重摇头,道:“不行。太糟糕了。不能这样。”他连说了三句否定句。 苏语琪有些心急,道:“你到底想的是什么主意啊?怎么……好像你和月月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一样。” 沈月月小声道:“那倒没有。” 周修常对沈月月道:“不行。我不同意。” 沈月月道:“那你想怎么办?” 周修常道:“这件事谁都行嘛。” 许蓉蓉一听,居然跃跃欲试,道:“谁都行?那我行不行?” 郑大千也没搞明白周修常究竟要干嘛,摸不清楚,但听周修常字里行间好像对这件事颇为隐晦,也能猜出不是好事,赶紧道:“你就更加不行了!” 许蓉蓉怒道:“凭什么?我怎么了不行?” 周修常苦笑道:“别乱来了。我说的谁都行的意思是,外边的那些……那些女人,谁都行。” 众人听了,还是懵懵懂懂,但都感觉“那些女人”绝不是什么好听的形容。 沈月月却执拗道:“那你想想,是那些女人效果更好,还是我去了效果更好?” 周修常一呆,双目盯住沈月月,见她神色坚决,不容置疑,知道她是想报答自己那晚上的恩德,但这种事情实在…… 他叹了口气,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沈月月出马,其效果远胜“那些女人”。 他环顾了一下竺兰兰、苏语琪、郑大千、许蓉蓉,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月月。除了沈月月外,其余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叹口气,道:“时间不早了。我跟大家说一下,今晚上如何对付郭本易和颜宇天这两个色狼吧。首先……” 周修常对众人策划布局。大家一开始听得瞠目结舌,然后又掩嘴而笑;但随即又把夹杂着钦佩、感激的温柔目光投向了沈月月。沈月月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嘿嘿,你们就看我的吧。不过,这件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就好了。” 大家都忙道:“那是自然。” 商议已毕,夜幕业已降临,晚风愈盛,灰白色的缺月挂在郎朗碧空中,点点星辰即将显现出它们璀璨的身影。夕霞残照,天台上众人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虽然看不见各自的表情,但一个个都激动万分! 大伙正要下楼,却只听周修常道:“且慢!” 众人回头,都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周修常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下楼,太过显眼。蓉蓉和月月先走,两人也别走太近。然后是兰兰,再是语琪,最后是我和大千。” 大伙一想,周修常所言不错,于是依言而行。当下,许蓉蓉和沈月月两个率先下楼。 苏语琪道:“至于那么谨慎么?” 周修常道:“有备无患。现在,我们双方都以为对方是囊中之物,实际上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不过,低调点,不要打草惊蛇嘛。” 苏语琪一想也是。这时,竺兰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下楼了。 苏语琪又道:“那我和兰姐姐一起下楼,也有什么不妥吗?” 周修常道:“有啊,你们俩如果在一起,必然藏不住心事,脸上笑嘻嘻的,万一叫颜宇天看见了,一定寻思,明明刚刚相约时十分不情愿,现在却笑语盈盈,一定有诈!哈哈!” 苏语琪青目一翻:“消遣我!哼哼!”说着,也下楼了。 周修常和郑大千又等了片刻,方才结伴下楼。 郑大千道:“我说老大,你让兰兰老师和语琪分开下楼。怎么我俩不用分开啊?” 周修常道:“我俩分开干什么?谁都知道你成天粘着我,要是分开的话,要么欲盖弥彰,要么人家以为咱俩吵架了,正分道扬镳呢!” 郑大千一拍脑门:“可不是嘛!不错!瞧我这脑袋。” 周修常和郑大千回到教室,正是自习课下课时候,接下来就是晚自习了。学习压力不大的初中部已然放学。估计颜宇天此刻正闲。 事实也的确如此,颜宇天从郭本易的办公室出来后,便一直搜寻着竺兰兰的身影,却很意外的没有找到,他甚至又来到小花园,见小亭处人去亭空,只有秋风呜咽,又旋身回到教学楼,正从楼侧走廊上来,忽然看见从教室卫生间里走出了竺兰兰,心里一喜,又想起老叔叫他“切勿打草惊蛇”的话来,连忙赶紧躲在墙角。所幸竺兰兰似乎并未看见他,而是左张右望了一下,便踱步回到了办公室。 颜宇天看了看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与竺兰兰丝毫不相干,这就是说竺兰兰孤身一人,并未找什么帮手。 “那可不一定。”颜宇天心中反驳自己,“上一次她便给我下了一个套!” 可随即,他又接着想到,“可是上一次,我什么把柄也没有,只能让她胡作非为!这一次,她还敢吗?”他摇摇头,“必然不敢了!老叔说的虽然对,小心一点总没错。但小心过了头,岂不是错过了良机!” 这么想着,嘴角又浮现出微笑,心里十分惬意。“这就去告诉老叔,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嘿嘿!” “老大,还有什么问题么?”郑大千见周修常忽然皱眉,不禁问道。 他俩回到教室里时,苏语琪、沈月月已经落座,虽然余光看到了他们,但刻意去不看他俩。他俩也不去看她们。上一节自习课由于班主任不在,教室里自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并且喜爱打球的男生们偷溜出去玩耍在先,周修常等出去在后,同学们要么埋头写作业,要么也是各玩各的,是以无人留意他们究竟干嘛去了,对他们回来,也不加理睬。 郑大千和周修常落座后,周修常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皱起眉头,感叹自己好像失算了。 见郑大千问,周修常道:“大千,你刚才听语琪和兰兰说,今晚上是谁和谁相约?” 郑大千有些诧异,道:“谁和谁相约?还用问吗?老大你不会是糊涂了吧?当然是颜宇天和她们俩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个伙伴 周修常道:“你也是这么听见的,对不对?” 郑大千道:“没错。难道不是?” 周修常接着问:“你也没听见郭本易对不对?” 郑大千这时嘴巴一张,眉头一皱,道:“哎,你这么说……好像真是……不过,这有什么不对吗?” 周修常懊丧地一拍手,道:“自然不对!这就意味着,我们把颜宇天想得太善良了。” 郑大千道:“善良?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我以为颜宇天一定回去告诉郭本易,然后和他老叔一起,去和兰兰、语琪约会……” 郑大千道:“双f双宿,我懂……” 周修常拍了一下他脑袋,继续道:“但是,听颜宇天的意思,他想独吞了。” 郑大千道:“我靠!我又懂了!他忙得过来么?” 周修常又拍一下他脑袋:“我现在是不敢肯定了,颜宇天有可能告诉郭本易,郭本易有可能插进来一脚。这样最好,可以一网打尽;但是颜宇天万一不告诉郭本易,或者告诉了,但是郭本易却不来……” 郑大千道:“甚至,他们俩都不来……” 周修常身子一颤,道:“没错!他们俩要是不来怎么办?!不能速战速决,以致夜长梦多,这对色狼倒是可以好整以暇,我们却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郑大千一听,心里也惴惴起来:“是啊。千算万算,最后人家不来,我们白摆好架势了!” 虽然颜宇天精虫上脑,八成是会来的,但毕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而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只能应付这一次全力以赴的“突袭”。 郑大千思忖着问道:“该如何才能确定颜宇天,还有郭本易,都百分之百的到场呢?” 周修常沉吟着,道:“如果钓鱼都不成的话,就只能捞鱼了。郭本易不来,就捞郭本易;他们俩都不来,都捞他们俩。” 郑大千略微惊讶地看着周修常道:“捞鱼?你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捞鱼,就是管它鱼看没看见诱饵,管它跑不跑、躲不躲,大网一撒,该收的全收!” 郑大千懂了,点点头,道:“听着像霸王硬上弓啊!” “啪!”周修常又拍了郑大千一下脑袋。 郑大千道:“再拍,我更傻了!”又道,“捞鱼?怎么捞?” 周修常忽然问道:“几点了?” 郑大千看了看手上的电子手表,道:“六点半了快。” 周修常道:“那一会儿晚自习,咱们先走。” 郑大千道:“不是暗中跟踪她们么?” 周修常道:“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周修常低声自言自语:“但愿这几个家伙做完决定了,就提前在门口等我。” 郑大千听不清,问道:“什么等你?” 周修常道:“和我走,你就知道了。” 片刻后,晚自习开始,这一次换数学薛老师看着班级。那薛老师好烟,时不时就走出教室,去厕所里吞云吐雾,有时心情不错,甚至还和抽烟的学生一起一边抽烟一边谈笑风生。 果然不一会儿,只听薛老师道:“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懂事,该做昨夜做昨夜,做完作业的,预习预习明天的功课。”说着,便脚步匆匆,去厕所了点火了。 教室里气氛登时松了不少。周修常和郑大千相互使个眼色,便准备偷偷溜出教室,临走时,苏语琪、沈月月和许蓉蓉都看着他们,为了掩护他俩逃走,许蓉蓉故意找韩双乙跟班孙成义的茬,大声喊道:“我靠!孙成义,你干嘛呢?抄作业呢!” 孙成义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难,仓皇道:“嘘!你小点声!” 许蓉蓉这时方才低声笑道:“嘿嘿嘿!一会儿也借我抄啊。” “行行,没问题。”孙成义连忙答应,因为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看着他。 趁此良机,周修常和郑大千已然顺利“出逃”,走出了教室,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校园。至于一个小时后,苏语琪她们如何也“逃出”教室,他们却不必费心了。因为通常情况下看班老师觉得无所事事,学生们也都埋头课本,学校领导们也已经回家了,便会在后半堂晚自习时溜走回家,于是教室里就会鸡飞狗跳,甚至整个教学楼都鸡犬不宁…… 郑大千出了校门,刚要去取自行车,却被周修常拉着,走向路口。 郑大千道:“打车?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周修常道:“我家。” 郑大千登时欢欣雀跃:“好呀!我都没去过你家呢。看看你家什么样?都有大哥大的人了,家得多么金碧辉煌啊!” 周修常笑道:“今天看不上。因为我们就到家门口。” “唉!”郑大千垂下头来。 周修常在路口招手,很快有一辆出租车来。二人上了车,周修常让司机前往城中花园小区。司机依言驾驶,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小区门口。 郑大千一边下车,一边艳羡地看着黑夜下的小区,道:“我靠,这就是你家?” “你以为这他妈是你家啊?你想进就进?!”一声暴喝,从小区门口传来,听上去竟好像在回应郑大千的话一般。 郑大千诧异地望过去,寻思着谁接话接的这么是时候? 周修常接过司机找钱,方才下车。他刚才听到了那一声暴喝,也循声望去,却不由的哑然失笑。 小区门口,只听一人摇头晃脑地说道:“妈的,你一条狗,敢跟我领导曰曰!” 又一人也道:“你知道我们领导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 那一声暴喝的主人是一名保安,他道:“我他妈管你们领导是谁!爱谁谁!怎么着?打架是不是?小样,也不看看,城中花园里头住的全是领导!” 对面一人道:“那些领导算毛!我都不认!” 另一人道:“就是!我们领导才叫领导。” 保安道:“你们左一声领导,右一句领导,领导呢?在哪儿呢?谁呀?站出来!” 对面两个人像是被他这气势震住了,一时不答话,而是面面相觑一会儿。 一人道:“我们领导一会儿就来了!” 另一人道:“就是!等他来了,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保安冷笑道:“你们走不走?不走我打你们了啊!” 一人道:“你敢!我要是说出来我领导名字,都能吓死你!信不信?” 另一人道:“吓尿你!” 先一人看着同伙,道:“吓死比吓尿厉害!” 后一人辩解道:“吓死太难了,吓尿很容易。” 先一人想了想,赞同地点头:“对啊。还是吓尿吧。” 保安“嘿嘿”地笑着,道:“吓死?吓尿?我他妈是笑死!笑尿!就你们两个,一个是瘦子,另一个还是瘦子,就是稍微高一点,跟竹竿似的,你们能吓死谁呀?” 那竹竿道:“你说错了,我们是要吓尿你,不是要吓死你……” 保安不耐烦地一挥手:“滚蛋!” 瘦子道:“我们领导很快就来了,你信不信!” 保安哈哈大笑,摇头道:“不信!” 竹竿单薄的胸膛一挺,昂然道:“告诉你,我们领导就是超级牛逼的浩哥!你吓尿了没?” 保安道:“他见我他得吓尿!” 瘦子看着竹竿,神情有些埋怨地道:“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叫浩哥!” 竹竿一听,有些惶恐道:“对对。”对保安道,“刚才我说错了,不是浩哥,怪不得你没听过。现在浩哥改名了,我们都得管他叫浩总监!怎么样?你吓尿没?” 保安见他俩是糊涂人,干脆冷笑着,不说话,拿起热水杯,准备悠哉地看他俩表演。 就在这时,一个健硕的身影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还不到门口,就大声喊道:“妈的!怎么还没进去?”正是浩总监。 竹竿和瘦子本来没什么主意,只得胡搅蛮缠,这时见到浩总监来了,登时像见了老爹一样,委屈地控诉道:“这狗子不让我们进!” 浩总监道:“不进去,怎么见周总啊?你们俩混蛋,没告诉你们啊,就说我们是周总的人!” 那保安上下打量了一下浩总监,见他没有自己强壮,也不在意,道:“什么周总不周总的,他得跟我说才好使!你们回去好好问问,你们那个周总到底说没说‘让你们进去’这话,别听错了。”那保安一听“周总”两个字,心里暗惊,莫非是那个看上去年纪轻轻,毫不起眼的周修常?这么想着,言语间也稍稍客气了起来。 双方正要继续吵架,只听一个声音道:“对!我没说过这话,他们听错了。” 四人扭头一看,正是周修常,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人。 浩总监、竹竿和瘦子一见,像是遇见了久别相逢的至亲,纷纷迎上去,三个人的嘴巴竟然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我们拿好主意了!”“就想跟你混了以后!”“管吃饱就行啊!”“我们都是忠诚不二的!”“别说不二,不三不四不五不六啊!”“我都不一万!”“我们想进去找你的,怕你不要我们了!”“呜呜!你要是不管我们了,可怎么办啊!”“所以我们才想进去啊。” 一听这话,周修常又好笑,又无奈,又感动…… 那保安见了,都不禁感动起来,道:“我哪里知道你们是周总的人嘛!” 周修常道:“这件事总的来说怪我。我没有告诉保安,让你们受苦,让保安受累,不好意思了。” 四人都道:“不敢不敢。一回生两回熟,下次就一起喝大酒。” 郑大千看着周修常和他的“三个小伙伴”,一时间看呆了,心道:“这三人从哪里找的?” 接着,周修常把浩总监等介绍给了郑大千,说道:“这是郑副总。你们多熟悉。” 浩总监和竹竿、瘦子三人一时间把郑大千围住,万分殷勤地叫着:“郑副总好!”“郑副总身体好!”“郑副总年轻有为,精神好!” 郑大千听了他们一句句“郑副总”,登时间飘飘欲仙了,红着脸道:“哪里……我……我也……觉得我挺好的,嘿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您是食堂 周修常走到保安身边,悄悄道:“以后我不会让他们来。就算他们来了,也别让他们进去!” 那保安见这三人浑浑沌沌的模样,笑道:“懂了懂了,我一定不让进。” 周修常这才走到他们身边,道:“大家都熟悉了?” 浩总监和郑大千勾肩搭背,道:“必须的,已经是铁哥们了。” 竹竿和瘦子都点头道:“是是!” 周修常故作不快,道:“什么铁哥们,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以后我们是公司结构,你们都是公司一员,怎么还江湖哥们?” 浩总监道:“对对。郑副总是我们的领导了。” 郑大千被捧得喜气洋洋,道:“虽然是领导,但是我还是拿你们当朋友对待的。” 浩总监和竹竿、瘦子都道:“对对。既是领导,也是哥们。” 周修常哭笑不得,道:“好了。让你们七点半在这里等我,现在连七点都不到,居然都来了。” 浩总监道:“大伙心急嘛!我等得肚子都疼了,要不然我一出马,指定就骗过保安进去找你了。” 周修常也不揭穿他,反正几人来得早,也正和他意,便道:“寒暄完了,咱们说正事。” 一听“正事”两个字,竹竿首先道:“正事一定就是吃饭了。瘦子,你认真听,别一会儿去哪里吃饭你都不知道。” 瘦子道:“你把最闭上,别打岔就行了。” 郑大千一听说吃饭,也拍了拍肚皮,道:“是啊,老大,咱晚上还没吃饭呢。” 周修常无奈地叹气,虽然下午时在校外小摊上吃了一些零食,但毕竟不能饱腹,尤其是郑大千。 “得了,一起去吃饭。”周修常一挥手,招呼着四人出发。 瘦子对竹竿道:“你跟周总说说,咱是不是去吃大餐,有酒没?” 竹竿道:“你自己问啊?干嘛叫我问?” 瘦子道:“平常都是你问的。我问……我嫌丢人。” 竹竿道:“那我问呢?我就脸皮厚?” 瘦子道:“对啊。” 竹竿抬脚就踹,瘦子嘻嘻笑着躲开。郑大千这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发挥一下领导的角色了,清了清嗓子,道:“嗯哼!都听好了啊,咱们一会儿去办件事情,如果办得好,大餐是肯定有的。办的不好,我让你们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浩总监道:“副总放心,我们仨办事,从来不失手。”说罢,看了看周修常,又补充道,“只有在周总这里失手了一次……啊不,两次……” 郑大千道:“这次一定不能。” 浩总监道:“必须不能。我都跟着周总了,怎么还能失手?” 竹竿道:“副总放心。到时候我要是办砸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全吐出来。”瘦子也跟着点头附和着。 周修常见他说的恶心,道:“还没吃饭呢,就想着怎么吐!快别说啦!” 竹竿道:“是,老总!” 半晌,四人无话,竹竿又觉得没意思起来,憋不住,道:“老总,一会儿吃饭,吃完饭了,你让我们干什么?” 浩总监道:“别越权!周总有任务,先告诉我,我再传达你俩!今天这一天都告诉你们好几遍了!我是你们的总监!” 竹竿和瘦子都道:“是,是。那总监,我俩干什么?” 浩总监道:“周总这不是还没发话呢吗!” 周修常道:“别吵了,咱们边吃边说。”原来竟是来到一家包子店门前了。 面对着一人一屉包子,郑大千、竹竿和瘦子胡吃海塞,周修常和浩总监都是吃了两个,便缓了下来。 浩总监道:“周总,今晚上咱们去干什么?” 周修常道:“干你之前做过的,也许你们比较熟悉。” 浩总监道:“打人啊?这个没问题。” 周修常道:“不,万万不能打。” 浩总监道:“不能打?那干什么?抢人?” 周修常道:“不错!不过,你们先别激动……” 他一说“不错”两个字,竹竿和瘦子吃包子都差点噎着了。 竹竿嘴里塞着肉馅,嘟囔着道:“这个……我……熟……”忽然,一大块肉馅喷到了瘦子碗里。 周修常续道:“说了,别急。今儿不一定能用上你们。你们就随时待命,一旦用情况,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明白吗?” 浩总监一拍胸脯,道:“没问题!” 竹竿和瘦子也都各自拍着胸脯,嘴里塞满着东西道:“没……”一张口,各自的肉馅都飞了出来。 郑大千嫌弃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这两个傻……”一个“傻”字没说完,肉馅也从他嘴里喷了出来,而且喷得比竹竿和瘦子都远。 竹竿和瘦子都拱手说道:“副总牛逼!” 郑大千听了,又不免得意洋洋了。 周修常安排完浩总监他们在后掠阵,便催促着他们快吃,吃完上路。 浩总监道:“周总,那我们仨个跟在你身后吗?” 周修常道:“对。不过远远地跟着,机灵点。别如果有事情了,我反而找不着你们。” 竹竿道:“不可能找不着我们的,周总。您就是我们的饭桶啊,见到您就跟见到太阳一样……” 瘦子没等他说完,就往他嘴里塞一个包子,对周修常歉意地道:“周总,这傻子不会说话,你别听他的。您是我们的食堂啊,不是饭桶……唔!” 浩总监也往他嘴里塞一个包子。 几个人都吃饱了,打着嗝走出包子铺,郑大千拍拍肚皮,又看看竹竿和瘦子的肚皮,低语道:“老子什么时候能像他们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怎么吃都吃不胖?” 五人来到马路边,打了两辆车,周修常和郑大千先走,命浩总监等随后到安原二中门口,看到他们,不要接近,只远远地跟着就好。浩总监等领命而应。 周修常和郑大千赶回学校门口,正是后半堂晚自习时候,校园里不时有零零散散的师生走出来。周修常向郑大千使个眼色,二人便一起躲在了暗处。 郑大千看了看腕上手表,道:“老大,竺兰兰说,啥时候和颜宇天出来来着?” 周修常道:“如果颜宇天真的来的话,就是七点四十五分出来。” 郑大千点头:“那快了啊!——咦,来了!” 周修常听了,更往暗处躲去,却听见郑大千“嘿嘿”笑着。 周修常道:“这时候还跟你爹开玩笑!” 郑大千道:“爷是说浩总监他们来了!” 周修常一看,果然,浩总监带着竹竿和瘦子,东张西望地站在校门附近,因为没有“周总”的指令,几人果然乖乖不动。 “靠!来了!”郑大千又低声叫了一句。周修常道:“别是又哄你……”郑大千一把拉住他,往暗处里躲:“真的来了!” 随即,只听一双高跟鞋敲击水泥路面的清脆声音远远传来…… 周修常和郑大千都探头探脑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露着萎缩至极的笑容,一步三颠地向校门外走来。在他的身旁,一个纤丽婀娜的高挑女子迈着穿着直筒裤的修长双腿,万分妖娆地走着。这倒不是竺兰兰有意作态,而是她今天所穿的裤子总是让她在举足之间风情万种,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很快的,颜宇天和竺兰兰便走出了校门,接着昏暗的路灯灯光,周修常看到竺兰兰清秀绝伦的脸上带着不甘、愤怨、忐忑、期许、盼望和一点点促狭的小邪恶,以及……刺激,诸般神态让她的脸颊流光变幻,媚色无俦。 看着他二人走过去,郑大千叹气道:“怎么办?郭本易好像没有来。苏语琪也没见人!” 周修常也在疑惑:“苏语琪现在去了哪里?” 郑大千道:“莫非,她是在等你?” 周修常道:“不可能。有月月和你家蓉蓉做接应。” 郑大千道:“对哦。按理说,颜宇天不是想两个都玩吗……” 周修常道:“大千,要不你进学校看看。郭本易今天刚教训过我,可是他不一定认识你。” 郑大千点头答应,便探身出去,向校门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紧接着一个转身,便往回跑。 周修常道:“怎么了?” 郑大千神色略慌,道:“看见我了!” 周修常道:“那你就不要跑啊!” 郑大千道:“黑灯瞎火的,他认不出来是我。” 周修常反驳道:“认识你的话,还用光线好?看你身形就行了。你……” “嘘!”郑大千捂住周修常嘴巴,“真的来了!” 一阵沉重的皮鞋声音接近,二人偷偷望去,只见郭本易脚步匆匆,一张猪脸上带着猪八戒娶媳妇似的期待笑容,根本没向他们藏身处看一眼,直接向马路边走去,伸手要打车。 马路边,一辆出租车停下来,郭本易坐了上去。 周修常急道:“快走!” 郑大千这时候居然灵活得很,肥腰一扭,就冲到了马路边,居然比周修常还快上一筹。 “我去!”周修常惊异地看着他,“看来下午跑步锻炼有好处啊!” 郑大千却神情有些痛苦地说:“妈的!腰闪了!肌肉疼,腿哆嗦……” 周修常道:“办完了事情,今晚有夜宵吃!” 郑大千忽然精神抖擞:“我没事!好着呢!出发!”说着,挥手叫车。 周修常吩咐浩总监三人也打车,跟在自己后面,不要过分逼近。浩总监领命。 这一次也是幸运,很快就来了一辆出租车,周修常和郑大千首先坐上去。 周修常对司机道:“师傅,追前边那辆车!” 司机懒散地道:“哪辆啊?” 周修常掏出一张大钞,扔到司机腿上:“前边的出租车!” “没问题!”司机师傅拿起钱,见是崭新的钞票,如假包换,顿时爽快起来,“放心吧,我跟他没问题!” 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郑大千坐在后面,道:“老大,苏语琪没出现,怎么办?还有沈月月她们呢!” 周修常道:“先看他们去哪儿,然后再想办法报信吧。别急,我之前说了,让竺兰兰多多拖延时间。” 郑大千道:“也拜托,那对色狼别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虚惊一场 车子拐过了两个路口,也不过五分钟左右,司机猛地一踩刹车,把周修常和郑大千都弄得前仰后合。 周修常道:“怎么了?” 司机道:“到啦!你看前面,人家停下来了不是?” 周修常一看,果不其然,前方不远处,那辆载着郭本易的出租车停了下来,郭本易肥硕的身躯正从副驾驶钻出。 “他这是要干嘛?”郑大千嘟囔着,看了看这条小街的周围,明显就是一条极为普通的民居小巷,除了两家看上去脏兮兮的小吃铺外,便是小便利店,根本没有什么俱乐部、旅店之类供人消费娱乐的场所。 只见郭本易下车后,前方的出租车开走了。郭本易却站在路边,看了看表,脸上浮现出怪异的微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呀?”司机师傅也好事地问起来。 周修常和郑大千都不答,只看着前面。 郭本易这时忽然一转身,居然直向他们走来! 周修常和郑大千都是凛然一惊:“我靠!被发现了!” 二人赶紧矮身相避,心道,这下出师未捷,这郭本易真是老奸巨猾! 司机师傅见他俩躲避,冲着刚才周修常掏钱的份上,他决定协助一下,便打开了车灯,随即发动汽车,缓慢地向前走。 车灯明晃晃地向前照去,郭本易侧脸相避,目光并没有向这里看来,而是走到了适才他们停车位置的路边一家小吃铺门口,闪身而进。 周修常和郑大千见了,长吁一口气,敢情方才乃是虚惊一场! 郑大千道:“我靠!原来跑这里来吃东西来了!” 周修常冷静道:“不一定。也许是他真的看见了我们,为了麻痹我们,所以故意吓唬一下,然后再走进小饭店,是玩耍我们来了!”说完,又对司机道,“师傅,刚才谢谢了!” 司机道:“没事。不过,这人谁呀?算了,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周修常道:“这人骗我姐姐上床,我想教训教训他。” “哦。”司机应了一声,半信半疑。 郑大千道:“那现在怎么办?怎么知道他到底发现没发现我们?” 周修常道:“再等等。”他向后看了一眼,只见远处的路口,另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自然是浩总监他们了。 周修常心道:“不是郭本易来到这条小巷子里做什么?其一,他发现我们了;其二,他今晚根本就不会去。如果他是不会去的话,那么他来到这条巷子里做什么?难道是……”他忽然脑中电光一闪,“难道是他调虎离山!吸引我们的火力,然后让颜宇天可以对竺兰兰任意施为?” 想到这儿,周修常浑身一紧,背脊处冷汗津津而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调虎离山”之说太过勉强,简直不符合郭本易的风格:“这头肥猪要么就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怎么可能不去,仅仅让侄子捡一个现成便宜?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司机道:“两位小兄弟,我……就送你们到这儿?” 周修常灵机一动,道:“师傅,你一晚上赚多少钱?” 司机道:“大概……不到二百吧。”其实,他一晚上能赚七八十已然谢天谢地了。多说了一倍还多,便是揣摩周修常的意思是要包车,又兼刚才看这少年出手大方,便有意多说一些。 周修常知道他是在胡扯,但此时不及细辨,道:“好。我已经给你一百了。今晚你跟我们,我叫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二百。” “哦,没问题。”司机心想,反正一百元已经到手,今晚这活不亏。 周修常对郑大千道:“大千,我在这儿盯着,你带着竹竿,坐车回学校,一定要找到苏语琪她们,问问是怎么回事。” “好嘞!”郑大千答应着,“那我坐浩总监的车?” 周修常递给他三百元钱,道:“对。你也对后面那辆车的司机说,今晚包车了。” “好的。”郑大千接钱打开车门,即将下车。 司机见周修常掏钱潇洒痛快,十分惊异,不禁有些起疑,他倒不是怕周修常做什么坏事勾当,而是怕周修常给他的钱是假的,便伸手入怀,摸了摸那张大钞,触手硬实,绝无可疑。 周修常用余光注意到了司机的动作,心道:“这个年代没手机,纯粹是拿出租车当通讯员使了!” 就在这时,郑大千忽然一关车门,吓得猫腰缩身,口中低声急道:“出来了出来了!” 周修常向外一看,只见郭本易竟然笑眯眯地站在小饭店门口,正往此处看来! 周修常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一凉:“罢了!罢了!没想到郭本易如此难对付!看来只好硬拼一下了!” 这么想着,周修常脸色一沉,就要下车,招呼浩总监等人,和郭本易硬碰硬地较量一番。谁知,还没等打开车门,只见一个女人身影从出租车经过。 周修常立刻按捺不动,片刻之后,他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出租车司机在缓缓前行了数米后,停在了居民小区的门口。刚才郭本易并不是在看着他们,而是在看着正从小区门口走出来的女人! 又是有惊无险! 周修常和郑大千都看过去,只见走来的女人年纪约莫五十来岁,颜色衰老,身躯虽然没有郭本易一样肥硕,但也颇有体量。她套着一身大衣,显然是随便套了一件便出来了。 只见她走到郭本易跟前,郭本易交给她一个饭盒。之前郭本易进入小吃店时,手中并无什么物事,这个饭盒显然是打包好的饭菜,由他购买,送给这个女人的。 只听女人道:“什么会议啊?还得大晚上开!我饺子都包了一半了!” 郭本易道:“临时的。小天也得去,我怎么着也得给他站站阵脚。今天估计回来得晚,你先睡吧。” 那女人道:“你要是回来得晚,就在外头带着小天找家旅店得了,还回来干什么?不知道我睡觉轻?” 郭本易道:“是是,那我就在外头歇一宿了。” 那女人道:“哼!在外头少胡来。” 郭本易道:“不会。我还带着小天呢。” 那女人道:“我就怕你教坏了人家孩子!人家本来挺好的年轻小伙,被你带着越来越没脸没皮的!” 郭本易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小天明年就要评上优秀教师了!” 那女人道:“有你在,当然的了。别做得太过分了,听见没?!” 郭本易道:“是是。赶紧回去吧,这锅包肉刚做出来的,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那女人道:“你连楼都不上去,买个菜还让我下来取!这会子说一会儿话,就撵我走是不是?” 郭本易严肃道:“不是不是。”又嬉皮笑脸道,“小静,咱多少年夫妻了,有多少话都没说够呢!嘻嘻!” “哼!油嘴滑舌。别恶心人了,我还没吃饭呢。回去了。”那女人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得意地笑一下,扭身而回。 郭本易在后面叫道:“小心点,别着凉了。” 那女人脚步屉屉沓沓的,经过周修常所在的出租车,走进小区。周修常这才发现,她居然是穿着塑料拖鞋出来的,胖脚上只套着一双粉色棉袜子。 郑大千若有所思地道:“我靠!原来这是他家啊!” 周修常有了一种被耍的感觉:“丫打一辆车,五分钟的车程,就为了回家!” 郑大千道:“人家有报销啊!不打白不打!要我我也打!”看来,只有胖子才能理解胖子了。 二人再向郭本易看去,只见他悠哉地踱着步子,向不远处的路口走去,看样子是要到马路边打车前往某个地方了。原来,郭本易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全靠在老婆面前蜜语甜言、蒙混过关之故。 周修常心中一喜,此行可谓惊险刺激,而且居然还收获不小。虽然郭本易住址、家人等信息并不难查到,但如此容易,的确出乎意外。 周修常对司机道:“师傅,接着跟着他,看他去哪里。” “好咧!”司机发动汽车。他刚才见那男人和家中老婆卿卿我我,想到周修常所说的此男“骗他姐姐上床”,长成猪头一样的大叔,居然如此风流快活,老婆还这么服服帖帖,不教训教训他怎么行?! 车子掉头,缓缓开到路边。周修常让郑大千下车,坐上浩总监的车。又让浩总监和瘦子过来。这样一来,成了周修常带着浩总监和瘦子,郑大千带着竹竿,彼此可以更好地照应。郑大千上了另一辆车后,也把包车的话说了一遍,另一个司机也十分乐意。 路边,郭本易等了片刻,拦下一辆出租车,上去,顺着大路向东南行驶。周修常和郑大千的两辆车依次跟在后面。 这一次,郭本易乘坐的出租车转了几个弯,在市中心解放广场上又折向西南,刚驶过一个路口,便到了。总共路程也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周、郑两人的车悄悄停在郭本易的车后面不远处。 这里是北六街,正是北城最临近南城的主干道,道路两侧霓虹灯闪烁,酒店、俱乐部等娱乐场所不少。虽然和后世比起来,简直是无趣,但在当时,却是最为时尚的地方。 周修常心中一喜,看来今晚应该不必用强了,郭本易八成是想和侄子来个双f双宿。 就算不是,在这样的娱乐场所里抓到郭本易的现行,也是掌握了他一个丑闻了。 旋即,郭本易下车,走进了一家洗浴中心。 周修常和浩总监、瘦子下车,命司机在这里找个位置停车等待。 周修常走到郑大千所乘车旁,道:“你和竹竿现在去学校,看沈月月和许蓉蓉准备得怎么样了,需要的东西拿到手没有。再问问苏语琪去哪儿了。” “好。”郑大千得令,带着竹竿会学校。此时,晚自习已经快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去去晦气 周修常回到浩总监身边,指着正往洗浴中心大门走的郭本易背影,道:“这个人叫郭本易,就是我们今天要对付的人。但是,不要轻举妄动,除非他反抗得太厉害了。我们主要是来见他丑闻,拿他把柄的,而不是来揍他的。” 浩总监和瘦子都点头答应。 周修常又道:“浩总监,你形象好,这次你打头,我和瘦子跟在你后面。” 浩总监还想推辞,瘦子道:“浩总监,你的老大范的确挺好的,好不容易派上用场了,还推辞什么呀?” 浩总监便点头,昂首挺胸,率先迈步,颇有派头地向洗浴中心走去。 洗浴中心门口的门童见浩总监像头公鹅一样神气十足地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跟班”,以为是哪个新晋崛起的江湖大佬,连忙笑着鞠躬欢迎。 浩总监挥挥手,瘦子连忙递过一支烟来,并给浩总监点燃了。浩总监悠然抽了一口,对憋不住想笑的周修常道:“周总,我想不想香港电影里的老大?” 周修常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太像了!” 很快的,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服务员走来,要引领三位“老板”进内室。周修常捅了捅浩总监,浩总监拿腔拿调地道:“小姐,刚才进来一个男的,他要什么服务了啊?我们就要他那个服务就行了。” 服务员道:“刚才进来的那个?” 浩总监道:“就是那个,长得跟猪头似的。” 服务员掩嘴而笑,道:“哦,那是我们的回头客,他们是自己过来玩的。” 浩总监道:“自己过来玩,什么意思?” 服务员道:“没什么意思。三位老板想洗澡按摩,跟我来吧,包您满意。” 周修常见服务员打马虎眼,只好开口道:“我们也是来他们较量的,钱么,也有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小沓钱。 服务员顿时眉开眼笑,道:“哦哦,那三位跟我来。” 洗浴中心里开地下赌场,也是司空见惯了。周修常亮出了钞票,虽然不多,但今晚上整个洗浴中心便可以畅通无阻地想去哪里去哪里了,到时候找郭本易便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阻力。 浩总监和瘦子一听,便明白了,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情。 周修常小声严肃道:“现在进去了,也不许玩。等事情办成了,这些钱留下,让你们玩一晚上。” 浩总监和瘦子都万分恭谨,唯唯而应。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看到,前面走廊上一个熟悉的曼妙身影一晃,赫然便是苏语琪! 洗浴中心里灯火辉煌,夺目耀眼,周修常生怕自己看错了,站住脚步,定睛细看,却不是苏语琪是哪个! 她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苏语琪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竟是长裙曳地,全身素白,美人如玉,脸上还化了一些妆,在明晃晃的灯光映衬下无比的妩媚妖娆。 周修常更加惊异:“这……她不是苏语琪吧?语琪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之前策划的时候,也没有这一出啊!或许,这少女只是和苏语琪长得有些像?” 正当他怀疑前面的婀娜少女不一定是苏语琪时,那少女转过头,一双妙目正扫过他的脸,随即双目一亮,显得欣喜而又兴奋,可是在这欣喜和兴奋之中,另有一层说不出来的幽怨。忽然,她玉面绯红,一丝羞赧涌现在脸颊上,愈发显得她清纯动人、娇红欲滴了。 这就是苏语琪嘛! 周修常再一看她身上此刻所穿的那套长裙,不正是自己和竺兰兰在舞厅相遇时,竺兰兰所穿的那一身嘛! 周修常大惑不解:这两个女孩在搞什么鬼?! 只见苏语琪看着他,微微摇头,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过来。 浩总监和瘦子一看周修常止步不前,便也站住脚。服务员略显诧异,道:“三位老板怎么了?” 浩总监和瘦子都看向周修常,只见周修常神思有些恍惚,浩总监便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先洗个澡吧,去去晦气再去。” 瘦子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去去晦气!” 服务员对于这样的情景毫不奇怪,笑道:“没问题,那我先带三位去洗澡,再找人给三位按一按,等按舒服了再去。” “对。就是这个意思。”浩总监极有派头地挥一挥手,同时,用手捅了捅周修常。 周修常低声道:“你俩去。我在这里盯着。” 浩总监点头,便和瘦子跟着服务员向里面走去。 苏语琪看到周修常和另外两个男人说话,那两人都低眉顺目地点头,便知道他俩是周修常帮手,登时神色间安心不少,偷偷向周修常做个鬼脸;然后便扭过身去,不再看他。 周修常侧身,防止被郭本易等看出来,只斜着眼睛看去。只见颜宇天眉开眼笑,拽着竺兰兰来到走廊,却不见郭本易。颜宇天似乎笑得很开心,指指竺兰兰又指指苏语琪,好像在开她俩的玩笑。随即,便一拉苏语琪,也想拽着她向里面走。苏语琪却下意识地一甩手,颜宇天一愣,随即也不生气,只拽着竺兰兰的胳臂转身而去,让苏语琪跟在他俩后面。 见到这一幕,周修常心中一阵兴奋:“郭本易上钩了!”之前的种种担心,此刻烟消云散。 从背影看去,只见竺兰兰一袭黑衣,而苏语琪一身白裙,黑白相映,有一种另类的迷幻之美。 可是这一对迷人的尤物却被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拉扯着、逼迫着、挑唆着、引诱着,一步步拉进设计好的深渊里…… 周修常知道,郭本易之所以不出现,应该是颜宇天有意隐瞒,怕二女一见还有另一个男人,突生悔意,闹将起来,自然不好看。而最好的情况若不如突如其来地出现,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二女反悔亦无可奈何。 周修常悄悄的跟在颜宇天等三人后面,一个服务员看到他孤身艺人往里闯,微笑着出来向他走来,他连忙摆摆手,掏出一张大钞来,堵住了她的嘴。 走进里面,颜宇天带着二女,上楼,转过了两个拐角。周修常不敢跟得太近,但如果不跟上,说不定自己就迷路了。 果然,颜宇天带着二女又一次拐过一个拐角,周修常过了七八秒才跟上去,也拐过拐角一看,不禁一愣:颜宇天和二女均不见了,眼前只有三个包间的门。 “靠!”周修常一顿足,三个包间里哪个是?没准,得挨个试一遍! 好在大概的位置确定了,总算是略有小成。周修常记下了三个包间的房间号:东七、东八和东九。 周修常下楼,回到门厅,正琢磨着怎么问一个服务员三个包间的情况,就见郑大千带着许蓉蓉、沈月月和竹竿来了。与此同时,浩总监要么是责任心爆发,要么是好奇心作祟,总之,也带着瘦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和众人相会。 周修常把浩总监三人简单向许蓉蓉和沈月月介绍了一下。许蓉蓉和沈月月都是打量了他们仨一眼,一看便知是社会人,便不再理睬。浩总监乖巧的带着竹竿和瘦子站在一边,静候吩咐。 按照之前分配的任务,许蓉蓉的家离学校比较近,所以她回家偷偷取来了相机和极为稀罕的8毫米胶片手持摄影机,沈月月在她“偷取”的过程中,帮了不少忙。 之前周修常虽然看出来许蓉蓉对郑大千有好感,但并不知所以然。后来才知道郑大千和许蓉蓉两家之前便相识,许蓉蓉的爸爸是搞摄影的,两个爸爸都算是艺术家。而郑大千虽然不会画画,却在耳濡目染之下,在初中时画了一幅画,获得了全国儿童百花奖二等奖,也算是轰动全校的事件,许蓉蓉就这样认识了他。当然,很久以后,郑大千告诉周修常,那幅画他只负责上色来着,如果不是他上色,说不定能得一等奖。 这时节,郑大千首先摆弄起了那台胶片摄影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许蓉蓉一脸担心:“你可别摔坏了,我爸要是知道了……哼哼!” 郑大千道:“我小心着呢。要是摔了,让周修常赔你一个。” 许蓉蓉抬腿,想踢他一脚,但是珍贵的摄影机在他手里,投鼠忌器,便没敢踢出去。 周修常问许蓉蓉道:“苏语琪是怎么回事?” 许蓉蓉和沈月月相视一笑,道:“就知道你会问。” 原来,晚自习上,周修常和郑大千在许蓉蓉的“掩护”下“逃走”后,没过多久,看班的薛老师便吩咐苏语琪:“看好班级,好好写作业,你们都是大孩子了,都应该很自觉!老师家里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回去一下。你们能不能向老师保证,晚自习好好学习不惹事?” “能!”同学们异口同声!脸上却都带着莫名的兴奋。 薛老师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他假装相信了同学们“一诺千金”的保证,便回家去了。 讲台一空,群龙无首。同学们信然守诺了30秒钟之后便天下大乱。苏语琪有意借助这种混乱,所以只是冷眼旁观,也不禁止他们。 可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教室门忽然一开,一张冷若冰霜的美颜显现出来,竟然是竺兰兰。 登时,同学们纷纷坐好,一个个做出埋头苦读的样子,好像之前的混乱全然与自己无关一样。 教室里寂然无声,按照不成文的程序,这是班主任发飙前的沉静。 但是意外又一次发生了,竺兰兰在环顾了一圈后,并没有发飙,甚至没有走进教室,而是站在教室门口说道:“苏语琪,你出来一下。” 同学们并没有主意到,竺兰兰在叫苏语琪出去的同时,向许蓉蓉和沈月月使了一个眼色。许蓉蓉和沈月月都会意地点点头。 叫班长出去并不令人奇怪。班级里刚才乱成了一锅粥,擒贼先擒王,班主任把班长叫出去狠批一通也是有的。不知情的同学们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个“背黑锅”的女班长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见衣识人 但是,奇迹似乎又一次发生了。尽管同学们侧耳聆听,却依然听不到走廊上竺兰兰批评苏语琪的声音。 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教室里像是一壶热水,又准备开始沸腾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语琪还没回来。似乎竺兰兰在走廊上“教训”了苏语琪很长时间还没有说够,但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何走廊上悄无声息? 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男同学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门边,通过门上的小窗,偷偷向外一看,不禁放声大笑了起来! 同学们都诧异地问:“怎么了?” 那男同学笑道:“走廊上压根没人!” 男同学的话甫一出口,热水便再次鼎沸起来。 许蓉蓉和沈月月使个眼色,结伴而出,由于走进走出的太多,没人主意到她们,更没有人想到:“苏语琪还不回来,她到底干嘛去了?” 且说苏语琪被竺兰兰叫出去之后,竺兰兰道:“你怎么样?是不是有些紧张?告诉你,不用怕的,上回我和颜宇天就一起出去过,实在不行就打他!” 苏语琪道:“兰姐姐,是你太紧张了。” 竺兰兰咽了口气,道:“也许吧……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周修常和郑大千已经走了么?” 苏语琪道:“他们提早走的。应该是去做准备了。姐姐,放心吧,万无一失。” 竺兰兰点点头,又歪了歪脑袋:“我觉得,这里面……还是有点不对劲……” 苏语琪道:“哪里?该想的差不多都想到了。” 竺兰兰缓缓摇头,忽然上下打量着苏语琪,妙目中一亮,道:“嗯,就是你不对劲!” 苏语琪奇道:“我怎么不对了?” 竺兰兰忽然笑起来,指着她:“这衣服啊!” 苏语琪道:“衣服?校服吗?校服不行的话,我还有外套啊。” 竺兰兰摇头道:“可是……不像……” 苏语琪觉得竺兰兰说话越发让她糊涂了,道:“什么不像?” 竺兰兰“噗哧”一笑:“不像是我对象。” 苏语琪娇羞地轻推了竺兰兰一下:“姐姐你也胡闹起来了。刚才还看你紧张呢。” 竺兰兰道:“但是你想啊,万一让颜宇天和郭本易看出来怎么办?颜宇天是个傻子,笨蛋,他一听你不是我们学校学生,校服只是借来的,他就信了。但是郭本易老奸巨猾,他可未必信。” 苏语琪一想也是:“对。而且郭本易如果想当大官,没准还见过我爸爸,没准也知道我长什么样……” 竺兰兰道:“所以不对劲。万一他认出你来了,可就糟了。” 苏语琪一听,有些心急,道:“不会的,他认不出来的。” 竺兰兰道:“万一呢?” 苏语琪道:“我……我变变样子呢?” 说完,二女对视一会儿,都狡黠地笑了。 其实,周修常虽然运筹帷幄,但在某些细节上,他无法以女性的角度去思索。苏语琪虽然精灵古怪,但一身学生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下去的——如果不化妆的话。 所以,竺兰兰一提示,苏语琪便知道自己的确是个“破绽”,颜宇天这个笨蛋还好说,郭本易一双贼眼一定会看出她的学生本相。二女一商议,决定趁此时时间尚且充裕,苏语琪去竺兰兰家中补妆。 “兰姐姐,然后呢?”苏语琪问。 竺兰兰道:“什么然后?” 苏语琪道:“去哪里找你呀?” 竺兰兰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先问出来颜宇天会带我们去哪里,我就说,我得通知你过来,让他把地点告知我。然后,我让沈月月去找你,你就直接去!” “好。”苏语琪点头答应着。 苏语琪拿到竺兰兰给她的钥匙,听明白了地址,便跑到校外打车而去。之前周修常已经留给她们一些费用,供各人使用。 竺兰兰则回到办公室,为防止颜宇天提早来找她,便时不时躲进卫生间中,以期拖延时间到晚自习结束。 苏语琪来到竺兰兰的家中,开始对自己浓妆淡抹起来,虽然她尚值青春期,每日里素面朝天,但女孩子的爱美之心让她早已深谙此道,见到竺兰兰各类化妆品,好不艳羡,便对镜描眉,扑粉勾唇,可是画着画着忽然觉得镜中人不像是自己了,到好像是……某个妖怪。 苏语琪冲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咧嘴,看来刚才一阵浓妆艳抹,使力太过,青春痘固然是不见了,可是原本粉嫩的脸蛋也变成了一面惨白的灰墙。 于是,只好洗去粉底,重新勾画……又一想,自己这番用心的打扮,居然不是为了“悦己者容”,更是心烦意乱。 这一次淡扑轻描,效果便果然好了很多,苏语琪这才冲着镜子中的自己嘻嘻一笑。镜子中的她,已然无复学生的青涩模样,而是容颜冶丽,楚楚动人。 虽然苏语琪之前便化过妆,但基本上是自娱自乐,属于为未来练手。她连自己都想不到,第一次为了别人而化妆,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瞒过一头大色狼,而且化妆还是在别人家,用的别人的化妆品…… 接下来,苏语琪走到衣柜旁,她还穿上一件别人的衣服。 她来之前,竺兰兰曾经说过,衣柜里的衣服随便选,别太招摇就行。 她一直以竺兰兰为大姐姐,无论是穿衣打扮,都十分羡慕,听见可以“随便选”,欣喜不已。 她打开衣柜后,双眼立刻放光了,看到柜中一件件各具特色的服饰,虽不至于琳琅满目,却也是无所适从。她一件件挑拣过去,女孩子们都有一种见衣识人的本事,通过衣柜里的衣服可以判断出衣服主人的身高体态和品性风格,好像是窥见主人内心的隐秘一般。 苏语琪惊叹地微笑着,赞叹这个大姐姐品味不凡,本来可以说是衣服架子了,却选择衣着上还是很挑剔。这时,她才扭过头来,看了看竺兰兰的房间,干净整洁,带着淡淡的郁金香。 苏语琪回过头,打算继续翻检衣物,但是,当她的目光看到下一件衣服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好像看见了一件不该看到的东西。 只见在一件白色连衣裙旁,赫然挂着一见男性外套! 这外套如此眼熟,苏语琪稍一回想,便轻轻捂住嘴巴:“这不是周修常的衣服吗?” 他的衣服,是如何堂而皇之地挂进竺兰兰的衣柜里的? 苏语琪忽然感到内心一空:“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俩认识的吗?——可是,这件衣服似乎表明……他们俩何止是认识?莫非他们的关系……” 她忽然一阵鼻酸眼热,干巴巴的眼眶略略湿润起来,“我这又是怎么啦?我早就猜到了呀!” 尽管她想扭过头去,不去看那件让她心潮起伏的衣服,但是那件衣服就好像磁极一样吸引着她,她甚至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摸了又摸…… 她想:“万一不是他的呢?我岂不是想多了?可是……对,周修常好像最近再也没穿过这件衣服……” 一时间觉得心里发堵,之前满心里是对竺兰兰的钦慕,现在嫉恨的情绪正在心中勃勃成长:“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还充当什么和事佬!照他们俩这关系,焉用得着我!” 可是,她又一挠脑袋:“那么竺兰兰让我翻检她的衣柜,究竟是什么用意?她是忘记了周修常的衣服在这里悬挂着?还是有意向我示威?——不太像是示威,更像是忘记了这件衣服的存在。如此说来,周修常的这件衣服一定挂在这里很长时间了,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他们接触的呢?” 苏语琪神情恍惚,她蹲下身,细细思忖:“一件衣服算什么呢?最多算是周修常丢在这里的吧?对,没准是竺兰兰捡来的呢!要是昨天周修常去我家时,也丢下某件东西,我会不会也藏起来?兰姐姐当时应该是这个心思吧?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这样呢?然后到了现在,兰姐姐也就忘记了……” 但是,猜来猜去,无非都是自己的臆测而已。苏语琪芳心寂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今天说了,回答我姥爷的话是,‘喜欢’;兰姐姐也和我手拉手……我应该是想多了吧?” 忽然,寂静的屋里传来了一阵“滴答滴答”的微弱声音,正是床头的小闹钟发出来的。 “哎呀!几点了?”苏语琪凛然一惊,自言自语,连忙看了一下时间,“我得出发了!沈月月怎么还没到?” “砰砰!”敲门声想是响应她召唤一般地响了起来。正是沈月月来了。 苏语琪必须要立即选出一件衣服了。她看了看周修常外套旁边的白色连衣裙,一伸手,把它摘了下来。 门外,沈月月依然在敲门。苏语琪把房门打开。沈月月气喘吁吁,刚要开口,忽然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简直是一个白衣胜雪的高贵公主! 沈月月之前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公主梦幻世界中不可自拔,后来是周修常一段话摧毁了这种幻想,也给她带来了新生。这时看到曾经脑海中如梦似幻的一幕赫然出现在眼前,一阵莫名的兴奋冲击着自己的心灵。 “哇!哇!哇!”沈月月像花痴一样地看着苏语琪,“好美!” 苏语琪听见夸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微笑道:“好看么?” 沈月月道:“美极了!” 苏语琪道:“这是竺兰兰的。” 沈月月其实心思颇为细腻,一听这话,便知其意,笑道:“我没见竺老师穿过,不过你穿上去,我就觉得这件衣服最适合你了。” 苏语琪适才好一通自我抚慰,又听见好友的夸赞,心情渐渐好转。 沈月月又欣赏了一会儿美丽的苏语琪,接着忽然一省,道:“哎呀,差点耽误了!竺老师让我告诉你,姓颜的是去北六街的洗浴中心,让你直接去那里集合!” 苏语琪道:“好,知道了。那你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年轻警官 沈月月道:“我先送你过去吧,然后我还得回学校呢。” 苏语琪道:“回学校?” 沈月月道:“竺老师告诉我很急,我便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苏语琪道:“什么?你没打车?” 沈月月道:“后半段,跑不动了,才打车的。总之,我走的时候,心里一急,就忘了把地点告诉许蓉蓉了。她留在学校,等着周修常和郑大千回来呢。”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路边,苏语琪叫了一辆车,直奔洗浴中心来。 到了洗浴中心,沈月月道:“我先回去啦,你在这里等着,不要紧吧?” 苏语琪见到洗浴中心里的金碧辉煌的陈设和软绵绵的音乐,十分不耐,但沈月月另有要事,不能挽留,便道:“我没事。你回去吧……叫他们……” 沈月月道:“我知道,叫他们赶紧来。”说着,便出去了。 苏语琪穿着白色长裙,站在人来人往的洗浴中心门口,感觉很多双眼睛都好奇地看着她,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一个服务员走来,笑着问道:“这位小姐,你找谁?” 苏语琪道:“我……我等人。” “哦……”服务员上下打量着她,微微一笑,道,“那你跟我去里面等吧,省得站在这里人家都看着你,你还挺不舒服的。” 苏语琪知道这是服务员好心,便跟着她进了一间逼仄的小房间,原来是供服务员休息用的。 “这可真是……丢人现眼!”苏语琪心道,“我这要不是为了他……还有为了她……唉!” 谁知,才过了不久,那服务员便又来找她:“请问,你是苏小姐么?” 苏语琪点点头。 那服务员用颇具玩味的笑容看着她:“有人找你了。” 苏语琪来到走廊上,左右环顾后,居然第一眼看到了周修常…… 再说沈月月急忙忙出了洗浴中心,想立即打车回学校,却站在路边好半天,才终于等到一辆车。 等到回到校门口,却见上晚自习的学生们早已经放学了,学校里黑黢黢的,教学楼也零星的几扇窗户里透出灯光,大部分都掩盖在夜色下。 “那……许蓉蓉呢?”沈月月不禁一阵焦急。 忽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唤着:“月月!这里!快来!” 沈月月扭头一看,只见马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边上站着三个人,居然是郑大千、许蓉蓉还有一个又高又瘦,好像竹竿一样的陌生家伙。 沈月月和许蓉蓉都相互迎上去,两人都是一边跑一边叫道:“她们在洗浴中心!” 两人同时出口,都是一愣,接着又同时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说着,都觉得十分好笑。 郑大千道:“快上车,再慢慢说!” 四人纷纷上车,让沈月月坐在了副驾驶,郑大千让许蓉蓉坐里面,自己坐中间,竹竿坐在另一边,好在竹竿不占地方,后排全然装得下他们三人。 一路上,郑大千催促司机快开,故而没过五分钟,便来到了北六街。 出租车一停,三扇车门便即打开,郑大千带着许蓉蓉、沈月月和竹竿,冲进洗浴中心,正看到皱眉思索的周修常…… 听完了许蓉蓉和沈月月讲述完苏语琪为何身穿白衣出现,周修常不禁感慨女孩子们心思细密,道:“我看见了郭本易进来,但是不见他人。只看到颜宇天带着竺兰兰出现。不过,既然郭本易来了,便可以肯定我们所料不差。现在,就看竺兰兰和苏语琪能不能玩好他们了!” 众人听了,一起点头,又听周修常说道:“包间就是东七、东八和东九这三间,我们得尽快查出来到底是哪一间。” 郑大千一拍手,道:“简单啊!就跟服务员说,这三间我们都要了!” 大家听了,都觉得这个主意再切实可行不过了。 周修常随即向浩总监使个眼色,浩总监一把拉住一个服务员,流里流气地道:“哎!给我三个房间,我只要东七、东八和东九啊!” 那服务员打量他一眼,不敢怠慢,赶紧用对讲机和领班核实房间情况。不久,只听对讲机里传来二楼领班的声音:“东七和东八被包下了,东九空着。” 服务员道:“不好意思,只有东九了,我们还有几个日式的,您看东十……” 浩总监看向周修常,周修常轻轻点头。 浩总监对服务员道:“靠!妈的!谁他妈占了老子的房间?给我腾出来!” 服务员做出为难的样子,道:“大哥,我们这儿也是先来后到嘛……” 浩总监道:“什么他妈的先来后到!老子来了,就要东七东八东九这三间!给老子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占了老子的地盘?!” 那服务员见他不可理喻,又见他身后站着两个精干的社会人,一众高中生,知道闹起来这些孩子们下手就没轻没重了,实在讨不得便宜。但一味退缩放任下去,也无异于为虎作伥了。她便道:“不好意思。我一定给大哥们安排更好的三个房间。这位大哥,今天小妹值班,给点面子嘛,谭爷也经常来这儿,都说我服务不错。” 她一提“谭爷”,浩总监神情古怪,不敢吱声了。 周修常见浩总监听见“谭爷”两字,居然心生怯意,只好“嘿嘿”一笑,走上前去,道:“真想不到,这姓谭的这么几天,势力就这么大了,怪不得黑哥前几天和我抱怨,这姓谭真够放肆的!” 这回,那服务员本来微笑的脸庞也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甚至有些小小的慌张,结巴道:“黑……我们……哎呀,是自己人,自己人!”说着,又露出谄媚的笑容。 周修常走上前,低声道:“什么自己人,我们是便衣!抓两个嫖娼的!” 那服务员此时吓得双手发抖起来,她瞪圆了眼睛,瞧瞧周修常,又瞧瞧浩总监等几位,再看看胖胖的沈月月和女汉子许蓉蓉,虽然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便衣,但是一想,“便衣要是能让我看出来是便衣,那便衣也太失败了!” 她话语哆嗦,低声道:“你们是警察?六街派出所的刘警官……” 周修常泰然自若,道:“嘿嘿!别紧张!我们是刑警队的,抓人非得和片警打招呼啊?” 那服务员一听,神思慌乱之下,也想不起那么多,道:“我……我们洗浴中心……” 周修常刚才随口一诌,此刻心道:“不知道刑警队的人是不是上你们这里来过,如果来过,岂不穿帮了?须得堵住她嘴。”便赶紧说道:“我都说了,你别紧张!你想想,我们要真是来抓嫖娼的,是不是要来一大堆人,给你们一锅端了?那可能吗?你们老板和我们几位领导有关系,谁不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能不向你老板吱一声,好有个准备?我们怎么着也得给领导面子吧?所以,这次抓人,和你们洗浴中心没关系,好好配合就是了。” 那服务员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有些惊奇,又有些不可思议,但总之神情放松下来,只是将信将疑,打量了周修常和身后的众人几眼,又把目光集中到周修常身上,死盯了他几下,道:“那你们要我们怎么做?” 周修常故意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把该让你知道的,让你知道知道。” 服务员道:“好好。要不然,我也不要向领导交待。” 周修常看了看她胸前的胸牌,道:“你是今天的值班经理?” 服务员道:“是。” 周修常笑了,道:“真没想到,本来以为你是个普通服务员呢。怪不得知道那姓谭的和姓黑的。” 那值班经理大概三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眼如丝,精心地描过,脸上扑粉如雪,远远看去似乎美人如画,近看去便波纹嶙峋了。 经理道:“那谭……姓谭的也总来……” 周修常道:“我今天对他没兴趣。告诉你吧,今儿要抓的嫖娼,性质非常严重!是一起未成年人嫖娼案!涉案人员我们盯了很久了,然而受害者不配合我们,我们一直没有直接证据,检察院那边也不批。唉!” 值班经理一听是未成年人的案子,震惊得脸色一白,她十分清楚,这性质真的很严重。 周修常故意唉声叹气地摇摇头,做出很懊丧的样子:“民愤很大,我们却也没辙,成天尽被骂了。你有没有孩子?想象一下,你也有个女儿,遇到这种事怎么办?说,还是不说?说出来呢,孩子以后怎么……对吧?” 周修常好像在聊天一样,争取值班经理的完全信任。 值班经理见周修常说得头头是道,甚至将案情中的利害关系都熟稔至极,先前的疑虑尽去,很理解地道:“是啊!这种人,不能饶了!我完全配合你们。我也有个女儿,她才九岁,这样的祸害绝不能留着!” 周修常点头,道:“这就是了。” 值班经理道:“那现在……行动吗?” 周修常摇头道:“不急。我们这次有卧底的人。”他必须要给竺兰兰和苏语琪留出“玩耍”的时间。 在策划时,竺兰兰和苏语琪就说过,面对着令人作呕的色狼,她俩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呆。不过,周修常说,这次大家有备无患,你们俩不妨像今天下午一样,尽情地玩耍一下他们俩,他们俩要是敢胡来,大家即刻就冲进去保护你们。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是娇惯出的御姐脾气,此刻她俩对视一眼,均感自己有这么多人做靠山,可以有恃无恐地戏耍戏耍犯贱的男人,倒不失为一件好玩的事情。 值班经理心情有些激动,道:“那……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周修常道:“东七和东八这两个房间里,都有谁?你知道么?” 值班经理道:“我想想……东七房间被两个男人包下了……” 周修常立即问道:“这两个男人多大?” 值班经理道:“年龄不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探入狼穴 周修常道:“胖么?” 值班经理道:“都是胖子。” 周修常道:“那不是。东八呢?” 值班经理道:“东八是预定的,也是一个年轻男人在里面。” “一个?”周修常皱了皱眉头,道,“就一个年轻男人吗?” 值班经理道:“那倒不是。是一个年轻男人预定的。不过,他好像约了人……” 周修常问道:“约了人?是不是一个胖胖的?” 值班经理双目中露出诧异之色,道:“不啊,很苗条的……” 周修常也诧异了,道:“苗条?”他忽然,脑中电光一闪,“等等!你说的那个‘苗条’,是指的一个女孩子吧?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 值班经理赶紧点头,道:“对对!不错的,就是她!” 周修常道:“这么说来,他们是在东八了?——你见没见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张脸油腻腻的,长得跟猪头似的。” 那值班经理笑了一下,道:“这样的男人很多呀!上哪儿找都有!” 周修常哑然失笑,道:“这个男人是主谋,你们赶紧想个办法,进去确认一下里边都有谁。” “好。”值班经理答应着,拿出对讲:“东八房,送一盘水果。” 值班经理说完,看着周修常:“这样行吗?” 周修常道:“可以。一会儿送的时候,让我们的人去送。” 值班经理点点头:“明白了。” 周修常旋即转身,指着瘦子道:“让他穿上你们的衣服,进去送。” 值班经理再次拿起对讲机:“水果准备好了先别送,先告诉我一声。” 放下对讲机,值班经理上下打量了周修常几眼,见他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举止老成,指挥若定,笑着试探着问道:“这位……警官……大哥,你今年……多大呀?” 周修常道:“看我年轻是不是?” 值班经理道:“嗯。瞧你的年纪,也不过是上大学的学生吧?” 周修常笑道:“长得小了。” 值班经理道:“何止是小?你瞧你的脸皮,白白嫩嫩的,保养得比我都好。” 周修常笑道:“少用化妆品,多出汗,多排毒,就好了。” 值班经理道:“就这么简单?怎么可能?” 周修常正对这个话题感到不耐,再问下去,他都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恰在这时,对讲机里传出:“水果好了,现在送吗?” 值班经理拿起对讲:“送到大堂来。” 片刻后,一个服务生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送到了大堂。 值班经理对那端盘子来的服务生说道:“你去带着这位……”说到这儿,经理向周修常看了一眼,不清楚是否要说出他们的“警官”身份,只见周修常摇了摇头,便道,“……这位先生去换一套你们的衣服。” 那服务生是个愣头青,看起来也没比在场的高中生大几岁,此刻一听什么要换衣服,登时眼眶居然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红姐,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要我呀……”说着,就差点跪下了。 那被叫做红姐的值班经理脸一红,道:“你胡说什么呢?!快带着他去换衣服。”说着,用手指着瘦子。 大伙都听出来,这个愣头青服务生大概之前做错了什么事,此刻闻者留心,登时心虚了,只见他鼻涕都快出来,道:“红姐……你不开除我了?” 红姐道:“你少胡说八道了!你要是再这样磨磨叽叽的,我真开除你了!” 那小伙子立刻破涕为笑:“是是!我就听说,红姐人最好了。” 红姐道:“少点油嘴!快去。耽误了事情,这几位……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伙子立刻动身,不过还是嬉皮笑脸地道:“我不怕他们,我就怕你。” 红姐玉手一抬:“信不信姐打你大耳光子?” 小伙子嬉笑着,招呼瘦子道:“这位先生,请跟我来。”直到这时,他才仔细打量了一圈站在红姐周围的这些人,看起来有社会人,也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这已经不同寻常了,再一看红姐的脸色肃穆凝重,更觉诧异:“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周修常见那小伙子脚步行行迟迟,东张西望的,又见他刚才向红姐卖萌求怜,可见是个机灵伶俐、心眼多的人,便高声道:“你看什么看?!怕我们啊?” 小伙子一看周围这些人的站位,基本上都是围着周修常所站,便认定此人必是带头的无疑,嬉笑道:“我……我这就不看了,带他穿衣服去。” 周修常挥挥手:“快去,老实点!” 红姐也道:“你快去,别耽误这几位老板的大事!” 周修常道:“告诉你啊,嘴巴严实一点,别见到人胡说八道的。” 那小伙子见周修常派头十足,当下吐了吐舌头:“是是。”这才转身带着瘦子走了。 周修常对着红姐道:“这一次抓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案情因为涉及到未成年人,需要保密,再说你们洗浴中心以后要是传出这种事,也不好听吧?” 红姐点头,道:“是。您放心吧,他嘴贫点,但也不笨,不会说出去的。” 周纪晨笑道:“都是你栽培有方啊。” 红姐笑了笑,不置可否。 周修常这时向浩总监使个眼色,浩总监会意,跟着他走到一旁。 周修常道:“老浩,你知不知道咱们市刑警队的人?” 浩总监摇摇头,道:“不知道。” 周修常道:“连名字也不知道?” 浩总监道:“那怎么会不知道?当然是知道的!要不然我这么些年真白混了。” 周修常道:“那就好。那你也一定知道关于刑警队的一些传说啦,轶闻啦?” 浩总监“喳”了一下嘴唇,好像这个问题简直是侮辱他智商一样,道:“那能不知道?必须听说过啊。要不然我这么些年都靠什么唬人啊?” 周修常道:“那就好。一会儿跟这红姐好好聊聊,一定要把我们是刑警队的人装得像了!” “这太简单了!”浩总监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一转身向红姐走去,和她搭起话来。不一会儿,就听见红姐捂着嘴巴的笑声低低传出…… 周修常这时才松了口气,装作警官,还是通常直面恶性案件的刑警队,自己都觉得离奇之甚!这时候好在有浩总监顶上去,自己可以退居二线,要不然的话,迟早会露馅! 郑大千偷笑着走过来,道:“牛逼啊你!周队长好!” 许蓉蓉和沈月月也嬉笑着,低声道:“周队长,一会儿要拿手铐什么的,怎么办呀?咱们有吗?” 郑大千道:“要不要现在去玩具店买一副?” 周修常哭笑不得:“现在开什么玩笑?都别笑了,严肃点,别让人发现了!” 竹竿走过来,道:“周总,瘦子换完衣服,出来了。你看他,哈哈哈!” 周修常等人抬头一看,不禁均掩嘴而笑。只见瘦子穿上一身小厮服装,居然比小厮还像小厮,衣服如此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红姐笑道:“要不是事先知情的话,我都以为我们店里又来一个小伙子呢!” 瘦子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顿时有点人来疯了,手舞足蹈不说,还扭腰提臀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周修常道:“快别笑了!你也别得瑟了,赶紧端着水果,上去看看情况,下来汇报。” 瘦子这才答应着,端着水果上楼。 周修常和郑大千、许蓉蓉、沈月月跟在后面。 浩总监和竹竿留在大堂里,浩总监继续和红姐侃大山。 瘦子上楼,跟着那服务生指引,来到东八房间门口。 服务生职业地敲敲门,道:“您好!打扰一下。” 一时间,房间里悄无声息。那服务生又敲敲门:“您好!打扰一下!麻烦开一下门。” 见里面没有动静,周修常等不由得担心起来,心想:“难道两头色狼已经动手了?”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颜宇天探头出来,一脸的不耐烦,道:“什么事啊?” 周修常等人迅速缩进了房门口的黑影中,只有瘦子站在门前。 服务生道:“您好!赠送您一盘水果,可以进去吗?”说着,也不等对方答应,便推着瘦子往里进。 颜宇天只好侧身让路。周修常在暗中见了,有些放心,这表明他们并没有动手,竺兰兰和苏语琪都十分安全。 瘦子进去了几秒钟后,旋即出来。服务生依旧用再平常不过的敷衍式服务语气道:“谢谢您,祝您用餐愉快。” 刚说完,颜宇天便从里面把房门关上了,接着,还穿来“咔擦”上锁的声音。 瘦子很有责任心地问服务生:“我们能从外边打开吧?” 服务生道:“可以,有钥匙,不过得找红姐。” 瘦子道:“那就好。” 周修常等人跟在他俩后面悄声下楼,等距离东八号房间远了,便询问瘦子道:“里面如何?” 瘦子道:“四个人,两个男的,两个女的。俩女的都听漂亮的。” 周修常等都道:“废话!”又问,“那两个男的是谁?” 瘦子道:“其中一个就是在楼下小吃店里,给他老婆买菜打包的那个!” 周修常道:“这就是了。那两个女孩呢,她们什么神情?” 那瘦子忽然皱一皱眉,道:“其中一个女的,好像认识我……” 郑大千道:“屁话!怎么可能!?” 周修常却笑道:“这就是我让瘦子去的原因。” “咦?”郑大千惊异地看着他,“这是为什么?” 瘦子道:“咦?不是因为我瘦?不是因为我能穿的进去他们的衣服?难道是因为我帅么?”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楼下大堂,一听瘦子称自己英俊潇洒,竹竿首先就嗤之以鼻地“切”了一声。 周修常笑道:“瘦子,那个看你的女孩子,是穿白衣服的,还是穿黑衣服的?” 瘦子想了想,道:“白的!” “这就是了。” 事实上,苏语琪走到走廊上时,看见了周修常,随即也看到了浩总监和瘦子对周修常恭恭谨谨地说话,便知道了瘦子是周修常叫过来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个条件 而后,苏语琪便和竺兰兰一起,被颜宇天半拉半引地走进了东八房间。 房间门脸极为普通,就是一扇极常见的家用室内门,但是打开门后,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惊讶地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房门一开,迎面一扇屏风,画的两只仙鹤,翘首对立,边缘伸出一支虬结老枝,似有几分迎客之意。此处空间便是玄关,虽然逼仄,却在屏风意境幽远的图画中显得悠然辽阔;一边装有鞋架,颜宇天脱了鞋子,竺兰兰和苏语琪对视一眼,也都脱了鞋子。她们都主意到,鞋架上已经有了一双男士皮鞋,二女对视一眼,均感到前路凶险,却无比的新鲜刺激。转过屏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房间有二十来平米,类似竹席一样的席子铺地,竟是日式榻榻米。几盏灯光设在房间各处,错落有致,光晕叠映,明晃晃的有如烛火,照在二女脸上,倍增娇艳。房间正中一张及膝高的大几案,通体黑玉般黝黑发亮,桌面上用金线勾勒着几朵菊花,流畅写意,古朴别致。大几案长边的两侧,却是隔案而设的一对落地沙发,沙发上暗红色坐垫极厚,在视觉上就给人以舒适无虞之感。房间里的色调从明黄色渐变、过渡到暗红和黝黑色,显得古色古香,素净清幽,令人目眩神驰。 当然,若不是几案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老胖子就好了。这老胖子双目色眯眯的,一开始见到竺兰兰时,他嘴角轻轻地一翘,倒也不如何惊奇,但是当看到白衣胜雪的苏语琪时,方才眼睛一亮,觉得这一对黑白双姝并肩而立,华美非凡,悦目至极。 而竺兰兰和苏语琪一走进房间,顿时被房间内古朴优雅的格调吸引住了,啧啧赞叹之余,却忽然闻到一阵呛鼻的烟味,不禁皱眉掩鼻,扭头一看,只见那老胖子露出猥琐的笑容,一只猪蹄夹着烟卷,猪嘴里吞云吐雾,露出一口变黄的猪牙。 这个老猪的存在,委实与雅致的房间格格不入,大煞风景。 但这一场景,却是竺兰兰和苏语琪心里早有预见的。登时,苏语琪作出万分惊惧之状,叫了起来—— “他是谁?!来干什么?” 苏语琪叫嚷着,就和竺兰兰搂抱在一起,好像见到鬼魂的小天使。竺兰兰一面拍打着她,一面向郭本易怒目而视,好像在看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邪恶生物。 郭本易却厚颜无耻地“哈哈”笑着,似乎眼前这一幕,尽在情理之中,毫无意外,道:“别害怕嘛!兰兰认识我,她知道我是谁。兰兰,你没有把关于我的事情跟这小姑娘说一说?” 竺兰兰冷冷地道:“我跟她说你的事情干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郭本易道:“你俩的关系不是……那个吗?所以我以为你会和她讲一讲我呢。毕竟呀,兰兰,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竺兰兰心道:“哼,难道还有比你更深的么?”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在这里。”说着,她面向颜宇天,“他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吗?” 颜宇天笑道:“兰兰,我从来没有说过,只有我一个人啊。是不是你听错了?你想想,你们有两个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是不是……吃不消啊?” 郭本易接话道:“对对,消化不良啊!” 颜宇天又道:“还有啊,兰兰,吃水不忘打井人,别忘了,当年是谁力保你进入学校的。这些,都是很深很深的恩情呢。” 竺兰兰冷笑道:“所以呢?你想让我还了?” 郭本易道:“还什么?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无所谓还不还的。对吧,宇天?” 颜宇天配合着道:“您说的极是。” 郭本易接着道:“还有啊,你们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会有很多麻烦的,都这么大了,都是成年人,要懂事嘛!”他指着苏语琪道,“那个小姑娘,你不要怕,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大?” 苏语琪和竺兰兰对视一眼,故作羞俱,小声说道:“我十九了。” 郭本易“呵呵”笑着,好像长辈体恤晚辈一样,和蔼地道:“那是高中毕业了吧?在上学?还是工作啦?” 苏语琪依旧小声道:“师范大学,大一。”又指着竺兰兰,“她是我学姐。” 这么一说,两人的关系登时便清楚了。郭本易和颜宇天眼神交流,都是微微点头。竺兰兰和苏语琪同样传递着眼神,目光都隐隐放光。 郭本易道:“哦,原来如此,那你叫什么?” 苏语琪目光一垂,作羞涩状,故意不说。 颜宇天这时说道:“叫她小苏就行了。” “小苏?”郭本易笑着,上下打量着她,“果然令人骨酥筋软啊!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居然……唉!可惜啊。”一边说着,一双色眼不停地扫描着二女全身。 被色狼这样看来看去,饶是有心理准备,竺兰兰和苏语琪还是感到一阵皮寒肉紧,目光中不禁有些愠怒。 苏语琪忽然拉了拉竺兰兰,示意她低下头,好说悄悄话,附耳低声道:“他们都在外面了。” 郭本易见小苏姑娘和竺兰兰低声说了句什么,竺兰兰眼睛一亮,随即又复原如初,感到有些蹊跷,有些生气地道:“喂!你们说什么呢?既然大家都在同一个房间,都是自己人,别见外,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说出来让我和小宇也听一听嘛!” 竺兰兰脸色愈沉,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句胡话而已。” 郭本易笑道:“胡话?好哇,我就喜欢听胡话。越胡的话,我越想听!” 颜宇天也道:“胡话最好听。打麻将,最爱说的就是:胡了!” 竺兰兰道:“你们真的想知道?” 郭本易道:“说吧,说吧。难道我们俩大男人,还能真被小苏姑娘一句悄悄话给吓倒?” 竺兰兰道:“好。那我就说了。她……小苏,刚才说,我们来了,主要是不想把我们俩的……恋情,透露出去,所以才来的……” 郭本易十分理解地点头,道:“知道知道。你们俩还是想在一起的,我们也不想棒打鸳鸯,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呢!要不然,我们俩找你们过来干什么?要是想捅出去,早就捅出去了!我在你们师范大学可认识不少人啊。”最后一句话说的若有所指。 竺兰兰接着道:“那么,我们俩个弱女子……有几个条件。” 郭本易眉毛一挑,他似乎早有预料,阴森森地笑道:“嘿嘿!嘿嘿!条件嘛……可以有,大家一起商量嘛,先说来,我们听听。” 竺兰兰道:“第一,我们俩的事情,不许你们说出去。如果外人知道了,我们就可以认为是你们说的了。” 颜宇天道:“那可不对啊。万一是你们俩不小心,让别人知道了,难道也怪在我们头上?” 竺兰兰道:“我们很小心,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颜宇天“嘻嘻”一笑,道:“很小心?那我是怎么知道的?” 竺兰兰语为之塞。苏语琪接话道:“那还不是因为一路跟踪来?你如果不跟踪,你肯定不会知道。” 这算是强辩了。但是颜宇天也觉得确是此理,如果自己不是去找竺兰兰,也根本无从发现她俩在花园中约会。 这时,郭本易向颜宇天点点头,示意他不必纠缠这一条,答应她们便是了。 颜宇天道:“好,我和老叔都觉得你们俩以后会更加小心的,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们答应你们了。还有呢?” 竺兰兰道:“第二条,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同样不允许传出去。如果一旦传出去,我们就认为是你们……” 颜宇天道:“是是,又是我们传出去的,你想这么说,对吧?” 郭本易笑着道:“这可是废话了。我们自然不会乱说的。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岂不是自找没趣嘛。哈哈!” 颜宇天道:“我老叔说的不错。谁都不能说出去。包括你们俩。” 竺兰兰道:“我们两个女孩子……怎么会说?” 郭本易摆摆手,道:“好啦,不就是怕被人知道么?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嘿嘿,大家半斤八两,说出去了都难受。你的条件就这些么?还有吗?” 竺兰兰道:“还有。” “好好,我洗耳恭听。”郭本易略感惊异,不知这二女想着什么,便双手抱臂,做出兴味盎然的倾听之态。 只见竺兰兰和苏语琪快速地交流一下眼神,然后她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 这副娇羞脉脉的模样把郭本易看得心旷神怡,笑道:“还有什么啊?是我耳朵不好,没听清楚……” 竺兰兰似乎被这句话鼓足了勇气,说道:“还有就是,今晚上怎么玩,得我们……我们俩姑娘说的算!” 郭本易和颜宇天听了,都翘舌不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禁四目交汇,却从对方同样惊异莫名的神情中确认了自己的耳朵功能完好。接着,叔侄俩一起耸肩而笑。 竺兰兰不快道:“你们笑什么?你们这么欺负我们,难道还不能用我们的方法来吗?” 郭本易边笑边点头:“兰兰……竺兰兰……刚才那句话能从你的樱桃小口里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说什么我也是不信的。” 颜宇天也道:“是啊。每天看上去是那么……清纯可爱,谁知道竟然懂得这么多!” 竺兰兰听得贝齿暗咬,尽管她心中多少次未雨绸缪,告诫自己今晚必定会听到许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但此刻声声入耳,心中还是激愤不已,直要发作。苏语琪赶紧握住她手掌,轻轻地摇了摇,竺兰兰这才忍住,心道:“且让你们狂上一阵子,你以为我们真要带你们玩?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是带你们下地狱的!” “哈哈哈……” 郭本易伸出手指,指点着竺兰兰,又指点了小苏姑娘几下,道:“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现在女孩子都不讲究羞耻了!也是,不是说什么性开放吗?果然很开放啊。我郭本易真是老了,现在的世面都看不懂了。小宇啊,你瞧如何?” 第一百四十章 猎物玩物 颜宇天道:“很有意思呢。嘻嘻。老叔,你还不老,你也得跟得上时代嘛。” 郭本易听了,心花怒放,好像自己真的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道:“对啊!我还可以有第二春、第三春!人老心不老嘛!多和年轻人接触,就是好!尤其是和兰兰以及这位小苏姑娘接触,会了解不少自己之前不了解的知识和层次,简直是开阔眼界,扩展人生境界的好机会!” 颜宇天笑嘻嘻地道:“都说,活到老,学到老,现在改革春风吹满地,新奇事物层出不穷,老叔,该到了你向年轻姑娘学习学习的时候了。” 郭本易指着他道:“你小子揶揄我!呵呵!的确,学无止境,学海无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我郭本易别看老了,一定会不耻下问的,不过毕竟痴长了你们几岁,多吃了几碗饭……” 颜宇天笑着接话道:“多拉了几泼屎……” 郭本易捂着鼻子笑道:“臭不可闻!光说吃饭就行了嘛……” 苏语琪冷笑一声,低声道:“怪不得臭屁这么多。呸呸!” 这声音只有竺兰兰能听到,她也握了握苏语琪的手,怕她也火气上头,怒炸起来。 只听郭本易接着道:“在某些方面、某些领域,我还是十分熟悉,得心应手的!所以,我们不妨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嘛!” “不行!”竺兰兰忽然一声娇叱,“必须按我们的方式来!必须要听我们的!否则的话,就拼个你死我活!” 两头色狼听了,惊诧之情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几分钟之前还是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忽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说一不二的母老虎。郭本易和颜宇天再一次对视,目光中都闪过一丝疑虑。 颜宇天道:“你们的方式?你们什么方式?” 竺兰兰忽然又扭捏起来,道:“就是……就是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 “嘿嘿!”颜宇天嬉笑着,“那你们是怎么个想法呢?” 竺兰兰支吾道:“反正……反正就是……就是我们的想法。” 郭本易抬起胳臂,手掌在空中向下压了压,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道:“小宇啊,我觉得姑娘们想按照她们的想法来,就按照她们的想法来好了。娱人娱己都是娱,姑娘们也想得到快乐,我们怎么能不给予呢?” 他又对着竺兰兰和小苏姑娘道:“今天啊,我就当一回小学生,看两位女教师如何传道授业,解我这个老家伙小学生的疑惑喽!” 说罢,和颜宇天都笑起来。 沉浸在欢娱期待中的两头色狼都没有主意到,就在他们张嘴大笑的同时,竺兰兰和苏语琪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两头色狼笑罢,郭本易道:“那么我们就恭迎两位美女老师上台吧。” 他说着“上台”,实际上左手一拍,示意着竺兰兰和苏语琪走来,在自己身边落座。颜宇天走到郭本易对面坐下,这么一来,一对隔案而设的沙发上已经各坐了一头色狼,竺兰兰和苏语琪只能分坐在他俩身边。 竺兰兰和苏语琪走到沙发前,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谁该坐在哪里。实际上,她二人并不想分开坐。 郭本易却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兰兰,坐我这里。” 竺兰兰目光闪动,犹疑了几秒钟,坐在了郭本易身边。苏语琪只得坐在了颜宇天身边。 沙发平地而铺,并无腿脚,虽然有一层厚厚的坐垫,但坐上去后双腿一蜷,须得双手抱膝,或者把腿歪向一旁,苏语琪暗道:“真讨厌,坐得真不舒服,想站起来都费劲!”这么想着,抬头向竺兰兰看了一眼,只见竺兰兰也看着她,显然是一般心思。 郭本易抓起桌上已经摆好的瓜子花生,放到二女跟前:“说罢,我们恭聆教诲。” 虎狼在侧,竺兰兰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噤。喘了几口不匀的气息,正要结结巴巴地开口,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四人都是一愣。郭本易更是眉头紧锁,甚至微露慌张之色,随即看着竺兰兰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狠戾:“怎么回事?!” 竺兰兰神色同样着慌,道:“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门外响起了服务生的声音,说是送水果的。 郭本易听了,这才神情缓和,但仍是十分警惕,冲颜宇天道:“你打开门缝,看一下。” 尽管颜宇天之前便在竺兰兰手下受过亏,然而有过前车之鉴的他,却觉得这次老叔如此紧张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眼看着自己握着二女把柄,她们此刻又身处风月之地,与两个男人共处一室,还能耍什么花样? 他绕过屏风,打开门探头一看,的确是服务员,心中更笑老叔越老越胆小。 只见一个瘦瘦的服务生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郭本易看着这个服务员把水果放下,神情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那瘦子服务员一边放水果,一边没事找事地道:“三位请慢用。现在天气很冷,很干,而吃西瓜可以解渴,还可以滋润皮肤,尤其对于女士特别好;西红柿含有丰富的营养,给男人吃也很好……”他这么说,是为了仔细看一看三人的面貌,出去后好向周修常汇报。 瘦子的目光在和其中一个穿白衣的女孩交汇的时候,那女孩极快地浅笑一下,还向他眨了眨眼。瘦子一愣,想不到这个漂亮姑娘居然会对自己使眼色,难道她知道我是谁? 郭本易却相当的不耐烦,他拿起一个桔子,边剥皮边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瘦子这才起身离开。颜宇天则把门反锁,回来做到苏语琪身边,拿起一个桔子给苏语琪,道:“小苏妹妹,别客气,如果饿了的话,我们可以再要点吃的。” 两女尽管晚上都未进食,但此刻毫无食欲,连平常十分爱吃的水果都勾不来她们的一丝香涎。 苏语琪接过来桔子,在手中把玩几下,忽然灵机一动,剥开桔子,掰下一块桔瓣,调皮地向竺兰兰掷去。 竺兰兰轻声娇叫,不知所以,只见苏语琪狡狯地看着她,便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了,拿起一个小柿子向她扔去。 苏语琪连忙起身躲开,竺兰兰也起身,作出穷追不舍的模样,追着苏语琪满屋子乱转…… 郭本易和颜宇天都看得呆了。只见两个美女好像忽然间陷入疯癫一样,小苏姑娘每当跑到一盏灯光之旁,便伫足不发,被竺兰兰追上去好一顿揉搓……然后苏语琪又跑向另一盏灯光旁…… 两女一边追,一边小声交流着,每“揉搓”一次,便说上一句:“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刚才那个来送水果的我认识……他就是周修常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这盏灯的开关我找到了,好隐蔽呀……要不要现在就开始……” “……往门口跑……” 苏语琪有一次发足,这一次,她跑向屏风,然后身子轻盈地一转,绕到了屏风之后,直面着房门,这时竺兰兰追来—— “开门……” “反锁了……” “拧不动……” “我来……” 句子与句子之间,却是娇滴滴的悦耳笑声。 就在这时,只听屏风那头一声大喝:“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原来,郭本易和颜宇天越看越是惊奇,越是诧异,吃不准二女为何忽然满屋子乱转,不过看在她们身姿曼妙,风姿嫣然的份上还不觉得如何蹊跷;但后来二女向门口跑去,两头色狼方骇异起来:莫不成她们后悔了要逃跑? 郭本易反应快,向颜宇天使个眼色,颜宇天动作快,一起身便向屏风走来,一边走一边喝道:“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竺兰兰和苏语琪一惊,此时房门仍未打开,她们不知道周修常等可以在外面开门,按照之前的设计,最好是把房门打开,或者弄出动静来也行。二女这番胡闹,便是为了这一关。 眼看着心机败露,苏语琪见竺兰兰正在开门,当下不及多想,当颜宇天转过屏风时,苏语琪猛地向他一扑,嘴里叫道:“哎呀,快救救我!” 颜宇天被她猛地扑来,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向后便倒,从屁股到后脑勺,摔了个遍。幸亏这一下不是甚猛,屁股先着地又卸去了不少力道,要不然后脑勺直接摔地,岂不一命呜呼了?他屁股和腰一阵剧痛,可与此同时,鼻孔内幽香扑鼻,身上是一具柔软的娇躯,脸庞又感受到小苏姑娘吐气如兰的温热气息,当下那种剧痛之感化作了阵阵痛快之感。 这时候,竺兰兰已经趁机解锁,把房门虚掩,然后立刻转过屏风,叫道:“好啊,这就去找男人了是不是?” 郭本易觉得二女举止古怪,时而矜持文静,时而羞愤急怒,时而动如脱兔,旁若无人地追逐打闹,心里摸不到准头了。 这时候,竺兰兰见苏语琪已经扑到了颜宇天,便对着郭本易妩媚地笑道:“喂!你还愣着干什么?帮我收拾他们俩呀。眼看着他们是一伙的了。” 郭本易看着竺兰兰眉眼勾人,明艳无方,登时魂飞天外,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嗓子发干地咽口口水,笑道:“他们俩……是一伙的了?” 竺兰兰笑道:“我说了,要玩,就按照我们女人的方式玩。也就是我们玩你们。还没有明白吗?” 郭本易看着她俏丽婀娜的丰姿,嘴里喃喃地道:“是……明白了……” 竺兰兰续道:“因此上,你要和你的小侄子比赛呢,看你们俩谁伺候我们比较好,谁就能先……爽……” 竺兰兰打开了房门,心中有底之后,也愈发骄狂放纵起来,只想着好好戏耍一下男人们。 苏语琪和竺兰兰目光交流一下,均是嘴角一勾,四只美目里闪烁出几缕寒光。这两个精虫上脑的男人哪里能想到攻守之势逆转,自己已然成为两女眼中的猎物,或者,玩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王陛下 郭本易身子半软,干着嗓子道:“我们……该如何收拾他们俩呢?” 竺兰兰道:“哼!时机都已经过去了。” 这时候,苏语琪已经从颜宇天身上站起来,在转身离去时,还朝他踢了一脚。她走到竺兰兰身边,故意用色狼们能听见的低声说:“该如何收拾这两个贱货呢?” 竺兰兰翘首屹立,高傲的目光鄙夷地审视着地上的两个男人,道:“让他们竞争好了。” 郭本易道:“竞争?这就是你们的玩法?” 竺兰兰道:“当然啦。竞争谁能讨好他的主子,也就是我们。颜宇天要去伺候小苏,你要伺候我。” 郭本易淫笑着道:“听起来好像你是……你是地主婆啊?” 竺兰兰柔媚地一笑,道:“地主婆?你要叫我主人。” 苏语琪冲着颜宇天道:“你要叫我女王大人。” 颜宇天倒适应得快,居然一翻身,半跪着说道:“是,拜见女王大人。” 竺兰兰一笑,对郭本易说道:“看见了没有?瞧人家多机灵!小苏,看的奴隶很聪明啊,该给他奖励了。” 郭本易听了,比颜宇天还着急地问:“奖励?有什么奖励?” 苏语琪有些羞涩,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气,道:“你可以脱一件衣服了。” 颜宇天道:“我?脱衣服?” 苏语琪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不再扭捏,道:“对呀,不过只允许脱一件。” 竺兰兰道:“我来明说吧。就是我们要玩一个游戏,主要是你们俩比赛,谁赢了一轮,谁就可以脱一件衣服,然后继续开始下一轮……就看谁先脱光……懂了么?” 郭本易兴奋得直搓手,满脸冒光地道:“我算是开眼界了!原来还可以这么玩,厉害啊!” 颜宇天道:“我倒是听说过国外有这种谁输了就脱衣服的游戏,咱们怎么是谁赢了……” 苏语琪踢了他一脚,道:“怎么?我们就玩谁赢了,不可以么?你要再这么说,我就让你把脱掉的衣服重新穿上,让你没有领先优势!” 颜宇天慌忙道:“不不!我听你的……” 苏语琪佯怒道:“什么听我的?我是谁?” 颜宇天一见她满脸怒色,登时莫名地慌张起来,道:“你是……小苏姑娘啊……” 苏语琪俏脸一沉,道:“你再说一遍,我是谁?”说着,把右脚一翘,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脚所穿的旅游鞋差点踢倒颜宇天的鼻尖。 颜宇天盯着距离自己鼻尖的鞋子片许,忽然福灵心至,脱口而出道:“你是我的女王大人!” 苏语琪这才展颜微笑,道:“这才对嘛。” 竺兰兰冷哼了一声,对郭本易道:“喂,你看见没有?你侄子比你聪明太多了。小苏,他这么乖,还得有奖励吧?” 苏语琪笑道:“一定要有啊。”扭头对颜宇天道,“你可以把马甲脱了。” 颜宇天兴奋地脱掉马甲,一边用得胜的眼光看了郭本易一眼。 竺兰兰更是添油加醋地道:“你看看你侄子,多么厉害,这么一会儿就脱了两件了。你呢?行不行呀?” 竺兰兰说着,坐在了及膝高的几案上,身形自然比瘫软在沙发中的郭本易高处许多,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 郭本易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玩法。他一边感慨现在年轻人真他妈会玩,一边对这种玩法无所适从,竟然觉得,一件件地当着姑娘的面脱掉衣服,比直接脱没有了爬上去还要淫邪几分。至于什么“竞争”“游戏”“比赛”“伺候”“主子”云云,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当看到侄子颜宇天居然玩得不错,还连接获得了两次奖励,忽然间,内心里的求胜之心乍起,兼又被颜宇天用“得胜”的眼神和竺兰兰的话语刺激了一下,蓦地,居然感到心潮澎湃,热血激荡,宛若少年郎…… 顷刻之间,郭本易体验到了这种新鲜刺激的玩法所带来的愉悦,一股久违的激情灌注在所有神经中,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竺兰兰,竟然发出圣洁的光辉,指引他去往快乐逍遥的彼岸…… “女……女皇陛下……”郭本易居然学着电视剧奴才的样子,趴在竺兰兰的脚下。 竺兰兰也感到一点意外,万不料这老家伙从愁眉苦脸的一脸不快,到奴颜婢膝的一脸谄媚,转折之快,出乎意料。 “果然,这些大叔们越老越是着急啊……”竺兰兰心中鄙夷地想着。 郭本易一面向竺兰兰磕头作揖,一面不老实地伸出手去,抱住竺兰兰的小腿,竺兰兰厌恶地一脚踢开,冷颜道:“谁让你抱我的腿了?经过我允许了吗?”接着又可爱地一笑,“不是不可以抱啊,但是这是奖励。你现在还没有奖励呢。” 郭本易听了,诚惶诚恐,道:“是是,是我的不是。女皇陛下恕罪。” 他这么说着,用挑衅的目光看了侄子颜宇天一眼。恰好,颜宇天也用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叔侄俩之间的目光闪烁起刀光剑影。 事已至此,颜宇天自不必说,郭本易的警惕之心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一意,只在怎么赢了侄子颜宇天,好率先脱掉所有的衣服,与佳人一亲芳泽。 不知不觉之间,两头色狼已然堕入两位美女的毂中,切实成了她们的玩物。 竺兰兰和苏语琪彼此对视一眼,属于她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我不喜欢当女王,我喜欢当主人。”苏语琪嬉笑着对颜宇天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颜宇天一脸茫然,只目不转睛,仰望着头顶的小美女,道:“不……不知道……” 苏语琪“哼”了一声,道:“太笨了你,连这个都猜不到?” 颜宇天“嗯嗯”着:“猜……猜不到……” 竺兰兰见状,也拿这个问题问郭本易,道:“我也不想当女皇呢。我也想当主人,你猜猜为什么?” 苏语琪笑道:“对,你俩都猜一猜,为什么我们想当主人啊?” 竺兰兰笑道:“谁猜对了,可以脱一件衣服;而另一个人就要穿上一件衣服。” 郭本易和颜宇天彼此瞪视一眼,都苦苦思索起来。 片刻后,郭本易“嘿嘿”一笑,道:“我猜出来了!” 颜宇天不服气,也跟着说道:“我我!我也猜出来了?” 郭本易恨恨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跟我抢答么?” 颜宇天不屑道:“女王大人们说的算!她们又没说不能抢答!” 竺兰兰道:“对,可以抢答!不过,要是答错了,也要穿一件衣服的!” 郭本易向颜宇天一挥手,道:“好啊,那我让你。大不了我把外套穿上就是了。” 苏语琪用脚尖踢了踢颜宇天,道:“那你就说吧?为什么我们想当主人?” 颜宇天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两位女王大人都不喜欢当女王大人……”他越说声音越低,显然自己都觉得打出丑态。 郭本易指着他哈哈大笑,道:“什么啊?连话都说不明白。” 颜宇天愤愤不平,道:“那你说啊。” 竺兰兰和苏语琪见两头色狼吵架,都相视一笑。竺兰兰对郭本易笑道:“你要是能说对了,我允许你脱两件衣裳。” 苏语琪却用鞋底踹了一脚颜宇天,道:“你真笨!笨死啦!穿上一件衣服吧!” 颜宇天不甘,道:“等等的,我看看这个老家伙能说出来什么,他万一也不对呢?那我们俩不就扯平了?我就不用脱衣服了?” 苏语琪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答不对呢?” 郭本易也得意地道:“嘿嘿!就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答不对呢?我要是能答上来,怎么办?要不要玩一点大的?” 颜宇天见老叔自信满满,本有怯意,但在美人目下,焉能俯首认输,梗着脖子道:“哼!我就不信你也能答对?你个老家伙,能玩好我们年轻人的游戏吗?” 郭本易也梗着脖子,像年轻人一样十分激动,面红耳赤地道:“我能!我还年轻!我一点都不老,我怎么就不能?!” 竺兰兰和苏语琪见他俩快要打起来了,却先害怕起来,男人一旦动手,欲火转怒火,这游戏玩不下去不说,她们亦身陷险境了。 竺兰兰赶紧说道:“吵什么?!这样吧,郭本易要是答对了,就可以脱两件衣服。” 苏语琪跟着道:“他要是答错了,我的颜宇天就不穿衣服了。” 她俩这是故意把矛盾揽在自己的手里,同时也就把掌控事态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郭本易道:“那我要是答错了呢?” 颜宇天冷笑道:“你听听,他根本就没有把握,他一定会答错的!” 郭本易瞪着他道:“你又不知道答案,反正你他妈答错了!笨猪!” 颜宇天道:“你个老不死的坏王八蛋还是笨猪!” 郭本易气急败坏,指着他道:“你……你个兔崽子,我是你叔,你居然……哎呦!” 话音未落,郭本易忽然发觉自己的右肩被竺兰兰一踹,听她厉声喝道:“我说过你们俩都不许再吵吵了,还这么样是不是?” 郭本易像小孩一样叫冤枉,道:“是他先骂我的!” 竺兰兰道:“骂你怎么了?他怎么不骂别人呢?他的话重要吗?人家骂你,你就一定得捡起来是不是?你的答案呢?说出来比什么都强对不对?是不是你也没有答案啊?所以才被他刺激到了?” 颜宇天故意阴阳怪气地道:“他能有什么答案,他满脑子精虫!” 郭本易刚要发作,只见竺兰兰的高跟鞋鞋跟踩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忍着。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颜宇天的脸上挨了苏语琪一记耳光。 苏语琪厉声道:“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就因为自己没有答对,所以就反复刺激人家,不让人家说是不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莺笑狗吠 颜宇天道:“奴才……就是这个意思!奴才今天就是要赢!”他一开始被打,心底里腾起一股怒火,觉得自己卑躬屈膝地跪在女孩子跟前,是不是有些颜面尽丧?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自己却为了一泄欲火而甘做奴才,哪里还有半点男儿志气?不过,这种想法刚一朦胧产生,却和郭本易得意洋洋的目光对上,登时什么“男儿志气”一扫而空,化“委屈”为“奴力”,更加向苏语琪卖笑起来。 苏语琪用脚背蹭着他的脸,语带褒奖地道:“这样才对嘛!有这个心思就好。” 郭本易道:“哼!你会赢?赢个……哎呦!”却被手被竺兰兰踩疼了。 竺兰兰道:“快说出你的答案吧?答对了让你脱衣服喽!” 郭本易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笑道:“你俩之所以不想做女皇,而想做主人,是因为我们俩……” 竺兰兰道:“是么?我俩怎么了?” 郭本易想说什么,却感到难以开口,这时他看了一眼颜宇天,眼神瞬间就坚定了,说道:“因为女皇对应臣子,而主人则对应贱狗。你们想把我们当成贱狗!” “哈哈!”“嘻嘻!”竺兰兰和苏语琪都笑起来。 郭本易道:“怎么样?奴才答得对不对?” 竺兰兰忽然止笑,轻踢了一脚郭本易,道:“还奴才呢?刚才自己都说是什么动物了,怎么还管自己叫奴才?” 郭本易一听,便知道自己答对了,道:“对对,我是贱狗!” 苏语琪对颜宇天道:“听见么?人家的狗是多么聪明啊,我的狗可真是一只大笨狗。” 颜宇天冷着脸,十分不服气,他不服气的是,自己率先放下身段耍贱,可后者居上,居然被超过去了。 苏语琪见他脸色不快,笑道:“板着脸给主人看吗?告诉你吧,虽然我的狗很笨,但是看在忠诚的份上,我就饶你不用穿衣服了。” 颜宇天立刻双目放光,道:“谢谢主人!” 郭本易却不服气起来,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不让他穿衣服?” 苏语琪冷然道:“他是我的狗,你叫嚷什么?兰兰,你也不好好管管你这只狗。” 竺兰兰踹了一脚郭本易,道:“怎么?你不服是不是?” 郭本易道:“我当然不服!” 竺兰兰道:“不服你跟我说呀,跟别的狗的主人叫嚷,万一人家放狗咬你呢?” 郭本易道:“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竺兰兰把左腿向前一伸,道:“这样吧,为了补偿你,我允许摸一下小腿,记住,就一下。” 郭本易这才舒张了老脸,笑道:“奴才……啊不,贱狗谢主人了!” 竺兰兰忍着恶心,让他摸了一下,旋即收回腿,道:“现在脱两件衣服吧。这样,你就和颜宇天平等了。” 郭本易喜滋滋地脱了两件衣裳,看向颜宇天的目光中更多了许多寻衅挑战之意。颜宇天也一般地回敬着他。 竺兰兰和苏语琪成功地玩弄了叔侄俩,又挑拨离间,让他俩怒目相向,简直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郭本易和颜宇天看见二女笑靥如花,风姿招摇,早就心荡神驰,想入非非,此时间对自己的男儿屈膝毫不以为意,只觉平生之快,竟在此二女的石榴裙下,玉腿之旁。 郭本易笑道:“嘿嘿!嘿嘿!主人大人,接下来要比赛什么?我一定能赢这笨小子!” 颜宇天道:“妈的!放屁!你这只贱狗放屁!” 郭本易沉着脸道:“你敢说你不是贱狗?” 颜宇天道:“我这只贱狗不会放屁,你会。” 竺兰兰和苏语琪见他俩说话粗俗起来,当真是犯贱无下限了,实在令人反胃。 竺兰兰娇喝道:“说什么?臭不臭啊?薰到我们怎么办?” 苏语琪也跟着道:“就是。怪不得都是吃屎的种。” 面对着此类肆意羞辱,郭本易和颜宇天自然有羞耻之心,但这种羞耻之心居然莫名其妙转化为某种奇妙的快感,席卷全身,深入骨髓。 颜宇天辩解道:“回主人,不是我放的!是他!” 郭本易道:“你这可是在放屁了啊!” 苏语琪道:“好啦,又开始恶心我们了是不是?你们俩想比一比贱,当然是可以的。兰兰姐,你说怎么玩吧?” 竺兰兰道:“咦?干嘛让我说?” 苏语琪媚笑道:“你经验丰富嘛。” 竺兰兰轻轻地“哼”了一声,俯视着郭本易,道:“他们俩既然愿意当狗了,那就让……让他们学狗叫好不好?” 苏语琪拍手道:“这个好。谁学的像,谁就可以脱两件衣服了。” 郭本易和颜宇天一听,都是双目放光,显得跃跃欲试。 竺兰兰道:“那你们就开始吧,从现在开始,只允许你们狗叫。郭本易,你先叫一个,给你侄子示范一下。” 郭本易听了,万分得意地向颜宇天看了一眼,随即刚要开口,只听身旁传来一阵狗叫声,竟是颜宇天抢先发出来的:“汪汪汪!汪汪汪!” 这么一叫,竺兰兰和苏语琪只觉得万分好笑,咯咯咯笑个不停。而郭本易却僵立当场,好似被人夺了头功,气愤莫名,只斜着眼瞪着颜宇天。 颜宇天也斜睨着他,眼神中是轻蔑之意:“看什么看?你个老家伙,不,老狗,反应慢。” 竺兰兰和苏语琪本来将将止笑,一听“反应慢”三字,登时又捧腹起来。这三个字本来无甚好笑之处,但是此刻却令人不禁。 郭本易咬着牙道:“颜宇天你个小兔崽子!” 颜宇天得意洋洋:“我是小苏姑娘的狗,怎么说也是狗崽,什么兔崽子根本说不上。你呢,老狗一条!反应慢!”他见“反应慢”三字让“主人们”乐不可支,于是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郭本易气得狗脸通红,忽然,竟抱住竺兰兰的腿,道:“主人,你没看见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条狗对主人不尊重!” 竺兰兰道:“那是人家的狗厉害,你自己不行,还盼这主人出面么?笨狗!” 郭本易这才感觉到伤了自尊了,脸上阴晴不定。 竺兰兰察言观色,看到郭本易气血上涌,生怕他回过劲儿来,到时候游戏便毁于一旦,便赶紧道:“不过,你没有抢过他,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这只狗乱叫。这说明,人家的狗不如你乖巧。”她对苏语琪眨眨眼睛,道,“小苏,你看看你的狗,没经过你的允许,上来就叫,真不乖。” 郭本易听竺兰兰清脆悦耳的声音说他“乖”,脸上顿时阴云散尽,笑道:“就是嘛,他不乖!主人,你得为我做主。” 竺兰兰道:“这个自然。小苏,你说怎么办吧?” 苏语琪道:“我的狗不乖,但是忠诚于我啊,他愿意咬谁就咬谁,反正不会咬我,对不对?” 颜宇天点头哈腰,道:“正是正是。” 苏语琪却一脚踹他肩膀,道:“是什么?你这么说,对吗?” 颜宇天道:“哪里不对了?” 苏语琪道:“你是什么?” 颜宇天道:“哦哦,懂了,我应该说:‘汪汪汪’!” “说!”苏语琪说着,又踹了他另一侧肩膀。 颜宇天被她这么踢打,反而觉得有趣又兴奋,道:“汪汪汪!” 竺兰兰和苏语琪又笑起来。 竺兰兰边笑边对着郭本易道:“你很乖,但是也太不机灵了!赶紧叫哇!” 郭本易这才加入学狗叫的队伍中,房间里立刻莺笑狗吠,夹杂在一起…… 郭本易和颜宇天都扯着嗓子乱叫一通,叫得口干舌燥,呼呼喘气。连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有些笑累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商量道:“小苏,你觉得谁赢了?” 苏语琪道:“还用说,不论是声音标准程度还是卖力程度,自然是我的狗啊。” 竺兰兰道:“才不是呢,论卖力程度,你的根本比不上我的。” 苏语琪道:“才不是呢。刚才那么多叫声里面,我的狗完全盖过了你的狗。” 竺兰兰摇头,道:“我说的是卖力,这条老狗如此卖力,我是很欣赏的。” 苏语琪道:“我的狗,我也很欣赏啊。” “主人们”的言谈听得郭本易和颜宇天都喜笑颜开,为自己能获得主人的认可而骄傲不已。 竺兰兰道:“我决定了,让我的狗脱两件衣服。” 苏语琪道:“我的狗也要脱两件。” 说着,二女各自命郭本易和颜宇天脱下两件衣服。适才一通“狗吠”,以及种种激烈的“竞争”,让他俩早就汗流浃背,此刻脱下毛衣,觉得一阵清爽,身子竟也为之一轻。 可是脱了毛衣,如若再脱上衣,不免就要打赤膊了。 竺兰兰道:“真笨!裤子和鞋子也算啊!” 郭本易和颜宇天恍然大悟,要把各自的鞋子脱掉。 苏语琪道:“不行都脱下!说了,允许你们脱两件衣服,刚脱下一件毛衣,算一件;一只鞋子,也算一件,因此上,你俩现在只能脱一只鞋子!” 郭、颜二人只好各自脱掉一只鞋。 竺兰兰道:“小苏姑娘,下面该你了。” 苏语琪奇道:“该我?该我什么?” 竺兰兰道:“该你出主意啊,怎么让他们继续比赛。” 刚刚一通学狗叫,两只狗各自脱了两件衣服,可谓旗鼓相当。 苏语琪想了想,道:“既然是狗的话……刚才又学了狗叫……那现在就学狗爬好了!” 竺兰兰小手一拍,道:“这个主意真棒!” 连苏语琪自己都觉得惊讶:何时变得如此“会玩”了? 虽然只是学了一阵狗叫,可是郭本易和颜宇天已经气喘吁吁,此时听见要他们继续学狗爬,不禁一阵苦笑,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不料,这一眼看后,绝不服气的双方,都立刻斗志昂扬起来。 郭本易道:“爬就爬,怕什么?” 颜宇天道:“嘿嘿!你这条老狗,想跟我比快!痴心妄想!” 而郭本易也的确觉得自己年迈,所以他决定笨鸟先飞,像上次颜宇天无令而行一样,他也擅自做主,未待竺兰兰发令,便迅速趴在地上游走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玉果戏猴 颜宇天一见,想要紧随其后,但一想起刚才被苏语琪踹了两下,便道:“主人,你看,他先爬了!” 苏语琪冷然道:“你蠢!你怎么不爬!?” 颜宇天道:“我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 “笨!快去爬!”苏语琪不耐烦地下令。 颜宇天立刻也趴在地上追赶郭本易。郭本易丝毫不敢怠慢,一朝领先,便勇往直前,绕着几案和沙发转起圈来…… 颜宇天一路紧追,郭本易也毫无懈怠,二人竟然围着沙发你追我赶地转了四五圈,直爬得脑袋冒汗才巴巴的停下来,大气连喘,似乎连舌头都要喘出来了。 苏语琪站起来,走到颜宇天身边,奚落似的说道:“怎么?你怎么连一只老狗都爬不过?也太丢人了吧?” 颜宇天喘着气道:“我不知道……他真能……跑这么快……” 郭本易也连呼带喘,笑着道:“告诉你,你小子……不行……”说着,一口气没有喘匀,就咳嗽起来。 颜宇天一见大乐,刚笑了两声,结果自己也一吸气,口水呛进了气管,咳嗽得比郭本易更剧。 倒是竺兰兰和苏语琪掩嘴而笑。苏语琪踢了一脚颜宇天,道:“太没出息了吧?真给你主子丢脸。” 颜宇天咳嗽得面红耳赤,道:“奴才下回……啊不,我这条狗下回主意……” 竺兰兰道:“我的狗表现倒是蛮不错的,可以表扬一下哦!” 郭本易一听,十分得意,果真像条狗一样摇头晃尾起来,丑态毕现。 苏语琪道:“兰姐姐,这不算吧?” 竺兰兰道:“怎么不算了?” 苏语琪道:“你家狗狗是提前跑的,又在前面碍事、挡路,导致我家狗狗想超过去都被阻住了……” 苏语琪还未说完,颜宇天都感激涕零起来:“主人明察秋毫啊!主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就是郭本易这条老狗,晃晃悠悠的挡着我,要不然我早就超过去了!” 苏语琪呵斥他道:“那也是你没有能耐!” 颜宇天冤枉道:“咦?我……” 苏语琪道:“哼!你就不会压过去?” 颜宇天方才不吱声了。 这时竺兰兰道:“那就算扯平了吧。因为上一次是你家狗先叫的。” 苏语琪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竺兰兰和苏语琪各自命令郭本易和颜宇天脱掉两件衣服,他们俩脱掉了另一只鞋子和皮带,算是两件。这么一来,两人又是势均力敌了。 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一件少过一件,郭本易和颜宇天都对视一眼,虽然处于竞争之中,但都觉得胜利在望,很是欣喜。 竺兰兰道:“小苏姑娘,这两条狗还有几件衣服等着脱,那么,下一轮玩什么?” 这时,苏语琪只觉得自己玩游戏的主意开始层出不穷,道:“我看他们俩还没有爬狗,那么我们就骑上去怎么样?” 竺兰兰道:“是骑狗么?” 苏语琪笑道:“正是。这回公平竞争,看谁跑得快。” 竺兰兰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苏语琪:“真想不到,你太会玩了。” 苏语琪道:“这还是两头狗给我的灵感嘛。” 郭本易和颜宇天二人连滚带爬地爬了四五圈,虽然不远,但是极为卖力,所以疲态尽显也是有的。不过,竺兰兰和苏语琪彼此商量时撒娇卖萌的样子,犹如一剂兴奋剂打入他俩的脉搏,瞬间竟又热血起来,只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一般。 颜宇天道:“主人,这一次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郭本易也跟着向竺兰兰表忠心道:“我也不会。我会让他丢脸!” 于是,竺兰兰和苏语琪各自骑在他们俩身上,令他们俩爬到沙发边上,竺兰兰道:“目标就是从这里爬到窗户下面,再爬回来,谁第一个到,就脱掉三件衣服!” 郭本易道:“懂了!我开始爬了!” 他还想向刚才一样如法炮制,谁知,颜宇天早有提防,趁他刚一启动时,重心不稳,颜宇天用力向郭本易一撞,郭本易自然支撑不住,向左便倒。 “哎!你他妈的……”郭本易气急败坏。 “哈哈哈!活该,让你抢!”颜宇天得意洋洋。 竺兰兰骑在郭本易身上,事实上两条长腿都是支在地面上的,郭本易虽然摔倒,她却双腿一支,便站了起来,嗔怒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被别的狗撞一下就倒?” 郭本易此时正趴在竺兰兰双腿之下,仰望看去,竺兰兰犹似绝世美神一般,心酥骨软,道:“主人……是因为他欺负我……” 竺兰兰道:“我才不管呢,你怎么不欺负他?你还想不想脱三件衣服了?” 苏语琪拍打着颜宇天的屁股,道:“你说你也是的,欺负别的狗狗可以,干嘛不挑个好时候,偏捡着我姐姐骑在狗身上的时候你偷袭。万一把我姐姐摔着了怎么办?” 颜宇天立刻垂首道:“是是,下回小的主意。” 竺兰兰向郭本易呵斥:“起来,继续!” 郭本易一双老眼看竺兰兰都发痴了,这时听见训斥,连忙醒悟过来,心道:“这次能脱三件呢!”摆好姿势,让竺兰兰坐上来。 竺兰兰和苏语琪再一次坐好,这一次,她们各自教训自己的狗狗道:“这回谁都不能耍赖皮了,要公公平平地比赛一场。” 竺兰兰忽然道:“不过,我的狗年纪大了,是不是应该领先一步?就好像体育场里最外侧的赛道一样,要提前一些?” 苏语琪道:“这不还是属于耍赖吗?” 竺兰兰据理力争:“这那是耍赖?明明是狗老了,自然现象嘛,否则才不是公平呢。” 郭本易和颜宇天见两位主子为他们而拌起嘴来,不禁一种宠幸之意油然而生,对骑在他们后背上的两位主人感激莫名。 苏语琪见竺兰兰语气坚决,似乎不容退让,略感诧异。这时,竺兰兰向她眨眨眼,似有所指。 苏语琪瞥眼一瞧,只见郭本易一头汗水,老气吁吁,瞬间便明白了:“今晚是在捉弄人,却不是来要命的!” 苏语琪已明其意,便道:“那好吧,老狗就是老狗,咱们年轻,让一让没什么了不起的。”又对颜宇天道,“你说是吧?我相信你哦,觉得你就算一开始落后一点,后来也会追上的,对不对?” 听着苏语琪娇声软语,颜宇天不迭地回道:“那是一定的。我反正不会辜负主人的期望。” 郭本易嘲讽地笑道:“嘿嘿!你都辜负几次了?” 颜宇天眼睛一斜:“我什么时候辜负了?我哪一次不是让着你,被你打压了!” 郭本易道:“让着我?你你你……你刚才……这叫让着我?” 颜宇天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之前就是这么对付我的!告诉你,这叫以直报怨,你活该!” 郭本易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 颜宇天道:“我忘恩负义?哈哈,你郭家祖上是怎么背叛颜家呢?一脉血亲,是怎么姓两个姓的?啊!你说说……” 竺兰兰和苏语琪料不到这两个家伙居然越说越急,渐渐要动了真情真气,这么下去这场戏自然就拆穿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对视一眼,彼此轻轻点头,然后一齐动手,拍打着各自“小狗”的屁股,道:“嘴上斗有什么意思,又能耐就来真格的!走!” 说着,两女双腿一夹,算是给郭本易和颜宇天的出发信号了。 他们俩本来斗嘴时均大动肝火,这时得到命令,便怒火转为力量,奋力向前爬去…… 两人心中都带着气,又是争先恐后,一边怒目而视,一边四体大动,甚至故意向对方撞去。因此上,骑在他们身上的竺兰兰和苏语琪便前仰后合,十分不适……干脆,两女都双腿一支,站立起来,两个男人便从各自胯下钻过去。 谁知,郭本易和颜宇天尽管明知“主人们”已经不再骑身,但怒火攻心之时,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双方只想着如何勇争潮头,蟾宫折桂,至于其他因素,已经抛诸脑后,无暇顾及。 见到这种情况,竺兰兰和苏语琪都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目光之中均有忧色。两女知道,挑拨离间的目的虽然意外达成,但两男怒火上头之时,事情也就趋于失控的边缘了。 只见郭本易和颜宇天一前一后,两人有时甚至相互踢打、推搡……不知怎么的,郭本易年纪虽老,却依然快出颜宇天半个身位,颜宇天心急如焚,索性伸手去抓郭本易的脚。郭本易一只脚被抓,身形自然为之一顿,接着便伸腿回踹过去。 俗话说:胳臂拧不过大腿。颜宇天适才一抓之时,身子也落后了不少,郭本易抬腿一踹,虽然不是有意,却“啪”的一声,正好踹在颜宇天的脸上! “我靠”颜宇天吃痛,叫了一声,抓着郭本易脚的手自然松开了,捂住了自己右脸。多亏了之前他们俩都脱掉了鞋子,此时是穿着袜子,脚踹在颜宇天脸上时,才没有皮破血流。尽管如此,仍然如同受一重拳般眼冒金星,兼又一个老男人的臭脚丫子踢到脸上,臊臭冲鼻,几欲作呕,让颜宇天更加火冒三丈。 眼看着郭本易连滚带爬,就要抵达终点,颜宇天激怒攻心,进而一躬身,双腿一蹬,飞身跃起,向郭本易直扑过去。 “啪!” “哎呦!”郭本易猝不及防,被颜宇天压倒在地,被他死死地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你这王八蛋,你怎么这么混蛋呢!”郭本易又疼又气,破口大骂。 颜宇天道:“咱俩谁刚才是王八蛋?” 郭本易道:“你是!你抓我的脚,被踹了活该!” 颜宇天道:“妈的,反正咱俩一家,你骂我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你是王七蛋!” 郭本易道:“我凭什么比你还少一个蛋?就算是,我也是王九蛋!” 颜宇天道:“九蛋?你不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双雄相争 竺兰兰和苏语琪见他俩怒目相向,恨不得吃了对方,口角之争也颇为混沌可笑,于是忍俊不禁;可是,又不敢笑得大声,现在这对叔侄俩可谓是假戏真做,竟然动了真格的。如果他们听见两女在笑,没准醒悟过来,岂不糟糕? 不过,如果完全袖手旁观,任由叔侄俩打闹下去,同样面临失控风险。 于是竺兰兰高声叫道:“都给我住手吧!难道你们俩不想脱衣服了?” 郭本易和颜宇天一听,好像醒悟过来一样,颜宇天年轻力壮的身躯压着郭本易向前爬去,郭本易哪里甘心,双手抓着颜宇天的腰,一个生拉,一个硬拽,真好似两条难解难分的斗犬。 这么一来,两人还是纠缠在一起,艰难地向终点逼近……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桔子瓣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准确地打在了颜宇天的脑袋上。颜宇天一愣,动作便停顿下来,扭头看去,只见苏语琪笑语盈盈,纤纤玉手又剥了一瓣桔子,向他掷来。 颜宇天焉能错过,看准桔子来势,脑袋凑过去,一张嘴接住了这瓣桔子。 桔子入口,甜汁润口,给一番“做狗”后口干舌燥的他带去一阵清凉怡爽,内心里对“主人”的“爱抚”举动受宠若惊。 郭本易见到这种“爱意浓浓”的玩法,既惊且羡,不禁也把目光向自己的“主人”竺兰兰瞧去。只见竺兰兰同样笑靥如花,手里拿着小番茄,玉手一扬,小番茄向郭本易飞来。 竺兰兰用力不准,小番茄方向打偏了,郭本易想飞身过去接住,但身子尚且被颜宇天压着,移动不了几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番茄划过眼前,掉落在地,又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竺兰兰嗔怒道:“你怎么这么笨呢?连个小西红柿都接不到吗?” 郭本易诚惶诚恐,道:“我……他妈的这小子压着我!” 此时颜宇天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身上了,自然没有兴趣继续压着他。郭本易奋力一挣,便轻易从颜宇天身下挣脱出来。而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大,导致自己的动作夸张得有些好笑。 竺兰兰先“嘿嘿”一笑,然后板着脸道:“你看看你,谁压着你了?分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去接!莫非因为是我扔给你的,所以你不愿意接?” 郭本易道:“绝对不是!”说着,自己赶紧爬过去,捡起那个小番茄扔进嘴里,对竺兰兰道,“你看你看,我吃了!” 竺兰兰的脸色有意地转嗔为喜,笑道:“这才差不多。来,再来一个!”说着,纤手一扬,又扔过来一个小番茄。 苏语琪那边也是一般,剥下桔子瓣向颜宇天扔过去。 郭本易身子已然不便,兼有体力消耗不少,所以有时候就算竺兰兰扔的有准头,他的嘴巴也凑不上去,甚至小番茄会打在他的脸上再弹开去。后来他干脆用手先接住,再往嘴里塞。 而颜宇天则身法忽然变得灵活至极,如猴子般上串下跳,把苏语琪扔过来的每一瓣桔子都用嘴巴完美地接住,嚼了两下便吞进肚…… 原来,竺兰兰和苏语琪见他们俩僵持不下,唯恐闹僵,便干脆横插进下一个项目,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果然一击奏效,郭本易和颜宇天都乐此不疲地接水果吃,犹如动物园中被游人喂食的猴子。 苏语琪把一个桔子的桔子瓣扔得堪堪将尽,又和竺兰兰对视一眼,然后意犹未尽地道:“那条小狗,现在咱们来玩点高级的,我一边扔桔子瓣,你一边脱掉衣服,我扔的桔子瓣你一定要接着吃。明白吗?” 颜宇天道:“明白了。我就是一边接着吃,一边脱……”这时,苏语琪正好扔了一个桔子瓣过来,颜宇天只能住嘴,然后慌忙接住,吞进了肚子。 这是苏语琪手头上最后一个桔子瓣。她这个桔子全都扔完了,便继续开剥下一个桔子,同时向颜宇天命令道:“现在开始!” 颜宇天一听,便抓紧动手,慌不迭地解开裤子的纽扣。 那旁的郭本易见了,用不安和哀求的眼神看向竺兰兰,道:“你看看人家,都已经开始了……” 竺兰兰道:“那你呢?怎么不行动起来?” 郭本易如蒙大赦,立即也行动起来。竺兰兰“嘻嘻”笑着,伸手拿一片西瓜,向郭本易扔去。 西瓜汁水飞溅,不似桔子瓣或者小番茄一样可接可捡,于是郭本易只得缩身躲避。 这么一来,竺兰兰和苏语琪玩出了各自的花样。苏语琪是扔桔子瓣,颜宇天则努力用嘴接着吃,像是家养的宠物狗;而竺兰兰则是扔汁水横飞的西瓜片,她自己抓在手里都觉得甜腻粘手,郭本易虽奋力躲避,但还是被砸中几次,身上溅了不少黏糊糊的香甜汁液,倒像一只人人喊打的流浪狗。 郭本易后来索性不躲了,任由西瓜拍打在他的身上,原因是他看到颜宇天脱衣迅速,三下两下就已经只剩下内衣内裤,而自己尚且手忙脚乱,还差点被秋裤绊了一跤。 当只脱到剩下内裤的时候,颜宇天的手停住了,天然的羞耻感让一直手脚麻利的他,停顿在脱下裤头的那一刻。 这时,苏语琪又一个桔子也已经扔完。 竺兰兰手上也没有了西瓜。 郭本易忙乱地把背心脱下。 属于女人们的游戏,似乎就到这里结束了,后面的情节将会是记载两个男人战功显赫的功劳簿。 四人面面相觑。当郭本易和颜宇天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两人都是“嘿嘿”一笑,似乎一笑泯恩仇一般。 而竺兰兰和苏语琪也是视线相交,目光中却传递着一丝慌乱。 情势便在郭本易和颜宇天的相视一笑中悄然逆转,他们俩之前的种种卑躬屈膝的“耕作”,此刻终于可以采摘秀色可餐的累累硕果了。 两条伪装的狗终于显出了狼的本形。竺兰兰和苏语琪暗自长吸口气,先前张扬的笑靥也瞬间收敛成惕栗之色。 苏语琪毕竟年纪小,一阵痛快淋漓的游戏后,不知如何收场,尤其着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握住了竺兰兰的胳臂,低声道:“兰姐姐……” 竺兰兰低声道:“别慌,快完了!” 听了这话,苏语琪内心稍定,再次鼓足勇气向颜宇天看去,只见他目露绿光,口水垂涎,嘴歪鼻斜,像是一只狗、一条狼和一只鸡的混合体。而郭本易则要在以上三者的基础之上,再加上一头猪。 苏语琪觉得胃中有些翻江倒海了,心道:“要是没有周修常他们在外面,或者连兰姐姐也不在,我独自一人面对,那该如何?恐怕只有一死而已吧?”心中想到了“死”,忽然背脊一寒,她正值豆蔻年华,娇蕊待放,兼又家境优渥,宠溺有加,何尝想到这种骇人之念? 由死而向生,在这一瞬间,苏语琪领略了死生之境,虽然只不过是泛泛有感,但内心深处却颇感震撼。 忽然,竺兰兰捅了她一下,把她从恍惚中唤醒,又用一双秀目瞪了她一眼,仿佛有所责备。 苏语琪随即醒悟:这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 只见郭本易和颜宇天淫笑着渐渐走近,两人还像是沉浸在游戏中不可自拔一样,口舌之争仍在继续…… 郭本易道:“咋样?看你,摇摇晃晃的。你们年轻人都乱用力气,不会省着,呆一会儿,你能满足谁呀?” 颜宇天道:“你个臭老九,还说我呢!你都气喘吁吁的,呆一会儿,别睡着喽!” 郭本易道:“我年纪比你大,但是经验丰富啊,一会儿知道怎么省力气,肯定比你时间长。” 颜宇天道:“真是倚老卖老,不过这种事情,你勉强个屁!谁不知道你老郭是个三秒钟的老人!装什么装?!” 任何男人听到这一点,都会勃然大怒,郭本易也不意外,怒道:“妈的,小兔崽子,说话别他妈这么过份!你他妈的……”说到一半,他忽然住口,道,“不跟你嘴上逞威风,咱们呆一会儿沙发上见真格的!” 二人言辞之间,看似是在和彼此较劲儿,实则视竺兰兰和苏语琪如囊中之物,是待宰羔羊。 竺兰兰和苏语琪焉听不出此意?幸好此时二女神清智明,对视一眼后,均按部就班,向咄咄逼人的郭本易和颜宇天说道:“你们俩现在……不是不可以,但是……看够了之后,总该答应我们最后一个要求吧?” 郭本易和颜宇天都停住脚步,问道:“又有什么了?”这一次,二男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刻。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她们倒不是担心自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因为门外的周修常等人随时待命,她们担心的乃是计划中最戏剧性的一幕是否是成功上演。 竺兰兰道:“这个要求很简单,决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 见竺兰兰欲言又止的娇羞模样,郭本易不禁又是喜欢,又是心急,道:“快说快说!被你们俩玩了这么半天,爽是挺爽的,但是也憋了一肚子火,总该轮到我们爽爽了吧?” 颜宇天也道:“就是就是,这个老家伙都有欲火了,何况是我?” 郭本易斜着眼睛看他,道:“你怎么还这么说话?” 颜宇天也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怎么说话了?你怎么又不爱听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郭本易冷笑道:“你这傻子,居然,嘿嘿……” 哪知,郭本易刚“嘿嘿”冷笑了两声,只听“啪”的一声,自己的右脸一热一麻,竟然挨了颜宇天一个巴掌! 颜宇天好像是喝醉了一般,嘴里全是桔子味,神色也是十分激动,道:“你他妈总是倚老卖老,我就看不惯了!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什么‘一会儿沙发上见真格的’,我懒得搭理你,这会儿又他妈给老子上鼻梁!”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丑态毕露 郭本易被他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在美女面前被晚辈殴打,这比之前装狗还要屈辱万分,自然不容忍耐,当即合身一扑,把颜宇天扑倒在地。 颜宇天毕竟年轻,身子灵活,不待郭本易压住他,便抽身出来,然后用脱了袜子的臭脚丫子踹在郭本易脸上! “哎呦!”郭本易捂脸痛叫。 “哈哈!”颜宇天得意地大笑起来,道,“看见没?你以为我不记仇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刚才你是怎么踹我一脚的了?告诉你,那一次,你正好踹在我脸上!这一次,我还给你了。咱俩这才两不相欠!” 郭本易又好气又好笑:“那不是在玩耍嘛!” 颜宇天却一本正经,道:“玩?有你这么玩的么?那刚才我也在玩啊!怎么样?我玩的不错吧?” 颜宇天之前本来有些醒悟过来了,知道是二女肆意戏耍他们。但是,被美女戏耍也就罢了,被老叔郭本易“打压”心中却耿耿于怀,不敢或忘,胸中一口恶心始终徘徊在里面,并未释然,直到这时方始发泄而出,心口略感爽慰。 郭本易被打被踢,简直是啼笑皆非,道:“你这小子实在是太他妈……傻了!” 颜宇天叫着:“妈的老东西你再说一遍!” 郭本易干脆直接叫道:“她俩这是在玩我们呢!” 颜宇天却一瞪眼睛,道:“靠!你他妈以为我开不出来呀!我从她俩第一句话开始,就知道了!我乐意,怎么了?哈哈!你居然没看出来呀?傻货!那你还玩得这么开心?看来你就是一条超级贱狗啊!我还是装的呢,你居然不是……” 说到这儿,颜宇天见郭本易又向他扑来,便向后一躲,后面的话自然说不下去。郭本易知道自己真和颜宇天斗起来,委实占不到便宜,心中窝火异常:“你这孩子……真他妈……” 一听到“孩子”两个字,颜宇天猛地心中一阵隐痛。他刚才痛快淋漓地骂了郭本易一通,把适才玩游戏时心中的窝火尽数倾倒在他身上,心中这才爽快了许多。但这痛骂也是双刃剑,痛骂的话不出口,便伤自己;若是出口,便伤别人,进而也会伤到自己——他年轻人定力又差,憋在心里是决计不行的;骂人之后,心中痛快之余,却也感到了隐隐不安和愧疚。初时,他年轻气盛,一味争强好胜,心中的憋屈让他几生杀念,只觉得除之而后快,所以明明心中已经有了愧疚之意,却好像覆水难收的惯性一般,仍然破口大骂,仿佛这样就可以坚定自己的立场一般。但是一句“孩子”,恍若点醒梦中人,吹化颜宇天心中的坚冰。 颜宇天看向郭本易,目光中流露出羞愧之意,原先的倔强和蛮横渐渐销声匿迹。 竺兰兰和苏语琪都看出了苗头,看来颜宇天和郭本易在心甘情愿地配合了她们的游戏后,天然地认为这是他们该收获的季节到了,如果不是刚才郭本易又出言不逊地“挑衅”了一下,两个男人早就该饿虎扑食般扑过来了吧?她们也不知道,男人们固然是如狼似虎,但两雄相争,必有一长,所以郭本易和颜宇天就算打得难解难分,也不过是雄性荷尔蒙作崇,丝毫不足为奇。 当然,竺兰兰和苏语琪此时也没工夫细细探究男人行为背后的学问。 只听竺兰兰叫道:“你们还想不想继续了?不想听我们的最后一个简单要求了么?” 竺兰兰话音一落,郭本易和颜宇天的注意力便立时被她吸引了过去。两男刚刚复萌的叔侄之情登时被冲击得烟消云散,重新燃起原始欲望的眼睛再次瞄向竺兰兰和苏语琪。 如果是之前看到两个男人这样的目光,竺兰兰和苏语琪都会惊惧作呕,然而此刻见了却大松了口气。 郭本易道:“你……有什么要求?” 他捂着被颜宇天踢了一脚的脸,嘴角有些歪斜,发音都有些咬不准了。 竺兰兰和苏语琪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两女向房间内不同方向走去。郭本易和颜宇天惊异地看着她俩,不知一人向左,另一人向右是想做什么。 只见竺兰兰和苏语琪二人兵分两路,每走到一盏灯旁,便伸手关闭一盏。 竺兰兰边关灯边道:“最后一个要求嘛,就是……关灯!” 她“关灯”两字刚落,便好似极有默契一般,和苏语琪一起,把两人各自手边的灯悉数关闭,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郭本易和颜宇天眼前一黑,留存在视网膜上的最后影像是竺兰兰和苏语琪巧笑嫣然的画面。 二男在黑暗降临的一瞬间觉得一阵心慌,但随即便镇定下来,心想在此屋中,自己可以恣意妄为,何惧之有?兼又二女羞赧,乐于关灯行事,倒也无可厚非,先卧花眠柳,行性之爽,不必急于鉴赏雪肌玉肤的一时之娱。 只听黑暗中脚步声纷沓,该是竺兰兰和苏语琪在屋子里急匆匆地行走,同时,竺兰兰和苏语琪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好像游蛇一般在房间内各处游走,却又无孔不入地钻进郭本易和颜宇天的耳朵,让两男骨筋酥软。 “我在这里,在沙发上。” “快来找我呀!找不到了吧?” “就在沙发上,是不是看不见了?能摸到么?” “我们可是正在脱掉外衣哦!” 连续数声,一句软胜一句,一句媚胜一句,郭本易和颜宇天在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早就摸索着,向沙发的方向前进…… “哎,我抓到你啦!哈哈……”郭本易兴奋地笑着,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条手臂。 颜宇天却奋力一甩,道:“这他妈是我的胳臂!” 郭本易没想到颜宇天会如此用力地一甩,紧抓着的手被甩动的胳臂带起来,把自己带得踉跄了几步,忽然脚步猛地踢到某样东西,双腿上皆为之一顿,而上半身则随着惯性向前倒下,竟是走到了沙发背后,然后翻了过去。 郭本易叫了一声“哎呦”,可随即便心花怒放。 原来,他一翻过沙发,便“扑通”砸在了一具柔软的身体上。 敢情,那具身体竟然早就趴在沙发上,被郭本易一砸后,发出了“啊”的一声叫喊。 叫喊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听见了这个声音,郭本易喜不自胜,大叫道:“我是第一个!第一个!哈哈,哈哈!” 可没想到,接下来,郭本易的身上也压下来一个人,“扑通”一声,把他和他下面的女人一起砸在下面。 郭本易不禁闷叫:“哎呀!这他妈怎么了?你这小崽子有毛病啊!” 颜宇天道:“她是我的!这个沙发是我的!我都看准了才走过来的!” 郭本易道:“什么他妈的你的!这是竺兰兰!” 颜宇天道:“屁!我是瞄准着小苏姑娘去的!” 郭本易道:“她这么丰满,怎么可能是那个小姑娘?不信你问问!” 颜宇天便问道:“你是不是小苏姑娘?” 哪知,郭本易身下的人却发出压抑住的大笑,并不回话。 郭本易道:“这一听就是竺兰兰嘛!” 颜宇天道:“分明是小苏!” 郭本易道:“不是!你耳朵聋么?” 颜宇天道:“你年纪多大,咱俩谁聋?” 郭本易忽然叫道:“喂!喂!小苏姑娘,你在哪里呢?” 黑暗中,只听对面沙发上传出一个冷漠如冰般的清脆声音:“我在这儿!”正是苏语琪。 郭本易一听,得意地哈哈大笑,笑道:“听见没?老夫这么多年,谁的皮肤是谁的比你经验丰富多了!” 颜宇天面红耳赤,不过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悻悻地道:“这……这……不对呀,她变位置了!” 郭本易怒道:“那你赶紧起来啊!知道搞错了还压在我身上干嘛?!” 颜宇天道:“我这不是看不清吗?”接着,他慢慢地起身,似乎在摸索着什么,道,“我好像是眼睛花了一样,怎么好像有好多人影?!” 郭本易冷笑道:“那是你年轻人不懂得养生之道,刚才蹦跶几下你就累趴了!” 颜宇天道:“你个老家伙别再吱声了!一会儿我和小苏姑娘叫得比你响亮!至于兰兰,你都满足不了!” 郭本易在黑暗中脸色一紫,道:“比就比,老子今天玩命和你比!兰兰,咱今天大干一场!” 这时候,只听对面沙发上兰兰冰冷的声音传来:“我在这儿呢啊!找我干什么?” “啊!”“啊!” 郭本易和颜宇天各自惊叫起来。听声音,竺兰兰和苏语琪都在对面沙发,那么此刻被他俩压在身下的肉体是谁的? 几乎是他俩尖叫的同时,忽然房间里灯火通明,明亮刺目。这一变故突如其来,把郭本易和颜宇天都惊愣当场! 二人此刻都是赤条条地,双目惊慌,桥舌不下,一时间恍惚有如梦中。这梦。 自然是噩梦了。 二人失措地环顾四周,只见房屋内疑似变戏法一般,冒出来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几个人站在灯光旁边,显然刚才开灯的就是他们。 被人看个精光已经窘迫至极,更要命的是郭本易和颜宇天听到了轻微的“哗啦啦”声音,待眼睛适应了灯光之后,他们赫然发现那是一台胶片摄影机!就在他们瞠目结舌之际,又一阵耀目的闪光灯闪烁…… 这几乎是郭本易和颜宇天一生中最为登峰造极的一幕了。二人的脸红和心跳,绝对比跑完马拉松比赛的运动员更胜一筹,只不过少了气喘吁吁,一身汗水虽然也潺潺而出,却冰凉刺骨,好似冬日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众目睽睽之下,两具丑陋的身体半趴半跪,事发之突然,让郭本易和颜宇天全身僵住,连遮丑遮羞的下意识动作都做不出来了。明晃晃的灯光下,郭本易起皱的皮肤上好像布满红色斑点,颜宇天消瘦的肋骨下却挺起了一个肥囊囊的肚腩,更不用说那被吓得好似缩头乌龟的命根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模狗样 仓皇失措的他俩哆嗦着身体,环顾四周,只见一个瘦子和一个又高又瘦的竹竿模样的人,手里分别拿着摄影机和照相机,两个黑洞洞的镜头都冲着他们,好像宣布他们死刑的黑洞洞枪口。 就算不是,在那黝黑深邃的镜头之后,无论是八毫米胶片还是赛格路的底片,也都是人生绝路的标识牌,或者,法场上的判决书? 总之,一股前所未有、无比真切的死亡之感包裹了郭本易和颜宇天,二人脸如死灰,浑身肌肉颤抖,郭本易嘴角c动着,松垮垮的肥肉随着剧烈的心跳一起一伏,而颜宇天却嘴唇颤动,双腿颤巍巍的发软…… 直到这时,他们才把目光看向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女人,她是整出戏中压轴出场的女主角。 郭本易看见她时,犹似见鬼一般,登时瞪了大眼睛,甚至吃惊的胃中一阵泛酸水,几乎要把之前吃下去的小番茄统统吐出来,他倒不是因为这女人令人作呕,而是自己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只见沈月月脸色通红,双目低垂,衣衫凌乱,虽然并未暴露出一丝肉,但也可以看得出来,那是灯光亮起后,她慌乱地将衣服遮住的结果。 郭本易发出“啊”的一声叫嚷,双腿一软,后坐在地。他十月份时便知道周修常的“丑事”,自然也知道“丑事”的“受害者”沈月月。可颜宇天只是听说过她,却并未认识,此时见老叔郭本易一跤坐倒,无形之中倒把他凸显了出来,不禁心中着慌,嘴唇嗫嚅了几下,道:“我我我我……”却只是连说了四个“我”,随即,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竟然直挺挺地向后一倒,晕了过去! 郭本易看着比自己年轻二三十岁的侄子居然晕了过去,一种黑色幽默的力量莫名地涌上心头,竟尔“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吧!就说吧!你没有我强!哈哈哈……”接着,便似一阵疯子般的大笑。 笑了两阵子后,郭本易忽然一低头,在五秒钟的寂静无声之后,便是嚎啕大哭! “你们……究竟是谁呀……”郭本易泪目婆娑,涕泪俱下,汇流成河,他时而指着背过身的竺兰兰和苏语琪破口谩骂,时而指着两个“摄像师”大发雷霆,时而指着房间里的其他人苦苦哀求,口齿啰嗦不清,舌头似乎变成一个馒头一般让他发音囫囵,有如幼儿……后来,更是打滚撒泼地耍赖起来—— “竺兰兰你他妈……不是好东西……你个女的喜欢女的!你个骚娘们!还有你旁边的这个!什么什么小苏姑娘!我草你个妈的!一对两个贱货……你们还他妈的拍!拍拍拍!拍死你!再拍我整死你信不信!我他妈真能整死你!你两个是哪个电视台的!我他妈认识好多人了,黑道白道的我都认识,我找黑道的大官,找白道的流氓,都能弄死你俩!我草!你俩能不能别拍了!我又长得不好看!呜呜……你们都是谁呀?害我干什么?!你们一群人都不得好死!以后一个个都得倒大霉!哎呦呦!我收回,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是瞎说的!你们都会大富大贵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一番“深情表白”,一开始众人听时尚且脸色肃穆,后来渐渐莞尔,最后哄然而笑,前仰后合。 郭本易见众人大笑,便竭斯底里,像耍赖的小孩一般在地板上大起滚来:“我不要!我不想这样!你们都耍赖!你们都是大坏蛋!”又叫了几句,可谓声情并茂,言辞凄切,众人听得心头又好笑又心疼,渐渐生出一些同情之心,谁知郭本易叫着叫着,便叫出了:“哎呀!妈妈呀,他们都欺负我!老婆呀,快来,帮我打这些老鼠!我最怕老叔了!老婆,你在哪里呀?你要是不敢,把我妈叫来……” 众人几乎都要笑哭了。 这时候,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接着八毫米摄影机马达转动的声音旋即停止,原来是胶片到头了。拿摄影机的竹竿一边笑一边冲着门外叫道:“周总,拍完了!” 这是大家进入房间后,第一次有人开口说话。郭本易一听此言,哭闹顿时减小了许多分贝,想看看这竹竿口中的“周总”是何许人也,为何要陷害自己?他虽然耍赖撒泼,疯疯癫癫,逐渐发狂,但竹竿一声叫嚷,将他的神智也唤回来不少:“这‘周总’是哪个?我认识的人中有谁是周总?就算有了,他和我无冤无仇,干什么玩弄我?为什么这么羞死我?求我办事也好,逼我办事也好,有这么羞辱人的吗?” 这时候,只听三个人的脚步声响,走进来一个壮汉,后面跟着两个少年。郭本易定睛一看,惊异之情比刚才见到沈月月时更甚几分:“是你!?” 走在前头那壮汉,自然就是浩总监了。而那两个少年便是周修常和郑大千。房间里,女生们都扭身捂脸,许蓉蓉和苏语琪早就把沈月月从沙发上拽起来,给她穿上衣服。而完成了“拍摄任务”的瘦子和竹竿则对晕倒不醒的颜宇天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此时,郭本易心念如电,他及时止住哭声,知道今晚乃是周修常做的局,自己精虫上脑,粗心大意,折在了手里。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修常是幕后的策划者,而是以为走在前面的浩总监说不定是周修常的“哥哥”之类,也就是说,他就是所谓的“周总”。 郭本易哆嗦着站起来,用手抹了抹鼻涕眼泪,弄得手心手背上全是黏黏的透明色液体,十分恶心。郭本易也知道这一点,他想蹭一蹭,却苦于自己也是裸身,无处可擦,忽然心里一动,居然弯腰伸手,把手上的黏液往晕倒后尚且未苏醒的颜宇天肚皮上蹭了蹭,黏液丝丝拉拉的,即便蹭在颜宇天肚皮上也是藕断丝连,看得众人更加恶心了。 郭本易把鼻涕眼泪蹭了蹭之后,颤抖着向浩总监走来。浩总监见一个裸体大叔抽泣着,脸上泪痕和鼻涕到处都是,还冲他发出谄媚的微笑,摇晃着向他逼近,简直好似丧尸一般,心中骇异,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郭本易“嘿嘿”笑着,道:“你就是……周,周总吧?” “我是周总?”浩总监指着自己的鼻子,“哼哼”冷笑,“你开什么玩笑!我身后这位才是!”浩总监说着,身子一让,指向身后站着的周修常。 郭本易把目光对准周修常,惊愕莫名,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他茫然四顾,难以置信,勉强地笑了一笑,道:“你……你……不是……周修常?” 周修常一脸的轻松自在,笑道:“郭老师,你看看,是不是等你穿好了衣服再说话?” 郭本易像个毫无主见的小孩子,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是啊,对啊,我……我……我穿衣服……” 周修常示意瘦子和竹竿:“他们俩衣服呢?给他俩拿来。” 此时,瘦子正把一杯凉茶水浇在颜宇天脸上,颜宇天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大叫着往角落里躲。瘦子捡起地上的一套衣服,向他扔了过去。颜宇天接过衣服,对着瘦子千恩万谢,小声道:“谢谢谢谢……” 瘦子笑道:“谢我干什么?要谢,谢周总!” 颜宇天这才抬眼向房间门口望去,只见周修常和郑大千正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像逛动物园看着笼中动物一样地看着他。 颜宇天又向周修常低头哈腰:“谢谢谢谢……” 郭本易和颜宇天迅速地把衣服穿上,不过,瘦子和竹竿拿错了衣服,把郭本易的衣服仍给了颜宇天,而把颜宇天的衣服扔给了郭本易。于是,两人穿着一个肥大,一个瘦小,扭捏了好半天,颜宇天慢慢走到郭本易身边,才把衣服还回来,然后又各自穿上。 穿上了衣裳,郭本易和颜宇天内心稍定,他二人均知,此刻他们已经成了板上鱼肉,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听候发落。 两个裸体老男人穿上了衣服,在场的女生们终于也可以回过头来了,见过往日里人模狗样的郭本易和颜宇天此刻如丧家之犬,均一阵窃笑。 郭本易和颜宇天听见了窃笑声,更加脸色紫红,羞愧无地。 而作为始作俑者,周修常和郑大千一起,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又故意在走过郭本易和颜宇天的后面时加重脚步,给予他们心理上的震慑。那郑大千跟在周修常后面,有时候故意重重跺脚,让地板都颤抖起来,而郭本易和颜宇天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站不起,坐不稳…… 过了片刻,承受着种种心理煎熬的郭本易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说:“我说……周……周总,你……您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嘛?” “嘿嘿!”周修常轻笑了一声,坐在了矮脚几案上。 而郭本易和颜宇天坐在无脚的落地沙发上,无形中身量便矮了许多。一高一低,气势上截然不同。 周修常居高临下,他向瘦子招招手,瘦子把照相机递给了他。周修常接过来后,把照相机在郭本易和颜宇天眼前晃了晃,道:“这东西是市摄影家协会,许副主席的,你俩看真了没?还有那个摄影机,是用来拍电影的,刚刚用来拍你俩了。” 郭本易冷汗津津,他看了看照相机,又扭头看了看摄影机,却好像不认识这两个东西一样,神情有些恍惚,道:“许副主席?我和他……我不认识他呀!” 周修常道:“我也不认识。但是我们之中有人认识他,这两样东西,就是从他那里借的。不过,这不重要,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一点。” 郭本易颤抖着声音,道:“那你要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网开一面 周修常轻笑一下,道:“这你都不明白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两样拍摄设备,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真家伙。你们俩的丑态,已经尽数存在了里面。明白了?”他说完,不禁想到,要是在后世,数码相机即时回放,那就可以很方便地给他们亲眼看一看自己的丑态了。 郭本易慌不迭地点头,道:“我……我知道了……周……周总?你就是周总?”郭本易最后的提问,好像并不确认他就是一切的策划者,总觉得背后另有其人要暗害他,他想直接和真正的幕后人物谈谈交易。 竺兰兰这时说道:“他就是周总!你们都想不到吧?我连他手上的大哥大都见过!” 郭本易一惊,随即目光更加黯淡了,道:“真……真的是他?” 郑大千“嘿嘿”笑着,也坐在了矮脚几案上,和周修常并肩,道:“就是!我今天刚去过他家,最高档的小区,别墅小区,知道是哪了么?” 颜宇天这时忽然说道:“城中花园?” 郑大千道:“哎,对喽!不信,你问问他们。”说着,手指着浩总监等三人。 浩总监道:“没错!门口保安太严了,我们都没进去。要不是周总拦着,我们早就把他打趴下了!” 瘦子和竹竿理所当然地接话道:“对啊对啊!” 周修常摆摆手,让他们暂停,对郭本易道:“晚学没那么厉害,他们口中的‘周总’么,指的乃是……就是我!哈哈!” 郭本易知道自己被小小地戏耍了,死灰一样的脸上又笼罩上了一层苍白。 周修常却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好意思,开个玩笑。不过,我是‘周总’这事,不是玩笑。老郭啊,今晚上玩得快乐不快乐?” 郭本易嗫嚅嘴唇,颜宇天却抢答一样说道:“挺好的……” 大伙听了,都忍俊不禁。周修常道:“哪里好了?是不是当狗的时候特别好?” 颜宇天“嗯”了一声,点点头:“是,特别好。”又引起了一阵笑声。 周修常轻轻拍了拍摄像机,道:“其实,我们进来了一会儿,就在屏风那里。你们放心,当狗这事我们没拍摄到,因为机器启动一定有声音嘛,会吓着你们。不过,刚才你们俩赤身裸体从我们一个女生身上爬起来,我们可是拍到了……” 颜宇天好像并未听懂周修常话里的意思,他居然点点头,道:“谢谢,谢谢!” 这两句“谢谢”说的莫名其妙,众人都感到困惑。 周修常也很好奇,道:“谢谢?你谢什么?” 颜宇天涨红着脸,道:“我装狗的时候,你们没拍我……谢谢……” 众人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周修常笑道:“不客气,不客气。”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周修常接着道:“所以说,你们装狗这件事,我们都听到了,但是没看到,没证据。放心,说出去了谁也不信。我们也不会说出去。” 郭本易听周修常这意思,好像是要讨价还价了,便道:“那……其他的……小电影……怎么办?”他想表达“录像”的意思,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个词汇了,便说成了“小电影”,当真无比确切和形象。 周修常故意像郭本易竖起大拇指,道:“还是老郭聪明!那就说说,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郭本易道:“我……我……放过我们吧……” 周修常问道:“要是你的话,你会放过别人?” 郭本易道:“我……会,会,我放过别人,一定的。” 周修常点点头,又撇撇嘴,道:“你放过别人,就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么?不提要求,不可能吧?是吧,老郭?” 郭本易低着头,道:“是……我……要求……”声音越说越低。 周修常高声道:“什么啊!?我听不清!你说什么要求?” 郭本易方始大声道:“我……我没要求……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一切都听你的。” 周修常道:“都听我的?真的?” 郭本易还没回答,颜宇天抢先说道:“我反正是听你的了!那个……我以后躲着你走,绝对不烦你,竺兰兰我是……再也不敢想了,我以后也躲着她走。”他又看着郑大千,继续道,“还有他,我以后见了他,也躲着他走。我绝不烦你们……” 周修常道:“那要是撞见了呢?” 颜宇天道:“我扭头就走。” 郑大千道:“那要是看见你就觉得恶心呢?” 颜宇天不吱声了。 郭本易这时察言观色,看出周修常似乎不想咄咄逼人,便道:“那周……周总让我们怎样?我们都听你的。” 周修常道:“这句话才像话嘛!你们俩呀,以后就别出现的安原二中了,好不好?” 周修常说得轻描淡写,郭本易和颜宇天却愁眉苦脸。他们俩也明白,这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但亲耳听到,仍然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难以接受。 郭本易支吾着,道:“可是我……我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我能干什么去啊……” 颜宇天道:“我要是去了别的学校,我都……我肯定当不上最吃香的了!” 周修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像看两只耍贱的怪物,道:“哼,你俩还想着能换个学校之类的是么?不可能啦,出门扫大街吧。” 郭本易机灵,一扭腰,顺势跪下,双手合十,道:“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周修常不为所动:“我已经放过你们了!要不然,我回去把照片洗出来,把胶片复制了,然后公开一下?让全世界看看你们的丑态?” 郭本易和颜宇天都一齐摇头。颜宇天见郭本易跪着,自己也跪下来,道:“你,您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周修常厉声道:“呦呵,现在知道后悔了?当没发生过?你觉得可能吗?” 苏语琪这时站起来,说道:“什么叫当没发生过?你这么大人怎么不害臊!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混过去,以后继续在校园里为非作歹么?” 颜宇天道:“不,我没想过为非作歹……” 苏语琪道:“没想过?难道今天不是为非作歹?你今天难道是给我行好事了是不是?” 苏语琪越说越激愤,直接站了起来,道:“哼哼!你以为我和兰姐姐是一对啊!你错了,我们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告诉你,我是谁吧,我叫苏语琪,我爸爸叫苏起章。” “啊!”“啊!”郭本易和颜宇天都发出一声惊叫,脸色白之又白,毫无血色。 两人一听“苏起章”的名字,登时浑身发抖,眼神慌乱。周修常不禁想道:“我刚才威胁把照片和视频公布出去,他们也没有吓成这样。而一提到一个大官,立刻便魂不附体!唉,看来是不服管,只服官。” 正在周修常内心痛斥人们的官本位的时候,竺兰兰却一把拉苏语琪坐下,并为她如此直白地亮明身份而着急,对郭本易和颜宇天道:“她的确就是苏副市长的千金,苏语琪。所以,你们俩要记住了,今天的事情和苏语琪没有一点关系,以后但凡有半点风声,传言苏语琪今天如何如何,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郭本易连忙表态,道:“不会!不会!我们俩哪里敢传出去啊,有相片,有小电影,我们俩是绝对不敢传出去的!” 郑大千摸了摸颜宇天的头,道:“那你呢?你怎么不表态?” 颜宇天道:“我也不会!绝对不会!再说,我今天只给她当狗来着,我怎么会传出去呢?” 郑大千“嘿”地一声笑,道:“真他妈丢脸!” 周修常道:“刚才让你们俩退出学校,你们不愿意。那你们跟我们说一说,想怎么办?” 郭本易和颜宇天相互对视一眼,却哑口无言。 郑大千道:“快点的!这么晚了,都九点了!我们还得回家做作业呢,是吧?竺老师?” 竺兰兰道:“没错!我的学生还得回家写作业呢。郭书记,你说句话吧。” “我……我……我……”郭本易连说了三个“我”字,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他对于自己多年熬资历才终于可以得到的校长职位,真是费尽心机,而今功亏一篑,万万的舍不得。 这时候,只听颜宇天喘了口粗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道:“我,我不干了!我他妈的早不想当老师的嘛!要不是听说这工作清闲,还有寒暑假可以休息!妈的,屁!早上起得那么早,晚上回去的那么晚!不干了!我扫大街去!你们可以放过我了吧?” 郑大千冷笑道:“扫大街?你知道他们几点钟起来么?凌晨三四点!大冬天也一样!” 颜宇天道:“那我也不当扫大街的了……我当个别的去,总之,我不在学校了,怎么样?能不能放过我?”他的重点乃是求可怜。 周修常道:“按理说,是可以的。但是……不行呀。” 颜宇天哭丧着脸,道:“怎么不行了?我……还要我怎样啊?” 周修常笑着,指着郭本易,道:“因为你和你老叔郭本易这位老人家是一起的,光你说的不算啊。” 颜宇天道:“我……那我,劝劝他?” 周修常道:“快劝劝他啊。” 颜宇天对郭本易道:“老叔啊,咱……咱要不算了,回学校去,哪还有脸啊?!” 郭本易低着头,面无表情,落寞至极,任谁都能问道一种绝望的味道。他喃喃地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废了……” 竺兰兰道:“哼!废了好,要不然,有多少姑娘的一辈子就被你废了!” 颜宇天道:“老叔,栽了就是栽了,废了就是废了,这就是咱的命啊,命就摆在这儿了,你能怎么办?”说着,自己眼圈居然红了。 众人一见,只觉得万分可笑,这鳄鱼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更下一幕,更让大家大跌眼镜了,只见郭本易同样眼圈一红,惨兮兮地看向颜宇天,然后叔侄俩搂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声振屋瓦。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谢谢月月 若是他俩一脸苦相,大伙也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此时二人抱头而哭,大伙却都掩嘴而笑。 周修常向浩总监使个眼色,浩总监会意,又向瘦子和竹竿使个眼色,瘦子和竹竿上前,把郭本易和颜宇天拉扯开。郭本易和颜宇天却像是一对患难情侣一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任瘦子和竹竿生拉硬拽,就是分不开他们。片刻后,瘦子和竹竿只好善罢甘休。 周修常道:“得了,既然生死不分离,咱们也不好棒打鸳鸯。老郭同志,刚才颜宇天同志提出的建议,你接受吗?咱们杀人不过头点地,留给你们一条生路……” “我同意!”郭本易搂着颜宇天,无奈地点点头,泪如雨下,如丧考妣。 “那好了!我们没事了!”周修常摊开手,“明天,是你在安原二中的最后一天,明白么?” 郭本易哀求道:“能再宽限两天么?” 周修常叹口气,道:“算了,再宽限一天吧,一共两天,明天和后天。” 郭本易道:“可是,后天是星期天啊……” 周修常严肃道:“废话!要不然宽限什么?!下周一,不想再看见你们俩了,明白么?” 郭本易点点头,哭丧着脸,道:“我这是什么命啊!怪不得算命先生说,我五十多的时候有一场大灾难呢!原来就是这个啊!这让我怎么跟老婆交代呀!我这么大岁数,能去哪里呢!?” 周修常道:“不能向老婆交代?那么我们把照片洗出来,然后给你老婆送过去?我们已经去过你家了,还看见你今天给你老婆买了打包的菜,是吧?” 郭本易听了,死灰般的脸上又一次变色:“是是,你怎么知道……唉,我早就被你们跟踪了是不是?” 周修常道:“是啊,恭喜你,我们跟踪的人不多,经验不太丰富,感谢你没有发现我们。哈哈。” 说着,周修常就站了起来,口气顺便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太晚了,我们几个未成年人该回家睡觉了。还有,我想咱们的交情也就止于此了吧?难道,你还希望见到我?” 郭本易和颜宇天一起摇头:“不,不希望……” 周修常道:“这就是了。记住,不是我把你们逼上绝路了,是你们自己。而且,我还网开一面,留你们一条活路。” 郭本易和颜宇天又是一起点头:“是,是……” 周修常接着道:“就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这就是命吧。不过,万一以后因祸得福,你们俩做别的事情却又发达了呢?这年头改革春风吹满地,你们俩脑子这么灵活,胆子这么大,说不定脱离了学校,真的会赚大钱呢。” 这一次,郭本易摇头,颜宇天却点头,说的话也不一样了,一个说:“不一定,岁数大了……”另一个道:“没准,真没准,借您吉言了……” 紧接着,两人发现各有各的心思,都是一愣,这下不用瘦子和竹竿去用力了,两人各自推搡对方。 郭本易道:“你想干什么了?别忘了你老叔,是你老叔让你进安原二中当老师的!” 颜宇天道:“那也是你,让我受苦的!你还好意思说!” 郭本易道:“我那时不是为了你好嘛!你自己说说,平心而论,在学校这几年,你受苦了没有?” 颜宇天道:“我没受苦,但我受屈了!” 郭本易道:“这孩子怎么说胡话,还受屈了?哪里受屈了?” 颜宇天道:“你以为我这老师当的很顺心是不是?人家一提到我,就提到你,背后都说我没什么能耐,我就算有能耐了,也被说成是你在背后指挥我干的!你以为我他妈愿意啊!我成天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我受没受屈?!” 郭本易愣了愣,道:“你这叫受屈?小兔崽子,你知道不知道你省了多少事?那么多老师,凭什么把好机会都留给了你!?你就算有天大本事,没有我,你在安原二中混十年都不一定能混起来!” 颜宇天激昂道:“我还年轻,我不信,我要出去闯荡世界了!” 郭本易这时眨眨眼,道:“你……你出去闯荡世界,别忘了你老叔!你老叔这些年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 颜宇天道:“还花了多少心思?明明是害人不浅!没有你,哪来的今天?” 郭本易道:“今天这事还不是你自己找的!怨我干什么?”说着,控制不住地抽了颜宇天一个耳光。 颜宇天受了一下,大是不忿,抬手也还郭本易一个耳光……于是,两人扭脖子瞪眼睛,滚成了一团。 而他俩这出戏,已经没有了观众。 周修常等人早就开门而出,一溜烟走出了洗浴中心。那值班经理见这一行人走出来,连忙迎上,道:“警官……” 周修常摆手道:“没事了。你们该忙忙,嫌疑人还在,你们该结账的结账,去吧。” 值班经理听了,微笑着恭送他们出去。 走到外面,凌冽的秋风一吹,竺兰兰和苏语琪都到了一个冷颤。她们俩在屋中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侵害,但是有惊无险中也是时刻保持警醒,注意力高度集中,竟不亚于一次剧烈运动,以至于香汗淋漓,湿透了衣衫。 亏得有沈月月和许蓉蓉在,她们各自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披在了竺兰兰和苏语琪身上,多少保暖一些。 经过了一番犹似“恶斗”般一幕,大家心里虽然兴奋不已,却也感到一阵不知所措的空虚,似乎意犹未尽,却已无所作为。于是,六七双眼睛便都盯上了周修常,指望着他拿出一个主意来。 周修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道:“大家是不是饿了?” 话一出口,登时哗然!原来,像郑大千这样的怎么吃也不够,浩总监等三人更是叫嚷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民以食为天”,而女生们只在上晚自习之前吃了一些东西,因为紧张胃口也不开,吃不下去。所以此时周修常一提到“饿”,众人立刻都感到饥肠辘辘了。 幸好北六街上饭店不少,众人来到一家传统风味的饺子馆,把各自肚子填满。 餐桌上,周修常打横而坐,他偷闲看去,只见浩总监等三人和郑大千已经因为对吃的爱好而打成一片,而许蓉蓉时不时地瞪郑大千几眼,警告他不许多吃。沈月月默默无语,似乎对刚才自己的献身仍在难为情。竺兰兰和苏语琪坐在一起,却都低着头,好像不知道一旦抬起头来,目光会飘向何方,就连面前的饺子也意兴阑珊地吃了不几个。 不知是心有馀悸,还是愤恨南平?或者对以后并不放心?周修常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郑大千和浩总监他们吃饱喝足,时间也到了将近十点了,马路上已经车少人稀。于是,众人起身走出饺子馆,周修常吩咐道:“浩总监,你带着瘦子和竹竿回去吧,后天,你们去新街大厦等我,明白吗?” 浩总监点点头,道:“好。那明天还有事情吗?这两家伙要是有意找你麻烦呢?” 竹竿抢着道:“反正也没啥事,明儿咱就去学校门口盯着,盯一天,谁要是敢动手,咱就在门口。” 瘦子道:“他哪里敢啊,你以为他联合国总统呀!我就不信,周总这么多照片,他俩还敢胡来。” 竹竿道:“那可不,我也拍了一大堆小电影啊!平生第一回,当了摄影师!” 原来,他二人乃是请功来了。 周修常笑道:“好好,你们愿意明天去学校门口盯着,那就去吧。如果去的话,中午饭我管。” 浩总监等听了,眼睛都是一亮。周修常觉得让他们明天去学校门口盯着也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三人多少应该会乖巧一些,不至于像今晚差点和保安打起来一样没事找事。 “那你们仨也一定得主意,不能在门口胡来,愿意吃,愿意喝,愿意抽,都行,要是做出什么乱来的事情,我第一个,拿你开刀,听见了么,浩总监?”周修常指着他道。 浩总监点头:“是,周总放心,别说你拿我开刀了,我先把脑袋自己砍下来。” 竹竿道:“浩哥,啊不,浩总监,你自己砍不下来,得我来帮忙……” 瘦子道:“他自己能砍下来,不用你帮忙。” 竹竿诧异道:“自己能砍自己脑袋?你告诉我怎么砍?” 瘦子道:“一看你就没去过农村,农村都有大铡刀,先把铡刀抬起来,用棍子卡住,然后你自己趴上去,对准位置,把棍子拿掉,铡刀很沉的,一下子就把你脑袋砍下来了!” 瘦子一边说一边比划,听得众人毛孔悚然,女生们更是捂住耳朵。 竹竿道:“你扯蛋呢!谁没事闲的把自己脑袋放到铡刀下面?” 瘦子道:“刚才浩总监不是说,他要把自己脑袋砍下来么?你怎么不注意听讲呢!” 眼看着两人还要争吵不休,周修常摆手拦住,道:“浩总监,带你的人走。” 浩总监便揪住竹竿和瘦子,道:“周总发话了,咱们赶紧滚。” 瘦子道:“好的。我们主要是讨论了一下你砍自己脑袋是不是可以操作……”越走越远,尤自争论不休。 周修常接着对郑大千道:“大千,你带着蓉蓉和月月回家,务必把她俩送回家,确认她们到家才行……” 郑大千不耐烦地打断道:“放心吧!不能把她俩安全送回家,我也把自己脑袋砍下来给你。” 许蓉蓉踢了他一脚,道:“瞎说什么?!” 郑大千委屈道:“我就是……表明一下决心嘛……” 许蓉蓉道:“表决心?你倒是说一说,你自己把自己脑袋砍下来了,然后你还能自己提着自己脑袋拎过来?” 郑大千哑口无言,默默地带着许蓉蓉和沈月月去路边打车。 周修常向沈月月叫道:“月月,今天谢谢你!” 沈月月回头,看了看苏语琪,又看了看竺兰兰,却并未看周修常,只是口上对周修常说道:“没什么。”旋即转身。 第一百四十九章 高官之子 路旁,只剩下了周修常和竺兰兰、苏语琪三人。 周修常向二女看去,见她们还是各自四处张望着,有些仓皇地寻找着某个可以放下目光的位置。 周修常感觉到气氛有一些尴尬。他想了想,走到路边叫车。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周修常坐在前头,让二女并肩坐在后排。 周修常道:“兰兰,先去你家吧。” 竺兰兰道:“不不,这么晚了,还是先把语琪送回去,别让她爸爸妈妈着急。” 苏语琪道:“我没关系的,先送兰姐姐吧。” 周修常见二女争论起来,只好道:“先送兰兰到家吧,不光是因为你家离得近,而且语琪身上穿着的衣服……” 一提起衣服,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竺兰兰道:“那,先去我家吧。”说着,把地址告诉给司机。 片刻后,车子到达竺兰兰家楼下。周修常下车时掏出二十元钱,让司机抽支烟,等候片刻。司机高兴答应了。 竺兰兰带着苏语琪和周修常上楼,打开房门,扭开电灯。此时,苏语琪忽然回头,对周修常道:“你就不用进来了吧?” 周修常一愣,这话如果是出自竺兰兰,倒也并不意外,但是却出自苏语琪,便十分疑惑,道:“我怎么……不用进去?” 苏语琪红着脸,道:“我进去换身衣服就出来了,你要是进去了,我……我还得躲……” 竺兰兰有些尴尬地微笑一下,道:“是呀,那就……语琪进来吧。” 周修常听了,只好站在门口走廊上。 竺兰兰家里,苏语琪跟在竺兰兰身后进屋后,觉得气氛十分微妙,她静悄悄地走到竺兰兰的卧室,也是她换衣服的地方。竺兰兰作为主人,此刻居然也倍显拘谨,好像这里不是她家而是一个陌生旅馆一样,她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之前在郭本易和颜宇天的面前,二女都觉得重压在身,相互慰藉,此刻压力消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席卷而来。 苏语琪到卧室后,静静地脱下一身白裙子,换上她原先的学生装束。这时,她忽然看见床铺旁边的化妆台,便道:“兰姐姐!我……” 这一声打破沉默,竺兰兰竟然顿感如释重负,立刻接话道:“怎么了?” 房间里,原本压抑的气氛开始有了一丝活络。 苏语琪道:“我用了你的化妆品。” 竺兰兰道:“可以呀,我让你用了嘛。没关系的。” 苏语琪道:“嗯。谢谢了。那……这个是什么牌子的?在哪里买的?” 竺兰兰略显羞涩地一笑,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苏语琪笑道:“朋友?男的吧?” 竺兰兰脸色微红,轻轻点头,道:“就是……男同学而已。” 苏语琪笑了笑,竺兰兰这般美貌,追求者排成一排也是情理之中。 两女相视一笑,虽然觉得气氛稍缓和,但某种无形的隔阂仍然横亘其间。 她俩不禁又陷入沉默之时,忽然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二人。 只听门外周修常叫道:“语琪,换完了么?楼下司机还在等着,咱们走吧?” “好。”苏语琪高声答应着,对竺兰兰道,“兰姐姐,那我走啦。” “嗯嗯。”竺兰兰心里蓦地一阵轻松,却紧接着又为自己这种感受十分不快,很不是滋味,“你一路小心哦。” 苏语琪已经走到了门口,回身非常灿烂地笑道:“小心?好吧,我会的。” 竺兰兰见到苏语琪一张娇花初绽的脸不禁一愣,心道:“这是什么表情?!” 这时,苏语琪已经走了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竺兰兰倚在门边,听着苏语琪和周修常的下楼声,又隐约听见车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接着是汽车的发动声…… 很多声音已经消失听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竺兰兰听到了自己抽泣着的呼吸声…… 竺兰兰自己吓了一跳,脸颊上的热泪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她之前竟然毫无知觉,此刻方才用手背抹了抹。 她自己笑了一下:“可笑!” 的确是够可笑的。竺兰兰深吸了口气,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白裙子,说道:“苏语琪真会选。我第一次见到周修常到时候……”她忽然顿了一顿,秀眉微微皱了一下,续道,“难道苏语琪是一眼看中这件的?这件其实在现在穿来会很冷的!” 她拿起这件白裙,狐疑地来到衣柜旁,然后比量着,试图回忆起这件白裙之前放在哪里,以及苏语琪在翻找衣服时,又是怎样找到的它。 就这样,当竺兰兰看到衣柜里那件周修常的外套时,呆住了,她想起来,这件白裙就是和这件外套挂在一起的。 “她既然拿了这件,就一定是看见了……看见了……”竺兰兰黯然自语。 她坐在床上,久久不动,久久不语,眼神空洞,若有所思…… 周修常这一次便和苏语琪一起坐在了后排,吩咐司机开到苏语琪家附近。 车子发动后,苏语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慌张地伸手,竟然用手掌擦着自己的脸颊、眼角等等。 周修常一时不解,道:“你怎么了?” 苏语琪边擦边道:“化妆了,能被我妈看出来,得赶紧擦了。” 周修常“哦”了一声,看苏语琪擦得狼藉,便干脆伸出袖子,帮她抹。 苏语琪道:“你的衣服怎么办?”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大不了不要了。” 苏语琪道:“不要了?那么……”欲言又止。 周修常见她言犹未尽,道:“那么什么?怎么了?” 苏语琪显得有些犹豫,终于说道:“你的衣服……是不是不要的,有很多很多啊?” 周修常一呆,实不知此言何之所指,道:“没有啊!你看,我这些衣服都是很普通的衣服,但我也不会扔,我妈有时候还把旧衣服改成脚垫、抹布什么的。” 苏语琪听了,只“噢”了一声,又不吱声了。 周修常觉得奇怪,他觉得自从洗浴中心出来后,竺兰兰和苏语琪忽然罩上了一层浓雾,叫他看不清也摸不透。 车子仍然继续前行着。周修常问道:“对了,语琪,昨天我和你爸爸谈完之后……” 苏语琪打断道:“你别急。我今天起得晚,我爸很早就出门了。放心吧,我会问我爸的,有什么反馈,我立刻就告诉你。再说了,我姥爷也……也蛮喜欢你的,不会对你的事情袖手旁观。” 三言两语便总结完毕,显然是不想和他多说话的意思。 周修常只好咬了咬嘴唇,找话道:“不好意思了,这么晚让你回家,叔叔阿姨肯定着急了。” 苏语琪一笑,道:“没关系,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今晚上发生的事情么?” 周修常一呆,道:“他们……能知道?” “不一定。”说完这三个字后,苏语琪又陷入了沉默。 周修常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若有若无的空气,本来可以让苏语琪说上好一会儿的话题,居然被她一句封死。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了大院外,便不能开进去了。 苏语琪下车,周修常跟着下车,要送她进去,却被苏语琪拦住,道:“到这里就行了,这里守卫这么多,你还担心什么?” 周修常道:“可是……” 苏语琪打断:“与其担心我,你还是回去看看兰姐姐吧。我回家了,我都困了。” 说罢,转身就走。周修常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却发现苏语琪越走越快,大步流星地通过了岗哨,周修常停在了脚步。 “与其担心我,不如去看看竺兰兰?”周修常挠着脑袋,“这是说,她们俩已经……分配好了?” 周修常站在路边,饶是他多吃了几十年的饭,也无法吃准苏语琪的意思。毕竟,有时候女孩子们说话本来就自相矛盾。 这时候,只见那辆出租车驶到身边,司机探头说道:“小伙,还去哪儿吗?我也快下班了,你要去哪里?” 看来,他是见周修常出手大方,还要再捞上一笔。 周修常略一犹豫,钻进了汽车,道:“回到上一个地方!” “好嘞!”司机答应着,发动汽车,一面找话道,“这是政府家属大院啊,一般人进不去。” 周修常只“嗯”了一声,不知是司机师傅自惭形愧,还是明嘲暗讽? 司机见他不说话,笑了一下说:“那地方,都是高官的孩子,一个个心高气傲着呢!唉!”听起来,似乎是在安慰他。周修常轻轻苦笑,心道:“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分明了!” 车子来到竺兰兰楼下,周修常下车,出租车一溜烟走后,周修常却没有立即上楼,而是站在楼下站立了片刻。 他想起的是和竺兰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然后通过敲诈的方式回到学校后,居然和她意外邂逅,而后便是试探性的接触,再到被颜宇天、郭本易横插一脚,误会丛生……今天,楼上的竺兰兰是哪一阶段的竺兰兰? 是那个第一次见面便扑在他怀里哭的白裙女孩? 是前不久漠然而幽怨的黑衣女郎? 前嫌尽释后的她,在二人独处之时,又会是怎样的神态? 夜凉如水,周修常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望了望头顶黑黢黢的居民楼,暗笑道:“呵呵!今晚都这时候了!她又和苏语琪把那两个倒霉蛋玩弄了一晚上,也该累了,说不定早就睡下了吧?” 这么想着,周修常一转身,脚步便往外走去,可是走了几步,又伫足而立,心道:“苏语琪进门时,跟我说过,我就不用进来了……是不是她们俩……然后苏语琪出来时,又立刻关了门,连让我看一眼里面都没让我看……” 忽然,周修常心里一紧!“难道是……里边出了什么事情?苏语琪不想让我知道?!”一个慑人可怕又荒唐可笑的念想忽然蹦了出来,紧紧地攫取住他的心,告诉他,一定要上楼看个究竟。 或许,这些都是上楼的理由…… 周修常走进楼洞,拾级而上,敲响了竺兰兰住所的房门…… 第一百五十章 处子之身 竺兰兰呆呆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套白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衣柜,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蓦地,一阵敲门声响起,将她拽回现实。敲门声极富试探意味,不重,似乎怕吵醒了屋内人,却又不轻,似乎屋内人不开门就不罢休。 这么晚了,能是谁呢?竺兰兰首先便是感到一阵恐惧,这敲门声带着的试探意味在她看来有点像是某个窃贼在踩点一样。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门只是极普通的包皮木门,尚未有猫眼之类门镜。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刚好,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兰兰,是我。”正是周修常的动静。 虽然隔着门,但是听声音对于周修常来说驾轻就熟,丝毫不难,竺兰兰蹑手蹑脚的声音他早已听个一清二楚。 竺兰兰听到了周修常的声音,忽然心情一阵激动,急忙打开门,果然周修常站在门外,带着一脸的疼爱站在门外。 一霎那间,竺兰兰只觉得天光似乎大亮了起来,之前的种种飘渺迷思无影无踪,眼前的世界似乎只有周修常一个人! “嘤!”她一声轻叫,便再无迟疑和矜持,如小鸟般扑进周修常的怀中! 搂着周修常宽阔的肩膀,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之前自作自受的种种委屈又袭上心头,她总算找到为之前的委屈买单的人了。 周修常没想到竺兰兰竟然会毫无迟疑地扑进自己怀中,幽香扑鼻,玉人娇软,胸前感受到她一对雪丘剧烈起伏,似乎情绪不能自已,紧接着,低泣声便在耳边响起…… “宝贝,你干嘛不说……”周修常疼爱地在竺兰兰耳边说道,于是竺兰兰哭声更大了。这倒是一件好事,让她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心情便会好很多。 于是,竺兰兰梨花带雨,涕泪涟涟,趴在周修常身上哭个没完了。周修常怕吵到邻居,搂着竺兰兰进屋,关门,由抱着她走进卧室,坐在床上。竺兰兰始终不放手,只任由周修常带着,偶尔还把泪水蹭到他的衣服上…… 周修常轻轻地拍打着他的玉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地道:“别哭啦,再哭就没有糖球吃了。” 竺兰兰粉拳一握,打了一下他肩膀,抽泣着道:“我……都……都多大……大了,早就不吃……不吃……糖球了……呜呜……” 周修常只好继续哄道:“我这是委婉的说嘛,其实你要是再哭的话,就不好看了……” 竺兰兰又握拳打了他两下,道:“不……不好看……的话,你别……别看啊!” 周修常道:“那可不行!你必须好看,一定一定会越来越好看……” 竺兰兰耍赖似的说:“我就哭……然后还……很好看……” 周修常只得道:“对对,你永远都那么好看!” 竺兰兰道:“到老了……我也……也好看……” 周修常道:“当然啦!你到八十岁的时候,要是有选美比赛,你可以归入到十八岁那一组。” 竺兰兰接着道:“我就……就是……死了,也是最……最好看的……” 周修常忽然紧紧地搂住她,言语也犀利了起来,道:“别胡说八道!” “我就胡说……胡说……”竺兰兰本来要继续任性,忽然一愣,盯着周修常道,“你等会儿,什么‘选美比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把周修常问愣了。 他在脑中回想着:“选美比赛”在这个新鲜事物层出不穷的年代里诞生不久,但那时只冠以“某某市小姐”的名字,像“选美比赛”这样直白的称呼很少使用,因为很多人直斥有伤风化。 周修常道:“我……我好像听别人说过的……” 竺兰兰道:“你一个高中生,从哪里听到的?” 周修常语塞,只得道:“我一个高中生,我还去舞厅呢!你忘了?” 竺兰兰语塞,道:“你……你真是个坏学生!” 周修常不想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连忙笑道:“嘿嘿!你看,果然你不哭了!哈哈,中计了!”说得好像是他有意为之一般,实则乃歪打正着。 竺兰兰反应过来,果然自己不哭了,只是哭得有些缺氧,浑身乏力,依然依靠在周修常身上。 昏黄的灯光下,竺兰兰粉唇嘟在一起,像桃子般的色泽极为诱人,因为刚刚的哭泣而泛起红晕,如晕染了胭脂的琥珀般晶莹,周修常的眼睛看上去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情不自禁,周修常俯下脑袋,把嘴唇凑到竺兰兰的芳唇上,轻轻地吻下去…… 竺兰兰没有回避,而是很快便有了反应。 周修常可以感受得到,竺兰兰的吻似乎有些慌乱,有些急迫,很明显这是并无经验的女子之吻。他暗觉惊讶,竺兰兰以天姿国色,却好像一直守身如玉,从未僭越礼防之道。 但,就这样好似空谷幽兰般的女子,此刻却紧贴着他的嘴唇,一对贝齿轻咬着他的舌尖…… 周修常很快就来了感觉。 两具汗津津的身体分开时,床单上一片狼藉,更有点点殷红之色点缀期间。周修常疼惜之情顿起,搂住了竺兰兰:“第一次?” “嗯……”竺兰兰咬了咬丰盈的樱唇,细长的眉毛稍稍皱起,似乎回味着适才的疼痛与激情,进而她把头埋在周修常的怀中。 良久,竺兰兰说道:“以后,我们这算什么了?” 周修常道:“你要是担心,那我就退学好了。” 竺兰兰道:“不行,不让你离开我。” 周修常道:“这不是离开啊。只不过是换了所学校而已。” 竺兰兰道:“那也不行!”声音稍稍尖锐了起来。 周修常赶紧哄道:“对,不行。那你也不要担心好了。” 竺兰兰道:“你还有多久毕业来着?” 周修常笑道:“你是我的班主任,都忘了?” 竺兰兰把头向他的身下钻了钻,道:“还有快两年啊!” 周修常道:“一年多点而已,而且,万一我学习好,跳级了呢!” 竺兰兰轻锤了他一下,道:“不许跳级!” 周修常道:“怎么了?跳级之后我不就更快毕业了么?” 竺兰兰道:“那你就在我的班级了!笨蛋!” 周修常听了,把竺兰兰的头搂得更紧了,道:“那我就安安稳稳的,在你的班级里。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班长当当?” 竺兰兰道:“那苏语琪干什么?”提到了苏语琪,竺兰兰的口气里略有一丝嫉妒。 周修常听出了那一丝嫉妒,却故意笑道:“那就让她当正的,我当副的嘛。” 竺兰兰道:“呸!一个班级里哪有那么多当官的!你当你的草民去吧!真以为有了钱就能当官了?”说着,她丹唇一启,贝齿轻张,竟然咬了一口周修常的胸脯。 周修常一阵吃痛,他没想到竺兰兰竟然会这么用力,不禁轻轻地“哼”了一声。 竺兰兰道:“怎么了?知道疼了?哼!这还算轻的!” 周修常勉强笑着:“这已经很疼了。” 竺兰兰道:“疼?!我刚才才疼!再说了,你是第一次吗?你怎么这么熟悉……熟悉我们女人的身体?”说到后来,她脸色也是一红。 周修常避重就轻地回答:“这是大自然的传授嘛,该会的自然就会了。” 竺兰兰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周修常又一次行动起来。他刚才被竺兰兰咬了那一下,心头忽然升起了一阵火,小腹下不知不觉又涨满了…… …… 第二天一早,周修常起来的时候已经日光辉辉,照耀满室。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不知所之,摇了摇脑袋方才认识到这正是竺兰兰的闺房。昨夜灯光昏暗,自己的注意力又都在竺兰兰身上,根本无暇打量房间环境。 床上被褥凌乱,但周修常记得,自己睡觉时,一张被子却好好地盖在身上,显然是竺兰兰特意为自己盖好的。 而此刻,竺兰兰已经不知去向,他爬起身,看见床边化妆台上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正是竺兰兰的笔迹:没忍心叫醒你,今天就当作你请假吧。 周修常微笑着,折好纸条,寻找自己的衣服。他自己也很意外,竟然会“被放假”一天。 小小的厨房里,一碗温乎乎的粥放在小锅中保温,另有一根炸油条,周修常取出后吃了,先解决了温饱问题,才去厕所里洗了个澡。 二十分钟后,周修常离开竺兰兰的家,他想了一想,向新河街的新街大厦进发。 大概一个星期来,周修常都没有过问过王朝阳关于公司的事情,王朝阳也是隔三差五才跟他打电话汇报一次,无外乎是没什么业务,所以一切正常。 只是周修常知道,所谓“业务”即将来临。所以,趁着“赚”来的假期,给王朝阳来个突击检查。 新河街是安原市主干道,双向共十二车道,虽然在后世并不算极宽阔的,但在当下是少有的宽敞大道。 周修常站在路边,感慨着:“不出二十年,这条街道上车水马龙,而道路两旁此时的一些大楼、企业,会渐渐改的改,搬的搬,面目全非……” 感慨了一番后,这才转身走进新街大厦。乘电梯时,周修常发现等候电梯的人,比自己一个半月以前来到时人数要多。电梯来了,很多人随着周修常挤进电梯,周修常按下自己要去的楼层——十二层。电梯启动了。 周修常忽然觉得奇怪! 那些跟他一起进电梯的人,见他按下了他要去的楼层后,除了极个别的人之外,大多数都没有再按楼层按钮! 难道很多人都要和我前往同一个楼层?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分明是把一层楼都买下了啊! 电梯来到成达公司所在的楼层,周修常还没等出电梯门,便听到了走廊的阵阵喧哗,心中更加疑惑,而当电梯门打开后,周修常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走廊东一群西一堆,到处都是人!周修常走了几步,便被人群阻拦住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快餐西施 他心中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王朝阳在搞什么鬼?” 走廊上的人群大多数都是二十到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有男有女,聚堆说说笑笑的,神态轻松自然,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样子也不像是在面试,再说业务并未展开,面试招人做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走廊上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还有五分钟!大家快排队!” 走廊上众人听到这一幼稚却煞有介事的声音,都略感好笑,但均乖乖地排好队,自觉地混成两排。期间,电梯上上下下,仍然不断有年轻人来到走廊。 周修常越来越感兴趣了,因为刚才那一声稚嫩的嗓音不是出自别人,正是孙美妮。 这时候,只见走廊尽头处一间房门打开,氤氲热气从里面翻滚而出,紧接着,一阵令人食欲大动的香味弥漫在走廊里,很多饥肠辘辘的年轻人都咽了口口水。 周修常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赵月如在这里开了一家美食餐厅!” 走廊尽头处,早就摆着一张金属桌台,桌台闪闪发光,显得实用而素净。 接着,只见黑星星穿着一看便知是定做的白色围裙,带着白口罩、白头套和白手套,端着一米多长的米饭饭板,放在金属台上。 看见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已经端上来,人群立刻耸动起来。 孙美妮这时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金属台旁的角落里,她的身边放着一摞餐盘和餐具,谁要是想取餐盘用餐,就必须得经过她这一关。 只听孙美妮叫道:“开始啦!开始啦!” 一个小伙子排在头里,把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递上去,道:“三个人的!” 孙美妮接过十块钱,稍有些手生地搓摩了两下钱币,看看是否真假。那小伙子笑道:“我天天来,还能是假?” 孙美妮不客气地瞪了一眼小伙子,又从准备好的零钱盒里拿出一枚一元硬币,找给小伙子。小伙子先不接,道:“有没有纸币?硬币爱丢。” 孙美妮不客气道:“没有。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当小费了!” 小伙子笑道:“你还知道小费?!”说着,把硬币接过来。 后面的已经不耐烦了,有人叫道:“说什么呢?赶紧的呀!” 小伙子朝后喊道:“着什么急,这菜都没端上来呢!” 只见黑星星忙前忙后,他拿着一把大舀勺,盛着满满的热水端出来,然后稳稳当当地倒进金属台下面的蓄水格子里,那是为了给菜饭保温而设计的。只有这一道工序完成,一道道美味才会端上来。 可是,后面的人要么是不耐烦了,要么是嫉妒前面这小伙子来得早,还得便宜卖乖,便高声骂道:“废话!敢情你他妈排第一个了!有能耐你排后面试试?!” 小伙子也是火气大的,叫道:“谁呀!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你活该来的晚!你他妈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众人本来食欲大动,此时一听小伙子出口成脏,均皱起眉头。 后面的人还在挑衅地叫着:“你他妈臭嘴巴,一看就是欠揍!” 忽然,大地一震,众人都是一阵心惊,怀疑是不是地震了,但这震源明显是从这一层楼板发出来的。众人目光不禁都向倾倒热水的黑星星望去,只见拿着大舀勺,豹目圆睁,瞪视着眼前的人群,刚才的那一下“地震”,也明显是他跺了一脚制造出来的。 这个像铁塔一样的虽然穿着一身白,十分不协调,但是气势摆在那里,登时人们鸦雀无声了。 很快的,尽头房间里传出了一个柔媚、却略显得嘶哑的声音:“快来端!” 黑星星听见,立刻扭头,再出来时,端着一份份菜品出来,什么土豆鸡块、番茄鸡蛋、地三鲜等,都是家常菜。走廊里菜香更加浓郁了,适才本来噤若寒蝉的人们再一次熙熙攘攘起来,排在前面的纷纷掏出钱包,准备好钱,后面的伸长脖子,翘首以盼,似乎生怕自己喜欢的菜被一扫而空…… 这时候,一个穿着淡粉色围裙的秀美身影走出来,站在了金属台后面,准备给食客们盛饭加菜…… 这人容貌清丽,虽然一头青丝被遮在头帽里,但仍有几缕鬓云逸出,增添几抹俏色。正是赵月如。 周修常听到身边有人嘀咕道:“出来了!嘿,真不错哎!” 另一个人道:“怎么样?我说是份饭西施,没错吧?” 先一人咂咂嘴,好像是琢磨着什么,道:“没错是没错,就是……” 另一人道:“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人家这个岁数,不你妹妹都好看!” “这倒也……”那人一惊,道,“靠!你他妈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 周修常向赵月如看去,只见她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先前生活困苦时的哀愁之色已然毫无踪迹可循。周修常淡淡地一笑,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这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被人一撞,差点把他撞飞出去,他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壮汉,横着脸,掰开人群,向金属台前走去。 本来排队的人群都好像认识他们一样,纷纷自动让行。那两个壮汉大摇大摆,走到金属台前。孙美妮见到这两个人,吓得紧闭嘴唇。 周修常不禁皱起眉头。这两个人均穿着毛呢大衣,反光皮鞋,一头油亮的头发,似乎是这栋楼里某间公司的白领,但是一脸横肉,一看便知道不好惹。 “莫非是谁家雇养的打手?”周修常心中暗想。 只见赵月如见到两个凶神到来,神色略慌,立刻陪笑着拿起餐盘,又是打饭,又是盛菜,嘴上说道:“今天张总来了吧?怎么没说要吃什么呢?” 那两个壮汉之中,个子稍矮一点的道:“我们张总刚才,今天没空跟你提要求。快点装!每样都来点!” 那个个子稍高的一点的,似乎见赵月如装菜有些慢,便不耐烦地又拿过一个餐盘,抄起勺子便往餐盘里装。他动作野蛮,油汁四溅,吓得在前面排队的人纷纷躲避。他盛完了菜,便随便把勺子往菜盘上一扔,溅起的油花迸在孙美妮脸上。油花虽然不烫,但孙美妮吓了一跳,眼圈便红了。赵月如赶紧安慰地拍拍她脑袋,道:“好孩子,妈妈的好孩子……” 众人敢怒不敢言。黑星星拿着大舀勺,一直向这两个壮汉怒目而视,紧咬着嘴唇,却没有发作。 周修常看得义愤填膺,心道:“这两个人是谁?张总又是何许人也?!这么嚣张跋扈,看来绝非一天两天了!”他进而迁怒王朝阳,“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那两个壮汉装完了菜饭,一扬头,也不说给钱,扭身就走。 “咣当!”一声金属相碰的声响,震彻走廊。众人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黑星星在摔打着大舀勺,钢制的大舀勺和金属台的钢铁桌腿相碰,发出“咣当”的刺耳声音。 那两个壮汉也被吓了一跳,看着黑星星,愈加不忿,转身慢慢地走过去,要和黑星星“理论理论”,黑星星拿着大勺,丝毫不惧,迎着目光,严阵以待。 这时,赵月如忽然俯身,对孙美妮说了句什么,孙美妮听了,立刻开始大哭:“哇!哇!……” 赵月如向两个壮汉赔笑,道:“他脑袋有问题,见别人都吃饭了,他饿,因为没轮到他,他着急了,就摔摔打打的,你看,都把孩子吓哭了!真是的!回头我收拾他!” 那两个壮汉看了看撅嘴瞪眼、却一言不发的黑星星,又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孙美妮,再重新打量了一下黑星星健硕的体格,相互对视一眼,“哼”了一声,这才转身慢慢离开了。 那两个壮汉回来时,正好和周修常打个照面。周修常见他们俩长得一脸凶相不说,主要是两个下巴上都有一小片疤痕,好像是被开水烫过后的伤疤。这两人刚才没对黑星星发难,一来是赵月如卑躬屈膝,二来黑星星体壮如牛,两人齐上,未必能讨到好处。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欺软怕硬。那两人端着饭菜,大大咧咧,目不斜视,周修常盯着他们半天,他们也没有正眼回过一眼。 “哼!果然是横惯了的!”周修常心想,“真想知道知道,这张总是个什么人物,他们俩能这样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这两人一走,孙美妮立刻就不哭了。只听赵月如对黑星星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回去添菜?” 孙美妮也喊道:“继续排队,继续排队,三元一份!” 人群重新开始排队。这两个壮汉此刻正在等电梯,对身后发生的事充耳不闻,好像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旁若无人。 周修常见这边秩序很快恢复正常,便稍稍安心,同时也感觉到,这说明这一情形已经司空见惯了。 电梯来了,这两人上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霎那,周修常忽然一抬手臂,伸进电梯门门缝中,电梯门立刻向两侧弹开。周修常走进去。 两个壮汉都用惊奇又不满的目光看着他,惊奇的是,他居然敢上来,和他们一起乘坐电梯;不满的是,他早不上来,却偏偏待电梯门关闭时才横插而进。 周修常进了电梯,便按下了“1”,随即依靠厢壁,一语不发。 那两人也不再看他。电梯到达七楼时,这两个壮汉走了出去。周修常没有跟随,而是先坐着电梯到了一楼,再返回到七楼,想不引人注意地一看究竟。 电梯门一开,周修常走出电梯,所在位置正是七楼走廊。他左右环顾,发现走廊上报纸、塑料袋、烟头等垃圾遍地,不禁皱皱眉头。走廊上空无一人,但这一层的每个房间都开着,从左手边的一个房间里传出男人们粗犷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二章 样子很美 “张哥,那娘们真不愧是西施啊,笑起来两边小酒窝一闪一闪的,就是有点不懂事。”正是那个头稍矮的壮汉的声音。 “不懂事不是挺好的嘛!我张春龙拥有的懂事女人,还少了?哈哈哈!” 紧跟在这个声音后面的,是不少男人的哄笑,听起来,至少有十几人。 “原来这个张总叫张春龙,看来手下打手不少啊!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周修常想着,向走廊各处看去,每一扇门都开着,而每一扇门上都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字迹相同,周修常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门前看去,只见是:春龙地产公司。 周修常暗自念叨着:“春龙地产公司?这是什么?” 他搜寻了下自己的记忆,没想起来前世里这家公司干出过什么大名堂,不过世界上公司无数,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并不代表这家公司在前世真的默默无闻:“兴许,会有点惊人伟业?”的确,拥有这么多嚣张打手的公司,其“伟业”不“惊人”就怪了。 只听得那间屋子的张春龙说道:“行吧,咱们就这样每天调戏调戏她,记住了,别那么凶,温柔点。对了,今天给钱了没有?” 那个矮的声音说道:“没呢。今儿那大猩猩想要发火,被我和阿斌按住了。” 周修常一阵好笑,这人倒会邀功请赏。 张春龙道:“不用理他,大不了,咱们再阴他一下就是了,对了,那个王朝阳怎么样了?” 周修常一听“王朝阳”三个字,立刻竖起了耳朵,心中也被震撼了一下:“王朝阳?王朝阳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 只听那个矮的人道:“他没事啊,我问了,医生说,今天出院,脑袋有点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嗯,那就好呗。哼哼,让那个大猩猩不老实,揍不了他,还揍不了王朝阳?还揍不了那个小孩子?”张春龙说得得意洋洋。 周修常却听得火冒三丈:“怪不得这几天王朝阳连电话都打得少了,敢情是被你们‘阴’到了医院里!我若是今天不来,那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周修常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他此刻未知对方虚实,不能轻举妄动。 这张春龙有何背景?春龙地产又是一家怎样的地产公司? 从春龙地产拥有了整个七层来看,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绝对不能小窥。 这时,只听那个矮的人又道:“那张哥,咱今天打来的饭菜……” “喂狗呗!”张春龙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能和那一帮穷白领吃一样的东西吗?你们也不想想,这种事情还问我!” “是是,我们这就喂狗了!” 周修常听了,有些心惊,心道:“难道这里还有狗?有狗的话,我这个外人出现,怎么不叫两声?” 这时候,只听两个人的脚步声从那间屋子里传来,周修常立刻左右瞭望一下,然后躲进了电梯旁边的楼梯处。 只见那两个壮汉端着餐盘出来,走进了一间房间,随后便听得那个矮的人说道:“开饭啦!开饭啦!”紧接着,便是铁笼子打开的声音,从声音看,笼子并不沉重。 “哎呦喂!跑得可真快!”听着声音,是个子稍微高的人说话。 “快去抓!” 周修常从楼梯的缝隙处看去,只见个子稍高的壮汉从房间门冲出来,周修常暗自诧异:他因为追狗才追出了屋子,可是狗在哪里呢? 这时,只听距离自己不远的地面上响起了一阵无比稚嫩的狗叫声! 周修常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泰迪小奶狗,正冲着自己低吠。周修常连忙蹲身躲起来。 那壮汉追到小狗跟前,一把抱住,道:“跑?跑什么跑?你们吃的比我们人都好!妈的,白瞎了这么香的饭菜了!”一边唠叨着,一边抱着小狗走了,显然没注意到小狗犬吠的方向。 周修常松了口气,他不敢再出去了,转身悄声爬楼,一边爬一边想道:“看着包下一层楼的阵势,张春龙能耐不小,不过王朝阳怎地不和我说?我也是包下一层楼的啊!是不是王朝阳知道得更多有些,认为我们必须得躲?还是说,之前想告诉我来着,但是被阴了一下后便不敢了?听他们说,今天王朝阳出院,正好要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么想着,爬到了12层,正是成达公司的那一层。 走出楼梯间,来到走廊上,人群已经消散了许多,只有飘散的饭菜香气经久不散。此刻金属台前,只有三个人在排队购餐。 周修常走过去,像是一个普通食客一样,排在队尾。金属台上的各个大餐盘里的菜肴已经所剩无几,几道十分受欢迎的菜更是只剩下汤底了。 很快就轮到了周修常,他走到孙美妮跟前。孙美妮头也不抬,小手一伸,奶气十足地道:“三元一份!” 周修常看了看正在给前一位食客打餐的赵月如,赵月如并未注意到他,而是全神贯注地舀菜盛饭,前一位食客似乎是故意赶在最后才来的,道:“后面没人了,再多给点吧。还有汤,菜没有不要紧,我就要汤,把汤浇饭上才最好吃!饭,再多来一点嘛……” 周修常笑笑,掏出了一张五元钱,递给了孙美妮。孙美妮还是不抬头,接过钱,看了看,准备找钱……但是就在她看了看钱的时候,余光似乎瞄到了周修常。她猛地抬头,因为哭过一次而微微泛红的小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大哥哥!啊——”孙美妮一声尖叫,站起身便扑了过去,也顾不得膝盖上的钱盒了。她一站起来,钱盒随之掉落,纸币还好说,那些硬币则“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她这一声叫也把赵月如和那个贪吃的食客吓了一跳,赵月如差点把菜勺吓掉,食客好悬把手里的餐盘打翻。 紧接着,赵月如看见周修常,双眼一亮,好似晨曦初放,美艳夺目,可随即好似飘来一朵乌云般,明亮的春光隐藏其后,她神色忽然忸怩,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那食客似乎不满自己被孙美妮吓了一跳,道:“太吓人了,你这得赔偿我精神损失啊。给我再来点鸡蛋吧。” 赵月如好似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她的一双美目始终围着周修常打转,但又很少直视着他。 那食客见老板娘不理睬,便干脆自己动手,给自己又添了两道菜汤,一铲子米饭,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周修常一直笑着,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赵月如。这时走廊上再无别人,赵月如方始羞涩的一笑,低声道:“你看看你,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就这样子……这样子的我……” 周修常笑道:“你这样子很美啊!” 赵月如道:“美么?怎么会……我都满头是汗,都是油……” 周修常道:“那也很美。因为你虽然劳动得很累,但是你很认真,也能看出来,你为自己的劳动而自豪,这样快乐的你,才是最美的。” 周修常话音刚落,还没等赵月如回味一番,忽然一个黑影就如山一般罩顶压下,周修常一缩身,那黑影又好像一座会移动的沙发一般,刚好让周修常“深陷”其中。不用说,这自然是黑星星把周修常搂在怀中了。 “呜呜呜……”黑星星好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般痛哭起来。 周修常和赵月如好不容易把黑星星劝住,黑星星这才松开。 周修常和赵月如四目相望,同时说道:“你怎么到这了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不禁都轻声一笑。孙美妮道:“妈妈!妈妈!大哥哥绝对是饿了!我都听见他肚子里的叫声了。” 赵月如道:“哎呀,你中午没吃饭?我这里有!正好,我们也没吃呢!” 周修常捂着肚皮,对孙美妮笑道:“我的确是饿了,不过刚才我的肚皮好像没有叫吧?” 孙美妮笑得露出了小虎牙,道:“那是我,我的肚皮在叫!” 赵月如道:“甭管谁饿了,都快来吃饭。”招呼着周修常进屋。 周修常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原来这里被改造成了厨房。而他发现左侧墙壁凿出了一个门,通往隔壁房间。隔壁房间里摆着很多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食客们云卷残云后的餐盘。 周修常问道:“那些把餐盘带走的人,怎么送回来?” 赵月如道:“黑星星下午会去收的,不过大部分都会自己送回来。” 周修常道:“要是收不回来呢?有人就直接带走了呢?” 赵月如道:“也有,不过不是很多,就这样了。反正塑料做的,也不太贵。主要是没有地方接待人了,要不然的话,就像大食堂一样,让他们都在一个房间里吃,就不会把我的餐盘筷子什么的带丢了。” 周修常点点头。一提起自己的“美食城”,赵月如明显话多了起来。 “现在我每天都坐上一百二十多份,再多却也多不了了,这才是多亏了黑星星帮我买菜洗菜切菜,要不然我一天到晚,连厨房都出不了……”赵月如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端到餐桌上,给周修常盛了一大碗饭。黑星星则自己动手,用一个小铁盆盛饭。 周修常对赵月如笑道:“你每天做的一百多人的饭里边,是不是黑星星自己就算十个人的?” 赵月如笑起来,道:“不算不算。再说了,他就算吃二十个人的,也是应该的。没了他,我这里都运转不起来了。” 黑星星听见夸奖,“嘿嘿”一笑,居然有些脸红,粗声粗气地道:“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周修常看着黑星星在赵月如跟前害羞的模样,想起了电影《金刚》。 赵月如道:“修常,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刚来么?” 周修常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便借势道:“不是。我刚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七楼的两个混蛋想吃霸王餐。” 他话一出口,赵月如和黑星星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朝阳被打 周修常看着赵月如和黑星星的脸色,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避讳话题一样。 对于黑星星,他尤其惊讶。在自己的印象中,黑星星可以说是心直“手快”,“嫉恶如仇”,无所畏惧,而现在却显得捉襟见肘,像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 周修常道:“我知道,这一段时间来,我精力不在这里,一切都托付给了王朝阳来打理。这一段时间来,王朝阳给我打的电话越来越少,我心里有些奇怪,又放心不下,再来也想你们了,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谁想,就遇见了这么一档子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呢?” 赵月如叹了口气,道:“这……其实都怪我。” “不!怪!”黑星星咬着牙蹦出了两个字。 周修常愈发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月如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也就是这家店的原因。我搬来后,见到这里上班的弟弟妹妹们中午吃饭没个去处,便想做点饭卖给他们。一开始也没想着搞这么大,不过跟朝阳哥一说,他提出既然开,就不如开一家大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业务,要是能开好了,也算是公司的副业了,就把四间屋子都给了我。” 周修常边听边点头,道:“王朝阳想法不错,我的确告诉过他,让他自己看着来吧。然后呢?” “然后,因为有他们俩……”赵月如指着黑星星,“他们俩”自然指的是黑星星和王朝阳了,“……的帮忙,我这点很快就开起来了。就叫……”说到这儿,赵月如忽然脸色微红,恍若春桃,“……就叫‘成月’快餐……”接着,她又恢复常态,道,“这也是朝阳哥想的,我就答应了……” 周修常吃了口饭,道:“很好啊,我觉得‘成月’也很好听。不过这个王朝阳,怎么不告诉我?怕我来检查?” 赵月如道:“他也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再说的。” 周修常道:“也对。他很想体现一下自己的能力。然后呢?” 赵月如道:“然后,我的店才开了两天,就被封了。这一点,朝阳哥也说是他的问题。” 周修常微微皱眉,问道:“是不是他想去搞一张营业执照,结果没有弄下来?” 赵月如频点螓首,道:“对对,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跟我说,现在就开,没有什么要紧,过几天后,执照就能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执照是个东西,不过也明白了,想要赚钱,就得需要那个。朝阳哥还说,不仅需要一张执照,还得很多证明文件之类,他都去办了,但是没有这么快的办下来。” 周修常道:“他说,你们先开着?” 赵月如道:“是啊,我就先开张了,还印了很多份传单,定下了一周的食谱,给大楼里很多单位分发呢!” 周修常想道:“这王朝阳脑筋够用啊!只是各项文件都没有跑下来就开张……有这么着急么?”这时,他看了看赵月如秀色动人的面容,继而再想时便明白了大半,“在美女面前,老王一定是逞能了!想必是赵月如着急开张,他有求必应,顾不得是不是在自身能力范围之内,一口答应了,让赵月如先开张,自己再心急火燎地想办法……却不想搞砸了!” 周修常道:“所以,就有人举报了?” 赵月如秀眉微蹙,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举报的……” 周修常疑心顿起,道:“不是举报的?那是怎么回事?” 赵月如道:“听说楼下有人吃坏了肚子,报了警,然后就查到了我这里,再就把我封了。” 周修常听了,略一琢磨,道:“你的店开了几天的时候出事了?” 赵月如道:“三天吧。” 周修常沉吟,说道:“三天的话……在大厦楼下,或者周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饭馆、快餐店什么的?” 赵月如道:“有啊。我也去过他们的店,做得也一般,没我好,我就……”说到这儿,她自己也明白过来了,道,“难道是……他们陷害我?” 周修常道:“竞争对手嘛,相互挖坑很正常的。不过被封这一点也怪不得别人,因为我们自身就有漏洞,被人抓住了。” 赵月如道:“是这样的。所以朝阳哥也很着急,就跑各种部门,成天忙,听说送钱送礼的,但人家都说,快不了,让我们等。我说,等就等吧。朝阳哥说,不行,店铺一开就要一直开下去,否则一家新开的店铺,没几天就关张了,后面再开也没多少人来了。” 周修常点头道:“王朝阳想的对。后来呢?” 赵月如道:“后来就不知怎么的,朝阳哥遇上了七楼一家叫什么……什么‘春龙地产’的老板,姓张,就叫张春龙,说他能跑下来……” 周修常听到这儿,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想必是王朝阳死马当活马医,托付张春龙跑关系,跑各项证明。而在此期间,张春龙也见到了赵月如,垂涎她的美貌,便开始没事找事,挟“功”自重,时不时地调戏一下赵月如。而在赵月如身边的王朝阳和黑猩猩自然不乐意。双方没准很快就起了一场冲突。 果然,只听赵月如续道:“后来,那个张春龙果然是神通广大,朝阳哥跑了几天都没有跑下来的文件啊,执照啊,居然被他两天就拿到手了。接着,他就……他就……每天就开始骚扰我……”说着,她渐渐低头,声音也愈发低了。 周修常心疼道:“怎么不告诉我?” 赵月如道:“你还有你的事情。再说了,那姓张那么厉害,也不好把你卷进去的。朝阳哥也说了,不能因为这个快餐店,把好不容易成立的成达公司搞进去,所以就忍一忍吧。” 周修常听了,慢慢地放下饭碗,心道:“确实如此。就算我知道了,想对付张春龙,恐怕也没什么好手段。这张春龙也不像是颜宇天和郭本易,他应该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身份必不寻常啊!” 周修常又问道:“是不是你们之前已经和他起过一次冲突了?” 赵月如看了一眼黑星星,道:“是。大概就是上个星期六,他又来骚扰我,黑星星看见了,就抡起凳子向他砸,他们几个人就打黑星星……” 赵月如说到这儿,却听得黑星星傲然而不屑地“嘿嘿”一笑,意思是说对付几个人小菜一碟。 赵月如续道:“我告诉他,不许打人,不许还手!黑星星果然没还手,尽在挨打,真让人心疼……” 黑星星却摇摇头,拍拍胸脯,道:“就是被狗抓了几下……” 赵月如和周修常笑了笑,黑星星皮糙肉厚,只要对方不使用刀子等凶器,想光凭拳脚让黑星星受伤也真不容易。 只听赵月如继续说道:“我也怕事情闹大,所以才让黑星星挨打来着。要是黑猩猩还手的话,对方都是流氓,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也亏了黑星星挨打,一声不吱,他们几个人见黑星星啥事没有,也不还手,就算了。不过,朝阳哥就不行了。” 周修常惊讶道:“咦?他们是连王朝阳一起打的么!?” 赵月如道:“是啊。朝阳哥是后来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叫了一声,你们不能打人!结果,本来打黑星星的人分过去几个,就把他给打了。” 王朝阳虽然做过流浪汉,但毕竟是个文弱书生,别看皮肤风吹雨淋,实则细皮细肉,不堪一击。赵月如说,王朝阳第一下就破了相,眼镜也碎了,西服也扯坏了,被打得晕晕沉沉的;要不是黑星星发怒地吼了一声,冲上去保护他,估计王朝阳肋骨都会断几根。 “黑星星还是很听话,我一个劲儿地安抚他,叫他千万不要动手……”赵月如一边说着,一边欣慰地看着黑星星,“否则的话,他一动手就伤人,对方势大,一定会报复我的。黑星星听了,虽然发火,却真的没有伤人。不过那气势已经很可怕了,他就像个巨人一样冲过去,把朝阳哥保护起来,然后瞪着那伙人。那伙人觉得讨不到什么便宜,估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走了。” 周修常听完了赵月如的讲述,长叹一声,道:“然后这伙人之后还是每天来骚扰一下?” 赵月如点点头:“比之前收敛了很多了。不过,最近也是越来越放肆了……” 赵月如说到这儿,抬头向周修常看一眼,目光澄明清澈,续道:“其实……人家帮了我的忙,我的确是对他心存感激的,本来想好好谢谢人家的,可是他却这样做……我,我心里就很不舒服了!” 周修常心道:“世界上哪里有免费的午餐?他无事献殷勤,还能是为了什么?月如这么想,心地固然是善意,但不免太单纯了。” 孙美妮早就吃完了自己的一碗饭,包着一个小坦克玩具在一旁玩耍,这时她走过来,拉着周修常,又拉着黑星星,道:“吃完了没?快来陪我玩啊!” 赵月如道:“他们都在忙,你先自己玩。” 孙美妮撅着小嘴悻悻而回。但黑星星却快速地把最后一点饭倒进自己嘴里,然后起身憨笑着走到孙美妮身边:“我来玩啦!” 周修常看着黑星星陪孙美妮玩耍,问赵月如道:“他们俩还行吧?” 赵月如道:“都很好呢。我说过,就我自己和孩子住在这里害怕,黑星星第二天就搬过来了。你就放心吧。” 周修常苦笑道:“若是没有张春龙这档子事,我就真放心了。王朝阳现在在医院里吧?” 赵月如道:“嗯,今天下午出院了,他说自己能回来,不让我们去接。但是我和黑星星想着,还是去吧。” 周修常道:“他不是被打晕了麽?竟然住了一个星期?” 赵月如轻轻笑了,道:“人家说,见他一次,打一回……所以,有些害怕了吧?昨天我们晚上去了,好不容易让他出院了,连医生都撵了他三天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想出院 周修常笑道:“那好,我们收拾一下,这就去医院接他。我也问问,知道不知道有关张春龙更多的事情。” 说着,两人吃完,赵月如收拾了一下,便让黑星星看好孙美妮;然后周修常和赵月如向医院而去。 来到医院里,赵月如轻车熟路,走到王朝阳所在的楼层,刚走到接待台附近,就看到王朝阳穿着一身病号服,在两名护士的拉扯下高声叫嚷:“我有病啊!我是病人!” 身边一个医生说道:“你已经好了,今天必须出院!” 王朝阳苦着脸,道:“陈大夫,你虽然是医生,但是,我有病,你说谁知道得最清楚?自然是我啊!我有病我能不知道吗?没有病,我能在医院里吗?” 那陈医生道:“你是因为得病来的,但是现在没毛病了,赶紧走!我们医院还得腾出床位呢!” 王朝阳道:“我真有病!我有神经病!” 陈医生道:“看出来了。我认识一个一个神经科的大夫,一会儿介绍给你。” 王朝阳一咂摸嘴,道:“我跟你讲,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病人有权要求得到医院的合理救治……” 陈医生道:“老王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学法律的。但是少跟我扯什么‘合理救治’,我已经给你‘合理救治’完了!” 王朝阳似乎还不想放弃,道:“你们医生,要学习白求恩大夫,救死扶伤,医者仁心……” 陈医生有点不耐烦了,道:“你死了么,你伤了么?还医者仁心,就因为你一个人,结果其他病人睡走廊啊?” 王朝阳道:“嘿!我拿没拿钱吧?” 陈医生脸色一变,低声道:“老王,你真要说?” 王朝阳适可而止,道:“我……就是……对吧?” 陈医生道:“什么对不对的?告诉你吧,别装了,今天赶紧走。昨晚我听说不是有男一女过来探视你嘛,不是劝你走了吗?反悔什么啊!” 王朝阳神情急切,一心想赖在医院不走,这时四周聚集了一些人,王朝阳像卖艺一样吆喝着大家道:“瞧一瞧看一看啊,这里的医生撵人啊,撵病人啊……” 陈医生向拉扯王朝阳的两名男士户挥挥手,护士立刻拽着他往里面病房里走,王朝阳犹自叫着:“别呀!我有病!我不走……” 王朝阳像是被野兽拖行的猎物,任凭挣扎也脱不开,他眼睛四处扫描着,似乎在寻找某个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物,这时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孔,正是赵月如,不禁双眼放光!刚要喊叫一声,却又看见了站在赵月如身边的周修常,顿时放光的双眼张得更大了,亮得有如火山爆炸一般,喊道:“周修常!周总啊!救我啊!”可是没等喊叫完,便被两名力大如熊的男护士拽进了病房,要给他收拾东西了。 站在接待台附近的陈医生冷笑一声,自语道:“什么‘周总’,多半是糊涂了,没准真疯了吧?” “我就是周总。”周修常站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陈医生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周修常,见他年纪轻轻,却目光老练,一时摸不清头脑:“你……谁?刚才是你说话?” 周修常道:“正是。陈医生,张春龙派人来,还说什么了?” 一听“张春龙”三个字,陈医生脸色明显变了。 这时候,赵月如已经前往王朝阳的病房去看他。周修常单独和陈医生说话,陈医生自然不知他什么身份,嘴唇抖了两下,问道:“你,你谁呀,怎么知道的?” 周修常笑道:“别紧张。陈大夫,你想没想过,张春龙为什么对王朝阳这么上心?” 陈医生眨眨眼睛,道:“为什么?为……不是,我干嘛要告诉你呀,你谁呀?你知道张春龙势力多大么?你给我小心点!” 周修常道:“多谢提醒!其实陈医生,你大可不必担心的,既然是张春龙把王朝阳送进来的,而今让他出去也是不足为奇。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回见。” 说罢,周修常向病房走去。陈医生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困惑,自语道:“妈的小屁孩谁呀?!” 周修常觉得,张春龙把不愿意出院的王朝阳弄出医院,倒不是继续“收拾”他,而是想“讨好”他,因为赵月如之前跟他说话时,一提到王朝阳便称作“朝阳哥”,因此上张春龙没准会认为王朝阳对于赵月如很有影响力,要想讨好她,就要“讨好”他。 走进病房,只见那两个护士已经束手,站在一旁,而赵月如则收拾起物事,王朝阳皱着眉头,看见周修常进来,方才眉开眼笑:“老总!你总算来了!” 周修常道:“你也不跟我说,跟我说了,我不早就来了!” 王朝阳迎上去,握着周修常的手,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周修常道:“我那么多钱投进去了,能把你忘了!你跑了我还得抓你呢!” “对对。放心,我跑不了!”王朝阳说着,唉声叹气,“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结果没想到遇上个难题,不知道你知道不,有一个叫张春龙的……” 这时候,王朝阳还穿着病号服,因此赵月如拿起衣服,往他身上一扔,道:“他都知道啦!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王朝阳接过衣服,道:“你都知道啦?那太好了。我也能放心出院了。你肯定能对付得了他!” 周修常一脸沉思,严肃道:“仅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好像不是他对手。” “啊!”王朝阳一声惊叫。 周修常道:“拜托,我又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人来了,我一巴掌就能对付过去的。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没准还能想点办法。现在我连张春龙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 王朝阳有些沮丧,道:“也是。不过,跟你讲,那个张春龙十分神秘,神通广大,深不可测。我根本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啊,而是……” 周修常忽然插嘴道:“他不是本地人吧?” 王朝阳道:“你怎么知道?” 周修常一哂:“听口音啊!那几个打手一样的小弟,好像也没几个本地人。” “对对!”王朝阳狠狠地点头,道,“说他是流氓吧,他又不是流氓!说他是正经人吧,屁!他才不是正经人!反正白道上能摆平,黑道上都卖他面子!也没听说他干了什么大坏事,当然,好事也没有!” “好像有人管着他一样?”周修常问道。 “对对!”王朝阳又狠狠点头。这时,赵月如又扔了一件裤子,让他穿上。他又道:“说真的,我都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惹到他了。要是惹到他了,我还不如躲起来!可是我既然惹到他了,他怎么不来对付我?难道他还怕我不成!” 周修常想了想,实在想不起前世记忆中有任何“张春龙”三个字的线索:“这也难怪,那时我只有十七八岁,懵懵懂懂的,一些人肯定没听说过。也许,这家伙只是昙花一现?还是说非常低调,不为外人所知?不过,他调戏赵月如可不算是低调,但没有大动干戈地用强,搞得臭名远扬,也可以说是……低调吧?” 这时,赵月如已经把物事收拾妥当。那两个男护士早在几分钟前见赵月如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自己呆在这儿也是干瞪眼看着,便都出去忙自己的了。 “走吧。这就出院。”赵月如把行囊向王朝阳一甩,道,“也没多少东西。成天说医院的饭有多么难吃,却就是不回家。” 王朝阳看向周修常,道:“你说我该不该回去?” 周修常道:“现在你是必须回去的了。张春龙应该给医院打了招呼。” 王朝阳脸上遽然变色,道:“你看看!果然还是找到我这里来了!” 周修常道:“不算是吧,人家找来了,只让你出院。要是想害你,早就动手了。” 王朝阳拍拍大腿:“没错!鬼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我今天是必须走了么?” 周修常和赵月如都不耐烦,异口同声地道:“对!现在!” “好吧。”王朝阳垂头丧气,拿起了行囊,“你们得为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负责……” 走出了医院,周修常叫了一辆车,把三人送回新河街的新街大厦。 孙美妮已经玩困了,在睡午觉,黑星星像座小黑山一样坐在门口,既是守卫着孙美妮的清梦,也是翘首以盼众人的归来。这时见到王朝阳,他咧嘴笑了:“嘿嘿!终于肯出来了!嘿嘿!” 王朝阳蹦起来,拍他一下脑瓜,没好气的道:“什么叫‘肯出来’了?!你这孩子,离了我几天,居然话都多了。” 赵月如道:“朝阳哥,不要总打黑星星,他挺聪明的。” 王朝阳道:“我当然知道他聪明。但是,有我聪明吗?!” 大家都知道他没有好心情,索性不接话茬。 为了给王朝阳接风洗尘,赵月如又下厨,片刻后端出了几样面点心让大家吃。孙美妮醒来,伸手抓了几样点心,顷刻间进肚了,才对王朝阳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呀!知不知道我们很想你啊!” 王朝阳本来心情不好,谁说话都要反驳几句才罢休,但是孙美妮的一句呵斥,让他面红耳赤,嘴唇嗫嚅了好半天,才道:“我……我……我在医院也能见到你们嘛!什么想不想的……我也怪想你们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向赵月如和黑星星各瞄了一眼。看来,他一身的没好气,被孙美妮一句话打到九霄云外去了。加之赵月如制作的面点十分美味,他一连吃了四五个,口腹之欲既然已经满足,之前的憋闷便一扫而空。 “跟你们说啊,我在医院还是很舒服的,当然啦,饭菜肯定没有赵家妹子做得好吃啦!”虽然无酒,但王朝阳心满意足之后,好似微醺一般,“护士每天都检查!可不是你们俩今天见的男护士啊,是女护士,虽然也有大妈级别的,但小姑娘也有啊!那群小姑娘,可是真的不害羞!不过也是,人家在医院里进进出出,什么人肉没见过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地产拍卖 众人有意不拂他的兴致,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心不在焉地听他胡说八道一通…… 王朝阳不愧是做律师出来的,口若悬河地讲了四十分钟不带换口气的,直到自己觉得口干舌燥了,才想起问候大家,说道:“对了,这几天你们都怎么样?还好吧?我看没感冒也没得病,挺好挺好!不错不错!哈哈……” 众人见他自问自答,无不莞尔。赵月如看了看时间,说,要为明天备菜了。黑星星一听,立刻跟着她站起,准备给她打下手。 王朝阳讲得意兴阑珊,这才没有阻拦他们俩,否则一定会拉住,再滔滔不绝地讲上半个小时不可。 周修常见他情绪被调动起来了,方才问道:“老王,张春龙的事情刚才月如讲了不少,还讲了星星和他们打了一架……” 王朝阳正在喝水,放下水杯,道:“不错!要不是星星护着我,我早就没命了!不,也不一定没命,说不定还可以在医院里多住几天……” 周修常道:“你之前和张春龙有过接触,现在给我详细讲讲,你觉得他是干什么的?” 王朝阳眼睛一眯,道:“干什么的?春龙地产嘛,自然是干地产的了!” 周修常道:“做地产?他在哪里做?曾经都做过哪些项目,现在有什么项目?在什么地块?” 王朝阳一愣,显然没料到周修常会问这么多。 周修常看王朝阳一脸蒙圈的样子,刚要说你是做法律的,这些事情应该知道……哪知王朝阳忽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春龙地产不止是安原市一家,我查到,这家公司最开始成立时是在首都燕京,然后在南方特区也有分公司,北方么,我们安原是春龙地产的第三家分公司……” 听着王朝阳这一次的“滔滔不绝”,周修常既惊且羡,兼又觉得自己识人不错,王朝阳其实细心留意了不少内容。 “说实话,一开始只觉得春龙地产很是奇怪,成天不干事,带着一帮人干烧钱,这究竟是想干嘛?后来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也不一定准,但兴许和春龙地产的忽然出现有莫大关系。” 周修常问道:“是什么消息?” 王朝阳居然还卖了一个关子:“有关于地产拍卖的,你不知道?” 周修常刚要摇头说自己不太了解,可是瞬间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涌现! 这个念头让他心房一颤,但脸上毫不变色,说道:“不太清楚,是什么?” 王朝阳道:“据传,市政府要卖了绿原区和双丰区的几块地皮!” 王朝阳的话,佐证了周修常适才心中的念头! 周修常还是不动声色,道:“绿原区还好说,可是双丰区里面都是工厂和工人家属楼,和我们安河区差不多,这一块的地皮……” 王朝阳道:“不错啊!我就想,这春龙地产,必然是冲着绿原区来的!” 周修常点点头:“你这个消息准确吗?” 王朝阳笑道:“目前可以说,越来越准确。你也不是不知道韩博涛的尿性,所谓拍卖会,最多提前公布几天,然后就开始了。实际上消息已经满大街了!他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是怕惹人主意了,自己就不好捞钱了!” 周修常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觉得,我们呢?” 王朝阳看着周修常,有点不明所以,道:“我们?什么我们?我们怎么了?” 周修常道:“我们插一脚啊!” 王朝阳惊讶地看着周修常,道:“你是说……买地?” 周修常点点头:“对。买地。” 王朝阳立刻摇摇头,道:“周总,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买地,算了吧。人家春龙地产,不是一般的有钱。我估计,张春龙可以凭借关系,从银行贷来好几个亿,然后去香港上市,再放出风来,自己是某领导的亲戚,于是各处资本都买,股价上扬,这姓张的几个月就能捞上几十个亿,然后把银行的钱一还,自己或者卖给国家,或者找一个接盘的,就完事了!正常人八百辈子交好运也难以赚到的钱,他几个月就拿下!你说,这厉害不厉害!?” 周修常狠狠地点头:“厉害!”这样的套路,他早就知道,不过他还是暗暗惊讶,自己是前世里长大后才知道的,而现在王朝阳早就一清二楚。 王朝阳接着道:“唉,竞争不过人家的!咱,还是放弃吧,等到咱们真正的业务坐起来,有了更多的钱的时候,再买不迟!” 周修常心里道:“‘再买不迟’?你可不知道以后地价有多吓人!” 不过,王朝阳这么说,表明他其实是考虑过的,成达公司和人家一比,真的不算什么,故而王朝阳也不做非分之想了。 其实,周修常也在犹豫,因为还有一件事情即将出现,这件事情乃是用钱的大头。 王朝阳续道:“再说了,周总,这韩双乙可黑啊!你说说,张春龙能没有和韩博涛有交情吗?要我说,必然有!既然张春龙对这些地产势在必得,他能不和姓韩打招呼么?一打招呼,这地皮难道还能归属别人了?绝对是张春龙的嘛!” 周修常道:“确实是。这样吧,老王,咱们只是去看看热闹,这个总可以吧。我年轻,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想去看看,学习学习。” 王朝阳叹口气,道:“何必呢!?政府拍卖会又不是看电影,想去就能去。你得先报名,审查资质……” 周修常道:“是不是只有报名参与拍卖,才能让去?” 王朝阳道:“对呀,还得花上一大笔报名费。” 周修常道:“一大笔,多少钱?” 王朝阳有些发窘,道:“呃……几百元……” 周修常夸张道:“我天!这么多!跟抢钱一样!去报名吧。” “好吧。”王朝阳认命似的点点头,“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内定好的了!结果绝对和现在猜的没什么两样!” 周修常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兴奋,但同时,也有一些担忧:“不知道钱还够不够了,估计只能买一块地了吧?可是就算只买一块地,那件事情怎么办?唉,我要是记得彩票中奖号码就好了!” 周修常又和王朝阳说了几句话,便和大家告别。赵月如听说周修常这就要走,既有不舍,也有点释然,看来赵月如自从周修常出现,便一直陷入一种矛盾中:两人好多天不通音讯,乍一相见,不免有些疏离;兼周修常此行目的不明,等不到对方试探的信号,自己有些情感便不敢轻易流露;因此上相见不如不见,周修常一走,情思无系,心潮便可以渐渐平复了,比之情郎在侧,心中惴惴要少点煎熬。 周修常走出新街大厦,他想向一个人打听一下,这个张春龙究竟有什么江湖背景。而他现在要去的地方,便是那家老兵烧卖店。 自从上次和韩双乙约架后,黑哥带他去了老兵烧卖吃饭,他便明白了,这家店其实就是黑哥的大本营,那间装修豪华的包房,一面是招待贵客,一面也是黑哥等人的娱乐场所。 然而,随着距离老兵烧卖店越来越近,周修常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他不是对见到黑哥有顾虑,而是心中有点害怕见到马容婷。 那一晚上,马容婷精灵古怪地“捉弄”他,最后虽然没有在她手下脚下受伤,却就在她离去后,自己被一个糊涂蛋保安揍了一通。这番教训弥足深刻,简直是刻骨铭心。虽然马容婷貌美如花,但在他的印象中一提起她,便首先想起了色彩斑斓的毒蘑菇…… “毒蘑菇应该还在上课吧,又没有放学,我怕什么?”周修常这么想着,深呼了口气,方才举步走进烧卖铺。 这时已经是下午将近三点左右,烧卖铺里并无食客,老板老马却还是在后厨忙活着,显然是为了晚上的客流高峰做准备。老马见到有人进来,也不抬头,便已经热情地笑着,招呼道:“来,坐!” 周修常道:“老马,我找黑哥。” 老马抬头一看,先是一愣,接着便想起来了,他刚露出一点笑容,却猛地神情一阴,不冷不热地道:“哦,是你啊。你来了?干嘛?” 周修常不解,老马这副表情所由何来,只得又重复一句,道:“我找黑哥。” “黑哥在后边呢。去吧。”老马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声音。 周修常虽然疑惑,但感觉此刻多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直接见黑哥一面,毕竟,黑哥才是这里的灵魂人物。 走到豪华包间门口,便听见里边传来播放的录像带声音,看来黑哥正在里面看电影。周修常便在门口站住了,听了一会儿录像的声音,是一部香港武打片。 老马见他站在门口不进去,有些不耐烦,道:“进去呀!”一面走过来,一把扭开了门。 包间里黑黢黢的,窗帘都拉上了,随着房门拉开,一阵烟雾飘扬出来。房间里几个人影乱晃,周修常看出了其中有几个身材苗条的女子。 只听小金子道:“老马,谁呀?” 这时,不知道谁按亮了灯光,谁关闭了录像,房间里安静又明亮。周修常看到黑哥和小金子,还有三个男人,都一脸不满地向他望着;每个男人的身边都陪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周修常这时闻到掩盖在烟草臭气下的刺鼻香水味。 “呦呵!”黑哥等人本来对无端打扰非常不满,可是一看是周修常,便喜笑颜开了。 小金子道:“你行啊你。哪阵风把你吹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快活呢?” 黑哥道:“修常鼻子好使呗!你是不是想吃烧卖了?”说到这儿,又低声道,“还是想见见婷婷了?” 黑哥等一面寒暄着,一面让周修常坐下。 周修常笑道:“黑哥,我正想问呢,刚才看老马兄弟,好像对我有意见啊!” 黑哥笑道:“人家对你没意见。” 周修常奇道:“没意见,怎么见到我,这副表情。”他做出一个夸张的冷漠表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燕京公子 小金子哈哈笑道:“你说呢!?你都几天了,也不来看看我们?” 周修常道:“就因为我不来看望大家,所以老马就不愿意了?”其实,周修常已经听明白了,必是性格开放的马容婷作祟,抱怨周修常不来看她,进而老马也没有了好脸色。不过,想起马容婷,心有馀悸,怎能不故意装糊涂呢? 小金子道:“什么呀?你再猜猜!方才黑哥都给你提示了!” 周修常道:“哦,是……是……叫马容……容婷……” 黑哥笑道:“行了,你别装糊涂了!今儿来了,你一定是有空,那就别走了,好歹和婷婷见一面,否则……” 周修常叫了一声:“啊!我……我还有事……” 黑哥道:“谁没事!都知道你有事,但是今天既然来了,要是没见婷婷就走,婷婷知道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修常苦着脸,他此时体验到了王朝阳不愿意出院的感受,道:“不会吧?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会让一个小姑娘吃不了兜着走呢?” 小金子忽然脸色一正,无比凝重地道:“别小瞧她!这小姑娘,杀过人!” “什么?!”周修常脸上骇然变色,吓得一哆嗦,想到马容婷娇滴滴地美艳可人,年岁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会是杀过人的…… 可随即,周修常就笑起来,道:“你们真能开玩笑,吓唬人。她杀过谁啊?” 可是,再一看众人脸色,发觉人人都神情端凝地看着他,决无任何开玩笑的样子。周修常被他们这凝重庄严的表情吓得毛孔悚然,道:“嗯?真……真……干过?” 黑哥点点头:“这孩子真干过。” 周修常道:“不……不可能!这事可不能乱说!” 黑哥道:“是真的。” 周修常道:“杀人的话……不是……这可犯……犯法的,要偿命的!”说到“犯法”时,周修常故意口吃了一下,因为黑哥这个团伙本来就游走在法律边缘,自己的“口吃”,乃是表明自己所言照顾了黑哥等人的感受。 黑哥微微一笑,但决不是那种“逗你玩”的微笑,而是带着一点傲慢和些许痛楚,道:“修常,其实……唉,你就当是个玩笑也无妨。婷婷今天的样子……就是因为那件事情。” 周修常见黑哥欲言又止,说得云里雾里,更加糊涂了,道:“还是请黑哥明示吧。这样听的我更加难受了。” 这时,只听小金子有点懊悔地说道:“唉!怪我怪我!我本来是想吓一吓你,也真是想开个玩笑的意思,没想到……” 周修常此时倒不是畏惧了,而是好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马容婷真的……真的杀过人?” 黑哥和小金子这时都不可置否,毫无表态,但是脸上却渐渐显露出痛惜的神情,又夹杂着一些愤怒和自责。 周修常察言观色,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便道:“既然让我当作开玩笑,那就……当作开玩笑好了。” 黑哥听了,拍了拍他肩膀,道:“抱歉,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按说既然跟你说了,就应该说到底的,男子汉嘛,敞开窗户说话。但是这件事不行。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很纵容婷婷,就是这个……我们不想说的原因。” 小金子也道:“周兄弟,我们也不敢强迫你留下,只是婷婷很少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 他一语未完,便被黑哥打了一下,只好住嘴。黑哥道:“你别说的这么直白嘛!”又扭头对周修常道,“总之,我们这么宠着她,是有原因的。你大不了,就当给兄弟面子了,等婷婷放学回来,见你一面,行不行?” 周修常见黑哥这么说,无论于情于理,哪有不允之理?说道:“好,我便恭候马小姐了。” 到这时,周修常的心中对马容婷的感受已经由惧怕转移到了好奇和同情,他隐约地明白了马容婷应该遭遇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黑哥和小金子见他答应,都露出喜色。黑哥推了推身边的小姐,道:“先走吧,今天不看了。” 那小姐道:“那下次呢,啥时候啊?” 黑哥道:“下次再约,找你的时候别像今天这样给我磨磨蹭蹭的!” “好啊。”小姐向黑哥抛个媚眼,又向周修常抛个飞吻,带领着其余小姐,扭着腰肢出去了。 黑哥对周修常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惹出什么事情了?” 周修常一愣,接着“嘿嘿”笑了笑,道:“黑哥是怎么瞧出来的?难道没出事,我就不能找黑哥了?” 黑哥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黑哥也没什么好瞧的,来找我,你还真的是为了玩?对了,你今儿应该上课吧?怎么来了?要不是没事,找我干嘛?” 周修常道:“我找黑哥的确有事。” “你等会儿,让我猜一猜什么事情。”黑哥说着,看着周修常,只见他沉稳地微笑,不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过黑哥知道,周修常素来稳重,即便内心惊涛骇浪,表情也是波澜不惊,道,“是不是……我那把手枪找着了?” 周修常微微一愣,手枪的事情他并未忘记,也挂在心上,此刻听见黑哥一说,便知道这把手枪黑哥也时常挂在心头,耿耿于怀,他摇摇头,道:“并不是。手枪没听说什么动静。黑哥这边打听出什么了吗?” 黑哥也摇摇头,叹口气,道:“没。没准被谁家孩子丢了,或者当废品给熔了。” 小金子道:“那样最好不过。” 周修常和黑哥都点点头,的确如此。 黑哥接着道:“莫非你小子真的惹事了?还是韩博涛打算收拾你了?” 周修常道:“不是。这次是想向黑哥打探一个人。” 黑哥道:“向我打探?好吧,什么人?” 周修常道:“春龙地产的张春龙。” 黑哥眼睛里猛地一亮,接着嘴角一边向上一翘,道:“他?!嘿!” 周修常知道,自己算是来对了,看来黑哥虽然势力渐微,但江湖消息还是灵通得很,道:“对,就是他。黑哥也知道?” 黑哥却摇摇头,似乎不可置否。 周修常道:“莫非,黑哥只是听说过,也不甚了了?” 黑哥看了看周修常,道:“你为什么要打听他?” 周修常道:“最近遇上了一件事,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物,想知道下他的底细。” 周修常含糊其辞,只说“一件事”,黑哥见他不愿意多说,索性直接问道:“是他惹到你了,还是你惹到他了?” 周修常笑道:“都没有。他压根就不认识我。” 黑哥道:“嘿!那打听他干嘛?” 周修常道:“因为我家里的生意……没准以后会和他的地产公司……有一些往来,所以,想知己知彼嘛!” 黑哥点点头,道:“行。如果是业务往来,我估计,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事。” 周修常琢磨了一下,道:“你是说,这张春龙还挺守规矩的?” 黑哥道:“我可没说。不过……目前来看,他显然是不想多树敌,毕竟,外来户嘛,强龙不压地头蛇,再怎么,初来乍到的这几年,也得给地头蛇一些面子是不是?” 周修常明白了,道:“就是说,他目前还不会胡来,但是以后嘛……” 黑哥道:“以后,他就是地头蛇了!嘿嘿!” 周修常感觉这时才进入了正题,道:“那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黑哥道:“就这一个月。说也奇怪,我和老谭打着杀着,谁都没注意,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家伙,冒冒失失的进来了,居然站稳了。这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周修常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黑哥一拍大腿,道:“正是!妈的,这家伙最后成了渔翁了。” “可是,他究竟是谁呢?”周修常还是围绕着这一问题打转。 黑哥道:“我们也是知道这家伙不久,感觉很有钱,似乎是真想赚一笔走的。” 周修常明白了,黑哥对张春龙恐怕也不知道得详细,只是重点在于张春龙做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他们这些地头蛇的生意。目前来看,张春龙和地头蛇们相安无事。 周修常道:“那就是说,他似乎不想在安原市找麻烦?” 黑哥道:“差不多吧。但只是目前而言啊,往后谁知道呢?妈的,这韩博涛也真是龟孙子,拱手就把钱让燕京来的公子哥赚了。” 周修常一听“燕京来的公子哥”几个字,连忙又问:“他是燕京来的?公子哥?是谁的公子?” 黑哥道:“听他口音,肯定是从燕京来的嘛!至于公子哥……因为韩博涛想要上位嘛,估计是给哪个中央领导献殷勤呗,要不是谁谁的公子哥,他韩博涛干嘛要挨着骂,让人家赚钱?” 周修常思索着道:“可是,哪个中央领导姓张呢?” 黑哥见周修常总是围绕着张春龙的身份来历打转,说道:“小周,你真的没有惹到他吧?” 周修常道:“没有没有。这个不须瞒着黑哥你。我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人猜不透的神秘人,往后做生意真是提心吊胆。” 黑哥道:“我知道这种心情。知根知底的,怎么着都好说,像他这种忽然出现的一个‘公子哥’……” 周修常接话道:“……谁知道他是不是骗子啊!” 黑哥道:“说的是呢!——不过,也不会。” 周修常道:“怎么不会?” 黑哥笑道:“别忘了。这张春龙要是骗子,那韩博涛也被他骗了。这个骗术,实在太高明了。风险这么大,哪个骗子敢骗政府?” 周修常想想,觉得也是。要是政府都骗了过去,韩博涛政绩和口碑均一落千丈,算盘落空,岂不晚景凄凉?不过周修常知道,韩博涛反正会下台,晚景也的确凄凉,不过却不是因为什么被骗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干嘛怕我 周修常问了一通,问出来黑哥对张春龙也不知明细,心中有些苦恼:“黑哥这里就算是很灵通的了。安原市比黑哥消息更加灵通的,恐怕也就剩下几个政府高层领导了吧?而这些高官里,我只和苏起章有过接触,不过也仅仅谈过一次话而已,总不能冒失地去问他这些事情!” 周修常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便只好罢休。听黑哥回答,不太像是知情不告,而且,黑哥对他隐瞒也没什么意思。 老马端了一些茶水来,周修常和黑哥、小金子等说说笑笑,感觉没过一会儿,天色便黑了下来。 黑哥道:“小周,你再等会儿吧。” 周修常道:“等什么?” 黑哥道:“还能等什么?这才多一会儿,就忘了?” 周修常道:“等马姑娘吗?我已经答应等了,黑哥你就放心吧。” 黑哥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你可千万别说,我们差点把那件事情告诉你。” 周修常笑道:“不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瞎编吗?” 黑哥道:“我的意思是,你就当不知道,也别问,懂吗?” 周修常明白了,点头道:“是怕我好奇然后问她啊。行,我不闻不问。” 黑哥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有些不忿地说道:“你们要是骗我,害得我无缘无故地逃了一堂晚自习,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声音,正是马容婷的。黑哥一听到这个声音,嘴角露出几分宠爱的笑容,又向周修常露出几分诡异的笑,低声道:“陪着美丽姑娘,你怕什么?!” 周修常脸上强笑了一下,心道:“不是你们刚才言之凿凿地说什么这姑娘真的杀过人吗?我还能不怕?” 黑哥说完,就站了起来,小金子等也都站起。黑哥道:“晚上饿了,吱一声,管饱。” 小金子打趣道:“运动一番,会很累的。” 黑哥捅了一下他,道:“别瞎说,婷婷就在外边呢!” 小金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吱声了。 说着,黑哥把门一开,便和小金子等人一并走了出去,又关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了周修常。他环顾四周,感觉到一阵冰凉,似乎浑身发抖。片刻后,他便明白是自己心脏在跳,如此强有力的心跳,把全身都带动了起来。瞬间,他联想到旧时代奉命成婚时,安坐在洞房里、等待从未见面的丈夫揭开头盖的小媳妇。 “周修常呀,周修常!你几时害怕一个小姑娘了!”周修常低声自语,露出一个苦笑。 “干嘛害怕我?!”马容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有如一声夏日迅雷,暴喝在耳畔一样,吓得周修常差点坐在地上! “啊!”周修常一声惊叫,猛地站起,回身一看,却见马容婷笑得呆萌可爱,让人爱怜横溢,唯独眼睛里精光闪闪,让人蓦地一寒。这样的反差,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周修常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待略略心平后,方道:“你……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刚才周修常一直对着房门,等候马容婷进来,房门一直没有任何异动。难道自己身前站着的马容婷乃是鬼魂,可以穿门而入?周修常这么一想,只觉得后背冷汗津津。 马容婷如花般笑道:“哪有啊!你不会以为,这个房间就这一扇门吧?嘿嘿!” 周修常这时才发现,在马容婷身后,房间一个边角上竖立的多宝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动了,竟然露出后面的一扇门来!显然这是一道密道,通往外面,可以供紧急情况时使用。 周修常觉得自己大意了,暗门打开,多宝阁移动,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马容婷笑嘻嘻地,仿佛知道他的心事,说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周修常老实说道:“是。” 马容婷得意地一笑,脸上艳色倍增:“告诉你吧!我早就把暗门打开了,黑哥他们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再推多宝阁了!” 周修常一愣,原来如此。看来马容婷早就把自己和黑哥、小金子的对话听在耳中了! “哎!奇怪!你的脸红什么?”马容婷走了过来,一双闪着萤光的美目盯着他的脸颊,目光中带着好奇,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也要凑近一点一看究竟一样。 周修常没敢躲。他看着马容婷的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温情,便主动凑近了半步,但随即就看到马容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的邪魅之意。周修常不禁心中暗叫:“不好!”此时想躲已经躲不开了。 果不其然,只见一只玉手疾速挥来,“啪”的一声,打在他的左脸颊上! 这一下速度快,招式猛,所幸马容婷只是用五指拍在了他的脸上,没有用掌心打那么严重。 周修常立即躲开,叫道:“你怎么这样?凭什么一见面就打人?” 马容婷“咯咯”娇笑,道:“打你好好玩啊!你要是不乐意,就打我!” 周修常见她面色娇嫩,好似布偶娃娃一样可爱,心道:“你知道自己长得可爱,别人下不了手……真可恶!” 周修常皱着眉头,脸上自然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马容婷见他这样,忽然脸色一沉,接着便向他扑来,同时伸出双臂抱住他,一张丰满的香唇像啄木鸟一样向他的脸上乱亲…… 这一下,周修常既惊且傻,完全呆住了。前一刻五指加脸,后一刻香吻不停,马容婷行事超乎情理,周修常当真难以理解。 周修常被马容婷的发丝弄得发痒,鼻端全是她身上的香气,这番狂风暴雨般的亲昵之下,周修常不能没有反应。 只不过这反应不甚强烈,而是被重重顾虑牵制住了,不敢擅专。 马容婷一阵乱亲之后,忽然推开周修常,擦了擦嘴巴,脸上一时像野兽般凶猛,一时又像羊羔般温柔,半晌,方道:“你是不是吓一跳?” 周修常心道:“原来你还知道啊!”说道:“有点吧……” 马容婷道:“嘿嘿!你要不是吓一跳,我就踹死你!” 周修常眉毛一缩,心道:“这都是什么道理?简直是……刁女!” 马容婷道:“你心里是不是在骂我?” 周修常道:“没有啊!” 马容婷道:“不说实话么?” 说着,她抬起脚来,向周修常的腿上轻踹一脚,把鞋底的灰尘印在了周修常的裤子上。 周修常赶紧道:“是是,我骂了你……” “你竟敢骂我!”马容婷抬起另一只脚,又给他另一只裤腿上留下一只鞋印…… 周修常哭笑不得,道:“那你究竟要我怎么说?” 只见马容婷古灵精怪地笑着,道:“哈哈,谁管你怎么说,反正我都要踹你的!” 周修常无语,叹了口气。 马容婷见了,又是一脚踹过去,道:“你叹什么气?” 周修常道:“我不叹气,莫非还要说,你踹得很对,很好,我很喜欢?” 马容婷想了想,道:“嗯……你这么说的话,也行哦。来,说一句吧。” 周修常无奈,道:“好。马姑娘踹我踹得好。这样总行了吧?” 马容婷道:“行!哼!你别以为你受委屈了,告诉你,别人让我踹,我还不踹呢!”说着,又抬起腿来。 周修常此刻只想逃离这里,心想,这马姑娘思维惊奇,指不定一会儿又有什么怪招找自己身上招呼,若是呆得久了,不免被她“玩残”,于是说道:“马姑娘,我还有事情,得回家一趟……” “不许回!”马容婷一声娇叱,“好不容易才见到你,居然现在就想走,你这个……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忘了你摸我的腿了么?” 周修常想,那是在小金子的车上,是你让我摸的,这时节好像成了我是流氓了,但跟她辩解纯属白费口舌,便道:“我是不故意的。” 马容婷道:“哼!不故意的!我才不信呢!因为……嘿嘿,是我让你摸的嘛!” 周修常见她花容月貌,却举止古怪,心中被撩拨得烦乱异常,自己完全无法驾驭,道:“你……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似乎想都不及细想,周修常一说完,也是后悔不迭,明明对黑哥说绝口不提这方面的事情的,没想到这时节心情一乱,口不择言,便说了出来。 然而,马容婷却笑嘻嘻地道:“哎呦!你对我感兴趣了?你对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呢!说,你对我感不感兴趣?” 周修常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因为怎么说,估计都得挨上她一脚,权衡之下,只好道:“我还是……其实……有点感兴趣的……算是吧!” 马容婷道:“什么叫‘有点’啊?”说着,一抬腿,还是踹了他一脚。 周修常索性道:“我对你感兴趣了,真的。不过,你不用告诉我为什么?” 马容婷道:“对我感兴趣就行。再说了,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你在说什么啊?” 周修常不知道她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听不懂,道:“没什么……现在我得走了……” “不行!”马容婷说着,就把周修常往墙上一推,周修常后背撞上墙壁,倚墙而立,而马容婷则站在他身前,把他圈在自己双臂之间。 周修常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壁咚”了。 马容婷道:“你笑什么?” 周修常止住了笑,心想,若是还这么下去,我肯定玩她不过,不如跟她学学,也像疯子一样,看她怎么接,没准就吓跑了呢! 于是,周修常脸色一沉,阴沉地看着她。 马容婷果然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周修常会露出这副表情。 周修常心中暗喜:“嘿嘿!你不也是被吓到……” “啪!” 哪知自己心中一个念头还没有想完,脸上就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一下比上一次要厉害多了。只听马容婷呵斥道:“你摆得那叫什么表情?酸得给谁看呢?敢给我看是不是?!造反了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何时疼你 周修常心中气苦,寻思着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眼看就要折在这个小姑娘手里了。 马容婷道:“说!你摆的什么脸色!” 周修常自然不能再摆出阴鸷的神情了,脸色变幻间,露出一副苦苦哀求的神色,道:“马姑娘,我是在逗你玩,想逗你开心呢!” 马容婷听了,似乎并未听出来周修常话语中的自嘲之意,容色稍霁,道:“这样啊。嗯嗯,其实你说的对,我听了,一生气,然后找到借口了,就可以打你一巴掌,所以又很开心。果然如此。哼,看在你这么处心积虑地让我开心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吧!” 周修常还是阿谀奉承:“是是,我就知道马姑娘一开心,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马容婷道:“谁说的?谁告诉你的?黑哥这么说的么?” 周修常此时心想:“黑哥呀黑哥,要不是你让我留下来,我也不会挨耳光挨脚踹,因此上我把你供出来,你也别怨我!”便道:“对,正是黑哥告诉我的!” 马容婷道:“果然是他!我就知道黑哥最疼我了!你呢!你算第二吧!” “第二?”周修常心中暗道,“我什么时候疼你了?” 却听得马容婷忽然神色恍惚,悠悠地道:“你必定是知道了我想你吧?所以你才过来的?看来是我的思念,把你召唤过来的……”这几句说得情深意切,思意浓浓,周修常看她芳唇吐蕙,桃腮诱人,一时间也看呆了。 但是,周修常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了,他知道,这姑娘前一刻的表现和后一刻的动作根本没有逻辑可言,自己还是做好防备的好…… 然而,接下来马容婷的行为还是出乎周修常的预料,只见马容婷再一次冲上来,吻住他的嘴唇,两排贝齿更轻轻咬住了周修常的下嘴唇。 周修常一阵心惊:“她要是一用力,把我的下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不过,马容婷没有用力去咬,而是娇舌卷了一下,便离开了他的嘴唇;随即,脸色一变,十分端庄地道:“我知道你忙,要不然你早就来看我了,对不对?我今天不耽误你的事情了。再说,我也要做作业去了。不过,你以后要常来哦!” 说罢,竟然一转身,从正门走了出去! 周修常眨眨眼,咂咂嘴,既觉得无比轻松,又觉得一阵空虚。他不敢相信马容婷就这么“饶”了他。 “莫非,她还是像上次一样,躲在门口,等我出门时趁我不注意,拌我一脚?”这么想着,周修常悄声来到门前,把门打开一条缝,然后逐渐开启,门外空无一人。 周修常暗觉诧异,难道黑哥和小金子都走了? 走出门来,周修常只见饭厅上坐着两个食客,傍晚的饮食高峰即将到来。周修常暗想,没准是黑哥不想打扰老马做生意,所以走掉了吧? 这时,只听身后一人叫道:“你怎么不留下来?”正是老马的声音。 周修常回身,道:“黑哥他们都不在?去哪里了?” 老马含糊其辞地答道:“出去了。叫我招待你呢,你要走?” 周修常见老马脸色上的沉郁之色不见踪影,显是对他见了马容婷一面很是满意,便微笑道:“嗯,我家里还有点事情呢。而且,我下午吃的晚,还不饿。” 老马挽留道:“不饿你可以再待一会儿嘛!要不然,你指导指导她做作业?” 周修常明白,“她”自然指的是马容婷了,想到马容婷性情乖张,不易琢磨,便支吾着推辞道:“我……我家里还有点事情……” 老马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事情嘛!再大的事情,能大得过吃饭?你还是听我的,坐一会儿,饿了我给你上烧卖,吃完了再走。要不然你进了我一趟烧卖店,居然一口不吃就出去,这不是笑话嘛!” 周修常心想:“适才马容婷已经飘然而去,自己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如果再赖着不走,或者‘指导’功课云云,今夜恐怕难以走出这家烧卖店了!”于是,他想着捏造一个什么事情,合理一些,让老马相信自己并非借故逃离,而是确有其事……就在这时,怀中的大哥大竟然响了! 周修常听见大哥大响起,心中登时一喜,觉得这刺耳的声音当真亲切极了,赶紧好像圣旨一般接听:“喂!喂!” 似乎信号不太好,周修常向老马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烧卖店,来到外边。那两个食客见他掏出大哥大,都一脸艳羡和新奇地追看着他。 大哥大的信号并不稳定,周修常勉强听清着,是王朝阳打来的:“周……我现在……在哪儿……” 周修常对着大哥大吼道:“你说什么呢?!” 大哥大里传来:“咱们……多亏了你……拍卖……” 周修常恨不得对大哥大摔摔打打一通,他干脆对这大哥大叫道:“你能不能不在建筑物里说话!” 这时,大哥大的声音忽然清晰流畅起来,只听王朝阳道:“我走出来了!刚从安原市政府办公室走出来!” 周修常揶揄着问道:“你刚刚出院啊,怎么又去了那里?” 王朝阳道:“还说呢?!多亏了我去了!” 周修常道:“你去干嘛了?” 那一端,信号又不清晰了:“我……找你说……” 周修常道:“喂喂!喂喂!——他妈的,什么破手机!”周修常干脆摁断了。 “嘿嘿!”只听烧卖店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道,“那叫大哥大,懂不懂?还叫什么‘手鸡’,那还有‘脚鸡’了!” 旁边一个应该是他同学的人说道:“‘脚鸡’已经有了!” 前一个道:“有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后一个道:“脚上有鸡眼,那就是‘脚鸡’……” “去你的吧!”二人说着,各自笑起来! 周修常无端被两个小孩笑话一通,心中冷笑道:“等你们长大了,沉迷手机最深的就属你们了!” 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妈的,看来这手机得我自己造出来了!” 这个念头也没有多想,周修常走进烧卖店,道:“老马兄弟,我这真有事情,一定得回家了!” 老马见他刚才接大哥大,知道他所言不虚,也不强加挽留了,道:“那好。常来啊,一定常来。” 周修常“嗯嗯”地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走过那两个初中生的孩子身边时,略一停留,道:“以后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那两个孩子一愣,不忿道:“哼!你才多大?不就比我们大一岁两岁么!” 周修常听了,哑然失笑,心道:“的确,原来这两个孩子十分不忿,乃是为此!他们以为我是在他们跟前装模作样,所以看我不顺眼。” 自己年纪轻轻,却又如此招摇过市,难免惹人嫉妒,刚才这两个孩子的表现,倒提醒了他要低调行事。 周修常走出烧卖店,叫车回家。 在车上,他继续和王朝阳联系,然而信号依然时好时坏,周修常冲着大哥大吼了好几句:“去我家!到我家来!”也不知道王朝阳听清楚了没有。不过,出租车司机看着他不停地冲大哥大吼来吼去,一度怀疑他这个“小孩”是不是玩疯了,拿着“玩具”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呼风唤雨…… 不一会儿,到了城中花园。周修常付钱下车,出租车司机接过他的钱,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唯恐给他的是假币。周修常下车向城中花园门口走去,那司机还不走,盯着他的背影。周修常早就用余光看见了司机的表现,知道司机是在瞧着他是不是真的能走进城中花园的门,还是故意做戏给他看。 门口岗亭的保安见周修常回来了,立刻脸上堆着笑,走了出来:“周总,您回来啦!我今天看你爸爸妈妈在花园里溜达呢!” 周修常客气地道:“哦?你看他们今天状态怎么样?” 保安道:“我看……挺好的啊。就是你父亲有点愁眉苦脸的,你妈妈一个劲地安慰他呢,过一会儿他们就都笑了。” 周修常点头,道:“知道了。多谢了。哦,对了,一会儿可能有人找我,是叫王朝阳的,你让他进来,找我的房子,明白吗?” “明白了!是老王啊,我们都知道的,您放心!您慢走!”保安在他身后尚且殷勤地叫道。 门口那出租车司机见了,桥舌不下,敢情这孩子手里拿着的不是玩具啊!连保安都对他点头哈腰的,太牛了!我什么时候能像他这样……正想着,只听“砰砰”敲窗户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保安弯腰沉脸,道:“干嘛呢?停在这儿不走什么意思啊?” 那司机赶紧抱歉地笑了笑,发动汽车走了。 周修常走在城中花园甬路上,心中有些惦念起父母来。自从上一次父母找他商议如何“振兴”工厂一事后,他便和老两口没怎么见面详谈了。适才又听保安说,父亲有些愁眉苦脸,母亲则竭力安慰,不知道是否还是因为工厂的事情。 这么想着,周修常心中更是惦记了,眼前浮现出父母唉声叹气、涕泪涟涟的模样……周修常脚步一拐,走进了父母家。 取钥匙开门,一进门,只听一阵萨克斯的音乐飘荡在空气中,软绵绵的,悠扬动人。周修常向声源处看去,只见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增添了几样物事,其中就有一台黑胶唱片机,萨克斯的音乐正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再一看眼前景象,周修常不禁大跌眼镜。 父母周立功和陈小芹搂抱在一起,两人正伴着萨克斯的音乐,身体一悠一荡,脚步虽然不成章法,但好在两人水平差不多,倒也颇为一致……竟然根本没有察觉儿子回家了。 周修常原先想的是到家后父母如何欢天喜地地迎接,热泪盈眶地拉着自己的手嘘寒问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老夫老妻 周修常又一次尴尬了,眼看着父母沉浸在自己的二人世界中,简直是心无旁骛,而且这种场面当真难得一遇,若是因为自己出现而偃旗息鼓,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这么想着,周修常觉得,自己还是悄悄撤退的为妙。 于是,周修常蹑手蹑脚地一步步后退,他回身摸索着去路,多亏了萨克斯的音乐声音不小,自己移动时发出的声音均被掩盖了过去…… 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周修常再一次回身摸索去路时,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花瓶! 周修常记得,那个花瓶在两天前根本不存在,明显是新近放在那里的,周修常并没加注意,右手一挥,把玄关附近的鞋架上的花瓶碰到。而更加令人无语的是,玄关附近不止放了一个花瓶,周修常碰倒了一个,惊慌地一跳,却不想又碰倒了一个! “砰!”“啪啦!”两声花瓶破碎的声音响起来,别说沉浸在优美音乐中的周立功和陈小芹了,连周修常都张大了嘴巴,惊吓得僵立当场。 “谁?!”只听父亲一声暴喝!然而,亲身走过来察看现场的,却是胆子更大的陈小芹。 “修常!你咋回来!也不说一声!”母亲高兴地叫起来,“孩儿他爸,是修常回来了!” 周立功关掉了唱片机,一脸不爽地走过来,道:“回来就回来嘛!干嘛砸了我的两个花瓶!” 周修常只好解释道:“我进来了,又一看你们俩在……我就又想出去。谁知道,这地方怎么摆了这么多花瓶……” 周立功道:“哪有这么多啊,一共就两个,全被你打碎了。” 陈小芹白了一眼丈夫,道:“你瞧瞧你!儿子回来了你都不问一句,光在意你那花瓶!你那花瓶还能比儿子值钱怎么地?谁稀罕啊。” 周立功道:“那也怪你,是你把花瓶摆在这里的,要是不摆在这里,怎么会被儿子打破?——修常啊,你受伤没有?快进来,小心碎片。” 陈小芹道:“说了半天,你就最后一句话像人话!” 周立功道:“你什么意思?敢情我之前都不是人啊!?” 周修常见如此情景,更是叹息无语:明明发现我之前卿卿我我,怎曾想画风一变,居然开始唇枪舌战了! 眼看着父母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周修常不得不横插一脚,居中一站,道:“爸,妈,都别吵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吵了,不用这么做戏了行不行?” 周立功脸一红,道:“什……什么你……你都知道什么?!” 周修常道:“不就是你们陶醉在二人世界里的时候我闯进来了嘛!被我看见了嘛!所以你们不好意思心头有火,自然不能冲我发出来,只好彼此吵一架嘛!”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之后,陈小芹道:“这孩子,尽瞎说……”但是语气扭捏,显然反驳的毫无底气。 周修常跨过陶瓷碎片,进屋道:“其实看到你们这样,我超级高兴,真的,以后不用瞒着我。” 周立功道:“这孩子才多大,就……就胡乱说话了……” 周修常道:“我……我反正长大了嘛!” 周立功道:“长大了也不行!长大了就……再说长大的事情!” 周修常心中暗笑,他是想看看父亲没话找话“教训儿子”的模样。 母亲陈小芹道:“修常,你吃东西没?一会儿我和你爸出去吃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周修常想想,这才察觉,平常这个时候母亲都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你们俩去,少吃点油腻的。” 陈小芹道:“你不去?那你吃什么?怎么了?为什么不饿?中午吃什么东西?还是刚才吃了什么……”一口气问了一大堆。 周修常进家门时想体验体验老妈的亲切唠叨,可是现在又觉得不耐烦起来,道:“妈,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一会儿我和朋友出去吃。” 陈小芹道:“哎呀!那不是正好嘛!你朋友是谁?在哪里呢?什么时候来?爱吃什么?还有啊,男的女的?” 周修常估计,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道:“男的。你们都见过的,王朝阳。” 陈小芹皱着眉头:“王朝阳是谁?” 周立功道:“小王八么!忘了?” 陈小芹“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小王八来。那你可得好好招待人家啊,人家为我们做了不少事。这不,你爸想买什么胶片录音机……” 周立功插嘴道:“那叫黑胶唱片机!” 陈小芹道:“对,什么唱歌公鸡母鸡的,黑的白的,就是小王八给帮忙折腾来的。” 周修常有点不明所以地问道:“妈,你们干嘛管人家叫‘小王八’?” 陈小芹道:“不是我们故意的啊。这是小王八自己说的。” 周修常难以置信,道:“王朝阳自己说:‘你们以后就管我叫小王八?’” 周立功点头,笑道:“对呀,他就是这么说的!” 周修常也笑了,道:“人家王朝阳没准就是玩个幽默。说:‘管我叫小王吧’,不是‘小王八’。” 陈小芹笑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都玩笑话,不过一提起小王八,我们也就都知道是谁了。” 周修常道:“也罢也罢,不过人家来了,可别这么叫了。” 周立功道:“不能,我们只叫小王,没有‘八’字。” 陈小芹道:“既然是小王八,那也不是外人,他什么时候来?咱们一起去吃。” 周修常摇头道:“你们去吃吧。我和他是约来谈事情的。” 陈小芹听了,“哦”了一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四下里看了看房屋环境,道:“多亏了我今天打扫了一下房间,要不然都没法看。”说着,又去把房间里各处不太顺眼的物事做一些调整。 周修常不能说,他约王朝阳是去“自己的”别墅见面,只能让母亲细之又细地收拾房间。 这时,周立功走过来道:“修常啊,那个……不是我着急,我知道你这么忙,而且你自己想主意啊,找人啊,也得很长时间。我就是想说,那件事情怎么样了,你爸爸我,能做些什么不?” 周修常知道,父亲这是问关于工厂的事情,见父亲小心翼翼试探式的语气,他心有不安,便像汇报一样地说道:“爸,这件事情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不过目前还没什么结果,得再等等看。”他很想说自己已经和安河区委书记、副市长聊了一晚,但尚无结论可言,贸然说出来,要么显得邀功请赏,要么显得胡吹大气,莫不如等事情有了一定眉目之后再详加汇报。 尽管周修常只是说了一句话,但是父亲周立功还是皱着眉头,显然在仔细琢磨着儿子的话。周修常心想,这应该就是保安见到的我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了吧? 他不忍让父亲胡漫猜疑,道:“爸,这件事情你就暂时先撇开吧,我知道你心系工厂,想工厂越来越好,但是这个工厂不是你的,你自己再愁眉苦脸,工厂也不会变得蒸蒸日上。而我呢正在努力呢,放心,这事我会办好的。一定不会辜负你就是了。” 那一瞬间,周修常都想着,要不然再赚一笔钱后,干脆买下工厂来让老爹开心算了…… 周立功听了儿子诚恳承诺的话,忽然显得有些惶恐不安,道:“哎呀,儿子,你不用保证什么,我最近也在想,没准咱这破工厂真就完了?我拦也拦不住啊!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双丰那一块的零件厂倒闭了,一直说要改革,什么工人集体股权之类的,求情求到了首都。结果呢,上个月刚说,工厂彻底不要了,那块地政府收回去要干别的了!哼,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修常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联想起拍卖的事情,看来,原零件厂这块地,八成就在拍卖的地段之中。 周修常说道:“爸,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安原钢厂还不至于明天就破产,有政府输血呢,所以你现在不用犯愁,至于下岗的工人们,我可能也有一些办法。最后,就算真到了工厂要完蛋的那一天,咱们干脆买了,以后爸你当厂长了,好不好?” 周立功一听,憨笑道:“哪啊!我哪里够格!以后要是真当了……嘿嘿!万灯红你等着,我第一个收拾你!” 周修常暗笑:“到那个时候,万灯红早捞上一笔钱跑了,哪里还能让你逮到收拾?” 陈小芹此时已经把家里的小物件拾掇完了,走过来道:“老周,听儿子说话是不是又放心了?” 周立功笑道:“可不,让我当厂长呢!” 陈小芹笑道:“哎呦,那我呢,不就是厂长夫人了!” 周立功道:“拉倒吧!” 陈小芹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就拉倒了!” 周立功立刻谨慎道:“不……不是那个拉倒吧……是说,我当厂长这件事拉倒吧,别想了,所以你的厂长夫人也就……” 陈小芹一拍儿子肩头,道:“瞧你!真没出息!儿子让你当都不当!儿子,你妈妈我要当!陈厂长!行不行!?” 父子俩对视一眼,齐声道:“行!” 一家三口笑了笑,屋外夜幕降临,华灯初放,老两口便要出去吃晚餐了,临走前又邀请儿子一起去,周修常拒绝了。 送走了父母,周修常立刻动身,出门前往自己的别墅。 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巢”,周修常便总觉得在父母家不如自己的“小巢”舒服了。刚进门,只见玄关处有两双凌乱的鞋子,其中一双奇大,大约有46码,便知道定是王朝阳带着黑星星到了。 他心中嘀咕道:“这个王朝阳,来这里还带着黑星星,把于玉香吓到怎么办?” 正想着,忽然察觉身后有什么细微的声音,接着,一双温热柔腻的小手调皮地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第一百六十章 一趟浑水 “猜猜我是谁?”一个清冷甜脆的声音说道。 周修常笑道:“玉香姐姐?你怎么跑到我的后面去了?难道是发现了我?” 那双小手松开,周修常回头一看,果然是于玉香,那件红色大衣搭配着玉面娇颜,倍增妩媚。 于玉香笑道:“跑到你的后面了?那也是难得的呀。——咦,谁来我们家了?这鞋子是谁的?”说着,于玉香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两双鞋子胡乱摆法颇看不惯。 周修常也是一愣,道:“原来你才回来?” 于玉香抬起一条胳臂,手上拿着一双高跟短靴,道:“我看你在前面走,特意脱了鞋子要吓唬你的。你说呢?” 周修常见她穿着黑色棉袜子踩在玄关地板上,赶紧道:“快进来。不过,是谁把他们放进来了?是李依依?” “还能是谁?”于玉香说着,去找拖鞋,换上了。 这时候,只听见别墅楼上传来一阵女人清脆的笑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声男人粗犷的嘿笑。正是李依依和王朝阳发出的。 周修常和于玉香进来,抬头一看,正看到李依依穿着淡紫色连衣裙,宛如主人般从楼梯上走下来,身后是一副色相的王朝阳和东张西望不知所以的黑星星。 周修常叫道:“老王,你来啦?” 听见周修常的声音,李依依和王朝阳都是吓一跳,黑星星则仔细地打量了于玉香两眼,又东张西望了。 两个“作客”的,被两个“主人”抓个现行,李依依和王朝阳都不觉有些尴尬,实际上,王朝阳的尴尬在于他一直色迷迷地盯着李依依曼妙苗条的身姿。 李依依一愣之后,随即轻轻一笑,道:“正主回来了,我们都在楼上没听到。玉香,周总,我带着他们俩参观一下屋子呢。” 王朝阳也道:“对对,房子挺好的,不错。” 周修常也不计较,招呼道:“哦,随便逛。我刚还在担心你不会来呢。你那边信号怎么不好?” 王朝阳道:“那时候我正在车上呢!着急跟你说事情。” 周修常道:“是这样。来吧,既然是急事,先说。” 王朝阳这时已经下楼了。李依依拉着于玉香的手笑着说着什么,于玉香听了,也嬉笑起来,还往王朝阳和黑星星二人各看了一眼。 李依依接着对周修常和王朝阳说道:“你们回来就好了,我正愁你们不回来,我也上不了班呢!” 王朝阳听了,有些惭愧地道:“哎呀,不好意思,耽误李小姐了。原来李小姐是上夜班?” 李依依道:“可不,我是昼伏夜出的,通常得下半夜才能回来。” 周修常和王朝阳对视一眼,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夜幕降临时上班,下半夜星光渐退时下班,什么工作大概也就清楚了。 说着,李依依拎起自己的坤包,和于玉香抱了一下,便穿鞋走了出去。 于玉香转过身来,微笑着让拘谨不安的黑星星坐下,然后去烧水沏茶,又说道:“晚上都还没吃呢吧?想吃什么?一会儿去外边吃,还是你们说说爱吃什么,我去买。” 周修常道:“不急。这样吧,玉香,你带着黑星星去外边随便买点什么吧,带回来大家一起吃。” 于玉香道:“行。”可是回头看了一眼黑星星,一想到要和这个魁梧的大家伙一起出去,脸上流露出一丝怯意。 周修常笑道:“你不要怕他,其实他怕你。” 于玉香也笑道:“怕我?我有那么可怕么……” 周修常道:“这么说吧,要是一个男人,他一点都不怕。越漂亮的女人他越怕。” 于玉香道:“还有这么回事?那他到底怕什么呢?” 周修常“呵呵”一笑,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你的美丽吧?” 王朝阳像跟着起哄一样地说道:“没错没错,刚才见到李小姐的时候就觉得很美丽了,这时候看见你……才觉得更漂亮!”他通过周修常和于玉香之间的眉来眼去,早看出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我叫王朝阳,是周总的……顾问。呵呵!”说着,向于玉香伸出手去。 于玉香略一犹豫,然后礼貌地微笑着,向前一步,握了握王朝阳的手,道:“你好。”却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因为李依依刚才和他说说笑笑的时候,没准已经把自己的名字等信息都口无遮拦地讲了出来。 果然,只听王朝阳道:“我之前听说于小姐叫……什么玉香,果然芳香扑鼻啊。” 于玉香抽回了手,道:“我今天只在上午喷的香水,现在已经没有了吧?王先生鼻子真好使,一定对美食有独特品味,不知爱吃什么菜?我这就去买。” 于玉香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轻巧第一句话将轻佻的话题揭过。 王朝阳略略发窘,道:“我……什么都可以吃!没所谓的,还是……听周总的吧?” “好。那周总呢?”于玉香像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女秘书,螓首一歪,向周修常问道。 周修常看着她,看出她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微微一笑,道:“问我?那我不客气了,我想吃……火锅,可以吗?” 于玉香美目一垂,王朝阳却先叫了起来:“哎呀,火锅,好是好,但是想在这里吃的话……是不是太麻烦了!” 于玉香微笑道:“不麻烦。不就是差一个锅子么,这个好办。” 周修常道:“黑星星可以帮你买锅子。” 于玉香站在周修常身旁,悄悄地伸手掐了他的胳臂一下,道:“好的。他就叫……黑猩猩?” 周修常吃痛,但是脸色如常,道:“对。不过不是犬字旁的猩猩,而是日月星辰的星星。” 于玉香见他说话如常,未有异样,便加重力道,同时手指一旋转,道:“哦,原来是星星的星,真不错,很有意境呢!” 周修常更加吃痛,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道:“是啊,你看的他的大眼睛,就很像星星。” 于玉香见他疼了,方才松手,起身,道:“名字很不错。那我带着星星去了?” 周修常点头,道:“辛苦啦!” 于玉香看到周修常脸上忍痛的表情,方才心里舒服了一点,要不然两个大男人在家里暖暖和和地谈天说地,自己却带着一个“黑猩猩”去买菜买锅子做火锅,实在心里不平衡。 于玉香招呼黑星星,黑星星咧嘴笑了笑,似乎很开心地跟着于玉香出去了。 周修常见于玉香出门,这才用另一只手捂了捂自己被掐的胳臂。 王朝阳环顾这房子,恭维地说道:“我就知道帮你买了房子,却不知道已经装修起来了,比原先好看多了。” 周修常道:“无非多了几样物事而已。” 王朝阳道:“不然。房间里东西也得搭配起来,才看得舒服。不是我笑话啊,你爸爸妈妈家里的东西就是东一头西一头的,前两天让我买一台唱片机,还要那种古老型号的,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周修常道:“看见了,真不小。老王,多谢你啦!帮我办事,还帮我爸我妈办了不少事。” 王朝阳谦虚地摆手,道:“没啥没啥,不算事!” 周修常又把近来“招”了三个人的事情说了一下,道:“一个江湖人称浩哥,手下带着两个兄弟。我把浩哥这个称呼给废了,然后给他一个总监位置,叫他浩总监就可以了。” 王朝阳道:“明白。那另两个呢?” 周修常道:“一个瘦子,一个竹竿,你就这么叫就行。他们应该是明天去新街大厦,你来招待他们就是了。” 王朝阳道:“不错不错,这一下咱们的人又多了……不过,他们来了,做什么?” 周修常道:“帮月如干活吧!别总让黑星星干这干那的,他们也得忙起来,要不然就找事。以后,马上就有业务了。” 王朝阳道:“行,我懂了。周总,我感觉,咱的业务马上就有了。” 周修常道:“你怎么知道?” 王朝阳喘了口气,道:“因为……拍卖会就在明天!” “噗——”周修常正拿起于玉香沏好的热茶,本来打算啜上一小口的,却一听王朝阳这话,猛地一吸,不禁吸进了一大口热茶,烫的喷了出来,还直晾着舌头,“烫烫!烫烫!” 王朝阳见了,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绢来:“周总,擦擦……” 周修常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用袖子抹了抹嘴巴,苦道:“你……你再说一遍,什么?!” 王朝阳脸色凝重,无比庄重地道:“拍卖会就在明天!” 周修常道:“这……你没搞错?这是什么世道?你听说这拍卖会筹备了有几天了?” 王朝阳把头一低,好像在忏悔着什么,也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周修常追问道:“怎么?到底几天啊?” 王朝阳把头一抬,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吧,也有快……一个月了吧!” 周修常一拍茶几,道:“一个月了!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个时候,我们才租下新街大厦没几个星期吧?” 王朝阳知错,低着头道:“是。但是认识张春龙,也才不到半个月啊……” 周修常叹口气,道:“也就是说,你在半个月前就知道了这场拍卖会,并且这场拍卖会那时节已经筹备了半个月了?” 王朝阳点头:“对。不过,周总,我是真心觉得,咱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周修常向他一瞪眼睛,道:“嘿!你是总?我是总?” 王朝阳道:“自然你是总。” 周修常道:“该来总会来。那你今天下午怎么样?还可以报名么?能不能加上我们?” 王朝阳颇有些欣慰地笑道:“周总,多亏我今天下午去了,我们是最后一个报名的!我一去到时候,人家都吃了一惊,因为早在半个月前就没什么人报名了,他们差点不收我们!后来还是我递给了两条红塔山才把我们算进去!” 周修常点头,道:“好,你这件事情办得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虎口拔牙 王朝阳听见表扬,不禁有些得意了,道:“不止如此,因为这两条红塔山,我和那小哥便拉扯上关系了,他还给我看了一眼报名的企业和单位列表。按理说,这些都是机密!” 周修常一听,眼睛一亮,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道:“厉害啊!” 王朝阳故作谦虚地笑笑,道:“那也是托周总的洪福啊!要不是周总说要去,或者,我再晚一天,那就彻底没戏了!” 周修常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你大功一件!你都在列表上看见什么了?” 王朝阳却忽然把下巴一抬,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后沉吟着说:“其实……他只是给我看了一眼……我大部分没有看清……” 周修常眼皮一搭,道:“老王……你逗我开心是不是?” 王朝阳道:“不是不是,我是真的没看清。那小伙就拿列表向我甩了甩而已。不过我看见就一张纸,最多十来行,说明也就十来家企业或者单位竞拍。” 十来家竞拍单位,对于政府拍卖来说,并不算多,有些时候哪怕是有意造势,也会拉上十几家单位做做戏。 周修常道:“就十几家?这不多啊。” 王朝阳道:“就十来行,是在竞拍单位资料的第一页上!那小伙子说,资料本来都印好了,为了我们这成达公司,他只好把第一页的列表重新印出来。” 周修常“哦”了一声,道:“他还说什么了?” 王朝阳道:“还说……没什么了。不过,他可是诡异地笑笑。” 周修常道:“诡异地笑笑?什么意思?” 王朝阳道:“周总,您说,还能是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他也以为我们是陪练的?壮声势,充门面的?” 王朝阳道:“其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周修常道:“没出息。刚说了你大功一件,结果先灭了自家威风,光长他人之气。” 王朝阳道:“周总,不是我灭自家威风啊!我是有根据的。” 周修常道:“什么根据?你又看到什么了?是不是还给我藏着掖着什么呢?” 王朝阳笑笑,道:“不敢藏着掖着,是还没说完。” 周修常后背一靠沙发,手一伸,道:“好,你继续!” 王朝阳道:“那张列表上,我不可能一下子全都看清,全都记住,但是第一个我却看得清清楚楚的,正是春龙地产!” 周修常听了,毫不意外,道:“是啊,怎么了?春龙地产第一个,有什么问题么?” 王朝阳像看不懂周修常了一样看着他,道:“嘿!怎么没问题了!他家是第一个,说明了什么?!” 周修常道:“说明了什么?第一个报名的就是他家。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就是他家。明天拍卖会上,势在必得的,就是他家。我说的对吗?” 王朝阳道:“对啊……那咱们还有必要插一脚吗?并且,我还没说完呢……” 周修常无奈地笑笑,手再一伸,道:“继续!” 王朝阳道:“排在春龙地产下面,第二位的,你猜是什么家企业?” 周修常道:“还能是什么?左右也是一家地产商?” 王朝阳神秘地笑笑,道:“嘿嘿。周总好好猜猜,猜是哪家企业。保管你猜不着!” 周修常听了,也来了劲儿,道:“天底下公司那么多,你让我胡乱猜?我上哪给你一一说去?是家地产商,是不是?” 王朝阳微笑道:“是啊。” 周修常沉吟着道:“咱安原市还有什么地产商……”想了一会儿,大脑中一片空白,道,“想不起来了……” 王朝阳神秘地笑着,道:“其实,要说起来,也和春龙地产有关。” 周修常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开玩笑似的说道:“你是说,那是春龙地产找的陪唱的?嘿嘿!难道他还能找来什么夏龙地产、秋龙地产不成?!” 谁知,王朝阳脸色一正,道:“哎呀,我当周总,你太他妈厉害了!” 周修常诧异道:“怎么了?” 王朝阳道:“跟你说,春龙地产下面的几家单位,还真是叫‘夏龙地产’、‘秋龙地产’和‘冬龙地产’,还有一家‘四季地产’,排在第五位……” 周修常听完,一开始哑然失笑,觉得这简直如同笑话一般,什么“春夏秋冬”,还来一个“四季”作为总结,这种手段低劣至极,简直不值一哂。但看看王朝阳的脸上表情,绝非在开玩笑逗他开心的样子,他的神色也摆正了,道:“你不是逗我?真的?” 王朝阳狠狠地点点头,道:“真的。我就看到了前五家,分别是:春龙地产,夏龙地产……” “好好好,行了行了,”周修常摆摆手,神色凝重了,“我懂了。看来张春龙真的是势在必得啊!这样好像笑话一样的招术都想出来了,简直把别人当弱智耍!” 王朝阳这时才流露出些许焦急的声色,道:“我就说嘛。人家是气势汹汹啊,为了这几块地,人家背后做了多少工作?” 周修常冷笑道:“这说明,这块地背后是块肥肉!” 王朝阳道:“当然啦!还用你说。全安原市的人谁不知道绿原区那块地皮是肥肉!人家都盯上好久啦!所以我才说,咱们干嘛去趟这趟浑水?没必要嘛!” 周修常弯下腰,双肘支膝,双手支颐,缓缓地点头,道:“是,看来这趟浑水,真的没有必要趟了……” 王朝阳拍拍手,像是极力赞同,表扬周修常的勇于放弃,道:“这就对啦!咱没必要和张春龙干上一架,人家觊觎肥肉这么久,冷不丁地被我们虎口夺食,那得多不爽?要是你的话,你不得发飙?” 周修常嘴角微微冷笑,道:“虎口夺食我们做不到,食物还是他们的。不过,我们可以……嘿嘿!” 王朝阳看着周修常一脸坏笑的模样,吓得毛骨悚然,道:“你……你要干什么?” 周修常无所谓地道:“虎口夺食不可以,我们可以虎口拔牙啊!” “虎口拔牙?!”王朝阳高声叫了一声! “谁要拔牙?!”门口传来于玉香的声音。原来是她和黑星星外出购置火锅的物事回来了。 只见黑星星怀抱着一个一看便知是用旧的火锅,火锅上放着许多底料和食材,食材几乎在火锅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朝阳道:“哎呀呀,是不是买多了,这么多肉……这么多菜……” 于玉香指着黑星星道:“我让他在市场里自己先挑,他先选购了自己能吃的就行,然后我再适当地添点就可以了。” 王朝阳无奈地看着黑星星道:“你吃多,小心拉多!” 黑星星“嘿嘿”道:“我每天两次!” 周修常站起身,走到厨房,道:“正好饿了,大家都来,一边吃一边说。对了,玉香,火炭没忘吧?” 于玉香拿起一个布兜,道:“我以为火炭很轻的,没想到越拎越沉,给,点上吧。” 周修常打量着火锅和火炭,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于玉香笑道:“从火锅店买来了呗!好说歹说,花了高价,总算搬回来了。” 周修常冲于玉香竖起大拇指,然后把厨房窗户半开,又让于玉香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一半,接着对王朝阳说道:“老王,你来点火。”说完,又指挥黑星星切肉摆盘,自己去洗菜摘菜,于玉香搅拌佐料…… 十分钟之后,火锅里沸汤滚滚,周修常等四人都围坐下来,把各色自己爱吃的食材放进滚汤中,吃得热火朝天。 几口羊肉下去,王朝阳才腾出嘴来说话:“周总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于玉香也看着他,道:“我听见了,你说什么……拔牙?” 周修常嘿然一笑,吃了一口豆腐泡,道:“虎口拔牙嘛。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于玉香道:“明天?明天有什么事情么?你们俩刚才就在商量着去动物园?” 周修常道:“老虎,真正的老虎,不一定生活在动物园里。” 于玉香柳眉微皱,神色关切地道:“那是要去哪里?” 周修常见她关切,只好说道:“去一个政府拍卖会……” 说到这儿,周修常忽然心思一动,对于玉香说道:“玉香,你明天休息吗?” “嗯?”发出这一“嗯”声音的,不止是于玉香,还有王朝阳。 王朝阳的这一声“嗯”分外突兀,周修常和于玉香都看着他,连一直埋头火锅的黑星星也抬起头,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他。 王朝阳觉得有些尴尬,道:“嘿嘿!我……我就‘嗯’了一下……”说着,又觉得自己遮遮掩掩,也不舒服,干脆道,“周总啊,你明天不去拍卖会了?你是可以去的啊!” 周修常道:“谁说我明天不去了?” 王朝阳道:“可是你刚才明明是于小姐明天有没有空……” 周修常道:“我的意思,是明天带着她去!” 于玉香眨眨一双凤目,道:“等等!去什么地方还没说呢,什么虎口拔牙呀之类的,要把我卖了是不是?” 周修常和王朝阳听了,都嘿笑不答。 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寒风席卷着滚滚乌云在大地头顶翻卷而过。 “哎呀,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王朝阳昨晚回家后,一大早就来到周修常的别墅去等待,此时他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说道。 于玉香穿着红色风衣,黑色修身裤,脸上淡妆恰到好处,显得清爽干练,目之怡然,走出来说道:“今天没雨,最多多云。” 王朝阳冲她点点头,又看了眼她的身后,问道:“周修常呢?” 于玉香道:“他会自己家换件衣服。” 王朝阳道:“换衣服?” 于玉香道:“自然啊。难道他今天穿着小孩子穿的运动外套去?” 王朝阳想想也是。就连跟在身后的黑星星今天都特意穿上了特制的正装。 三人走到周修常父母家门口,正碰见周修常从里面走出来。三人一见周修常的装束,除了于玉香不甚惊奇之外,王朝阳和黑星星都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优秀男人 之前平平无奇的少年,此刻换成了眼前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一身笔挺的西服,面料精致典雅,剪裁合体贴身,并且明显内里加厚,或者白色衬衣里添置了必要的保暖衣服,所以显得身材更加孔武结实,刚刚萌生的小胡子也经过精心的打理,如细绒般贴在洗的白嫩的小生脸上,平添一种刚阳之气。 周修常脚下皮鞋铮亮,鞋跟踏在台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他一路走下来,道:“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王朝阳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再看了看黑星星的西装,又看了看周修常的西装,顿时对自己万分嫌弃起来:“我承认你的面料好一点,但是……不,不是面料的事情……”那就只能是人的问题了。 这一套行装是于玉香之前采购的,本来想作为新年礼物,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不得不提前拿出来。所以,她见到周修常这身衣服并不惊奇,但是一见周修常穿上后玉树临风的模样,还是不禁花痴泛滥。 周修常似乎为了更加耍酷一点,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墨镜,戴在眼睛上。可是,这一下,于玉香和王朝阳、黑星星都大摇其头:“不不,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不好看?”周修常不解地问。 于玉香道:“今天是多云,你这样太能装了,低调点比较稳妥。你是商务精英,不是去耍酷的老大。” 周修常一听有理,只得收起来墨镜,心道:“还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四人走到门口,王朝阳早就借了一台车,有自己开车,前往位于绿原区的安原市人民剧院。那里,作为今天的拍卖场所,被政府征用了。 抵达剧院门口,只见门口有几个警察维持秩序,一两个记者晃了晃胸前的记者证,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王朝阳把车停在外面的马路上。 四人下车,同时很有派头,走到门口安保岗前,王朝阳亮出报名后给予的函件,带着三人走进去。 安原市人民剧院是典型的苏联式风格建筑,据说当年是苏联建筑师设计的,多年前一场大地震居然连一条裂缝都没有。据说,如果发生战争,这里可以做出街头堡垒,一来它处在市中心的要冲之地,二来它的主体墙体厚度达到一米五,可以抵御小型炮弹的攻击。 正门处六根巨柱拔地而起,高高的门粱上刻画着优美的花纹。走进去,朴素的水泥地面,但修饰得十分平整,毫无凸凹不平之感,大约三百平米的大厅里,六根柱子均匀分两列排列着,擎起高高的平面穹顶。这里,只见一面小桌子放在进入剧场里面的门边,两个工作人员在登记录入竞拍和采访的人员。 王朝阳拿着函件,和周修常等人登记后,进入剧场里。剧场里面斜坡向下,一眼便可以看见舞台上摆着几张桌椅,拍卖台正被工作人员抬上舞台。显然,一切准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修常在王朝阳的带领下,一边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边环顾四周,只见剧场大概有七八十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些人偶尔抬起头来,和其他群体的某一人物微笑着打招呼,握手,寒暄几句。通过面色和眼神,周修常可以看出里边有些人是圆滑的生意人,而有些则明显是眼神狠戾的流氓人物。 这时候,周修常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非常甜美的女声:“打扰一下,可以采访一下你么?” 周修常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娇笑可爱的小美女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支钢笔,见周修常回头,小美女继续说道:“我是安原晚报的实习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我叫秦扬,我可以……” “对不起,我不接受采访。”周修常回答的十分干脆,同时,他的眼睛快递地向于玉香瞟了一眼。于玉香若无其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不过显然的耳朵的注意力都在这里。 那叫秦杨的美女长得一副瓜子脸,杏目笑起来成了弯月,白皙的脸上有一颗美人痣,和笑起来的小酒窝相映成趣,长发披肩,薄唇丰润,虽然穿着厚马甲,却依然显露出纤细苗条的身躯,目光如水,却媚色勾人,周修常觉得她的双眼好似青蛇吐信般撩拨着他。 秦杨听了周修常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脸上神情顿时一黯,似乎有点受挫的意外,喃喃道:“哦……就是……也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周修常看她脸上的失意,心里微微一颤,仿佛触动了某根脆弱的心弦,他接着微微一笑,指着王朝阳道:“他是我的顾问,你可以采访他。”说着,把王朝阳拉了过来。 王朝阳见到漂亮小妹妹,双眼放光,兴奋地向秦杨伸出手,道:“你好,小妹妹,我叫……” 然而,秦杨却一眼都不看他,只盯着周修常道:“我其实是……给人物做特写的记者,我可以问……” 周修常还是拒绝道:“我拒绝接受任何采访。他,可以。”说着,又拉了拉王朝阳。因为王朝阳见秦杨压根不理睬自己,觉得自讨无趣,很是下不来台,便悄悄后退,却又被周修常拉过来。 秦杨还是当王朝阳不存在一样,对周修常道:“那……你这么坚决的话……我如果采访他的话……”她说到这里,小小的玉手指着王朝阳,却仍然没对老王正眼相看,“……可以问关于你的事情么?” “呵呵,我觉得……你问不出来什么。再见。”周修常颇有风度地向秦杨一点头,随即便背过身去了。 秦杨见他如此,脸上失望之色更加明显。这时,王朝阳凑了上来,笑道:“小妹妹,你想问什么呀?我们周总既然说了,让你问我,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尽管问。” 秦杨听了心中一动,看了看在不远处自己座位上坐下的周修常,干脆拉着王朝阳向远处走了走,这才道:“喂,你说他叫周总?啊不,他姓周?是你们总经理?” 王朝阳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道:“嗯哼!不错。他是我们成达公司的总经理,全资产所有人,周总。” 秦杨道:“周总叫什么?” 王朝阳有些犹豫,道:“这个嘛……” 秦杨道:“没事吧?你会说话吧?” 王朝阳瞥了一眼周修常,还是支支吾吾。秦杨道:“他刚才说,他觉得我问不出什么,但没说不让你回答,对不对?我还是可以问的,你还是可以答的,对吧?” 王朝阳一想也是,便放下心里包袱,说道:“周总叫周修常。继续的继,成功的成。” 秦杨立刻拿出小本本,拔下钢笔笔帽,在小本本上写下“周修常”的名字。 王朝阳看着她写,笑道:“一看你就是实习记者。” 秦杨一呆,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朝阳道:“你看看别的记者,要么做电视不用笔,只要是做报纸杂志的,都用铅笔,方便啊,拿起来就写,写没了就用小刀削一削,多省事!” 秦杨看了看手中的钢笔,点点头,这才第一次对王朝阳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道:“的确是啊。——周总今年多大了?” 王朝阳“呃”了一声,犹疑了一下,道:“好像……” 秦杨细眉一挑,道:“怎么是好像?你不知道?” 王朝阳目光有些躲闪,道:“呃……他跟我说了,之前……好久之前说的,我忘记了。” 秦杨目光狐疑,道:“大概呢?” 王朝阳道:“大概,二十多岁吧。” 秦杨向周修常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周修常和一个红衣女子并肩而坐,那女子身形高挑曼妙,面容也是极美,此刻周修常正凑在她耳边说些什么,红衣女子掩嘴而笑,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接着问王朝阳道:“嗯,二十多啊……那成达集团是他一手创立的么?” 这边秦杨“采访”王朝阳,那边周修常正在哄于玉香开心。 于玉香道:“那个小姑娘要采访你,你为什么拒绝人家?” 周修常道:“我生性喜欢低调啊,姐姐。” 于玉香道:“是么?我怎么记得你还很善良呢?” 周修常道:“是么?我的确……很善良。” 于玉香优雅地一笑,道:“而且,女人越漂亮,你就越善良。” 周修常道:“那我对姐姐最善良了。所以姐姐刚才才说,我很善良。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懂了。” 于玉香抿着嘴一笑,道:“真不要脸。” 周修常道:“又善良又不要脸的动物是什么呢?哦,答案是,优秀的男人!” 于玉香掩着嘴,笑道:“去你的!” 这边,秦杨还在问着:“那么,既然是周中自己独自出资,成达公司现在效益如何?” 王朝阳道:“这一点我们会在适时的时候公开的。” 秦杨道:“可以透露一下成达公司此次来竞拍地段,是有什么打算吗?” 王朝阳道:“这一点,周总心里是有数的,请拭目以待。” 秦杨问着问着,就发现王朝阳其实嘴巴严实得很!周修常的一些信息他该准确的说,就准确的说,不该说的就含糊其辞,甚至顾左右而言他,秦杨看了看自己的小本本,其实也没有真正有价值的资料信息,除了那个“周修常”的人名。不过,这个人名,只要去一趟工商管理局都会查到。 秦杨道:“我感觉,你们成达公司非常神秘,真的不透露一些目前的业务,或者主营方向么?” 王朝阳心道:“这个小姑娘,以为我是大老粗呀,你卖卖漂亮的脸蛋,我就像吃了诚实药一样,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哼!你是记者想套话不假,但我是律师!更是会套人话的!你,还嫩着呢!”他笑着说道:“我们成达公司是一家新兴公司,经营理念十分先进,与传统企业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块地皮 秦杨道:“比如呢?” 王朝阳道:“比如……我们在经营业务上,反其道而行之,不主张固定某一个方向,小公司小企业,灵活多变,适应市场情形快。以后的世界啊,经商,就讲究一个‘快’字!” “哦……”秦杨听到这儿,忽然觉得王朝阳也是蛮有内容的,便把之前对周修常的注意力转移了来,继续问道:“那么,成达公司是如何看待未来经济和商业的呢?” 王朝阳见小姑娘目光炯炯,只盯着自己,不禁也来了兴致,开始自己的夸夸其谈了:“未来商业,一定会小而快,成长快,见效快,不主张越来越大,而是各个小公司,成为一连串,成为……成为一个系统……” 秦杨补充道:“一个流水链条?” 王朝阳道:“不错!就是一条流水线一样!不是一家大公司,但可以是大集团!” 秦杨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周总的设想吗?” 王朝阳道:“他之前和我说过一些。当然啦,我呢,也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延伸。” “哦,”秦杨忽然觉得一篇报道已然成形,倒不是对周修常的特写报道,而是安原市小企业家们对未来的展望,可以作为主题,“如果写报道的话,可以在报道里出现名字么?” 王朝阳高兴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啦!呃,你记住我的名字没?我叫……” 王朝阳还没等说完,就见秦杨已经转身离去。王朝阳又觉得脸上讪讪的,低声自语道:“人家问的是能不能出现周修常这个名字啊……唉!自作多情了!” 王朝阳目送着秦杨,看见她来到其他几个企业负责人跟前,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询问是否可以采访,大多数被询问的人见她漂亮乖巧,都没有拒绝。 王朝阳时不时地向她瞭望着,同时来到了周修常身边,坐下来,向周修常说道:“周总,被她采访完了。” 周修常道:“哦。你都说什么了?” 王朝阳有些狡黠地笑道:“放心。除了你的名字之外,我都在胡说八道。” 周修常道:“真的?” 王朝阳道:“那自然。我是律师嘛,这点事情还是明白的。” 于玉香隔着周修常,看了王朝阳一眼,道:“你是律师?我怎么不知道?你每天没有官司吗?” 王朝阳有些支吾起来:“呃……这个……有点……说来话长……” 周修常解围道:“老王有他自己的原因,并不是主观方面的。以后,可有官司让他打呢!” 王朝阳道:“对对,不急于现在,以后我估计我能有一个法律团队,我来率领……” 王朝阳的话刚要说得兴起,打算把自己心中的宏图伟业和盘托出的时候,忽然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主持人上台了,当地人都知道这个主持人是省电视台的某知名栏目主持。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请大家入座,欢迎大家来到安原市人民剧院,参与竞拍安原市七块地产的拍卖会现场。”女主持人说完,大家便纷纷落座。 于玉香盯着女主持人的衣服,上上下下冷冷地扫描一番后,对周修常附耳说道:“在电视上看去她还是蛮漂亮的,怎么真人一看一点都不好看。你看她把旗袍穿的,明显自己太胖了嘛!居然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哼哼!” 周修常低声笑道:“想穿旗袍了?你知道哪里有卖的,我陪你去买啊。” 于玉香道:“你那么忙,有时间?” 周修常道:“看你脱衣服,穿衣服,这个时间还是有的。” 于玉香正色道:“呸!大庭广众之下,周修常,你给我正经点!要不然,我叫大星星打你。” 周修常道:“咦?不是叫黑星星么?怎么叫大星星了?” 于玉香道:“我给改了啊,不行么?不信你问问大星星。” 只听坐在于玉香边上的黑星星沉着嗓子说道:“嗯……只有她可以这么叫……” 周修常吐了吐舌头,向于玉香竖起一根大拇指。于玉香则得意地一笑。 这时候,一些服务于拎着暖壶,为每个桌子添茶倒水。成达公司由于是最后一个报名的,所以桌位也在最角落里,等到一个服务员给他们倒水时,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拍卖会开始了,并不是说拍卖活动开始了。 舞台上几个领导上台,有吴东义副市长、办公室主人朱小辰等。至于市委书记韩博涛和苏起章都没有出现。 不过,王朝阳却指着没有落座在舞台,而是坐在台下普通观众席边缘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周总,那位,就是谢大管家,谢明德。” 周修常顺着王朝阳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脑袋谢顶的人,便是韩博涛的秘书谢明德了。看来韩博涛对于拍卖会实际上很重视,可能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便,特意派了心腹大秘前来监场。谢明德没有坐上领导席,也没有坐上贵宾席,只是很低调地坐在一旁,然后有两个美女服务员站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小心伺候,这么一来,倒显得不仅不低调,还很矫情。 吴副市长和朱主任都发表了一番讲话,无非是响应中央号召,紧跟时代步伐,招商引资之类,言语间对本次拍卖十分重视。 领导们终于讲完了,台下掌声雷动。下一步,便是正式拍卖了,有的人摩拳擦掌,有的是好整以暇,有的人东张西望,有的安稳如山。 周修常观察周围,可以看得出来,十几个竞拍方里,的确不少人都是“托”。他再一看前面几排的桌位上,什么春龙地产、夏龙地产……以至四季地产,冠冕堂皇,十分可笑。 周修常今番一心想试探出张春龙的虚实,心中道:“张春龙,今天倒也看看,你能吐出几颗牙来。” 舞台上暂时乱了一阵,显然剧院方面第一次承办这样的活动,准备得十分仓促。 片刻后,舞台上出现了拍卖台和拍卖师。 剧场里渐渐安静下来。 那拍卖师说着一口南方普通话,表示自己是从商业发达地区过来的人,经验丰富。 “各位老板,今天安原市政府一共拍卖七块地皮,相信大家一定已经领到了拍卖资料,对各处地皮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们话不多说,在叫价上见真本事喽!我宣布,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 说罢,他自己拿小锤锤了两下搥座。而台下,则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显然气氛并没有调动起来。或者,气氛也调动不起来。 两个美女服务员上台,推着一方巨大的展布,展布上是一张张大幅地图,像挂历一样,每一张地图上都显示着即将拍卖的地皮位置等信息。只要拍卖完第一块,服务员便把这一张地图向上翻起,就可以露出第二张来,以此类推。 周修常见方式如此原始,自然想道:“在后世,这样的拍卖会不会在剧场里举行,而是在某大酒店的多媒体厅之类,而且都是用巨幅投影了……” 于玉香捅了一下他,小声道:“想什么呢?第一块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修常道:“绿原区的是第几个?” 于玉香翻开资料,指着资料道:“第二个。” 周修常点点头道:“看来肥肉被放在前面了。” 王朝阳道:“没错!估计张春龙也害怕夜长梦多啊!” 周修常和于玉香听了,都是赞同地点头。 第一块地皮是南湖更南的一片荒地,拍卖师宣读完这块地皮的位置时,大家的目光便都纷纷看向了刚刚成立不久的南湖公园管理委员会。 这荒地在南湖之南,毗邻南湖公园,明显是给南湖公园留着扩建用的。大家伙其实都心知肚明。 拍卖师叫道:“好,荒地一共七万五千亩,起价九十万元,每次加价一万。现在开始!” “九十万!”一声高叫随之而起。 可是喊价的却不是南湖公园委员会的人,而是“秋龙地产”的人,那人一看吊儿郎当的,便不是什么善茬角色。 周修常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无声窃笑。 拍卖师道:“好,九十万一次!还有没有加价了?还有谁来?” 剧场里随即沉寂下来,没有人再趟这趟浑水了。 拍卖师道:“好。九十万二次!还有没有加价的了?” 这时,南湖公园的一个人才慢悠悠地举起了牌子。 “好!九十一万!九十一万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了!”拍卖师继续亢奋地叫道。 秋龙地产的人也不吱声了,刚才那一下明显就是为了起哄,再一个,也向一些不识趣的单位显摆阵势。 对于这块南湖公园唾手可得的地皮,原也不一定要加进拍卖会之中,荒地里芦苇纵横,甚至是数起凶杀案的抛尸弃尸之处,除了公园之外,其实鲜有人问津。因此上大家都不吱声。 周修常却明白,二十多年后,城市急剧扩张,南湖公园又将荒地卖了出去,建成了中高档小区,因为地处市中心,房价不菲。不过,周修常如若这时候拍下,简直毫无意义,回报周期之长,地块背景复杂,最后说不定能让他破产。 “九十一万两次!”拍卖师煞有介事地举起了小锤,拖着长音道,“九十一万——三——次!”说罢,小锤快速地落下,“成交!” 剧场里响起了一片掌声,大家都祝贺拍卖会首拍成交,有了个好彩头。南湖公园的人起立,向大家致谢。很快,就有公证处的人员上前核实了。 只见拍卖师指挥者服务员翻开了第二张地图,露出了本次竞拍的重头戏。 展现在周修常眼前的地图,既熟悉又陌生。大概的位置似曾相识,但具体的街道等却全然不识。 几十年前,安原市发展之快,举世惊讶,并且神州大地上并非一省一世如此。曾经的绿原区和周修常记忆中的绿原区差别太大了。 只听拍卖师吆喝道:“各位来宾,本次拍卖会的第二块地皮,编号9402,位于北一路和和平街交汇的东南角,总面积21.6平方公里,毗邻安原市火车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广惠通博 这些信息均写在资料手册中,拍卖师也是做了许多准备,竟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可惜的是,这些话在众人听来实在是废话。 一句话,编号9402的地块位处安原市黄金区域,乃一块人见人爱的肥肉,足矣。 本次拍卖会上,张春龙虽然没有出现,但他的党羽们却并不因此而低调。 只听“夏龙地产”的一个人叫道:“嘿嘿!别念啦!开始吧!大家伙谁不知道绿原区啊,你赶紧的吧。” 一个“四季地产”的人也起哄道:“不错!这些东西资料里都写着呢!怎么?谁没长眼睛,或者是瞎了?非得听你念一遍啊?” 拍卖师陪着笑,道:“按照惯例,我作为拍卖师,得宣读出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 “夏龙地产”的人说道:“妈的!刚才都说了,大家都有眼睛,不用你再说了!怎么?你没长耳朵啊!” 拍卖师是个南方人,说话和气,此刻听见北方横人说的话,脸上却毫无退却之意,居然据理力争起来:“这位先生,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我必须要把这些资料念完,否则这次拍卖会就不完整了。” 那“四季地产”的人道:“妈的!靠了!要念快念!” 而拍卖师却不着急,按部就班地说完自己该说的话:“我所念的资料,不仅仅是念给在场的各位听的,还包括在场的政府领导和公证处的人听。也是作为拍卖会上的资料,留存档案,以备后期的检查。所以,这些资料,我一定会念完。请各位稍安勿躁。等一下拍卖之时,各位尽管这样举手叫价。” 众人耐心地听完,那“夏龙地产”的人道:“好了好了,我服了,你快说吧行不行?” 拍卖师讲完这一番话之后,却停顿了很长时间。 众人一开始听完他的话,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均安静下来。谁知,等了半分钟,拍卖师站在台上,居然不发一言。 “夏龙地产”的人又不耐烦了,道:“我说兄台,我这次没打扰你吧?你怎么不说了呢?” 那拍卖师渐渐地涨红了脸,忽然一转身,走下了舞台。 这下,台底下众人都惊讶不已,交头接耳道:“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说的好好的嘛?”“是不是生气了?”“或者是自己没了面子了?”“不会吧?刚才三哥不是说了么,咱也没打扰他啊。”“唉,你不知道,南方人面子薄……” 片刻之后,拍卖师再次上台,手里赫然多了几张纸。眼尖的人一看便知,那正是这次地产拍卖的资料文件。 周修常邻桌是一家叫广惠通博的公司,和周修常一样,桌子后也坐着四个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比较斯文,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着拍卖师如此登场,“噗哧”一笑,道:“嘿嘿!敢情是他忘词了!哈哈哈……” 本来在座的众人也均看出来了,拍卖师被张春龙的人抢白一通之后,自己慷慨陈词,说完了也许情绪比较激动,便怎么也记不起来资料上的文字内容了。但众人只是莞尔,没有笑出声来。此刻,一听有人憋不住大笑,也均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四季地产”的人大笑道:“哈哈哈……这回可怨不着我们吧?我就说嘛,你唠叨一遍有什么用?把我们说得昏昏欲睡了,然后再拍卖,都他妈睡着了,你还跟你举牌啊!” “夏龙地产”的人也笑道:“怪我!怪我!你这个人,忘词了早说嘛,我这里有资料,我给你啊!正好我不爱看带字的东西呢,你倒是吱一声,是不是?!嘿嘿!” 拍卖师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从未见过世界上居然这种场面存在,他抖了抖手中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高声道:“关于9402号地块,我刚才已经介绍完毕了,现在,就开始竞价起拍!” 一听说“起拍”,众人的哄笑声登时收敛,剧场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张春龙的人展现出胸有成竹的无所事事外,一半的人都正襟危坐,背脊稍稍离开了椅背。 只听拍卖师继续说道:“起拍价一千五百万元,每次加价五十万元。开始!”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那“夏龙地产”的人就懒洋洋地说道:“一千五百万!” 随即,剧场里便悄无声息了。人人均知,这是等是否有不相识的人敢出来叫价。凡是张春龙的人都不会跟着喊了。 周修常环顾剧场,人人好像事不关已一般,只有寥寥数人东张西望,甚至互递眼色,却均不敢声张。 王朝阳看了周修常一眼,知道周修常可能要叫价了,不禁担忧地皱起眉头。 于玉香也细眉微皱,她对张春龙如此明目张胆,实在厌恶。 拍卖师也环顾了众人一圈,叫道:“一千五百万一次!” 还是无人吱声。 拍卖师接着叫道:“一千五百万二次!”说完,举起了小锤。 周修常无声地微微一笑,刚要张口加价,忽然只听得邻桌“广惠通博”的一个年轻人叫道:“一千五百零五十万!”正好加价了五十万。 “咦?”剧场里不少人发出惊奇的声音,不禁回头向后面看来。王朝阳见众多人都回头了,自己这一方显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赶紧悄悄地摆摆手,指了指邻桌的“广惠通博”,示意是他们叫价的。 “广惠通博”的四个年轻人都嘻嘻笑着,显得毫不在乎,似乎刚才的叫价,只是一个熊孩子的恶作剧一般。 周修常诧异地看了看他们,心道:“‘广惠通博’?他们是干什么的?难道和张春龙过不去?还是纯属胡闹的?他们不知道这块地张春龙势在必得?还是说,这家企业背景比张春龙要更加厉害?”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人出头了,自己在坐山观虎斗吧。 周修常注意到,“春夏秋冬”和“四季”地产,以及其他几家为张春龙做戏的单位代表都暗暗皱眉。 不仅如此,周修常再向舞台上看去,只见拍卖师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像刚才那一声叫价打压了张春龙一伙人的气焰,也是为他报了一箭之仇。不过,其实刚才出声笑话拍卖师的也是“广惠通博”的人。 王朝阳对这周修常露出笑容,低声道:“周总,这下咱们不用和他们闹了!有人出头了,哈哈!” 周修常也低声问他:“你知道这‘广惠通博’,是干什么的么?” 王朝阳摇摇头,道:“不知道啊。我今天也第一次才听说。” 于玉香低声道:“看这四个年轻人,一脸的心不在焉,似乎是来玩的。还有,刚才有一个人直向我看……” 周修常听了,微微皱眉,向邻桌看去,果然正和一个年轻人的目光撞上! 那年轻人也是穿着西装革履,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他发现自己看向于玉香的目光被周修常拦截之后,居然不慌不忙,只是眉毛一挑,然后向周修常微微点头,算是礼貌地致意了。 周修常也是眉头一挑,同样微微颔首回礼,同时目光中不乏警告之意。 那人微微一笑,便扭过头坐正了身子。 周修常心中暗道:“这人目光从容,举止有度,看得出来是有涵养的,绝非什么轻浮油滑的小混混!” 见那人回过头去,周修常便也摆正了身子,对于玉香道:“你看到了?” 于玉香点头:“嗯。” 周修常道:“你觉得是什么人?” 于玉香道:“像是大家族的公子哥,来玩来了。” 周修常点头,“公子哥”三字,形容得极为确切:“不错,正是这种感觉。” 于玉香微笑道:“你给我第二次的感觉,就是如此。” “哦?”周修常听了,好奇道,“那第一次呢?” “第一次嘛……”于玉香抿着嘴,轻声道,“小屁孩呗!” 周修常听了,暗中伸手,向她柔软的纤腰一摸。于玉香娇躯一颤,极轻微地“嘤”地一声,偌大剧场之中,凭空出现了一点盈盈春意。 这时,听见拍卖师已经在喊:“一千五百零五十万,一次!” 拍卖师话音刚落,只听“冬龙地产”一桌的人叫道:“加五十!” “好!”拍卖师兴奋地道,“一千六百万!一次!” 剧场里人们又安静下来,有些不安分的人已经回头,向“广惠通博”那一桌看去,看他们是不是要继续抬杠叫价。 “广惠通博”的四个年轻人均若无其事地稳坐如山,嬉皮笑脸,难分正邪,显然是有恃无恐。 张春龙的人见他们这副表现,反而心中惴惴。 周修常来回向双方观察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拍卖师慢慢地举起了小锤,口中拖长着声音叫道:“一千六百万——两——次——” 周修常向“广惠通博”瞥眼看去,只见适才那“公子哥”向身旁一个年轻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个年轻人笑笑,双眼主意着拍卖师手中的小锤…… 拍卖师已经把小锤举到了头顶,举得不能再高了,然后缓缓下降,道:“一千六百万,三……” “加一次!”果然,坐在“公子哥”身旁的年轻人盯着拍卖师的手锤,当手锤落到一半的时候,立刻高声叫道。 拍卖师立刻抬起手锤,脸露兴奋,道:“好!一千六百五十万!一次!” 张春龙的人开始相互传递眼色,一些一脸横肉的大汉目露凶光,紧盯着后面“广惠通博”的桌子。 周修常看他们脸色,知道了这些人也不知道“广惠通博”是个什么来头,那“公子哥”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加一次 剧场里响起了人们轻声交谈的声音,其中不乏很多人询问:“他们是谁呀?你认识么?”“不认识。看他们那样子,似乎坐在中间的,像公子哥似的家伙一定是带头的了。”“这家伙怎么有点眼熟?”“嘿嘿,贺老弟,你就别想着一会儿拉近乎了,你虽然在安原这么多年,根深叶大,但不如我走南闯北,知道的比你多点,我可从来没听过什么‘广惠通博’,那哪个城市都没听说过!”“哎,那不一定啊。这年头公司海了!你看‘广惠通博’旁边的,什么‘成达’,难道你听说过?”“那真是,‘成达’?这是干嘛的?”“坐在‘成达’上的那个小妞不错啊……”“老贺,你这双眼睛,厉害啊!嘿嘿!”“过奖了!哈哈!” 听着前面的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成达”和于玉香,周修常脸色不禁阴沉下来。于玉香握住了他的手,向他低声道:“那是贺老板,来过我们城中花园,没买房,据说他想自己建一个小区呢!身价,估摸着得有上亿了吧!可不好惹,黑白通吃。” 周修常听了,回捏了捏她的小手。“贺老板”三个字,顿时激活起他的记忆,的确,那时候在安原市提起“贺老板”,无人不知,名下酒店俱乐部等资产无数,叫人眼热。只不过他官商勾结,当韩博涛倒台后一年后,自己便也锒铛入狱,据说在看守所自杀了。外人普遍猜测,该是某些权高位重者为了自保,或者贺老板为了自己的妻子情人等不受伤害,才选择了自杀。 所以,一提起“贺老板”三字,普通人都心中一凛,敬惧交加,但对于周修常而言,却与看一个将死之人无异。 “原来他就是‘贺老板’啊,呵呵!”周修常不以为意地笑笑。 这时候,拍卖师又一次缓缓举起了小锤,叫道:“一千六百五十万!两——次——” “春龙地产”是正主,这回,正主说话了:“加一次!” 拍卖师指着“春龙地产”的代表:“好!一千七百万了!还有没有愿意继续加价的!一千七百万!一次!” 周修常瞥眼向“广惠通博”的“公子哥”看了一眼,只见他向身边的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周修常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回过头来,看着拍卖师举起的小锤,心中豪气一生,也不等拍卖师拖着长音说什么“一千七百万!两次!”,便拽起王朝阳的手,因为他手中握着牌子,同时高声叫道:“加一次!一千七百五十万!” 王朝阳听了,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周修常,低声道:“老大!你疯了!人家都出头了……” 周修常捂住他嘴巴。于玉香也有些诧异,道:“修常,怎么了?你这样好吓人的说!” 这一声叫价,别说王朝阳和于玉香不解,周修常自己都觉得鲁莽了一些,但是又觉得十分刺激好玩,似乎是受到了邻桌“广惠通博”的影响,觉得这是一场超级抬杠游戏,给张春龙心中添堵的。 这一次,剧场里的人发出的“咦”的惊叹声更大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过来,一开始,人们还是习惯性把目光看向“广惠通博”,可是一看举牌子的人,却是什么“成达公司”,不禁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看来张春龙这一次出手,忽略某个地头蛇啊!不过,这‘广惠通博’和‘成达’究竟是哪家地头蛇呢?是一伙人么?还是两家联合起来一起搞一下张春龙?” 眼见着,张春龙就必须以高出一千五百万整整三百万的价格才能拿下这块肥肉地块了。 人们再一次交头接耳起来:“哎呀,情况让人看不懂了。老贺兄弟,这两位年轻人,可不简单啊。”“是啊,不知是不是初出牛犊不怕虎啊!”“要我说,这可不讲规矩喽。”“这不对吧。人家愿意叫就叫呗。”“纯属抬杠,真要给他们了,他们能拿出那些钱来?这些钱对于老贺你来说,九牛一毛啦,但小两千万,嘿嘿……”“对于我来说也很多啊,我得卖两个酒楼呢!这个规矩人家倒是没有不讲,不讲的只是面子。”“不错。胆子也是不小。到底是年轻啊。” 周修常听着,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方才明白了为何适才心中一涌豪情,脱口叫价,原来乃是叫给前面这两个行将入土的老家伙听的。 剧场里,最惊讶的,莫过于坐在周修常等邻桌的“广惠通博”,以及“公子哥”。那“公子哥”先是讶异地看向周修常,随即神色如常,脸露微笑,还无声地拍了拍手掌。 周修常也微笑着,向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他看得出来,“公子哥”的微笑显得极为神秘,有欣赏,也有几分狐疑和轻蔑。 拍卖师指着“成达”的桌子,声音激动道:“一千七百五十万!一千七百五十万了!女士们先生们,看来这一块9402号地皮实在有很多人看中!不过,请各位量力而行!” 拍卖师继续环顾着剧场里的人们,然后慢慢地喊道:“一千七百五十万!一次!还没有加价的!?” 周修常注意到,“秋龙地产”上的人已经掏出了大哥大,然后把大哥大交给了身旁的一个小弟,那小弟拿着大哥大跑向外面,显然是给张春龙通风报信去了。 周修常心中暗道:“这张春龙也太抠门了吧!难道一千八百万就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张春龙的人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那几个一脸横肉的人已经把满是凶光的眼睛看向周修常,又在于玉香身上色迷迷地转了几圈。 很快的,那小弟就举着大哥大进入剧场,远远地向“春龙地产”的人点头、挥手。 这时候,拍卖师正喊道:“一千七百五十万!两——次——” “春龙地产”的人举牌,喊叫道:“加一次!” 拍卖师放下手中小锤,指着“春龙地产”,道:“好!一千八百万!一千八百万了!一千八百万了!”他连喊三次,显得十分兴奋,而且,这一次喊叫,把剧场里气氛都调动起来了! “嘿嘿!没想到吧?贺老弟?”“不错,没想到!这张春龙还不想出血,哼哼!”“其实啊,三百万,对于他而言,说不定不算出血呢!”“你这么也是。不过,他这样也不算捡漏了!”“嘿嘿,这安原市虽然不是首都燕京,但势力也盘根错节啊。他张春龙是小瞧我们喽!”“嘿嘿!不瞒你说,像今天这样让他付出点代价也好,年轻人嘛,就是太冲动,以为天下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呢!” 听着贺老板和另一人的对话,周修常想,这张春龙看来在之前向贺老板等几个地头蛇打过招呼了,只不过,他把拍卖想得太过容易,似乎根本没有被人横插一脚后如何处理的预案。 拍卖师扯着嗓子叫道:“一千八百万了!还有吗?我宣布——一千八百万——两——次——啦——” 拍卖师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扫描着全场,然后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周修常闭上眼睛,心中略一盘算,忽然低声对王朝阳道:“老王,加两次!” “啊!”王朝阳一声惊叫! 这一声惊叫在被紧张气氛笼罩而倍显安静的剧场里十分突兀! 拍卖师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一异响,叫道:“后面的叫什么?是……‘成达公司’么?要不要加价?” 剧场里,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过来。王朝阳有些慌乱,低声道:“我说……周总啊……老大啊……头啊……你要干什么!?” 周修常急道:“快举牌!加两次!” 王朝阳握着牌子的手都哆嗦起来,这时候,他一瞥眼,居然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秦杨!只见秦杨正望着他,然后一双美目一转,又把目光看向周修常。显然,王朝阳并不是她的关注点。 王朝阳心道:“妈的!反正都是他的钱,我操什么心!有功有过都是他的!让我举,我就举!能怎么的!?” 这么想着,把心一横,一手把牌子高高举起,叫道:“加两次!加一百万!” “什么?!”剧场里众人哗然! 张春龙的人目瞪口呆,其余人桥舌不下。 “贺老弟……你真不知道这‘成达’是什么来路?”“我是真的不知道!何必骗你!”“贺老弟,你说实话,这块9402,你是不是想要?”“哎!你这是什么话!是什么意思?”“贺老弟啊,你想想,整个安原,能买下9402的,有几个?不多吧?你贺老弟算不算一个?”“呵呵!你是说,这‘成达’一伙人是我找的?是我的手下了?不是!”“这可奇了!”“是奇了!但和我贺某人没有关系,你可别瞎说。要是不信,你尽管去查!”“好好,我信了你便是了,既然不是,干嘛还这么激动?难道心中有鬼!?嘿嘿!”“我说老扬,你就别编什么谣言了好不好,我贺某人在外边有多少人议论?估计都是这么瞎编出来的!”“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什么不说了!还有什么说的吗?……” 秦杨刚开始听见周修常叫价,虽然惊讶,却并不震撼,此刻听见“成达”一次性加价一百万,不禁捂住了嘴巴。 捂住了嘴巴的人不少,众人眼睛都是睁得大大的,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看了这么一处竞价好戏! “9402号地块,目前价格一千九百万!一千九百万啊!各位领导,来宾,我不得不说,这个价格虽然不是我拍卖生涯中见过最贵的一个,但是,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我祝贺在场的各位,今天来到这里,真的感受到了紧张刺激的拍卖气氛了吧?无论是否是收获,能看到今天这种竞价场面,就没有白来!”拍卖师在舞台兴奋地走来走去,边走边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加两次 大家听了拍卖师的话,均轻轻点头。在场的各位虽然都是手底下过账百万千万,但如今天这样短短半小时内便像流水般花钱出去,却是前所未有。 周修常心中暗道:“一个个的都轰动什么?在未来,为了拿地,一次性加了数千万,也是有的!” 只听拍卖师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还要奉劝在场的各位,大家一定要量力而行,否则竞拍成功,却无法付款,会被罚款的哦!并且你会登上拍卖行业的黑名单!所以,请大家仔细斟酌,如果有勇气,有决心,同时还有财力,那么恭喜你,请尽管来叫价!我相信,9402号地段,一定会为你带来成倍的回报!” 王朝阳放下牌子,苦着脸对周修常道:“我说周总,这下我就完啦!” 周修常道:“怎么完了?要是拍成功了,也是我付账啊!最多是我完了,你哪里完了?” 王朝阳叹息着摇摇头,道:“你最多是付不了款,交了罚金,也就算了……” 周修常道:“哪里算了,没听人家说嘛,如果我拿不出钱,以后我可能就无法参与任何一场拍卖了。” 王朝阳道:“那个简单。拍卖时找个代理人就行了。所以,周总你完不了。完的是我!”他语气着重强调。 周修常奇道:“嘿!我都不会完,怎么你会完?你怕我完了,给你开不出工资啊!” 王朝阳皱眉道:“嗯……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 周修常笑道:“银行里这个月利息就二十多万,够了没?” 王朝阳道:“哎呀,这个原因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周修常道:“那你在怕什么?” “怕!”王朝阳重重地点头,道,“对对,我就是怕!这张春龙已经知道我了,也已经把我打进医院一次了!刚才咱们又举牌……嘿嘿,我能不怕么我!” 周修常一想也是,安慰他道:“不怕!张春龙那样的人,色厉内茬,你要是总是示软,他就一直捏你。现在我们故意示强,他再想动手的时候,心中也得掂量掂量了。” 王朝阳觉得周修常这话也对,总做软柿子,自然总是被捏了。不过,示强之后就一定能扭转吗?也不一定吧?王朝阳叹口气,不吱声了。 拍卖师再一次有意识地亢奋起来,道:“我宣布!9402号地段,目前竞拍价一千九百万!一次!有没有人要加?请抓紧时间考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敢肯定,这块地块产生的汇报,会远远超过这一千九百万元!还有没有!?” 拍卖师的眼睛看看这一桌,又看看那一桌,其中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瞄向“春龙地产”那一桌。 只见“春龙地产”桌后的代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时不时地向剧场后方望去…… 拍卖师小心翼翼地看着剧场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又拖长着声音道:“9402地块,目前竞拍价,一千九百万——两——次——” 周修常顺着那“春龙地产”代表的目光,也向后瞧去。接着,大家的目光都向后瞧去,好像一起殷切地等待着某个姗姗来迟的贵客一般,等着那个拿着大哥大、向张春龙通风报信的小弟回来…… 此刻,连拍卖师的眼睛也盯着剧场入场处,他手中的小锤高高举起—— “我宣布!9402号地块,一千九百万元,三——” “等等!”一声粗犷的叫嚷,却是“春龙地产”的人发出来的。 此刻,王朝阳紧握住双手,神情万分紧张。 周修常虽然外表不动声色,淡定如常,但内心也翻江倒海起来:“难道张春龙就这么放弃了?呵呵!我只想给这只老虎拔一颗牙,没想到倒真打死了!不过这么一来——岂不糟糕!妈的!为了这一块地皮,把所有身价都押上去了!” 不少人的目光在向后看的同时,也注视着周修常,只见他左手抬起来,搓弄着手指,好像好整以暇。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他们没有看见周修常的另一只手在下面紧紧地握住了于玉香手。 于玉香甚至能感觉到这只手在不停地冒汗。 此刻,周修常心中也有些后悔:“我刚才一口气加了两次,整整一百万,是不是太多了点?但是……只要张春龙铁了心的要这块地,即使是两千万,他也可以拿得出来!如果这块地最后真的被我拍到的,我拿它干什么已经是次要了,首要的是防止张春龙的暗算和袭击!到时候岂不头疼!” 周修常缓缓地长吸了口气。 拍卖师在“春龙地产”的人吼了一声“等等”之后,便没有再说话,此刻又过去了半分钟,拍卖师再次开口了:“我宣布!9402号地块,目前竞拍价是,一千九百万元整!三——”他再一次把小锤高高举起…… “妈的!”一个“四季地产”的人叫道,“叫你他妈的停一会没听见啊!你耳朵是不是聋!” 拍卖师道:“拍卖场有拍卖场上的规矩。请这位先生不要扰乱正常的拍卖秩序!否则……” “否则个你妈妈啊!”那“四季地产”的人显然是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众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一番叫嚷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周修常从心里为他叫好。 只见那人“腾”地站了起来,翻身一跃,已然翻出了桌子,然后走到舞台边,轻轻地一跳,便跳上了舞台,一边指着拍卖师鼻子一边向他走去,同时开骂:“你个妈妈的!跟我说什么‘否则’不‘否则’的,我就不‘否则’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啊?信不信大爷砍死你!” 拍卖师饶是如此淡定的人,此时也吓得面如土色了,一面后退,一面叫道:“你!你……下去……下去啊!别过来!你要干什么!——大哥,我错了!你走吧……” “四季地产”那人听见他求饶,便站住了,其实也没打算动手动脚。这时候,几个穿着绿色警服的人跑上舞台,一个胖子警察吼道:“你!下去!回你自己的座位上!” 拍卖师总算是遇到了救星,诉苦道:“同……同志啊,你们要把他赶出去,他扰乱了……” “什么扰乱不扰乱的!”那警察不耐烦地道,“人家碰你汗毛了还是碰你哪里了?” “汗毛……”南方的拍卖师显然被北方的粗犷震惊到了,“……是没碰到,但是他这可算是扰乱……” “哎呀,没啥扰乱的!拍卖会嘛,就是一个大市场,你说对不对?大市场里边还不许人家叫两声啊!矫情什么啊!”警察说着,带着人走了 拍卖师愣了愣,叹口气,摇摇头,只得接受这个“裁决”结果。他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拍卖场上来,只见在座的各位在把他和警察的热闹看完之后,再次回头,看向入场口。 敢情这一会子过去了,那个给张春龙通风报信的小弟还没有回来。 不过,拍卖师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他趁机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按理说,今天拍卖会上的七块地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很快拍掉。不过,从第二项9402号地块开始,拍卖师意识到这里水深,自己还是少点“原则”,一切入乡随俗的妙。 在大家眼巴巴的等待中,只见那手持大哥大的小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也顾不得是否是外人在场了,只听他喊道:“加!加!加!” “春龙地产”的人眼睛一亮,迅速回头举牌,叫道:“加一次!” “好!”拍卖师见事态回归正轨,也赶紧进入状态,喊道:“9402号地块,‘春龙地产’竞价一千……” “不!不是!”拍卖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闯进来的小弟吼叫着打断了,拍卖师有了前车之鉴,只得再次闭嘴。 只听那小弟高声道:“龙哥说了,加两次!一百万的!” 大伙听了,哭笑不得。本来加一次五十万元,拍卖师一叫,价格就此定下来,旁人是否会继续竞价,乃是个未知数,张春龙极可能以一千九百五十万拿下这块膏腴之地。结果,这不懂事的小弟死脑筋,打断了拍卖师的话,再把这一句话说出口,等于白搭进去五十万元。 “嘿嘿!贺老弟,看来张春龙这一次来安原,没带几个聪明人啊!”“你这不懂了吧。一来呀,是张春龙年轻,那写老成稳重的,在他的身边也呆不下来,都会被他气走了。”“不会吧,也没听说这张春龙小兄弟看什么坏事啊?”“那是人家隐藏得好。不等于没有。还有啊,这帮小弟也是真听话,有一不敢说二。你觉得这小弟刚一句话是浪费了五十万元,但万一他要是没说出来,结果那个什么‘成达’,再一次加价,加到了两千万,你张春龙是跟?还是不跟?万一这样的话,张春龙事后一追究,搞明白是你这小弟说话没有传达明白,得怎么收拾呢?”“贺老弟想的周全,厉害!” 周修常听了“贺老板”的话,心中叹服,看来贺老板管人用人颇有心得,怪不得威霸一方。那小弟一进剧场,周修常一直高悬的心里便放了下来,无比释然地松了口气。 于玉香感受到周修常握着的手忽然松懈下来,知道他已然放松了,自己一直跟随跳动的心也渐渐平静。 最兴奋的是王朝阳了,他一见那小弟进来,恨不得要手舞足蹈,压抑着兴奋低声道:“好好好!哈哈哈!终于回来了……什么?加价一次!好!——周总啊,你可千万别跟了啊!千万!——什么?加两次?!哈哈,太搞笑了,咱们本来都不打算跟了……” 周修常和于玉香一连两次对他翻白眼,才使他安静下来。 舞台上,拍卖师有些无奈地问道:“喂!我现在该听谁的呢?” “春龙地产”的人白了他一眼,这时候,那小弟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低声道:“是……加两次……” “春龙地产”的代表立刻冲着拍卖师说道:“听我的!加两次!两千万!妈的!我看还有谁跟我抬!老子回头弄死!”恶狠狠地说完,向周修常的“成达公司”和“广惠通博”都瞪了一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公子致意 “好的!两千万!”拍卖师重新走到台前,举起了手中小锤,叫道:“还有没有人要继续竞价了?” “没了!赶紧给老子拍下来!”还是“春龙地产”的人吼道。 拍卖师依然按部就班地说着:“我宣布,9402号地块,目前竞价两千万元!一次!”环顾一下剧场,人人都不吱声,只盯着他的手中高擎的小锤,他继续说道,“两千万!两次!” 人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拍卖师的第三句话。一时之间,剧场里竟然鸦雀无声。 就在拍卖师嘴巴张开,打算说第三次的时候,“广惠通博”的一个年轻人竟然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立刻住口,脸色一变。 众人见到拍卖师脸色变化,知道事态又一次生变,不禁回头,顺着拍卖师的目光看去。 只见举起牌子的是“广惠通博”的人,众人眉头紧皱,均想:“这‘广惠通博’和‘成达公司’,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纯粹来搞乱的?” 周修常见了,也诧异不止,心道:“这伙人怎么还举牌?难道他们真的想要这块地?通过刚才小弟去了那么长时间可以看得出来,张春龙的底线差不多就是两千万了。如果张春龙没有得到这块地,估计他也会种种手段给拍到这块地的人使绊子啊!这一点,‘广惠通博’不会不知道吧?” 只听拍卖师叫道:“请问‘广惠通博’,加价几次?” 谁知,“广惠通博”那个举牌子的人十分茫然地说道:“啊?什么?” 拍卖师知道他是在装糊涂,只好咽口气,再重复一次,道:“我问,您刚才举牌了,是想加价几次?” “广惠通博”那人笑道:“我?刚才?举牌子了?是吗?没有吧?我是觉得有人刚刚放了个屁,倍儿臭,所以拿牌子当扇子扇一扇,嘿嘿!” 众人听了,都知道这家伙就是来搞乱的。 拍卖师道:“可是……你刚才举牌子了,举牌子了就要……” “广惠通博”那人道:“不对吧?刚人家什么‘蠢龙地产’的人不是也没举牌吗?人家还上台骂你呢!举牌子了么?叫价叫价,我又没叫价,算什么啊?!” 拍卖师对他的狡辩也是无语。 “妈的!你嘴巴是屁股啊!这么臭!”“春龙地产”的人骂道。 “哎,我怎的了我?我骂你了么?”“广惠通博”那人嘴上丝毫不让,然而神情上却悠哉不已,居高临下,好像一点没把对方当回事。 “春龙地产”的人还没回嘴,就听的“秋龙地产”的人站起来骂道:“娘娘的!这几个小崽子,我管你们是谁,都把嘴给我闭上!要不然大爷出去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他不明对方底细,所以言语上还显得“客气”,至少没有“问候”对方的爹娘祖宗。 “秋龙地产”的人体型健硕,显得威武霸气,一言既出,声波四方回响,竟比舞台上拿着麦克风的拍卖师说话声音更加响亮,大家听在耳中,也是嗡嗡作响。 或许是阵势慑人,“广惠通博”的一伙人都没有再吱声。而“春龙地产”的人还想再得寸进尺地骂上两句,却刚一张嘴,便被“秋龙地产”瞪了一眼,警告他莫再多惹是非,完成正事要紧。“春龙地产”的人便把挤到嗓子眼里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拍卖师见剧场里情势稳定了,这才有些犹豫地举起了小锤,谨慎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说道:“我宣布!9402号地块,目前竞拍价两千万元!由‘春龙地产’出价,第——三——次!”说罢,手落锤响,“啵”的一声,这块肥肉终于落进了张春龙的口中。 “好——”剧场里,很多人都起哄似的鼓起掌来,像是祝贺张春龙,又好像是看了一出好戏的落幕而感到兴奋。 可是,本该庆祝的几个“龙”地产,却均一脸严肃,甚至十分阴沉,好像刚才不是赢了这块地,而是一败涂地了一般。 周修常嘴角微笑:“想吃肉?牙口得更加好些吧?!”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地向左侧的“广惠通博”看去,却正和那个“公子哥”对视上。那“公子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向周修常眨眨眼。周修常也眨了一下眼睛。 “这位‘公子’究竟是谁?”盘旋了好几次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在周修常心头,“这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的,没准就想给张春龙捣乱。而且,从他的座位可以看出,他的报名时间,应该在我们之前,如果没有我们,这家什么‘广惠通博’就是最后一家了。如此看来,似乎是张春龙再和我市某个地头蛇做交易的时候,口长得太大,惹恼了谁,所以来有意给张春龙一点颜色看看。” 周修常又一次和“公子哥”相互无声地致意后,便扭过头去。他此时并无前往结交的意愿,并且看得出来,对方也是如此。 周修常忽然一皱眉头:“但愿这家伙有礼有节,别胡乱咬人,等到一会儿我出手的时候,别跟我瞎抬杠。” 几个公证处的人员向“春龙地产”核实情况,只见张春龙的人有的凑过去看着,有的一脸不爽地看向“广惠通博”和周修常一桌。 王朝阳向周修常低声道:“我说周总,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撤了啊?” “撤什么?!”周修常打了一哈欠,道,“后面一定还有好看的呢!” 王朝阳道:“好看的?哎呦喂,我的周老大,这一出就够我受的了!还看什么看!你没看到人家正盯着我们呢吗?” 周修常道:“看到了啊。” 王朝阳道:“看到了?你看清那眼神了没有?那是要……要杀人的眼神!” 周修常笑道:“不至于,杀了人,他张春龙就不想在安原市混下去了。对于他来说,你可不值得坏他的大事。” 王朝阳道:“嘿!我说周总啊,敢情前几天挨打的人不是你了。” 周修常道:“后来他们打你了么?在医院里,还是他们联系的好医生吧?听说,给你用的药都是进口的。” 王朝阳一愣,道:“你怎么知道?哦,一定是赵月如告诉你的。” 周修常道:“前几天他打了你,或者说,前几天是他们几个小弟不懂事,打了人,这一定不是想在安原市站稳脚跟的张春龙想看到的。所以,以后他可能跟我们玩阴的,但绝不会明目张胆地使用暴力。” 王朝阳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琢磨了一下,说道:“你不是瞎猜的吧?就为了安慰我,信口开河?” 周修常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不了解情况,刚才自然是瞎说的。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王朝阳又是一愣,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左右,然后一脸茫然地道:“看到了?看到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再说什……哦,我懂了!” “懂了就好。”周修常神秘地笑了笑。 王朝阳却显得更加兴致勃勃起来,道:“张春龙现在的敌人,已经不是我啦!而是他们这一伙,什么‘广惠通博’……” 周修常立刻捂住他的嘴巴,道:“小点声!” 王朝阳道:“我刚才的声音不够小吗?” 周修常无奈道:“不仅仅是不够小,而且还理解错了!” “错了?!不是?!”王朝阳声音不知不觉便大了起来,连黑星星都冲他“嘘”了一声,示意安静。 原来,拍卖已经在继续进行了。第三项是一块城北地块,原某军区的属地,部队迁走后,归属了地方。在场的包括周修常在内,对这块地没有什么兴趣。 王朝阳立刻低声道:“我怎么理解错了?不是他们……”悄悄地指了指左侧的“广惠通博”,“……吸引了火力了么?张春龙的注意力自然就分散啦!” 周修常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我刚才说的是,张春龙对谁,只要不是相逼太甚,都不会使用暴力,明白么?这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对头了。就是你指的那一伙。不过,我想……” “这一伙什么‘广惠通博’,只是他的对头之一,他应该还有?”王朝阳忽然想明白了。 周修常道:“不错!有人在盯着他呢!他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搞了你,立刻就出现一个对头来搞他!” 王朝阳懂了,道:“这么一想,的确是这样。看来……他只能跟我们玩阴的了?能怎么玩?” 周修常道:“目前还不知道。再说了,我们只是让他吃了一点小亏而已,他赚的其实还是盆钵满溢,也说不上一定要阴我们。不过,你还是要防着一些。” 王朝阳听周修常言之凿凿,本来悬着的心已经放进了肚子里,结果一听仍要“放着”,顿时又是一阵心惊肉跳,道:“等等……等下,怎么又……又要防着了?!” 周修常笑道:“张春龙不一定会阴我们,但是他的手下万一不听话的话……就不好说了……” 王朝阳吸了一口气,道:“可不!上一次就是被他的打手们揍了!” 周修常道:“上一次的仇,咱们今天已经报了。下面我们需要提防的是他对赵月如有什么坏心眼。” 王朝阳道:“这个呀,我和黑星星一直在盯着呢!还好,他没有什么大动作。你昨天中午也看到了,他们没有太过分。” “这就好。但还是需要防着。不要大意。”周修常想起昨天中午在七楼听到的话,提醒了一句。 王朝阳信誓旦旦地道:“没事的,这个放心放心。只要不打人,我心眼也不少,嘿嘿!” 这时候,第三项9403号地块已经被一所学校拍下,这所学校的教育方向实则和军事训练沾亲带故,所以被顺利拿下也是应有之意,不足为奇。 第四项拍卖的地块编号9404,是一块安原南部庆江区某荒地。这一地块在数十年后,乃是人烟稠密的新兴开发区,但在如今却是满目滩涂。周修常倒也不感兴趣,因为城市人口扩张尚需时日,现在拿下纯粹浪费资金。而且,虽然在前世里周修常没有太关注这一地块的是如何易手的,但未来十年内政策摇摆,想必也让此地的主人们蒙受了不少损失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寡妇的事 周修常坐正了身体,打算继续看热闹,这时,于玉香忽然歪头过来,丹唇放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赵……什么……月如?是叫这个名字吧?男的女的?谁呀?” 周修常心中一颤,寻思道:“女人的耳朵在这方面就是敏感!”答道,“女的。现在在公司里开了一家快餐食堂。” 于玉香“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周修常不禁暗道:“过多的情况不能多说,显得欲盖弥彰。但说少了也显得遮遮掩掩,不如轻描淡写。但这样的话,她没准还是会觉得是我故作镇定,然后疑神疑鬼起来……唉!估计按照玉香的性子,可能会去趟新街大厦亲自看个究竟呢!” 就在这时,于玉香忽然再次把芳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迅速回答我,快!” 周修常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一凉!女人动起心眼来真会让男人吓得魂飞魄散。 “不许多想!快说!”才隔了一秒钟,于玉香就急声催促起来。 周修常抖了几下嘴唇,道:“我……我,我我……” “嗯?!”于玉香娥眉一挑。 周修常心如电转,说道:“我在想,你会不会去公司亲自看个究竟。” 于玉香盯了他看了三秒钟,点点头:“嗯……我还真想去看看呢。不过,我想去看,和那个什么赵姑娘没关系。” 周修常道:“她不是赵姑娘,是赵寡妇。” “什么?!”于玉香听了,啼笑皆非,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道,“是寡妇?多大年纪啊?” 周修常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寡妇……” 于玉香又是一皱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修常道:“我觉得吧,她应该算是……” 于玉香伸出玉手,死死地捏住他的胳臂,同时脸上却带着勾魂摄魄的魅惑笑容,娇滴滴地道:“什么叫你觉得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寡妇呢?来,好好交代一些。我真的很感兴趣呢。” 周修常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出半点动静,求饶道:“别……别掐了……疼!真疼!” 于玉香见他面现痛色,方始放轻了一些,但玉手手指依然掐着他的胳臂,怕是只待周修常说出什么不如意的话,便会再死死掐紧。 于玉香道:“不掐了,疼么?” 周修常道:“疼……不,不疼,嘿嘿……” 还等周修常发出第二声“嘿嘿”,于玉香的手指便要掐紧。 周修常赶紧道:“不!不!很疼!” 于玉香道:“疼?疼的话知道不知道该说真话了?不说的话,更疼。” 周修常慌不迭地点头,道:“是是!其实,玉香啊,我没有说假话。” 于玉香道:“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不说假话,多半也没有把真话说全吧?” 周修常道:“至少不是假话……” 于玉香俏脸一寒,道:“真话不全也不行!还有,别给我打岔,以为我不会追究是不是?!” 周修常叹口气,道:“唉,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只能说了。” 于玉香道:“这个态度不错。说吧!” 周修常故意想了想,道:“你想知道什么?” 于玉香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说呢?先解释一下寡妇是怎么回事吧?” 周修常道:“哦,寡妇是这么回事。你知道我父亲的工厂之前有过一次下岗大潮吧?” 于玉香有些不耐烦,道:“这个赵寡妇和你们工厂让工人下岗有关系么?” 周修常道:“有。有很大关系。这个赵寡妇的丈夫姓孙,脾气暴躁,吊儿郎当,一天到晚胡吃海塞,除了侃大山就是打牌玩麻将,还最喜欢喝酒……” 于玉香皱眉,道:“总之,就是一个烂货是么?” “哎,对!不错!”周修常趁机抬起右臂,这么一抬,便把掐在胳臂上的于玉香手指挣脱了。 于玉香倒也没有紧追不舍,而是悄悄收回手,道:“然后呢?这个男人就死了?赵寡妇就形成了?” 周修常道:“难就难在这里。这姓孙的家伙又一次欠了不少赌债,干脆把妻子女儿都押上去了,然后自己一走了之……” 于玉香听了,双眉一低,道:“还有女儿?” 周修常道:“对。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 听到这里,于玉香的脸上始露出一些同情之色,道:“那……她怎么样了?然后呢?” 周修常道:“然后就是丈夫跑了,人家成天堵在外面,她们母女俩连家属楼都不敢出去,成天躲在家里边。我所说的她可能是一个寡妇,就是因为此。谁知道姓孙的这不成器家伙是死是活?多半已经是死了吧。” 于玉香有些关切地问道:“报警了么?” 周修常笑道:“人家是躲赌债出去的。别说警察不会管这样的事,就算肯管,费尽心力抓到他了,他还愿意回来吗?欠了一屁股债呢,怎么回?所以,我说的寡妇不寡妇,就是这样了。” 看得出来,周修常是想尽快结束这一话题。 于玉香“嗯”了一声,想了想,追着问道:“喂,没拉?然后呢?” 周修常故意一愣,道:“什么然后?她是不是寡妇不一定呢,不过丈夫不在身边了,回来也没什么指望,所以……” “哼哼!”于玉香干笑两声,“你紧张什么?你那么聪明,说起问题来头头是道,连废话都几乎没有一句。怎么这时候车轱辘话来回转?” 周修常干巴巴地笑着,道:“这不是……怕你起疑心嘛,我只能一遍遍解释。” 于玉香道:“不必一遍遍。我听得懂,耳朵好使着呢!” 周修常道:“那你……想听什么?” 于玉香樱唇一翘,道:“告诉我……是谁让可怜赵寡妇脱离苦海,然后去你的公司里开了什么快餐店的?” 周修常又一次体验到了头皮发凉的感觉。 他道:“呃……这个嘛……当然是因为,大家原本都是一个工厂的工人,而且彼此都是邻居……” 于玉香道:“呦呵!是邻居呀?” 周修常道:“对,是隔壁的隔壁。大伙本来就是相互帮衬的,所以得知她们娘俩孤苦伶仃的,便时不时送去一些饭菜,勉强养活她们俩。” 于玉香此时摇身一变成了明察秋毫的侦探,从周修常的言语中寻找蛛丝马迹:“嗯……‘勉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勉强养活’?” 周修常只好说道:“就是……大家伙不可能每天都给人家送饭吧,而且有时候今天三家都送饭了,明天却一天也没有,让人家饥一顿饱一顿的,这就算是‘勉强’了吧?” 于玉香又“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么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呢?” “呃……大概……”周修常开始回想起来,这一点的回想倒绝非作伪了,而是他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此事,而“此事”是在何时开始,到他重生时已经持续了多久,却俨然是前世之记忆了。 于玉香不快道:“不会吧?这都想不起来?几个星期?几个月?不可能是一年吧?怎么感觉好像你在想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周修常心中苦笑:“我实际上就在回想上辈子的事!”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道:“大概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吧……总之,后来,她们娘俩也坚持不下去了,你也知道,很多下岗家庭活不下去了都会……所以……” 于玉香听到这里,脸上泛起一阵悲戚之色。在这个年代,街谈巷议中总会涉及到某个下岗工人要么带着全家走上绝路,要么操起家伙,做了亡命之徒。而一家人里男人下岗,因为赌债而不知下落,对娘俩不闻不问,最后这一对母女的下场不忍想象。 她说道:“然后呢?你是不是出手拯救她了?” 周修常略作停顿,道:“是。其实一开始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既然有了一些资金,总要协助一下别人,否则的话,如何过意的去?” 于玉香道:“这就对了。要我,我也帮助的。” 周修常道:“所以嘛……后来有个公司之后,我便让她过来,权当行政大妈了……” 于玉香道:“行政大妈?什么意思?” 周修常道:“就是负责管理后勤的,什么看公司门啊,打扫卫生,做饭之类的。” 于玉香道:“哦。那就是杂工了呗!让她做饭……你就让她开快餐店了?她做饭是不是很好吃?” 周修常道:“还可以。不过,不是我让她开快餐店的。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做快餐店,我就答应了。反正,目前公司的几间房闲着也是闲着。” 于玉香道:“那你开着这一家公司,就是为了开一家快餐店?别的都不干了?” 周修常忽然神秘地“嘿嘿”一笑,道:“不啊。以后的事情有的是!比如……”说到这儿,周修常就不吱声了。 于玉香道:“比如什么?你又想掩饰什么么?” 周修常道:“没有。再说,掩饰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接下来我就会自己揭晓了。” 于玉香道:“哼!你别打岔!告诉你,本姐姐最关键的问题并没有问。” 周修常第三次体验到了头皮着凉的感觉,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了。若是不接,就表明自己心里有鬼;若是接了,问“什么最关键的问题”,那无非是给自己挖坑。 若是不接,那么早晚有一天于玉香会“逼着”他接;若是接了,那就一定要想好,“最关键的问题”指的是什么,免得到时候心慌意乱。 第一百六十九章 烫手山芋 周修常这么心思来回闪烁,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起来,心道:“这还是因为心中有鬼啊!——不过,在如此逼问之下,就算心中没鬼,多半也吓得够呛。男人可真不容易啊!” 正当周修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只听于玉香又问道:“喂!你是不是烦我了?” 周修常听了,诚惶诚恐,道:“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以为?我哪里说过了我烦你了?” 于玉香道:“没有烦我?那干嘛不问问我?” 周修常道:“问你关于‘最关键的问题’?” 于玉香道:“对呀。难道你不想知道么?真的不想知道么?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奇了么?新鲜感失去了就想着抛弃我了么……” 这一大串问题,于玉香好像调戏般问出来,连珠炮似的轰击着周修常的耳朵。 周修常抬起胳臂,微微向下压了压,道“不是,不是,你别瞎猜了。” “叫我不瞎猜?我看更加是了。”于玉香说着,抱着双臂,正是典型的自我防御姿势。 周修常无奈道:“真的不是。——唉,其实我已经忘了‘不是’是在说什么了!?” 于玉香淡淡一笑,道:“没关系呀,我记得。女人的记忆力好着呢,能记一辈子!” 周修常道:“好吧!我想起来了,你问我是不是烦你了?我的答案是,不是。” 于玉香道:“很好。不过,这并不是我要问的问题。” “啊?!”周修常一苦脸,道,“那你要问什么来着?” 见周修常快被自己问迷糊了,于玉香不禁莞尔,道:“我是问你,你怎么不反问我,‘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 周修常大悟,道:“哦,对对对。‘最关键的’……好吧,那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 于玉香戏弄够了,这才说道:“那就是——这赵寡妇的确很让人同情。不过她年纪多大,女儿四五岁的话,应该不会很大吧?大概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漂亮不漂亮?按你的说,很多邻居都愿意给她送饭的话,那就是说很漂亮了,或者不是数一数二,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了?——这些就是所谓‘最关键的问题’,我说的对不对?” 周修常对于玉香心思缜密钦佩不已,道:“厉害!我就大概提了一嘴,结果全被都你记住了。” 于玉香却并不得意,道:“我不厉害。这只是女人的本能而已。你说我厉害,我要说你不懂女人。” 周修常叹服道:“我就算再懂,我也不如女人懂女人啊。” 于玉香点头,道:“嗯,这话说的不错。” 周修常道:“这下你满意了?” 于玉香道:“什么叫我满意了?我说我满意了么?再说了,我分析了一通,你连对错都没说,光说什么‘女人懂得女人’之类的。” 周修常轻轻一手扶额,道:“好吧,你说的都对。赵月如长得不错,也就三十岁上下。” 于玉香忽然一笑,道:“你早说不就完了!磨磨唧唧了这么半天,我就是想知道这个。” 周修常道:“我并不知道你想知道这个。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于玉香道:“不是吧?你其实知道我想知道这个。但是,你想着或许不说为妙,或许,这两个女人相互不知道对方,更好。” 于玉香的话可谓字字珠玑,每一句都让周修常感觉到如芒在背,背脊生寒。 “唉!唉!唉!”周修常也不说话了,只是连叹了三口气。 于玉香道:“怎么了?被我说准了么?” 周修常微微点头,道:“都说,男人不懂女人,但是懂得男人的,却是女人啊!” 于玉香轻声地“噗哧”一笑,道:“我们都是瞎猜的。实际上啊,是你们男人心中有鬼。” 周修常听了,心中还是那么想:“就算没鬼,听了女人们的话之后,多半也要生出一个鬼来了!” 周修常很久以后方才明白,有时候,女人喜欢用一些让男人窘迫的话题来让他有点难堪,既是警告,宣示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主权”,而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调情。只不过,这种“调情”在男人看来有点“作”,所以如何把握好程度,是考验女人“驭夫”是否高明的手段之一。 于玉香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细腻,一句“男人心中有鬼”,便适可而止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周修常见她不再发问,暗自松了口气,又想到:“现在就算松口气也毫无意义了,因为关于赵月如,除了那几段不能启齿的之外,其他的已经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而那几段我固然不会说,玉香就算猜到了,也不会问。” 这时候,剧场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原来经过一番角逐,第四项9404号地块以100万元的价格被坐在第二排的一家企业拍得。周修常不禁为这家企业的未来捏了把汗:“但愿你们的公司能挺过政策摇摆不定的九十年代,以及下个世纪初吧!” 拍卖师在顺利地拍卖出了第三项和第四项地块后,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从在舞台上越来越活跃的身躯和神态可以看出,拍卖师的状态和本次拍卖会一样,渐入佳境。 接下来,是第五块地皮拍卖,编号9405,地址位于双丰区和安河区交接处,前身是某个零件工厂,工厂变卖后此地收归政府所有,于今进行拍卖。 周修常已经看过了拍卖资料,所以当9405号地段开始拍卖时,他的神经便绷紧了! 这一地皮与“春龙地产”拍下的绿原区地皮相比,并不算是一块肥肉,但起地点也绝不是什么郊外荒野,距离安原市火车站也不过三公里的距离,在未来,乃是实实在在的黄金地段! 没错,周修常本次拍卖会上看中的地皮,就是这一块。 周修常知道,这一块不会有绿原区那一块十分抢手,但没准会有哪家企业早已觊觎已久,或者心血来潮,或者见猎心喜,想插上一脚,都说不定…… 只听拍卖师指挥着服务小姐把大幅地图翻开,然后举着麦克风,兴奋地说道:“接下来的地块是位于双丰区原某零件厂的地皮,在建设路和朝阳街的交汇处东北角,总面积11平方公里,起拍价七十万元。每次加价五万元。好——下面,我宣布,竞拍开始!” 周修常对王朝阳低声道:“准备好。” 王朝阳并不意外,道:“看你紧张兮兮的,我就明白了!” 周修常道:“我紧张么?” 王朝阳道:“能不紧张么?刚才于小姐那么挤兑你,也没见你紧张啊?” 周修常一呆,道:“我刚才有那么紧张?” 王朝阳一笑,道:“不紧张,你的手一直握着牌子干嘛?!” 周修常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果然一直紧握着举牌,他立刻松开,道:“怪了,我都没觉得。” 听了王朝阳的话,再看看自己的表现,周修常才发觉,这块地皮在于他看来,似乎是势在必得一样。 “即使真的拍不下来,也不要紧。不过,如果拍下来的话……嗯,真的有很大的用处!”周修常心里这么想着,“看看能拿下的资金需要多少,现在竞拍价七十万元其实对我很不利!” 起拍价低了,自然凑热闹的人也就多了。到后来,很可能本来不太想要这块地的人却因为赌气斗气都把价格提升到很高的价位,让真正的有意者苦不堪言。 拍卖师说完了起拍价之后,剧场里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就有人举起牌子,叫嚷起来:“加一次!七十五万!” 拍卖师指着叫嚷的那人,道:“好!旭日地产出价七十五万!” 周修常心道:“不知‘旭日地产’是真想要还是假想要。但愿他们只是在凑热闹。” 这一次,还没等拍卖师说什么“七十五万一次”的时候,第二家企业代表便举牌子叫道:“加一次!八十万!” 拍卖师道:“好!八十万,由远海集团出价!” “八十五万!”这时候,“四季地产”的人忽然喊道。 拍卖师看向“四季地产”,脸色明显苦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道:“好的!八十五万!由四季地产出价!” 周修常心中一凛,暗道:“嘿!难道张春龙是一块地没有吃饱?于是还想吃上一口?”可是又一琢磨,“如果是张春龙真的想要这块地的话,按理说应该是让‘春龙地产’的正主先出马叫价才对啊!‘四季地产’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帮凶而已。这么看来,张春龙他们估计是在捣乱!” “四季地产”的人一喊,剧场里登时鸦雀无声了一会儿,大家的心思其实和周修常差不多:“难道这一块地,张春龙也想要?” “贺老弟,你怎么看?”“我还能怎么看?这什么‘四季地产’,多半是在使阴招!”“你的意思是,张春龙对这块地不感兴趣?”“我说老弟啊,按理说,你比我了解安原市,但是这一块地方看来你是不太了解啊。”“哦,我如何不太了解?要我看这块地还是蛮便宜的,贵了也不值得,张春龙没准真就能拿下了。你看,两千万的绿原区肥肉他都搞定了,这一块地皮,一百来万,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吧!” 听着这话,周修常更加竖起了耳朵,他本来就有特殊能力,此刻更是力排干扰,小心听着。 只听贺老板道:“老哥,你怎么不想想,绿原区的地价值两千多万,而这块地,其实和绿原区的地相隔中间一个安河区而已,直线距离也不过十多公里,怎么这块地的价格差了好多?”“嗯……你这么一问,我倒是……究竟是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那里以前是工厂?”“对的!”“不过工厂都已经没了,就算留下了什么工厂建筑之类的,那又如何?不过一堆破烂而已,到时候一起把工厂推平了,不就完了?” 第一百七十章 老王危机 贺老板摇摇头,道:“工厂是能推平。但你得先从工人们身上轧过去!” “嘿!原来是这么回事?!怎么,工厂倒的时候,工人们不乐意?现在政府也没有解决么?” “没有!哦,有了有了!这不,拍卖了,就是政府在解决呀!” “我靠!怪不得这么便宜!这敢情是他妈的一个烫手山芋啊!” “可不!所以,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张春龙的话,你要么?” “可拉倒吧!白给我我都不要。” 贺老弟干笑两声,道:“白给还是可以要的。那群工人们,其实也要搞定嘛。对吧,杨老哥?” 那人听了,也干笑两声,道:“这一点可比不上贺老板你了!” “承让啊承让!嘿嘿!” “哈哈!” 两人说话声不大,但周围的人应该可以听清几句,周修常虽然离得远,却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口中所谓“搞定工人”的方法,自然是心照不宣的恶劣手段了。 至于两人所说的这块地皮上有工人闹事,周修常也觉得颇为棘手,看来这个价位这么便宜,乃是因为政府想要甩锅的缘故。这么一来,工人们闹事就和买下这块地的人去闹了,然后政府再假惺惺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合理维护各方权益,实际上只是落个自己清净而已。 剧场里鸦雀无声了一会儿之后,只听得周修常邻桌一人叫道:“加一次,九十万!” 喊叫的,自然是坐在周修常这一桌左边的“广惠通博”了。剧场里人人再一次转过头来,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笑容:看来,竞拍第二项时拉锯战一场的场面又要再一次上演了! 拍卖师指着“广惠通博”那一桌,道:“好的!这是由‘广惠通博’带来的最新价位,九十万!” 转眼之间,这块地皮由七十万升至了九十万,虽然价位不高,远远不及那块绿原区的肥地,但叫价频率之快,却超乎很多人的意料。 “贺老弟,你瞧见没有?看来又一场战役开始了!”“嘿嘿!不急,坐山观虫斗,倒也蛮有意思的。你看‘广惠通博’那几个年轻人没有?哪里像是来拍卖地产的样子?纯粹就是来耍弄人的!” 周修常暗叫不好:“他们耍弄来耍弄去,把这块地越抬越高,我岂不成了冤大头了?!” 果不其然,“广惠通博”叫价没过半分钟,“夏龙地产”的人就叫道:“加一次,九十五万!” “好……”拍卖师刚说了一个好字,便被人打断了。 “加一次,一百万!”喊话的不用说,还是“广惠通博”的人。 “哼哼!”这回,连拍卖师都没有说一个字,那“四季地产”的人便叫道,“加一次,一百零五万!” “停!”拍卖师这时候忽然一声大喝,声波阵阵回荡在剧场里,只见拍卖师一脸严肃,道,“我宣布,鉴于场面过去火爆,暂停拍卖三分钟,大家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思索一下接下来的拍卖策略。” 这意思就是说,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周修常心中暗暗感激这个拍卖师,这个“暂停”来得再也合适不过了。 于玉香这时歪过脑袋过来问道:“难道拍卖过程中还能暂停?” 周修常道:“怎么不能!这是看大家都有点失控,眼看着像打架斗殴的前奏一样,所以暂停一下,让人们冷静下来,这是可以的。” 于玉香“哦”了一声,道:“之前气氛不够热烈,这个主持人还拼命的煽风点火,现在倒要让人们冷静了,呵呵!进行9402号拍卖的时候,他也没让暂停啊。” 周修常道:“在拍9402号的时候虽然热烈,也差点失控,但是别忘了,那是‘春龙地产’他们有点扰乱秩序的意思,不是叫价叫得失控。所以那一次是应该找警察的。后来警察的确是来了,但是你看看吧……” 于玉香明白地点点头,低声道:“唉,看来这个‘春龙地产’的张春龙,背景不小,警察都要让他三分。” “不错。”周修常点点头。 这时,王朝阳忽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道:“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周修常和于玉香都看向他,一起奇道:“怎么了?” 王朝阳道:“妈的!这价加的!真是吓人啊!一开始是什么价来着,哦,七十万!现在是什么价?一百零五万!一百零五万啊,周总。” 周修常知道王朝阳什么意思,其实,一百多万元对于那时候很多人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但是王朝阳见多识广,其实不以为奇。他这么夸张地说,无非是让周修常知难而退,别最后花了冤枉钱。 周修常道:“你是不是冒汗了?” 王朝阳道:“可不是!就刚才那一下,冒了不少了!” 周修常道:“哪里不少了?也没见你头上脖子里全是汉啊?” 王朝阳这时摊出手掌,道:“身为律师,早就训练出来了,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不能眨眼睛,但是……” 周修常一看王朝阳的手掌,竟然好像刚刚洗过手一样,全是亮晶晶的汗水。 王朝阳接着道:“看见了吧?汗水都在这儿呢!我估计现在让我握个水杯我都握不住!” 周修常好奇地道:“厉害,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日后一定教一教我,我也学学怎么外表毫无异状,手心里却全是汗水,反正外人看不到。” 王朝阳得意地道:“这个嘛……是靠得心理素质。你还年轻呢,等你以后就会了。” 周修常暗道:“不一定,我在心里上并非什么年轻人。”这时候,他再仔细地看了一眼王朝阳的脖颈,忽然发现他的脖颈处的衣领似乎有点发暗,明显是沾湿后的眼色,顿时哑然失笑:“原来整理衣领的功夫,便用衣领把汗水都擦干净了!对对,这也的确是‘长大后’便会的!” 王朝阳并不知道自己营造的“玄机”已破,仍然得意洋洋地道:“周总,你的确是很聪明,我也很服你。但是再这么说,我也比你多吃了十几年的饭!所以,这个社会上有些事情是凭的经验,你还是太小,经历不多……” 周修常道:“所以呢?你觉得我不会用衣领把汗水擦下去么?” “呃……呃……”王朝阳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样,顿时身形都矮上一节,道,“我的衣领嘛……也有这样的作用,对对。我的意思呢,就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年轻人办事不能太冲动了,这几百万一下子的花出去,也太……太心疼了吧?”他顿了一顿,又道,“就算不是我的钱了,你破产了也和我没关系了,你还答应给我和黑星星生活保障了,但是,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周修常琢磨了一下他这话,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年轻太浮躁了,东想一头,西想一出,导致你觉得……不太靠谱?” 王朝阳微微惊讶,道:“这……好厉害啊,立刻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自己也觉得自己都不靠谱?” 周修常微微笑道:“不是。老王啊,你现在我不太靠谱,是因为你还没有发挥出你的真实本领,所以心有不甘,不服,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来。” 王朝阳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周修常给分析了,轻轻点头,道:“嗯……我的确是想……” 周修常道:“你就放心吧。以后我要仰仗你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的天地很广阔啊。” 王朝阳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哦”了一声,可是又皱了皱眉头,道:“那么……现在呢?现在你要作死了,我要是不劝阻一下,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啊!?” 周修常道:“现在我哪里作死了?就因为我买地?” 王朝阳道:“不仅如此啊!还有很多很多……这都是因为,你,周总,很不安常理出牌啊!你就是有钱了,然后花钱,各种花!那么只出不进,能支撑多久啊?你知道维持新街大厦一层楼的日常,每天都花上两百多!是每天啊!你知道为什么赵月如要做快餐店,一来是闲着也是闲着,她不想干待着;二来她也想补贴一下日常开销呀!” 周修常越听越感动,道:“老王,谢谢你了。我知道,这一个月来你都想做出点事业来给我看,琢磨着怎么赚钱,而我却一直花钱无算,让你担心了。”说着,他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 王朝阳叹口气,道:“你知道就好。” 周修常郑重地道:“不过,老王,你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至于业务,很快便会到来……” 王朝阳道:“哎呦呦,周总,您这话都说过好几次了!能不能别再‘狼来啦’!” 周修常道:“原来已经好几次了啊!哈哈。好吧,不过,最近,可能狼真的会来。总之,能赚钱的事情,已经在前方等着我们了。” 王朝阳道:“等?!哪有业务是等来的,不都是去谈,去争么?” 周修常道:“不,我这个不一样。” “难道是天上掉馅饼?”王朝阳越发搞不懂了。 周修常肯定地点点头,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呵呵,还真是呢!” “啊?!”王朝阳困惑而无奈,“不会吧?你以为这是……在赌博?守株待兔!?” 周修常道:“暂停快结束了,现在我也透露不了太多吧。这样吧,快到年底了,我向你保证,如果过了春节,开春了的时候,成达公司还是半点业务没有,只有一个快餐店的话,那你要是不愿意多待,觉得没有什么前途,可以向我要一笔资金,然后带着黑星星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如何?” 王朝阳眨眨眼睛,想了想,道:“我倒不是不愿意多待,但觉得没前途……倒是真的。好吧,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那就这样!”周修常转过身来。 这时候,于玉香适时地凑过来,悄声道:“告诉你,如果明年开春了,你要是没有兑现诺言,我也去南方发展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方之争 周修常听了,知道这是激励,便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于玉香的柔腻小手。 这时候,三分钟之前沉着脸下台的拍卖师重新调整好了情绪,神采奕奕地走上舞台,说道:“现在暂停结束,希望大家都已经考虑好了自己心目中的价位,不要赌气置气,下面,我宣布,本次拍卖第五项,9405号地块的拍卖重新开始!”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四季地产”的人便叫道:“喂!我说,我刚才叫的那个价钱,还算不算啊?我刚才可是喊了一声,一百零五万,这大伙可都听见了,对不对?” 拍卖师只是微笑着点头道:“这自然算啊。好的,各位朋友们,目前出价最高的是右‘四季地产’提出的一百零五万的价位!还有没有哪位想要比‘四季地产’出得更高呢?” 拍卖师的这句话也不知道又怎么了惹恼了“四季地产”的这位,又叫道:“喂!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比我更高?之前你怎么不说?你现在对着我这么说,是不是想挤兑我?” 拍卖师暗暗叹气,道:“如果没有人比你出得更高了,那就是你是最高的,我可以恭喜你获得了这块地皮。——好了,一百零五万一次!” “四季地产”的人还想再斗上几句,“冬季地产”的人却咳嗽了几声,把“四季地产”想继续胡搅蛮缠的心思掐掉了。 拍卖师环顾四周,道:“一百零五万,两次!” 王朝阳看了看周修常,对他此刻如此淡定表示不解,低声道:“喂,两次了,咱们到底是怎么着?” 周修常却微微扭头,瞥眼看了看邻桌的“公子哥”,只见他好像事不关已的模样。周修常对王朝阳道:“叫价!” 拍卖师正在前面舞台上吆喝着:“一百零五万,三……” 王朝阳立刻举牌,高声道:“加一次!一百一十万!” “好的,一百一十万!由后面的‘成达公司’出价!”拍卖师把刚刚举起的小锤放下来,浑身上下又重新兴奋起来。 王昭阳的这一叫喊,剧场里的人不禁又一次把困惑的目光向后面投去,心中都合计着:“看来后面的‘广惠通博’和‘成达公司’一定是一伙的了!且必然是为某人站台,和张春龙对着干的。”至于这个张春龙的对手是谁,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贺老弟,现在是不是看得有点明白了?”“哪里哪里,我年老昏花了,看不太清呢!怎么,你看清楚了?”“嘿嘿,没有没有,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却不知道是谁。”“哦?这人影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呵呵!不瞒贺老弟,这人影像男的也像女的,像老的也像少的,说不好,说不好啊!”“呵呵,老哥,你这人影我算是猜到是谁了!”“哦?是吗?那贺老弟说说看吧。”“还用说么,一定是太监啊!哈哈!”“哈哈!” “广惠通博”的“公子哥”有些诧异和不解地向周修常这边看了一眼,他的意外和不解倒不是周修常会出价,而是在于周修常竟然会继续和张春龙较劲,这么一来,旁人把他们人称一伙,便也不足为怪了。事实上两伙人素不相识,如今面对如此境地,也是有口难辩。 拍卖师指着“成达公司”叫道:“9405号地块,由‘成达公司’出价,一百零五万,一次!” 拍卖师的话音落下后,人们重新又把眼光看向了“四季地产”乃至其余几个张春龙的傀儡。只见这几个傀儡们也是面面相觑,显然对周修常这一叫价颇感意外。 拍卖师接着叫道:“一百零五万,两次!” 忽然,周修常邻桌的人却举起了牌子,一个年轻人叫道:“加一次!一百一十万!” 叫价的人正是“广惠通博”的人 这一下,剧场里的人好像见了鬼一样,是瞠目结舌起来。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大家越来越看不懂了。 张春龙的人更是惊异莫名,就连拍卖师也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的话:“呃……这个……一百一十万!由‘广惠通博’出价!” “我说老哥,你的模糊的人影该破碎了吧?”“贺老弟,我也不知道是看错没,总之,的确有点糊涂啊。”“不错,原本以为是两个人对打,却不成想,原来是三国争霸!”“可不!难道这‘广惠通博’和‘成达’真不是一家的?”“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一家的,但是在做戏?”“对啊,有可能啊。你把价抬一点,他把价抬一点,最后张春龙再想收,嘿嘿……”“嘿,你这么想,倒也不差!不过,一旦玩脱了,这就砸自己手里了!”“那是活该,怨不着谁!相互之间,比谁胆子大呗!” 其余人也怀着差不多的心思。 周修常注意到,张春龙的那几个什么“春夏秋冬”地产,竟然相互之间比比划划,脸色凝重,而且,那个坐在“春龙地产”位置上的人在冲着另外几位微微摇头。 其实,对于“广惠通博”竟然也会叫价,周修常一开始也是心中一震,寻思着:“莫非这公子哥也想要,那么在之前‘四季地产’的人快要拿下的时候怎么不继续喊呢?是不是看我叫价,所以想要横刀夺爱?可是我们又没怎么惹到他们,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作是盟友了啊……” 想到了“盟友”两个字,周修常忽然顿悟,心道:“原来如此!这公子哥,乃是为了避嫌来着!” “成达”和“广惠通博”有联手之意,剧场之内,尽人皆知了,而适才这一声叫价,则旨在打破众人的这种印象看法。可以说,本来就遮遮掩掩,这时候更是虚虚实实,越发让人看不清楚了。 “看来这公子哥倒是会玩。”于玉香忽然凑到周修常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周修常道:“不错,这下也算是避嫌了,和我们扯开关系。” “嗯。”于玉香沉吟着一顿,接着道,“不过,还不仅仅在于此呢。” 周修常问道:“还在于什么?” 于玉香道:“他这么一来,可能会让别人觉得,我们两方在相互抬价,只是做给张春龙的人看的。好让他们……” 周修常接话道:“……以更高的价钱拿下这块地。就像上一次那样。” 于玉香微笑道:“不错。”她的这一观点,周修常已经在窃听贺老板等对话时大略了解,想那贺老板和他的伙伴皆是老奸巨猾之辈,能点破这一点不足为奇,但于玉香却同样点破此举背后涵义,便属难能了。 这时,只听拍卖师叫道:“一百一十万!一次!” 王朝阳问道:“怎么样?我们还叫么?” 周修常向王朝阳点点头,坚定地道:“叫!” 王朝阳便举起了牌子:“加一次!” 拍卖师指着后排的“成达公司”:“一百一十五万!由成达公司出价!是目前为止的最新最高的价,还有没有……” “加一次!”又一个声音打断了拍卖师的话,也是“广惠通博”的人举起牌子说的。 剧场里人已经眼前看不懂的乱象习以为常了,一个个交头接耳,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笑容。 看来,这块地将在众人以为是盟友的“广惠通博”和“成达公司”之间展开价格竞争了。有的人再一次把目光朝张春龙的人看去,却见张春龙的人一个个都安坐如山,只是冷笑,不是在坐山观虎斗,就是在寻找新的下手时机。 “好的!又加一次!”拍卖师的嗓音微微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喊得时间长了而变得沙哑,“一百二十万了!各位朋友,9405号地皮,一百二十万!一次!” “加一次!”这一次,这等周修常吩咐,王朝阳便主动举牌喊了起来。然后,他又低声向周修常道:“我是应该喊的吧?” 周修常有点意外,不过还是鼓励地点头:“没错,喊得对。” “‘成达’又加了一次!一百二十五万!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涨得那么多,但是势头很快啊!”拍卖师边来回走着,边手舞足蹈地说。 王朝阳道:“周总,下面继续叫?这块地,咱们是拿定了!” 周修常深呼吸一口气,道:“很想拿定!记着,只要在二百万一下,就举牌!” 王朝阳道:“我的天……二百万……那二百万以上呢?” 周修常道:“二百万以上的话,我们就得需要看情形了。” 王朝阳再一次苦口婆心,道:“我说老大,一百多万啊,不是小数目,这块地的具体情况,我可不太了解啊!不过,双丰区挨着安河区的地段,按理说也在二百万或者三百万的价钱才是正理,起拍价七十万,有点猫腻!” 周修常道:“我知道。就算拿下了,后面的善后工程就是一个大项目。” “对啊对啊!”王朝阳见周修常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很是高兴,道,“这里边麻烦大着呢!你真要拿下?只要是二百万以里?” 周修常道:“确定!这个麻烦,其实也是你的工作。” 王朝阳一愣,道:“我的工作?为什么?” 周修常笑道:“地买下来,自然你就该来活了!” 王朝阳还待说什么,只听拍卖师叫道:“一百二十五万,二次!” “二次了?”王朝阳一个激灵,就又要举牌子…… 周修常一把拦下来,道:“你干嘛?” “我举牌子啊!没听人家喊呢嘛,已经两次了!”王朝阳越说越是心急,“难道你不想要了?不想要了更好!” 周修常不禁莞尔,道:“你着急什么?上一次就是你举的牌子!” 王朝阳听了,顿时松口气,道:“嘿!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本来是反对的,结果比你还着急上火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秘之秘 这时候,只听拍卖师高声叫道:“一百二十五万,三次!”随即传来小锤砸在搥座上的声音,“波!”然后拍卖师又喜笑颜开地自己鼓起掌来,“成交!——好的!我宣布,9405号地块由‘成达公司’以一百二十五万元的价格成功拍下!恭喜!” “咦?!”王朝阳的手尚且紧握这牌子,时刻准备着别人加价后自己紧接着再加一次,此刻听见拍卖师说“成交”,不禁眼睛一大,“完事了?!” 剧场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些人在准备下一场资料,有些人在回头看,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揶揄,似乎都知道那块地皮上麻烦重重。 而邻桌“广惠通博”的人鼓掌尤其起劲,好像发自内心地高兴这块地被“成达”拿下。 王朝阳背过身,低声道:“还鼓掌呢,切,要不是你们,我们能省五十万!” 而周修常却看向那个“公子哥”,同时用目光向对方表示谢意。那“公子哥”也用目光回礼。这时,周修常听见王朝阳的话,道:“不是这样,要是没有他们叫价,我们说不定得多花上五十万。” 王朝阳不解道:“是吗,何以见得?” 周修常用小动作,指指前面,道:“你看前面张春龙的人。” 王朝阳看去,只见什么“春夏秋冬”地产的人又在交头接耳了。 王朝阳皱了皱眉:“他们又在干什么?” 周修常道:“哼!因为这一次,他们失算了!” 王朝阳道:“失算?是说他们也想要这块地,或者即便不想要的话,也要趁机把价格抬上去,让我们受损失?” 周修常道:“正是这样。结果,‘广惠通博’的人叫价了,并且一来一往,好像和我竞争得十分激烈,所以……你懂了吧?” 王朝阳一点即透,道:“怪不得他们刚才叫得那么起劲呢!原来是吸引火力去了?嘿,行啊,周总,难道你们俩认识?” 周修常快速地向那“公子哥”瞥了一眼,微微摇头,道:“不。今天第一次见。这也算是巧合吧。” 王朝阳道:“看来你们俩是因为共同对抗张春龙,而惺惺相惜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正是如此。”周修常道,“这个‘公子哥’,倒是蛮有心眼的。” 王朝阳道:“要不要感谢去……” 周修常立刻摇摇头:“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对方也可能是举手之劳,我们暂且记下,再知晓底细之前,先别不知好歹地往上贴。” “懂了懂了!就是先弄清这个‘广惠通博’是什么来路嘛!我回去了打听打听看。”王朝阳说着,就要起身,“我去公证处和他们联系吧。” “好。”周修常点点头,让王朝阳和公证处的人交接手续去了。 于玉香凑过来,道:“我感觉有点太快了吧……好像也经过怎么激烈的角逐,这块地就拿下了!” 周修常道:“你是说,觉得拿得侥幸了?” 于玉香道:“不是。如果我们和张春龙那帮人来回竞价,最后我们赢了,我虽然觉得不容易,但是反而觉得有些侥幸,好像是对方放过我一马一样。好不容易赢了之后,还得说句‘承让啊承让’!” 周修常笑道:“不错,那成功已然心力憔悴了,所以一旦得胜,固然欣喜若狂,但回想起来,却满满的后怕,是这样吧?” 于玉香道:“是这样的感觉!咦?你好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胜利’啊?” 周修常道:“哪里,只是我也感觉到了,这一次拿下这块地,竟然有些若无其事,好像水到渠成一样。似乎是,这块地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一样。” 于玉香的秀美微微皱了皱,道:“有吗?之前看你还紧张兮兮的。” 周修常道:“原来你也看见了?” 于玉香道:“哼,我还用看?你的手差点把我的手都抓紫了!” 周修常赶紧心疼地道:“哪里?我抓得这么紧么?” 正说着,只见王朝阳走来,道:“周总,登记完了,以后我去跑手续就成了。” 周修常道:“什么时候拿到地权?” 王朝阳道:“看政府效率呗,不过放心,我们不差钱,该送的东西不会少,所以快倒不会像张春龙那么快,但慢是不会的。” “这就好。”周修常点点头。 王朝阳又道:“那,周总,我们走吧?” 周修常一把拉他坐下,道:“走什么?还有两项了,都拍卖完了再走。” 王朝阳道:“没必要啊,剩下的两项,一个是差不多快到平山县了,一个也不怎么地,是庆江区的。” 周修常道:“我知道。不过,你忘了,刚才人家帮了我们一个小忙,万一人家后两个也要我们帮忙呢?” 王朝阳听了,朝“广惠通博”那里看了一眼,忽然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附在周修常的耳边说:“刚才我听了一点事情。” “哦?”周修常向“广惠通博”那里快速地瞥了一眼,也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道,“怎么?这个‘广惠通博’,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哪知,王朝阳也摇摇头,道:“哎呀,不是关于他们的。” 周修常道:“不是关于他们的,干嘛这么小声?” 王朝阳道:“尽管不是,也别让人家听见了……” 两人说话声音都是极小,乃是一个说完后,便由另一个趴在自己耳边,才能听见。 于玉香也凑过来,道:“喂,你们在搞什么鬼?” 三人凑在一起,彼此看了看,都察觉到三个脑袋互相贴着,不禁一阵窃笑。 这时,王朝阳忽然道:“咦?黑星星呢?” 周修常和于玉香回头,只见原本老老实实坐在于玉香右侧的黑星星赫然不见了! 于玉香道:“不会吧?刚才还在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会丢……”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消失了,不由得越说越急。 王朝阳道:“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好端端在你身边睡觉呢!” 周修常道:“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王朝阳道:“这孩子上厕所之前,一定会跟我说的。我之前就告诫过他,不要擅自去厕所,就怕他跑丢。” 周修常道:“别急了,这是政府的拍卖会,我不信他一个大个子真的会走丢。” 就在这时,三人忽然听见身后的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十分响亮的放屁声…… 这一声响屁可谓声振寰宇,余音绕梁,轻轻松松就把拍卖师耐着麦克风的声音盖过去了。 拍卖师在舞台上一呆,道:“后面的先生们,请不要在下面吹喇叭起哄……” 周修常等听了,都哑然失笑,却又不敢笑出声,都捂住鼻子。 旁边的“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也不禁捂住鼻子,冲着周修常说道:“兄台,你这位朋友想必吃得很饱了。不如带他回去吧,免得消化不良。” 这“公子哥”的话可谓一语双关。 周修常笑道:“兄台并不了解我这朋友。他天赋异禀,胃口健壮,生冷不忌,虽然吃得不少,却总是放一放气,便又喊饿了。” 那“公子哥”微微一笑,双目如星,向于玉香死看了一眼,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是怕你这位朋友会出丑,既然如此,那是我杞人忧天,多虑多虑了!”说着,向周修常拱了拱手。 周修常也抱拳回礼。“公子哥”说一口标准普通话,好像电视上的播音腔,根本听不出来是哪里人。 “公子哥”说完,便扭过头去,此时臭味散去,他双眼目视前方,不再往周修常和于玉香身上看去。 既然找到了翻到后排去睡大觉的黑星星,周修常、王朝阳和于玉香重新归座,周修常对于玉香道:“玉香,你听见了?” 于玉香道:“嗯。有点奇怪。对方似乎在撵我们走人。” 周修常道:“是,颇有一点得了便宜就不要炫耀了,赶紧离开的意思。” 于玉香“嗯”了一会儿,道:“我听着像是他在说,我们有些碍眼了。” 周修常道:“哦?是说我们挡着他什么事情了么?” “是有点这个意思。”于玉香说着,却也不敢太肯定。 周修常想了想,道:“主要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由,所以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话了。” 于玉香点头:“是啊。” 这时,周修常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王朝阳道:“老王,你继续讲啊!” 王朝阳道:“嘿,我还以为你们都把我忘了呢!” 这时,于玉香也凑过来听。 只听王朝阳低声道:“我不是去和公证处的那帮人办事么,只听到了零星几句。说的应该是张春龙他爸爸!” 周修常和于玉香暗暗对视一眼。 周修常道:“他爸爸是谁?” 王朝阳摇摇头:“不知道啊。——你们别这样啊,好像是我故意逗你们玩似的,不是!我也没那个闲心。” 周修常道:“那怎么就说到他爸爸了?” 王朝阳道:“我听到这么一句话,‘这姓张的他爸一天到晚那么多事,会管他儿子在安原市怎么闹腾吗?’没了。” 周修常眼睛一瞪,道:“没了?” 王朝阳道:“是没了,人家见我走近了,就不说了啊。是不是有点少?” 周修常道:“不,很多了。这句话信息不少。” 于玉香也道:“起码可以知道,张春龙有一个外地老爸。” 周修常道:“他说一口燕京口音,所以是在眼睛长大。” 于玉香道:“‘他爸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表明他爸爸是个权高位重的大忙人。” 王朝阳也参与分析进来,道:“因此上可以肯定,他爸爸是在燕京!就是……” 三人到此,便都不说话,却心知肚明:这张春龙必定是哪个中央高官的儿子?! 周修常道:“其实,这不过是佐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而已。” 王朝阳道:“是啊,不过,这次是确证了的!不会错!” 于玉香道:“首都有哪个权高位重的大官是姓张的么?” 王朝阳道:“就算是高官,姓张的也太多了。但是,就算是高官儿子,也不至于这么神秘呀,你看那谁谁谁的儿子,在南方特区不是……” 周修常把手摁在他嘴巴上,道:“打住!现在就只说这姓张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卧虎藏龙 王朝阳道:“是。这么说吧,就算是高官儿子,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的,跟那个皇帝的新装的一样,谁都不敢提。” 于玉香忽然一抬玉手,道:“哦……谁都不敢提……那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官了。” 周修常道:“很重要的?那最多也就是中央的某局里的几个人之一?” 于玉香道:“对啊,要不然怎么不敢提?遮遮掩掩的……” 王朝阳道:“不对呀,我刚才都说了,那谁谁谁的儿子……算了我不能说。” 顺着王朝阳的思路一想,也对,就算是再大的官的儿子,难道提也不能提么?如此讳莫如深,究竟所为何来? 于玉香道:“咱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想想。刚才王大哥说,那公证处的人似乎知道张春龙的父亲是谁,还有,”她更加压低了声音,“可能‘广惠通博’的人也知道……” 周修常“嗯”了一声,道:“这么想来的确是这样的,也就是说,知道张春龙的爹是谁的,其实还是大有人在,但是我们却一无所知。” 王朝阳道:“等于是说,这个人的身份其实只是瞒着普通老百姓的?而在一些上层人士那里,早就是不成秘密的秘密了!” 周修常喃喃地道:“不成秘密的秘密?不成秘密的秘密?” 于玉香看他眉头紧锁,道:“你怎么了?” 周修常抬抬手,示意不要打扰他。于是,于玉香和王朝阳便都不吱声了。 此刻,周修常正在搜索前世的记忆。既然在此时,张春龙的父亲身份乃是一个“不成秘密的秘密”,尚未尽人皆知,那么以后可不一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东窗事发在所难免,说不定周修常其实在前世里听说过,只是不曾留意而已。 这时候,只听拍卖师叫道:“第七项拍卖,9407号地块,现在开始竞价!” 于玉香看着周修常仍在思索,道:“是不是嫌吵,要不然……” 周修常却忽然一抬手,脸上由阴转晴,微微一笑,道:“呵呵,我知道张春龙他爹是谁了!” 周修常的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微笑,不过,这笑容却没有让王朝阳和于玉香感到惊奇和意外,而是感到阴森森的不太舒服。 王朝阳道:“周总,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之前认识么?” 周修常道:“不,不认识。但是可以推理出来。” 于玉香道:“刚才我们都已经推理了啊,却都觉得没有什么线索了……” “不是。”周修常又是轻声一笑,道,“线索还是有,只是我们没想到而已。” 王朝阳道:“是什么?” 于玉香也追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周修常道:“其实也挺简单的。因为假设你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在你身边长大,那么别人焉有不知之理?也就是说,难道你的子女活了这么多年,旁人却一点不知道?” “哦!”于玉香和王朝阳都是明白人,瞬间便明白了,齐声道,“果然很简单。” 周修常道:“对嘛!这个非常高层的领导,一定有一个可以公开露面的女儿,或者很多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张春龙!” 于玉香道:“用私生子的答案去理解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王朝阳道:“再看看哪位领导人只有女儿……可是,只有女儿的领导也很多嘛!” 周修常道:“是不少。但是这个领导人很想很想要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而且,他的姓氏一听就是比较冷僻的,他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家族在手里断种了。” 于玉香道:“一般来说,南方人比较讲究这个,江南的大户人家不少,很多人家都把计划生育当作耳旁风呢。” 周修常道:“没错。以上就是我的推理过程。是不是比较简单?而且,这么一想,张春龙的父亲是谁,自然就清楚了。” 王朝阳道:“哈哈!原来是他啊!成天在电视里边……” “嘘!”周修常和于玉香都做出噤声的手势,“这下你也该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了吧!” 王朝阳“嗯”了一声,道:“懂了懂了!要是我,我也……也不敢说啊!” 于玉香道:“这张春龙也是狐假虎威,依着老爸的权势,可以在全华夏胡作非为了。” 周修常道:“要说胡作非为倒,张春龙还是比较在意的,起码没听说做下什么掩盖都盖不住的事,所以我刚才也对老王说,咱们在他眼中不算什么,他未必会对我们大动干戈,因而不必担心。可是……” 王朝阳听了周修常的话,一颗心更是沉在肚子里了,但没想到周修常紧接着就来一句“但是”,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道:“‘但是’什么?这张春龙究竟会不会对付我们啊?” 周修常道:“我的判断是不会。但是别忘了,刚才那‘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好像另有深意。” 于玉香回想了一下,道:“是啊,好像是要撵我们走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们避嫌?” 忽然,身旁的“广惠通博”的一个年轻人高声叫道:“加一次!二百万!” 周修常等人都闻声一呆,向舞台上看去,只见拍卖师依然在眉飞色舞:“好的,又是‘广惠通博’,现在这块地皮已经竞价到了二百万了!还有没有想要加价的?” 只听前面的“夏龙地产”的一个人叫道:“加一次!二百一十万!” 周修常听了,微觉诧异,道:“最后一块地皮是什么?” 王朝阳道:“是庆江区的某块地。” 周修常道:“那是比较远的区了,怎么,这块区域的地皮竟然要一次加十万元么?” 王朝阳抬起头,一边翻资料,一边看着舞台上的大幅地图。周修常和于玉香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看着,三人都暗暗惊讶,彼此对视一眼,齐声道:“这根本不是庆江区的!” 王朝阳翻开拍卖资料,又环顾左右,然后道:“我去打听一下。” “好。”周修常让他去了。 只见王朝阳装作有什么问题要咨询的样子,来到公证处那边,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他脸色微变。不久,王朝阳走了回来,道:“妈的!周总,实际上七项拍卖只拍了六项,剩下的一项取消了,没拍,然后换了一个!” “换了?!”周修常不觉声音稍大,赶紧捂紧嘴巴,幸好倒也不引人注意,“换成什么了?” 王朝阳道:“政府临时加的!那块庆江区的地不卖了,你看地图了没有,换成了绿原区文化路17号的地皮!” 于玉香美目一亮:“呵!那可是妥妥的市中心啊!” 周修常看了看于玉香,又看了看王朝阳,悄声道:“喂,这下你们该明白了吧?” 于玉香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周修常的意思。但是王朝阳却一脸茫然,道:“什么该明白了?哪一点?” 周修常没有说话,而是向“广惠通博”那边努努嘴。 王朝阳还是不太明了,道:“怎么了?他们?到底怎么了?” 周修常道:“你忘了?刚才他们不是让我们……” 王朝阳这才回想明白,拍额大悟:“嘿!——原来这话是这么个意思……” 周修常和于玉香也是一阵苦笑。周修常道:“看来我们都想多了,那‘公子哥’要我们走,多半是为了要拿下这块地!” 这时,只听舞台上拍卖师喊叫道:“二百一十万!两次!此价位由‘夏龙地产’出价!还有没有再加价的?”拍卖师说着,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这时,“广惠通博”的人再一次举牌喊道:“加一次!二百二十万!” 没等拍卖师重复一句,“夏龙地产”的人就叫道:“我再加!二百三十万!” 周修常低声道:“嘿!看来他们对上了!老王,这块地块很好么?” 王朝阳看着舞台上的巨幅地图道:“那敢情是快好地方啊!别忘了,之前那块绿原区最后拍出了两千万,现在,这块地和那块地相隔不远啊,还都是同一个区的呢,目前才二百多万,你说说……这里面得多少猫腻呀!” 周修常道:“仅仅从临时加进来便可以知道,这块地才是真正的肥肉啊!” 王朝阳道:“所以,‘广惠通博’想让我们走,也是觉得我们手头上也有不少财力,说不定见到肥肉之后会见财起意,会跟他们抢,或者会把价格抬高。” 周修常道:“不错。他们和我们毕竟不熟,多少要提防我们。” 王朝阳道:“而且,还有一点可以明确了……” 周修常接过来道:“……就是他们早就知道最后一块地才是肥肉!” “不错!”王朝阳狠狠地点头,道,“这表明,人家也很厉害啊!” 的确,看来“广惠通博”此次前来,绝不只是给张春龙捣乱,而是从安原市的市政发展中分一杯羹!所以,很多内部消息十分通透,乃是有备而来。 于玉香这时忽然说道:“对了,你们想过没有?这‘广惠通博’和张春龙的‘春龙地产’其实是从着这最后一块肥肉才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9402号地皮!那么,刚才我们也推理了,张春龙是那个领导人的亲戚,按理说,凡是知道的人都会让他三分,卖个面子。可是,‘广惠通博’不仅不让,还时常捣乱,这会子又和对方争个你死我活……” 周修常听了,脸色一沉,道:“是啊,如此针锋相对,不得不让人怀疑,‘广惠通博’的这位‘公子哥’也是某个权高位重的亲戚!没想到,此刻,在小小的安原市剧场里,竟然卧虎藏龙!” 王朝阳和于玉香也都是脸色凝重下来。王朝阳道:“这可算是奇怪了!难道我们安原市要出什么事情不成?或者说,国家的政策要往这里偏移?” 周修常回想前世中安原市的发展,虽然国家的确给予了不少政策支持,但放眼全国来看,其实倒也不算有多么厚爱。 第一百七十四章 轮流坐庄 但是,只要政策一过来,发展必然会加速,那么这两个“虎”或者“龙”,前来趁着东风捞上一笔,也在情理之中。 或者说,周修常其实也是一样。只不过,张春龙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乃是近水楼台,在政策启动前提前布局而已。同样都有些“投机取巧”,但这二人的吃相实在要难看许多。 这时候,剧场的人也噤声屏息,经管张春龙的傀儡们和“广惠通博”的激烈竞争。其实,自从第七项莫名其妙地换成绿原区的黄金地段后,除了几个消息极为灵通的人士,其余的人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一项压轴之作才是张春龙和后面的“广惠通博”的真正垂涎的地皮!前六项的地皮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只听在“夏龙地产”又一次举牌后,拍卖师用虽然力气短小却依然声嘶力竭的嗓音叫道:“好的!二百五十万!二百五十万了朋友们!是由‘夏龙地产’带来的最新价格……” 但是,随着“广惠通博”的举牌,“夏龙地产”维持的“最新价格”并没有超过两秒钟。 拍卖师赶紧咽了口吐沫,喊道:“二百六十万!由老对手‘广惠通博’出价!” 或许是想要把控卖场里的节奏,“夏龙地产”的人并未立刻跟着叫价,而是安稳地坐着,等着拍卖师说道:“二百六十万,两次!还有没有叫价的了?” 直到这时,“夏龙地产”的人才慢悠悠地举起牌子,连话都懒得说了。 拍卖师问道:“‘夏龙地产’又一次举牌了!请问,是加一次么?” 那“夏龙地产”的人好整以暇地说道:“对。以后只要我没有特殊说明,都是加一次。懂了?” 拍卖师点头道:“好!‘夏龙地产’加一次!二百七十万了!眼看着……” 而好像是为了故意突显出自己的风格和张春龙完全不同一样,“广惠通博”的人迅速跟着叫价,显得迫不及待:“加一次!二百八!” “二百八十万!”拍卖师也立刻转换口气,“朋友们!目前竞拍价二百八十万了,由‘广惠通博’出价!” 接着,拍卖师也不看其他人了,只盯着“夏龙地产”的人,道:“还有没有要继续加价的了?” 不过,“夏龙地产”的人好像若无其事一样,对拍卖师的话不为所动,只是纹丝不动地盯着拍卖师的一举一动。 拍卖师只好转移眼光,环顾全场,说道:“各位朋友,目前竞拍价,二百八十万,一次!”顿了一顿,又道,“二百八十万,两次!” 好像听了什么信号一样,“夏龙地产”的人在拍卖师的“两次”话音一落,便随即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也十分默契,道:“不出所料,竞拍价果然到了二百九十万!由‘夏龙地产’出……” “三百!”后面“广惠通博”的人迅速举牌喊道。 “三百万!由‘广惠通博’出价!到此为止,我要提醒大家,目前9408号地块已经溢价百分之百!起拍价只有一百五十万,目前竞拍价三百万,是‘广惠通博’出价。不过,虽然已经溢价百分之百,但是本次拍卖会没有溢价限制,价高者赢!所以,大家如果有兴趣,还可以继续加价!” 拍卖师一口气说完,歇了口气,继续道:“现在,三百万!一次!”顿了顿,“三百万,两次!” 说罢,拍卖师的眼睛便看向“夏龙地产”,毫不意外的,“夏龙地产”那人慢悠悠地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已经抓住规律了,不再故作兴奋地高声喊叫,而是以平淡的声音说:“三百一十万,由‘夏龙地产’出价。不知道后面的‘广惠通博’听见没……” “加一次!”“广惠通博”的人果然叫起来。 拍卖师不禁露出了一下苦笑,道:“好,‘广惠通博’,出价三百二十万!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加价啊……三百二十万,一次!” 正当拍卖师打算例行公事一般地说“三百二十万,两次”的时候,突然,剧场后排一个人叫道—— “加一次!三百三十万!” 众人听了这一声喊,既显得出乎意料,奇变横生,又觉得兴味盎然,之前“夏龙地产”和“广惠通博”一来一往的加价,时间一久,人们都觉得索然无味,反而有些拖延时间的煎熬。所以一旦情势生变,众人反而有了继续看戏的兴致。 这一声叫喊让拍卖师有些迷糊,他几乎是顺着惯性就要说“三百三十万,又‘广惠通博’出价”,但又一看,却不禁愣了一下。 张春龙的人也皱起了眉头,似乎知道一个莽撞的对手横冲直撞而来。 “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恢复常态,只是目光之中多了几分阴鸷之意,目光仍然直视前方,但精光闪亮,显出对外人横插一脚的不满。 而最为惊呆的,要属张着大嘴合不上的王朝阳和捂着小嘴一脸困惑的于玉香。 不用说,那个喊“三百三十万”的,自然是周修常了。 拍卖师动了动嘴唇,“呃”了几声之后,才说道:“三百三十万!由‘成达’出价!朋友们,看来竞争趋于白热化了,有很多人都看中了这块土地啊!” 拍卖师的话说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就故意大声地冷笑一声:“哼哼!” 接着,就听见坐在“公子哥”身边的一个人用正常说话的声音问道:“老板,要不要赶他们出去?” 这人用正常音量说话,自然可以让周修常等人听到,如此表态,像是他们想赶周修常走就随时都可以赶走一样,全然不放在眼里。 只听那“公子哥”幽幽地道:“不需要。”语音清透,三个字说得有气无力,轻描淡写,显示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做派无疑。 周修常也想:“这个手下人过于殷勤,却不懂识大体。在这种场合赶人出去,必定是兴师动众了,场面上怎么能好看?最后传出去,究竟是丢谁的脸?不过,这‘公子哥’倒还明白。”又想,“他懒洋洋地说‘不需要’,实际上也是对我的藐视,表示就算我出头了,他也一样毫不在意,并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意思。” 正这么想着,忽然王朝阳一把把牌子摔进了他的怀里,生气地道:“我说,周修常,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叫你几声‘周总’,你就以为你无所不能了!?”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你听听,人家要是赶我们走,都不需要理由,直接就赶走了!人家什么势力啊!咱们什么势力?咱们说白了,就是手上有了一点闲钱的小老百姓!你刚才是不是脑袋被人踢了,被门挤了?!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周修常被王朝阳连埋怨带呵斥,也不生气,笑道:“老王,我给大家提提神而已,我看大家都困了,他们这么一来一往,多没意思啊,你看看,我叫了一声,顿时好玩了许多吧?” 周修常说话的声音不小,也是说给邻桌“广惠通博”和其余正望向自己的人听的。 王朝阳低声道:“得了吧!你是那么会开玩笑的人么?说吧,你难道是真的想要这块地?” 周修常低下头,似乎在琢磨着自己的措辞,然后说道:“老王,我觉得……我们能拿下来!” “你疯了!”王朝阳一只手已经捏紧了拳头,像是恨不得要揍他一顿,“那你知道我们是在和谁抢地盘吗?我们!就是小老百姓!他们!是……反正权势大着呢!整死我们,那还不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容易?你刚才也不是没听到,人家明目张胆地想撵我们走……” 王朝阳开始压着嗓子碎碎念了。 这时,拍卖师扯着嗓子喊道:“三百三十万,由‘成达公司’出价!一次!” 王朝阳继续碎碎念着,道:“……你要是在开玩笑,那就算了,可是你刚说什么?‘觉得我们真的可以拿下来’,你做梦呢吧?” 于玉香这时对周修常道:“修常,你可想好了?” 周修常道:“想好了。”态度竟然比上一次拿下双丰区地块时还要坚定几分。 于玉香和王朝阳听了他这话,以及说话时的语气,都不禁呆愣了一下,觉得周修常的如是态度委实有些突兀。 王朝阳还想再碎碎念下去,于玉香伸手打断了他,道:“这样,老王,你听听修常怎么说。” 王朝阳无奈,道:“行,那我就听听!” 舞台上,拍卖师叫道:“三百三十万,两次!” 拍卖师的话音刚刚落下,前面“夏龙地产”的人便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指着他,道:“好的!又‘夏龙地产’带来了最新竞拍价!三百四十万!” 话音再落,“广惠通博”像之前一样,立刻把竞价接起来:“加一次!三百五十万!” 王朝阳听着两方的竞价,脸色一时间有些苍白,道:“周总,您听听吧,转眼之间,涨了二十万!说吧,我真想知道一下理由,要不然,我干脆带着黑星星走人好了,不是我不乐意跟着你啊,而是我岁数大了,您这么几次三番地制造惊喜,我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当然,说“走人”这句话时,王朝阳是半开玩笑说的。 周修常笑了笑,道:“其实,我的理由说不定不会说服你们……” 王朝阳一听,立刻说道:“那得了!我预感到我要带着黑星星浪迹天涯了。周总啊周总,我觉得我现在都可以管你叫周老弟了,我就想说,你连自己都觉得说服不了,还这么坚定要拿下这块地?” 拍卖师叫道:“由‘广惠通博’出价的三百五十万,一次!” 周修常道:“老王,其实一开始想让你管我叫周总,那是我怕管不住你,所以先把个人位置摆正,名分分清。而之后呢,你大可不必管我叫‘周总’啊,叫周老弟也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未来奇迹 王朝阳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称呼的时候,不过你要这么说,那么以后我在人前,叫你‘周总’,在人后,咱俩就‘老哥’‘老弟’称呼!” 周修常道:“行啊。下面我就说说我为啥想拿下这块地吧。” 王朝阳道:“对,对。你要讲不通这个道理,什么‘老哥’‘老弟’,我看也不用叫了。” 拍卖师在舞台上叫道:“三百五十万,两次!” 周修常道:“我长话短说,你们想想,这‘广惠通博’和张春龙都是外地人,他们拍下我们安原市的地盘,真的是想拉动我们安原市的经济么?” 王朝阳道:“可以啊,怎么不可以呢?哪一座城市不需要招商引资啊?” 周修常道:“招商引资是一定要有的。但是,光有一块地皮,怎么招商引资?这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张春龙和‘广惠通博’拿地,也不过是占山为王,以后再倒手赚钱而已,要不然怎么这等便宜?看这拍卖会便知道,里边猫腻不少,不论是卖地的韩博涛,还是买地这两个地产商,其实只为了捞一笔就走!” 王朝阳道:“那咱们呢?你说双丰区那一块地皮有用,就买下了。然后这一块地皮呢?你要用来干什么?” 拍卖师举起了小锤,喊道:“三百五十万,由‘广惠通博’出价,三——” “三”的声音刚起来,“夏龙地产”就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立刻放下小锤:“刚刚,‘夏龙地产’加了一次,目前竞拍价三百六十万!” 紧接着,“广惠通博”一如既往,立刻举牌高叫:“加一次!三百七十万!” 王朝阳捂了捂脸:“我天,一秒钟值十万块!” 于玉香道:“修常,你的意思是不是想把这块地拿在自己手中,然后为安原市造福?” 周修常道:“不错!我刚才在想,这块地可以让我做很多事情,哪一间都比让张春龙和‘广惠通博’霸占了强!这两个家伙,真的会站着茅坑不拉屎!” 王朝阳道:“你怎么知道?你刚刚穿越时空,通晓未来了?” 周修常微笑着,心想我还真的就是!说道:“很简单啊,因为他们是全国各处拿地,占地,然后倒手转卖的人,会一门心思地建设我们安原市吗?” 拍卖师高声叫着:“9408号地块,目前最高价是‘广惠通博’出价,三百七十万,一次!” 于玉香道:“修常,你倒是很理想主义啊。不过,你想过没有,这块地之前掩盖得很是隐秘,除了少数人之外,别人根本就一无所知,这也是说今天有人想一门心思地拿下它!第二项9402号地块,最终拍到了两千万!那么,别看这一块目前不到四百万,最后究竟会多少万?鹿死谁手,花落谁家,要付出多少代价,一千万?两千万?甚至三千、四千万?这个你想过没有?” 周修常道:“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我想,最后我拿不下来,也总是把这块地的价格提高了,不至于把安原市的地盘贱卖出去,让外地人空手套白狼地赚个盈钵满盆。” 王朝阳道:“哎呦呦!你这时候居然这么忧国忧民了!那我问问你,你拿不下来,那也就算了;若是拿下了呢?之后打算干什么?” 周修常忽然目光有些疏离起来,喃喃地道:“建一所真正的学校,一所研究院,一所高科技的殿堂,一座未来的奇迹!” 于玉香看着周修常向往的目光,忽然内心中某条心弦触动,但对于周修常的话,她却懵懵懂懂,十分困惑:“那是……什么奇迹啊?” 王朝阳不耐烦地道:“还奇迹!写科幻小说呢!我说周老弟,你就这个理由啊?这叫什么理由,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周修常忽然无比郑重地说:“不!不是痴心妄想!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布局,我们就一定能实现!” 王朝阳见周修常如此信誓旦旦,似乎以为他走火入魔了,道:“周……周总,您没事吧?是不是中了邪了?什么‘努力布局’,我们公司连业务都没有呢……” 拍卖师高声叫着:“三百七十万,两次!” 周修常道:“我说了,很快就会有的。其实,我知道,纵使拿下了这块地,我也是在冒险,不过,都说,富贵险中求,冒一下险,也不算什么。” 王朝阳道:“没……没什么?这一下就几百万啊!万一你的什么‘奇迹’打了水漂,这一切,都灰飞烟灭!” 这时,拍卖师叫道:“三百七十万,三——” 拍卖师叫到这里,忽然停顿看了一下,高举的小锤也故意凝住不动,他一双试探的眼睛看向“夏龙地产”。 毫不意外地,“夏龙地产”的人好像是公事公办一般,慢悠悠地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见到“夏龙地产”举起牌子,就好像没有错过一场好戏一般地松了口气,放下小锤,叫道:“三百八十万!由‘夏龙地产’出价……”说到这儿,他又顿了一顿,仿佛套路一般等待着有人接话。 而他也没有失望。 “加一次!”周修常邻桌,“广惠通博”的一个年轻人举牌叫道,“三百九十万!” 拍卖师这时才开始继续自己的台词:“好的!各位朋友们,刚刚过去的十几秒时间里,9408号地块又加了二十万!目前竞拍价是三百九十万,由坐在后排的‘广惠通博’出价!” 周修常他们继续讨论着。周修常道:“老王,看能拿下时需要多少钱了,如果不到一千万,我们就应该拿下!” 于玉香惊讶地捂住嘴巴:“什么?一千万!周修常,这时我觉得你是疯了!” 王朝阳像遇到了知音一样,对于玉香道:“对吧?你也觉得周修常疯了吧?我早就觉得他疯了!” 于玉香道:“修常!你现在资产是多少?我估计,花了那么多,也就一千多万左右吧?” 周修常道:“差不多,买了双丰区的那块地,如果再拿下这块地,我可能……所剩无几了吧?” 王朝阳哭丧着脸道:“那业务呢?不需要花钱么?” 一语提醒了周修常。他拍了拍脑门,有些犹豫道:“是啊……” 见到周修常犹豫,王朝阳觉得趁热打铁,道:“可不是嘛!所以啊,不要自不量力!人家怎么赚钱,那是人家的,我们只要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耕耘好,一样也不差什么嘛!” 但周修常犹豫之后,却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唉,要是能花五六百万拿下这块地就好了,然后后续的业务也就可以拿下了……” 王朝阳一听,叹口气,道:“倔!真他妈倔!没辙了!” 舞台上,拍卖师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他在四处观察着会不会有人杀进来搅局,自从“成达公司”插了一脚后,后面却没有再次举牌。 “现在,9408号地块竞拍价三百九十万!一次!” 周修常等三人都不吱声了,而是暂时沉默下来。于玉香看着周修常充满野心与斗志的眼神,心底里不禁有些怜惜。 于玉香柔声道:“修常,我是不理解你为什么想要这块地。不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非要不可?还是说,有一个限度?” 周修常理解于玉香的意思,很佩服她的理性思索,道:“是有一个限度的,你们放心吧,真的超出了我的能力,我也不会一意孤行的。” 于玉香点点头:“那就好。那这样吧,我们意见有分歧,就投票,怎么样?” “投票?”周修常和王朝阳都是一愣。 于玉香道:“对呀,一家公司里,如果领导们有意见不统一,难道就不拿出一个主意了?总得投票解决吧?” 周修常和王朝阳对视一眼,都点头赞同于玉香的投票方案。 拍卖师高叫着:“三百九十万,两次!” 周修常道:“同意我竞拍这块地的——不举手。” 王朝阳本来已经把手半举着,一听周修常说完,他立刻把手放下来:“我不同意!” 周修常看向于玉香,只见于玉香犹豫了片刻后,一只柔荑玉手慢慢地举到了半空中。周修常见了,只得叹口气。 谁知,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粗犷的声音:“还有我,我同意。” 周修常等回头看去,只见黑星星坐在他们后面,没有举起双手。 王朝阳道:“嘿!你这孩子,捣什么乱?” 黑星星道:“我没捣乱!既然你们都说,那块地好,咱凭啥不要?” 王朝阳道:“第一,你小点声!第二,你什么都不懂,瞎插什么嘴?看见好的就想要,世界上好东西多了去了,难道你都要?” 黑星星一扭脖子,道:“那么多好东西,我也不全要,不喜欢的就不要,买不起的也不要。” 王朝阳道:“废话!这块地,咱们就买不起!” 黑星星道:“刚才周总不是说,他能买得起么?” 王朝阳有点不耐烦,道:“那是他说,如果价格合适的话……” 黑星星道:“对啊对啊,价格合适的话,为啥不要?” 王朝阳无语中,半晌,道:“你一边睡觉去!” 拍卖师这时说道:“三百九十万,三……” 接下来的过程好像是计算机的程序一样,“夏龙地产”出价,到四百万。紧接着,“广惠通博”出价,到四百一十万。 “好的,四百一十万!”拍卖师似乎也对这种情况有些厌倦了一样,勉强把已经口干舌燥的嗓子嘶吼着,显得十分尽职尽责,“由‘广惠通博’出价!” 于玉香说道:“这下……二比二,平手了。那这样吧,修常,我们先商量出一个价格,定好价格了,再决定跟不跟。如何?” 王朝阳道:“于小姐,你这样就等于默认他可以去拍了!” 于玉香道:“是的,只不过定好了价格,超出后绝不能再跟,便可以有效止损了。而且,这样一来,也好叫他死心,不是么?比直接不让他拍,他更加容易接受吧?修常,你说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贺老板 周修常点头,道:“行!”同时,向于玉香感激地看了一眼。 黑星星也道:“我看行。” 王朝阳看了黑星星一眼:“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乱出注意了?”然后无奈地对周修常道,“那开始吧,什么价格?” 周修常停顿了一下,道:“嗯……七百万?” 王朝阳听了,直摆手:“不不不!不行不行!” 于玉香也摇头:“我也觉得太多了。” 黑星星扒拉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扔在数数:“一,二,三……” 周修常道:“你们看看,现在都已经四百万了,我估计……” 王朝阳道:“估计不估计也没有用!就是不行!” 周修常用殷切的目光看向于玉香,想寻求她的肯定,然而于玉香还是板着俏脸,摇了摇头。 周修常又看向黑星星,黑星星却一脸迟钝,看着自己的十根指头发呆:“……我刚才数到几了?好像是十五?不,十六……” 周修常叹口气,道:“那……六百五十万?” 王朝阳和于玉香还是摇头。 周修常道:“这也不行?我都降了五十万了……” 王朝阳道:“才五十万!你还好意思说降!” 周修常道:“那,六百万?” 王朝阳道:“也没什么诚意啊!” 周修常道:“我估计六百万最低了!” 于玉香道:“我是觉得……” 现在,于玉香的话几乎成了左右全局的中流砥柱,她一开口,周修常和王朝阳两个男人都认真聆听着,只听她说道:“……六百万的话,还真是有点高啊!” 周修常咬咬牙,道:“嘿,看来建立一个公司后,我的钱就不是我的钱了!那,五百五十万,怎样?再也少不了了,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王朝阳苦着脸道:“唉,其实,五百五十万还是很多啊!” 于玉香道:“是很多。王大哥,你最了解修常的账户,假如真的以五百五十万拿下了,再加上什么税费等苛捐杂税,账户里还有多少富余?” 王朝阳掐指算了算,叹口气,道:“四五百万吧?” 于玉香道:“这么少了?修常,那还是算了吧,你拿下了,后续的业务就不能展开了。” 周修常这里在“杀价”,而舞台上,拍卖师的口中,9408号地皮正在继续“抬价”! 只听拍卖师道:“四百一十万!两次!——四百一十万,三——” 接下来,正当“夏龙地产”准备照例举牌的时候,却听得一个岁数较大的男人喊道:“我跟一次!四百二十万!” 这个男人的叫喊比上一次周修常举牌还要令人惊异不止! 周修常和其他人一样,也都愣住了,想不到事情竟然越来越复杂,真可谓是夜长梦多! 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他之前听过很多次了,正是安原市家喻户晓的贺老板! 之前,周修常一直听声辨认,此刻方才见到贺老板的模样。在听到他声音时,总觉得他是高高大大、身宽体胖的五十多岁大叔,却没有想到,真正的贺老板居然瘦瘦小小,头顶白发参杂,环顾四周时,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目光深隐,那神态似乎是世外高人,不萦俗务,勘破红尘。 周修常低声对王朝阳道:“老王,他就是贺老板?” 王朝阳道:“是啊!你没见过他?” 周修常道:“听过他。” 于玉香道:“安原市没听过他的,才不多呢。” 剧场里的人当贺老板说话后,蓦地寂静下来,都向着贺老板看去。只见贺老板一脸微笑,时不时向某个熟人点头致意。 拍卖师眨着眼睛,嘴唇动了好几下,似乎有些不会说话了:“那个……呃,现在竞价是四百二十万,由……由……这位老板的‘巨峦集团’出价……” 贺老板泰然自若,承受着众人的目光毫不以为意,端起面前的茶水,小口啜了一下。 周修常听到——“贺老弟,我以为你不会来一手呢!”“嘿嘿!我是纯粹看不下去了,想早点结束了,回家吃饭。”“哈哈哈……想回家吃饭还不容易么?何必一定要叫价?”“因为不放心嘛,总想知道花落谁家。这块地我又不一定要,只想催促这些年轻后生们,快点下手,不要耽误时间。”“嘿!贺老板说话了,还有谁敢继续叫价啊?这块地,就是您的了。”“不不,不敢。”“您看啊,张春龙其实已经得到了一块地,他不一定非得因为这块地和您过意不去,是不是?而那个什么‘广惠通博’的,虽然不知什么来头,但怎么能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你一开口,还有谁敢叫了?”“呵呵呵!不叫就不叫吧,我可得说明白了,这块地我不是非要不可的,但最后扔到我手里,我也只好接着了。”“贺老弟呀,贺老弟!你这叫人说什么好……” 周修常向王朝阳问道:“这贺老板原来长得这样,他真名叫什么?” 王朝阳道:“不知道。自始至终,都叫他贺老板。甚至,他到底姓不姓贺,都不好说啊。” 周修常道:“哦?敢情这剧场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神秘啊!” 王朝阳道:“你才看出来?哈哈,不过,你自己想想,其实我们对于别人来说,也够神秘的了。” 周修常一想,不错。说不定其他人也在犯疑:这个坐在“广惠通博”旁边的什么“成达公司”是个什么来头?居然拍下了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地皮,还在最后这块肥肉上敢于叫价…… 周修常又问道:“贺老板看样子有五十了么?” 王朝阳道:“五十?我看得六十了!没准,快七十了!” 只听于玉香一声冷笑,道:“哼,听说,这家伙虽然年老体衰,却在那个事情上十分旺盛,简直是……老少通吃!” 王朝阳道:“听说了,特别喜欢女色,外面情人从小到大排列,估计能组成一个娘子军了!” 周修常道:“这个我倒听说过,所以我还以为他只有五十多……” 于玉香冷冷地道:“你听说过?是不是很羡慕人家啊?” 周修常道:“哪里?哪里!我可没有这意思……” 于玉香只是冷笑,不说话。 王朝阳道:“他这次出口竞拍,真是出乎意料,他是本地最大的地头蛇啊,之前张春龙什么的,一定是卖他面子的。嘿嘿,正当张春龙和咱们身边这位‘广惠通博’公子哥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却出面了,真是渔翁得利啊,把他们俩都耍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周总,我看啊,我们就算了吧。”这后面一句,才是点题。 周修常明白王朝阳道意思,仍是劝自己放弃叫价。的确,这个新情况的出现,将周修常之前原本也不成形的大算,尽皆打碎了。 张春龙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会不会真的卖贺老板一个面子,最后让贺老板拿下此地? 说不定,贺老板拿下后,会在日后转手出去,轻易赚取差价;甚至就转手给张春龙或者“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反正最后都会有接盘的冤大头。 舞台上,拍卖师高叫着:“……巨峦集团带来的竞拍价,四百二十万,一次!” 周修常看向前方的张春龙的傀儡们,又瞥眼看向邻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只见双方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神情严肃。 看来,贺老板的叫价,对于双方的策略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现在,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磋商着,和之前自己与王朝阳、于玉香商量加价别无二致。 周修常把目光再次瞥向贺老板,只见贺老板安坐如山,神态悠然,那样子竟然事不关已一样! 周修常忽然内心中升腾起一股兴奋之感,他仿佛看到了一抹曙光正照在自己的脸上…… 他扭过身子,带着热切的目光看向于玉香,道:“你看出来了么?” 于玉香心如电转,听了周修常的话,一开始还发愣,可是美目流盼之间,把剧场里各方态度等情形都尽收眼底,然后流光一转,道:“你要……” “嗯。”周修常只点了一下头,但这一点头,好像有千钧之重。 王朝阳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周修常对他说道:“击其中流。” 王朝阳困惑着眨眨眼,道:“等会儿!什么中流不中流的?你们要干什么?” 周修常双目中精光一亮,忽然道:“老王,我说,上限价格是五百万,怎么样?” 王朝阳一呆,沉吟着:“嗯……” “好!”周修常就把这一声“嗯”,当作王朝阳的答应了,“就五百万!” 王朝阳道:“什么?什么五百……我也没……” 这时,拍卖师叫道:“9408号地块,由‘巨峦集团’出价,四百二十万,两……” “‘成达公司’加!报价五百万!” 这一声喊,震撼全场! 周修常和王朝阳都惊呆了,因为这一声不是他们喊的!连一向懵懂无知的黑星星都张大了嘴巴,仿佛意识到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同寻常! 于玉香一袭红衣,粉面红唇,眉目如画,一头秀发如瀑,搭在削肩之上,虽然穿着大衣,却掩不住玲珑的身段。光是她站起来在众人眼前晃一下,很多人的目光便向雷达般跟踪着她了,何况她刚刚喊出了可谓惊天动地的一声“五百万”? 众目睽睽中,于玉香安之若素,巧笑嫣然,秋水盈盈,姿态优美,宛若红衣仙子,胜似月里嫦娥。周修常就近看去,只觉得一阵彻骨之美。 众人的惊,一在于于玉香的美丽,二在于她直接叫价到五百万,比之于张春龙的“夏龙地产”和“广惠通博”一次一次地加十万,真是干脆痛快得多,直爽之处,不让须眉,把很多人心中的“憋闷”淋漓地发泄出来,让人赞叹不已。 可是,或许是因为这一幕过于意外,以至于人们觉得虚幻飘渺,怀疑眼前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海市蜃楼,大家在于玉香的叫价过后,都鸦雀无声,比刚才贺老板叫价后的寂静,还要安静几分,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和头顶灯光发出的轻微电流声“滋滋滋”……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同寻常 这也难怪。 在一场以男性为主的拍卖场上,忽然站出来一个女子,该女子还是不同寻常的美女,而该美女还喊出了“惊世骇俗”的竞价——五百万。 这样的场景不能不被称作奇之又奇了,诸般意外纷至沓来,集合在一起,超乎众人想象,故而一时之间尚难以理解,所以觉得眼前出现了幻觉。 很多人好像生怕看不清楚,或者看错了,便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甚至掐了掐别人,这才相信了。 不过,尽管觉得意外,却不对于玉香的存在的“真实性”抱有怀疑的,正是贺老板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之前注意到了于玉香,还对她用目光猥亵了一番,是以知道。而贺老板乃是人中色鬼,一双小眼睛和小鼻子仿佛转为采花而生,故而从于玉香走进剧场的那一刻,他便注意到了,为之惊艳赞叹,只是他阅女无数,不像“广惠通博”的公子哥那样明目张胆地看来看去。 “广惠通博”的公子哥看着于玉香,既感惊奇,又感艳羡,更感到几分可疑。惊奇的是此女的艳丽与胆识,艳羡乃是出于男性的欣赏与爱慕,兼有有些对周修常的嫉妒,可疑的是她代表“成达公司”叫价,还是在贺老板的“巨峦集团”叫价之后,莫非“成达公司”和“巨峦集团”有联系?也就是说,“巨峦集团”刚才的叫价,乃是为“成达公司”打一下前阵,好压住众人?那么,这绝色女子又是贺老板的什么人?贺老板刚才还冲着她笑了几下,以贺老板的一贯风格,这绝色美女没准是贺老板的新欢,贺老板一时高兴,所以让她开个什么“成达公司”,又配备了几个人马供她驱策,不过是哄她开心罢了…… 贺老板在听见了于玉香清脆悦耳的声音后,扭过头来,看到一个小美人俏立在后,说不尽的悦目,不禁嘴边垂涎,一双色眼上上下下地扫描地于玉香的身段,不过也是他久经情场,虽然淫心靡靡,却在外表上竟然一概如常,不熟悉他的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嘿嘿,贺老弟,她怎么样?”“是个人物啊,跟我家的小倩倩一样性情,火辣!”“哈哈!这‘火辣’二字,从何得来?我看,这小姑娘应该是‘冷艳’嘛,像个冰雪美人一样,怎么是‘火辣’?”“这个啊,你不太懂,但凡姑娘,我一望便知,我说是‘火辣’,便是‘火辣’,你信不信?”“我信,我信!你贺老板玩过多少,我才多少,连你的零头都不到,我当然信了!怎么着,贺老板,是不是心中蠢蠢欲动了?”“那倒没有。这个……呵呵,不急嘛。”“对对,不急不急,不过拿下之日,别忘请我,见者有份,一口喜酒是饶不了你的。”“瞧你说的,哪一次你不来了?”“那么,贺老板,下面的叫价呢?你还叫不叫了?”“嗯……这个嘛……” 周修常听着,深觉这贺老板果然阅女无数,目光如炬,深谙其道,于玉香外表看上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实热情如火,一经点燃,便烈火燎原。 再看向张春龙的人,只见他们个个眉头紧皱,显然张春龙不在,而事情发展出乎意料,以致群龙无首,他们束手无策,那拿着大哥大的小弟早就跑出剧场,去联系场外的张春龙了。小弟尚未归来,众人如坐针毡。 王朝阳咬着嘴唇,原本在周修常叫价的问题上,他和于玉香乃是“盟友”,此刻突遭“背叛”,既惊且异,难以置信,张大嘴巴,桥舌不下,目瞪口呆。随即,他怀疑周修常必定是暗中说服了于玉香,可是看向周修常时,只见周修常脸上的表情和他简直如出一辙,也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两人对视,目光交流,原本之前意见分歧的两人,此刻心中所想居然高度一致:这个女人不寻常! 这时,舞台上传来拍卖师有些兴奋的声音:“五百万!‘成达公司’一下子出价到五百万!而且刚才叫价的乃是一位大美女,在场的先生们和女士们都一定大饱眼福了吧?刚才那一下真的很令人惊奇,我刚刚都难以置信了一下!五百万!9408号地皮,已经五百万啦!一次!” 不知道拍卖师所说的“惊奇”是指的是于玉香挺身叫价,还是指的是叫价的五百万。 剧场里,众人从一开始的震惊缓过神来后,便开始窃窃私语了,有的说,这女孩好漂亮;有的说,成达公司究竟是个什么公司?有的说,看来公司的老板居然是女人,太不简单;有的说,成达公司居然敢跟贺老板叫板,胆子真的不小,只怕日后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周修常这时才握住了于玉香的手,柔声道:“玉香,谢谢你。” 于玉香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反正你会求我,我反正最后也会答应,所以,还不如趁着时机正好,先叫了出来呢。” 周修常感动极了,温柔地道:“玉香……” 王朝阳这时横插进来,打断了这对鸳鸯叙情,道:“等等!什么‘你会求我,我也会答应’?怎么回事?老周,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那你还惊讶什么?” 周修常道:“我真的惊讶,我没想到玉香会直接这么做啊。” 王朝阳道:“那于小姐的举动,是出于你的意思没错了?” 周修常道:“有我的意思,但我还没说呢,她就……” 于玉香道:“老王大哥,我是猜出了修常的意思,所以才这么做的。如果不是来不及,我应该告诉你一声的。但是,那个时候,主持人都已经说‘第二次’了,我便必须要喊出来。” “哦……”王朝阳似乎明白了,可是尚未完全理解,问道,“那怎么,怎么你要喊呢?既然老周有这个意思,你怎么不喊?”后一句是冲着周修常说的。 周修常笑道:“我是可以喊,但是我喊的效果,绝对不如玉香!” 王朝阳困惑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连叫价都要女孩子出头了!于小姐,我不是歧视你啊,我就是想说,像这样的事情,你们女孩子害羞,怎么能你们喊呢?那我喊的效果怎么就不行了?” 周修常道:“你和我喊的效果都不行。因为玉香这次乃是看人下药!” 王朝阳不是很明白。这时拍卖师叫道:“五百万!9408号地皮,由‘成达公司’出价,五百万!两次!” 周修常快速地对王朝阳说道:“你看着吧,可以说,胜败在此一举!如果不行,我也绝不强求加价之类的!” 王朝阳叹口气,道:“唉,那就行吧。不过,让于玉香叫价是个什么道理?让我看什么呢?” 这时,周修常的心开始跳动起来,他快速地瞥向邻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只见他双眉紧锁,显然在思索着、犹豫着、纠结着…… 周修常再看向前排的张春龙的傀儡们,这些人一个个目光茫然,是不是看向剧场后面。周修常扭头,只见剧场入口处毫无动静,那个打电话的小弟竟然迟迟不归,可见电话那一头的张春龙也是决断不下。 周修常再看向前面的贺老板,只见坐在他身旁的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探着身子,向贺老板说笑着什么。 “贺老弟?不玩了?”“呵呵,我玩什么?我说了,刚才的叫价,我就是促催这些年轻人们一下,果然奏效了,我就功成身退啦!对,我不玩,不玩啦!”“嘿嘿,我敢说,要是一个男的年轻后生跟你这么叫价,你绝对会继续跟他玩下去!”“哈!知我者,老杨也!不过,我之前还可以玩玩,现在么……算啦算啦!”“什么算了,分明是瞧在人家小姑娘……”“哎,老杨老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就是……哈哈哈……”“你看看,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这时,拍卖师已经举起了小锤…… 只见舞台上的拍卖师举起了小锤,口中说道:“9408号地块,目前由‘成达公司’出价,五百万元!三……” 突然,一个用来竞价的牌子被人甩上舞台,直冲着拍卖师的脑袋飞去! 别看拍卖师在竞价时上窜下跳,无比活跃,但身体其实并不灵敏,见到牌子飞来,吓得躲也不躲,直愣愣地看着,直到牌子飞到鼻子跟前了,才下意识地扭头躲避,“砰”的一声,牌子的一角砸在了他的额头上,把他砸倒在地。 “哎呦呦……”拍卖师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先是被麦克风放大,然后又迅速恢复成正常说话的音量,却原来是因为他手中的麦克风也在倒地的时候飞出去了,剧场里回荡着麦克风在地面上跳动滚动、宛如低音炮似的声音。 拍卖师很快就在地上坐起来,旁边两个女服务员也过来搀住他。 “哎呀!疼!疼!”拍卖师龇牙咧嘴,众人见到他的额头上擦破了皮,虽然红肿起来,却并未鲜血淋漓。不过,那牌子的把手是铝制品,猛地挨一下子,伤势不会太重,但也会很疼,又是在皮薄肉少的额头上,所以大家脸上都泛起同情之色。 掷牌子的人,便是张春龙的傀儡之一,“秋龙地产”的代表,他见拍卖师即将落锤定音,情急之下,便扔出了手中牌子,把拍卖师砸伤了。他倒也不是故意要把拍卖师砸伤,只想阻拦一时半刻,谁知出手太重,拍卖师破相之后,大喊大叫,众人的目光也都向他看去,顿时感到如芒在背,有些不太好受。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讲道理 “这是……是谁扔的!扰乱拍卖秩序!赶出去!赶出去!”拍卖师用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其实,他自然知道这牌子是谁扔的。由于捂着伤口的手遮住了视线,他正好可以不和张春龙那帮凶神恶煞的人对视,至于究竟能不能赶出去,他也不在乎了,上一次尽管叫了警察,都没有把上台的闹事赶出去,自己心里早有一股火,现在又真被打了,便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一心要发泄出来:“太他妈不像话了!有这么拍卖的吗?都是一群流氓嘛!娘希匹!……”一开始他还用普通话骂,后来便转成了“叽里呱啦”的江南方言,众人听也听不懂了。 拍卖师受伤,走下了舞台,剧场乱了一阵,警方不得不再次出动维持秩序。上一次,虽然张春龙的人跳上舞台,但终究没有动手动脚,可这一次差点见血,就必须重视起来了。 那胖警察大步流星地赶来,先走到骂骂咧咧的拍卖师那里看了看伤势——有些破皮,额头发青,不算严重,便放下了心,道:“没事啊,就是破皮了,一会儿我叫人拿点创可贴什么的。” 拍卖师恨道:“什么就是皮破了?这是哪里的皮?这是脸上的皮!难道你们北方人脸上都有伤口吗?这要是留下疤痕,以后要是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曾经做过小混混,受过伤哩!”接着,又是一通江南方言…… 胖警察听了几句,听不懂也就不耐烦起来,他看向一直坐在前排角落里不吱声不吱气的韩博涛的心腹秘书谢明德。只见谢明德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暗示了一番。 胖警察接到指示,对拍卖师道:“行啦,继续拍卖吧!” 拍卖师不满,道:“继续?!我还怎么继续?没看到我都这样了吧?一开始是指着我的鼻子威胁我,现在是扔东西,接下来还会是什么?是刀子吗?是手枪子弹吗?是原子弹吗?我还怎么拍?拍不了啦!你们这些警察,和贼沆瀣一气!根本就不管老百姓死活……” 胖警察喝道:“嘿!胡说什么玩意呢!再瞎说话,把你也关起来啊。” 拍卖师一听,立刻住嘴,转换了话题:“总之,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办法拍卖下去了!我怕被打啊!我好好的拍个东西,叫价就叫价嘛,天底下哪有打拍卖师的事情?!然后你们也不给我做主,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本来想着来北方闯出一番天地,哪里知道你们这里的人民也太彪悍了吧!” 胖警察笑道:“哼哼!现在知道了吧?” 拍卖师道:“知道了,简直就是没有王法!” 胖警察道:“别瞎说话!谁说没有王法!打你的人已经被逮起来了!” 拍卖师道:“是么?别骗人哦。” 胖警察道:“你自己看看吧。” 拍卖师一扭头,只见两个警察正把“秋龙地产”的代表带走,而其他张春龙的人只是站起来,却不敢上前,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贸然和警察起冲突。 拍卖师却叹口气,道:“那我还是完了!那些什么‘春龙’,‘夏龙’,明显就是一伙的!你现在把‘秋龙’一个带走,有什么用?那几条‘龙’在结束后没准还会找我麻烦!” 胖警察一瞪眼,道:“他们敢!带走他的是我……”又低声对拍卖师道,“这是谢明德秘书让带走的,他们敢说什么?!” 拍卖师一听,眼睛一亮,道:“是谢秘书让的?那你怎么不早说嘛!那就是说,他们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喽?” 胖警察道:“算到我头上行不行?!我就问你,拍卖会能继续不?别整别的没有的!” 拍卖师道:“第一,保证我的安全……” 胖警察打断道:“妈的巴子的!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就问你能继续不?” 拍卖师被胖警察的火气吓了一跳,同时也被他嘴里的大蒜味薰得直呛鼻子,差点吐出来,赶紧点头:“能!能!我能还不行么?” 胖警察道:“那就别磨叽了,赶紧,老子还等着回家喝酒呢!” 拍卖师审时度势,知道自己索要“条件”的机会已经不复存在了,心道:“娘希匹,老子还想着拿一点医药费和损失费呢!连点补偿都没有!这群北方人,一个个都是流氓一样,不讲道理呀,简直是不讲道理!” 拍卖师并不知道,张春龙的人即便对警察带走了“秋龙地产”的代表有火气,想撒火也绝对不会找他,因为除了韩博涛的秘书谢明德首肯,让把闹事的人带走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点了点头。这个人就是地下市长贺老板。 胖警察命人带走“秋龙地产”代表时,也向贺老板轻轻点了一下头,贺老板只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没有异议。白道黑道就兼顾到了,胖警察才十分自信起来。其实,张春龙的“春龙地产”代表,也向贺老板示意,寻求稳妥的、不伤面子的解决方法,但贺老板却轻微摇头,表示拒绝。 这一幕,旁人看得不过是熙熙攘攘的热闹,而看得最清楚的人,要数周修常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了。 周修常之前并不知道贺老板的能量大到如斯地步,作为安原市最大的地头蛇,名不虚传,在周修常看来,贺老板是在维护自己和安原市的权威,告诫所有人,在这块地盘上不得胡来。 而在“广惠通博”的“公子哥”看来,贺老板的举动则另有一层深意。他看了看右侧“成达公司”的于玉香,再看了看贺老板,嘴角微微一笑,心道:“嘿嘿!终于露出了一点马脚呢!看来,这个漂亮小情人,你老贺隐藏得不浅啊!为了让小美人开心,也顾不得和张春龙的交情了!这可真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不过也是,这么漂亮的小妞,要换作是我,没准也会冲冠一怒呢!” “广惠通博”的“公子哥”自以为找到了于玉香是贺老板小情人的“确凿”证据。实际上,他不过是先入为主地有了这么一个印象,然后种种现象都成为了这个印象的“佐证”而已。 “既然这是贺老板的人……那么,我就割爱也是无妨,反正今天已经让张春龙这家伙付出代价了!” “公子哥”这么想着,向身旁一个始终握着牌子、时刻待命准备举起的年轻人使个眼色,那年轻人会意,便把握着牌子的手松开了。 其实,“公子哥”的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地凭空猜测,但在贺老板那里,却委实有那么一点意思。这个老色鬼见到于玉香让人魂飞魄散的美态,心中便有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念头,这个念头虽然微弱朦胧,但横亘在心,也促进了他赶走张春龙的人的决心。 这时候,那拍卖师已经在台下被人用创可贴遮住了伤口,走上台来,一个服务员把麦克风捡起来递给他,他接过麦克风后,勉强一笑,道:“各位朋友们,刚才出了一点不该发生的小插曲,我受了点伤,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只是轻伤而已。下面,我们就继续拍卖会的进程。——上次好像说到了……五百万!由‘成达公司’出价,9408号地皮,五百万,三次!” 说罢,小锤落下来,砸在搥座上。“砰!”的一声,宣告了9408号地皮尘埃落定。 剧场里此刻原本应该响起的掌声和欢呼都无影无踪,因为被打断之后,原本热烈激昂的气氛不复存在,众人反而觉得十分仓促可笑,甚至觉得无聊。 忽然,“砰”一声响起,声音居然比拍卖师小锤落下的声音还大,众人一看,却是“夏龙地产”的代表握拳砸桌,表示不满。 拍卖师仍然试图调动气氛,故作兴奋地道:“好的!祝贺‘成达公司’,成功拍下了9408号地段!成为了本次拍卖会上最大的赢家,一共拿下了两块地!希望‘成达公司’能够好好利用,为安原市人民多做贡献!大家祝贺!”说罢,他自己先鼓起掌来。 剧场里,掌声稀稀拉拉,不过有几人的掌声却分外响亮。周修常一看,却是贺老板、“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和那位在拍卖会开始前想采访自己的记者秦杨。 周修常暗暗微笑,向王朝阳看看,又向于玉香看看。只见王朝阳有些神情恍惚,似乎尚没有接受成达公司已经以五百万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块肥肉;而于玉香则迷人地笑着,仿佛化身成了一道男人的谜题,让他们玩味不止而难知所以。 周修常暗暗握住她柔腻的小手,道:“你太厉害了!” 于玉香嫣然一笑,道:“有吗?” “有。”今天的拍卖会上,最大的赢家乃是周修常。在竞价最紧要关头,于玉香的巾帼一语,居然起到了一石三鸟之计,让张春龙、贺老板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三方相互猜疑,相互掣肘,最终将良机拱手而让,被成达捡到了。 只不过,这一番“胜利”虽然使用了不少心机,但终究来得有些凑巧和无厘头,周修常他们下的最大决心并不是一定要拿下这块地,而是可以拿出多少钱…… 所以,在小锤落下的那一刻,得知成功拿地9408号地块的王朝阳有些懵懂,难以置信地恍惚了起来,这时才对着周修常说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周修常笑道:“中彩票了。” “啊?”王朝阳一呆,“你是说,我们捡了一个大便宜?” 周修常道:“可不,你可以去交钱了。” 王朝阳道:“五百万?就这么没了?这帮人就每一个加个十万二十万的?一点都不加?” 周修常道:“嘘!小点声!” 这时候,邻桌“广惠通博”的四个人,早在拍卖师小锤落下的时候,便集体站起,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只有那“公子哥”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了于玉香和周修常一眼,嘴角微微一笑,然后扭头而出。 王朝阳道:“小声点什么呀?反正也是我们的了!政府要是反悔了,找他要违约金去!不给,打官司去!现在都依法……” 周修常道:“政府会给的。咱们还是说说自己的那点钱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随便写吧 王朝阳道:“还有,要是别人想要的话,立刻加个一百万卖出去……” 周修常道:“我觉得咱们还是用得上的……” 王朝阳道:“哎呦,那可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哎!要是咱们能空手套一下……” 周修常知道,王朝阳是真怕自己买地买亏了,再说,张春龙、贺老板和那“公子哥”最后都没有再加价,在王朝阳看来这无疑是表明他们三方都觉得这块地根本不值那么多钱,或者拿下后,后续费用很多,最后得不偿失。 周修常觉得此刻无需在这个问题上较真,更无需非得现在就拿出一个处理方案来,便道:“这样吧,我们回去了再讨论怎么处理这块地……” 一语未完,只见王朝阳脸色一变,周修常一愣,随即回过头去,见到眼前一幕,不禁也愣住了。 只见贺老板嘻嘻笑着,正站在于玉香身边,厚颜无耻地搭话道:“恭喜你啊,这么小的小姑娘,就有万贯家财!很厉害啊!你爸爸是做什么的,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啊?” 于玉香微微笑道:“我姓周,我不厉害,我哥哥厉害。” 贺老板:“哦?原来是周小姐,你哥哥能有你这样漂亮聪明的妹妹,也真是幸运啊!” 走得近了,周修常看到贺老板剔着板寸头,头发上灰白参杂,眼眶凹陷,脸色蜡黄,一双黄眼珠却精光四射,分明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却因为这双眼睛而让人不觉心生敬畏。 “这老头果然气场强大啊!”周修常心里暗道。 于玉香还是从容以对:“多谢贺老板夸奖。也多谢贺老板没再加价。” 贺老板笑道:“嘿嘿嘿……小姑娘真懂事,还这么有礼貌!我岁数大了,要那么地干什么?难道还像秦始皇似的,修一大座坟墓不成?” 于玉香道:“贺老板还年轻呢,秦始皇死的早,贺老板最起码要一百多岁。” 贺老板听了,“哈哈”大笑,道:“周小姐太会说话!是大家闺秀啊!敢问,你哪个周家啊?” 于玉香道:“不算有名的周家,说出来,贺老板也不知道。” 贺老板道:“哎!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什么事情都知道?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么?” 于玉香一笑,道:“是工人阶级的周家,最近才有了点钱而已,我们买地,还是想为广大工人做一些事情的。” 于玉香这么说,是因为这时候很多媒体记者也悄悄赶到了她的身旁。不过,贺老板正在和她说话,那些记者便只是静静地围观,有的拿出小本本写着记着什么。 周修常觉得十分有趣,他见于玉香好像经过训练了一般,面对着黑道大佬和众位记者,居然毫不怯场,大方从容,只是在瞥向周修常时,娇滴滴的脸蛋上微微泛红,娇羞无限。 贺老板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记者们,说道:“那敢情好啊!领导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工人们养育了我们,我们要回报他们啊!” 这时,一个记者插话道:“请问贺老板,你打算怎么回报工人们呢?你的‘巨峦集团’有什么打算么?” 贺老板眼里光芒一盛,随即消隐,脸色虽然还是笑嘻嘻的,但比之刚才已然阴沉了不少,笑道:“我们当然有啊,过去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敷衍一番后,贺老板对于玉香道:“我先走啦,岁数大了,脑袋已经发晕了,想睡觉了呢!嘻嘻!”其中,“睡觉”两字,怎么听起来都觉得猥琐不堪。 “她到底是谁?”这时候,周修常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柔柔的声音。 周修常回过头来,只见秦杨站在自己身后,一双动人的美目闪烁着,道:“我记得,好像你才是领导吧?还是说,你们俩都是?” 王朝阳见到秦杨,便笑眯眯地,道:“什么都是。这位才是!那个贺老板啊……”他低声道,“是个色鬼。哈哈。” 秦杨点点头,道:“多亏我事先接触过你们,要不然的话,我也会围在那位姐姐身边呢。” 王朝阳道:“这是为什么?” 秦杨道:“美女老板,美女总经理,多么爆炸性的新闻!你说呢?” 周修常道:“的确,很吸引眼球。秦记者,我劝你也去加入采访她的队伍里吧。” 秦杨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什么想你说的?” 周修常道:“差不多。我想休息一下。” 说着,周修常便把王朝阳推向前,然后自己坐在黑星星身边,故意闭目养神。 于玉香那边,贺老板说完“睡觉”之后,便像西方绅士一样向于玉香告别,然后慢悠悠地向剧场外走去。一些不识趣的记者还想追问什么“究竟有什么回报工人的举措啊”,却被几个彪形大汉拦住了。 立刻,如同众星拱月般,一群记者围住了于玉香,七嘴八舌的提问也如轰炸般席卷而至。 “成达公司是一家怎么样的公司?”“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在这次拍卖会中,成达公司居然一口气买下了两块地皮,所用资金从何而来?”“成达公司打算用这两块地皮干什么?” …… 于玉香这时方有些慌乱起来,面对潮水而至的记者们,于玉香终究感到难以支撑,有些不知所措地搜寻着周修常,搜寻了一圈后,赫然发现他正在黑星星旁边闭目养神,心里不禁窜起一股火:“周修常!你给我起来!” 众位记者一听,都道:“刚才她说自己是周家人,又说有个哥哥,还说,这个哥哥很厉害,看来这个叫‘周修常’的,一定就是就是这位了!” 周修常一听见于玉香叫他,睁开眼来,居然面前簇拥着一大帮记者,有两家电视台的记者居然把话筒差点捅进周修常嘴里。 周修常慌乱地躲开,道:“喂,喂!干什么?” 秦杨离得最近,笑道:“请问周总,今天成功拿下了两块地,尤其是最后一块更是以高价五百万一口气拿下,您觉得您的公司为什么这么需要这块地呢?” 其他记者觉得这个问题很有代表性,便安静下来,等周修常的回答。周修常皱着眉头,瞪了秦杨一眼,又看了看众位记者,道:“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说你购买了地产,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么?”一个老记者使出了激将法。 周修常自然明白这个问题的厉害之处,却只是微笑耸肩,道:“请拭目以待吧。我想休息一下。” 说着,周修常给黑星星使一个眼色,黑星星立刻站起来,铁塔般站在周修常身前。 这时,王朝阳已经去公证处办理相关手续了,所以一时半刻还不能离开。 于玉香趁机脱身,面对记者,她殊无斗志,所以一旦脱身,立刻就去找王朝阳了,把记者的口水都留给了周修常。 可是那群尽管在周修常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但怎肯轻易放弃,一个个蜂拥而上,把周修常和黑星星团团围在中间。黑星星没见过这个阵势,见这些人不听话,脸色一沉,双臂便开始挥舞起来:“起开!起开!起开!” 众位记者被他东一扒拉,西一推搡,登时摔倒的摔倒,踉跄的踉跄,一个个都咒骂起来:“妈的,不采访就不采访,怎么还打人啊!?” 周修常听了,一声苦笑。 又一个记者说道:“算了,反正他这个成达公司也没有什么名气,不愿说肯定就是有事情!” 又一个道:“他要是不说,那咱们回去就瞎写……” 前一个道:“瞎写可不行。” 那一个道:“我又不是用陈述句瞎写,我提出问题来引导读者去想嘛!” 前一个听了,点头道:“这么写行!周总,你听听吧,要么你跟我们说说,要么我们回去乱写,你看选哪样?” 众记者这时都站起来了,再次看向他。 周修常见这群人好似僵尸一般地围着他,一个个脸上带着好奇,带着桀骜,带着机灵,带着野心……忽然一笑,道:“我说了,你们就敢写?我说的,你们未必敢写。” 一个老记者笑道:“周总,看你年纪轻轻的,想不到很有定力啊,我们这么勾你说,居然还跟我们绕弯子。不过,你年轻,可能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们不一定会写什么,但是你要是不说,嘿嘿,我们也可以写点什么。你信不信?” 众记者听了,都点头称是。 周修常环顾了一圈,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屈服的时候,笑道:“那得了,你们随便写吧。” 众记者发出懊恼的叹息声。 周修常心中暗笑:“你们一边说,对成达公司不了解,一边又说,自己可以发挥,随便编点什么。难道没觉得自相矛盾么?还是看我年轻,想吓我一吓?” 那老记者道:“周总,你真的让我们乱写了?” 周修常想答应一声,忽然觉得,这老记者说不定在给自己下套,自己一旦应答,便是往套里钻了,便索性一声不吱。 果然,那老记者道:“喂!周总,我们真的胡乱瞎编了啊!” 周修常还是不答,不过,在这么多双眼睛中间保持旁若无人的样子,也真不容易,他恨不得从身边变出一个手机来,好转移注意力。 就在众记者熙熙攘攘的时候,忽然人群响起一声厉喝:“喂!都他妈滚开让道!” 记者们随即安静下来,扭头看去,只见十几个人站在过道上,明明过道还有很大的空位,然而这群人却站在过道中央,偏偏要说让道。 这群人自然就是张春龙的傀儡们了。记者们敢怒不敢言,纷纷让道。这些人都是壮汉,眼神狠戾,一边从记者们和周修常身边走过,一边瞪着周修常,又瞪了瞪黑星星。 黑星星全然不惧,也回瞪着他们。周修常却有意垂下目光,看向别处。 张春龙的这帮人有意走得很慢很慢,就是为了给周修常形成一点心里压力。谁知,刚走到一半,周修常忽然说道:“我有一个乌龟和兔子的故事……” 第一百八十章 金蝉脱壳 众记者本来极是安静,这时听见周修常忽然开口,都把目光转向他,有没听清的追问道:“什么故事?”有人答道:“龟兔赛跑的故事!” 周修常道:“错!是龟兔赛跑之后的故事。兔子生得又白又软,看起来很好欺负,可是乌龟呢,长得又黑又硬,看起来不容易被杀死。于是,兔子在赢了赛跑之后,被记者们采访,兔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本能嘛,只要一直跑就赢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乌龟不一样,他本来是输了的,却在终点时,大喝一声,让人们给他让道,他要慢悠悠地爬过去!嘿嘿!嘿嘿!” 众记者一听,都轻声笑起来,自然明白周修常这话是在骂谁了。而且,在张春龙的傀儡中有几个头脑笨的,居然也跟着笑起来,浑然不知道骂的是自己。结果,这些笨蛋一笑,记者们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春龙的人登时脸色铁青,一些人想要发作起来,却被另外一些懂情理的拽住了。这么多记者在此,谁要是动手作乱,可真是丢人到家了。 “哼!”傀儡中,一个带头模样的人冷笑一声,“兔子啊,别叫猎人看见喽!” 周修常嘻嘻笑着,道:“多谢提醒!”随即有意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乌龟自己清楚不清楚!” 这时,王朝阳和于玉香办完了手续,向这边走过来。 周修常见到他们俩走来,像见到救星一样,眼睛一亮,恨不得飞身而上,扑过去,心道:“总算可以走了!” 谁知,王朝阳和于玉香看到周修常几乎失态的高兴,便知道他被记者们水泄不通的围堵下疲于应对,焦头烂额。当即,二人对视一眼,居然很幽默契地选择了绕道而行…… 周修常大窘,心道:“连你男人和你上司都不救了!” 原来,王朝阳和于玉香的心思差不多,在之前,他们俩都被周修常拉到自己跟前,面对记者充当了挡箭牌,所以深知记者们唇枪利剑的他们,自然选择了暂避锋芒。 周修常无可奈何,心想:“不管怎么样,好歹我可以脱身,去外面和他们汇合了。” 可哪知,刚一起身,就有记者围上来:“周总,好歹说一句话再走吧!” 周修常道:“说什么?” 那中年记者油滑地笑道:“说一说,您的成达公司和‘春龙地产’是什么关系?” 刚才那一则不成笑话的笑话,自然被敏锐的记者观察到他与张春龙非同一般的“关系”,所以,见机而问,也是情理之中。 周修常微笑道:“这个啊,没什么关系呢,‘春龙地产’这几位兄弟,我也几天才见面。真的。” 那记者道:“不然吧?看刚才周总和他们说话的样子,双方之前应该有过恩怨往来啊?” 周修常道:“那是你看错了。第一,我并没有跟他们说话,我只是在给你们讲了一个笑话而已,至于有些人听了之后借题发挥什么的,那是他们自己捡骂,和我没什么关系吧?第二,我们双方的恩怨往来倒是有,不过,仅仅限于今天,此地。大家都知道竞拍嘛,就是相互斗法,难免会有一些情绪,所以我也可能情绪激动了点,出言不逊了一些,其实未必真有嘲讽的意思。出了这个门,也就一笔勾销了。” 那记者见周修常话匣子打开了,赶紧乘胜追击,道:“周总,未必真有,那就是说,也可能有喽?” 周修常道:“没有没有,我和人家无冤无仇,只是今天接触了一下。” 一个女记者道:“周总,您和张春龙之前完全没有接触吗?” 周修常点点头。 女记者道:“那么,你听没听过张春龙呢?” 周修常一开口,想说自己“有所耳闻”,忽然意识到:“怎么我刚才说了那怎么多?糟糕,说好了不接受采访,结果还是被他们撬开了嘴巴!我要是说‘听过张春龙’,他们一定会接着问下去!”于是说道:“不,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女记者却还是穷追不舍,问道:“是通过谁知道的呢?是通过贺老板吗?您和贺老板什么关系?您的妹妹和贺老板关系怎么样?……” 周修常服了,没想到记者们伶牙俐齿,一口气问了这许多,每一个问题都指向一个“背后”迷雾般的故事。看来,这是认为周修常年轻,所以肆无忌惮地“轰炸”,觉得总可以“炸”出什么爆料。 周修常笑道:“呵呵,我问问你,你和贺老板认识吗?” 女记者道:“我认识他,但是他不认识我。” 周修常道:“对呀,我也一样。” 一个老记者道:“可是,刚才贺老板和你妹妹说话,我们可是都看到了。” 周修常道:“我问问你,我妹妹漂亮不漂亮。” 老记者道:“很漂亮。” 周修常道:“是你的话,你想不想和我妹妹说几句话?” 老记者笑道:“我老了,再说,我家里那位还盯着呢!” 众人哄笑几声。周修常道:“你是贺老板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妹妹说话?” 老记者听了,道:“嗯,差不多……我想差不多吧。” 周修常道:“这不就完了!所以,我今天知道张春龙,乃是因为我的秘书老王。就是这位在拍卖会之前采访过的。一些问题,我也让老王替我,和这位说了说。” 周修常说的“这位”,指的乃是站在他跟前的记者秦杨。 秦杨一愣,她敏感地察觉到,这是周修常在转移记者们的注意力,赶紧说道:“可是你的秘书老王可没有说过你为什么要拿下两块地,要干什么?可以说说吗?” 周修常道:“不好意思,我需要休息,我要走了。一些关于我公司的情况,我已经和这位记者说过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么说着,周修常不禁心中暗笑。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出了金蝉脱壳的妙计,把记者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上,这样的话,表示自己已经“答对”了记者,所以不想再说废话,总算是给记者们一个交代。 周修常和黑星星使个眼色,黑星星会意,立刻把记者们扒拉开,让周修常走出去,然后堵在他身后,把一众七嘴八舌的记者都拦在身后。 果然,周修常一说曾经让秘书接受过秦杨的采访,不少记者便没有对周修常死缠烂打了,而是把秦杨围在核心,假惺惺地堆满了微笑:“小妹妹饿了吧?一起去吃个饭吧?”“你这么年轻,才入行吧?我这里还有一个独家,你要是分我,那就咱们俩家报道这个事,然后我那个独家给你,我不要了,如何?”…… 秦杨看着周修常快速而出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恨道:“你这个人,好不要脸,让我一个陌生小姑娘帮你应付,简直是冷血无情!无情冷血!行,你让他们都围着我是不是?看我怎么给你胡编滥造!” 此时的周修常,还并不在意记者们都写他什么。 走出剧场后,周修常在黑星星的帮助下,终于摆脱了几个如影随形般的跟屁虫记者,来到马路上,只见王朝阳和于玉香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周修常道:“你们行啊?都抛下了自己兄弟不管!” 于玉香道:“别自以为是兄弟,在外人跟前叫你一声兄弟还当真了!” 周修常道:“一声是哥哥,终生是哥哥,玉香老妹子,你是跑不了了!” 于玉香道:“呦呵!那之前的‘姐姐’呢?你叫了几百声了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哼!” 周修常听了,这才闭上嘴,不吱声了。 几个人说着,已经上了车,由王朝阳开车回去。 刚一上车,黑星星的肚子就叫了起来。王朝阳道:“你这孩子,肚子跟时钟似的,到点准时就叫唤。” 黑星星道:“不是,我肚子已经叫了一会儿了!” 于玉香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道:“果然,快下午一点了,他这肚子还是挺准时的。” 其实,听见了黑星星肚子的抗议,周修常他们也觉得腹内空空了。刚才在剧场里时,神经紧绷,又被众多记者纠缠,竟然毫无饥饿之意,这会子神经放松下来,才有点感觉。 四人找了一家饭馆,先点了一盆米饭让黑星星垫垫肚子。几人一边吃饭一边相谈。 周修常对于玉香道:“你和贺老板说什么了?” 于玉香神秘地一笑,道:“你说呢?” 周修常道:“我怎么知道?” 于玉香反问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记者,跟你说什么了?” 周修常一愣,道:“你说呢?” 于玉香学他的话,道:“我怎么知道?后来,你又跟记者们说了什么?” 周修常觉得有些尴尬,道:“没说什么啊……哦,我说我跟那个记者,没说什么。不信,你问老王。” 王朝阳一边啃鸡腿,一边道:“我不知道。那姑娘对我这个大叔没兴趣,我就走了,去公正那里办手续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修常看着王朝阳,敲了敲碗筷,道:“喂,行不行呀!你明明是听见的。” 王朝阳发愣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又摇摇头,道:“不,我没看见。” 周修常知道,王朝阳怕是在和自己怄气,只好对于玉香说道:“我和秦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接受采访。” 于玉香却“噗哧”一笑,道:“瞧把你吓的!我就是故意问问,你要没有事情,何必这么慌张?哼!说吧,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周修常道:“是不是我叫你几声妹妹,你不愿意了。我是在赌咒发誓,和她没关系,所以才这么说嘛。” 说到这儿,周修常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我已经都老实交代了,真的!倒是你,还没说贺老板都跟你说了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冲动几次 于玉香道:“你觉得他一个老色鬼,跟我能说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然不能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了,不过不管他说什么,一看到他那样子都讨厌死了。” 周修常道:“看得出来。不过,你笑得那么有礼貌,还是很好看的。” 于玉香道:“我就要笑得好看,还让他得不到。气死他,哼!” 周修常道:“贺老板有没有问什么关于成达的问题?” 于玉香想了想道:“没有……不过,他不是问我是谁家的嘛,所以也算是想知道成达究竟是做什么的。” 周修常道:“那你怎么说?” 于玉香道:“没回答,我把话题转移到工人阶级上面去了。他贺老板自己对工人做了什么事情,能不知道?再加上周围那么多记者,他不得不接茬,结果灰溜溜地走了。哈哈!”于玉香说着笑起来,艳丽动人。 周修常沉吟道:“嗯……贺老板以后肯定会打听你,也会打听我和成达公司。” 王朝阳这时不满地插话道:“那能怨谁?是谁心血来潮,行为冲动,一口气买下了两块地?还把人家想要的地块拿走了?这都是哪个人干的啊?唉!” 周修常道:“是我是我。” 哪知,王朝阳并未说完:“今天是谁,平常挺谦虚,挺聪明,挺低调的,今天却突然爆炸了,可以说是又红又火,吸引了不少眼球,一下子成为新闻人物了。也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惹恼了张春龙,被贺老板问候了,估计那个‘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也是一个角色,他没准也会盯上你的。” 听到“广惠通博”,周修常和于玉香都皱眉对视,于玉香道:“王大哥,这个‘广惠通博’是得查一下,今天他们的表现很奇怪啊。” 王朝阳道:“于小姐你别转移我的注意力,这个事我王朝阳不会忘的。我只想问周总,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想要做什么?” 周修常道:“今天就是买地啊。以后……以后没准会用上的……” “你听听!”王朝阳也敲了敲碗,道,“你自己说的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都没有把握!” 周修常道:“不是不信。是我现在没想到该做什么呢。” 王朝阳道:“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怎么着,那块地就那么重要,非要拿下来?” 周修常心道:“过了十几年,你就知道我们赚大发了,而且那块地我目前有很多想法,只是没有决定好究竟怎么用,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但他此刻的心中所想,毕竟不太成熟,暂且不想对王朝阳和盘托出,便道:“老王,这些地块,我以后肯定有用得上地方。我知道你生气在哪里,一个是今天‘成达公司’太出风头了……” 王朝阳道:“太出风头也就罢了,关键是不是时候,人家张春龙和贺老板,还有那个‘公子哥’,势力都不小,他们一个个还没出风头呢,你却出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你怎么知道咱们是不是抢了人家肉吃?” 周修常一字不落地听完,诚恳地表态道:“老王此言在理。当初是我冲动了。” 王朝阳道:“还是太年轻,什么好东西都想要,也不问问前后关系。唉,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今天我算是见到了。” 周修常理解王朝阳在剧场一直在憋火,不好发作,此时好不容易打开一条口子,便滔滔不绝起来,只好道:“好了好了,晚生知错了!他们要盯着我们,就让他们去盯着吧!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未必干净,也同样相互盯着!” 王朝阳道:“他们盯谁我不管,盯我我就难受!你也不想想,他们什么体量,咱们什么体量?于小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于玉香正在喝汤,说道:“王大哥说的是。修常,你认真听着点,别当耳旁风。” 周修常苦笑道:“对对,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和诚意,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王朝阳道:“本来也是你请了,别想着一说出这话就让我们领情!” 于玉香也道:“就是,你请吃饭是天经地义的,少用来摆谱。” 周修常又是苦笑,道:“玉香,你怎么也……我不就是和那个女记者说了几句话嘛!” 于玉香道:“那件事情已经翻篇了,你重提旧事做什么?” 周修常道:“我看你和老王一起挤兑我……” 于玉香道:“那是激将你,看你有什么主意没有,因为你现在是坐吃山空,我很担心你好不好?你说今天买地是冲动,那你以后还要冲动几次?你会不会成为一个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我甚至在想,最后会不会你把我们的房子给卖了还债……” 于玉香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幽怨低沉,听得周修常怜心大起,道:“不会的!我今天买地的确是冲动了些,但并不是丧失理智了,我还是有把握的。” 王朝阳叹口气,说道:“于小姐其实把我的担心都说出来了,咱们现在真的是坐吃山空啊!这么入不敷出,还要多久啊?” 周修常道:“我刚才就想说,其实你主要担心的并不是什么张春龙会不会盯我们,因为早晚他们都会盯,而且,会有越来越多人盯我们。这一点,我相信老王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王朝阳道:“也是。主要是我们现在很小很弱,被人盯不起呀!那你刚才还想说什么?就这些?” 周修常道:“还想说你的主要担心啊!就是没有业务,没有钱赚嘛!这一点,我会想办法的。我也已经发过誓了,对吧?” 王朝阳道:“就是因为你发过誓,所以我刚才也没说什么!要不然我还得叨叨一会儿呢!” 于玉香道:“我在想,成达公司究竟要开展什么业务啊?要不要我也去帮忙?” 周修常道:“你要去帮什么忙?都没有业务呢!” 于玉香道:“我可以帮忙拉业务嘛!问题是,你要开展什么业务?” 周修常明白了,经过今天这一次拍卖,自己在王朝阳和于玉香心中有些冲动、大手大脚的印象是留下了。所以,他们俩都对自己不太放心起来。因此上刚才于玉香说什么“也可以去帮忙”,实际上乃是间接打听究竟他要做什么业务,对公司的未来有一个什么方向。 周修常抬眼看去,只见王朝阳和于玉香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期盼着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答案。 周修常放下筷子,郑重地道:“我的确是有一些规划,不过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 王朝阳道:“笑什么?!伟大的想法,一开始说出来都是荒唐的!” 于玉香也向他点头,鼓励他说。 于是,周修常说道:“那……我就先说一说双丰区那块地吧!” 除了黑星星继续大快朵颐之外,王朝阳和于玉香也都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只听周修常道:“老王,你是知道的,我父亲是一名工人,前不久被厂长一纸文书,勒令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被下岗了。” 王朝阳点点头,道:“不错!这年头像你爸这样的工人不少啊。” 周修常“嗯”了一声,又道:“那么,双丰区这块地,之前也是属于零件厂工人们的。安原市的一家钢铁厂,需要很多其他小厂来配合,什么焦化厂、机修厂等等……” 王朝阳又闲不住似的插话道:“没错,这零件厂也算是了。唉,大厂都岌岌可危,这个小厂,估计也……不存在了吧?” 周修常道:“厂子是不存在了,不过一些组成了一个部门,合并到了钢厂之中,反正零件也用不了多少了。昔日的荣光已经去而不返。也就是说,这些小工厂倒闭之后,那些无业的工人们何去何从,是一个问题。” 王朝阳道:“我懂了,其实你刚一提工厂,我就差不多明白了。” 于玉香也道:“我也是。这么说来,修常,你是想把这块地交给工人们,让他们自己建厂子么?” 周修常苦笑道:“工人们自己建厂?我为工人们谋福利的话,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在我们安原市这个重工业城市,工人们从之前人人羡慕的老大哥,到现在一落千丈,还成为了政府眼中的不稳定因素。可以说,数十年来,政府把工人们的脾气也都养起来了。让工人们自己建厂的话,我可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刚才老王说,这年头像我爸那样的下岗工人很多,此话不假,不过,很多头脑聪明的工人们也早就开始自谋生路了,剩下的无所事事,不敢说全部吧,至少很多是脾气大、身子懒的主,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回到自己万份熟悉的工厂环境,继续吃吃喝喝,吃着大锅饭,让别人劳动,自己偷懒捡便宜。” 周修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朝阳和于玉香都轻轻点头。周修常所言极是,自力更生的人总会有出路,不过现实是极为复杂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观点,都是以偏概全的偏见。 于玉香就说道:“让别人劳动,自己吃现成的。其实也不是这伙人的初衷。比如,有些工人家庭里生病了,缺医少药,也不能工作,需要救济,怎么办?他也并不是有意吃现成的啊?还有,一些工人一开始进厂子时热血澎湃,积极劳动,想凭本事吃饭,但是后来发现自己那么努力,却不及厂长亲戚偷奸耍滑,最后甚至混个劳模,自己却付出一身血汗,劳动果实眼睁睁地被人抢走,于是也就心灰意懒了。” 王朝阳道:“是啊!是啊!搁谁,谁还继续拼命干活啊!不公平!” 周修常连连点头称是,道:“的确,形成这一结果,是很多种原因造成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不过,现在如要改变之,建厂一定不是个好选择。” 于玉香道:“究竟为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牺牲一代 周修常道:“你想想看,工人们在之前的工厂里生活工作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很熟悉了?现在要建新厂,为了革新,就必须要改变很多东西,工人们的习惯尾大不掉,必然是老大的不适应。” 王朝阳也问:“比如呢?” 周修常道:“比如,之前工厂是国家的,自己混吃等死,也是一样。可现在,工人们自己建厂,就不能混吃等死,甚至要引入竞争机制,实行末位淘汰制度,哪位不合格,不认真,就要被开除。乍一听起来,是不是可以调动工人积极性,促进生产力啊?” 王朝阳道:“嗯嗯,这很好啊!是会不适应一段时间,但我想……” 周修常道:“这段不适应,主要是思想上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工人们此时的思想可以说根深蒂固,很难改变。未来的工厂和工人都需要新兴和年轻力量的灌注,让老工人们回到熟悉的环境里,然后逼着他们去改变几十年的习惯,怕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啊!” 王朝阳和于玉香听了,有点明白了。 于玉香道:“这么说来,这一代人……就牺牲了?或者说,被淘汰了?” 没等周修常开口,王朝阳先点头了,道:“看来是了。谁能想到有这一天呢?” 于玉香道:“那岂不是说,这些工人们家庭都毁了?” 周修常道:“那可未必!有些人自寻出路,一样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些工人的后代们,十分努力,也过上了幸福生活。最主要的不是工厂还在不在,而是在这里。”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王朝阳道:“是啊!以后是知识的天下了。周总虽然年轻,好冲动,但认识到这一点,很不简单啊。我就是冲着这一点,心甘情愿地叫你‘周总’呢!” 周修常笑道:“老王,不是刚刚剧院里说了嘛,私下里,叫我老周啊,或者小周,就完了。” “嘿嘿!”王朝阳笑了笑,道,“我怕是叫习惯了,就这样吧。” 于玉香接着问道:“那说了这么些,你还是有点瞧不起工人啊。岂不是和贺老板一样了。” 周修常赶紧道:“我和他可不一样。我猜测,贺老板没准也是工人出身,后来身染一身恶习,胆子大,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再加上头脑聪明,情商极高,所以混成了今天的位置……” 王朝阳打断道:“其实啊,贺老板不是安原的,据说是北原县的,动乱的时候就来了,很厉害,不知怎么,就混成了今天这样,也挺让人佩服的。背后不知道经过多少次打架,也不知道被人打过多少次。” 于玉香听到他,厌恶地皱眉道:“对我而言,是一个老不死的老色鬼而已。” 周修常接着道:“那他可能在动乱年代里深谙人性丑恶了。经过那个草菅人命的时代,他自以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我也可以理解了。不过我可不是,我爸爸就是工人一个,还是非常普通的那种。若是没有我,嘿嘿,我怎么会有今天,怎么回去竞拍买地?” 周修常说到这儿,豪气一吐,道:“所以看待工人,就要一分为二,知道他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否则赶鸭子上架,徒劳无功,反而惹得一身骚气,就不值得了。” 王朝阳道:“这么说也对。这么周总,啊不,小周,这块双丰区的地面你是要转手了?” 周修常惊异道:“我转手干什么?” 王朝阳道:“转手给谁都行,把成本扣除,赚了的钱,分给那些闹事的工人们,就当他们的安置补贴了……这样的话,也行,算是功德一件啊!” 王朝阳的话有些突兀,但是周修常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王朝阳还是思维惯性,认定周修常最好是把地皮转手,这样一来,小赚的层面不小,而且最坏也只是小亏而已,没准还能摆平工人们,让成达公司获得民众好感。 周修常笑了笑,道:“老王,你是不是很讨厌那块地?” 王朝阳道:“讨厌?我干嘛讨厌?我是嫌麻烦!周……小周,说真的,那块地你想用来给工人们谋福利,我赞成,那就干脆花钱买个名声,赚个吆喝,总之,别折腾自己了。” 于玉香瞪着凤目道:“怎么是折腾呢?谋福利的话,工人们一定很欢迎啊。” 王朝阳指了指周修常:“你问他,这是他自己说的。工人们都被政府养刁了,他们逮到你,一定扒层皮!” 于玉香秀目一圆,道:“会吗?这么说的话,这块地简直就是……” 王朝阳道:“烫手山芋嘛!就是这样的。” 周修常却目光坚定地道:“现在是烫手山芋,以后也许会是香饽饽呢!有些事情,现在就得做,天下总没有捡白食的事情!” 王朝阳听了却皱眉头,看了于玉香一眼,随即一声叹息:“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于玉香对周修常道:“修常,我听王大哥的意思,这块地如果我们想要耕耘,为工人们补贴生计的话,是非常麻烦的,是不是?” 周修常道:“极有可能。” 于玉香道:“那你做了多少准备?从精力到经济,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周修常道:“都有。至于详情,我会一再斟酌的。总之……我能处理好。” 于玉香沉吟这轻点螓首,然后嫣然一笑,道:“那我支持你!” “谢谢!”周修常又一次握住了于玉香的手,然后把脸凑上去亲了她的粉面一下。 “不过,”于玉香俏脸一红,随即又严肃下来,道,“我还是要你定下止损线,免得你一意孤行,最后倾家荡产!” 王朝阳见于玉香支持周修常,深感自己孤掌难鸣,大势已去,意识到阻止不了这个冲动的高中生了,心道:“唉,随他吧,谁让这些都是他的钱呢!”此时又听见于玉香说定下止损线,不禁立即接口:“不错不错!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先定下一个底线再说!” 周修常笑着点头答应,道:“好,这件事情提醒我,咱们回去研究。” 于玉香接话道:“王大哥不管你要干什么,但我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呃!”周修常正要开口,突然黑星星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打嗝声,把大家既吓一跳,又都逗笑了。 周修常于是说道:“都吃饱了,那我们回去说吧。” 于是,四人走出小饭馆,王朝阳开车回家。 来到城中花园门口,周修常先和于玉香下车,王朝阳带着黑星星去还车。 走进城中花园时,周修常忽然对于玉香道:“玉香,你先走。我在你后面。” 于玉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是怕被叔叔阿姨看见……的确,一起出现的话,是有一些困惑。” 于玉香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十分理解,但无论如何,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的,当下说道:“那我先回去。你可以先去叔叔阿姨家看一眼,打声招呼再走也行。” 周修常“嗯”了一声,目送于玉香走出老远,才再次迈步。 路过父母家门口时,周修常想起于玉香的话,心道:“玉香说进去看看是不错的,否则的话,感觉自己像贼一样了。” 这么想着,周修常便走到了家门口,自己掏出要是开门,推门而进。因为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在家,所以他的动作都很轻微。不在家都还好说,如果父母在家的话,他会尽量蹑手蹑脚地撤出去…… 带着随时扭头就走的心思,周修常走进玄关,探头入室,却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背脊生寒的一幕! 只见客厅中的沙发上,面带微笑地坐着三个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三双目光竟然都是慈祥和蔼,出奇地一致! 三双目光中,其中两双他无比的熟悉,而剩下的那一双却隐隐射出几分寒意,有如剔骨的钢刀一般刮削着他的心脏和骨髓,令他如堕冰窟、万箭穿心。而这双眼睛,却正是在上午的剧场见过的。 正是贺老板! 只见贺老板慈眉善目地笑着,笑道:“呦呵!说曹操,曹操到啊!修常啊,我和你爸爸妈妈谈到你呢!” 周修常浑身一颤,脑中闪过数般念头:“贺老板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仅仅凭着一顿饭的功夫,他就能定位到这里?就算他在问于玉香的时候,玉香也没有透露过啊!这人实在是神通广大,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查明我家的资料!果然是黑道白道通吃啊!那么,他来到我家多久了?知道不知道我还有另外一套房子?糟糕!于玉香单独回到了那栋房子里!焉知道那栋房子里会不会有贺老板的人在?他的人会不会对于玉香动手动脚?他在我妈我爸跟前都说了什么?而最主要的,他来要干什么?!一个安原市妇孺皆知的人物,直接登门拜访,怀着什么目的?” 周修常越想越是心惊,虽然想了诸般问题,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见贺老板问候,他告诫自己赶紧镇定下来。不过,刚才这样的惊吓,算是前世今生之所未遇了!所以,他连接着喘了三口气,才好不容易平稳下来,随即扭头看了看四周,心中更闪过一丝疑问:“贺老板来到我家,难道是单刀赴会而来?身边没有跟着几个随从?不太可能!他如此好色,必然惜命,难道安原市就没几个仇家在盯着他?出门带着随从保镖是一定的,那么现在这些人在哪里呢?我在外面也一个不见,在屋里也一个不见,莫非这些都学会了隐身术不成?!” 忽然,他想到了,也许,从走出剧场的门开始,就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刚才走进城中花园时,他和于玉香如何分开行进,也一定落进他们的眼中了! 如此设想之下,心境焉能不又七上八下了?于是,周修常眼神闪烁,不得不又深呼吸几次,才又安定下来。接着,周修常看向父母,向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是否遭遇了胁迫等等。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外访客 然而,父母的眼神毫无慌乱恐惧之意,而是夹杂着好奇、意外的困惑,似乎急盼着周修常能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 周立功见周修常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也不说话,便道:“修常,你进来呀!门口有拖鞋,找到没?换上换上。你说说你,见到老贺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你让老贺来,我和老贺中午出去来一盅了!” “老贺?!”周修常心里又是一跳,都叫得这么亲热了,看来贺老板至少来了有一会儿了,“联络感情”,也深得父母的喜欢。“这贺老板嘴巴很甜啊!笼络人心自有一套!尤其是像我爸我妈这个岁数的,更应该有共鸣了。” 有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周修常已经平稳下来,换了一副稳重的面孔,向贺老板走来,微笑道:“贺老板!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说着,伸出手去。 贺老板站起来,也伸出手,和周修常握了握。周修常感到,那双手柔软无力,但晃起来却很有力量。他随即意识到,这晃动并不是贺老板在用力,而是自己的胳臂在积极响应着贺老板晃动的频率,所以是自己在用力。 贺老板一笑,露出了暗黄的牙齿和两颗金牙,道:“周总,你的寒舍可是吓人啊。你比我厉害,要我说出来刚才你说的那几句话,我被人教都学不会!你可真是后生可畏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哈哈!” 周修常听了,哭笑不得,这贺老板的寒暄方式恰极了他的身份,不托大,却卖老,字里行间游刃有余。 陈小芹道:“修常,你咋不告诉我们你认识贺大哥呢?要是能早点知道,咱之前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周修常乍听之下感到突兀和糊涂,什么“之前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一瞥眼,只见贺老板目光幽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便知道贺老板之前一定和父母聊了家常。父母面对话术精湛的贺老板,想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虽然时候不长,但贺老板何等精明,一定推断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这么一来,自己的底细可以说是全部暴露给贺老板了。一念及此,周修常感到一阵齿冷,甚至浑身皮肤发紧:“不妙!贺老板在拍卖会结束后,如此着急登门,不知要提出什么胁迫的条件来!” 周修常看了看贺老板,又看了看父母,笑道:“贺老板是贵人,向贵人相求,一定是让我们万分棘手的事情,若是平常的小事,怎敢劳动贵人的大驾和动问?那岂不是给贺老板添麻烦么?” 陈小芹听了,点头道:“这么说也对,也对,之前的那些小委屈什么的,都不算什么的。” 周立功说道:“是啊,贺老板成天那么忙,我们这些都是小人物。不过,贺老板可是真心实意的,修常,你可能不知道,贺老哥可是和你爸爸我一样,都是钢铁厂出来的!” “嗯!?”周修常心中暗自惊讶,难道贺老板真的是老爸是工友?这可能吗?是不是贺老板有意套近乎,所以随口编瞎话? 贺老板还是那样笑眯眯地看着周修常,似乎察觉到了周修常眼神中的疑问,他主动向周立功道:“周老弟,当年万灯红刚刚进厂的时候,只是一个老董的一个小学徒啊,谁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家伙居然当成了厂长!我是很早就不干了的,我没有想到,你们后来也没有想到么?” 周立功一提起工厂往事,就打开了话匣子,道:“咱们也没想到啊,谁能想到这事啊!” 贺老板似乎感怀往事一般,叹口气,道:“现在工厂的事情我已经不关注了,也没有谁告诉我了……” 陈小芹讨好似的道:“那是贺老板太忙了,成天弄这个弄那个,哪里有工夫关注工厂啊!” 周立功也附和着:“就是就是。” 可是,贺老板还是一副悲戚模样,道:“我知道,这些年我做了不少事情,没少给我们工人们丢脸,所以,我也对别人说过,不许提我当年在工厂里的破事,就当作这工厂从来没有我这一号人物。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忘本了?其实没有,我是怕给你们丢人!” 说着,贺老板似乎动情了,一只老手还在空中挥了挥。 周立功也跟着叹息,道:“老贺啊,你不说,谁敢说啊!当年都说你杀人逃跑了……” “嗯哼!”陈小芹立刻清了清嗓子,提醒丈夫不要多说。 周立功也醒悟过来,却根本不知道如何掩饰过去,结果又说道:“咱们也都合计过,你那么喜欢那姑娘,怎么可能……可能那啥呢?都是污蔑……不是你干的。” 贺老板听着,有些尴尬,干笑两声,道:“老周你说说你,那些事情我都快忘了,却还叫我想起来,真是的你哇!” 周立功有些诚惶诚恐,道:“哎呀,我这嘴巴……你也知道……”说着,看见了儿子,便道,“修常啊,你也受过冤枉,说起来,你和老贺都一样呢!” 贺老板听了,眼中精光一射,道:“呦?是什么冤枉?这件事情,怎么没人跟我说?” 周修常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值贺叔叔一哂。”既然贺老板以“工友”的身份来,那么自己叫“贺叔叔”也算是就坡下驴了。 陈小芹道:“哪里不是什么大事!是一件非常大的大事啊!给我们那时候可苦恼坏了,他爹差点没打死他。” 贺老板对周立功道:“哎呀,这么聪明的儿子,干嘛下那么重的手?究竟发生什么了?讲一讲我听听。”最后一句话,是冲周修常说的。 周修常并不想说,只是笑笑,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想提。” 迎着贺老板的目光,周修常十分坦然,他感到贺老板的目光中凌厉的光芒已经减少了许多。 陈小芹道:“这孩子,就学你了!他也不想提。” 周立功道:“孩子的确不太好意思。其实,这件事,我们也真不想提。的确是一件丑事啊。” 贺老板慢条斯理地道:“没关系,年轻人,谁没做过几件丑事?不过,我听着感觉很严重啊,有多严重?不愧是像我一样,被人当成杀人犯了吧?哈哈!”贺老板说着,自己苦笑两声。 周立功道:“虽然不是杀人,但是也差不多了,他被人污蔑成强……强那什么女孩子!”说完,他和妻子陈小芹都低下了头。此事虽然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也证明了是污蔑,但是一提起来,周立功和陈小芹依然像个施暴者父母一样羞愧不已。 不过,贺老板听了,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那算什么啊,人家女孩子愿意就行嘛!修常啊,这女孩是不是很漂亮啊?” 说到“漂亮”,贺老板的目光又闪烁了,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显然隐隐指的是于玉香。 周修常自从一进门来,可以说受到了双重惊吓。第一重便是见到贺老板居然在自己父母加,和父母聊得颇为投机;第二重便是贺老板居然是曾经钢铁厂的工人,虽然佐证了他吃饭时所做的猜测,但怎能想到真相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在这之前,周修常并未听过父母讲起贺老板就是工厂的“老贺”,也从未听过那个工友言谈之间提到这一点。现在周修常一回想,这个话题大家因为贺老板的禁令而讳莫如深,同时也怕这个“老贺”带坏了子弟们,所以干脆绝口不提。或者,就算偶尔提起,也是背着孩子们简单说几句。所以,虽然工人的孩子们普遍对“贺老板”很感兴趣,然而对他的真正背景却一无所知。 从刚才父亲的话中,周修常大概猜出贺老板当年似乎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杀害,自己被认为是凶手,故而逃亡,后来真相大白时,或者自己洗白后,才回到安原。这么一来,周修常便不由自主地和他有了一点共鸣。 不过,说到底,贺老板终究不是什么正经人,周修常虽然有了惺惺相惜之念,但依然保持按剑之心。 只听周立功道:“漂亮?!要是真的漂亮,我和他妈就不会这么意外了!那姑娘,又胖又丑的,简直是看都没法看!” 周修常觉得浑身尴尬,便低下了头。 陈小芹注意到了,道:“别那么说人家姑娘,现在那姑娘已经向修常道歉了。” 周立功道:“道歉是应该的!谁让她诬陷我家儿子了!?” 贺老板显得很感兴趣,道:“那么,然后呢?那姑娘这么难看,按理说,大家都能猜到她是在胡说八道嘛!” 周立功道:“是,都觉得蹊跷,但那女孩子一口咬定了,怎么办?再加上这小子脾气倔,直接和学校对着干,最后被开除了!” 贺老板听着,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叹息一声,道:“唉!和我当时也差不多嘛。所以,修常,你现在没有上学?” 周修常回答道:“不,我照常上学。” 陈小芹见儿子不爱说话,赶紧补充道:“学校后来也知道做错了,这孩子也成熟了,自己去找的校长,最后校长同意了,让他回到教室。然后那女孩子才道歉,这事也就这么结束了。” 贺老板微笑着听完,似乎没加思索,便说道:“我听着好像修常是被人耍了啊!那女孩子要是不漂亮的话,那也是被人利用了吧?修常,这件事情你调查清楚了么?可一定要清楚,有人要害你,你不得不防着啊!” 周修常感到很意外,因为贺老板对他说这句话时,眼神中狠戾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长辈的关切。 周修常答道:“已经了解清楚了。贺叔叔放心吧。”这句话,他也说得十分诚恳谦逊。 贺老板这时又用试探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嗯,能凭着一己之力,改善了家庭生活和自己的命运,很不简单啊!所以,惹到你的人,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喽!” 第一百八十四章 琢磨的人 周修常有意放松地笑了笑,道:“没有。晚辈后来懂得了,冤冤相报,毫无意义,都是生意场的人,有钱一起赚才对。” 其实,对于班级内的对手韩双乙,或者说整个韩家,他可不会想什么“毫无意义”“有钱一起赚”,而是需要时刻提防。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贺老板听的。 贺老板乃是老奸巨猾之人,听在耳中,焉能不知周修常的意思?他微微一笑,笑得和善至极,道:“你这么想很对。不过,该记得也不要忘记,做生意,根本还是识人断人。” 周修常也笑着说:“晚辈受教了。看来大家若是都在同一个局中,便可以相安无事地赚大钱了。” 贺老板眼光一亮,显得很是惊喜惊奇,却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周立功道:“这孩子,还上着学呢,却左一个赚钱,右一个赚大钱,满脑子就是钱,就是不好好学习,哈哈……”他是为儿子谦虚两句。 贺老板道:“这样子也不必学习了。为什么呢?因为已经是个人才了!老周,你这儿子真的不简单呢!” 周修常听见夸奖,不禁心中有些得意,这种得意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按理说我的心里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却没想到被贺老板夸奖一下后便飘飘然起来,看来这个贺老板的名声在我们安原市每一个少年心里都是一个艳羡的对象,好比如当年上海滩的少年们艳羡杜月笙一般!” 不过,紧接着,周修常就不得不警惕起来:“这贺老板今日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又不是专程来夸你的!” 这时,陈小芹笑道:“贺大哥啊,你再坐坐,到晚上了咱们一起吃饭吧。这多少年没见了……” 贺老板笑出了一口金牙,道:“不了不了!我年岁大了,一般晚上的饭是不吃的。” 周立功道:“怪不得呢!印象中你长得可壮了!现在怎么这么瘦!” 贺老板道:“以前是打脸充胖子啊,现在别人都说我太肥了,爱吃肥肉,不减减怎么行?” 说着,贺老板看向周修常,道:“修常啊,我们常走动走动。我这就先回去了。” 周立功挽留道:“哎,老贺啊,这就走啊!怎么这么急呢?再坐坐吧!” 贺老板已经站了起来,道:“不了不了,下午了,我该回去睡午觉了。岁数一上来,精力受不住了嘛。” 周立功笑道:“这也是。其实你要是想躺下,我们这里也有屋子……” 贺老板道:“那怎么行,你们这里是金窝银窝,我还是喜欢我那狗窝,习惯了,能睡得着。” 周立功客气道:“什么金窝银窝,我们这里也跟狗窝一样!” 贺老板笑了笑,已经走到了门口。周立功招呼周修常道:“修常,快来,送送你贺叔叔。” 周修常此时尚在讶异中。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如何应付贺老板胁迫的准备,说白了就是保证家人好友的安全下争取有利条件,多讨价还价几次。以他此刻的体量,尚不能和贺老板决一高下,只能委曲求全,这也是无可奈何。谁知,贺老板竟然绝口未提,径直起身要走,周修常不禁有点看不明白了。 这时父亲召唤,周修常连忙起身,向贺老板笑道:“贺叔叔,我来送您吧!”心道,“也许贺老板看在之前工友面子上不想明目张胆地‘敲’我?那么,等一下我出去后,是不是你就该露出真面目了吧?” 贺老板瞥了一眼周修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笑道:“不不,谁都不用送。我说了,我们常走动,你们千万不要客气。都留步吧。” 周立功道:“那怎么行,让修常送你出大门口。” 贺老板道:“不用了,我外面有看着我的人呢,不劳小周老板了,呵呵!”说着,他抬起一只胳臂,把手在周修常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像长辈在勉励后辈一样。 接着,贺老板便转身出门,还一再把坚持要送行的周立功推回去,周立功后来只得罢了。 周家一家三口都站在别墅门口,目送着贺老板走出小院,来到小区甬路上。周修常忽然穿鞋出门。 周立功道:“修常,你干嘛去?” 周修常却只是回头,然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出门后,却只是走到了小院门口,探头相望。 只见小区甬路上,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个黑衣壮汉,一左一右又一前一后,走在贺老板两侧。其中一个男人和贺老板低声说了句什么,贺老板只点点头,没说话。不久,三人便走出了周修常的视线。 周修常心道:“果然是有人陪着的!我和于玉香进来时,压根没有看见这两个黑衣男子,隐蔽得可够深的。刚才一个男子和贺老板说了句什么,想必就是告诉他我和于玉香的行踪!” 看来,自己的住址、家人和于玉香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了!周修常不禁心中憋屈而懊丧,难不成之后要对贺老板惟命是从么?从今天贺老板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着急对我下手,而是好整以暇地给他一个警告,就好像猫捉老鼠一样,先慢慢地玩弄一会儿,吃与不吃并不重要。周修常连连叹气,寻思着目前之计,只能示弱,躲避锋芒,甚至可以加入贺老板的“巨峦集团”,“反正这贺老板没几年蹦达的时间了!” 这么想着,周修常转过身,谁知却又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父母的脸色都阴沉凝重,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和气恼。这眼神,周修常很熟悉,这是只有在他犯了过错时才有的眼神。不过,父母的眼中没有冒火,说明这过错并不是很大。但是,究竟是什么过错?难道他们在气恼我把贺老板引进了家门? 周修常刚要开口解释一下,免得父母困惑糊涂,以为贺老板受自己之邀来到家里的……这时周立功却开口了:“今天不是周六吗?你怎么没有去上学?上午你去了哪里了?” 陈小芹也道:“不仅仅是上午。是这一段时间来,你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成天夜不归宿,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了,偶尔回来那么一两趟,好像还是故意挑选我和你爸不在家的时候进来,在家的时候都不来,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呢?” 周立功接着说道:“对!今天是怎么搞的?这个老贺怎么认识你的!?” 周修常呆了呆,笑道:“这几天要么忙生意,要么忙学习,要么……我爸,你忘了,我还帮你去问工厂的事情呢!这些都需要时间啊!” 周立功道:“我说了,工厂的事情不着急……” “可是我着急啊!”周修常道,“爸,你不知道,这种事情牵连的关系很多。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贺老板是怎么认识的么?这下你明白了吧?” 周修常灵机一动,把工厂的事情和贺老板联系起来,反正贺老板刚才也表明了关系,自己曾经就是钢厂的一份子。 周立功听了,眉头微皱,将信将疑,随即一声冷笑,道:“拉倒吧!不可能!贺德性能管工厂的事情?他恨死工厂了!你看看我们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都没有想着要去找他!” 陈小芹补充道:“其实老工人还能知道他,年轻一点的根本不知道。” 周修常趁机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听过贺老板曾经是钢厂工人这一说法?” 周立功道:“谁都不愿意提呗!” 陈小芹似乎并不想瞒着儿子,也是为了让儿子早日认清贺老板的真面目一样,说道:“当年贺德性喜欢的姑娘,就是厂长的二女儿,结果厂长的二女儿有一天死了,是被人杀了!” 周修常听到这儿,这才恍然。 周立功道:“都合计是二女儿不答应这个贺德性,结果被贺德性杀了。贺德性后来就跑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说什么贺德性没有作案机会……” 陈小芹道:“是没有‘作案时间’。” 周立功道:“对对,说他没有作案时间,就拉倒了。”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道,“不过听人家说的,就在二闺女死的那一天晚上,有人看见贺德性浑身是血,喝得摇摇晃晃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说要砍死谁……” 陈小芹听了,打了一个哆嗦,似乎时过境迁之后,仍然心有馀悸,道:“快别说了,怪吓人的!这都是别人瞎说的,什么浑身是血,摇摇晃晃,说的那么逼真,把公安当傻子了!” 周立功道:“也对。其实这么说的人,也是个酒蒙子,他看谁都摇摇晃晃的。一定是喝多了,看见幻觉了。” 陈小芹这时又打了一个寒颤,道:“咱们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屋说话啊。” 于是一家三口进屋。周修常跟在父母身后,显得闷闷不乐,他似乎明白了贺老板为何对工人们百般刁难,也明白了父亲这一辈的人为何对贺老板三缄其口。 不过,听之前贺老板说什么“怕给工人们丢人”云云,虽然逻辑有些拧巴,但不脱情理之外。当然,也有可能是贺老板自欺欺人的话术而已。 进入客厅,父子俩先坐下来,陈小芹给儿子倒水端杯,这才坐下来,疼爱地摸了摸儿子,笑道:“这一身西服,刚才我看见了就想说,太帅了!” 然而,周立功却盯着水杯,又看着妻子道:“喂,我的水呢?” 陈小芹不耐烦地道:“你自己倒去呗!我伺候一个就得了!你又不是没长手脚。” 周立功只得罢了。 周修常被母亲摸得直不舒服,道:“妈,别摸了。这身西服太紧,我得脱下来了。” 陈小芹却道:“别别!再穿一会儿妈妈好好看看。” 周立功道:“看什么?你让儿子舒服舒服,都到家了,还这么正式干嘛!想看,以后又不是没有时间了。” 陈小芹道:“哼!这几天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也见不着人,要么见着了说几句话就跑了。我就想好好看看,不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前科之人 周立功又不吱声了。 周修常听母亲这么说,只好暂且安稳坐着。 周立功道:“修常,你这些天都在忙工厂的事情?” 周修常身体顿住了一秒钟,然后点点头,道:“差不多吧。” 周立功道:“怎么样?有什么办法没有?” 周修常道:“还没有。爸,有了办法,我肯定第一个跟您说啊。” 陈小芹道:“那你今天穿这身西服,这是干嘛去了?” 周修常心中暗赞母亲问的问题才是重点,父亲估计也想问,但是刚才因为衣服的事被一顿呛,便没有开口。他答道:“今天有一场拍卖会,我想继续为工人们谋取一些福利。” 周立功和妻子对视一眼,道:“拍卖会?那是卖什么的?” 周修常道:“卖地。” 陈小芹道:“什么玩意儿?卖地?什么地?” 周立功道:“就是买卖地皮吗?你去那干什么?买地了?” 周修常点头道:“买地了。” 陈小芹有些不太懂,便笑着说:“哎呀呀,这年头还能买地?那咱家不就成了地主了么?”想到“地主”,陈小芹顿时苦恼起来,道,“儿子呀,这地我看还是不能买,万一以后出事了呢?” 周立功也道:“是啊,咱们家是工人阶级,怎么能成为地主阶级呢?这怎么能行啊!儿子,你真买了?这以后万一要是……要是……清……算……咋办啊?” 父亲越说越急,周修常哑然失笑,道:“这都什么时代了!买地只是地块的使用权,又不是这块地永远属于你了!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 陈小芹摇头道:“反正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头。你说呢?”后面的“你说呢”,却是问向丈夫。 周立功道:“还用说!自然是不行的!儿子啊,退了吧,咱们可不能上当啊!一辈子根正苗红的,却在这时代里栽个跟头!” 周修常知道父母的思维难以撼动,便顺着他们的意思道:“放心吧,我说了,有了什么事情,我来承担着!大不了日后你们可以对我大义灭亲嘛!” 陈小芹脸色一沉,道:“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看着挺成熟的了,怎么这么胡说八道!” 周修常吐了吐舌头,道:“是是,我说错了。不过,让你们放心是真的,我要干的事情,对工人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周立功道:“你就光说好事情,到底是什么呢?而且,怎么还和贺德性有关了?” “他……可能是因为涉及到工厂嘛……”周修常支吾了两句,“那块地,他也想要,后来被我得到了,他可能……想和我合作。” 周立功和陈小芹半信半疑。周立功道:“和你合作?他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周修常道:“我说了,我要的干的事情,绝对对工人们有好处。至于他……我不可能让他做什么坏事的。” 周立功“哼”了一声,道:“贺德性可没少做!把那么多工人都赶出工厂,不走就又打又骂,这就是发生在平山县的事!要我说,贺德性的浑水,你可不要趟!” 周修常赶紧点头,道:“我盯着呢。实在不行,我可以撤出来啊。” 此时,周修常心中拿定:“贺老板原来叫贺德性,这人能有今天,绝对是心狠手辣之徒,我目前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真要是损害了群体利益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跟着做!” 周立功和陈小芹见儿子就是不说要做什么,知道他内心主意已定,他人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只得作罢。但是担忧之色,形于眉梢。 周修常为了转移父母对自己的注意力,道:“爸,妈,这个贺老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周立功和陈小芹对视了一眼。周立功接着露出困惑的表情,道:“其实……老贺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吧?” 周立功看向妻子,陈小芹道:“我其实不知道,我都没怎么接触过。就知道他追人家女儿,好像人家一开始也答应他了,然后又拒绝了,所以才惹急了,杀人的。” 周立功道:“都说了,不一定是他杀的!” 陈小芹道:“那你还问我!你们男工人最了解他嘛!” 周立功道:“这个老贺啊,比我们年纪都大,打眼看上去,是一个老实人。但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不是什么老实人,心机很重啊!头脑也聪明,会来事。就是那种不吱声不吱气,但是很会琢磨人的人!” 周修常“哦”了一声,道:“那么,你们都对他有好感还是没好感?” 周立功道:“一开始有好感,后来发现他能算计,也说不上有坏感吧!人家想进步,咱们觉得那是巴结、拍马,但也没有碍到咱们什么事。” 周修常听完,“嗯”了一声。 陈小芹道:“修常啊,你可得防着他。没事,别邀请他到咱们家来。咱们家也别和他多走动。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眼呢?” 周立功道:“的确。他今天,吓我一跳,说是什么见过你,知道你住在这儿,特意来看看老工友,嘿嘿!你说说你,邀请他来干嘛!” 周修常听了不禁一愣,心道:“谁邀请他了!”旋即恍然,“啊!这贺老板果然是这么说了,为自己找了一个登门拜访的理由!” 周修常连忙要说:“不是我邀请来的,是他自己找上门来……”但是转念一想,这么一说,一定会把父母吓到的,让他们寝食难安,可不能这么说。于是他说道:“明白了。这一次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没想到他当真了。” 周立功点点头,道:“他那人,可会顺藤摸瓜了!给杆子就爬!他现在是名人了,不需要爬我们家这杆子,也没必要让他来。你也要离他远一点的好。” 周修常连连点头答应着:“是,儿子明白啦!” 周立功还要说什么,陈小芹已经问下一个问题了,道:“儿子,你今天出门,不上学,能行吗?” 周立功听了,也跟着质问:“你妈问的对!你现在还是学生,不要跟社会上的人闲杂人员来往!” 周修常笑道:“妈,爸,我要是天天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去学习,那咱们家就住不上这里了。” 见父母都不吱声了,周修常又道:“不过,今天我已经请假了,你们放心吧,功课我有没有落下。”心想,今天的请假,乃是班主任的特批,恐怕是谁也想象不到的。 听儿子这么说,周立功和陈小芹也就不再相循。这么一来,周立功想说什么也忘记了,只在一旁苦恼,喃喃道:“我要说什么来着?” 陈小芹这时又张罗起来:“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天妈在家包饺子吧,做点你爱吃的。” 周修常看了一下时间,忙加推辞:“妈,不用了,我一会儿还出去呢。” 陈小芹脸色不快,道:“你这儿子!又出去干什么?不是刚回来吗?刚才还说呢,一进家门就是出家门,怎么陪爸爸妈妈出一顿饭就不行啊?我们老两口是不是就这么不受待见啊?” 见母亲叨唠起来,周修常赶紧解释:“我一会儿出去真的有事情。你也看见了,贺老板都来了,一定是想和我做什么交易,我得去和别人商量商量对策啊。” 周立功道:“别人?别人是谁?有那么重要么?有你的爸爸妈妈重要么?” 周修常道:“就是王朝阳啊,你们口中的‘小王吧’。” 陈小芹眼睛一亮,道:“既然是他,那还有什么说的?反正我和你爸都熟悉他,让他过来,咱们一起吃。” 周修常道:“不好。人家拘束。” 陈小芹道:“拘束?小王吧和那个大星星上我们加吃过一次了,也没见怎么拘束啊!” 周修常一呆,道:“咦?他到我们加吃过一次了?怎么没听他提到过?” 陈小芹道:“他以为你会回来,然后我们跟你说呢!这种事情,还需要外人对你说?谁知道你见天的不回来,竟然现在才知道!” 周修常心下盘算着:“眼下陪动了气的父母聊天吃饭是势在必行了,但此刻,于玉香和王朝阳他们应该在我的房子里等我呢吧?于玉香见我好半天不过来,多半是猜到了我被父母羁绊住了,他们也不敢过来叨扰……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知子莫若父,周立功刚才被妻子这么一混,心中想说的事情竟然难觅踪迹,似乎就在嘴边,却浑然无语,不禁心中有些着急和烦乱;接着见到周修常听了妻子的话后,脸色似乎有些为难,便也理解了儿子身有要事,估计也是挺着急的,和自己此刻心境差不多,便说道:“修常啊,你要是着急有事,就先去忙吧。” 陈小芹听了,瞪了丈夫一眼,道:“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成天想儿子的没有你一份吗?” 周立功委屈地道:“想是想,但你不能耽误了他的事情啊!” 陈小芹声音高了八度,道:“他现在能有什么事情?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么?”她不敢和儿子吵,只能把火气都撒在丈夫身上。 周立功知道妻子是更年期发作了,但自己也正烦乱着,声音也高了八度:“你喊什么喊?!他刚刚回家,是!但是你没听见啊,他不是说还有事情吗?!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你被耽误他的事情!” 陈小芹登时面色一白,指着天就要喊闹一番,但一只胳臂刚刚抬起来,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放了下来,道:“妈!爸!都别喊了!我今天晚上在家里吃饺子,行不行?” 陈小芹喘了几口粗气,气虽然没有完全平息,但好歹儿子发话了,自己也就没了发火的理由,只得说道:“你早说这么不就完了!这不孝的儿子!看我和你爸吵吵也不知道劝劝!”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知子者父 周立功道:“咱儿子哪里不孝啦?你别瞎说!你有气冲我来,别拿我儿子撒气!” 陈小芹眼睛又是一瞪:“我就撒!他也是我儿子!他都没有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包饺子给我儿子吃,没有你的份!” 周立功道:“没有就没有!告诉你,我不爱吃饺子!尤其是你包的!我今晚去找小赵,再叫上老李和老孙,一起喝酒去!” 陈小芹道:“去吧去吧,没人管你,喝多了别回来了,省得人家一看你住着大房子,嫉妒,再起什么怀心思,把你绑架了!” 周立功道:“他们?绑架了我?哼哼!那我们几个老爷们就天天找酒喝!再也不受你们女人管了!” 陈小芹道:“谁爱管你们啊!我和艳梅还有小静经常说,真以为我们爱管你们啊!” 周立功道:“你们就知道打麻将吧,真要说管,管什么了?麻将桌前输钱输了不少吧?还绑架我呢?她们已经从麻将桌上赢了你好几千了吧?你让儿子评评理,你妈这么做对不对?” 陈小芹喊道:“怎么地?我打麻将输了点钱不行啊?你买了那么多的破烂古董,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花了那么多钱,我说什么了?!儿子,你来评评理!” 说着,陈小芹和周立功都向儿子看去,然而——周修常已然不见了! 听着父母吵架没完没了,周修常叹了口气,实在听不下去,便悄悄转身,捏脚捏脚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里换衣服。这一身笔挺的西服穿上去的确颇为阳刚帅气,但已经穿惯了休闲服装的他颇感束手束脚,此时终于可以脱下来了。 楼下,陈小芹和周立功见儿子不见了,面面相觑。二人心头的火气顿时无影无踪。 周立功道:“去哪儿了?是不是上楼了?” 陈小芹道:“你怎么没盯着呢?不是告诉你看住了嘛!” 周立功道:“吵得太认真了,我就光看着你了!你怎么还动了真火气,提我买那么多古董干嘛?怎么往我伤口上撒盐呢,不是说好了以后再也不说了么?” 陈小芹埋怨道:“谁让你先提出来我打麻将输钱的?你以为我愿意输啊?输了钱,还被你拿来说嘴,我能不反击么?” 周立功道:“好好,算我的错了。行吧?现在问题是:儿子哪里去啦?” 这时,周修常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从楼上走下来,边走边道:“我上楼上了,换套衣服。你们俩表演吵架完事了么?” 周立功和陈小芹一听,对视一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周立功笑道:“修常,你怎么知道我俩是在表演呢?” 陈小芹道:“是啊,我其实真是动了气了!”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还用说吗?你俩吵架一般不当着我的面吵嘛,就算当面了,也是两三句而已。哪里像今天时间这么长,居然还你一句我一句的,跟念台词一样。平常你们俩吵架,都是各说各的,反正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就知道喊喊喊。我说的对吧?”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是目瞪口呆,惊佩儿子观察生活如此仔细,不禁各自竖起一只大拇指,齐声说道:“高!” 周修常得意地道:“高什么?只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熟悉了而已嘛。” 周立功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道:“你说的不错,同住一个屋檐下,熟悉了……现在我猜测你,还是要出去吧?” 周修常也惊佩父亲的眼力了,道:“我真的有事情要出去安排一下。不过,我晚上肯定会回来吃饺子的!” 见儿子如此承诺,陈小芹也就不再加以阻拦了,只是问道:“去哪里啊?远不远?是和小王吧见面的话,就叫他来我们家也行!大概什么时间回来?我好按时下锅……” 周修常道:“估计不会太晚的,先定七点前吧,我尽量七点前回来。” 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一趟,竟然又要走,虽然答应了尽快回来,但周立功似乎有些依依不舍了,道:“你拿着你那个大哥大没有?要是晚点的话,也别急,提前打个电话,你妈要下饺子呢。” 周修常答应了,又说了几句,才在父母亲热的目光中离开家门。 出了院子,周修常先是走到甬路上,直到走出父母可能望来的视线后,才又折返,又向小区里面走去,来到了自己的房子前。 房门虚掩着,周修常皱皱眉头,推门而进,嘀咕道:“老王进来怎么不关门?” 走进屋中,周修常却吃了一惊,首先是嗅觉上的,进而是温度上的。 本来走进屋内,都会迎面有一股热气扑来,但此时却并无热气,而是与室外气温差不太多;同时一股浓郁至极的花香钻入鼻孔,因为过于浓烈,周修常反而觉得有些反胃了,进而连打了两个喷嚏! 转进玄关,周修常更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只见客厅里放着两个硕大的花篮,一个花篮足到腰间,好似一个大花缸;花篮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固然美不胜收,却十分突兀。要知进入已然12月初,正是小雪节气,这么多花卉乍一出现,违和感极强。 而于玉香和王朝阳、黑星星便站在花篮之间,目光中有些惶恐地看着他。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周修常再一看窗户,原来客厅里是开着窗户的,估计是因为花香刺鼻,不得不开窗通风,所以大门也并未关闭。 于玉香和王朝阳都不说话,只是用恓惶的目光看着周修常。黑星星更不用说,只挠着后脑勺,脸露微笑,好奇地看看这一朵,瞧瞧那一朵。 周修常走到花篮前,看见花篮中红玫瑰、黄月季、白百合、郁金香、小菊花等一圈圈排列着,倒也整齐好看,看得人赏心悦目。一些花瓣上还有点滴露珠,时不时的轻微颤动着。只是一股股寒风吹过,几个人在瑟瑟发抖中看着这两篮鲜艳夺目的盛放花卉,这样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 周修常抬眼看了看于玉香,又看了看王朝阳。他们俩却神情古怪,好像遇到了什么不想多说的怪事。 周修常再一看脚下,只见花篮下面渗出了不少清水来,形成一个小水泊,汪在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水泊不大,显然这两盆花刚刚摆在这里不久。再抬眼一看,只见从门口到摆放花篮的位置上,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多了两双浅淡的泥鞋印,鞋印明显是属于男性的,显然是有两个男人抱着这两个花篮走进来,然后放在了这里。 周修常观察完了,又看了看王朝阳和于玉香,开口道:“你们见到贺老板的人了?” 一语甫毕,于玉香和王朝阳都瞪大了眼睛,齐声道:“你怎么知道?!”既而,仿佛明白了什么,于玉香试探着问道:“难道……他也派人去了你的父母家?” 周修常“哼”了一声,道:“他倒没有派人,而是自己亲自上门造访了。” 王朝阳惊讶道:“呦呵!这个贺老板真是不简单啊!可以说,在剧场里,他能得知的信息有限,无非是‘成达公司’,以及姓‘周’,而这还不是你告诉他的,是于小姐冒充你妹妹,告诉他的。没想到他即刻就让人查找到了,实在消息灵通,神通广大啊!” 于玉香关切地问道:“是啊,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在你家里说了什么?我说你怎么半天不过来,猜测你肯定是陪父母说话去了,没想到是贺老板去了你们家。” 周修常勉强笑道:“其实,贺老板能找到我家,我现在想想,倒也不稀奇了。” 王朝阳道:“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了?是不是一路跟踪我们?” 于玉香道:“可是只是跟踪的话,他们是如何提前来到城中花园的呢?” “哦,对啊……这倒是……”王朝阳困惑着道,“小周,那你说呢?” 周修常道:“我先问问你们,你们都见过我的父母了。你觉得我和我爸爸长得像不像?” 王朝阳和于玉香都回想了一下,道:“有点像吧。”王朝阳更是说道:“笑起来一模一样。嗯……眉毛也很像,不过嘴巴不太像……” 周修常苦笑道:“这个贺老板,记人的本领绝对是超群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能想起了我爸爸!”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什么?!”王朝阳和于玉香齐声叫了出来。反倒把专心“赏花”的黑星星吓了一跳。 于玉香道:“那个贺老板……认识你爸爸?” 王朝阳道:“不会吧?贺老板是个什么人物……不不,我不是说你爸爸不是个人物,只是说……他贺老板,和你父亲……不搭边啊!” 于玉香紧接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周修常,试探着问道:“修常,是不是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混过?” 周修常笑着摆摆手,道:“不是不是,你们想多了。说起来,也是这个贺老板太神秘了,还有就是工厂的老工人们嘴巴都很严。” 王朝阳惊奇道:“呦呵!这么说来,这个贺老板竟然是……是一名工人!” 周修常道:“曾经是。这个贺老板和我爸爸妈妈他们根本就不是很熟,只是同厂的工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而已,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贺老板真是火眼金睛,记忆力超群,看到我之后,又听说姓周,应该便猜到了我是周立功的儿子。” 王朝阳听了,也“哇”的一声惊叹,接下来,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感觉世界之大,遇人之小,似乎老天作祟一般。 于玉香也惊异道:“天啊……真想不到,这贺老板居然是……那叔叔还认识他吗?” 周修常道:“认识啊,当然认识。我进家门之前,他们相聊甚欢,应该是在叙旧。” 于玉香道:“这些情况,你自己也不知道?没听叔叔阿姨说过?” 周修常摇摇头,道:“没有。至于原因,我今天打听了一下,总算大致明白了,是因为之前一件凶杀案。” 两人一听“凶杀案”,更是惊上加惊:“什么?!” 接着,周修常便三言两语,把贺德性在工厂时追求前厂长二女儿、后来二女儿离奇被人谋杀的事情说了说。 王朝阳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自己讳莫如深,而其他人也害怕他,自然是不敢多说。” 周修常点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只是钢厂的一些工人们,他们也是不愿说,不敢说。” 于玉香道:“怪不得贺老板对工人们心狠手辣呢,原来真的有渊源啊。——那案子破了没有?是不是他干的?” “不知道了。应该是没有吧。”周修常回答着,再次看向花篮,问道,“先别光问我这边的事,你们这两个花篮,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王朝阳和于玉香见问,在对视了一眼后,居然不约而同,一齐向客厅墙壁上的挂钟看去! 周修常见二人动作一致,愈发奇怪,道:“怎么了?” 于玉香不答反问:“修常,你回家是什么时候?” 周修常想想,道:“忘了,大概是一点半?还是快到两点了?” 于玉香道:“我到家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是一点四十分。” 周修常道:“差不多是那个时间。怎么了?” 王朝阳说道:“我和黑星星来的时候,应该是在两点十五分。于小姐,对吧?” 于玉香点头,道:“就是两点一刻,没错的。因为我还是特意看了一眼时间。” 周修常见他们对时间如此在意,好奇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些时间有什么重要的吗?” 于玉香道:“傻弟弟,你不是问这些花篮是怎么回事吗?也不问问它们是什么时间送来的?” 周修常恍然道:“哦……是不是在你回家之后?” 于玉香点头道:“当然不可能是我一回家就看到的,那样的话,家里就贼了,依依今天也不在家,这贺老板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破门而入,就为了放两篮子花吧?” 周修常道:“那是什么时间?” 王朝阳道:“就在我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送花的人。” 于玉香道:“我听见门铃声,还以为是王大哥,一开门,只见花香扑鼻,竟是有两个黑衣服的大汉抱着这两篮子花,问我是不是周家小姐?我还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问,那人又说,这是周修常的家吧?我就点点头,说是了。他们就告一声得罪,随即就把花篮往里边搬,放到了这里。” 王朝阳接着补充道:“然后我就来了,其实,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这两个花篮,但是哪里想到会送到咱们这里?我还以为是谁家心血来潮,要搞个鲜花晚会呢!谁知,一到门口,发现两个人正要往外走,我奇怪他们是谁,就问住了他们,你们是谁,到这里干嘛?一个人说,你就是王老板吧?叫王朝阳?我就愣住了,他们怎么知道的?奇怪!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他们。还是那人回答,说什么这些事情不难知道。我又问他们,你们究竟是谁?那人说,我们是贺老板巨峦集团的人,为周先生和小姐送花来了,希望笑纳。说完,就要走。我看他们一个个体壮如牛,也不敢拦他们……” 于玉香笑道:“你拦他们有什么用?再说,黑星星也体壮如牛,你也没让黑星星拦啊?” 王朝阳刚才那一番话里,说到最后时适当地“夸张”了一下,却忽略了自己身边也有一个体壮如牛的人,要想拦住一个半个也不是不可以,只好圆谎道:“黑星星一个人,他们有两个……再说,这是在咱们周总家,他们肆无忌惮起来破坏周总家怎么办?” 于玉香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信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虽然没说出来。”王朝阳诡辩一句后,立刻转移话题,道,“然后我就看了一眼时间,就是两点一刻。” 周修常皱眉道:“如此说来,他们送花,应该是在两点十分左右?” 王朝阳道:“差不多吧。” 周修常喃喃道:“我是一点四十之前到家的,然后花篮是两点十分送来!那也就是说,在我见到贺老板之前,其实是没人想到送花的。” 于玉香道:“对,只是在你见到贺老板之后,他们才意识到……意识到我不是什么周家妹妹……” 周修常苦笑道:“我和贺老板见面后,他便一直在我家里,根本没有时机去指挥他的手下。” 王朝阳道:“他的手下没有跟着他?” 周修常道:“没有。我进家门时特意看了看,他是孤身一个进我家的,手下们都在外面。” 于玉香道:“我也没有看见他们啊?他们都藏起来了?” 周修常道:“对,并且隐藏得很深啊!我是在贺老板告辞后,特意悄悄跟出来看了一眼,只见两个男人从花园里钻出来,走在贺老板身边。” 王朝阳道:“那就是说,跟着贺老板来的,其实不止是两个人了。” 于玉香道:“对呀,又得在暗中保护,又得送花……修常,这么说来,我们其实都被贺老板派人跟踪了啊!” 王朝阳道:“那是肯定的了!依我看,不止是跟踪,我们成达公司的老底,也被他看得底朝天了!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我?” 周修常道:“的确如此。我和贺老板一共也没谈几句,不过他好像对咱们了解不少了。”说到这里,周修常想起了贺老板在提到女孩子漂亮不漂亮的时候,看着自己那调侃而古怪的眼神,好像是在告诉,你隐瞒父母的秘密,我已经了如指掌了…… “修常?”于玉香一声叫,把周修常从恍惚中唤回来,“你怎么了?” 周修常一时有些茫然,道:“没怎么啊?什么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王朝阳道:“说到有人跟踪了我们,也有人在查我们的底儿。” 于玉香这时脸色忽然一红,道:“其实,那两个男人还说过一句话,我现在想来,有点明白了……” 王朝阳道:“还说过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是在我来之前说的么?” 于玉香羞涩地点点头,娇面飞红之下,嫣然可爱,和花篮中的娇卉交相辉映,秀美难言,说道:“就在你进来之前,他们要走的时候说的……” 周修常和王朝阳都很感兴趣。周修常见于玉香扭捏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脸色逐渐凝重,道:“他们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什么……贺老板对你有痴心妄想?” 谁知,于玉香却轻轻一笑,缓慢地摇头:“那倒没有。他们的意思是……而是说,好像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 王朝阳不耐烦起来,道:“你和他的关系都知道了,害羞什么,说吧。” 于玉香这才小声说道:“他们说,希望周先生和小姐开心幸福……” “哦!”王朝阳听了,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这算什么说不得的话嘛!不过,不说也不打紧!” 于玉香急忙道:“哪里不打紧了,我觉得挺重要的。” 周修常向他们俩摆摆手,道:“不是不打紧,也不至于太重要。而是表明了,他们对我们的关系一清二楚,我们在贺老板跟前,真的跟没穿衣服一样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花中有虫 王朝阳也明白了,脸上更加沉重:“哪里跟没穿衣服一样了?分明是跟透明一样了!人家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全部看透了!” 于玉香见他们说什么“没穿衣服”“透明”,不禁感到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地裹了裹自己的家居服,一拉之下,自己曼妙婀娜的身躯显露无遗。如果不是周修常和王朝阳都在皱眉沉思,双眼一定会对她光顾几圈。 周修常叹息说道:“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人家对我们一览无余,我们对他们雾里看花,全世界最糟糕的事情莫若此了吧!” 于玉香拍了他肩膀一下,说道:“他这么在乎我们,想要做什么?修常,你见他时,看出什么来了么?” 周修常摇头,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道:“没有。我奇怪也就奇怪在这一点。可以说,我的家人,公司,朋友,都暴露在人家跟前,简直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我甚至在想,如果他贺老板真的提出了什么不情之请,我只能答应,然后慢慢讨价还价……” 王朝阳这时插嘴点头,又从周修常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小周你这么想是对的!” 周修常听了王朝阳的夸奖,心里暗道:“老王究竟是一个惜命的人,万事只求稳妥。不过在这件事上,不退一步是不行的。” 只听王朝阳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处于下风,我明敌暗,就是他们的靶子,所以只能先在态度上着手,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不至于见天的让他们盯着我们,成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当我们是合作对象……” 周修常点头道:“我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候,黑星星仍然在“赏花”,也不知道这些究竟如何吸引了他。不过他乐得安安静静地做个“赏花使者”,其余三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在思索过程中看着黑星星一脸傻笑地看花,颇觉有趣,有如一只大猩猩装模作样地学习人类小姑娘的样子沉醉在花海之中。 周修常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一过程当中,我们还得努力保留自己的力量。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成达公司的保密工作就得好好做了。” 王朝阳却“嗯”了一声,道:“这个……其实我真的……现在没啥业务,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我们买地这事招人嫉妒了,所以贺老板他们想翻我们的底儿,其实他们就算翻出来了,也没有真正有用的信息……” 于玉香和周修常听了,都是大摇其头。 周修常严肃道:“可不是这样。他既然盯住了我们,就一定会持续盯下去,到时候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会掌握先机。所谓,料敌之先,他贺老板今天就算是做到的。而我们却无可奈何,想反击回去都无从下手。” 于玉香跟着说道:“的确如此。都说商场如战场,王大哥,你怎么连这一点都忘了?” 王朝阳有些委屈地道:“我不是忘了,而是我们此刻的确没有什么业务啊,就算有,你周总也不说,谁能知道?不过你们说的很对,一旦我们想做什么了,贺老板都在掌握之中,我们和他相比,势力弱小,想要在商场上占得先机,只能出奇制胜;而现在被贺老板盯着,肯定会被财力雄厚的巨峦集团压制着,导致我们什么项目也做不起来,还为对方提供了思路和经验……”说着说着,他自己拍了一下大腿,“嘿呀!这可糟了!果然是全世界最搞糟的事情呢!” 于玉香道:“这下你也明白了?” 王朝阳道:“早就明白了,只不过不彻底。因为我一直在想小周有什么业务会受到影响,一合计,也没有什么业务啊。你想想,他贺老板处心积虑,为的什么?” 于玉香道:“自然是想弄清楚,我们成达公司买这两块地用来做什么。” 王朝阳也冲她竖起大拇指,道:“不错!正是如此!他贺老板之所以没有痛下血本,去买下这两块地,想必是因为他暂时没有想好这两块地会怎么用,或者说,暂时没有看出来,这两块地会对他产生什么汇报!” “所以,他想看一看我们是怎么玩的?”于玉香问道。 王朝阳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道:“正是如此!如果我们做得差了,他自然一笑了之,骂我们傻,笨,庆幸自己没有下手。这个亏,我们自己吃了。而一旦做得好嘛……嘿嘿,自然就向我们出手了,我们无法和他们对抗,只能屈尊服从了!” 周修常听王朝阳分析得很全面,也冲他竖起大拇指,道:“说的不错!看来贺老板是从现在开始就给我布局、下套,没有利益便冷眼旁观,没准还落井下石一下;若是有利益,便乘兴而来,大口吞并,吃得满嘴是油啊。” 王朝阳叹气道:“这么一来,我们是不得不做,做了也不得到好,骑虎难下了。周总,你看见了吧?告诉你买一块地就得了,偏不听,唉……这可如何是好?” 周修常听了,也预感到前途叵测,不禁低下头来。 于玉香见两个大男人垂头丧气,一昂首,大声道:“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不能回头了,他们就走走看。我看修常刚才说的那一点对。” 王朝阳道:“什么点?哪一点?” 于玉香道:“他不是刚才说,要暗中增强我们的力量么?” 王朝阳道:“那倒是!不过,怎么增强?现在连业务都没有,我们怎么……” 于玉香打断道:“他不是说了么,这个他自然会想办法的!咱们就不用多促催了。” 王朝阳听她这么说,便道:“那算了。反正现在是内忧外患啊。外患,不用说,自然就是这个贺老板,哦哦,没准,还有,什么张春龙啊,‘广惠通博’的‘公子哥’,估计还会有其他的人。这一次啊,我们出了风头,可是也暗中树敌不少。至于内忧么,便是没有业务,没有进账,最多算上赵月如开快餐店的那一点收入,我们可以说是光往外拉,不往里进。” 于玉香见他说的恶心,秀美一蹙,道:“才吃完不久,就这么说话。” 王朝阳不以为意:“话粗理不粗啊。要我说的话,总之而言,我们的内忧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啊,也就是收入的问题不解决了……” 周修常抬起手臂,打断了王朝阳的话。他见王朝阳左一句“收入”,右一句“内忧”,综合起来,还是“业务”问题,便道:“好啦好啦!我说过,业务真的会有的,只不过没有到时候,所以我还不想说。不过,我觉得最近时间应该到了,也许会晚一点,毕竟我已经改变了时间和一些事件,根据蝴蝶效应,一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那么本来到来的事情也许会晚一些,或者变种形式出现……或者,我要么就是记错了,应该是在下一年的开春?没准是啊……” 周修常越说声音越低,就像一个精神恍惚的老太太在对着空气唠唠叨叨一样。王朝阳和于玉香听他说到“时间应该到了”的时候,尚且还听得清楚,后面却听不清了,只听见什么“蝴蝶效应”、“记错了”之类。 于玉香见他如此,有些害怕,上前推了他一下,道:“修常!你怎么了?刚才你就恍惚了一次了!” 周修常一推而醒,眼睛里一亮,道:“什么恍惚?我刚才不是恍惚,是在思索事情,顺口便唠叨出来了。” 于玉香和王朝阳互看一眼,将信将疑。于玉香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修常其实刚才的确恍惚了,原因是他听了王朝阳“委婉”的“催促”后,自己心里也一阵着急,专心只在想:“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来我家呢?”一边想着,一边又接王朝阳的话,便不知不觉地小声嘀咕了出来。 周修常道:“知道啊……就是在合计业务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于玉香质疑道:“业务的时间?怎么……这究竟是什么业务?时间意味着什么?还有,你好像说了句什么‘蝴蝶效应’,那是什么?” 王朝阳也一脸奇怪地盯着他。 周修常心念转了几转,笑道:“先说‘蝴蝶效应’吧,指的是宇宙空间里,事物与事物之间,都是相互影响的,一只蝴蝶的翅膀,在南方扇动了几下,没准会引起北方的一场大风雪……” 王朝阳和于玉香听了几句,便不耐烦起来,王朝阳道:“什么蝴蝶啊,风雪啊,简直是胡说八道!照你这样说,我要是动动手指,就能来业务了!” 于玉香也神色有些担忧地道:“你没事吧?今天你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王朝阳道:“他不是奇怪。他是故意奇怪的!” 于玉香奇怪地看向王朝阳:“咦?怎么这样说?” 王朝阳有些无奈地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么?只要一提起业务啊,进账啊,收入啊,咱们的周总就变得奇怪了!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这回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处以极刑 于玉香一想,觉得王朝阳所言极是,对周修常道:“修常,我们其实都相信你,你不愿意说,想必是有什么苦衷或者为了绝对的保密,我们不怪。但你能不能透露几句大致的方向,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呢?” 周修常见于玉香说到这个份上,再说眼看着那个“业务”的时间渐渐迫近,早一些透露些边边角角,应该不至于影响大局。现在人心纷乱,自己也该安抚他们不安的小心脏一下了。至于时空“蝴蝶效应”,虽然有一定道理,不过也根本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夸张神秘,再说自己也是只对王朝阳和于玉香说说而已,这两个人皆可以托付信任,黑星星懵懵懂懂的,更不必担心透露出去。 于是,周修常抿了抿嘴唇,想要说点什么言之不详的抚慰一下人心…… “嘿!好硬的死虫子!” 就在这时,黑星星一声叫嚷,顿时吸引了其余三人的目光! 周修常等人抬眼望去,只见黑星星饶有兴致地用两根手指夹着一个黑黢黢的小玩意儿,果然好像一个大拇指大的甲壳虫大小。按常理看,这么大的虫子一定会惹得于玉香尖叫不可,便是平常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面对小小的虫子也会心生恐惧,此乃从原始蛮荒时代留下的基因烙印,出于本能对这些虫子敬而远之。 黑星星其实一开始也是吃了一惊的,但他胆量和思维均异于常人,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摸了一下。这“虫子”正是在鲜花深处的枝蔓中,黑星星经过一次两次的试探后,便发现这“虫子”似乎是“死”了,居然一动不动,便大胆地伸手捏着,取了出来,炫耀般给大家看,然后又看了看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自己“嘿嘿”傻笑道:“原来不是死的!是塑料的!” 说完,黑星星就完全不当回事的又往鲜花中扔了回去。 如果说,在鲜花里发现一只死虫子不足为奇的话,那么发现一直塑料“虫子”便十分可疑了。 这些鲜花娇艳欲滴,芬芳四溢,并不是什么装饰用的假花,焉用得上假虫子来做点缀? 周修常和王朝阳、于玉香都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渐渐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周修常再次向黑星星看去,只见他的手臂和手掌上沾有水滴,估计是取出“塑料虫子”的时候被鲜花从中的水滴沾到。再一看地面上汪着的一小摊水,可以想象这应该是鲜花店的人为了给花卉保湿,特意在花上喷了很多水。 黑星星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后脑勺道:“嘿嘿!一只塑料虫子!” 王朝阳看了一眼周修常,开口道:“你再把它抓出来啊,又放回去干嘛?” 黑星星困惑道:“假虫子,又不好玩。” 王朝阳道:“你觉得不好玩,咱们觉得好玩啊,你再抓住!” 黑星星一听说“好玩”,不禁寻思这假虫子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也许有什么新玩法是我不知道的,可要瞧瞧!于是,他扒开各色花卉重新寻找……别看黑星星为人粗砺,却在拨弄花卉时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周修常和于玉香、王朝阳也不再说话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星星的一举一动。黑星星却在花卉中摸索了半天,然后把湿漉漉的手掌抽回来,双肩一耸,道:“没啦!” “什么没啦!你再找找!”王朝阳不耐烦地道。 黑星星看了看虽然十分小心却还是拨弄得有些乱的鲜花,道:“找不着了……” 周修常对于玉香道:“我们去拆另一个花篮。老王,你帮黑星星把这个花篮拆了。” “嗯!”王朝阳答应着,起身来到黑星星身旁,黑星星却一脸不情愿,拦在花篮跟前,就是不让地方。王朝阳只好叹口气道:“不就是一篮子花么?知道你喜欢花!这个花篮拆开之后,里面的花都是你的,好不好?” 黑星星虽然不乐意,但也只好让开了。 于是,四人分成两组,去把两篮子鲜花拆开。顿时,花香更加浓郁,枝叶和水珠也四处飞散,四人被花粉所害,打了不少喷嚏。客厅中的地面上,很快就花瓣零落,犹如金风无情地席卷而过。 除了黑星星之外,无人关注这些花卉的命运了,他们的关注点都在那个黑黢黢的小玩意之上。 “找到了,就是这个东西!”王朝阳一声叫嚷,从拆散的鲜花中捏起一个小玩意,正是适才黑星星捏在手指中的东西。众人见状,正打算收工,不过—— “咦!这个不是我那个!”黑星星仔细看了看王朝阳手中的小东西,给众人心上又泼了一盆冷水。 “什么?!”周修常和王朝阳都叫起来。 这时,于玉香一迈步,只听“咔擦”一声响,似乎脚下踩碎了什么东西。众人又都朝她脚下望去,于玉香让开玉足,拾起脚下被一朵鲜花掩盖的物事,花汁淋漓中,也是和王朝阳手中同样的玩意儿,只不过被被她踩得有些变形了。 于玉香看着手中的小东西,道:“这……这什么东西?” 周修常忽然冲着众人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三人见周修常煞有介事,一个个都不禁猫腰低头,王朝阳更是朝门口看去,低声道:“怎么了?有谁来了么……” 一句未完,周修常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王朝阳和于玉香都十分诧异,黑星星只是一脸茫然,他见周修常不让他说话,他便不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朵朵鲜花摇头叹息。 于玉香悄声道:“怎么……” 后面的“了”还没有出口,周修常就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樱唇也捂上了。 王朝阳和于玉香都惊奇地看着周修常,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修常向他俩又是眨眼又是努嘴,示意他们万万不可说话。好半天,王朝阳和于玉香才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修常缓缓地松开手,又见王朝阳要开口,他又赶紧捂上去,王朝阳赶紧躲开,摇手示意,自己绝不开口了。周修常又看向于玉香,于玉香也周修常对此事极为重视,当即点头。 周修常看着王朝阳和于玉香手中的小东西,自己向与于玉香示意,右手握成执笔状,左手权作纸,在手心上比划。于玉香看出,是要写字的意思,便找了笔和纸来。 到了这时,王朝阳和于玉香似乎都明白了周修常如此谨慎的原因了。 只见周修常在纸上写道:“那东西是窃听器!” 于玉香接过笔来,写道:“不是电影里才有吗?” 王朝阳也接过笔来,写道:“真的是?还有吗?” 一写出来“还有吗”,三人神色更加严肃了。当下事不宜迟,周修常一点头,四人似乎把花篮拆个七零八落,这一次,连每一朵花都要细细地查验一下。 黑星星见遍地狼藉,很不高兴,但明白事关重大,也不敢怠慢,只得帮着一朵朵鲜花检查过去。只不过除了他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动作快速而“野蛮”,一点都没有怜花之态。 片刻之间,两个篮子的花都拆除完毕,满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好像铺了一层花瓣地毯。而且,四人在拆除过程中,或者由于心急,或者由于不小心,手指都被捆绑的铁丝和花枝上的硬刺以及玫瑰上的小刺又扎又划,甚至见了血口。于玉香的柔嫩玉手上受伤最重,右手虎口上划破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气得她抬脚把脚下附近的鲜花踩得稀烂。周修常啼笑皆非,知道于玉香不仅仅是恼怒鲜花划破了她的手,更对贺老板的放肆气急败坏。 周修常见于玉香娇嗔薄怒的踏花之态,只觉花香浴足,美人踏舞,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和性感,便痴痴地看呆了。王朝阳自然也被吸住了目光,一时间忘记了不能说话,笑道:“美女立在花丛中,踏花归去鞋也香啊!” 只有黑星星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在怜惜花卉还是怜惜美人手上的伤口。 于玉香见两个男人都看着,不禁收住脚,害羞地一笑,道:“气死我了,这么耍……” 说到这儿,于玉香及时住口,周修常也做出了“嘘”的手势。 接着,周修常在纸上写道:“说不相干的没事,也不能太安静了。” 王朝阳和于玉香会意。 经过了一番彻底仔细的检查,一共在两篮子花卉中找到了四个这样的小玩意儿! 周修常说道:“这应该是月季吧?” 同时,在纸上写道:“全都是窃听器!” 于玉香道:“一看你就是不懂花的,这是百合!” 她在纸上写道:“怎么用?怎么回事?我们说话,全能听见吗?” 王朝阳道:“不仅仅是百合,还有很多别的呀。” 他也跟着在纸上写道:“都能听见!” 三人对视,都感到糟糕至极了,之前所有谈论贺老板的话,看来一句不落都被贺老板听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捡时撞时 于玉香写道:“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办?”后面的“怎么办”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显得心情激动。 王朝阳抢着接过笔,在纸上写道:“别废话了!这么费事干嘛!要我说,干脆砸了它们!留着它们做什么用,搞得我们一直不能说话,难道还留着一个继续引他们上钩吗?不可能的了,估计通过我们拆花篮时的‘哗啦啦’的声响,他们就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早就把这些东西拆下……”写到这儿,这张纸已经没地方了,于是王朝阳把纸一翻,想换到背面继续写……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握住王朝阳的手,示意他不用再写了,然后摆弄起这四个窃听器来。 王朝阳不甘心,摆脱周修常的手,还是在纸上写下:“干嘛?你又发现什么了?” 只见周修常好像是把四个窃听器当作色子一般,往纸上一扔,“哗啦啦”几声滚动声响,众人只见窃听器在掉落纸上时,竟然溅出来一些水痕。 王朝阳写道:“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周修常写道:“这些被水泡过了。” 于玉香写道:“就是说,不能用了?” 周修常写道:“应该是吧?这些都是电子产品,一旦被水泡过了,便不能用了。” 王朝阳写道:“万一它防水呢?” 周修常写道:“对呀,所以我们还在写字!” 于玉香写道:“废话!” 王朝阳写道:“哪句是废话?” 于玉香写道:“不是说你。” 王朝阳写道:“那就行。” 周修常看着无奈,眼看着这一面纸又要写完,因为几人谈话写字时,字都写得比较大。 于玉香还要写什么,周修常抢过笔来,写道:“别废话了!扔进马桶里,同不同意?” “同意。”于玉香接过笔来,写道。 “同意。不过,要留下一个,泡在水里,拆开,好好研究研究,这东西我们已经也能用……”写到这儿,这一面纸就此便写不下了,王朝阳索性不再写,反正大致意思已经说明白了。 于玉香和周修常看着王朝阳刚刚写下的字迹,对视一眼,均点点头。 于是,周修常把刚才被于玉香踩坏的窃听器留下,其余的三个握在手里,站起身来,准备去厕所。 这一站起来,却见王朝阳和于玉香都跟来了,显然是要围观的意思。 周修常轻轻一笑,干脆把手中的三个窃听器分配好,一人一个,共同执行这次“马桶极刑”。 王朝阳立刻就积极起来,他抢先走到马桶边,刚要扔进去,忽然动作一顿,停了几秒,又向周修常走来,附耳低声道:“光是这么扔,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周修常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王朝阳续道:“不如给他们来点意外!” 周修常做出一个“什么意外”的表情。 王朝阳不由分说,从周修常和于玉香手里拿走了窃听器,然后走到沙发前,让黑星星把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递给他。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台小型收音机来,然后拧开收音机开关,里面传出“斯拉拉”的刺耳声音。 王朝阳把声音调大后,把窃听器放在收音机跟前,这才敢用正常音量说:“就这样的意外!让他们听收音机去吧!” 周修常笑道:“小题大做。这么一来,人家就明白了自己被发现了……不,恐怕现在就已经明白了。” 于玉香道:“其实我觉得修常说的对。这些窃听器都被水泡过了,没准早就不好使饿了。” 周修常道:“没错。放窃听器的这两个人没有想到,他们在花店扎花的时候放进去,却被扎鲜花的人又喷了不少水,结果把窃听器都浇湿了。” 王朝阳道:“那又如何?不是说了么?万一仍然好使呢?” 周修常沉着脸道:“那就是说,我们之前的谈话已经被人家听见了。” 于玉香道:“这贺老板真是不简单啊,果然是一肚子坏水。他对我们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却还是要这么监听我们!” 周修常道:“这就是他盯着我们的方法了。老王,你回去找人问一问,这种东西从哪里搞来的?怎么防范?” “明白了。你不说,我也得问。”王朝阳叹口气,道,“既然他们能把鲜花和窃听器送到家里来,这就意味着,新街大厦的成达公司里……也被他们趁机布局了!” 周修常听了,眉头更紧,道:“不错!极有可能也被他们安装了什么东西了!” 于玉香银牙暗咬,道:“这贺老板坏透了!他这样监视我们,要干什么?蝇营狗苟的卑鄙小人!有什么想要干的,直说啊!” 周修常扶住她的纤腰,抚慰她一下,道:“这就是他的手段,让我们丧失了耐心。也是给我们震慑,告诉我们,他的眼线无处不在,我们只能处处小心在意了。” 王朝阳这时居然梗着脖子,顿生豪情,道:“妈的!他要是明枪亮剑地跟我打,我还真就服了他们了,可是现在这样鬼鬼祟祟,他娘的谁服气了!外强中干没能耐!妈的跟他们干!兵对兵,将对将,小周,你今儿和贺老板交锋了,可谓是将对将,等我们回到公司,就兵对兵,把公司彻底翻一翻,我能让他们这群王八蛋狗东西得逞!” 见王朝阳如此表态,周修常心里一热,关切道:“小心仔细是对的,不要正面起冲突。因为……我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于玉香道:“哪里不对劲了?” 周修常道:“贺老板是在我们之前就到我家的。而鲜花送来,是我到家之后,也是你到家之后。而在这之前,我们猜测,贺老板其实是不知道我还有另外一套房子的。他的手下是跟踪了你,然后得知你住在这里,这才慌忙间去买了两篮子花。并且,你们看这些鲜花,卖花的人有意喷了很多的水,为什么,因为他怕花看起来不新鲜了,也就是说,这些鲜花并不是预定好的,而是匆忙准备的,导致最新鲜的花没有这么多,但是前几天没有卖出去的剩余鲜花还可以充当一下门面,所以就滥竽充数,把卖不出去的花喷上水,摆得好看一点,匆匆插在花泥里,就送来了……” 于玉香回想一下,道:“不错的!我拆那个铁丝的时候,就感觉到铁丝没有捆得很紧。” 王朝阳困惑着道:“这么说来……嘿!那这个窃听器的事,乃是贺老板的手下自作主张了!” “难道真的自作主张?”于玉香疑问着,接着又秀眉皱起,“哼”了一声,“就算是自作主张,这也表明,贺老板之前的这样的事没少干过,所以他的手下才敢自作主张!” 周修常点头道:“不错,而且,不管是不是底下人自作主张,窃听器既然已经送来了,贺老板并没有不听之理。” 王朝阳道:“唉,这么说来,不还是一样么?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他的手下人不一定回去新街大厦安装窃听器,因为这一次送来,没有贺老板的同意。那么,贺老板知道后,没准会不同意去新街大厦安装窃听器了,对不对?告诉你吧,不一定。我呀,就是不起正面冲突就是了,但是该检查的还是检查。” 周修常点头允可。其实他觉得贺老板不会同意手下人往新街大厦那里安装窃听器,主要是因为回想起了贺老板看着他的眼神。在刚见面的时候,贺老板犀利幽深,宛如利剑,而在最后却变得清澈勉励,宛若碧潭。在后一种眼神中,周修常察觉不到那股狠戾之意。 不过,这毕竟是个人感受,即便是刚才“窃听器乃是手下人自作主张所放”的论断,也是不过是一段推理而已。只有这四个被水浸泡过的窃听器,才是“铁的事实”。 于玉香看出周修常的踌躇,说道:“贺老板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也许他根本就不以为意,再说了,就算是窃听的工作,也不会他来做,他只是听任手下的胡作非为,只要有利于他,干嘛阻止呢?” 周修常一想也对。 王朝阳道:“依我说,现在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各自回去,该干嘛干嘛,反正……目前也没什么业务,而且,没业务这事贺老板说不定也知道了。就算不安装窃听器的话,人家上外头一打听,得知我们成达才不长时间,也没有听说过成达做了什么事,自然也就明白没有业务了。” 周修常道:“都说了嘛,再……” 王朝阳摆手:“对对!不催了!我不催了!” 于玉香道:“我觉得我们现在真是处于下风啊,云里雾里,一筹莫展。真是受气!” 周修常沉吟道:“一照面,就落了下风,也是无可奈何。现在的我们,只能沉稳下来,小心一点,但也要继续按部就班,不受这些事情的干扰。” 王朝阳道:“小周这意思对!别自乱阵脚。嗯嗯……既然也没什么主意了,我就拿着这几个窃听器回去了,我成天让他们听收音机,嘿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就不高兴 周修常道:“估计得半个月才能没电吧?” 王朝阳道:“那就让他们听半个月!” 王朝阳说着,收拾了东西,招呼黑星星:“那我们先走了啊。” 黑星星却只看着铺满了鲜花的地面,不动地方。 王朝阳道:“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我话了?” 周修常冷冷地道:“这就走啊?” 王朝阳拎着装有收音机和窃听器的公文包,见其余三人都冷眼地看着他,诧异道:“你们这是干嘛?弄得我好像跟内奸要逃跑一样!” 于玉香冷笑道:“你可不是要逃跑么?” 王朝阳拍拍胸脯,道:“话都说完了,我不走干嘛?这都下午三点半快四点了!” 周修常道:“地板上这么一个烂摊子,你真好意思拔腿就走啊!” 王朝阳见被说穿了,脸上一红,支吾道:“嘿嘿,我就是……嘿嘿!” 王朝阳也一时无由可辨,一瞥眼,只见黑星星用“你真不懂事”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准备帮助于玉香和周修常清理地面了。 王朝阳见逃不掉,只好叹口气,放下公文包,脱掉大衣,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残花败叶,汁水成泥,走起来更是会扩大污染范围,并不比灰尘纸屑容易收拾。四人花了半个小时功夫,方才把地面清洁完毕。 王朝阳在收拾完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下时间,已然到了下午四点半了。 “我说,小周啊,咱们就一起把晚上饭吃了吧?”王朝阳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似乎是自己帮助打扫地面,所以劳苦功高,不想空腹而回了。 周修常惦念着家中父母,以及妈妈包的饺子,自然不能陪着他们一起吃饭,便道:“今晚不行。明天的吧。” 王朝阳故意喘了几口气,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瓶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才道:“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啊!咱们今天干了多少活了,并且昨天的火锅还在……” 周修常郑重道:“老王,今晚上我的确无法奉陪了。明天的话,还有新人过来,你跟你说过的,记得吧?” 王朝阳一听周修常这么说,道:“那算了吧!唉!饿着肚子回去吧……明天的事我记着呢,是一个叫什么浩的?是吧?” 周修常道:“你就叫他浩总监就是了。” 王朝阳道:“哦,还有呢,明天我还得叫上一个人,反正他也是我们成达的员工了。” 周修常奇道:“谁?怎么就成为成达的员工了?” 王朝阳道:“周总贵人多忘事啊!你自己推荐来了,这就忘了?” 周修常一拍脑门,道:“啊哈!原来是他,好了,我知道了。那正好,明天人也齐全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王朝阳点头,冲着黑星星道:“走吧,今天没饭!明天让你周叔好好请你吃一顿。” 周修常笑道:“明天鲁鸣春吧。” 黑星星一听,心花怒放地笑了。 好说歹说地答应一番,这才送走了王朝阳和黑星星。 周修常回过头来,和于玉香相视一笑。于玉香道:“你今晚上有什么事情么?” 周修常见于玉香鬒发如云,鬓角微微露出几滴汗珠,像极了出浴后的美人,令人心荡神驰,而那一句“晚上有什么事情”的问话更是有着明显的试探之意,道:“捡时不如撞时,我晚上要回去和爸妈吃饭了。” 于玉香道:“哦。后一句我明白,前一句什么‘捡时不如撞时’,什么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一件毛衣,露出里面穿着白色衬衣的娇美身躯。 周修常顿时便喘起了粗气,而要命的是,于玉香脱下毛衣后,居然把沾着体香的毛衣向他一甩,扔在了他的头顶上。 周修常拿下毛衣,站了起来,四目相望着,一步步向正瘫软在沙发上的于玉香走去…… 直到两人的双眼隔鼻相望,周修常正要把自己的嘴唇压在于玉香的红唇上,于玉香却“嘻嘻”一笑,道:“你确认窃听器确实是坏的么?” 周修常道:“当然啦,已经进水了。” 于玉香道:“难道没有防水的措施?万一人家还可以工作得好好的呢。” 周修常笑道:“在这个年代,防水的电子产品都是军工级别的,他贺老板再有钱有势,总不是做军火的吧?” 于玉香道:“那可不一定,他连这个电影里才会看见的东西都有,就很不简单了。万一人家真的和军队有来往呢!” “不会的,那样的话,他贺老板哪里用得着去拍卖会买地?直接说一声,安原市那块地他得不到?再说了……”周修常摸着于玉香吹弹可破的脸颊道,“三个好一点的都被王朝阳拿走了,剩下一个是坏的,就是被你踩坏的那一个。” 于玉香道:“万一我踩不坏呢?” 周修常道:“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被你这个大美女一脚踩下去,焉能不坏?” 于玉香娇嗔道:“怎么?你是说我很胖很重么?” 周修常道:“我可没说!我就是想啊,那么一个个的玩意儿,十分可怜地躺在地上,然后被一个漂亮姐姐踩得面目全非,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的使命还没完成,就在你的脚下一命呜呼了。” 于玉香笑道:“说得这么可怜啊!那你去救活它啊!” 周修常见于玉香的秀丽无方的容颜,先忍不住亲了一下额头,才道:“救不活了,它被踩碎的一瞬间,已经死翘翘的了。而且,临死前还在叨咕着,美女玉足下死,做一个电子鬼也风流啊!” “噗哧!”于玉香娇颜绽放,笑了起来,“电子鬼,哈哈,这是什么鬼?能吓唬人么?” 周修常道:“能吓唬其他的电子产品啊。现在,这个窃听器残骸放在这里,以后再有什么不怀好意的窃听器进来,只要展示给它们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前辈的下场!然后这个电子鬼又出来现身说法,于是其他那些电子产品都会吓得一个个不工作了。” 于玉香道:“哎呀,说得挺像真的呢,我就差点就信了。告诉你,死在我脚下的不止有这个窃听器,还有好多双鞋子呢,它们也会变成鬼喽?那是什么鬼?鞋鬼?” 周修常笑道:“叫‘鞋鬼’多难听啊。应该叫……履鬼。” 于玉香道:“什么?‘女鬼’?怎么,鞋子都是女人变的,被人踩死了之后会成为女鬼么?” 周修常道:“是‘履’,古人所穿的鞋子的意思。‘履鬼’。” 于玉香道:“不好听!我都听成‘女鬼’了。对了,告诉你哦,你不回来的时候,我和依依都很害怕呢,听说这个小区之前都坟场!真的有好多鬼魂!” 周修常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好看呢。原来是女鬼。” 于玉香道:“哼!我成了女鬼了?那好,我要吸干你的血!吃了你!” 于玉香说着,便扒开周修常的衣领,在他的肩头狠咬了一口。 周修常忍痛微笑,道:“好不好吃?” 于玉香“呸呸”了两下,道:“不好吃。给我切下来,煮熟了我再吃!” “哈哈!”周修常一笑,道,“告诉你,我这样的在以后,会被人称作‘小鲜肉’的。” “小鲜肉?”于玉香听着,乌珠流转,又舔了舔嘴唇,“的确,形容得十分确切啊。” 这么说着,于玉香又不知为何,忽然脸色由晴转阴,一脸落寞,甚至眼圈有些变红。 周修常吃了一惊,道:“玉香,怎么了?‘小鲜肉’是开玩笑的啊!难道你真的是女鬼,要吃了我,然后又舍不得了?” 于玉香道:“去你的!谁要吃了你。我要真的是女鬼就好了。”说着,伸出葱白一样的玉手手指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为什么真的女鬼就好了?” 于玉香悠悠地道:“你看倩女幽魂的电影里,做一个女鬼,等待着自己喜欢的人,好动人啊。” 周修常道:“然后永远也不会死?” 于玉香道:“嗯……其实是永远也不会老!永远这么年轻着,送走自己所爱的人,让自己所爱的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是看着自己年轻时美丽的样子。” 周修常趴在她的胸脯上,感受这身下柔软和温暖,道:“快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鬼魂之事,终究缥缈无踪,你这么想,徒劳无益。人生一世,唯有春宵无价,两情和美,人间至乐。总而言之,可以一言以蔽之——”说着,周修常顿了顿。 于玉香催促道:“一言以蔽之,是什么啊?” 周修常道:“enjoy today!” 于玉香道:“什么中不中,洋不洋的!不就是享受今天嘛。” 周修常道:“不是今天。” 于玉香道:“today,不是今天的意思?” 周修常道:“那只是字面意思。这句是在告诉我们,要享受当下。” “哦?”于玉香故意往周修常的脸上吹了一口气,“当下是什么?在哪里?” 周修常把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喃喃地说:“当下就是在你的身上。” 正当周修常准备上下其手的时候,于玉香却忽然“嘤”地哭泣起来。 周修常登时慌乱了,想问“怎么了”,又不敢贸然而问,便只好等待着于玉香哭了一会,才道:“是不是我着急了?” “嗯……”于玉香扭了扭娇躯,抹了抹泪,然后又摇摇头,“并不是。” 周修常有些发懵,不明白究竟是“是”,还是“不是”,道:“那是什么?” 于玉香委屈耍性,道:“你自己知道。” 周修常迅速回想今天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然后说道:“是不是对我的当下解释不满意?” “不满意!”于玉香樱唇轻轻地撅起。 “还有哪里不满意?”周修常小心翼翼地问。 于玉香道:“哼!都不满意。” 周修常心中暗道:“这下糟了。玉香今天跟我一天,看来得知我晚上要回去陪伴父母后,登时便耍起了性子,勾引我,又不让我得到,心痒难挠地折磨我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温柔乡 无论怎样,父母孝义为先,今晚上周修常是一定会回去的。这一点,稳重温柔的于玉香不会不知道,也不会加以阻拦,而目前这么耍脾气,显然就是在争宠了。 她究竟在和谁争宠呢? 周修常瞬间想到了,上午在剧场时,于玉香询问自己关于赵月如的事情。“难道是因为我在提到赵月如时,让她不高兴了?” 周修常此时好像是面对着满桌子珍馐美馔的饿汉,却在动筷之前被要求,只有回答上几道难猜的谜语才行…… 周修常陪笑道:“玉香……姐姐……是不是今天有人让你不高兴了?” 于玉香拿腔拿调地道:“对!就是一个姓周的小孩子。” 周修常故意长长地松口气,道:“那就好了。反正不是我,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了。” 于玉香冷笑道:“哼!比我小的,都是小孩子!” 周修常继续松口气,道:“那就好了。那就更加不是我了。因为某姐姐今天刚刚承认她是我妹妹呢!” “呸!”于玉香对他的嬉笑显得仍然不满,道,“反正我就是不高兴了,你要怎么办?” 周修常道:“当然是我哄你啊。玉香,你是不是怀疑我今天要去别的地方了?是,我去我父母家。今天贺老板走了之后,我爸我妈一直缠着我了,要不然我还能早点过来。我妈非要包饺子,所以我晚上饭一定得回去吃。不过,吃完了饺子,我再回来,如何?你要是不信,也跟着我去饺子去!” 于玉香轻轻地一“哼”,道:“我去算怎么回事?” 周修常道:“你是卖我们房子的嘛,也算是房子的媒人了,去我家吃一顿,算是答谢了。” 于玉香“噗哧”一笑,道:“这叫什么理由?!也太可笑了吧!” 周修常道:“嗯……是有点牵强……” 于玉香道:“哪里有点?太!太牵强了!” 周修常道:“那我先去吃饺子,然后用饭盒打包一盒,带给你吃,如何?” 于玉香道:“不要!我不爱吃饺子!” 周修常道:“那我吃完了回来,看你没吃东西怎么办?” 于玉香道:“你还用担心我,我有很多……不,我不吃了,减肥。” 周修常道:“你已经瘦成一道闪电了,还减肥?” 于玉香道:“瘦成闪电?!哈哈,很妙的形容啊!” 周修常一呆,想到这样的形容是在后世才有的。他刚才一番话摆明了不在这里吃晚饭的理由,又赶紧答应于玉香吃完就回来,这才让于玉香容色稍霁。 不过,于玉香兰心蕙性,也没那么糊弄过去,只听她冷不丁地说道:“你要是晚上吃完了,却不回来呢?” 周修常抬起头来,立刻脸露微笑,赌咒发誓,道:“我周修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妈妈爸爸回家吃饭,就一定要回去吃。既然答应了玉香姐姐要回来,就一定要回来。” 于玉香有意沉着脸,道:“我又没问你决心。我问的是,你万一不回来呢?” 周修常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于玉香道:“我问是万一。万分之一,你不回来呢。” 周修常听话听音,直到这时,才听出来于玉香的意思,赶紧道:“第一,我会回来的。第二,万一我回不来了,就是表明,真的有万分之一不可抗力的事情发生了,所以我才过不来。如果真的有万分之一的事情发生了,我以后一定加倍地陪着宝宝,天天晚上都陪着宝宝,好不好?” 于玉香目光闪烁着,居然又哽咽起来,道:“你说的,要天天陪着我。我就是宝宝。” 周修常听了,心中霎时间闪过了许多张美丽的脸庞,最后于玉香的俏脸凝固在眼前,指的柔声道:“玉香,这里是我家,我们的小窝,你说天天回家后,是陪着谁呢?” 于玉香收起眼泪,道:“才不是天天回家呢!你前天就没回来!回来后,满身的香味,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吗?那根本就不是我的香水!难道你要说,你妈妈是用香水的?” 周修常惊讶于她的隐忍,不过,那一晚上的事情,是一定要绝口不提的,否则的话,就雪上加霜了。他赶紧说道:“玉香,我要是做个闲人的话就可以天天陪你了。但是,你也看到了,怀璧其罪,我今天买地了,被人盯上,其实不买地,日后也会被人盯上。因此上,我得……” “闭嘴吧!”于玉香虽然说的冷淡,但是话语很轻,“我又不是阻挡你事业脚步的女人。” 周修常陪笑道:“那怎么能是呢?你今天还出了大功劳了呢!” 于玉香道:“只要你别忘了就好。” “不会的!”周修常又去闻于玉香的头发香气,道,“这里是我的温柔乡啊。” 于玉香道:“温柔乡?之一吧?不知道之二之三又是哪个?或者说,我是之二之三?” 周修常听着她的语气,知道醋意未消,却并不如刚才那么大了,便道:“姐姐快别多想了好不好?马上就要过节了,我陪着姐姐过,行吗?” “过节?”于玉香诧异道,“这才12月吧?最快的节也是元旦。元旦我要回家陪我的爸爸妈妈,谁要你陪啊。” 周修常道:“不是元旦,是平安夜,圣诞节。” 于玉香道:“那个啊,有什么好过的?我们又不是洋人,过什么洋节。” 周修常想到现在的圣诞节还没有后世的风潮流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乃是一个普通的一天,便道:“就算不是什么洋节,也值得好好过一天啊!难道不让我陪你了?” 于玉香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陪了?我说了吗?说了吗?” 连问了三句,周修常笑了:“没有。不过看你好像是那一天我陪你你就不乐意的样子……” 于玉香道:“我才没有呢!再说了,光那一天就行了么?” 周修常道:“当然是不行的。不过,那一天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很重要的一天,所以……你懂的。” 于玉香道:“什么我懂不懂?重要的一天,陪我;那要是不重要的呢?就不陪我了么?” 周修常见于玉香开始纠缠细节了,说道:“不重要的也要陪,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很重要的一天。” “哼!”于玉香这才终于娇哼一声,显得情绪有所好转,道,“告诉你,我可记住你今天的话呢!” “是是。” “女人真是不简单啊,专会挑选男人精力松懈的时候,然后奋力一击,把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周修常心中暗道,“而且玉香更擅此道,让我趴在她身上,欲罢不能,欲进也不能……” 于玉香见把身上的男人折腾得够了,便顺势说道:“下去吧,我都被你压死了!这么晚了,都五点了,快回家吃饺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言语平淡,却语气里充满了媚意,似挑非逗,不温不火。周修常听了,只好下来,刚站直,自己的大腿便被于玉香的一只玉手捏住了。 “你不会饺子吃多了,一高兴,就忘了回来吧?”这一次,于玉香的语气更加娇柔,周修常又被她捏了一下大腿,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忘呢?” “咯咯咯……快去呀,你该吃饭了。我不会让你碰的,我要去洗澡了。咯咯咯……” 于玉香居然现学现卖,娇笑着说完,轻轻地踹了周修常一下,催促他速速离去。 周修常却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咽了一口吐沫。 撞击声…… …… 周修常用手托起于玉香的下巴,郑重地道:“自己吃些东西,然后洗个澡,等我。” 说完,周修常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于玉香却保持着被周修常撩起来的姿势,目送着周修常远去,内心一阵酥麻:“是……陛下!” 周修常走出自己的别墅,被外面冷风一吹,立时感到后脑勺的汗冰冷冷的,赶紧把外套穿上防风。走在小区甬路上时,周修常不禁放慢脚步,一来是想散散汗,二来也是喘口气。适才在于玉香跟前为了保持自己的男性风度,他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喘,这会子在小区路灯下徘徊了几圈,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感觉两侧后腰有些发酸。 “玉香比我的身体大几岁,简直是……太会玩了!”周修常吐了几口白气,一时间竟有些愁眉不展,“晚上可怎么办啊?” 他叹息地摇摇头,慢慢向父母家踱步而去,或许是由于饥饿的原因,走到家门口时,周修常觉得自己的腰更酸了。 进了家门,只见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母亲陈小芹在厨房里静坐,而父亲周立功则在沙发上躺着闭目养神,那台黑胶唱片机发出走调的靡靡之音。 周修常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刚过。 他赶紧向母亲笑道:“妈,你看,我回来了吧?饺子呢?我快饿死了。” 谁知,陈小芹听了,一开始一动不动,只用一双古怪的眼神看着儿子,好半天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把烧好的热水倒进锅中,点燃了火,准备烧沸之后下饺子。 周修常觉得诧异,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六点多回家也不算晚,往常老妈都是兴高采烈地下饺子才对啊。刚才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 周修常百思不解,又看向沙发上闭眼的父亲。只见周立功已经睁眼了,但并未起身,却也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周修常挠挠脑袋,笑了一笑,道:“那我……上楼换衣服了。”说完,便向楼上走去,刚刚走到楼梯口,只听周立功叫道:“回来!” 周修常止步,却并未转身,心里寻思:“什么事情,我上楼之后再下来说不行么?非要现在说?老两口这是怎么啦?我不过出去了一下午,就态度大变了?” 见周修常不转身,周立功道:“回来。吃完饭再上楼换衣服也一样,都是自己家人,换不换衣服能怎么地?怎么这么穷讲究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干嘛去了 陈小芹一边用勺子搅动下锅的饺子,防止饺子在没有漂浮起来时沉底粘锅,一边头也不回地接话道:“咱们怎么穷讲究了?至少也是‘富讲究’吗?就是不知道讲究起来,会不会说瞎话。” “嗯?”周修常心里咯噔一下,“说瞎话?指的是我了?” 周立功也道:“孩儿他妈,少说两句吧。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嘛!” 陈小芹还是头也不回地道:“对对,回来了。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担忧一下不行?反正你这当爹不担忧。” 周立功道:“我也担忧。谁说我不担忧了?” 陈小芹道:“就是不担忧。要不然的话,怎么古人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却没人说‘儿行千里父忧愁’呢?” 周立功叹口气,对周修常说道:“现在你妈妈喜欢听评书了,时不时蹦出点古文来。” 周修常笑道:“那好啊,说古文,有文化。” 陈小芹道:“听见没?这评书才叫文化。你那个什么萨克斯、迪斯科,那是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好听,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看来,母亲陈小芹此时心绪不佳,逮到谁就是一顿数落。 周立功道:“我这是锻炼身体,也是在陶冶情操,你怎么能够这么说,那你一动不动地听评书就好了,生命在于运动……” “饺子好了!”陈小芹忽然喊了一声,接着,“啪”的一声,她把盛着饺子的盘子放在饭桌上。这副摔摔打打的模样,让父子俩都噤声了,对视一眼,乖乖地上桌就餐。 周修常向父亲使个眼色,示意问他,这是怎么了? 周立功向儿子也使个眼色,示意是说,你自己知道! 陈小芹把煮好的饺子盛了三盘子,一人一盘地搁在个人面前。周修常和周立功各自往碗里倒醋,然后又同时拿起筷子,准备夹一个饺子放碗里晾凉,这时,父子俩忽然发现陈小芹神情不对,动作都僵在了空中。 陈小芹安坐不动,双眼目视前方,好像是等待着别人伺候的女贵族。 周立功到底是丈夫,一拍脑门,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嘿嘿!”说着,起身,跑到了客厅,来到楼梯下方的储物的角落里,拿出那瓶所剩不多的竹叶青,回来,又向周修常努嘴。 周修常会意,赶紧把酒杯准备好,先递给父亲一只,父亲斟了半杯,周修常再把酒杯放在母亲跟前,笑道:“母上大人请慢用。” 陈小芹目光一转,脸色还是很严肃,道:“什么母上大人?!我伺候你们爷俩这么多年,还不许你们伺候伺候我?”又对着丈夫,“儿子回来吃饭,吃的还是饺子,这么好的日子连口酒都不给喝?” 周立功一面给儿子斟酒,一面陪笑道:“对!对!给!这不是忘了么?” 陈小芹见丈夫给儿子斟酒,似乎又不满意了,道:“他才多大?就喝酒了?没事不要让他喝酒!” 周立功道:“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啊?” 周修常道:“妈,我陪您喝一小口吧。” 陈小芹道:“怎么个意思?不愿意陪我多喝啊?” 周修常和父亲面面相觑,父子俩这会儿是弄不明白了。于是,相互努嘴、吹胡子瞪眼睛,却越来越糊涂。 周修常看了看母亲,想索性端起酒杯来,向母亲大人赔个不是,说不定就此蒙混过去,因为见到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自己早已饿得抓耳挠腮了。 谁知,周立功却一瞪眼,示意他万万不可。 周修常也一瞪眼,示意:怎么不行?! 最后,周立功憋不住了,把酒瓶一放,对周修常道:“还说呢!你妈这样都怪你!” 周修常一听,放下了酒杯,道:“怪……怪我?我不是回家了么?我说要晚上回家吃饺子,现在我回来了,怎么还是得怪我呢?” 周立功用“死不悔改”的眼神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好像是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陈小芹这时却端起了酒杯,道:“都坐下吧。咱们先吃饭。” “女皇”说话了,父子俩立刻做好,也端起了酒杯。谁知,陈小芹却看了一眼周修常后,放下了酒杯,然后把一个饺子夹进儿子的碗里,道:“先别喝,先吃点东西。要不然胃烧得难受。” 周修常正有此意,赶紧把饺子蘸点醋,吹一吹,然后整个扔进嘴里,是最爱吃的肉三鲜,少量的瘦猪肉,不算少的虾仁,配上韭菜鸡蛋,鲜香满口,就是太烫了,舌头翻滚了好半天,才勉强送进肚。 “这是有多饿啊!再饿,也小心热!一口口来。”陈小芹半是心疼半是责备。 周修常点点头,知道母亲再拿腔拿派,究竟还是关切儿子的:“妈,爸,你们也慢慢吃。”说着,又夹了一个饺子。 好在是入冬的节气,虽然屋中尚且暖和,但食物凉得也快。周修常片刻之间,就吃了一盘子。陈小芹见儿子吃得香,方才有些高兴,连忙又盛了一盘子饺子放在他跟前:“这还是热的,慢慢吃。” 面前的饺子太热,周修常便只能暂缓进食。这时,周立功审时度势,终于端起了酒杯来,笑道:“来来,好长时间都没和儿子吃饺子了,咱们一家三口走一个!” 周修常和陈小芹都端起来,三人碰杯后各自喝了一口。 陈小芹放下酒杯,见儿子肚里有底了,又开始板着面孔,故意清了清嗓子:“嗯哼!” 这一声“嗯哼”,吓得周立功手一哆嗦,筷子一颤,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饺子一滑,落进碗中,“啪嚓”一声,砸进了碗底的醋中,醋汁飞溅出来,迸了他一脸一手! 周修常见状,只想笑,却当此“严肃”之际,又笑不出来。 周立功舔了舔手上的醋汁,又抹了抹脸,道:“你怎么尽吓唬人?” 陈小芹道:“我吓唬你了么?你要是被我吓到了,说明你做贼心虚!” 周立功冤枉道:“我怎么心虚了?还做贼心虚!我哪里做贼了?” 陈小芹道:“你儿子做贼心虚,所以你也跟着做贼心虚!” 这一下,父子俩都大呼冤枉,一个道:“怎么儿子的事情非要算在我的头上?你还是他妈呢!”另一个道:“妈,我怎么做贼了?我又没心虚!我心里好好的呢!” “都停!”陈小芹一举手,像是指挥家做了一个休止符一样,登时父子俩都闭嘴了。 陈小芹看着周修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周修常心中茫然,眼睛极快地瞥了父亲一眼,只见父亲冲他眨眼。于是,周修常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哦!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就好。”陈小芹点点头,“那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呃……”周修常叉了一下双手,道,“我知道错了……” 周立功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儿子知道错了,不就完了么!咱们继续吃饭,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 陈小芹眼睛一圆,瞪着丈夫道:“怎么就不说了?!再不说,以后儿子去哪了,干嘛了,你能知道吗?出去就出去呗,怎么还撒谎了?”后两句是冲着周修常说的。 周修常赶紧看着父亲,心道:“我的老爹啊,你说了半天,别光打圆场,倒是给我一句提示啊!” 然而,周立功却真的以为儿子明白了,还是懵懂地说道:“不就是没说吗?再说了,儿子有他自己的打算和计划,咱们多问什么?” 周修常心道:“我的老爹爹啊!我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老妈哄开心好不好?” 陈小芹道:“我不管什么打算啊,计划啊,他嘴里没说实话,我就不高兴!” 周修常心道:“实话?我怎么没说……哦,是不是我说要出去一趟,结果他们发现我没有出去?而是还在这个小区里!被他们看到了!被他们看到我和玉香在一起!” 这么一想,周修常虽然在吃了饺子后浑身暖洋洋地万分舒泰,但这时却打了一个寒噤! 所幸,父母都在争执,并未注意到他脸色变化。 只听周立功道:“那说不定也是有原因的嘛!你怎么这么较真!” 陈小芹道:“我较真一下不行吗?他是我儿子,我想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就较真了怎么着!我天天担心惦记,现在发发牢骚,不行么?敢情你个当爹的没心没肺,儿子丢了都不知道!”母亲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又向周修常道,“修常,告诉你,你小时候有一次你爸带你去玩,结果把你弄丢了,你爸居然不知道,还在和人家玩象棋!” 周修常在前世里听过这个故事,这时还是接话问道:“然后呢?” “然后?哼哼!”陈小芹恨恨地咬牙,道,“然后你居然自己从公园里跑回了家,还说什么爸爸丢了,找不着爸爸了……” 周修常不禁莞尔,权威母亲道:“那我还是很聪明的嘛,都知道自己回家了。” 陈小芹道:“拉倒吧你!当时别人都说你这娃聪明镇定。就我知道,你吓死了,小脸雪白雪白的,浑身都在发抖。我走进了一闻,你身上一股臭味,原来是拉裤兜子了!” 说着,陈小芹自己也笑了。 周修常脸一红,道:“怪不得我不记得这事了,太丢人了……” “我还记得!”周立功的脸比儿子更红,“我让修常在我身边站着,谁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 陈小芹道:“他想要上厕所呗,你让他自己去,他找不着,就回家了。结果半道就拉了出来,弄得裤子上,腿上,脚上,鞋上……” 周修常和周立功同时摇头摆手,道:“快别说了!现在吃饭呢!” 陈小芹却依然振振有词:“儿子的你嫌乎什么?我都没嫌乎!”又对着周修常,“你自己的你嫌乎什么?!” 周修常哭笑不得,看着面前香喷喷饺子,食欲大减,只得换个话题,说道:“别扯太远了,不说我爸,还是说我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有实话 “说你!对,今儿就是说你!”陈小芹又转换了生气对象,“你下午干嘛去了?老实交代!” 周立功道:“儿子能干什么?肯定是和人谈生意去了吗!是不是儿子?” 周修常听父亲言语,暗示之意很明显,赶紧道:“就是啊,谈事情嘛。”这一下午,的的确确是在谈事情了,本质上千真万确。只不过地点场合和谈事情的对象却需要掩人耳目的。 陈小芹却冲着丈夫一挥手,道:“你别打岔!那小王吧还是你遇见的!” 一听“小王吧”三字,周修常心中豁然明朗:“是王朝阳!看来,我爸爸之前出门时遇到了王朝阳!所以……嘿,这个老王啊,既然遇到了我爸爸,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来……”不过又一想,“也许,只是老爸看见了老王,而老王根本没主意到他被我爸看见了!” 这么想着,便向老爸看去。只见周立功故意大大咧咧地道:“小王吧来了,正是代表了他来找周修常了!” 陈小芹道:“可是修常出去了啊!小王吧来找谁?找你啊!” 周立功道:“可能来了,然后……没见着……”说着,周立功便斜眼看着儿子,示意儿子:自己已经编不下去了,赶紧顶上! 周修常领会得,赶紧接话道:“是这么回事,我在外面和王朝阳谈事情,然后我想让他回来取个东西,结果我又不需要了,便叫他回来了。所以我爸正好就看到了他来而复返时的情景。” 周立功点头附和:“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匆匆忙忙走过去了呢……哈哈!” 陈小芹皱着眉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就是这么回事?老周,你看到小王吧是匆匆忙忙过去的么?真的么?” 周立功故作轻松地吃了一个饺子,道:“对啊,他就是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走了,连看见我都没看见。” 陈小芹沉吟着道:“嗯……都没看见你,那你还让我看。我一走到窗户边,人家就走了。” 周立功道:“我那是叫你过来看一眼,帮我确认一下,是不是小王吧。再说了,小王吧要是真的来了,肯定是进我们的屋啊,对吧?” 陈小芹道:“也就是说,你不能确定你看到的人是小王吧?” 周立功一听妻子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吓得喝了一口酒,道:“能!能确定。就是见到熟人了,所以让你来确认一下。” 陈小芹道:“那当时你不还怀疑的么?然后你又跟出去了,还喊人家名字呢?你以为我在厨房里剁馅儿我就听不到啊?” 周修常一听,本来略略放下的人又一次提了起来,心道:“看来老爸还是出去了?唉,言多必失啊!” 周立功快速地瞥了儿子一眼,道:“我是出去了,但是……没叫到他的人啊!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不就回来了嘛。” 陈小芹道:“什么你就回来了?才不是这样的呢!” 周立功倔强地一更脖子,道:“就是这样!修常啊,你妈就喜欢成天幻想!一定是评书听多了,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以为是个故事,里面有阴谋诡计!” 陈小芹听了,不怒反笑,道:“嘿!我还真就是发现了,生活当中到处都是阴谋诡计!比如,你们爷俩今天就在混弄我!修常,我跟你讲,今天你爸绝对是反常!还有你也反常!” 被母亲指着这么说,周修常无奈,还得赔笑着说:“妈,我没怎么反常吧?我今天还回家了呢!回家吃饭,怎么能叫反常?” 陈小芹道:“也是反常!你平常一出去就不会回来了,今天居然想着回来。你一定是去的距离这里的地方,对不对?” 周修常惊讶于母亲的观察力:“对,对,不远,是我特意选择的地方。如果要是远的话,我不就回不来了么!” 陈小芹道:“既然是和小王吧谈话,用得着那么近的地方?到家里来不是一样么?见的是熟人,选择的地方离家又不远,就为了赶回家吃饭?这里面的逻辑怎么讲不通啊!” 周立功也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妻子,又用“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看着儿子,同情中,又有一点幸灾乐祸。 周修常还是微笑着,道:“妈,你太厉害了!你分析得很对。咱们继续吃饭吧。”说着,往自己嘴里塞饺子。 陈小芹好不容易逮到儿子说话,自己又占到了上风,岂能善罢甘休,当即敲了敲儿子的饭碗,道:“慢点吃!听你妈妈说话!” “哦,是……是!”周修常嘴里塞着三个饺子,借着“我在品尝你亲手做的美味”的表情,故意拖延时间,内心如电:“怎么办?想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好?” 陈小芹道:“我分析得对,因为我担心你!你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现在可得好好说一说,你成天都干了些什么!” 周修常咽下了饺子,道:“我今天……面试去了!是和王朝阳一起面试的。本来是想在公司里,但是这不是为了要回家吃饭么,所以就临时改了,选择在了附近的地方。” 陈小芹道:“是么?你今天是面试去了?” 周修常点点头:“嗯嗯!” 周立功力图岔开话题,便接话道:“面试啊!面试是不是就是面对面的考试?听说现在私人企业里很流行啊!唉,这年头经济不景气,年轻人在国有企业呆不住了,都想往钱多的地方跑。咱们能人家多少钱啊?对方感觉如何?能不能上班来呢?”问得诚惶诚恐,好像儿子的公司需要求人家来上班一样。 陈小芹向丈夫挥手:“别打断话题!我问你修常,你面试的话,让小王吧回来取什么东西了?” 周修常面不改色,眼珠也不转,坦然道:“我写的公司项目策划书,因为这一次面试的岗位和行政、公关有关,希望他能够了解我司的项目规划后,心中有个数,想一想以后的工作怎么展开。” 周立功拍拍手,赞叹道:“对对!是得这样的!私企啊,讲究的是能力,我都听人家这么说的,只要他有这个能力……” “你能不能别乱插话!”陈小芹一摞筷子,高声说道。 周立功立刻一声不吱,往嘴里塞饺子去了。 周修常道:“我爸说的没错。我面试的时候,空口无凭,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不如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 陈小芹还是追问:“那最后怎么又回去了?那个什么什么书的东西,在家里哪儿呢?找出来我看看。” 尽管被妻子“威胁”,但周立功这时还是挺身而出,道:“我说,孩儿他妈,你有完没完了?那个什么什么书的,给你你能看懂是么?有什么好看的,一家人聚在一起了,好好吃顿饭多好。” 陈小芹道:“我就要看!看不到我吃不下,不行么?!修常,你拿来我看看!你妈当年学习班级数一数二的,数学特别好!” 周立功摇头道:“拉倒吧!什么数学好,修常小学时候的算术题你都不会!” 陈小芹也不和丈夫纠缠了,对儿子道:“你去拿吧,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书。” 周修常一动不动,神态自若地笑道:“不在家里。” 陈小芹眉毛一挑,道:“什么?你不是让小王吧回来去的么!” 周修常道:“是啊,不过王朝阳走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这个项目策划书,根本不在家里,我写完之后,就拿到学校去了,现在正在学校呢。你看,我书包都没有拿回来,所以家里根本没有。” 陈小芹听了,偃旗息鼓,但是神色间却气郁难抒,像吃了哑巴亏一样。 周修常赶紧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让王朝阳回来了,免得他白跑一趟,然后你们也跟着找,也跟着着急。面试的时候呢,我就大概把项目书的内容,向那个人讲了一下,反正是面试,不是正式工作,所以就让他大略谈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就是这样。如果妈你现在非要想听的话,那我现在就说一下。这个项目是一个科技项目,呃,是一个……嗯,我给它起名叫网络的东西。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就是把千家万户,把全世界所有人都连接起来,你足不出户,就可以联系远在天边的人……” 周立功道:“嘿嘿,都远在天边了,还联系他干嘛?” 周修常道:“他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买啊!比如,你在家中,就可以购买国外商家的产品,下单后,等着送货上门就可以了。” 陈小芹听儿子扯起自己不懂的话题,知道自己无可怀疑了,虽然依然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挑不出刺来,此刻听到说什么“买国外的东西,等着送货上门”,不禁嗤之以鼻,道:“我之前听着什么什么书,还像是真的。这会儿什么国外的,又什么上门的,真是胡说八道,这孩子今天就是不说实话了!” 周修常听了,当真哭笑不得,心中大呼冤枉冤哉,说道:“妈!我没说假话啊!这是一项远期的规划,是我们的未来,我们要一点点地去打造,去实现。我是为了给你们一个美好的憧憬,所以才直接把远期规划告诉你们。实际上,要想实现未来,我们需要做很多很多基础性的工作。这些事情讲起来那么枯燥,而且有些细节,我也并未思索完全,你们听了,一定昏昏欲睡。所以,我才没说。如果说起近期规划的话,那就是先得有一块地,先得培养技术人员,还要仔细注意国家的发展战略规划……” “好了好了!”陈小芹终于摆了摆手,道,“看来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谁问的那么详细了,尽说些人家听不懂的……” 周立功半是嘲笑,半是放松地道:“是你自己逼着儿子问的,现在反倒说儿子说的太详细了,唉,这当妈的呀,就这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安全第一 陈小芹不满道:“我怎么样了?” 周立功道:“爱护儿子啊!不放心儿子啊!惦念儿子啊!放手怕丢了,不放手怕没出息,对不对?” 陈小芹眼睛里似乎有泪花闪烁,道:“唉!正是呢!要说,还是你爸这么多年,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饭桌上,气氛又一次生变,周修常的心绪好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提心吊胆,一会儿温情满满,叹口气,说道:“妈,爸,你们都放心吧。儿子自己心中有数。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了,以后我常回家看看。” “哎哎,这就好。等的就是这句话呢!”陈小芹说着,又给儿子夹菜。 周修常见更年期的母亲情绪由阴转晴,终于松口气,不禁又多吃几个饺子——这顿饭要是再继续“逼问”下去,那简直就是越吃越饿了!什么“等着就是这句话”,差点死定了! 也许是心情放松的关系,也许是感受到了父母之爱,心情倍加舒泰,也许是“吃饿了”,总之,周修常索性上手,一个个地抓了饺子蘸蘸醋,便往嘴里塞。陈小芹这时反而劝说,不要吃急,不要吃得太饱,不要没嚼烂就往下咽,韭菜得多嚼一会儿…… 周修常边吃边点头应和着,然后向父亲偷偷看了一眼,只见父亲也正偷瞄着他,一见儿子的眼睛,便迅速地眨了一下眼,似乎暗示着什么。 周修常觉得父亲这个眼神像小孩子一样调皮,又带着长辈的理解和支持,心道:“咦?莫非背后还有什么隐情?是老爹故意没说,瞒着我的?不对,看老爹帮我掩饰的时候那么卖力,绝对不是瞒着我,而是……瞒着我老妈!” 周修常又一次合计起来:“老爹难道真的知道什么了?” 饺子凉的快,吃的也快,片刻之间,风卷残云,周修常面前的有一盘饺子一扫而空。随即,一个饱嗝上来,涌起一股辛臭的怪味。周修常见母亲还要给他盛饺子,连忙拦住,道:“吃饱了!再也吃不下了。” 之前刚刚说过“不要吃太饱”的陈小芹此时却怀疑起来:“你真的吃饱了?” 周立功“哈哈”笑着,道:“刚才你不让吃,现在又怕人家没吃饱,你说说你……” 陈小芹眼睛一瞪,道:“我怎么了我?!儿子要是没吃饱,就让他吃!他这个年纪,一会儿就饿了。想当初咱们那会儿,饭菜里一点油腥都没有,吃完了两大碗饭,接着就饿了……” 周立功又向儿子眨了眨眼睛,示意你老妈又开始叨叨了,咱俩还是不说话的为妙。周修常心里却嘀咕起来:“老爸这样子,好像掌握了什么秘闻一样!怎么一下午过去,我就看不懂他们老两口了!” 周修常向母亲笑道:“如今咱们生活好了,饺子里都有油水了,所以我一定是吃饱了,都吃了三盘子了……” 谁知陈小芹立刻改口,道:“也是!我就怕你撑到了,又喊肚子疼了。三盘子饺子,足足有五十多个,你怎么这么能吃起来?” 周修常无语了,一瞥眼,只见老爸在暗暗窃笑。周修常还没说什么,却见陈小芹一把抓起丈夫面前尚未吃完的饺子盘,端了起来。周立功道:“哎哎,干嘛,我还没吃完呢……”陈小芹道:“光知道笑,也不吃,自然是吃完了。”周立功道:“没有没有,我还有酒呢……”陈小芹不由分说,已经把剩余的饺子并到了盛饺子的大碗里,准备再凉一会儿便放进冰箱,道:“差不多了,你也吃了有十几个了,够了!这么大岁数了,少吃一点。”周立功不满,道:“怎么就得少吃了,没吃饱都……”陈小芹慢条斯理地道:“前头住的陆军医院退休老太太,人家那是军医,都说了,晚上就吃七分饱!”周立功皱着眉头,唉声叹气,道:“什么军医老太太!多管闲事!”说完,把酒盅的残酒一饮而尽。 吃完了饭,周修常一边刷碗,一边在琢磨着,如何走出家门,回到温柔乡的怀抱里;但此刻家庭氛围好不容易才这么“温馨”了,他实在不忍这么快打破。他扭头看了一眼放在厨房冰箱上的小闹表,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左右了。 周修常苦思之时,并没想到,一家三口吃完饭之后,便应该各奔东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见母亲陈小芹手脚麻利,片刻之间便把面板等物事收拾妥当,又来看看周修常刷碗,满意地点点头,对丈夫道:“你来看看你儿子是怎么刷碗的!刷得比你的脸还干净!” 周立功充耳不闻,换了一张黑胶唱片,居然听起了软绵绵的爵士乐。 陈小芹“哼”了一声,对周修常道:“我出去了,你刷完碗先别放碗柜里,军医老太太说了,得空一空水的。” “哦……”周修常答应着,不解地问道,“你出去去哪儿啊?” 陈小芹道:“出去玩!这一片的老太太们都约定好了,七点半,新闻联播一结束,就去集合,扭秧歌!” 周修常道:“这么冷的天,你们还出去锻炼!?” 陈小芹道:“哼!那几个老太太说了,除了下雹子,大雪天也出去扭!” 周修常赶紧道:“别人管不着,咱们大雪大风的就算了吧!” 陈小芹很有主意地道:“那是,我也就跟着扭扭,聊聊天。以前我拉着你爸去,你爸看老太太太多,他不好意思,不去了。” 说着,陈小芹解下围裙,又扎了扎头发。周修常见母亲头发已经涌现了很多白发,心里没来由地一酸。不过,母亲这么每天寻找乐趣,他可没理由哀伤,无非感叹韶华而已。 接着,周修常忽然心中一动:“没想到母亲这就出门了!一会儿只要趁着老爸不在意,我就可以溜出家门了不是?!”这么一想,心中又一阵振奋。 过了一会儿,周修常冲完了盘子和筷子,放在收纳盒中空水。陈小芹已经穿好了外套,上了年纪的人不得不穿得严严实实的,周修常见到,差点笑出声来,心道:“穿得这么臃肿,还怎么扭秧歌?”陈小芹犹自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周修常刷的碗,又唠叨地叮嘱几句,这才出门了。 见陈小芹出门,周修常和周立功仿佛心有灵犀一样,相互对视一样,居然同时开口—— “儿子!” “爸!” “你想说什么?” “没有。您先说吧!” 周立功看了儿子一眼,眼珠转了又转,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忽然“嘿嘿”一笑,有些狡黠,又有些讨好。 周修常不由得惊呆了:“老爸这是想要干嘛?” 周修常见老爹如此模样,心中没来由提起一股警惕的意思,严慎戒备。 只听周立功嬉笑着,道:“那什么……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吧,我吧……嘿嘿……你老爹吧……哈哈哈……” 周修常傻眼了:“爸,你咋了?” 周立功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严肃了一下表情,但没过多久,又开始嬉皮笑脸了,道:“爸想玩个东西……哈哈哈!” 周修常皱眉,好奇道:“玩个什么东西?你别笑好不好?有什么好笑的?这个东西很好笑么?” 周立功忽然变得一本正经,道:“不好笑。但是很好玩。我吧……是想……哎呀,挺不好意思的哈!就是吧,现在好多孩子们都喜欢玩的……哦,不不,你不喜欢,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不喜欢玩,可是我不一样了,我岁数大了,要是再不玩的话,就没有机会玩了,现在咱们家有这个条件,你就允许爸爸,好好玩一玩,好不好。好的!就这么定了!” 周修常听得稀里糊涂,心想老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然而又很急切,似乎很想玩这个东西,那就让他玩吧!不过,到底要玩什么呢?赌博之类的可不行!不过,老爹说什么小孩子爱玩的,小孩子总不会去赌博吧?难道老爹要和幼儿园小朋友玩什么丢口袋、捉迷藏的小游戏?他童心泛滥了? 周立功见儿子皱眉思索,于是换了一种语气,语重心长地道:“儿子啊,你爸也没啥要求,你看你工厂的事情,爸以后也不催你了,明白了,咱们力量太小,拗不过人家的大腿,随他去吧,也不为难你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别看它挺占地方的,但是咱家还有几间空房间啊!让你爸我玩个痛快,我也很开心啊!” 周修常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是大致明白了父亲是要买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是玩的,还挺占地方……老爹玩的这是什么?兵乓球台?桌球?难道是室内保龄球?不过,要是真的运动起来,也可以啊! 于是周修常打算旁敲侧击:“行!只要爸你开心就好。那东西多大啊?” 周立功喜笑颜开,道:“嘿嘿!你知道多大!就像一扇门那么大,那么高,比电视要粗一点,我问了,要几千块钱呢!全新的、最好的,要上万!据说有一个大桌子那么大!我不要全新的,就去人家游戏厅,把人家二手的买一台搬家就好啦……” “啊!”周修常一声惊叫,“原来是游戏机!还是游戏厅里的游戏机啊!” 周立功清了清嗓子,仿佛早已料到儿子会有这么反应,道:“对啊!那我刚才说了半天,你都听什么了?显然没仔细听我说话。” 周修常道:“你也没说是游戏机啊!” 周立功道:“我说了!我说,小孩子最喜欢玩的东西嘛!” 周修常道:“小孩子喜欢玩的游戏多了去了!——不是,爸,你怎么还喜欢上这个玩意了?” 周立功叹口气,好像对儿子的不理解表示懊丧,道:“算了算了,不想我开心就算了。” 周修常无奈,道:“爸,你要知道,这也是为你好,那个东西让人玩物丧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公子送花 周立功道:“什么丧志?我还有什么志?工厂都没了!我想和你一样,赚点钱,结果买了一对破烂古董!还有什么志?你妈成天和那群老太太在一起了,就听那群老太太的,我的话都不听了!我一见那群老太太就烦,我们男人聚一起就说,你妈她们简直就是更年期俱乐部!” 周修常一听“更年期俱乐部”几个字,登时笑出声来,心道:“父母要我要得晚,这时节又退休在家,虽然衣食无忧,却闲出了病来!老爹还说老妈是更年期呢,其实他自己也是。” 只听周立功继续道:“我们呢?苦了一辈子了,不像你们,现在愿意玩什么就玩什么!比如啊,金屋藏娇,养个小美人之类的!” 周修常闻言一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再一看父亲,只见周立功态度悠闲,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什么忆苦思甜,什么金屋藏娇,统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修常呆立当场!如果父亲没有发现自己金屋藏娇,何来的这句话?!分明是已经知道得十分确切了! 瞬间,周修常回想起来,在刚才的饭桌上,母亲曾经问过父亲,怎么出去了好半天才回来?当时父亲支吾过去了,自己也没有细想,现在思之,不禁恍然! “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事业上被贺老板翻个底朝天!情感上被老爸抓了把柄!”周修常一时间怨天尤人,却很快就想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想到这儿,周修常镇定下来,对周立功道:“爸……你都……” 周立功挥手打断了他:“哎呀!爸爸辛苦了一辈子,现在看到儿子高兴,生活上有人照顾,倒也不错了。不过,你不能忘了老子啊!老子现在也想高兴高兴!不像你们年轻人,对什么人、什么东西那么在意,我现在就喜欢这个了!游戏机真是个好东西啊!不过,不管什么事情,咱们爷俩自己商量就是了,生米做成熟饭,不要让你妈乱嚷嚷,让她自己和那帮老太太一起跳秧歌去吧!” 这番话,含义再明显也不过了。周修常哭笑不得,脑中灵光一闪,道:“爸,我同意了。你买吧,我有时间了,也陪你玩!” 周立功笑了,道:“好好!咱爷俩较量较量!” “不过……”周修常又沉吟着道,“不能买那个大个儿的!我给你买个小型的游戏机。” 周立功一脸惊奇,道:“还有小型的?” “嗯,想玩什么游戏,只要插上一张游戏卡,就可以玩。哦,是连电视的,到时候你直接对着电视玩游戏就行了。” 哪知,周立功大摇其头:“不行不行!那你回来看电视怎么办?” 周修常笑道:“那你不玩了。要是太沉溺其中,你和我妈得天天吵架,你希望这样吗?再说了,眼睛也得休息一下吧?” 周立功一想也对,便道:“那……行吧!只要你买来游戏机,我就不……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了。” 周修常很想知道父亲究竟看没看见,还是说父亲不过察觉到蛛丝马迹然后敲诈他一下?不过,现在不能多问,问了父亲未必能讲,没准自己还不打自招地交代出去了。 周立功“免费”得来一台游戏机,兴高采烈,心想,以后终于可以不用进游戏厅就可以玩到游戏了!每一次进游戏厅,总是被那帮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打得满地找牙,自己都快急出心脏病了,这群不知好歹的孩子依然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打得昏天暗地,气死个人!这下我自己玩,练会了让你们俯首称臣! 周修常却一阵苦恼和尴尬:“父亲究竟知道多少?他‘敲诈’我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样的事情其实不怕人知,乃是羞于人知;对于于玉香而言,更是如此!绝不能让于玉香受到伤害。” 这么想着,周修常只得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对父亲说道:“爸……我的有些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因为女孩子心里面……” 周立功故意懵懂地看着儿子:“啊?什么说出去?说什么?我都不知道啊。只要你自己别说就行。” 周修常抿了抿嘴唇,接着道:“还有……喝多了也别乱说。” 周立功道:“我一般不喝多的!想灌醉我,没门!” 周修常虽然不放心,但父亲已然如此表态,便再不能说什么,只得道:“爸,那我……我就……” 周立功不再看儿子,而是专注于音乐的样子,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反正也不远,我也放心了。不过……小心身体啊!你才多大年纪,记得安全,安全第一。对了,还得小心,这年头做戏的骗子太多了,你是商人,你自己明白,不用我多说……” 父亲毕竟是父亲,一旦嘱托起来,便殷殷叮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对于周修常而言,却是满满的脸红! 当周修常走出家门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了! 父亲刚才那一番殷切的叮嘱,明显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样子!看来,老爹的确是知道了!周修常心中感激老爹的理解和关爱,也对他以此为“要挟”而觉得好笑。 吃饱了饭,又羞得满脸红胀,走出家门时,寒风一吹,不禁浑身一抖,赶紧戴好了帽子,心内道:“今天真是尴尬到极致的一天!苦心孤诣打造好的‘围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一朝崩塌,而且塌得片甲不留!郁闷啊!感觉自己今天被人扒光了!”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从容面对了。老爹既然刚才如此做出保证又反复叮咛,应该不会漏嘴乱讲。不过,老爹以后看到于玉香时,神情上未必隐瞒得住。所以,今晚应该和于玉香说一下,多少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不过,怎么开口呢?直接说,我爸知道咱俩的事了?不行不行,简直是吓唬人家小姑娘。要么,还是不说,等待以后哪天慢慢透露给她? 周修常毕竟是个男人,男人在面对棘手的麻烦时,通常的做法便是——选择回避。 因此上,周修常在夜晚的寒风中站立了一会儿,等到害臊的脸红下去了,这才哆嗦着向自己的别墅走去。 来到自家别墅门口时,周修常见到房门依旧是虚掩着的,不禁心里泛起嘀咕:“收拾完地面后,那些花一扔,屋里的花香便少了很多了,我和玉香亲热的时候就已经把窗户关上了,闻着淡淡的花香也是蛮舒服的。这时,怎么房门还是虚掩着的?” 周修常推门而进,一入玄关,便知道了房门虚掩的原因:玄关入口处,放着另外一双女鞋,自然是李依依回来了。 同时,令周修常感到诧异的还有:“怎么花香又浓郁起来?难道是我回家了,所以嗅觉变淡,此时又闻到花香,所以觉得甚浓?” 一抬眼,只见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瓶鲜花…… “怎么又有了?!”周修常走进屋子,左右张望,却不见人影,无论是于玉香还是李依依,都没有露面。 周修常不禁微微皱眉,然后回头看向玄关处的鞋子,心道:“李依依和玉香的鞋子都在啊,表明她们俩还在屋里,可是……难道她们在楼上房间里聊天?聊什么不能在楼下客厅里,而非要上楼上?还有,这束鲜花是怎么回事?” 周修常这么想着,便打算举足拾级而上。但是刚迈出一步,又觉得自己堂堂男子汉,蹑手蹑脚地偷听两个女孩的谈话,一点都不光明正大。他便站在楼下当中,高声喊了一句:“依依来回啦?”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于玉香穿着家居袍,从楼上的李依依房间走了出来。李依依并未跟着出来。于玉香见到周修常,目光居然有些躲闪,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周修常一样。 周修常察觉到了于玉香的神态有些不对劲,不过此时不宜声张,便视而不见地笑道:“哎?她不愿意下来见我?怕我吃了她不成?这束花是她拿回来的?” 周修常这时站在了茶几跟前,仔细看了一下,又细嗅一口,看到鲜花上朵朵饱满,并未胡乱喷水,只有细密的天然形成的水珠,整束花的可比下午的两个大花篮要精致一些。 于玉香应付似的“嗯”了一声,道:“是李依依拿回来的。” 周修常道:“那是谁送她的吧?这是什么日子,会有人送她花?是她过生日?她怎么不把花拿到自己房间里慢慢欣赏呢?” 周修常好像是不经意间问了几句,神态上显得这些问题不过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而已,回不回答自己并不在乎。 但是于玉香却沉吟了半晌,方道:“修常,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 周修常听于玉香的语气郑重,想到果然有事情发生,用有些诧异的语气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于玉香似乎有些扭捏,支吾道:“你知道……李依依虽然……不不,我没告诉她我们俩的事情,所以……” 周修常道:“怎么了?所以什么?” 于玉香沉吟了一下,道:“……所以她就把别的男人的花送给我了。” “别的男人?”周修常有些糊涂,“别的男人的花,给你干嘛?” 于玉香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明白,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是她把……帮助别的男人把花送给我了!” 其实,周修常一听之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意思,道:“那她是什么意思?” 于玉香有些惶恐道:“她没有什么意思,她就是送花的。” 周修常道:“她是不是傻,看不出来……唔……” 于玉香捂住他的嘴,道:“她之前问过我,我没说。不要怨她,要怨得怨我。再说,刚才我已经数落她一顿了。她可能……不好意思吧,就不敢出来见你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特殊情况 周修常向李依依的房间门看了一眼,他敢打赌,李依依必然躲在门后偷听楼下的动静。 于玉香又道:“其实,若是什么不相干的男人也就罢了,我可能跟你说都不说,直接把花扔了,免得你犯疑……”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玉手给周修常脱掉衣服,动作轻柔,爱抚之意明显,仿佛是作为自己没有及时扔掉花束的补偿。 周修常好奇道:“不相干的男人?那现在没有扔,所以就是……很相干喽?” 于玉香笑了一下,周修常的吃醋反而让她觉得很甜,笑道:“是啊,是很相干呢。提示你一下,就在今天上午,你还和他见过面。” “什么?!”周修常迅速回想,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目标人物,但是一想起这个人物,他也很快意识到了很多不妙的东西,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道:“他妈的,这么一下午,什么都暴露出去了!” 于玉香的神情也沉重了,点点头道:“是啊!不过,那个‘公子哥’比贺老板可要委婉多了,至少没有直接登门拜访。” 送花的,正是上午剧院拍卖会上的邻桌,“广惠通博”的“公子哥”。 周修常奇道:“这些人我现在明白了,当真是一个个的都不简单!老王说得对,每一个都不好惹!而且,要我说,这个‘公子哥’明显更胜一筹。你想想,贺老板认识我爸,又通过我和我爸长得有些相像,这才想起来我爸,然后再有目标地去调查,从而找到我家。这一点很不容易了。可是这个‘公子哥’仅凭着我们的公司名,就一下午的时间知晓了一切!而且,还……” 于玉香接话道:“而且还找到了李依依!这表明,他对你,对我,都已经了如指掌了!” 周修常点头:“不错!神通广大啊!真是神通广大!” 周修常连接感慨了两句,自己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面前的花束,悠悠地道:“不仅如此……他既然已经对我们如此了解,便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于玉香红着脸道:“哼!我在剧场里,就不相信他真的看不出来!” “他一定是看出来了,”周修常握住于玉香的手,“不过,却依然让李依依送花来。嘿嘿!这份对自己的自信也是难得一见啊!显然,也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故意向我挑战来了呢!” 于玉香道:“对了,你怎么没问,他是怎么找上李依依的呢?” 周修常本来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现在觉得不怀好意的围观者也纷至沓来,有的袖手旁观,对他指指点点,也就算了;不知道有没有落井下石的?有没有趁火打劫的? 就算是有,也不出意外! 不过总的说来,自己的衣服被人扒光了,怪贼是没用的,怪只怪自己不设防。而现在的重要问题也并不是那个“公子哥”如何去找的李依依,而是这个“公子哥”也对他和成达公司做什么? 于玉香见他陷在沉思中不说话,便自问自答起来:“依依说,她今天本来替别人值班,没打算回来。晚上的时候,一个帅气的男人……”说到这儿,于玉香好像照顾周修常感受似的,补充了一句,“……‘帅气的男人’是李依依说的原话……”接着才续道,“……点名找到她,说曾经在城中花园里看到过我们俩,指的是看到我和李依依,然后对我挺有意思,便让李依依转送给我。” 顿了一顿,于玉香接着道:“当时依依没想答应,她也问了,干嘛不自己送花过去,这么遮遮掩掩的显得没有诚意。那人就说,务必让依依转送,自己有其他的原因……” 这一次,没等于玉香说完,周修常便打断道:“他是给李依依钱了吧?” 于玉香一愣,接着无奈地笑了笑,道:“嗯,是。” 周修常道:“一定还给的不少。要不然李依依不会乖乖的回来。” 于玉香道:“嗯,我问了,依依虽然没说,不过也有几百一千的样子吧。” 一千元钱,是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周修常点头道:“看来人家是有意找上门,虽然身体未到,但是眼睛却到了。” 于玉香听了,身体微微一凛,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时听周修常一说,瞬间明白了。李依依既然能听话送花来,后面也必然成为了那“公子哥”的眼线了。 “修常,”于玉香这时细眉拧成了一团,有些焦急地道,“怎么办?” “怎么办”三个字,于玉香声音故意放小,充分意识到了什么叫隔墙有耳。 周修常嘴角一歪,道:“现在还不知道。依我看,最好的办法还是悄悄地去打听他们,不止是这个‘公子哥’,还有贺老板……” 说到这儿,周修常脸上骇然变色! 于玉香一见周修常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见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时间也吓得浑身一哆嗦,道:“修常……怎……怎么了?” 周修常迅速做起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眼睛瞄向了花束。 于玉香的目光顺着他也看向花束,瞬间脸色也变得惨白,心想:“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们怎么……怎么重蹈覆辙啊!” 她立刻捂上了嘴巴,有点恐惧地看着周修常。 周修常在自惊之后,这时已然镇定下来,他吸一口气,拿起花束,仔细查看。花束插在花瓶中,看起来好像是李依依把花束拿回家后,再插进去的。周修常把花束拆开,然后和于玉香一起一支支花朵查看……片刻后,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花束中并没有什么窃听器之类的电子装置,把花瓶中的脏水一倒,也只有一些泥水而已。 周修常终于舒舒服服地喘口气,笑了笑,刚要开口,然而嘴巴却还是被于玉香的小手掌捂住了。周修常觉得不解,同时感受到她的手上花香扑鼻,温香怡人,甚至一度想伸出舌头来舔一舔。 只听于玉香附耳说道:“先别说话。那个东西是不是扔在哪里都可以?” 周修常一呆,点点头。 于玉香接着附耳说:“万一依依已经被收买,故意把窃听器什么扔在沙发上之类的呢?” 周修常一想极是,既然防范,便要防得彻底,要不惮以恶意相揣摩,检查巨细靡遗才好。 这时,于玉香附耳道:“我看,今晚你还是别在这里了。我悄悄地把整个屋子检查一下。” 周修常虽然舍不得,但忽然想到贺老板在也父母家坐了一会儿,他会不会也偷偷地把某个装置放进父母家的沙发? 于是,周修常点点头,附耳说道:“看来我也得回去检查一下老两口的了。毕竟,贺老板也上去坐过。” 于玉香低声道:“对,看来都得检查一下了。” 周修常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那今晚没人陪你了……” 于玉香笑道:“我想,你要是陪的话,没准什么地方会有第三个人也在陪着我们呢!快回去吧,好好检查一下,反正我今天也……也有点累了……” “是吗?”周修常“嘿嘿”笑着,仿佛是要示威似的,故意用正常稍大的声音说,“这就累了?人家都说,只有耕不完的地,没有累不死的牛,怎么牛还没有嚷嚷累,地就受不住了?” 于玉香害羞地“呸”了一声:“小点声!胡说八道!我就不信你不累!走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以为我没看见么?” 周修常道:“我吃的是三鲜馅儿的饺子,里边韭菜多,韭菜嘛,乃是壮阳之物,所以就不累了。”说着,他还打了一个嗝。 于玉香捂着鼻子,伸出粉拳打了他一下,道:“臭死啦!快走!我还没吃饭呢,本来也不想吃了,吃点水果就行。现在别说水果,都已经恶心了!” “哈哈!”周修常笑着,在于玉香的促催下站起身来,低声道,“那我先会去了,今晚不过来了。” 于玉香道:“对对,告诉你,这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 周修常点点头,由于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所以说话时也就没再低声:“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会觉得我是被赶出去的。” 于玉香长腿一抬,做出一脚踢人的模样,道:“我从来不赶人,赶还得用手,我一般只用踹的。” 周修常“哼哼”着转身,穿上鞋后,突然一个转身,不由分说,搂住了于玉香,用吃完了韭菜馅儿饺子的嘴压在她的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哎呀——讨厌——恶心——烦人——滚!”于玉香捂着嘴巴,又好气又好笑地真的踹了周修常一脚。 周修常拍拍屁股,朗声长笑着走出门外。心里希望这笑声让窃听的人——如果真有的话——好好听听。 走出了门后,周修常收住笑声,心里有些空无着落,还有些心急如焚:“自己今天的确有些托大了……成功地吸引了这些神神秘秘又神通广大的大佬们的注意,这些大佬们的举动倒也好理解,毕竟拍卖会上我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可谓一掷千金,他们自然想知道我是谁,我有什么打算。不过,若是他们哪天上我公司喝茶聊天,那我自然是门户洞开地欢迎他们。现在,他们采取的法子实在让人难以恭维,卑鄙拙劣,鬼鬼祟祟,好生叫人瞧不起了。哼!” 这么想着,周修常又回到了父母家中。 走进家门,周修常预料父亲应该还是在沙发上,要不然就是围着黑胶唱片机对影成双地跳独舞…… 可是一进门,唱片机的音乐声没有了,沙发上也空无一人。 周修常暗自诧异地嘟囔:“嘿!今儿怪哎,怎么去一个地方,首先就是没人!” 走进客厅,周修常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楼上传来的“斯拉拉”的声音,又夹杂着拍打着什么东西的声音……周修常悄悄走到楼梯下,仔细聆听,听了一会儿,感觉这声音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断尾自救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拍打声,随即是父亲周立功懊丧的叹息声。 周修常听见父亲如此叹气,仿佛遇见了什么绝想不到的沮丧之事。 “这是怎么了?又着恼,又气愤,又颓丧?”周修常不禁举步而上,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只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无可奈何。 周修常悄悄地走上楼,循着声音来处走去,果不其然,那“斯拉拉”的噪音逐渐清晰起来后,分明是游戏机里传出的打斗的声音! 也就是说,父亲说什么要买游戏机之类的,其实乃是先斩后奏而已!实际上早就不知不觉地买好了!现在趁着老婆儿子不在家,终于可以玩个痛快了! 周修常也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在饭桌上帮他掩饰了,这个老爹,他自己就不干净,所以急于和儿子建立起一道攻守同盟! 楼上一间原本装满了假冒古玩的储物间里,门正虚掩着,门缝下光线透露出来,同时透露出来的,还有游戏机的音乐音效和父亲的沉浸其中的“配音”—— “我靠!揍你!干!干他干他干死你丫的!哎呀!敢打我!还打!还他妈打!什么破游戏!妈的!不玩了!” 而在游戏机里传出一声“ko”之后,周立功瞬间便忘记了一秒钟之间发出的誓言“不玩了”,而是立刻开启下一局…… 周修常把虚掩的房门渐渐推开,只见父亲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机。那游戏机果然是游戏厅的大型专用游戏机,一看机身并非全新的,果然是从某家游戏厅里淘的二手货。周立功双眼盯着屏幕,浑然没有察觉到儿子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仍然在兴致勃勃地打着—— “小子!我让你狂!飞踹!拳拳拳!揍死你!我跑!我跳!哎呀我去!飞腿!再飞……” 周修常叹口气,走到父亲身后,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哪知,周立功却不耐烦地抖了抖肩,道:“哎呀!这一局没完呢,你们排队去!这台机器我包圆了不知道啊!你们这帮小孩,那么多机器偏得找我这一台呢!?缺币子了管老板要,一个人就五个,多要了我不给钱啊!”看来,父亲似乎忘了这是在家里了,而是以为仍在游戏厅中,被几个贪玩小鬼要钱耍。 周修常无奈了,只好叫道:“爸……” “啊!”周立功闻言一惊,随即通过电玩屏幕看到了周修常的倒影,吓得尖叫起来! 周修常轻轻拍拍他肩膀,道:“叫什么?是我!” 周立功明显惊魂未定,又是尴尬,又是惊吓,颤抖着声音道:“继……修常啊……嘿嘿……我……你吓死我啦,哈哈哈……”最后,掩饰不住的尴尬,干脆化为更加尴尬的笑声。 周修常见父亲一阵傻笑,只好也陪着笑了两声,道:“爸,这怎么回事?” 周立功还是傻笑着:“哈哈哈哈……你怎么回来了?” 周修常道:“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周立功傻笑:“啊,哈哈……你啥时候回来的?” 周修常道:“花了多少钱买的?” 周立功傻笑:“啊,哈哈哈……你咋回来得这么快呢?” 周修常见父亲如此“打哈哈”,叹口气道:“我老娘知道吗?” 周立功听后,脸上虽然仍然维持着傻笑的表情,但是一阵阴霾却笼罩了上去:“啊哈哈哈……你千万别告诉她!” 周修常哭笑不得:“这么大一机器,放在这儿,我老妈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都像是鬼子进村一样到处搜查,这么大一家伙,你指望着她看不见?!” 周立功终于不再傻笑了,而是苦恼起来:“唉!我也是才买来两天,昨天刚搬来的,都没来得及玩,今天是第一天在家这么玩,结果就被你看到了……”周立功说着,眼珠转了转,道,“对了,你有什么办法没?放心,你的事情我什么都当作不知道。”这是提出交换条件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实际上,知父也莫若子。周修常的眼珠也故意转了转,道:“这么大的一个大家伙,很难藏起来啊!爸,你买回家的时候,一定已经想好了对策了吧?那就说说吧。” 周立功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呢?你知道我想把这个大家伙放哪儿不?” 周修常知道,这是父亲在自问自答,自己完全不必搭腔,便什么也没说。果然,周立功续道:“放进楼下的地下室!你妈不经常去那儿,觉得黑又潮,她害怕,不愿意去那里。咱们就把这个东西放进地下室去,把灯一关,什么也看不见。如何?” 周修常听了觉得甚是合理,但看着眼前的电玩游戏机,却觉得父亲这话里有漏洞,道:“我看……挺好。只是,你都想好了要放在地下室里,怎么这又抬到楼上了?” 周立功有些尴尬地道:“这是……因为地下室里的电源不好使……” 周修常还是叹气道:“所以你就搬到楼上来了?就真不怕被老妈发现了?” 周立功像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挠挠脑袋,道:“发现了就实话实说呗……反正已经买回来了……” 周修常连连摇头:“一定会大吵大闹的!说不定,真给你的机器给砸了!” 周立功却颇有把握地摇摇头:“不会的,你妈妈很爱惜东西的,她只能逼着我退掉,如果砸坏了就不值钱了,她这一点是知道的……” 忽然,只听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哼!我心疼钱,但是我不心疼你啊!” 听了这个声音,父子俩的脸色都白了! 接着,只见陈小芹走了进来,她身上的外套也没脱,一脸凶狠,上来就踹了丈夫屁股一脚!周修常见了,刚要嬉笑,却见老妈同样朝他踹来…… 周修常毕竟拥有一具年轻的躯体,轻易地就躲开了,急道:“妈,这东西不是我买的……” 哪知,周立功向他一瞪眼睛,也急道:“你儿子一天天神神秘秘的,身上可多秘密了!” 周修常瞬间就软化了态度:“那什么……这台游戏机……我是准备给我爸买的不假,但是没想到他会自己买,还买一个这么大的!” 周立功向他狡黠地一笑,道:“是,儿子同意了,所以我就买了,买的太大了。不过,大有大的好处啊,好玩啊!” 陈小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幽幽地道:“唉!你们爷俩就合伙欺负我吧!这……这算是个什么东西?”指着丈夫,“你说说你多大岁数了?你以为你去游戏厅玩我就不知道呢?那群老太太对这附近的事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连小孩子都玩不过,最后还让小孩教你,然后你请他们玩游戏。你知道不知道,现在那几个小孩的家长们都恨死你了,他们家小孩恨不得都管你叫爹了,学习也不学习了,作业也不作业了,成天就知道去游戏厅找你玩!” 周立功羞愧道:“那什么……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不影响祖国的未来花朵,我就毅然决然,把机器买回到家里……” 陈小芹道:“呦呵!这么说,你还有功了哈!你还挺关心那几个孩子的学习哈!你可真是成全了我自己,又幸福了千万家啊!” 周立功道:“可不嘛!这么一来,两全其美,就是这样的嘛!” 陈小芹吼道:“什么两全其美!咱们家就没有小孩啊!” 周立功指着周修常道:“他不算小孩。他对这个不敢兴趣。是吧修常?” “是的。”周修常回答得十分坚定。 “是吗?”陈小芹瞪了父子俩一眼,“你们俩都给我做戏,给我上眼药呢是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我不会砸是不是?以前没钱我当然不会砸了。现在,尤其是听说你还四处撒钱让小孩子陪你玩,你这么大手大脚,就不许我放肆一回了!你等着,我现在就砸给你看!” “哎!哎!哎!” 周立功呆立当场,除了喊出三个“哎”字之外,已经根本说不出其他的来。 只见陈小芹一跺脚,转身走出去,接着听见楼上衣帽间门打开,料想是在脱掉大衣;然后又见陈小芹走回来,出现在门口,道:“等着啊!” 说罢,又走了,听见“蹬蹬蹬”的下楼声,父子俩对视一眼,料想老妈应该是去楼下找某个砸东西的物事去了。 周立功道:“儿子,怎么办?” 周修常道:“怎么办?我的建议是,咱俩现在就找东西把它砸了!因为不论是搬走是转移,一是来不及,二是会更生气……” “妈的!”周立功一拍大腿,道,“她真的会砸?” 周修常道:“你之前见过她要砸东西没有?” “没有!”周立功仔细回想了一下,“就算一个已经缺口的盘子,她都还要磨一磨缺口,然后继续用呢!” 周修常道:“所以呢?!赶紧砸啊!” 周立功向儿子竖起大拇指:“有道理!你就像那个……什么断尾,就是一个小动物,如果尾巴被敌人咬住时,它会咬断自己的尾巴……” 周修常急道:“壁虎!断尾自救!” 周立功道:“对对对!断尾自救!哎呀,咱们也要是……” 周修常见父亲磨磨唧唧的,知道他舍不得,道:“爸,这东西我们可以再买一台,买一台新的!怎么样?” 哪知,周立功居然有一点痛苦和委屈,道:“唉!不是钱的事!是我在这台机器上打了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熟悉了,也升级了,解锁了那么多关卡,这么一砸,又回到以前了……” 周修常没想到父亲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舍不得砸,无奈道:“我的老爹!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里边的游戏进度!到底砸不砸?!” 周立功一咬牙,道:“妈的!砸……吧!” 决心一下,父子俩便开始找物事,很快的,之前买古董的时候,周立功买了两把“青铜古剑”,这时候,父子俩各握着一把剑,好像穿越到古代的剑侠一般,高举着利剑,然后对视一眼,向电玩游戏机砍去! “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人上门 这一声砍削的声音之后,紧接着又听见“铛啷啷”的金属碰撞声。 周修常看了一眼手中的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把“青铜古剑”在砍到游戏机的硬塑料外壳时,虽然砍出了一条大口子,但是剑身从中折断,断面是雪白色的,和剑身所染的古铜色截然不同。 周立功见了,叹口气:“他妈的!果然是假的!”借着这股怒气,他也挥舞着利剑,往游戏机上砍去!这一剑,招术清奇,周立功仿佛看着屏幕中的对手十分不满,一招长虹贯日,直向屏幕中戳去! 在父亲刺向屏幕中的对手的时候,周修常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是觉得父亲这么一戳,似乎隐隐有些不妥,但在那一瞬间,周修常又想不起究竟有什么不妥,就在这时,父亲的利剑已然插进了屏幕,给屏幕中的游戏对手,来了一个透胸而过! “呀!” 周立功一声高叫,声音凄厉而苦楚!同时,屏幕里爆出一阵火花,好像整台机器忽然变成了一个烟花,噼啪作响中,火星飞溅,煞是好看!不过,似乎有一丝调皮的火光发出非绿非蓝的光芒,顺着周立功手中的“青铜宝剑”就溜到了他的手上。 周修常瞬间悟到自己刚才觉得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电源还插着! 刚才自己一下子砍到外壳,剑尖在砍到里面金属导电的东西之前,就已经断裂落地,自然相安无事。而提起要把电玩机砸坏时,由于父子俩一时心急,竟然都没有想到电源还插着呢! 而周立功用剑捅破了屏幕,直插机器里,电流导过,便顺着“宝剑”轰击他的身体了。 说时迟,那时快,周修常一见不对劲,刚要上去拉,忽然想到一旦自己沾身,只会连自己都黏到一起,成为一个导电体,所以拉毫无用处。而手中的断剑更是金属。 周修常把“宝剑”一扔,随即一脚飞踹,把父亲踹离导电体。周立功的手已经握不住剑,身体被外力一踹,自然撒手,接着身体便向门口飞去。 “噗通!”一声,周立功倒在门口,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泡闪了又闪,才算稳定下来。而陈小芹此时正好走到门口,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拿,只是见到丈夫的身体“飞”到自己脚下,吓了一跳,一脸惊愕地看着房间里的儿子。 “哎呀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啦?你爸怎么啦?儿子,你怎么啦?是不是你和你爸打起来了?” 陈小芹一边惊叫着,一边扶起丈夫,一边看到房间里冒烟的电玩游戏机—— “我天啊!这玩意是怎么啦?怎么冒烟了?” 又看到了地上的剑,更加惶恐—— “你们俩疯了!这是要父子相残还是要干什么?!” 她看着怀中丈夫半睁着眼,眼珠还在转动,还有呼吸,于是先放下心来,叫道:“怎么了这是!?我一说要砸游戏机,你们就不过日子了是不是?就为了一台游戏机,要觅死寻活的是不是?” 随即,她又看了看怀中的丈夫,只见丈夫眼睛已经全睁开了,正冲着她笑。 陈小芹一生气,把丈夫往地上一惯,道:“妈的!消遣老娘我是不是?说!你俩在离开我的功夫都干了什么?!我就离开这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家里就差点要出人命!行不行,还能不能过日子了!说!” 周立功此时抬起了自己被烧灼的手,龇牙咧嘴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一瞬间,可疼死我了……好像我被人烤熟了一样……就是整个世界都被太阳烤焦了,然后……地球上一片火海……啥东西都没有了……” 听着周立功的花,周修常和陈小芹都惶恐地对视着,心道:“完了,这岂不是疯了么?”周修常更是想:“我不知是什么因缘重生了,这一次老爹也能这么重生么?或者是穿越了?穿越到了未来,看见了地球的末日?” 忽然,只见周立功“嘿嘿”一笑,道:“正想这么装下去,以后你们就能答应我天天玩游戏了……不过我这个爸爸要是一直疯下去,咱儿子娶媳妇怎么办?哈哈!” 说着,一挺身,坐了起来,看着起泡发红的手,道:“妈的!原来触电就是这滋味啊,太他妈吓人了!” 一语未毕,周立功忽然挨了一耳光。他一愣,只见这耳光是妻子打的,打完之后,妻子又哭了起来。 周立功搂住了老妻,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小芹哽咽着道:“什么好好的,瞧你这手!快去厕所里用凉水冲一冲。” 说着,陈小芹拉着丈夫起来,又对周修常道:“修常,你爸出事了你也有责任!你有什么事没有?有没有受伤?” 周修常道:“没有没有。你快扶着我爸去吧。” 周立功也道:“多亏了咱儿子,我也没啥大事。要不然这一条老命,就他妈交代了……” “呸!呸呸!”陈小芹立刻向地下吐吐沫,道,“赶紧吐两口,不许瞎说。” 周立功只得“呸”了两口,又扭头向儿子眨眨眼,这才由老妻搀扶着走了。 周修常其实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再次看向电玩游戏机,此时他早已经把电源拔下来了。刚才那一下,若是自己反应慢半拍,或者情急之下奋身扑上,那么自己也交代了;而母亲上楼一看,心智大乱的她多半也会扑上来拉……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了! 可是,再一想到父亲最后的笑容,周修常又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周修常惊魂未定的心绪略略平稳之后,他琢磨了一下父亲显得诡异的笑容,想起来适才去拨掉电源时的一个细节——电源上带了一个硕大的装置。原本,电源插头像是一条蛇的蛇头,而电玩游戏机的插头却好像在蛇头之上又戴了一顶帽子。 周修常再一次走过去查看,不出所料,这个东西正是减压器。一想到这儿,周修常不禁苦笑:“老爹这一次也太不要命了吧!简直是拿自己生命当儿戏,就为了玩游戏机!” 原来,这台被游戏厅倒卖给周立功的二手电玩游戏机,其实到了游戏厅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转了几手了。游戏机是日本制造,那里的电压恰好是华夏的一半,如果要想在华夏使用,就得用上减压器,如此一来,电压的确是下降了一半,但仍然远远超出了人体可以承受的安全范围! 看来,父亲是冒险了,只为了玩电玩就真的拿导电的“宝剑”去捅!或者,他也没想到会真的捅破电路…… 周修常呆坐在这间已经作废的“游戏厅”里,听着卧室里的父亲故意高叫吃痛—— “哎呀,这孩子,真是我儿子啊,瞧他踹的,我的腰都快被他踹断了……” “活该!谁知道你俩是怎么想的?真的把那东西砸了干什么?那东西这么大,一定值不少钱,卖出去多好啊!”母亲陈小芹还是老一套,所谓的砸东西乃是气话。 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老爹深知老妈的行事风格,而自己遭遇到了如此危险,老妈定然会退让一步。果不其然—— 只听陈小芹道:“你要是真的愿意玩,就玩好啦,何必又触电又被儿子踹?!你以为我真的愿意管你啊!” 周修常听着,无语无奈地摇摇头,心道:“父亲这是示之以弱,然后瞒天过海……咦?!” 这时候,周修常忽然一呆:“老爹这是不是在指引我?示之以弱……瞒天过海?” 这一天上午,周修常“示人以强”,顿时招惹来不少是非之难,虽然只有一个下午,自己已经疲于应对了。 那么,不再逞强,而是“示之以弱”呢?还有,怎么才能叫“示弱”呢?换句话说,就是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虎狼环伺中,要想生存的下去,不仅要手握大棒,还得主动向虎狼喂喂肉。有虎有狼,实则是生存常态;但有饿虎和饿狼,则境况岌岌可危矣! 而对于人而言,更有一些不同。人相对于虎狼,杀人不见血,贪婪尤过之,所以更需要大棒和赘肉的生存智慧了。 这时,周修常听见父亲被母亲抹药时,故意叫疼,不禁笑了,心道:“其实,人的油滑之处并非是让对方蒙在鼓里,而是让对方心甘情愿。” 想到这儿,周修常又想了想今天遇到的三个势力:贺老板、“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和张春龙。 他自己,是绝对不想在“三国演义”中再横插一脚,这一次拍卖会大出风头,乃是冲着未来的憧憬,决不是有意掺和进安原市的财富斗争中。 “这真是一条隐蔽的战场呢?没有硝烟,没有刀光剑影,只是弹指间杀人于无形……”周修常心下里盘算,“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们看见我一个新势力,不打压不挤兑简直不符合逻辑了!那么,要想在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嘿嘿,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啊!” 周修常心下里有了一个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尚且在萌芽之中,朦朦胧胧,就连周修常自己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接受,毕竟壮士断腕尚需积攒起勇气和决心。 带着这个暧昧不清的主意,周修常缓缓站了起来,电玩游戏机已经破损不堪,电线等“五脏六腑”被父亲“捅”了一下后,“爆炸”了出来,地面上塑料碎片飞溅了一地……像是轰炸后的疮痍。 走出这件储藏室,周修常打算去找清理工具把这些碎片扫一扫。而父母的卧室里,周立功看见儿子出来,好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似的,猛地一拍脑门,却不小心用的是已经受伤的右手…… “哎呀呀!疼疼疼!这怎么比包扎之前还疼!”周立功立刻再一次高叫吃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修常走进父母卧室,道:“爸,你没事吧?” 第二百章 接盘手 周立功冲他眨眨眼,道:“没事,好着呢!——不过,爸要跟你说件事,你进来。” 说到这儿,母亲陈小芹也说:“哎呀,可不,差点又把那件事给忘了!” 周修常道:“怎么了?什么事?” 周立功这时变得有些扭捏,道:“修常啊,你知道的……呃,你那个大姑父啊,很能耐……” 听到“大姑父”三个字,周修常瞬间一凛,隐隐间有些小兴奋,他注意听着—— “……不过你也知道,这个人历来都挺瞧不起我们的,谁让我们之前也穷呢,唉!这人啊,人品不怎么地,动不动瞧不起人……”周建也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诉起苦来。 陈小芹打断他道:“行啦,别诉苦了,人家就是瞧不起我们,但是也没做什么让我们吃亏的事情啊,你有什么不满的?” 周立功道:“我没什么不满的啊!我就是说这人不咋地!你看看前天他来的时候,那样子……” 陈小芹道:“那样子怎么了?人家现在瞧得起你了,你又瞧不起他了?” 周修常听这意思,便猜到了周立功一定是忍不住,把自己“发达”的消息告诉了妹妹,也就是他的大姑周静梅。得知了哥哥一家发达的消息后,周静梅和大姑父宋德全将信将疑,前来登门拜访。 果然,周立功道:“我从来都不会瞧不起人!我一个工人,有什么瞧不起他的?再说了,他家以前也是工人,就是他爸能耐一点……” 陈小芹道:“这个宋德全自己也挺能耐的啊!开一家酒店,你看看多火……” 周立功听妻子夸奖别的男人,更加不服了,道:“火什么?!没多久肯定关门大吉!” 周修常听了想笑,心道:“父亲虽然只是赌气,但是这个酒店最后的确是关门大吉了,倒也不假。” 陈小芹道:“你赌咒什么关门?你想让你妹妹过不好日子么?你妹妹年轻时要不是这么漂亮,怎么能被宋德全看中?” 周立功道:“还说呢,这宋德全说不定外边有女人,我都想替我妹妹打他一顿!听说,他俩谈恋爱的时候,这姓宋的就脚踩两只船了!” 陈小芹冷笑道:“人家两口子的事情,用你管?那天看你妹妹,开小车,穿着小貂皮,那一身貂皮我打听过,估计要五六千!” 周立功一惊:“什么衣服那么贵!?咱不要那玩意儿!” 陈小芹有些黯然道:“穷时候我也不想,想都不想!现在……哼,也不让我想!你那个游戏机多少钱?” 周立功一呆,道:“那个……咱们还是跟儿子说说那件事吧……” “不行!”陈小芹冷笑着,“说罢,多少钱?” “一……一千多……”周立功说着,看了看儿子。 周修常坐在床边的靠椅上,只是静听,对父亲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此时,他一边含笑聆听父母的拌嘴,一边从这些话语中寻找信息:“宋德全来了,要不是父亲忽然想起来告诉我,我还在傻兮兮地等着呢!以宋德全从来瞧不起我们家的态度,便可知道……第一,他急于脱手;第二,我得抓紧行动!否则……” 这时,只听陈小芹道:“一千多?是一千九吧?” “嗯……”周立功应和着,低下头来。 陈小芹恨恨地道:“哼!你买个两千多的东西,说砍就砍了!我呢,买一个五千多这辈子就满足了,却不让!什么人啊!看来你就算是有钱了,还和宋德全差远了!” 周立功不乐意了,道:“我怎么差远了?!我就是看他们……看不惯,庸俗!” “你玩游戏,不庸俗!?” “不俗!你看看现在我这岁数的,没几个会玩的!我这是越玩越年轻!哼哼!” 周立功说着,还挥舞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荣誉勋章。陈小芹无语叹息:“你不买,儿子给我买。” 周修常忽然“嘿嘿”一笑,道:“妈,算了,你也早就买了,对不对?” 陈小芹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道:“哎,修常啊,儿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周修常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再说了,买了就买了吧。其实,过年的礼物我本来是想送你的。” 陈小芹听了后一句,眉开眼笑,道:“还是儿子好!” 周立功却瞪大眼睛:“等会儿!怎么……你也……早就买了?” 陈小芹道:“买了!不行?!你买游戏机跟我说了吗?” 周立功道:“我跟儿子说了呀……” 周修常连忙摆手:“你是先斩后奏!” 陈小芹道:“我也先斩后奏了,不行?!” 周修常一开始觉得父母“勾心斗角”,小心翼翼,既想买,还怕对方说自己浪费钱,不是捉襟见肘,而是顾虑重重,显然还是朴素的消费观。 不过,父母这样也好,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低调”能保存多久。 周修常道:“好了好了,你们还是告诉我,我大姑父干嘛来了?” “哼!他能干嘛来了?气我来了!”周立功还是用不满的语气说。 陈小芹还是用“哎呀”了一下:“你这人!你不是很得意地要你妹妹来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么?” 周立功道:“可是,这家伙来了,就不会夸人一句啊?一句话都没有!全都是什么‘没有国外的大’,‘没有国外的好’,‘国外可便宜了’,哼!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陈小芹道:“知道!人家想出国了呗,不想在国内混了,也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事……” 周立功道:“不止!他的意思是:哎呦,你们有钱了哈!但是有钱也追不上我!我现在当洋人了!他妈的,当个洋人有多得意似的!” 陈小芹道:“那还不是人家女儿有出息,去澳洲留学了么?” 周立功一脸不屑,道:“什么出息?就是花钱去国外旅游了!” 陈小芹无奈地看着丈夫,忽然道:“你要是这么看不上人家,干嘛还跟儿子说那件事。那就算了吧。” 周修常听终于到了正题,赶紧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周立功道:“那一码归一码,他那个本来是工厂的公有资产,却自己给吞并了。现在我们是要回来!” 陈小芹冷冷地道:“哼!要回来?明明是你自己想用儿子的钱买回来!” 周立功道:“对!我买回来,在我这个工人手里,就是比在他那个资本家手里强!” “哼!拉倒吧,到时候你就是资本家!” “那我是工人资本家!” 周修常这时挥挥手,引导着父母说道:“好了好了,我这大姑父是不是提到了什么?爸,你想买什么?” 周立功和陈小芹适才一直在拌嘴,其实斗气乃是其次,主要的乃是因为顾虑儿子不会答应,所以先夫妻俩吵一架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者说拖延片刻,这时见问,只好干笑着道: “修常啊,你知道你大姑父不知怎么地有钱了之后,先把我们市郊一块铁矿给买了不?他想着买了铁矿之后,就能赚我们国家的钱了。结果却没想到啊,我们钢厂不景气了,他这铁矿,也就不行了!现世现报啊……” 陈小芹总是看不上丈夫这个态度,插嘴道:“你怎么总是这么说人家!他是现世现报,你呢?你要买下来,不还是给人家擦屁股么!?” 周立功道:“我买下来那是为了工厂好!下午没听儿子说嘛,工厂的事情,都在想办法!到时候一旦工厂活了,开始干活了,不要矿怎么行?再说了,你也不用说,这个矿是不是我一个人买,我和工友们一起努力,一起买了好不好?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我一个人掏钱了,也就不是你口中的资本家了!” 哪知,周立功话音刚落,周修常就说道:“不!如果买的话,我们就全资买了!” 周立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儿子,道:“都……买了?” 周修常从一进卧室听说“有话要说”开始,便一直期盼着听见买矿的事情! 终于来了! 周修常忍不住,微笑着道:“没错!这个矿,反正也是私人的,讲究的就是获利。爸,这年头资本家不是个难听的话了,你不必在意。我大姑父还说什么了?” 陈小芹插嘴道:“儿子,你等会儿!你很奇怪啊!你爸那时候跟你说工厂的事情,也没有你现在答应得这么快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和你堂姐有联系?” 周修常道:“大姑父瞧不上你们,他女儿怎么可能瞧得上我?至于我这么快答应,是因为……是因为老爹说得对,尽管现在工厂不景气,但是以后这个矿没准会用得上。” 周立功点头道:“对呀!我就是这么合计的!” “不过,我们买矿的事情,一定不能和任何人说。”周修常见父亲喜形于色,知道他可能会向工友们吹嘘,赶紧补充一句。 周立功道:“凭什么不能说?” 周修常道:“因为……在没有稳定的铁矿石出来之前,说出去,会被他们笑话,他们也许不会当真,只会当成一个笑话。等到产生一些效益了,再说出去,这样,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周立功有点明白了,似乎儿子对这件事有另外的处理之道,自己不便多问,便唯唯答应。 陈小芹却眉头紧皱,似乎察觉到儿子的反应有些异常,道:“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周修常心里道:“宋德全既然上门说了这件事,显然这个矿是很不好卖的!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如果我们再不赶紧出手的话,说不定就会冒出一个人以底价收购了去,那样的话……就太便宜他了!” 他嘴上道:“因为我觉得这对我的公司来说,也十分有用。如果买了下矿,公司的业务也就产生了,自然而然的,会产生了一些……投资啊,效益啊,这些东西……” 第二百零一章 一脉相承 周修常此刻心潮起伏,说这话的时候,基本没过大脑,公司的业务的确是有了,但是这意味着大规模的投钱开始了,至于什么效益云云,目前还不能多说。一份铁矿,从投入到产出到有利润,怎么着也要半年往后,这还是在一切一切都十分顺利的情况下。 实际上,燕东省的矿产资源经过半个世纪的开发,已经濒临挖空的边缘了!宋德全的矿产出也同样不尽人意,这一点,狡诈的大姑父是绝对不会告诉父母的。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脱手的目的——寻找一个傻呵呵的接盘手。 当然,这一点周修常虽然清清楚楚,但是也不能告诉父母,否则自己摆明了当冤大头还兴高采烈地往前冲,岂不是神经有问题了? 周修常想到这儿时,嘴角微微露出了微笑: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大姑父,到底是个大恩人呢! 周立功和陈小芹听着儿子说什么“投资”“效益”,反正也听不懂,只是傻傻地点头。 陈小芹道:“就是说,你的公司能用得着?用得着就行!不过,得花很多钱吧?” 周修常道:“宋德全找上门来,便是说明,他的矿其实是卖不掉的……啊不,我的意思是说,以他目前的价钱,是卖不掉的。” 周立功点头道:“懂了,儿子的意思是,我要和他砍砍价。行,明儿我就去说,把矿要回来!” 周立功说着,摩拳擦掌。 哪知,周修常竟然比他还急,道:“大姑父是前天说的么?” 周立功点头。周修常一想,前天,乃是捉弄颜宇天和郭本易的时候…… 周修常压了压自己心头的急切,道:“现在才八点多,也不算晚。这样,你们知道大姑父的电话么?” “知道啊,怎么了?”周立功毕竟知子莫若父,尽管周修常语气还算平稳,但依旧听出了字与字之间的颤音。 周修常道:“告诉我吧。这件事情,以后就由我来做。” 周立功张了张嘴唇,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把嘴巴闭上了。他对儿子此番的忐忑和神秘感到不安。 这份不安被陈小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拽了拽丈夫的衣角,使个眼色。周立功向妻子努努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周立功接着就要下楼,周修常问道:“下楼干什么?” 周立功笑道:“瞧你这小子,镇定点!楼下有电话,宋德全给我一张名片,我自然要放在电话旁边啊!” 周修常“哦”了一声,跟在父亲身后,准备下楼去找宋德全的名片。 走到楼梯口,周立功刚要迈步时,周修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把拉住了父亲。 周立功右腿刚抬起来,重心正要前移,却忽然被拽住,登时有些踉跄,道:“你怎么了?我这回可没有触电啊!” 周修常有些尴尬地笑笑,道:“爸,你告诉我哪里有就行了,我自己去找。” 周立功不解:“我去翻就得了!难道我连楼都下不了了吗?” 见父亲说话声音有点大,周修常不禁一把捂住父亲的嘴巴,父亲一脸惊愕。同时,陈小芹见他父子俩半天没有下楼,也走了出来,见周修常捂住父亲的嘴,奇道:“修常!你这是怎么了?” 周修常看了看父母,道:“你们在楼下时,不要大声说话……” “这是为什么……” 没等母亲说完,周修常就摆摆手,续道:“最关键的是,千万不能在楼下说关于我和公司的任何事情,明白了吗?”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摇摇头,同时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儿子。 周修常权量了一下,决定透露一下事实,免得误了之后的大事,便道:“是这样的。今天贺老板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什么异常?” 周立功道:“异常?!嘿嘿,贺德性能来,就算异常了!不过,也是你小子给勾来的!” 周修常道:“我在没有回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和贺老板坐在一起?他有没有上楼走动之类的?” 周立功道:“没有。他就坐在沙发上,我们也不想让他上楼。” “就是……”陈小芹接着道,“楼上也挺乱的,还有一台游戏机,你爸为了避免我发现,是不可能带贺德性参观的。” 周修常瞥了一眼妻子,道:“不错。还有不知道哪里藏着一件貂皮,你妈更不能带人看了!” 周修常道:“那么,他在楼下的时候,走到哪里过吗?” 周立功和陈小芹都回想了一下,道:“没有。” “只在沙发上?其他的地方一概都没有去?” “嗯……对!只在沙发上坐着来着!” “这就好办了!”周修常摩挲下手,道,“告诉你们吧,这个贺老板其实是不可不防的。因为他很可能在我们家,就在沙发上,放了一个窃听器!” “什么?!什么玩意那是!?”父母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周修常赶紧示意他们小点声,道:“那个东西就好像电影的对讲机一样,能收集我们说话的声音,然后无线发送到某一台接受装置里边……这不是我得了什么妄想症。这是下午王朝阳告诉我的,要我回家之后仔细翻一翻沙发。”说到这儿,周修常补充道,“王朝阳见多识广,他说之前发生了好多这样的事情,要我们小心点。” “不是……”陈小芹感到一阵紧张,脸色明显紧绷起来,“他干什么要窃听我们家啊!” 周修常道:“这叫窃取商业机密。你们要知道,商场如战场,出现间谍手段,也是不足为奇的。” 周立功的脸色也有些惨白,哆嗦着道:“那完了,完了,下午你走了,我和你妈在沙发上……” 陈小芹狠狠地捅了丈夫一下,脸色却有些红过来了。 周修常只好装作没听见,道:“他们主要是想知道我的公司想做什么,然后想办法来对付我,或者夺掉我即将到口的肉,别的事情他们也懒得在乎。所以,我要下楼去,翻一翻沙发。你们就不要出声了。” 陈小芹道:“你哪儿能翻干净?我来吧!” “我也来。”周立功想到会有人“听”到不可描述的事情,立刻主动请缨。 于是乎,一家三口都下楼来,围着沙发站好。 陈御风率先出手,和周修常俩人掀起了外套,然后抖了一抖,周立功便把下面的一个个坐垫取下来,然后一个个地按压一遍……陈小芹再去摸排坐垫之下的地方,周修常开始对沙发的缝隙和靠背进行检查…… 几分钟后,一家三口对视一眼,都摇摇头。看来沙发上并无异常。 不过,虽然三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但直到此时,还是屏气凝息,一言不发。要说“异常”,那就是屋子里安静得异常了。 接着,周立功去电话旁翻找名片本,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周修常,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好比划一下手势,便上楼了。 到了楼上,一家三口还是小心翼翼的。周立功道:“修常,没有翻到,是不是就代表了没有?” 周修常点头道:“应该是……吧?” 陈小芹这时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沙发底下!” 她这么一叫,周修常和周立功也都拍着脑门,都道:“把地面给忘了!” 于是,三个人“蹬蹬蹬”的又下楼,这一次,三人合力,把沙发翻倒,除了地面之外,还有沙发的底面,周围小柜子的下面,电话底下,台灯底下…… 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陈小芹先松了口气,道:“这下,能说话了吧?” 周修常道:“应该可以了。” 周立功道:“这算什么事啊!见个面,被安个什么窃听器!就算没找到,以后我也不敢在这里说话了!” 周修常道:“我有点草木皆兵了……不过,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陈小芹神色担忧地看着儿子,道:“修常,你是不是惹到这个贺老板了?” 周修常还没开口,周立功先道:“没听他说嘛,商场如战场,不管我们惹没惹到,只要我们做生意,他都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周修常点头道:“不错。往后交往什么的,需要小心在意了。” 陈小芹唉声叹气:“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哪来的这么多烦恼?” 周修常道:“怀璧其罪,人性使然。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惹出了这些事情来。爸爸妈妈,对不起啦!” 周立功和陈小芹见儿子低头致歉,反而涌起一股内疚之意,陈小芹道:“哪里对不起了,我们也是的,没有防着。唉,怎么有一种被贼惦记的感觉呢?” 周立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妻子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陈小芹摇摇头,道:“还能代表什么?提心吊胆的呗!” 周立功道:“不是。这代表咱们儿子做对了某件事,让他们着急了!” 父亲的话,听在周修常耳里,好像是某种激励,顿时心潮激昂。 只听父亲接着说:“修常啊,嘿嘿,真没想到,贺德性的对手会是你,或者说,把你当作某个对手了,很不简单!妈的,怕什么?反正我和你妈在这里也谈不了多少你的事情,因为多半都不清楚。你放心吧,无论怎么样啊,我和你妈都听你的,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周立功说的感动了自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狠狠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 “哎呦喂!”这一拍之下,周立功吃痛大叫,“我怎么又用这只手了,水泡好像爆了呢!” 周修常和陈小芹忍着笑。陈小芹赶紧扶着丈夫,道:“别叫了,男子汉,这点疼算什么,给你儿子做个好榜样!” 一面说着,一面扶着丈夫上楼了。 周修常站在客厅里,看了看手中宋德全的名片,呼了口气,心道:“今天上午春风得意马蹄疾,下午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晚上嘛,嘿嘿,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百零二章 矿的头头 宋德全的矿,就是周修常这几天来心心念念的“业务”。此刻,在周修常的眼前,似乎一副新时代的画卷正在徐徐开启…… 不过,两分钟之后,在大哥大的另一头,王朝阳怒不可遏地把这副“新画卷”给狠狠地按住了!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完没完啊?!”大哥大的那一头,王朝阳怒冒三丈,“你是不是今天发疯了?!你神经是不是不正常了?你是不是感冒了头疼了,脑袋被烧糊涂了!” 王朝阳顿了一顿,叹口气,又道:“算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我要再说,我就说不出好话来了!” 接着,“啪”的一声轻响,电话被挂断了。 多亏了大哥大的通讯不算太好,从里面传出的王朝阳的骂声,并未能准确地还愿他的气愤和困惑。 于是,周修常躺在自己卧室里的床上,十分淡定,静静等着两分钟过去后,再一次拨打了王朝阳的电话。 “喂!”等了十几秒后,王朝阳到底还是接听了,从这一声“喂”字可以听出,他余怒未消,但是起码不打算再骂了。 周修常平淡地道:“老王……” “你被叫我老王了,还是准备叫我王朝阳吧。我估计呀,我是跟你玩不下去了啊!”说着,王朝阳连声叹气。 周修常对这句话充耳不闻,依旧平静地道:“老王啊,我想好了,今天买的一块地,我们应该转手出去,或者跟别的人谈谈,分出一部分权益,我们自己不全都承担……” “嘿!”王朝阳似乎在冷笑,“你也合计过味儿来了?当初怎么不这么想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周修常笑道:“人嘛,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行了吧你,你要是这么说,我还觉得你没疯,起码有理智。怎么着,想要把哪块地扔出去?” 周修常笑道:“你说哪块?自然是你极力劝阻我不要买的那块啊。” “嗯嗯,是后一块那个绿原区的吧?” “正是。” 王朝阳顿了一顿:“那你打算找谁?” 周修常也停顿了一下,而且,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出口气,道:“我打算找……贺老板!” “贺……什么?!!”大哥大里传来王朝阳不可思议的叫声,“贺老板?!喂!喂!我刚才还以为你神志挺清楚的,怎么现在又……算了,你今天肯定犯病了,你究竟是不是周修常?还是外星人假扮的?” 周修常笑道:“我就是我,如假包换。我要去找贺老板,把地转手给他,或者大部分比例都归他,是有原因的……” 王朝阳道:“肯定有原因!但是我不想听,因为你的原因只有一个:你疯了!我的答案正确,加十分!” 周修常耐心地道:“老王,现在我们强敌环伺,你不知道,今天晚上,就在你走了之后不久,那个‘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又来送花了……” “啊?!”王朝阳惊讶地叫道,“他也派人来了?嘿嘿!都跟贺老板学的啊!” 周修常道:“不是派人,这个公子哥,找的是于玉香的闺密,让这个闺密把一束鲜花送给于玉香。” “闺密?”王朝阳在电话那一头琢磨了一下,“不简单啊不简单!贺老板直接找你家,‘公子哥’直接找闺密,都是旁敲侧击的试探你,而且八仙过海,各有神通,嘿,都挺厉害啊!” 顿了顿,王朝阳又有些惶恐起来:“靠!他要是连你女朋友的闺密都查的出来,那我和黑星星更是不在话下啊!妈的!说不定,人家先来盯着我呢!” 周修常道:“正是。而且,别忘了,人家张春龙也就在楼下。” 王朝阳听到这儿,有些愁眉苦脸了:“是啊是啊,我都愁去公司会不会再被他们打一顿,哎呦呦!都怪你啊,你找的什么麻烦,买的什么地,惹的什么人啊!” 周修常道:“明天我们的人会稍微多一点了。另外,老王,我买矿也是一定要买的,甚至就算去银行贷款,我也要拿下这个矿!” “还贷款!人家银行一看你的流水,好家伙只出不进,谁敢贷给你啊!”王朝阳不屑地说着,“不要以为两千多万能做成许多事,其实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从现在开始,真的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你说你要买矿,人家矿主卖不卖呢?卖多少钱呢?” 周修常道:“矿主叫宋德全……” “等会儿,我记一下……”王朝阳说着,便去找纸和笔。 周修常等王朝阳找到后,接着说:“矿主宋德全,是我的大姑父。我的姑母叫周静梅。不过,买矿的时候,就不要提我们家了,就当作不认识。” “懂了。”王朝阳在纸上记下来信息,“知道多少钱么?我们现在账户上的钱没多少了啊,出去紧急备用金,也就不到500万能用了。” 周修常道:“还不知道价格。可以砍价,但不能把对方逼急了不卖,我一定要的,必要时……就动用紧急备用金吧。” “嘿嘿!”王朝阳笑了一声,“我的周总啊,紧急备用金是账户的百分之十,也就不到二百万,你以为多少呢!” 周修常沉吟一下,道:“不是说了嘛,那块绿原区的地,大不了转手,不要了。” 王朝阳还是叹气:“唉,自以为奇货可居,结果呢,傻眼了吧?就算是转手卖掉,能不能卖掉原价,还有这么快转手,会被政府盯上,得打点一下……嗯,肯定赔了!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周修常听王朝阳絮絮叨叨,虽然不耐,但是也得听着,这时说道:“是是,这一次有些冲动了,做得不太好。老王,感谢你一直理解我,顺着我,你放心,这一次绝对不会错,我是胸有成竹。” 王朝阳“啧啧”了两声,道:“什么理解你,你是我老板,自然得听你的啊,但也没你这么玩大的!还‘胸有成竹’,我还疑窦丛生呢!也不知道是谁挑唆你要买这矿的。” “我爸。”周修常“嘿嘿”一笑。 王朝阳哭笑不得:“你爸……算了,父子俩一脉相承啊!” 周修常道:“不过,我是强烈要买,你知道为什么么?你不是三番五次向我要‘业务’么,嗯,现在它来了!” 王朝阳一听“业务”两个字,方才提起了兴致,语气也有了变化,道:“怎么……怎么回事?这个矿……” 周修常道:“没错,这个矿可以给大家一些工作做了,不再是到处养闲人,光出不进。” 王朝阳在大哥大的那一头沉吟了一下,道:“这个矿……周总啊,这就是你说的业务?” 周修常得意道:“就是!怎么样?” 期待中,王朝阳应该是欢欣雀跃,或者最起码是松了口气,很欣慰吧? 结果,王朝阳怒道:“我说周总啊,你是不是总想那我开心啊?是不是总觉得我一天天很清闲一点都不忙啊?你!!!知道不知道开一个矿得多么费事啊?!你一张嘴,我跑断腿!” 周修常一听,觉得王朝阳的牢骚发的也对,自己只考虑到结果,中间的一切过程却忽略了,而且,这些过程他也并不擅长。王朝阳可谓劳苦功高,绝非虚言。 “嘿嘿嘿……”周修常先打了一个哈哈,接着赶紧向王朝阳溜须,“老王啊,我知道你最近又烦恼,又辛苦,以为我拉来的业务必定是比较容易的,最起码,也是让你得心应手的……” “嗯嗯……”大哥大那一头,王朝阳听了这一句,心气略平,“唉……最起码,不是这么遭罪的啊!那矿的事……深山老林的,谁他妈愿意去啊?!” 周修常继续溜须,道:“是是,这个矿的确是挺遭罪的……不过,老王,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有绝对信任的人了。并且这个矿其实不太简单,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你你你……”王朝阳说话都哆嗦起来,显得内心十分激动,又似乎有些不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我要是不去呢?” 周修常笑道:“你一定会去的。因为……我也会去。” “啊?!”王朝阳有些难以置信,“你也会去?你要去干嘛?” 周修常道:“因为这个矿很重要,我不得不去,很多事情我也不放心……” 王朝阳赶紧道:“怎么个意思?不放心我啊?” 周修常道:“哪里!放心你,但是不放心矿,因为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朝阳“哼哼”两声,道:“周总,你这手段真小儿科啊!激将法是不是?嫌我管理不好一个矿是不是?你买的矿是私人矿,那也就一个山头,或者俩山头,还能多少?算了,去就去,不过我可说明白了啊,要是有什么情况让我受委屈干不下去的,我也不耗着忍着,我得回来……” 周修常笑道:“嘿嘿,老王,等你去了,恐怕就不想回来了。不过,我要去,也不仅仅是激将法,而是我的确需要去。” 王朝阳道:“不是觉得我一个人管理不过来?” 周修常道:“不是也是。” “哎,你什么意思?”王朝阳经过一段流浪的时光,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怀疑他的能力了。 周修常道:“如果是一个平常的矿,你管理起来,游刃有余,我毫不怀疑,但是这个矿非同寻常,预计遭遇的情况会很多,我叫去的人也不少,他们认识我,不认识你,我怎么着也得让你们熟悉熟悉啊,要不然彼此都不认识,谁都不服……” 王昭阳听到这儿明白了,道:“哦哦,那就是说……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核心业务啦?” 周修常却在大哥大的这一头摇摇头,道:“是重要的吧,不过其实也持续不了几年,真正的核心嘛……我们再议论吧。” 王朝阳听周修常又开始像之前一样闪烁其词,便知道再问也没用,道:“哦哦……那样的话,小周啊,在你叫去的那些人里,我就是头头啦?” 第二百零三章 邀茶共品 王朝阳这么问,其实是满心期待的。 周修常却道:“不是。你是矿的头头,但是不是我带去的那些人的头头。我带去的那些人,你一见就知道是谁了。” 王朝阳不禁有些气馁,道:“那还算什么头头……” 周修常笑道:“老王啊,你见了那些人,恐怕巴不得不当他们的头头呢!好了,我们先不说了,这破电话都快支持不住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我们之后再商量,现在你就和矿主联系一下……” 周修常说着,又把宋德全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又重复了一遍。 王朝阳道:“小周啊,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你这么着急买矿,也跟……于小姐说了没有?” 周修常一呆,道:“没啊,怎么了?” 王朝阳道:“呃,没什么。那就先这样吧,我先联系一些这个姓宋的去。” 周修常挂掉大哥大,心想:“这件事情于玉香还不知道呢……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一想,“恐怕是王朝阳见到了玉香的心思慎密,觉得她会有什么主意?” 周修常再一次躺下来,面对着天花板,开始考虑起明天的事宜:不知道王朝阳今晚会不会联系上宋德全?宋德全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明天浩总监他们会不会不出岔子,按时到达?还有我们楼下的张春龙,明天会不会搞出些事情来?贺老板呢?他今天来了一次示威,后续有没有动作,我……真的要找他吗? 周修常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接着又觉得有些凉,便索性拉被子,钻进了被窝,再然后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周修常最后的思想并不在明天需要做什么,也不在张春龙、贺老板等人的身上,在入睡之前的最后意识里,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张张秀丽绝伦的面孔……这些面孔交替浮现着,渐渐融合,又渐渐消退,好像从未存在,又好像在永恒的彼岸。 沉沉睡去的周修常并未听见已经被抛在一边的大哥大的铃声。 第二天一早,周修常一骨碌爬起来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 “我天!我昨天睡着时,也不过是十点多吧?难道我睡了十一个小时?”周修常起床下地,去卫生间洗漱,昨夜牙未刷,脸未洗,身体正在青春期的他感觉浑身上下好像浸泡在由自己压榨出来的油罐中;一摸头发,居然满手都是油。 幸亏昨晚烧的热水还在,周修常一边洗澡,一边合计:“昨天的计划不少,但是真正实行起来却未必可以一一落实,需要先挑出最紧要的事情去做。而最紧要的事情便是……” 周修常刚要想“宋德全的矿”,就听见母亲陈小芹在浴室外说道:“修常啊,你大姑父来了!” “啊?!”周修常一惊,心道:“怎么来得这么快!?”一不小心,居然呛了一口淋浴水,直咳嗽起来。 只听母亲在外说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着什么急啊。他们又不上楼。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别穿的太随便了。” “哦!”周修常答应着,然后抓紧洗澡,“妈的,今儿周日,本来打算好好地泡一下呢!” 好歹把一身油腻洗完,周修常走出浴室,随便地穿上衣裳,然后便准备下楼,走到楼梯时,周修常忽然停住脚步,心道:“若是王朝阳昨晚给宋德全打电话了,那么宋德全今天的来的目的是……老王昨天打电话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哦,对了,我昨晚睡着了!我去看看来电记录……不对,现在的大哥大上没什么来电记录!” 周修常彷徨了一下,又想到不管怎样,只要昨晚王朝阳没有在联系宋德全时提到自己,那么宋德全应该是不知道想要买矿的原来就是他。既然如此,不妨一切装糊涂,且先下楼探探口风再说。 于是,周修常装作懒懒散散的少年样子,一步一拖沓地下楼来,等到来到了客厅时,周修常傻眼了! “咦?!怎么还是空无一人!?” 周修常失声而笑,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扑了忌讳空了,好像自己一到哪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一切人就会事先得到消息一般地回避开来。 “修常,你下来啦?”是母亲陈小芹的声音。 原来,客厅虽然无人,但是与客厅相隔不远的厨房里,母亲还在忙碌着。 周修常走到厨房,道:“妈,不是说大姑父来了吗?人呢?” 陈小芹道:“你爸把他们都叫出去了。” 周修常道:“叫出去干嘛?” 陈小芹一声轻笑,道:“你这傻孩子,昨晚才发生的事情,忘了?” 陈小芹说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压小。 周修常恍然:“原来是父亲是小心在意,决定不再在客厅里谈论重大事项,所以把宋德全交到了外面。” 他赶紧问道:“那老爸把大姑父叫去哪儿了?” 陈小芹道:“就外面的饭店呗。说不定,就是你昨天去的那一家。” “我昨天也……”周修常刚想说他昨天并没有去什么饭店,可是话刚一出口,便想到昨天自己撒了个小谎来着……便立即改口,“没有去的饭店。就附近的小茶楼。” “嗯嗯!”陈小芹点点头,“就是茶楼!我想起来了,是你爸说要去饭店,结果你大姑父说,现在才不到十点,不是吃饭的时候,还说什么山珍海味吃了不少了,不差一顿,便提出要去茶楼……” 周修常觉得好笑,本来想躲一躲,却还是躲不过去。 他便立即起身,也回屋穿衣服赶过去。 陈小芹沉着脸叫道:“你干什么去?!早饭还没有吃呢!你要是吃了早饭,我就跟着你爸去了,何必留下来盯着你。果然,不盯着你,你就不吃。” 周修常道:“哎呀,其实茶楼了也有早点吃的。” “茶楼里的东西有自己家干净吗?你必须得吃!”说着,陈小芹端上来豆浆和自己炸的油饼。 周修常一闻油香,登时也是饿了,便抓起油饼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豆浆。陈小芹又把煮鸡蛋的蛋皮扒掉,递给儿子。周修常一口便咬了一半鸡蛋,用豆浆把发干的蛋黄咽下去。 陈小芹见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又故意沉着脸道:“慢点慢点,干什么这么着急,有没人催你。你爸可说了,不用你去,他自己就能把矿要回来!” 谁知,周修常一听这话,更急了,差点呛到,道:“我爸真这么说的?” “那可不!悄悄对我说,要不然你大姑夫干嘛来找他?”陈小芹说着,脸上也有一些得意,那是因为宋德全居然主动上门来找“穷亲戚”,可算是“老天开眼”了。 周修常听完,心下一合计,忽然问道:“对了,那天宋德全来,我爸是不是有些不满?” “不满?”陈小芹一愣,道,“有点吧,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宋德全摆架子,谁见都都不满。对了,你还小,可不许你直接称呼人家宋德全,要叫大姑父,明白吗?别让人家说,不懂礼貌。” 周修常吃了最后一口油饼,笑道:“懂懂!他们真的是去茶楼了?我去了不会又是扑个空吧?” 陈小芹道:“什么又扑空?去茶楼是你大姑父说的,应该在吧。怎么,你也要去?你爸说了……” 周修常打断道:“我要再不去,我爸就当冤大头了!” “是么?!”陈小芹叫了一声,“你爸他不会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神色上,动作上,已经有些乱了,“也是哦……那宋德全心眼可多着呢!儿子啊,等等,妈也要去!” 周修常已经跑上楼,一边跑一边叫道:“你去没用的,在家看家吧。” 陈小芹一摔围裙,嘀咕着:“你们爷俩怎么都说我没用?!今天不做饭给你们吃了,让你说没用!哼!——不对,那样的话,我也没饭吃,而且,他们会下馆子的!” 周修常匆匆忙忙,把衣服穿好,随即便下楼来,只叫了一声:“我走啦!”便破门而出。 所谓茶楼,准确地说乃是港式茶餐厅,和城中花园算是一脉相承的建筑,也可以说是小区的配套设施,只不过也对外开放而已。 这栋二层小楼才开业不久,有时候人们路过时甚至可以看见一个满口港式普通话的女人在一排服务员面前训话,要求每人都会背诵什么“客户就是上帝,我在服务上帝”的话。对于人们经常得到的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的恶劣态度,这里的服务一定让人如沐春风了。 走进茶楼里面,一阵动听的潮州音乐扑面而来,先让人的神经就放松下来了。 “您好!请问几位?”一个温柔的女服务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我找人,是三位的。”周修常说着,用手指头比划出一个三。 服务员明白了,此时客人不多,所以一提起便知道是谁。 “请跟我来。”说着,服务员就要带着周修常去楼上。 周修常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他们是在楼上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服务员有些犹豫,道:“我还是带你上去吧……” 周修常笑道:“怎么?怕我找不着,还是说,经理规定了你们必须带客人,否则的话要扣工资?” 那服务员正是害怕后者,脸一红,道:“我要是不带,的确会扣工资的。” 周修常跟着她上楼,说道:“那好。不过一会儿你不要带我过去,远远地指给我就行了,我自己走过去,明白吧?” 服务员笑道:“这个明白。没问题,因为他们进的包间,我带你到包间门口就是了。” “这倒好。”周修常放心了。他打算先在附近坐下,然后竖耳先探听一下情况,自己莫名其妙有了这么一个特异功能,自然不能浪费了。 第二百零四章 还是幻觉 上得楼来,楼上散客区域里,只有一对老人夫妻在品茶,从这对老人的神态和衣着看,都是温文尔雅的老知识分子。 “就是这一间,需要我推开么?”服务员走到距离房门不远,按照周修常的吩咐,停住了脚步。 “好的,可以了,我呢……就坐在这儿吧,你给我随便来一壶茶就行。”周修常说着,坐在距离包间较远的一个角落里,而且是背对着包间的房门,又掏出一张钞票交给服务员,“上茶后,不要打扰我了。有什么找零,就当给你的小费。” “好好。”服务员眉开眼笑地下楼去了。片刻后,端了一壶龙井,然后按照吩咐,便不再露面。 周修常回头,打量了一下那对老人,只见他们鹤发童颜,举止悠闲,默然对坐,安静恬适中,也有一丝诡异……不过,他们不像是要谈话的样子,似乎只是来打发漫长的时光。 “这样也好,省得我听不清楚了。”周修常想。 然后他把热茶自己倒了一茶盏,吹了吹气,小口啜了一口,便竖起了耳朵…… 敏感的耳朵搜索着附近的声波,并不时地排除干扰,把包间里发出的声波一倍倍放大到耳边—— “我说老哥啊,你的心思我都懂,你下岗了,现在有点钱了,面对着那么曾经的工友们,你是不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着急忙忙地,想着为工厂做点贡献。是这个意思吧?” 这声音正是大姑父宋德全的。 这时,只听一个中年女声说道:“哥,你快别这么想了。德全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才明白了,这年头,谁能顾得了谁呀?我看啊,工厂无可救药了!” 说工厂无可救药的,乃是大姑周静梅的声音。周修常记得这个大姑,笑起来十分好看,但是板起脸来也很吓人,自从宋德全发达了之后,两家便很少走动,即使逢年过节走动起来,大姑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从上到下都炫耀一番。 其实说到底,周修常对大姑的不良印象乃是来自于父母的影响。 因为大姑一来家,便带了很多玩具和零食,还喜欢逗他玩,小时候甚至说过,我要是生男孩就更好了,把你们家修常给我吧。不过,这类的话,自然不会当着她女儿的面说了。 虽然有点重男轻女的意思,但周修常从没听堂姐说过受什么委屈。想必是大姑嫁给宋家后,宋家一直想要儿子,后来虽然是女儿,有些差强人意,但是见小姑娘十分可爱,也就渐渐宠爱起来了。 所以,小时候周修常在印象中对大姑有很多好感,但是后来渐知人事,也明白了大姑的做法对父母来说乃是盛气凌人的炫耀,每一次见面都会让父母不开心,自然而然便也跟着心生厌恶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这是自己父亲周立功的声音了,语气里有几分不满,“你都好像忘了,那时候隔壁关大爷,是怎么给你吃的,逗你玩的?帮了我们家多少忙?现在关大爷的儿子下岗了……” 周修常正专心听着,却在这时,只听耳边一个中和浑厚的声音说道:“小朋友,共品一杯无?” 周修常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那个老爷爷一脸和蔼地笑着,双手背后,微微弯腰,站在他的身边,一双慈祥的双眼里温润柔和。 周修常被老人这么一打搅,后面包间中的声音便听不见了。他近距离地打量一下老人,见他虽然肤色老皱,却满面红光,国字脸型,星目剑眉,眉长入鬓,头发大半已经或灰或白,但根根挺立,密实且厚;身上穿着一身中山服,左胸前的衣兜上挂着一副老花镜,似乎是领导的做派。 这时,老人又向自己的老伴指了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我和我老伴儿,都欢迎你去坐坐,别看我们年老,我们喜欢和年轻人聊天呢!呵呵!” 周修常这时礼貌地站了起来,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去,只见老人的老伴正向他同样和蔼地笑着,轻轻地点头,从瓜子脸的脸型中,可知老太太年轻时想必是一个回头率极高的美人,她的双眼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目光同样柔和,似乎欢迎他的到来。 周修常蓦然受到邀请,还是来自一对气度不凡的老人,内心里有些困惑和忐忑。他放眼望去,此刻的茶楼之上,除了看不见的包间,只有自己和那对老人,“看来老人家寂寞,想找一个陌生人聊天,不巧,我被选中了。也是,能在上午就到比较高档的茶楼来的年轻人,想必是没有什么事情干的闲人吧?” 周修常向两位老人谦恭地笑了笑,道:“晚辈受到两位前辈邀请,幸何如之,却之不恭。不过,晚辈身有俗务,虽愿和二老共品清茗,但只能清谈片刻,恐不能尽兴呢!” 那老人呵呵笑道:“不要紧不要紧,相谈何须尽兴,便是只言片语,浮光掠影,也是人生之景啊!” 那老妇人也道:“对!对!有时候一席话,胜过一卷书。” 周修常笑道:“如此……素不相识,只好叨扰了!” 那两位老人齐声道:“哪里哪里,是我们讨饶了少年你。” 于是,周修常端着自己的茶壶和茶盏坐到了二老那一桌,心道:“这究竟算怎么回事?我本来是听包间的……可是,当面拒绝老人,又过意不去,这两个老头老太太目光殷殷切切,不忍心拒绝啊!那么,偷听的事情……” 就在这时,老妇人伸手拿过周修常的茶盏,把里面的茶水倒进废水捅里,然后端着自己的茶壶,向周修常的茶盏斟茶。周修常便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双手扶着茶盏,以示尊重。 老妇人倒了茶,笑眯眯地说道:“年轻人,尝尝我们的。” 周修常笑了笑,端起茶碗,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因为双手端着茶盏时已经感觉到茶水水温正好,便小啜一口后,一昂脖,一饮而尽。 老人见了,哈哈笑道:“喝茶如喝酒,天下满地走。年轻人不愧是热血方刚,志在四方啊。” 周修常奇道:“喝茶如喝酒,晚辈竟不知下一句是‘天下满地走’……” 那老人道:“呵呵呵……我刚才胡诌的而已。不过,酒能醉人,茶便不能醉了么?” 周修常笑道:“茶也能醉人?笑话,怎么会呢……” “笑话”二字,甫一出口,周修常便觉得不妥,心下道:“怪了,我怎么在老人家面前这么放肆起来?”赶紧说道:“我不好意思,哈哈哈哈……” 这一声笑,周修常凛然心惊!这笑声好像不是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来的一样!也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对!我这是怎么了?”周修常警惕地看着那对老人,“茶里有毒!有某种致幻之物!让我一饮下去后便控制不住自己……原来,这就是茶也能醉人的意思!” 只见面前的这对老人还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那是目光柔和,带着几分客气和欣赏。 周修常愈发奇怪:“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难道我这样的状态和他们没有关系?是我误会了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来奇怪,只觉得入鼻的空气一阵淡淡的清香,那味道清爽怡人,却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气,不是花香不是茶香,也和之前闻过的任何香气都截然不同,似乎并非来自人间一样! 不对,这还是幻觉! 周修常皱了皱眉头,左张右望了一下——没有变化,除了自己之外,周围一切都十分正常! “奇怪!我的大脑十分清醒,这和喝醉的迷糊,和幻觉的恍惚完全不同!我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清醒了一样!”周修常越体会越是害怕,不禁一抬手……哪知,这个再也平常不过的抬手动作,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怎么会这样?!”周修常甚至大声地叫了出来! 只见他现在抬起的右手是一只半透明的手,透过这只半透明的手掌,他可以看见同样属于自己的右手的另外一只手!这第二只手却不是透明的,依旧安安稳稳地放在桌子上,保持着轻轻地握着茶盏的姿势…… “妈呀!”周修常又抬起了左手,左手也是一般。他怎么能想到自己瞬间就多了一双手呢?!还是半透明的手! 他看了两个老人一眼,只见这两个老人神态依然未变,只不过在自顾自地斟茶小啜起来,好像身边并没有周修常这个人。 “喂!我……我这是怎么啦?”周修常不禁怒火中烧,扯着嗓子喊道。 但是两个老人好像充耳不闻,其中老妇人更是看着他后,又看了看他的“四只手”,还是那么慈祥地一笑,好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奶奶在安慰惊慌失措的小孙子。 “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修常吓了一跳,他似乎看到了老人柔和的目光里隐藏的渗人寒意,然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但是,一个更加让他毛骨悚然的情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瞬间,周修常感到什么重物压在胸口一样,一阵窒息! “啊——” 周修常一声高叫,随即再一次深呼吸! 这一口气,吸进的还是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空气,稍稍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惊恐情绪。 但是,他的双目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可思议的恐惧一幕——他自己的另一个身体,仍然坐在茶桌前,像一个蜡像般一动不动!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穿越到另一个空间中?这个我,是我的灵魂?” 周修常看见那对老人对身边的“周修常”不加理睬,而是仍然嚼着茶点,啜着茶水,还是那样优哉游哉。 周修常冲过去,问道:“你们……请问,我这是怎么啦?你们……你们是谁?你们能看见我对不对?” 那老妇人笑道:“当然能啦。” 第二百零五章 六亲不认 说着,指着茶桌上的“周修常”,道:“这个是你,我们能看到。”又指了指周修常,“这个也是你,我们也能看到。” 老妇人说话慢条斯理,周修常心下焦急:“这不是废话嘛!你干嘛不直接说,两个你都能看到,不就完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了周修常的急切,对老妇人笑道:“究竟是年轻人啊!” 老妇人道:“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血液热。” 那老人道:“看来,回到年轻的身体中,有了一个好身体做基础,性格也是会变的呀。别忘了,他今天其实是44岁喽!” 周修常听了,不禁眼睛睁大了,问道:“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重生了?你们怎么知道我是44岁?” 那老人看着他笑道:“嘿嘿!我们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刚才使用的传音术功夫不到家啊。呵呵!” “传音术?”周修常眨眨眼睛,“那个能听见别人说话的特异功能,叫传音术?” “不错。”那老妇人道,“只不过你功夫不到位,而且,唉……算了!” 老妇人一声叹息,其中似有无限的惆怅之意。 而那老人却笑嘻嘻地,道:“年轻男人嘛,花花绿绿的世界走一走,也是有好处的。他们俩,其实还没见面的时候!” 周修常不禁脱口问道:“什么花花绿绿的世界?什么他们俩?是在说我和谁么?” 那老妇人不答他的话,而是对老人道:“什么还没见面!明明已经是……唉,算了算了,天机不可泄漏,我知道!” 那老人对老妇人温柔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不错;还有,天机自有安排,你着什么急嘛!” 见这对老夫妻自顾自地说话,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周修常着急起来,拱手道:“那个……二位前辈,晚辈实是听不明白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乞一番明示!” 那老人笑道:“哈哈,连老天都没有着急,这个小伙子倒先着急了。” 说罢,和老妇人一起笑起来。 周修常料到他们不会说,顿了一顿,说道:“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是神仙?” “不不不……”那老人摆摆手,道,“以后你就都知道了。我们本来不该现身的,但是看你这个传音术用的实在是不成体统,便心血来潮,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那老妇人接着道:“嗯。刚才那杯茶,里面有我一些年的功力,你要学会使用它们。” “是多少年来着?”老人问老妇人。 老妇人道:“没什么……不过是最近二十年的而已。” 那老人“啧啧”了两声,似乎有些心疼,道:“真是下了血本呢!你最近这二十年,可以顶得上他的二百年!” 老妇人“呸”了一口,道:“夸张!凭我现在的功力,给他的二十年,不过几月就能恢复了,对他而言,只要他循环渐进,十几年的功夫也足矣修炼到这种程度了。” 周修常听他们说什么“修炼”“功力”之类,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跟练武功一样了?还什么二十年功力等于我二百年?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见他一脸困惑和迷茫,老妇人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不明白的,没关系,我们这就去了,你醒来后,未必会记得我们了。” “等等!二位请留步!”周修常见二老要辞去,连忙说道,“晚辈如此……如此获得前辈的功力,可谓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何以克当?现下前辈们一走了之,晚辈实不知是福是祸,心下忐忑无比。晚辈也知道,若直问前辈,前辈定会以天机之名,缄口不言。于是,晚辈乞求前辈们,可否留下一句话,让晚辈日后详加参悟,比之现在茫然无措不好很多么?” “嗯嗯……”一对老人一起点头,但随即都脸现难色。 随即,那老人笑道:“不行!就不告诉你!嘿嘿嘿!我们走喽!” 说着,留下一脸愕然的周修常,老人带着老妇人,双双飘然仙去。 周修常啼笑皆非了,以为自己刚才一番话多少能让老人留下点东西,哪知一句“就不告诉你”便大驾仙归,在他的眼前一隐,无影无踪。 不过,正在他懊丧之际,只听得耳旁传来一个声音,正是那老妇人的,说道:“不要忐忑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咦?”周修常转着圈,看着周围的空气,“你在哪儿?在哪儿?!” 但声音消失后,一切遁隐,周修常赫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忽然渐渐变得发白,纯粹的白色吞噬了一切,也隔绝了所有声音。很快的,他就被一团白色包裹,伸出手去,却空空如也,他迈出了一步,却猛地身形一沉,好似是掉进无限深渊…… “啊!” 周修常蓦然惊醒,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掉进深渊里,摔个粉身碎骨……但是他晃了晃脑袋,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耳旁再次涌进悦耳的潮州音乐,右手还是握着一只茶盏,茶盏中茶水尚温。 而此时的他,还是坐在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好像不曾走动过! 周修常赶紧扭头看向身后,看向那张曾经坐着一对老人的桌子——还是扑个空! 别说那对神秘的老人不见了,就是茶桌上,茶杯茶盘摆放整齐,根本不像是有客人来过的样子! “也就是说……那对老人根本不存在?”周修常呆愣在当场,“只有我能看见?还是都是我的想象?如果都是我的想象,那我的特异功能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什么来着……奇怪,明明我刚才还记得,怎么现在……” 周修常只觉得脑海中关于适才“梦境”的记忆好像被人不断删除一样,自己一旦想追忆某些画面和话语,便立刻遗忘……很快的,除了觉得有一个“梦”似乎存在以外,周修常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刚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睡着了?”周修常把已经变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一阵睡醒后的空虚感带来一种非同寻常的幻灭感,好像是忘记了自己是谁,重新寻找到自己的这个世界的存在,这种丧失掉一段时间的感受让他有点难受起来。 他又倒了一杯茶,茶壶里的茶水虽然还是很热,但已经不烫嘴了,他便连续喝上几杯,方才感到好受一些。 “糟了,不知道老爸和宋德全聊得怎么样了?”周修常又喝光了一盏茶水,立时侧耳倾听起来,这一次,几乎毫不费力,就听见了包间里的说话声,而且音质竟然无比清晰,好像就在耳边说话一样。 周修常心中暗暗诧异:“比之前厉害多了呢!” 只听宋德全说道:“老哥,我宋德全说到底还是商人,对不对?” 接着,听见周立功说道:“哼!可不是嘛!除了钱之外,六亲不认……”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大姑周静梅一声吼,还拍了一下桌子。 哪知,周立功是纯朴的工人性格,吃软不吃硬,一见妹妹吃里爬外的拍桌子,当即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喊什么喊?!我就这么说话了?不对吗?他刚才的那一番话,不是只认钱的意思吗?” “哼!哼!”周静梅连接着哼了两声,道,“告诉你吧,刚才的那一番话,也是我的意思,懂不懂?!” 周立功道:“废话!你们女生外向,吃里爬外……” “啪!啪!啪!”显然是周静梅在连接地拍桌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是不是你看你妹妹过的好,你这个当哥哥没有妹妹好,你嫉妒!”周静梅重新拾起了往日那份居高临下的态度。 见妻子有些口不择言了,宋德全连忙挥手打住:“嫉妒也不是嫉妒,人家现在也有钱了不是……” 周静梅因为长得有些姿色,所以从小便很任性,一旦发火,旁人休想轻易拦住,这时吼道:“有钱个屁……” 她刚想把“屎尿屁”之类的喷出来,不想,包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少年从外面探头而进,少年还天真地嬉笑着,叫道: “大姑!大姑父!” 正是周修常。 周静梅登时往嘴里咽了一口吐沫,什么“屎尿屁”之类统统被咽了回去,涂脂抹粉的脸上也登时换了一种笑脸: “哎呀,是修常啊,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周修常进来,笑道:“刚到这儿。” 宋德全走过去,拍了拍周修常的肩膀:“不错啊,又有了一些肌肉了,挺好的!” 周修常坐在父亲身边,道:“还行吧,最近没怎么锻炼其实。” 宋德全用过来人的口吻道:“你们学生,要经常锻炼才对,学习什么的,也就那么一回事,但你的身体呢,可是一辈子的革命本钱啊!” 周立功见儿子进来,既有些惊喜,也有些不是滋味。刚才他在宋德全和自己妹妹周静梅的夹攻下火冒三丈又觉得分外憋屈,所以儿子一来,乃是给他解围。不过这也意味着,自己这个当爹的能耐没有儿子强,一个小问题自己都解决不好,还靠儿子来解救,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周静梅对周修常微笑着,说道:“我家修常长大了,太厉害了,为我们周家争气了!想吃点什么,这就叫服务员点吧,大姑请你。” 周修常笑道:“谢谢大姑了!不过,这顿饭还是我来请吧。” 周静梅道:“跟你大姑客气是不是?” 周修常道:“的确是想跟大姑客气客气……” 周静梅一愣,没想到周修常居然直承其事,双方寒暄对话,哪里有这么说话的? 但听周修常续道:“……因为,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大姑和大姑父应该是要走了吧?” 周静梅和宋德全对视一眼,两人都冲对方一皱眉头,周静梅更是用眼神暗示:我可没有对我们家人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没准也许是…… 第二百零六章 有问有答 周修常察言观色,知道这对夫妻俩在想什么,道:“当然,我只是猜到了!说的不一定对。往日都是大姑和大姑父请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买,我很开心,也很感谢。” 周静梅见周修常道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这孩子,跟大姑道什么谢!你要是愿意,大姑天天请你吃饭。” 宋德全这时说道:“修常啊,你是怎么猜到我们要……要走的?” 周修常故意装作对这个问题感到很意外的样子,道:“我就猜猜啊,做不得数的!谁说你们一定要走了?我是说没准,应该,差不多,可能,也许……你们要出国了。我其实也没想到,你们是真的要走吗?” 周立功听到这儿,也看着妹妹,道:“什么?你们要走?去哪里?” 周修常道:“是不是去澳洲啊?毕竟堂姐在澳洲嘛!” 宋德全和周静梅一时间都沉默了,虽然这个消息自己之后也要公布出来,但是自己公布和被人公布,性质完全不一样。 宋德全疑惑地盯着周修常看,道:“是不是月竹告诉你了?她和你有联系?” 周修常道:“没联系!唉,大姑父,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关于你们要出国,我是纯粹猜的,而且,我说话的重点根本不在这儿!唉,你们大人啊,就是不听小孩说话。” 宋德全和周静梅听了,都道:“那你说吧。”心想,周修常说的也是,咱女儿远在澳洲,越洋电话那么贵,连给爸爸妈妈打一个都不太舍得,何况和周修常联系? 但是,周修常还没开口,就听见周立功迫不及待地问:“静梅,你们真的要出去啊?” 周静梅对这个哥哥显然没什么耐心,道:“对呀,我们就是要走,怎么了?本来我是有点舍不得的,结果一见你就惹人生气,我都……唉,要不是修常在这里,我说不出好话来!修常,你爸爸太不会说话,以后大姑多和你交流,你要是想去澳洲,住大姑那儿!” 周静梅毕竟快人快语,这一席话,暴露出了很多东西,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以这种方式把包袱抖落出来,无论是说话的还是听话的,都觉得不爽快。 宋德全道:“你们先别说话,我想听我小侄儿说话。修常,你说吧。” 周修常见大姑父这么说,心道:“不管宋德全怎么狡诈贪财,他做事还是有条理的,比上一代周家强多了。”便道:“我说的也没什么。就是大姑总请我吃饭,要是你们走了的话,我想再回请你们,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这一次,就让我请大姑和大姑父吧。” 周静梅道:“我侄子好,知道感恩!大姑也不吃什么了,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宋德全也道:“不用请吃了。你好好学习,以后也出来,我们在外头带你玩。”虽然仍旧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言语见还是诚恳了许多。 不过,周立功就是听不进着居高临下的口气,道:“咱以后出国,也不去澳洲啊,要去就去……” 忽然,周修常一伸手,把父亲的嘴巴捂上了,道:“爸,咱们出国不出国不一定呢,出国需要好多钱啊,咱们现在那点钱,简直就是车水杯薪,根本就不够,所以暂时先别想了吧!” 周立功听着奇怪,心道,家里的边不是说金山银山,但是供你出国完全不在话下啊!怎么会“根本就不够”呢? 周修常随即对宋德全说道:“大姑父,是不是现在出国,一出去就很多钱没了?” 宋德全喜欢被人请教,摇头晃脑地道:“哎呀呀,不是一般的费钱啊,你堂姐出去快五年了,能花了五百多万啊!” “哇!这么多!”周修常故意用崇拜的语气说。 宋德全更加得意,道:“可不是嘛!你堂姐也是个会花钱的人啊,谁知道这些钱都怎么被她花的!我和你大姑是天天省吃俭用,别看有两辆小轿车,最多只敢开一辆。外面风光,里面也受罪啊!谁知道这些年我有多累?天天十二点睡觉我就烧高香了!” 周修常还是用崇拜和憧憬的目光看着他,道:“那你们这么一走,岂不是很多东西都不要了?” 宋德全道:“是啊,车已经卖了一辆了,过几天把这一辆也买了。” 周修常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情,问道:“那你的酒店呢?” 宋德全冷笑一声道:“就是这酒店,太赔钱了,我已经转手兑出去了,前前后后,我为了这个酒店,赔了差不多有二百万!好歹是兑出去了,六百万没有都砸进去啊!” 周修常听着,暗暗记下了数字。 周静梅见周修常一脸崇敬地问丈夫问题,丈夫也开始夸夸其谈起来,她以夫为贵,也不觉得飘飘然起来。 周立功见妹妹一脸得意,十分不爽,而感到最不爽的要属儿子了,见儿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把宋德全捧得舒舒服服,肚子气得好像一个皮球。不过他也明白,儿子如此举动,必有什么目的。 周修常似乎乐此不疲,好像小孩子遇见崇拜的英雄问个不停一样,道:“……哇塞,还有一栋房子在燕京?那也需要卖么?” 宋德全道:“首都的就算了吧,搁那儿,不管了。安原市的财产都要处理的,算下来,我们在华夏的资产,到最后,也就剩下那一栋燕京的房子吧。” 周修常道:“燕京的房子为什么不卖呢?” 宋德全道:“嗯……也是留给我们落叶归根的吧。万一我们哪天想回来了呢?又不想没有地方住。再说了,燕京的房子也不贵,卖掉了不值什么钱。” 周修常听着,心中万分感慨:“燕京的房子不值什么钱?哼哼!二十年后你们恐怕要靠着燕京的房子发家了!” 接着,周修常装作顺带一问,道:“大姑父的矿要卖多少钱呢?” “呃……”宋德全把嘴张到一半,舌头几乎都快要飞出来了,却强行打住,道,“呃,这个嘛……” 周修常见他欲言又止,“嘿嘿”一笑,道:“我刚才帮大姑父算了算,现在你的资产大约有一千多万了,是要全部带走吗?太厉害了啊,靠自己的努力赚了一千来万……” 宋德全见周修常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感到有些尴尬,勉强一笑,道:“一千多万,有吗?哪有这么多,我自己算了算,也就不到七百万吧……” “哇塞,那也超级厉害啊!”周修常还是一脸艳羡,接着继续重复上一个问题,“那大姑父,你的那座矿要卖多少钱呢?” 这第二次问,连周静梅都看出来周修常乃是有意设问,不是顺路捎带着提一嘴而已,不禁轻皱眉头。 宋德全第一次支支吾吾,十分尴尬,却被提问者自己“混弄”过去了,不禁心里莫名一阵松懈,这时却忽然又被提起来问,他不禁恍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话的主导权便转移到了周修常的身上,自己的思路其实是一直跟着他的思路走的。刚才那一阵轻松,换句话说,犹如被俘虏后又放还的喜悦,而此刻却又被俘虏,自己俨然成了周修常翻云覆雨的万物。 对话的情景和主从关系一旦设立,再想打破便难上加难,宋德全若是从一开始便察觉到周修常的目的,以他的情商和多年商场经验,焉能至于如此地步?今番占了下风,全是因为自己托大轻敌所致。 此刻,宋德全知道,要想破除这种已经成型的主从关系,只有翻脸或者耍赖。但今天这两者都不适用,毕竟,他是来卖矿的。 按理说,卖矿的说出买卖的价格也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若是之前周修常没有问东问西,他说不定早就把想好的价格脱口而出,毫无顾虑。但经过了一番“问询”,宋德全被捧到了天上,自己大致的财产也被周修常计算出了大概,而之前周修常更是扬人抑己,为自己哭了哭穷,似乎是连出国的几百万也捉襟见肘地拿不出来……这么一来,原先想狮子大开口的价格在如今被奉承、被崇拜、被透底、被哭穷、被亲戚拉关系的情形下,自然是不合适了! 这不仅仅是无形的心理压力,更在乎自己的脸面问题。 一瞬间,等待听到回答的人们把目光都锁定在他的脸上。 宋德全感到一阵骑虎难下的憋闷,平常能说会道的一张嘴此刻开了又闭,闭了又开,终于说道: “这个……呵呵……也就二三百万吧,因为……” 宋德全真相抽自己一个嘴巴,“我他妈干嘛要说‘因为’啊?这不是给我自己没话找话吗!?” 但是话一出口,就要继续讲下去,因为……这一次,真的没人替他“混弄”过去了。就连自己的妻子周静梅此刻也懵懵懂懂,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丈夫似乎有些窘迫,但同时也认为二三百万的价格挺符合她的心理预期的,于是便没有张口,免得女人家言多有失,反受抱怨,那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宋德全也是个胆大心细、头脑灵活的人,当然在发家致富的过程当中,也少不了心狠手辣、厚颜无耻。惜乎!胆大心细和头脑灵活此刻被周修常费尽心机建立起来的气势下,竟然发挥不出来;而心狠手辣和厚颜无耻则在妻子和亲戚的面前——尤其是“孩子”周修常的面前——竟也师出无名! 宋德全明白今朝要吃一个哑巴亏了。 “呵呵,因为……那个矿吧,其实也不怎么地,出铁……实在出不来多少,妈的,老子也被人骗了!靠!” 最后两句,宋德全说得咬牙切齿,借此来泄泄火,要不然,真的憋闷死了! 周修常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却还是一脸崇拜的样子,道:“哇!大姑父怎么会被人骗呢?一定那人也是被人骗了吧?” 宋德全叹口气,点点头道:“是,妈的。他说合伙买了,结果最后还是都成了我的,他自己套现,先出国了。就因为这个矿,我能晚出国一年!” 第二百零七章 只想要钱 周修常道:“那这个矿,究竟让没让大姑父赚钱呢?” 宋德全心中一笑,寻思着周修常怎么又开始问了,这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本事,不想是他这个年轻段应该有的啊!难道是他爹教的?不可能,就他爹的脑子,我一个顶仨! 宋德全在先手失利后,这时已然有了惕戒之心,同时,一个喘息之间,便足以重整旗鼓,此时他也皮笑肉不笑地道: “修常,你恐怕没见过翡翠原石吧?有人买了原石,一切开,好家伙通体碧绿,里面全是翡翠,赚了一大笔!有人切开一看,妈的全是石头,老子上当了,一笔钱打了水漂。还有人更绝了,他专门捡人家切割完了的,一块大原石,切开一看,横切面都是石头,于是以为老子倒霉了,没有!这时候那人就把这切开的石头捡过来,把切了一半的原石再切一半,嘿嘿,好家伙,居然里边都是翡翠!” 宋德全讲到这儿,笑着问道:“修常啊,这矿也是一样的,原本科学家勘探了,说有,是有的,结果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你大姑父围着这矿转悠半天,暂且倒霉着,没赚到!但是保不齐哪个幸运星就把那个一半的原石切开了呢!?” 说着,宋德全向周立功瞥了一眼,道:“你爸是工人,知道这一点。” 周立功却脸色阴沉,咬着嘴唇说道:“别忘了,你曾经也是工人!再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挖不出来矿了,然后想卖给我们,一开始张口五百万,现在又说二三百万就行了……都没什么了你还卖什么卖!?” 周静梅道:“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们要卖给工厂当然要五百万啦,都是国家的钱,不赚白不赚!再说了,专家勘探后告诉我们有,结果我们没挖着,那就说明铁还在里边,只不过我们深度不够,说明我们倒霉,没有这运气!” “还狡辩呢!他刚才说被人骗了,现在又来骗国家。”周立功气得脸都红了。 周静梅也不甘示弱:“当初都是国家的专家说这里有,我们才买的!要骗,那是国家先骗了我们!” 周立功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被周修常又一次捂住了嘴。 “爸、大姑,都别说了,我们还是商量商量价格吧!” “什么?!”周立功和周静梅都叫了起来。 在周修常听到“二三百万”时,自己的心就动了,因为适才在包间外时,周修常掏出大哥大,向王朝阳询问了一下。 “老王,昨晚你问了没有?” “问了啊。”大哥大的那一头,王朝阳似乎没有睡醒。 “问了怎么不给我回电话?”周修常有意厉声问道。之前他宛如噩梦惊醒,有一种恍惚感带来的无名之火。 王朝阳委屈地道:“谁说我没回?!是你没有接好不好?要不然就是你的大哥大没电了!” 周修常道:“我一直插着充电呢!你大概是几点钟打的电话?” 王朝阳道:“大概……不到十一点吧?那个时候你没有接。” 周修常想了想,自己的确是十点钟的时候,困意袭来,自己抵挡不住,便蒙头睡去了。 “你真的打了?”周修常明知极有可能是自己冤枉了王朝阳,但还是问了一嘴。 王朝阳有些不耐,也有些丧气,道:“当然是打了!不过,小周啊,说真的,你要是接了,恐怕会很失望的。” “怎么讲?”周修常严肃起来。 王朝阳道:“这个叫宋德全的,我问他多少卖,他说这是自己的矿,一口价,四百五十万,不讲了。虽然他说包括什么转让税费都在里头了,但是……这也太他妈贵了!小周,昨晚我就给你打了一次,你没接,我就知道你要么是有事情出去了,要么是睡觉了,总之,没接就对了,要不然你一晚上睡不着一定又琢磨什么法子呢!” 周修常眉头皱着,道:“四百五十万?不能再低了?” “对。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矿,不过真要是好矿,早他妈被人抢跑了,还轮得到我们喝汤?” 周修常沉吟了一下,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挂了电话。 然后,他轻轻叹气:以钱生钱之道,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第一个“钱”在哪里?够不够用?先难倒一大片英雄汉了。 四百五十万的价格,周修常虽然可以咬牙拿得出来,但是,如果真的真的一点都讲不下来的话……那么,也只能咬牙拿下来了! 如此一来,靠着鸡缸杯所得的两千多万元真的所剩无几!一想到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周修常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惶恐。那是前世里看到银行余额时的惶恐。 周修常看着包间的门,心道:“棋行险路,兵贵神速!两者说的都是一个道理:出其不意!且看我今日如何出奇制胜好了!” 就这样,周修常推开了包间的门…… 此刻,周修常“商量价格”的话,让其余三人都吓了一跳。 当宋德全把底子透露出来后,他便没有再想着把矿卖给周立功了。二三百万的价格,虽然是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但不是一个让他吃得满嘴流油的价格。 其实,周修常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觉得过于直白了,好像是对这个矿垂涎欲滴一样,这很容易让宋德全钻空子。 宋德全眼珠转了转,道:“算了,卖给你们,卖不上什么好价格。原本啊,我听说你爸爸在集资,想要振兴工厂,那我就卖给你们呗……” “哈哈哈!”周修常却忽然大笑起来。 宋德全有些不快,道:“怎么了?我说大侄子,你笑什么?” 周修常止住笑声,道:“大姑父,事到如今,恐怕你还看清楚你现在的境况。” 宋德全微微皱眉,道:“你什么意思?我什么境况了?我跟你说,我这矿,其实不愁卖,就在昨晚上,有一个人还给我打电话咨询呢!” 周修常微微一笑,道:“那么,他要买吗?” 宋德全道:“他说他考虑一下的,听声音觉得……很是心动吧。” 周修常道:“大姑父,其实你刚才都已经口无遮挡地说了真相了,现在何必又装腔作势,藏头护尾?” 周立功这两个月来已经见惯了儿子这样有些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所以反应十分平静。但是,宋德全和周静梅听在耳中却惊怒交加,自己才松懈一下,便眼看着自己这一回又要堕入周修常的毂中了。 宋德全这时瞪着周修常,以长辈的身份说道:“喂,侄子,之前觉得你挺有礼貌呀,怎么……” 一句未完,只听周修常打断道:“大姑父,之前觉得你很厉害呀,觉得你能看清很多人看不清的东西,却原来怎么这么糊涂呢?你之前口口声声地说,赚国家的钱,不赚白不赚;可是刚才又说,明知道是我爸和工友们自己集资救厂,你还想以高价卖给我们,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是真的呢?据我所知,你的矿已经叫卖了快两个月了,都没有人收。我看昨晚来打听的那个人啊,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以为能发财的愣头青!” 宋德全被他揭穿,有些脸红,不过,既然对方逼人起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发挥了自己厚颜无耻的本领,笑道:“商人嘛,重利,我只想要钱,说实在话,我们夫妻俩去了国外,能干什么?英语也不会,去给人家刷盘子啊?我们也得有钱才能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呀!你说是不是?” 周修常笑道:“这一点我理解。可是我看大姑父的身价,在国外平安无忧地过一辈子,也差不多啊。当然,得防止一切意外发生,不过嘛,国外有保险嘛,说到底,还是不用太担心的。至于你重利,我们也重利,既然如此,你少拿点,我们多掏点,也就这样了,对吧?” 眼看着包间里的谈话成了宋德全和周修常之间刀来剑往的谈判,而周立功和周静梅兄妹俩却干瞪着眼,想插嘴却一句都插不上。 只听宋德全道:“我少拿?你们多掏?你这小家伙说话挺逗的啊!说实话,你的胆子不小啊,我宋德全也算是安原一号人物,今天都被你耍了,初出牛犊,就不知道老姜的辣了?” 周修常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道:“姑父说了这么些,怎么都是废话?既然你自称是‘老姜’,那究竟是行不行啊,给句痛快的如何?这样,我先报价:二百万元。现金。” “呦呵!”宋德全先叫了一下,又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二百万?要不是看在你是看我侄儿的份上,我他妈的……” 周修常泰然自若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姑父的份上,我们这些工人们早就把你的矿的真相传开了!你不信?没听说过,我们工人有力量么?几百张嘴到处这么一说,就变成了几万张嘴,到时候你的矿固然是卖不出去了,而且有关部门说不定会盯上你,你恐怕连国门都踏不出一步了。” 周静梅一听,当即就要发作,周修常却一挥手,看着大姑道:“大姑,别急,我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毕竟,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只是重利轻情的商人。你有火先别发作去,且听大姑父怎么说……” 周静梅本来打算出口成章了,这时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像是吞了一块铅一样。 宋德全双眼冒火,怒道:“你这兔崽子,没想到敢威胁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周修常笑道:“你是我大姑父呀!二百万,现金,难道你真的不要?” 宋德全怒极反笑,他一歪嘴角,恶狠狠地道:“我要出国了,不想跟任何人找不痛快。”说着,他倚靠椅背,又道,“我的矿,就是一百万卖给别人……不,就算是白扔在那儿,我全炸了,我也不卖给你了!” 周修常带着黯淡的笑容,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姑父啊,竟然连二百万现金都不要了。” 第二百零八章 啥都别说 宋德全这时已经站了起来,指着周修常怒道:“你别以为没人要了!” 说到这儿,宋德全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恨恨地一笑,送随身携带的皮包中掏出了一台大哥大,道:“不信是吧?你听着啊!” 周静梅见丈夫如此动怒,再加上之前蓄而未发的火气,此时狠狠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周修常,你爸是个乌龟王八蛋!你是小乌龟王八蛋!你们全家都是乌龟王八蛋!” 周立功冷冷地道:“你也姓周,你是我妹妹,那你呢!” “你!你们俩!”周静梅气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真的大动肝火,还是在丈夫面前有意做作。 这时,宋德全拉住了妻子,道:“你叫什么叫?!没看见我在打大哥大么!?” 面对呵斥自己的丈夫,周静梅一声不敢吱,安静得像只温柔的小猫,只是一双闪着凶光的双眼像盯着猎物一样地盯着周家父子。 周立功搞不明白儿子在弄什么名堂,不过宋德全说什么这个矿采不出来,心道,多亏了我儿子来了,否则的话,我一狠心买下来,结果什么都没有,这帮工友们一个个地骂死我! 周修常只是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好像替宋德全惋惜,也好像惋惜自己没有花出去这二百万块钱。 这时,宋德全已经打通了大哥大,一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得意洋洋又笑眯眯地对着电话道:“喂,您好!我是……对对对,我是我是……我来问一下,贵方对我这个矿,还有意向么?——不,不是四百五十万了……” 说到这儿,宋德全狠狠地瞪了周修常一眼,对这大哥大说道:“……我降了二百万,二百五十万!您看如何?您定不下来?哦哦……” 宋德全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这一次,他只是快速地瞥了一眼周修常,然后又咬了咬牙,道:“您看这样如何?二百二十五万,不是二百五了,我又降了二十五万,怎么样?——二百二十万呢?我这儿真的低不下去了!——喂?喂?” “妈的!靠!”宋德全看着自己的大哥大,一脸懊恼,接着瞪了周家父子几眼,见他们好像是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大哥大,他轻蔑地笑道:“只在电影里看过吧?哼哼!告诉你们,刚才这是信号断了,懂吗?信号,不是靠电线传输的,是没有线的信号……” 宋德全故意像动物园里教动物学十以内加减法一样,用满满的优越感羞辱着周立功和周修常。 周静梅也帮腔道:“他俩哪里知道啊,两个土老冒而已!中张彩票买了个房子,剩个几百万,不知道自己好好活,还一心还想着救工厂呢,没见过这么傻的。” 若是只说周立功傻,他兴许觉得不值一哂。但是说“救工厂”傻,周立功登时不乐意了,站起身,抬起手,就要指着周静梅开骂,却一把被周修常拉住胳臂。 周静梅道:“嘿嘿!你这只狗想叫啊,叫啊!周修常你拉着干嘛,让你爹叫去!” 周修常面露不快,这姑妈说话不成体统,于是终于明白父母为什么对她的印象每况愈下了,原来在炫富让人嫉妒之外,另有种种可恶之处。 “你他妈别说话了!”呵斥周静梅闭嘴的,还是她丈夫宋德全。 宋德全这时又打通了大哥大,客气地问道: “喂,喂,是我,能听清吗?是这样的,那个……”宋德全说到这儿时,明显咬咬牙,“二百万,行不行?——就二百万,凑个整!——还是二百万吧!——就二百万吧,什么过户费用之类的,我全都包了,怎么样?” 接着,宋德全忽然面露喜色,道:“没问题啊,今天就今天,好好!——那什么,你不来看看矿呢?哦哦,朋友看过了……好好,那我去哪儿找你?新街大厦?几楼?” 听到“新街大厦”几个字,周修常差点绷不住了,就要笑出来。 而周立功则把头一低,眼睛似乎在向内使劲儿,好像要努力回想起为什么听见“新街大厦”四个字觉得耳熟…… 父子俩神情有异,但所幸周静梅和宋德全的注意力都在那通决定财产命运的电话之上,并未察觉到他们异样。 周立功懵懂地看向儿子,似乎想请儿子答疑解惑,刚要开口时,周修常便向他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但周立功愈发不解,还以为是儿子是在提示他,叫道: “儿子呀,你的公……” 周修常暗叫不好,情急之下,索性左手一挥,把面前的茶盏打翻,茶水泼到了周立功一身。 “哎呀呀……”周立功慌乱地站起来,茶水顺着衣裤淋漓而下,“修常,你这是干什么呀你?!” 周修常也慌乱给父亲擦拭,趁机在父亲耳旁低声说道:“什么都不要说!” 周立功一呆,随即转惊怒为嬉笑,道:“嘿嘿嘿……这孩子,真是毛手毛脚的,一听说你们不卖了就着急了……” 宋德全由于之前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并未察觉到泼茶时的不自然,此时听到周立功这么说,登时坏笑一声:“哼,晚了!我说过,白送人也不卖你们!本来想着亲戚之间便宜一些……” 周修常冷冷地接话道:“亲戚之间要价四五百万,哪里便宜了?大姑父,我本来是挺敬佩你的,怎么你现在反而满口胡言了?” 宋德全不以为意,继续冷笑着:“要价四五百万,那还不是正常的?我卖东西不要高价,难道你们不会砍价啊?再说了,你们要是低声下气的求求我,别说二百万了,就是一百八十万,我说不定一高兴就赏给你们了!呵呵!” 周立功听着直咬牙,但恪守儿子的训诫“不要说话”,便只敢怒不敢言,但用恶狠狠的动作用桌子上的餐巾纸擦着毛衣和裤子上的水渍。 周修常只微微一笑,道:“姑父啊,难道亲戚之间就一定要我们低三下四的恳求你,恳求你收下我们的二百万?不至于吧?果然你是没有情分在先啊。也是,你们是要走的了,先和亲戚之间诀别一下,走的时候倒也痛痛快快,心无挂念……” “哦哦,哈哈,那我谢谢你了啊!”宋德全说罢,狠狠地“哼”了一声,指着妻子,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德性!” 周静梅惶恐起来,道:“我……我和他们没关系!”说着,也狠狠地瞪了周修常一眼,“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周修常摇头:“两码事,今天乃是屁股决定脑袋。不过,大姑的恩情在我心中自有份量,侄儿不敢或忘,日后会有报答之处。” 宋德全也懒得再听,冷笑一声,拉着妻子就要走,炫耀着大哥大,道:“我们没工夫跟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人废话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大哥大的铃声响起…… 宋德全的脚步刚刚迈出了两步,一只手正伸向包间的房门把手。听见大哥大的铃声响起,他忽然挺直身体,面容好似春风把坚冰化开一样,由气恼转成炫耀的得意,“嘿嘿”笑着,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向周立功和周修常父子俩得意忘形地笑道: “哎呦,我的大哥大响了,看来又有人来找我谈价格了呢!你们看到了吗?还真的以为没人问价么?我告诉你们,现在别说三百万能卖出去,四百万也会有人舔着要!” 周修常笑道:“姑父别说了,快接电话吧!” 宋德全用夸张的动作把大哥大举到自己眼前,仔细一看大哥大时,却愣住了…… 周立功见宋德全得意得忘乎所以的样子,要不是儿子用目光和小动作“三令五申”地警诫他不要多说,自己恐怕早已经笑破肚皮了。 宋德全举起大哥大,拿到面前时,赫然发现那铃声根本不是从自己的大哥大上发出来的!他的脸色一阴,随即双目一转,恢复正常,然后煞有介事一般地按了某个键子,开始接听: “喂!喂!你好你好……” 只不过,电话虽然接起来了,但是铃声却仍然没有消除,仍然击鼓一般响彻房间。 宋德全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样,冲着大哥大吼道:“是,有铃声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东西好像就是坏了,我明明接听了,它却还是响,真是不好用……可不是嘛,超级难用,一般人都学不会呢!哈哈……” 宋德全一边说话,一边用有些慌乱的目光看着周立功和周修常,仿佛想知道自己刚才这么说,这对父子俩会不会相信。 只见周立功和周修常都是似笑非笑着,周修常更是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台大哥大,正是这台大哥大铃声大作,催促着主人尽快接听。 周修常故意装作对这个东西十分陌生,好像不太会使用的样子,盯着铃铃作响的大哥大,一脸天真地看着宋德全,道:“大姑父啊,这个东西是怎么接听来着?你还别说,真的是超级难用啊!一般人都学不会!” 周修常摆弄了几下,又装作想起来的样子,道:“啊,会了,原来是按这里,哈哈。” 随着周修常伸指按下一个按钮,铃铃大作的铃声顿时销声匿迹,包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周修常接电话时懒懒散散的声音——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不错不错!挂了吧!” 宋德全看见周修常掏出大哥大时,他仍旧把大哥大举到自己的耳边,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好像木雕一样呆立在当场! 当周修常挂断电话,把大哥大收起来时,宋德全的脸忽然抽搐了几下,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快速地变了变,终于c动着嘴唇,咬牙叫道:“你那个……是玩具!对不对!?妈的,兔崽子,你今天耍我耍得够呛啊!我他妈……” 这时,周修常忽然一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同时另一只手又一次伸进怀里,掏出了大哥大后,又掏出来一张名片。 第二百零九章 无地自容 宋德全凝目看去,只见那张名片正是自己的,上面写着自己的联系方式。 周修常不急不躁,把宋德全的大哥大号码输入进自己的大哥大中,然后拨出去…… 随即,包间里四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宋德全手中的大哥大。 片刻后,宋德全的大哥大铃铃作响…… 周修常一边按断,一边笑道:“相信这个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宋德全看着自己的大哥大,似乎有些不认识了,即便再厚颜无耻的他,此刻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好像硬生生被周修常削去了一层皮! 这时候,眼见着丈夫呆立当场的周静梅,反而理智起来,推了推丈夫,小声道:“咱们走啊!” 宋德全“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一样,一转身,又有些不甘心,很想狠狠地瞪一下周家父子,但是目光刚和周修常的目光对上,便顿时泄力,像是躲避夺目的日头一样避开,竟再也不敢看去了。 “别拉着我,自己不会走路啊!”宋德全一声大喝,却是把火气向妻子身上发泄,随即扭开门把手,夺门而出。 周静梅虽然受到委屈,却只能忍气吞声地忍受着,临走到门口,她不禁顿了一顿,似乎想到这一去,恐怕就是兄妹天各一方,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她又看到大步流星而去的丈夫,最终头也不回,跟在丈夫身后离去。 周立功和周修常听着他们俩走下茶楼的声音渐渐不见,周立功方才“哈哈”一笑,想放纵开怀一下,可是却发觉可笑之人走了,自己的笑声也成了无源之水,笑出来甚是无趣……他想了一想,道:“唉,你大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么一走,就不知道啥时候见面了。你发现没有,你大姑她也挺受气啊。” 周修常道:“刚才你们俩吵架的时候怎么不叨叨这些?” 周立功道:“那时候都在生气,叨叨这些反而被她笑话!算了,走就走吧,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周修常打断道:“放心吧,七八年过去了,你们还会见面的。” 周立功对儿子一笑,笑容里有点凄然,道:“你这孩子,好像未来你说的算似的!我就是不知不觉的想到了咱兄妹俩小的时候……” 周修常道:“又来了,不是刚才还挺看得开的,现在怎么又说起小时候了?你还年轻呢,以后要想了,就飞过去看一眼。” 周立功道:“才不去呢,去了纯属惹气受,像今天似的,要不是你来了,我得气得鼓鼓的回去!” 周修常道:“怎么样?咱们没下手就对了吧?” 周立功说起这件事,赶紧点头,道:“对了!妈的,要不是你说破,老子今天就当了冤大头!浪费钱不说,还得被我那帮工友们笑话!儿子啊,看来你爸是老喽!还有,一些人开始盯上咱们家钱了。” 周立功不提还好,这一提,周修常也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向宋德全解释我们忽然有钱的?” 周立功有些扭捏起来,道:“是……我就说……我买了彩票,中奖了……” 周修常向父亲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周立功道:“怎么啦?这么说不行?” 周修常道:“爸,这么说多容易招人恨啊!” 听儿子这么一说,周立功醍醐灌顶:“是呀是呀……那我应该怎么说呢?捡的?不行不行!抢的?呵呵!……” 周修常道:“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就说是我赚的?算了算了,反正这个矿买下来,你说是你赚的也可以了。” 周立功轻轻拍儿子肩膀,道:“我记得你说要保持低调嘛,就没敢说是你赚的。那这样,以后我就说是我们家人一起赚的……不过,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矿买下来?” 周修常道:“忘了?这个矿宋德全不是打给了新街大厦的……” 一听“新街大厦”四个字,周立功想起来了,他脸色一沉,一拍桌子,想要发火,却没想到一拍之下,把手边的茶盏震翻,茶水一泼,把好不容易半干不干的衣服裤子又淋个透! “哎呀呀!”周立功又一次跳起来,“干嘛这是!我一说话就浇我是不是?我是花呀!这要是回去,你妈一看以为我尿裤子了!” 周修常笑道:“这是你自己要火了才这样的。” 周立功向儿子怒目而视,道:“我能不发火么?你说不买了,不买了,结果却还是买了!是不是叫小王吧买的?” 周修常点头道:“是啊,我是……” “你还买什么啊?!人家的矿都啥也出不来,你买什么啊?!你告诉我不要买,然后自己买了,我是搞不明白了!”周立功还想拍桌子,但一想起刚才的后果,手就没有拍下去。 周修常知道父亲为什么而着急,道:“爸,你要是买了矿,多半会向外面吹嘘,这下咱们买了一个废矿,你就难于启齿了吧?” 周立功道:“废话!那我还能说什么?!说,同志们,工友们,快来瞧瞧我儿子啊,明明知道那是一座废矿,却花了几百万买了!你说你自己是不是有病?” 周修常微笑着,不答反问:“爸,你说呢?” 周立功叫道:“要是我说,就是有病!” 说完之后,周立功自己想了想,道:“你不是真有病吧?你真买了?究竟是为什么?” 周修常笑道:“总之,在我不告诉你为什么买了之前,你是肯定不会对别人讲的吧?” “对啊。你犯傻,我又没犯傻!说出去多么丢人啊!” “那就好。” 说罢,周修常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去了。” 周立功道:“等等!你没有说你要干嘛呢……” 周修常道:“去旁观宋德全和王朝阳签字啊,看宋德全那心急如焚的样子,应该是立刻就去找王朝阳去了。” 周立功道:“他哪里心急如焚了,你没来的时候,还和我磨磨唧唧的呢……” 周修常道:“人家心急如焚要是被你看出来了,他也就不可能有上千万的身价了。爸,你现在裤子是湿的,就不要出去了,等干一干再回去吧,免得被哪个老太太看了笑话你。” 周修常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周立功本来想追上去,一听儿子的话,觉得也对,这双腿便迈不动了,只是不情愿地冲着儿子的后背叫道:“你这孩子……别浪费钱!那矿不要了!反正工厂也用不上!” 周修常出了包间门,向父亲微微一下,然后“贴心”地把包间门关上了。 走出茶楼,周修常立刻走向马路边,打车去新街大厦。 上午,周修常和王朝阳联系时,便设下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也是对王朝阳的保证,那就是:他可以以不到二百三十万的价格拿下这个矿。 王朝阳觉得根本不可能,人家明明说四百五十万一口价,你却一口气砍下了一半多?!于是,慨然应允:“好,你要能讲到二百三十万,我们的账户里还算富裕,我让你折腾!” 就这样,周修常剑走偏锋,激怒宋德全,把他推向了王朝阳的篮子里。 新街大厦。由于是周日,大厦附近的人并不多,周修常给了司机钱,下车进门,走到电梯,按下十二层的按钮,电梯门刚一关上,周修常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按下了十一层的按钮。 原来,假如不凑巧,电梯抵达十二层时一开门,自己正好撞见宋德全和周静梅,那这个计策岂不是就揭穿了?无论怎样,还是保险一些为妙。 到达十一层,周修常走下电梯,然后转到了楼梯间,从楼梯间再往上走。 十二层。周修常站在楼梯间的大门前,先悄悄地往十二层的走廊里看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不过可以隐隐闻到饭菜的香气,想必是赵月如开始做饭了。 周修常从楼梯间里走出来,只见王朝阳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多半是宋德全他们已经在里面商谈细节了。周修常便向走廊另一侧的赵月如的快餐厅走去。 快餐厅的门开着,光线从屋里斜洒到走廊的墙壁上,屋内有人走过时,走廊的墙壁上也会投下那人的影子。 周修常已经听见了孙美妮稚嫩的声音,好像在跟妈妈撒娇,不久,一个俊俏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周修常边走边看,感慨赵月如的身体历经岁月却青春不老,不过,紧接着有一个同样婀娜的身影也投射在了墙壁上! 这样的成熟美妙的身影绝不能是形容尚小的孙美妮投下的!那么,另一个女性身影是谁的? 接着,这两个身影都消失了。 周修常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附近,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想聆听一下里面的动静。不过,静听片刻后,屋里竟然鸦雀无声,连孙美妮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不会吧,难道青天白日之下,这屋里有鬼?此刻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 周修常这么想着,却毫不畏惧地举足迈步,走到门前,只见快餐厅里空无一人…… “又是空无一人?那刚才两个身影是谁……”周修常哭笑不得,迈步而进,不过,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完,忽然身侧飞出来一个圆圆的、黑黑的东西! 竟是一口平底锅! “是我!”周修常一声高叫,头向后一仰,胳臂下意识在脸上一挡,只听“咣”的一声,平底锅砸在了他的胳臂上,生疼! “是修常!”只听见两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叫出了这三个字! 这两个女人的声音周修常都很熟悉,瞬间就知道了是谁,不过万万想不通,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周修常猛地向后一仰,重心失衡,身体向后摔在了走廊地面上。两个女人赶紧扔掉手中的“武器”,神色关切地齐聚过来,打量着周修常的伤势,不久,孙美妮也凑过来,指着周修常哈哈大笑: “我就说是大哥哥吧!我妈妈和玉香阿姨都不信!偏说是张春龙那个大坏蛋!” 第二百一十章 娇丽双姝 周修常半躺在地上,面前的两个美女正是赵月如和于玉香。周修常被一边被她们扶起来,一边问道:“玉香,你怎么来了?” 于玉香道:“先别问我,你疼不疼?” 周修常道:“还行吧,多亏了冬天穿的厚,不过你们也……也太狠了吧……” 赵月如道:“我们想你们男人力量大,要是第一下打得不狠,不能制服你的话,那我们就完蛋了。” “可是……下回看清人再动手嘛!”周修常说到这儿,忽然神情一凛,道,“对了,你们这么紧张,是在防谁么?” 直到这时,周修常才注意到赵月如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安。 赵月如看了一眼于玉香,道:“昨天晚上王大哥就告诉我,让我这几天干脆关门,不要开张了,免得有人会来找麻烦。不过,我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客人,不开张怎么行?王大哥说……说你现在有点不靠谱了……” 一听“不靠谱”,于玉香有些发笑。 赵月如继续道:“……说是会有新的人来帮助我,但是不知道你的话能不能作准。我一想,那还是我做好准备吧,不能就任由他们欺负了。黑星星也会帮我的,不过刚刚王大哥那边来了客人,黑星星就跟着王大哥进去了。” 于玉香道:“你就庆幸吧,刚才多亏了是我,要是黑星星,你就……” 周修常一想也是,不过黑星星如果在,一般不会采用这种偷袭手段,而是会顶天立地在走廊中央一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修常接着问道:“那你们就打算谁来了都打,就不怕万一打错人?” 于玉香道:“才不是呢!我们一开始听见有脚步声,然后快到门口时,脚步声又不见了,鬼鬼祟祟的,多半不怀好意,我们这才准备好了平底锅。” 原来如此。周修常捂着自己的胳臂,心知一定被打得淤青,又向于玉香问道:“你怎么来的这里?” 于玉香和赵月如此时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问题。 周修常在两张各具特色的花容间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于玉香多半是自作主张地来了,然后告诉赵月如,自己是他让来的。不曾想,自己这么一问,拆穿了于玉香;而赵月如见到于玉香年轻貌美,早就料到了一些不愿说透的端倪,这时节更是明白无误…… 只见于玉香一阵脸红,赵月如坦然地笑笑,道:“大中午的,我还一道汤没做呢!” 说着,赵月如便转身去了厨房,临走前,还把抱着周修常大腿的孙美妮也拉进去了。 于是,在快餐厅的外间,周修常和于玉香相互对视,一丝尴尬的气氛从他们身边淡淡飘过…… 周修常好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已经看穿了于玉香心中的小九九,故意龇牙咧嘴地叫痛。而于玉香好像也是就坡下驴,连忙扶着他坐下,自己坐到了他身边。 半晌,周修常道:“这下,你都看见了?” 于玉香的脸色半嗔半喜,道:“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周修常顿了顿,“我的公司……的人?” 于玉香昂起俏脸,道:“赵姐姐这么漂亮,你怎么没跟我说呀?” 周修常听出了质问的味道,道:“我之前……好像说过了吧?我说……我说……长得很漂亮?”到最后,周修常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说过什么了,“一定是之前说过的,这么久了,你忘了吧?” “啪!”周修常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这耳光力道不大,不过听起来很响。 周修常觉得右边的脸麻麻的,疼倒是不疼,不禁感慨于玉香使用暴力居然也这么游刃有余,道:“玉香姐姐,干嘛打我?” “因为你撒谎啊。”于玉香把一只玉手手掌贴在周修常的胸口,然后抹了抹。 一开始,周修常还以为于玉香是在“抚慰”他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后来一见她“抹手”的动作,方才明白:于玉香“拍打”完他的脸之后,嫌他脸上的油多,所以把手掌往他胸前的衣服上蹭一蹭…… 这简直就像是武侠片里,大侠杀完人之后把剑上的血渍用对手的衣服抹掉啊! 周修常叫屈,道:“玉香姐姐,我哪里撒谎了?我之前绝对跟你提过,赵月如其实长得很漂亮啊?” 于玉香一听他说别的女人长得漂亮,心中更是不乐意,道:“你绝对没有说过。你忘了是哪天对我说的,是不是?” 周修常迅速回想,这一想顿时心中一沉,暗叫不好:“我差点忘了!其实我就是昨天刚刚说过的……不过,昨天说过,对于此刻而言,也算是‘之前’说过,没错啊!” 于是,周修常理直气壮地道:“没有!我记得是哪一天,就是昨天嘛!昨天,在拍卖会上。” 于玉香又问:“那你记得你说什么了么?” “我说……很漂亮?”周修常在逼问之下,有点不敢确定了。 “确定吗?”于玉香开始好整以暇地摆弄起自己的纤纤素手。 周修常看着她的玉手指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宛如能工巧匠雕琢的艺术品,道:“算是……确定吧……” “哦?那你打,还是我打?”于玉香放下手掌,一双凤目紧盯着他。 周修常立刻伸手,打了自己的左脸一下,道:“难道我不是这么说的?总之,我肯定是说了……” 于玉香道:“你是说了。但是你说的不是‘很漂亮’,而是‘长得不错’!” 周修常长呼了口气,道:“那怎么了?这不是……差不多意思吗?” 于玉香道:“什么‘差不多’!差太多好么!?我一听什么‘长得不错’,就知道很漂亮,要是不漂亮,要是不漂亮,你们男人一定会说‘一般般’!” 周修常抬眼看向厨房。厨房是另外一间房间,只不过与这间房打通了一扇门。门上有一扇小窗户,小窗户上安装的是毛纱玻璃,无论里外都看不到对方。 不过,这扇门能隔绝视线,却多半隔不绝声音。 周修常拉住于玉香的手,道:“玉香姐姐,现在是在人家家里……我们这些事情要不要回家再说……” “可以啊。”于玉香爽快地回答。 周修常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干净利落地答应了。 “你答应了?” “对啊。其实我要求你必须现在说了么?没有吧?是你自己主动回答的,对不对?”于玉香露出一副刁蛮的样子。 周修常无奈地点点头:“对对。我是自己坦白的。” 实际上,什么借口“长得不错”和“很漂亮”而向周修常发难,说到底都是于玉香看到赵月如后,心中有一股莫名之火在向他调戏…… 于玉香自从昨天听到新街大厦的成达公司有一个美貌妇人后,心中便好像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块块垒一般,横亘在胸。当天傍晚时分,她卖弄风情,半推半就,让周修常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终于拜倒在石榴裙下,和她鱼水之欢,其实也是有了这般刺激所致。 只是,虽然征服了男人,于玉香一击得胜,但那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夜晚,李依依回来,手捧花束,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一个比周修常更加成熟的帅哥送给她的,反正她和周修常也不是固定的关系。 于玉香听罢,直恨得咬牙。自从李依依那一晚见到周修常开始,便拐弯抹角地打探周修常的各种事情,于玉香在一开始为了敷衍她,没有多想,便说自己与周修常没有多熟……却不想为李依依帮助那个“公子哥”埋下了伏笔。 但她更加气恼的,乃是昨晚上周修常真的不解风情:“让你晚上回去搜查一下沙发,不要来了……你就真的不来了!搜查一下沙发要多长时间?!找借口走出家门还需要我帮你找吗?你是真的不来了,还是瞒着我去了别的地方?” 一想起“别的地方”,那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于玉香从未见过赵月如,但是赵月如的形象却已经逐渐拼凑起来了:“她也像我一样吗?她是怎么认识他的?她哪一点让修常觉得好?哪一点比我好?周修常在她面前提到我的时候,会不会也说什么‘于玉香长得不错’?哼哼,也许,他根本不会在她面前提我!” 总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于玉香在香闺里独守一夜后,一大清早就做了一个决定,要去新街大厦的成达公司里看看,这个赵月如究竟是何许人也! 凭借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于玉香拨通了王朝阳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她今天要去成达公司。 “哦,那你去就行了,有人在的。” “是黑星星在吗?”于玉香问道。 “他在。那个赵月如也在。放心,肯定有人。这件事情,小周,周总,知道了吧?”王朝阳正在睡懒觉,顺便一问。 “嗯,知道了。”于玉香也是顺便一答。 后来,王朝阳接到周修常的电话时,自然没有说什么。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自己又何必置喙? 不过,王朝阳毕竟是经验丰富,他之前在接到于玉香要去公司的消息之后,当即就联系了赵月如。于是,赵月如已经知道了于玉香即将到来。 于玉香到达新街大厦十二层成达公司的时候,黑星星便把她拉近了快餐厅。 赵月如和于玉香两人一打照面,双方都愣了一会儿。 “原来这么年轻,怪不得。”一个女人心里合计道。 “原来她还这么年轻,怪不得。”另一个女人心里合计道。 赵月如和于玉香都是对自己的容貌有一定自信的女人,不会因为见了其他漂亮女人而自惭形秽,她们的关注点在于“年轻”或者“保养”。 赵月如感慨于玉香“年轻”时,是在感慨她的“年轻”。 而于玉香在感慨赵月如的“年轻”时,是在感慨她的“保养”。 第二百一十一章 被抓现行 接着,赵月如首先轻轻一笑,道:“王大哥说了你要来,我已经冲了茶了,就坐这儿吧。你是等修常吧?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这句话在于玉香听来,似乎是暗藏机锋,她却不动声色,柔柔一笑,道:“王大哥说了?原来姐姐已经知道我要来啊……哦,不好意思叫你姐姐,你岁数应该比我大不少吧?” 于玉香的这句反问,机锋之处,比之赵月如更加隐蔽和毒辣,乃是直接从年龄上下手,击中赵月如的三寸。 赵月如脸色微变,她从乡下长大,嫁到城市后也多半在工人区转悠,因为自己的美貌,虽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始终胸无城府,没有什么心机。但即便如此,于玉香话语中的傲慢和尖锐,她还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赵月如嗫嚅了几下嘴唇,道:“那倒是,我都三十了,看妹妹也就二十出头吧?真年轻,好羡慕你呢。” 赵月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兼又诚恳朴实,带着一种平和之气,让于玉香稍觉意外。 于玉香再一次仔细打量赵月如,见她脸若秋月,目如银杏,娥眉不黛而翠,樱口不点而红,皮肤细腻柔润,比之自己,各有千秋。只是,赵月如笑起来时,秀丽中有几分憨厚,显得更加温柔可亲,与世无争。 于玉香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自己可别不分青红皂白,自导自演了一场无趣的大戏,便把之前的盛气收敛了几分,道:“姐姐保养的这么好,皮肤这么嫩,我可是很羡慕你呢。” 赵月如听了,喜笑颜开,接着便拉着于玉香的手,告诉她自己生长在乡下,乡下的水好,米也好,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养人的云云,听得于玉香越来越不好意思。 不久,孙美妮更窜了出来,于玉香一见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中更软了,便逗弄起了孩子玩耍…… 能和赵月如说说笑笑地聊到一起去,是于玉香之前万料不到的。不过这么一来,她之前心中积蓄的无名火也被暂时埋进了心底,直到周修常出现的那一刻…… 向周修常发难,看着努力“求生”的样子,于玉香心底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快感,才终于冲淡了自己一夜间积攒的无名火。说白了,这次突发然难,还是在赵月如的“地盘”上,于玉香只是一次情绪上的发作。 但对于周修常而言,却有些莫名其妙而又无可奈何,实在搞不懂女人的心思究竟在想什么,自己问了两遍“为什么到这儿来”,却一无所获,反而被逼得唯唯诺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不禁有些心力憔悴了。 好在于玉香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如果再“作”下去,就未免“作死”了,这才宽宏大量地“放”了周修常一马: “行,这可是你说的,今晚回家,对不对?” 周修常见审问即将结束,哪里还敢另生波折,立刻慌不迭地答应:“对对,今晚回家,好不好?” 正说着,赵月如端着一个餐盘走了出来,道:“今天王大哥说,有人要来,我就照着十个人的量,先做了。咱们谁来了谁先吃,后来的我再热去,谁都不饿着,谁也都能吃上热乎的。” 于玉香站起来,帮着摆菜,同时问周修常道:“怎么回事?今天谁会来?” 周修常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记得跟你说没说过了,今天我把之前收的几个人召集在一起,要宣布一件事情。” 周修常还没等说完,于玉香就步步紧逼着问道:“什么事情?我知道吗?” 周修常道:“你不知道,王朝阳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于玉香道:“我昨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赵月如听见什么“昨天在一起”的话,立刻装作听不见,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哎呦,还有汤呢!”便转身走进厨房端汤。 周修常解释道:“是昨天快半夜的事情了。所以你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比较突然,我昨天想把大家召集来,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也就是说,召集大家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于玉香却只问她所关注的重点:“我今天要是不主动来,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叫我来?” 周修常语为之塞,赶紧辩解道:“不不,不是的……其实,你今天要来,我是早就知道的……上午的时候,我和老王通话,他跟我说了一嘴……” 这么一说,于玉香初时觉得极是合情合理,但随即疑窦丛生:“我跟王朝阳说的时候,他问我跟没跟修常说,我说说了。这是其一。其二是修常刚才进来时,明显十分意外,还问了我两遍‘到这儿来干嘛’……哼哼,撒谎,被我逮个现形!” 接着,于玉香便一声冷笑,把刚才心中所分析的内容讲了出来。周修常听后,脸色一百一红,尴尬地道:“是是……我这么说是因为……怕你生气……” 这时,赵月如又端汤出来。于玉香不好发作,便声音清冷的问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不愿意告诉我?” 周修常先借着赵月如盛饭、于玉香夹菜的功夫,心中匆匆打了一个腹稿,然后笑道:“我其实……一直想在你面前保持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而且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难,我做成了比较容易,获得感比较强烈……于是,我就想,要在做成了之后,再给你们一个惊喜。这么一来,我的形象,应该会更加光辉吧。” 于玉香敏感地注意到,周修常说到“惊喜”一句时,用的不是“你”,而是“你们”,显然这是因为赵月如也在场的缘故。于玉香有点不快,但是不好发作,又想自己在赵月如这里向周修常发难,也算是占尽了上风,一句“你们”,也不必锱铢必较了。 而且,周修常编造的这个理由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虽然不近实际,但好歹自圆其说,更提到了“形象”一词,说白了涉及到男人的面子时,女人自然要给足,于玉香便不再追究。 不过,这并不代表于玉香的追问结束:“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周修常见问这个问题,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按理说,“事情”和“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事情”,两者相较,明明是前者更加重要,更加涉及本质,但对于女人而言,“事情”的本身在次,而自己的感受和情绪更加重要,如此本末倒置,舍近求远,真是苦不堪言…… 他道:“成达公司开了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在问,究竟开展什么业务?今天的这件事情,就是关于业务的。原本把大家召集来,是想安抚一下大家,业务近期就到,大家稍安勿躁,同时也动员一下,做好准备。不想,我昨晚得知了一个消息,立刻就让老王去办了。可巧,今天上午事情就搞定了一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相信这几天就可以全部搞定了。” 赵月如问道:“快中午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去找王大哥了,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业务?” 于玉香补充道:“是一男一女,都是岁数不小的中年人,是他们么?” 周修常点点头,道:“正是。不过,我要先说明的是,这项业务并不是我们公司的主营,而且需要男性多一点,恐怕也很累。” 赵月如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她看来,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提供好饮食。 而于玉香却根本没有被“男性多一点”给吓到,问道:“收益呢?大家付出的辛苦,值不值?” “值!”周修常回答得斩钉截铁。 于玉香这才点头:“那就不累。不过,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具体的细节,究竟是什么业务?非要男性多一点?” 周修常笑道:“这个工作,是要去进深山,穿老林,打地洞,钻地底……” 周修常还没说完,于玉香就一脸惊讶地道:“什么?不会是挖煤吧?或者是……开矿?” 于玉香惊讶,周修常吃惊也不小,刚才他说的什么“打地洞,穿地底”,大多数人在略加琢磨后,也都能猜出来是挖煤或者挖矿。但是,于玉香居然反应神速,一猜即中,绝不简单。 于玉香见周修常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连着问道:“真的?挖煤不太像,你家是在工厂工作的,所以是……开矿?” 周修常道:“正是挖矿。所以我才说,这个业务可不适合你们女生去。” 于玉香道:“的确,我可不去。可是我不明白了,你是怎么想的?原来闹了半天你的业务就是钻深山里挖矿?这个……回报很高么?” 周修常道:“回报应该是有的。我知道,这项业务一提出来,大家都会很意外,但是我想说,这是我们资本积累最快捷的方式了。” 于玉香听了,如有所思,暂时不再问了。 赵月如这时赶紧招呼着大家夹菜吃饭,别等到冷了就不爱吃了。 正在这时,只听见走廊上有人大呼小叫,好像是在吵架。 “你是谁啊?来干嘛?告诉你们啊,整个十二层,都是我们的!”说话的人显得飞扬跋扈,周修常一听觉得耳熟,再一思索,便知道是瘦子的声音。 “滚下去滚下去!一个小毛孩子,别四处乱转悠,小心别人把你给拐卖了!”这是竹竿的声音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略显稚嫩的少年用耿直的语气道:“要下去你们才下去!这里我都来过一次了!你们是谁啊?俩皮包骨头的,还想卖我?你俩连我的腿都抬不动!” “妈的!兔崽子满嘴乱喷!收拾他!——哎呦!”好像是竹竿出手失利,反被那少年击中。 “就你们这样的还想……我靠!”那少年也似乎被踹了一脚,“不行啊,嘿嘿,你的腿抬得不够高!我让你飞……” “妈的怎么回事?!”这时,一个嗓门粗犷厚实的男人叫了起来,不用说,一定是刚刚赶到现场的浩总监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伙计聚头 “浩总监,这个兔崽子没事找事!”瘦子先告状了。 只听浩总监道:“他是谁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瘦子和竹竿一起说道。 “不知道就收拾他!”浩总监说着,好像是要亲自上阵了。 “你们一群不要脸的!三个打我一个,好意思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 “……成达公司!”这四个字,却是那少年和浩总监、瘦子、竹竿四人一起说出来的。 “你们喊什么喊?!”却是王朝阳从办公室里听到喧闹的动静后走出来,一声大喝,“我和客户谈生意呢!你们在这里喊什么?!” 周修常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动身去查看。 于玉香问道:“你不去看看?” 周修常露出苦恼的神情:“我巴不得躲起来呢!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喊什么喊,叫宋……” 这时,只听走廊上浩总监朗声说道:“我们是被周……” “把嘴闭上!”王朝阳一声厉喝,把浩总监的话打断了。 浩总监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哎呀我靠,你他妈谁呀?!告诉你,我老浩来这儿是被……” “滚!”王朝阳又一声大喝,似乎显得十分急切,“黑星星,把他们赶走!” “哎!”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走廊似乎在颤抖,正是黑星星走来了。 浩总监犹自不服,道:“怎么着?撵我们啊,你知道不知道是谁叫我们来的?是……哎呀!我靠!打我!你他妈敢打我!我是浩总监,是周……” “周”字刚刚出口,还没怎么出声呢,就听见“啪!”的一声,好像是王朝阳抽了他一个耳光。 “妈的!跟他干!”浩总监一声招呼,瘦子和竹竿云集响应。 这时,先前那个少年嘲讽地叫道:“你要跟谁干?!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周……” 结果,这少年嘴里的“周”字也没等发出来呢,“啪!”的一声,估计也挨了王朝阳一巴掌! “你干什么打我啊!?我怎么了你打我,我今天是……”少年大声报冤。 “都给我闭上嘴!”王朝阳这时已经声嘶力竭了,恼恨这群人不明事理,险些坏了大事。 “凭啥要我们把嘴闭上!你他妈的算老几?!”浩总监显然愤愤不平,“你以为你叫出来一个黑猴子就能吓唬住我们啊,告诉你,现在我们这边有四个人,三个人对付这只黑猴子,剩下一个对付你……哎呀,你这黑猴子想要干嘛……” 估计是黑星星听得来气,不待王朝阳吩咐,自己开始动手了。 浩总监叫道:“你再动一下试试……哎呀我,真敢动!你再动!再动!——还动我是不是?——你动就动呗,干嘛那么用力啊!轻点不行啊!你们俩看着干什么?上啊!揍他!” 竹竿道:“不行啊,浩总监,这猴子一直扛着你,咱俩要是动手的话,就连你一起伤了……” 瘦子也道:“对啊对啊,我们是不敢动手,绝不是想跑!” 浩总监叫道:“那你们俩跑那么远干什么,站住!” 这么一来,走廊里更加喧哗了。 于玉香听得直皱眉头,道:“修常,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是谁?都是你叫来的么?” 周修常有些尴尬地道:“是。不过,要是王朝阳不见那两个……客人的话,他们只要见到我,是不会这个样子的……” 于玉香道:“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哦,你是要躲着那两个正在王朝阳谈事情的客人?” 周修常点头道:“不错。你没有发现,只要这些人一提到我的名字,老王就把他们打断了。” 于玉香大悟,但随即不解,问道:“那两个客人是谁?你干嘛要这么躲着他们?” 周修常道:“这个情况我一会儿再说……” 走廊里,只听得喧哗声越来越近,好像是黑星星扛着浩总监,把一众人都带到了走廊这一头。 “浩总监,别急啊,我看这黑猴子是想把你带到快餐店,是叫我们吃饭呢!”能说出这种天真无邪的话的,毫无疑问是瘦子了。 竹竿驳斥道:“不一定啊,也可能是把咱浩总监带到厨房了,宰了做火锅吃呢……” 浩总监愤恨地叫道:“什么快餐店,我怎么没看到?竹竿你这张乌鸦嘴给我闭上!到时候你要是见死不救,我死了也饶不了你……” 竹竿赶紧道:“我开玩笑的!你肥粗老胖的,做火锅一定不好吃……” “妈的……唔!”浩总监还待再还嘴,却嘴巴好像忽然被人捂住了一样。 这个时候,黑星星已经扛着浩总监走到了快餐店门口,周修常等人都看过去,只见黑星星已经把浩总监放在地上,一只硕大的手掌捂着浩总监的脸,几乎把他的鼻子和嘴巴都捂住了,浩总监喘不上气,像只小鸡一样在挣扎着。 而竹竿和瘦子则站在黑星星的身后,这时露出头来,一见到周修常,顿时喜笑颜开,刚要叫:“周总……”忽然,黑星星伸出另一只大手把竹竿一推,同时捂着浩总监的胳臂把瘦子往前一送,双双把他俩推进了快餐店里,两人踉踉跄跄的,重心不稳,直率个狗啃你,趴在了地砖上,大声叫痛。 这时,黑星星的身后又钻出来一个人来,正是要和浩总监打架的少年,郭忠。 郭忠见了周修常,也是兴奋地要叫出声来,黑星星见状,同样大手一挥,抓住郭忠的脑袋往前一送,郭总毕竟是少年,身手矫健,不像竹竿和瘦子两个踉踉跄跄的,不过黑星星用力极大,郭忠收不住身形,冲到竹竿和瘦子跟前时,余力未衰,见到脚下两个阻碍,便双足高抬,直踩上去…… 竹竿和瘦子一脸大骇,自然是躲的躲,缩的缩,纷纷让开。这么一来,郭忠的双脚也是胡乱一蹬,落地时终究一软,身子横趴在地,直窜出去,一路滑行,直撞到了周修常他们吃饭的饭桌。 竹竿和瘦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二人都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均未受伤,也都没有被郭忠踩到,不禁都笑起来,再一扭头看向趴在地上、撞得比自己更加狼狈的郭忠,更是指着他哈哈大笑。 郭忠也爬起来,一抬头,看见周修常坐着两个美貌女子,他少年心性,最难堪的便是在异性面前丢脸,何况这是在两个美丽的异性跟前,登时气得小脸通红,双拳握紧,一个转身便向黑星星冲过去…… 郭忠虽然长得十分壮实,但和黑星星比起来,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黑星星嘴角微微一撇,见郭忠奋力冲来,自己毫不在意,只是把身前的浩总监当作炮弹一般,往前一推…… 不过,已经在室内的竹竿和瘦子同时给郭忠使坏,他俩暗地里各伸出了一只脚,当郭忠奋力跑来时,突然横伸出去,郭忠猝不及防,被两条腿一拌,便向前倒去…… 恰好,迎面而来的是浩总监一张憋得通红的脸——两张通红的脸就此碰撞在了一起。 “扑通”一声,浩总监和郭忠两个人双双倒地,都捂着自己的脑门,疼得龇牙咧嘴。 而竹竿和瘦子则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黑星星以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对付了四个人,见这场面有意思,也傻呵呵地“嘿嘿”笑着…… 当他们摔倒时,于玉香和赵月如便紧张起来,两人见这几个男人又摔又打,吓得俏脸雪白。赵月如早把孙美妮紧紧地搂在怀中。于玉香则紧紧地拽着周修常的手。 于玉香小声问周修常道:“这些人就是你招来的?” 周修常叹口气,点点头。 于玉香也叹口气,道:“你是奇葩花园的园丁啊!” 赵月如看见这几个人,身体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把孙美妮紧紧抱着,目光中闪烁着警惕之色。虽然有些害怕,但有黑星星和周修常在,她淡然许多。 这时节,众人打趴下的趴下,笑够的笑够,都看着周修常,又看看坐在周修常身边的两位美女,登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个都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 浩总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率先说道:“周……” “停!”周修常把手一挥,“先别说话!” 浩总监一愣,只见周修常对他身后的黑星星道:“把门关好,不要让那两个人来这边。” 黑星星答应着,把快餐店的门一关,回去了。 浩总监等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快餐店,又看周修常身边的漂亮姑娘而自惭形秽,也不知是谁,肚子里叫了一声。 赵月如听见,小声问周修常道:“修常,他们都是……我们的人?” 周修常点点头。 浩总监看看于玉香,又看看赵月如,接着又冲赵月如傻笑了一下。 赵月如这才笑了笑,勉强地站起来招呼道:“哦哦,那就是他们来吃饭啊……那就都坐下吧,坐下吃饭。”说着,自己走进厨房。 不过,浩总监等没得到周修常的下令,一个个都不敢动。 “你们一个个都闹够了?相互之间都算认识了吧?不打不相识嘛。”周修常招呼他们坐下,当大家坐稳,然后介绍道,“这是郭忠,和我差不多大。郭忠,这是浩总监,竹竿,瘦子,以后你就跟着浩总监了。” 郭忠听了,瞪了浩总监一眼,没说什么。浩总监视而不见,首先叫屈: “周总,那个矮冬瓜是谁?竟然敢打我?我可是总监啊!”说着,指了指郭忠,“像这位小兄弟,跟我们吵吵也没什么,一回生两回熟嘛!可是那个矮冬瓜怎么上来就打人,还打我脸……” 只听郭忠冷冷地道:“他是王大叔,是周总的亲信!你总监算个屁!” 浩总监指着郭忠鼻子:“你小子是不是给脸上鼻梁?我也是周总的亲信!我还是总监,知道总监多大的官吗?开除你绰绰有余!” “你敢!”郭忠梗着脖子叫。 第二百一十三章 员工餐 周修常知道郭忠年少血热,性格叛逆耿直,说道:“郭忠,别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有火,不过你要记着,你以后是跟着浩总监的,你们要是不团结一心做事情,就谁都没有钱拿,明白么?” 竹竿抢着道:“那我们呢?” 周修常白了他一眼,道:“你和瘦子也一样,不把郭忠当小弟弟照顾,一样没钱拿。” 竹竿和瘦子一听,脸色一白,紧接着便向郭忠讨好地笑起来……郭忠虽然火气仍大,但面对着笑脸,也就渐渐消退了。他一个少年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周修常相信没几天他们就能打成一片。 这时,赵月如推着餐车走了出来,她见这几个男人十分“活跃”,想必都是能吃的主,一盘子一盘子的端必定连续不断,于是干脆推出了餐车,让他们吃多少自己就盛多少。 周修常向浩总监示意,浩总监立刻招呼这其余三人帮助赵月如推车。只要涉及到吃饭,竹竿和瘦子居然也有条不紊,发餐盘,发筷子,盛汤,娴熟的很。 郭忠之前来的时候,想必是见过了赵月如,害羞地说了一声“谢谢”,浩总监时不时地盯着赵月如看,听见郭忠说“谢谢”,他也赶紧笑了笑,说:“谢……谢谢啊……嘿嘿!” 赵月如被他看着,不禁脸一红,扭身回到了周修常身边坐下。 周修常看他们都坐下吃饭了,方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们大家都是我最近一个多月来招的人手,都认识我,但是一直无缘相识。今天把大家叫来本来就是想让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就不至于像刚才一样,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没想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被你们成功实现了,果然就差点打了起来。” 浩总监等人都“嘿嘿”地轻声笑了几声。 竹竿一边吃一边道:“其实咱几个都没怎么动手,主要是被那个黑猴子打得够呛!是吧?小郭兄弟?” 浩总监道:“你被打了?是我被打了好么?我最后还和他撞在一起了呢!”浩总监说着,指着郭忠。 郭忠见他们言语间是拉拢自己同仇敌忾的意思,自己也就顺势说道:“对,其实闹了半天,都是那个黑猴猴才最坏!” 周修常笑道:“人家不是黑猴猴,叫黑星星……” “果然是黑猩猩啊!我就说嘛,人家是黑猩猩,你偏说,猩猩也是猴子!”瘦子看来又要和竹竿犟嘴了。 竹竿道:“本来就是猴子嘛!孙悟空比他都厉害,也是猴子!” 瘦子道:“你比孙悟空厉害,你也是猴子呗?” 竹竿道:“不是!我没孙悟空厉害!” 周修常赶紧打断他们的“相声”,说道:“好了,不管什么猩猩猴子,总之,黑星星的名字叫黑星星,星辰的星,星期几的星。” “哦……”浩总监明白了。而竹竿和瘦子却眨眨眼,道:“无所谓,反正咱们也不知道星期几的‘星’该怎么写来着……” 周修常续道:“一会儿,你们将会看到黑星星,还有我的顾问,也是执行秘书,叫王朝阳……” 浩总监道:“是不是那个矮冬瓜?” 周修常道:“老王不矮,不要叫矮冬瓜了……” 浩总监道:“我看他的脸拉得那么老长,简直比冬瓜还长,像鞋拔子……” 周修常道:“今天老王动手,其实是事出无奈,他平常可是被打的那一方呢!” 浩总监道:“他?被打?不信!身边有那么一只大猩猩……黑星星,还能被打?” 郭忠道:“是被打过,我听说了。——不过,周总,王叔今天干嘛要打我?” 周修常道:“很简单。因为他那时候不能让你们提到我的名字。” 周修常接下来便把从亲戚手里买矿不卖,和王朝阳一起下套的事情讲了一遍。 浩总监道:“原来如此,我还合计呢,怎么我一想要表露身份,他就打我……” 郭忠是有心少年,听完了周修常所说,有些担心的道:“那糟糕了!” 众人都一起看着他,不解如何糟糕。 只听郭忠道:“我们一上楼来的时候,由于不认识,就吵吵起来……结果,我们好像都喊了一句:‘成达公司’!” 郭忠这么一说,浩总监和竹竿他们都想起来了,这时都是一拍脑门。浩总监道:“周总,这么一喊没事吧?” 可是,随即便看到了周修常皱着眉头。 于玉香一直保持沉默,冷眼旁观着浩总监等人的举止,心中暗暗笑话。这时她向周修常说道:“王大哥是以公司名义和人家谈的么?如果是的话,那就不妨了。” 周修常摇摇头,道:“就是为了防止宋德全追查,所以我和老王说,要用影子公司。” “哦……”于玉香也皱眉一双好看的眉毛,半晌说道,“既然已经喊了,就没有办法了。人家要是问起来,就说……这些人来错了地方,或者喊错了名字。” 周修常点点头,道:“嗯,也就只能如此了,总之,在合同内容没有履行完毕的时候,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要不然就夜长梦多,麻烦大了。” 最后一句话,周修常语气严肃,是对着浩总监他们说的。浩总监等都郑重地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哎,你们公司有食堂啊,不错不错,正好中午了,我们去那里吃吧!” 众人听了这声音,都把目光投向周修常,眼睛都在问着:“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宋德全?” 只见周修常脸色一变,道:“他怎么来了?” 这声音正是宋德全的。紧跟着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当然就是周静梅:“你们食堂干净不干净啊?” 走廊上,王朝阳见食堂门关着,已明就里,但是要是让他说食堂“不干净”,那是万万不行的,便说道:“我们食堂干净!就是家常菜,自己人都吃!不过,今天好像休息吧,没人,你看都关门呢!我们去外面吧……” 谁知,宋德全却好像较劲了一样,说道:“不行!外面的饭菜其实也不干净!还有啊,我都闻到饭菜香了,你怎么还说休息呢?” 王朝阳讪讪地笑道:“我们食堂……也是快餐店,今天不对外开放,就是很简陋的员工餐,吃起来……” “员工餐挺好啊!食堂当然提供的是员工餐嘛!我俩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就凑合着吃一口吧!大中午的,走不动了。” 周静梅只好跟着丈夫道:“也是。咱们能谈了一个小时了,让了那么利润,你不会连员工餐都不请我们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朝阳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脸露难色,眼看着宋德全和周静梅已经走到了快餐厅门口,就见黑星星一个箭步抢上前,背靠着快餐厅的门,拦在中间。 宋德全和周静梅都是一愣,宋德全道:“你这是干嘛?不让我们进去?” 王朝阳陪笑道:“不是……他是……一个人能吃很多,怕自己的那份被人吃没了,他吃不饱……” “哦哦,”宋德全将信将疑,他的目光绕过黑星星,看了一眼快餐厅的门,“难道你们做饭经常这么少么?经常是偶尔来个客人什么的,然后就连员工都吃不饱了?” 王朝阳道:“不!不是!这……今天不是周日嘛……” 宋德全唉声叹气,道:“我是吃惯了大锅饭的人,就喜欢吃食堂的大锅菜和大锅饭,你要不要让他自己下楼买点别的吃的?” 王朝阳还以为宋德全在黑星星的“阻拦”下会善罢甘休呢,没想到竟然会死缠烂打,不进去吃饭不罢休! 王朝阳笑道:“这孩子……让他下楼,那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喽……” 宋德全“啧”了一声,道:“老王同志啊,刚才花了二百万买我的矿,现在连员工的一点午饭钱都不愿意掏了?” 周静梅站在丈夫一边,跟着道:“那我们掏钱吧!这孩子是挺壮实的,肯定能吃,一百块钱够了吧?”说着,就要往外掏钱。 宋德全却鄙夷地看了一眼妻子,道:“你怎么就知道掏钱!从现在开始省一省不行么?你今天也是看到了,这二百万容易吗?我亏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要不是你家那个周修常,我能以这个价卖出去……” 王朝阳听了这阴阳怪气的话,笑道:“宋老板,二百万,不少了,你们这也是要出国,急需用钱的时候嘛!钱这种东西,不能等,当要则要,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会便宜了你呢!是吧?”听起来宋德全还是没好气,道,“我说老王同志,我要进去吃个饭,很难吗?我到你们食堂,不是要吃什么山珍海味、鲍鱼龙虾吧?怎么这位像黑猩猩的同志非得堵在门口呢?” 王朝阳心下里寻思,看来宋德全是非要进去一探究竟不可了,如果咬定不许进,反而欲盖弥彰,更加惹人起疑;并且,我们已经在门口说了这么半天,想必里面的人早有察觉,周修常也应该躲起来了吧? 这么想着,王朝阳只得向黑星星眨眨眼,示意让开。黑星星却梗着脖子,纹丝不动。 王朝阳道:“黑星星,你让开!既然客人要吃饭,就让他吃,你放心吧,我今天中午一定让你吃饱的。” 一边说着,一边冲黑星星眨眼努嘴。 黑星星似乎明白了,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扭动墙一样的身躯,让在一旁。 宋德全这才“哼”了一声,推开了快餐厅的门…… 听到宋德全说话的时候,周修常脸色一变,但是并未惊慌,心道自己已经吩咐了黑星星不要让外人进来,黑星星忠于职守,不会放人的。哪知,宋德全走到门口后,竟然软磨硬泡,口口声声就是要进来吃饭。周修常这才有些着急,又不敢大张旗鼓起来,怕外面的宋德全察觉异样。 “妈的!不知道宋德全刚才听到‘成达公司’后会不会起疑?他老奸巨猾的,是不是在看到浩总监他们吵吵闹闹的一幕后,心生疑惑,所以才来一探究竟?”周修常想着,站起来,对略显得手足无措的众人做着手势,示意他们镇定下来,不要轻举妄动。 第二百一十四章 捉迷藏 多亏周修常做这个手势,因为竹竿和瘦子已经举起了餐盘,郭忠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甩刀,浩总监则要脱下自己的皮鞋……准备埋伏在门后,像赵月如和于玉香袭击周修常一样,给贸然闯入的人闷头一击! 周修常挥手,众人方才回到座位上做好,竹竿和瘦子收起了餐盘,郭忠揣起了甩刀,浩总监重新把鞋子穿上,不过穿完后他有些好奇似的,闻了闻穿鞋的右手——有些酸臭味——然后浑不在意地继续拿起了筷子…… 周修常和于玉香、赵月如都看得恶心。周修常低声对赵月如道:“怎么能藏起来?” 赵月如低声道:“去厨房,厨房是打通的!” 周修常一听便懂,心道极好,便跟着赵月如走向厨房,于玉香跟在后面。 被打通的房间居然情急时起到了逃脱暗道的作用,这一点改造之时是万想不到的。赵月如带着周修常和于玉香进了厨房后,说道:“这就行了。只要他们进来,你们就出去,他们要是出去,你们就进来,绝对看不着你们。” 利用打通的房间,周修常可以和宋德全玩一个捉迷藏。不过,当赵月如吩咐完毕,准备回去时,周修常叫道: “对了,你也得留下!” 赵月如听了一惊,于玉香听了也不解,二女都是眼神一凛,只不过稍纵即逝。 周修常虽然此刻心绪不宁,但或许二女的凌冽眼神过于明显,或许由于和二女见面后便已察觉到非同寻常的气氛,总之,自己脱口说出的“留下”的话,也觉得极为不妥,好像心有不轨企图一般。 于是,周修常赶紧补充道:“还有孙美妮,也得把她抱进来。” 有一个孩子进来,料来二女应该不会再泛疑心了。果然,赵月如和于玉香都有些放松下来。 赵月如道:“怎么我也得躲起来?” 周修常道:“你是我家邻居,就住在隔壁的隔壁,那宋德全逢年过节来我家串门的时候,兴许和你打过照面;而且……而且你还……还……” 周修常说到这儿时,说不下去了,他想说,你还长得那么漂亮,让人过目不忘,更有“厂花”之称,宋德全虽然很早退出工厂,但未始不闻赵月如的美名。 虽然周修常没有说完,但是二女听了,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赵月如脸色微红,接话道:“我明白了,没准我也见过他们呢!”说着,便出去找女儿了。 于玉香“哼”地一声轻笑,道:“你家亲戚应该没有见过我吧?要不然我出去?” 周修常用略显责备的目光看了于玉香一眼,道:“不用。你留下陪我。” “那赵姐姐是留下陪谁呢?”于玉香又开始紧逼着他了。 周修常用最不易察觉的幅度叹气,道:“赵月如是陪她女儿嘛!” 人家陪女儿,你来陪我。于玉香这才满意了。 很快的,赵月如就带着孙美妮进来,又把厨房门关上。 孙美妮一进来,便缠着周修常,叫道:“大哥……” 周修常赶紧捂住她的嘴,道:“嘘!咱们先别叫,叔叔正在和别人玩捉迷藏,不想让他们找到,你和叔叔一伙的,也千万不能吱声,不要被别人发现,好不好?” 孙美妮点头答应,低声道:“好!” 于玉香听着孙美妮和周修常对他自己的称呼各不相同,一个叫“大哥哥”,一个自称“叔叔”,可真够乱的。 不过,孙美妮一来,顷刻间改变了周修常的“陪伴”计划,由于她缠着周修常不放,变成了周修常陪着孙美妮,赵月如和于玉香只好互陪,二女轻声聊着女儿的话题。 这时,只听见快餐厅的门被推开,进来了几个人。厨房里,大家都不说话了,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饭厅里,宋德全把门推开后,一个箭步闯了进来,首先进入眼帘,却是围在一起大嚼特嚼的四个男人。仔细看去,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这四个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随即又低下头,各吃各的,似乎除了吃饭,其他的事情与自己概无关系。 宋德全走进饭厅,左右打量了一下,饭厅也就四五十平方米,摆放着七八张桌椅,显得极有空余,所有的桌子椅子都是成套的,漆成白色,午间的阳光从两扇大窗户里透进来,照射在白色地砖上,再加上白色的桌椅,整个饭厅显得耀眼夺目,十分洁净。 在宋德全的身后,周静梅和王朝阳、黑星星走了进来。浩总监等看到王朝阳和黑星星,面有不快,所以干脆不加理睬,继续大口吃饭。 王朝阳却为了显得“体恤”员工,十分和蔼地道:“大家都吃着呢?吃得好不好啊?” 浩总监等听而不闻,就当没他这个人一般。王朝阳不禁有些尴尬了,心想自己还不如不问。 这一幕被宋德全看在眼里,冷笑道:“呵呵,你前不久刚刚抽完人家脸面,给口饭吃就能原谅你了?” 王朝阳脸一红,道:“嘿嘿……打是亲,骂是爱嘛……” 宋德全在饭厅里转悠了两圈,然后走到餐车前看了看,闻了闻饭菜的香气,道:“呦呵!不错嘛,土豆鸡块,烧茄子,白菜木耳,西红柿鸡蛋,还有半桶瓜片汤……不错不错!还剩下不少的啊,怎么,这么些饭菜他一个人都能吃掉?”说着,宋德全指着黑星星。 黑星星只是冷眼看着,不说话。王朝阳笑道:“嘿嘿……其实,这几位也正在吃着,而且,我也没吃呢!” 宋德全招呼妻子,道:“得了,我看他们的饭菜不错,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周静梅答应着,又道:“不知道你这里的厨房干净不干净,我要去厨房看一看!” 听了这话,王朝阳眉毛一挑,暗叫糟糕。他进来后,见到饭厅里只有浩总监等人,不见了周修常和赵月如、于玉香,便松了口气,知道他们已经躲进了厨房。这会子周静梅却偏要进厨房看一眼,究竟是真的担心卫生问题,还是另有目的? 宋德全接着妻子的话道:“好啊,去看看吧……” 周静梅待丈夫话音一落,便扭身向厨房的门走去…… 王朝阳和浩总监等人登时都焦急起来,王朝阳往前走了两步,却已然不及阻止周静梅了。浩总监他们一个个都停住筷子,齐齐望向厨房门口。 周静梅极快地走了两步,拧开厨房门,一推而进,只见厨房里空荡荡的,水池里有锅碗瓢盆,案板上有瓶瓶罐罐的佐料,菜板上有一些已经切碎的葱花香菜等食材,地面上堆放着白菜萝卜土豆等蔬菜…… 周静梅目光扫了扫,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高声道:“老公,还行吧,算是干净的了,当然啦,跟自己家没法比……” “干净就好啊!”宋德全懒洋洋地说着,端起餐盘开始给自己盛饭。 “当然是干净的了,我们自己的食堂,要是不干净,我们自己都不吃,对不对?”王朝阳陪笑着说。 浩总监等人也都各自松口气,继续吃饭,只不过却怎么也吃不香了,好像一瞬间肚子就饱了一样。 周静梅正打算关上厨房门,忽然鼻子里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这个香味不是饭菜的香味,并且刚才一进饭厅里就隐约闻到了,没想到竟然在厨房里再次邂逅,不禁泛起疑来:“这香味乃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饭厅里有香水味并不奇怪,没准那位女员工来来去去,留下了怡人的淡淡芳香……不过这香水味竟然一直飘到了厨房!“不可能!只能是这个做饭的女人也喷香水!” 周静梅虽然也是女人,也喜欢喷得香香才肯抛头露面,但是一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会喷着香水,然后顶着油烟做饭,便觉得不舒服了! “老公,这里不干净!我们走!”周静梅忽然一声大叫。 宋德全已经盛好了饭菜,正在往嘴里塞,一边吃着一边觉得做得还真挺不错的,谁知妻子一声尖叫,吓得他一口吐了出来:“怎么了?你看见蟑螂了?刚才不是说很干净吗?” 王朝阳立刻叫道:“不可能!我们的快餐店十分干净,这一个月了,我一只蟑螂也没看见!” 周静梅道:“不是蟑螂!” 王朝阳道:“老鼠也没有!” 周静梅道:“是香水味!你们的厨师是女的吧?怎么能够喷着香水做饭呢?不行,我受不了!” 一听是这个原因,王朝阳和浩总监等都哑然失笑。宋德全也觉得是小题大做,道:“什么香水味,我怎么闻不出来?你坐下来,快一点吃!” 谁知,周静梅竟然甩开大步,向饭厅门口走去,一面说道:“我就不吃了,我不饿!” 众人都觉得诧异,难道因为一点别人都闻不出的香水味就恶心了?都看她三步两步走出门外,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就听见她发出一声吃惊的低呼: “啊……” 听见这一声低呼,饭厅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本来都看向门口的眼睛此时更是盯得紧紧的。 一秒钟后,王朝阳、浩总监和宋德全几乎是同时起身,向门口走去,三个男人还没等走到门口,只见周静梅一步步、缓缓地退了回来,好像面前出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事,让她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 这时节,饭厅里的人已经都站了起来,齐聚在门口,见到周静梅这个状态,不禁都把目光向她的对面看去,想知道她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谁知,这么一看,众人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女厨子 只见一个秀丽绝伦的女人似笑非笑着,缓缓地向周静梅走。周静梅虽然徐娘半老,但也是个心高气傲的美人,此时和面前的艳丽女郎相比,顿时相形见绌,自惭形秽。而一众男人则把自己的招子放得更加明亮了。 这美女正是于玉香。 美人之美,有的在于某个时机,某个瞬间,比如回眸一笑百媚生; 有的在于某种状态,某个表情,比如捧心西子玉为魂; 有的在于某种期待,以及气氛的烘托,比如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 所以美人之为美,不仅仅在于美人本身,更在于观者的心境。于玉香此时的出现,宛如玉女下凡,气色慑人。 “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喷香水的女厨子!”于玉香玉唇轻启,檀口吐香,众人听来只觉得珠圆玉润,双耳中十分舒爽。 其中,比如王朝阳是见过于玉香的,虽然早就觉得惊艳,但没有此时看来的绝色;而浩总监之前才见过不久,这是更觉得美得销魂醉魄。 “铛啷啷”只听一阵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原来是宋德全手中的金属筷子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至于拿捏不住的原因么,倒也无庸赘述了。 只不过,这“铛啷啷”一声响,倒好像闹铃一般,把众人唤回到现实中来,一个个都好像做了一个骨软筋酥的春梦一般,美梦方醒。 众人不禁都看向宋德全,又看了看掉在他脚下的筷子。宋德全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不禁脸红了。 众人再扭头看向于玉香时,虽然也觉得极美,但远不如前一瞬间的震撼逼人。那一瞬间的心荡神驰,已然消弭不见。 周静梅一开始也被于玉香的美貌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这时节见丈夫看别的女人看呆了,不禁回过神来,冰霜罩面,对于玉香冷冷地道:“原来就是你啊……哼哼……”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于玉香,想挑出点茬来,看到了于玉香的玉手,道:“呦!这小狐狸精,长得这么一双好看的手,能切菜颠勺?还染指甲?啧啧!你们都看见了吗?一群精虫上脑的蠢货,都把人家的指甲油吃进肚了……” 于玉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中暗暗发笑,脸上却还是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有多少人想啃都啃不到呢!” 周静梅故意用鄙夷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手指,道:“哼!啃?想鸡爪一样,果然是啃的!” 于玉香心想自己和这个经验老到的泼妇对喷是绝对喷不过的,自己只能甘拜下风,所幸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懒得再和周静梅计较。 这个目的,便是掩护周修常和赵月如、孙美妮回到厨房。 当周静梅声称自己要去厨房看一看时,厨房里的四人都吓一跳,除了孙美妮觉得十分好玩而兴奋外,周修常等都慌不迭跟着赵月如走到开向走廊的房门前,以最快速度鱼贯而出!当房门关上的那一霎那,周静梅正好推开了连接饭厅的门…… 正当周修常等人送了一口气时,还没等多喘上几口,便听见周静梅说什么“要走”,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又往走廊这里走来…… 虽然整个一层都是成达公司的,但时间紧迫,周修常等根本也来不及穿越二十多米长的走廊跑向对向的楼梯口,而那么多房间,他也没有钥匙,唯一的方法还是重新进去厨房…… 不过赵月如把厨房的房门关上后,房门自动上锁,这时节听到周静梅又要到走廊上来,赵月如只得赶忙要出钥匙,去开锁,心里一急,钥匙越难找,手一抖,险些掉在地上。周修常见了,只得一把抢过来,找准锁孔,插进去拧动。 “怎么拧不动……”周修常也有些着急起来。 “方向反了……”赵月如着急得手舞足蹈。 周修常终于打开房门,但这时,周静梅已经走到了门口,再有一步便跨到走廊…… 情急之下,于玉香挺身而出,故意往门口走了几步,用身躯挡住周静梅看向这里的视线。所以,周静梅刚一跨出饭厅,头一抬,便看到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子面容,而且与自己的鼻尖近在咫尺,不禁吓得一声惊呼:“啊!” 趁着这一空当,周修常和赵月如带着孙美妮,迅速跨进了厨房房间里,又悄悄地把房门关上。所幸新街大厦所安装的房门都是质量尚佳,机油充足,关门的时候倒也没出现“吱呀吱呀”的噪音。 厨房里,周修常和赵月如松口气,两人都觉得后脑勺有些冒汗了。只有孙美妮欢欣鼓舞,好像庆贺自己捉迷藏又一次获得了胜利,因为周修常和妈妈都沉默着,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欢呼的时候。 王朝阳打量了目前的情形,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打圆场,笑嘻嘻地道:“我们的饭菜都是干净的,她……她是做完了饭之后,才涂的指甲油,对吧?哈哈哈……” 其实,宋德全以及浩总监这些男人倒都觉得,能吃上这么美的女孩一点指甲油……倒也挺旖旎的。 周静梅知道王朝阳这是在圆场,却得理不饶人,叫道:“你别胡说八道了!你们男人看不出来,我是女的我还看不出吗?她这指甲这么修得尖尖细细的,哪里像是刚涂的样子?怎么着也有几天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喊到这儿,周静梅原本大张旗鼓的嗓门忽然一低,偃旗息鼓不说,更是柔声细语,道:“老公,这里不干净,我们走吧?”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向宋德全看去。宋德全的双眼正时不时地就偷瞥向于玉香,这时被众人瞧着,不禁做贼心虚地脸红了,往常十分镇定自若的他,竟然有些紧张起来,嘴唇都抖了几下,才道:“嗯?啥?” 原来,是根本就没听见老婆在说什么!至于注意力在哪里,心思飞扬到了何处,又是如何的想入非非,就不必多言了。 周静梅见丈夫一脸的色yu加茫然,简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继续问道:“我们走吧?” 宋德全听明白了,他不自觉地又偷瞥了一眼于玉香,略加犹豫,脸上有些不耐烦地道:“哎呀,我吃的好好的呢!等我吃完再说!” 周静梅急道:“我是不在这里吃的!” 宋德全一转身,去餐车处重新拿了一双新筷子,道:“爱吃不吃,我吃。” “这里的饭菜里有指甲油!”周静梅急得都快哭了。 “我没吃出来。”宋德全说着,更端着餐盘,又给自己添了半勺烧茄子,“这么好吃,哪里有什么别的气味?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坐下来,大口嚼着,一面看向门口——看向门口的于玉香,不是眼圈发红的周静梅。 周静梅又委屈又气馁,终于怒火攻心,她一跺脚,狠狠地瞪了于玉香,想抬头抽她一个耳光,但又想到这么一来乃是在出国之前惹是生非,丈夫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取悦这个狐狸精,我要是动手,他不仅不会理解我,没准还会帮助她……这可怎么出这口气? 见到周静梅目露凶光的时候,于玉香已经神情一凛,暗生警惕,准备随时躲避防守,左脚依然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只见周静梅在狠狠咽了一口气之后,并没有向她动手,而是把一双眼睛盯在了餐车上,既而双目中精光一盛,她迈着大步走过去,来到餐车前,不由分说就开始露胳膊挽袖子…… 大家看到这一幕时,都明白了周静梅想要干什么了,她是想把餐车上饭菜统统打翻,让谁也吃不得! 不过,知道餐车下面暗藏玄机的王朝阳和黑星星,以及郭忠,都是一脸惊骇! 王朝阳立刻大叫道:“你要干什么?!不要动!” 周静梅正在气头上,越听到不要动就越要动,她哼了一声,便用手抓住了盛着菜肴的金属菜缸边缘…… “啊呀——”一声惨叫声音凄厉,穿过了饭厅的空气,钻进众人的耳膜。 “烫死我啦!”周静梅立刻松手,原本抓着金属菜缸边缘的手掌依然烫得通红,疼得她又蹦又跳,又挺身又低头,要是这时有人放一首很“躁”的摇滚乐,她这一下下点头的动作真是再“躁”不过了。 大家看得又好笑又同情,好笑是因为她咎由自取,但是见她疼得十分痛苦的样子,又笑不出来。宋德全脸色阴沉,眉头紧皱,好像是妻子没事找事,当真活该,连带给自己丢脸,本来吃得正香,这下什么胃口都没了。 如此一来,王朝阳反倒被宋德全更加积极地抢到周静梅身边:“哎呀呀,我看看严不严重,疼不疼?” 哪知,周静梅急火上头,“恩将仇报”,上来就打了王朝阳一个耳光! “啪!” 这一巴掌,力道猛烈,声音响亮,把王朝阳打得一个蒙圈,不禁也怒道:“你打我干嘛?” 周静梅用已经烫伤的手掌打了别人一下,其实对伤口有害无益,这时果然更加疼起来,心头火气更盛,一边疼得流泪一边恶狠狠地骂道: “打得就是你!你个王八蛋!你们这饭菜这么烫!明摆着就是想烫我一下,对不对?!你们就是想烫死我!就是!就是!就是!” 大家一看,这人已经气疯了,说话完全不讲道理,王朝阳那一下挨打,真是倒霉。周静梅叫完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王朝阳捂着脸颊,委屈道:“我都告诉你不要碰了啊!那餐车底下全是滚烫的热水,给饭菜保温用的,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就……” 这时,宋德全脸色更加阴沉,沉着嗓子吼道:“行啦!有完没完?!走,赶紧站起来回家!” “我不走!我就不走了!”周静梅把之前隐忍的怒气都积攒到了这一刻爆发,已经气到了对任何人都不管不顾的地步,神志上恍惚不清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绕圈子 宋德全见妻子不听话,自己面子受损,当即脸色发青,走到妻子身旁,冷声道:“别闹了,快起来!” 周静梅叫道:“我不起来!我就不起来!我受伤了,我是病人!” 宋德全虽然还是沉着脸,但想到妻子受伤痛苦,终究还是心软,便蹲下来,拉起妻子的手看了看,只见触碰到菜缸边缘的手掌处已经起了几个小水泡,不过综合来看,受伤并不严重,去医院稍加处理,防止感染也就好了。 宋德全此时心中五味陈杂,有些恼怒,有些无奈,有些埋怨,有些烦乱,叹了口气,用柔软的口气对周静梅道:“好了好了,咱们先处理一下伤口吧,走,先去厨房,用冷水冲一冲。” “嗯?”一听说“去厨房”三个字,于玉香不禁轻声惊呼起来。而王朝阳被周静梅打了一巴掌后,退在一旁,于玉香和黑星星一起查看王朝阳的伤势,因此王朝阳一听见于玉香低声惊呼,便知道了厨房里有人躲藏,脸色也是一变。 为了躲避这两个人,周修常今天简直是转圈了! 宋德全说着,便扶着周静梅向踉跄着向厨房走去。 这时,于玉香大步走过去,迅速超过宋德全和周静梅,率先推开厨房门,一面说道:“我从冰箱里掏出……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冰块吧,好像是有的。”她一开始想说“从冰箱掏出冰块”,可是自己毕竟不是厨娘,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于是赶紧改口称“好像是有的”。 厨房里,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的周修常听到宋德全说要到厨房里冲冷水后,便和赵月如对视一眼,然后再一次如法炮制,向通向走廊的房门走去,赵月如拉着孙美妮跟在他身后。 孙美妮本来以为这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可是渐渐发现无论是妈妈还是“大哥哥”周修常都是脸色严肃,鲜有做游戏的兴奋笑容,便也觉得此事非同寻常。刚才听到外面有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她更是吓了一跳,差点就吓哭了。 很快的,周修常听到通往饭厅的那扇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修常一惊:“怎么来得这么快?!”于是,只好一手拉着步速缓慢的孙美妮,先把她拽出门外,然后又拉着赵月如的手,将她拽了出来。 于玉香进来的时候,正是周修常把赵月如拉出去,然后匆匆关门之时。就在房门关闭的那一秒,于玉香清楚地看见了周修常牵着赵月如的手…… 于是,于玉香在门口出僵立了两秒。这时,宋德全已经搀扶着周静梅走到门口了。于玉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走进厨房,走向冰箱,打开冷冻的柜门,在各种冷冰的食材中寻找冰块……但实际上,她早已心不在焉了。 宋德全招呼着:“不必冰块了。”一面抓着妻子的手,放在冷水下冲刷。冲刷了片刻,周静梅就喊叫太冷了,冻手。宋德全这才停住,道:“走走,去医院吧……” 周静梅被冷水这么一浇,更主要的是被丈夫抱着安慰,自己心气便渐渐平息了,委顿的说道:“好……好……” 宋德全掏出手绢,把妻子的手包好,这个动作看起来如此温馨,一时间让人想不到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对妻子爱搭不理甚至横加指责。 宋德全悉心做好,刚要原路返回,忽然在抬眼看了看于玉香后,目光看到了通往走廊的门! “那边是不是也能出去?”宋德全说着,便扶着妻子,往那扇门走去。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玉香又是脸色微变,这一次她还是应变奇速,关上冰箱门,便走在宋德全之前,率先去开门,一边走一边心中祈祷:“但愿你俩在外面不是在卿卿我我,而是提防着里面的动静!” 于玉香打开房门,又率先挺身而出,一看眼前的景象,好算松口气——走廊里,并不见周修常和赵月如的身影。看来是他们听见厨房里的声音后,及时转移,进入饭厅中躲藏了。 这时,宋德全在她身后叫道:“走啊,别站在门口,是在等人吗?还是在看谁?” 于玉香赶紧让开,让宋德全和周静梅过去。宋德全来到了走廊上,环顾一下,有些恍然大悟,道:“哦哦,原来厨房是通的!还能走到这里来!” 于玉香勉强笑道:“是的,不过一般不开这个门。” “我懂我懂,”宋德全扶着妻子站在走廊上,好像是对面前的美女依依不舍一样,竟然不着急去医院了,“做饭嘛,不能让人看到,对吧?”说着,笑嘻嘻看着于玉香,尤其是看着她的一双素白的小手。 于玉香不禁一阵厌恶,道:“下楼的话,请这边走。” 谁知,宋德全竟然一拍脑门,似乎是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道:“哎呀,我还得回到饭厅里去,我的包落那儿了!” 宋德全说完,便不由分说,把妻子往墙边一立,说一声:“你先在这儿站一会儿的。”随即自己便往饭厅里闯。 于玉香又是气息为之一顿,但宋德全此次行动之快,已然一个箭步冲到了饭厅门口! 于玉香大急,紧跟其后,甚至想干脆拉住他的身体,但又想到触碰他的身体是多么恶心,便把将将抬起的手缩了回去。这么一顿,宋德全已经走进了饭厅中。 王朝阳见到宋德全又从外面走进来,略显讶异,道:“咦?你是怎么从外面走回来了?” 宋德全环顾了一下饭厅,笑了笑,道:“刚才想送我爱人去医院,走得匆忙,却忘了,我的包还在这里。”说着,宋德全便走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 于玉香秀眉暗蹙,因为饭厅中并无周修常和赵月如的身影,看样子,他们俩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厨房。这么想着,于玉香的眼睛便瞟向了厨房门。 宋德全拿起包后,再一次环顾了整个饭厅,又看了看王朝阳、黑星星和浩总监等人,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随后把目光看向于玉香。 于玉香注意到宋德全在看着她,便连忙把目光从厨房门收回来。 但是宋德全已经注意到了,他也极快地偷瞥了一眼厨房门,笑道:“嘿嘿,挺有意思的啊!居然是通的,我再走一次!” 说着,宋德全便往厨房走去! 王朝阳和于玉香的脸色都变了,二人对视一眼,都暗叫不好。 这一次,周修常和赵月如就算及时从厨房中走出,来到走廊后,还是会被走廊上的周静梅发现…… 王朝阳低声对于玉香道:“怎么回事?” 于玉香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他谈的生意了吗?” 王朝阳道:“我搞不懂他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还能无意的么?”于玉香焦急道,“几次三番,他绝对是起疑了才这么做。” 二人说话的工夫,宋德全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这一次,无人有起身或者出声阻拦的意思。 于玉香眉头紧皱,空自着急,心道:“这下露陷了!无计可施,谁让人家已经犯疑了呢?到时候只有随机应变了。” 宋德全这时扭开厨房门,走了进去。 于玉香预计会听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怒吼……但是过了几秒钟,厨房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于玉香立刻向走廊走去,来到走廊,几秒钟后,只见厨房的房间门打开了,宋德全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了她,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蛮有意思的。走啦。” 宋德全扶着妻子周静梅,顺着走廊向另一头的电梯走去。周静梅在转身之前,怨恨地瞪了于玉香一眼。 于玉香此时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周静梅是否瞪她上,而是:周修常去哪儿了? 不在饭厅,不在走廊,不在厨房……那就是说,周修常和赵月如趁着宋德全给妻子冲冷水的时候,沿着走廊跑远了,或者躲藏进了其他房间里。 王朝阳和其他人也都出来,站到走廊上,目送宋德全和周静梅远去。王朝阳对郭忠道:“小郭,你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去而复回,你要确定他们真的离开了新街大厦附近,才能回来。” 郭忠答应了,迈步而去。 看着郭忠跟踪宋德全夫妇俩个下楼,于玉香才问:“周修常去哪儿了?” 王朝阳道:“我也不知道。说真的,当我看见宋德全从外面走进来时,吓了一跳!” 于玉香想了想,道:“去你的办公室看看。” 王朝阳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说道:“不可能去我的办公室的,小周没有钥匙,月如也没有。” 两人正走向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只见楼梯间的门一开,竟是周修常和赵月如带着孙美妮走了出来。孙美妮神情有些委顿,似乎是被连续几次的“游戏”折腾到了。 周修常见到于玉香和王朝阳,笑道:“这宋德全是不是心细?他全部都看过了吧?” 于玉香道:“你们的动作倒也真快,还选择了这里。” 周修常道:“我和月如关上门,就想着不能这么继续跟他们转圈了,只有走为上计,便抓紧时间,藏在了这里。” 于玉香先前看见他牵着赵月如的手,这时虽然没有牵着,但一句“我和月如”,便让她醋意十足了。 赵月如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切,抱着孙美妮说道:“他们既然走了,那我和孩子也回去了,美妮都困了。” 其他人都让开,让赵月如抱着孙美妮回到饭厅。 这时,浩总监等也走了过来,竹竿道:“哎呀呀,周总,那几下太吓人了!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瘦子道:“什么心提到嗓子眼?你是米饭都快吃到嗓子眼了吧?我怎么没看见你关心呢?” 竹竿道:“我是一边担心,一边往嘴里便塞饭。越是担心,我就吃得越多。” 瘦子道:“我也是啊。” 周修常看了看大家,问道:“郭忠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会回答 王朝阳便把吩咐郭忠去监视宋德全的事情说了。周修常点头称是。 接着,周修常便招呼大家进入王朝阳的办公室:“刚才的小插曲过去了,我们开始说我们的。老王,一会儿你把刚才和宋德全谈的事情告诉大家。” “好。”王朝阳答应着,随即又脸现难色,苦恼道,“小周……周总,我还……还没吃饭呢……黑星星也没吃。” 周修常看黑星星饿得直按摩肚子,笑道:“黑猩猩去吃饭。竹竿,你去打一份饭来,端到这里,让老王边吃边说。” 于是,黑星星去吃饭,竹竿走在黑星星身边,像参观大猩猩一样地看着他。其余人走进王朝阳的办公室。 实际上,这间办公室本来是周修常的,但是由于他不经常来,不能让负责人的位置空着,于是王朝阳便顶替着坐了上去。 而且,对于周修常而言,这间办公室他也是第二次来。大家走进去,迎面是一排落地窗,采光极佳不必说,在十二层楼的位置上,极目远眺,视野开阔,让人心胸为之一朗。入口处,摆着一个大鱼缸,里面的水稍显浑浊,十来条颜色鲜艳的观赏鱼上下畅游,似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来过,呼啦一下都缩在了鱼缸的一角。与门同侧的墙壁下,是一张大办公桌,桌面漆红,油光铮亮,显得奢华贵重;办公桌与墙壁之间是一张黑皮高背椅子,椅背的弧形显然是为了贴合人体曲线,一看便知坐上去十分舒适。办公桌的右侧摆放着两盆盆景,盆景下是浇水的水壶。盆景之前,也是在大办公桌的斜对面,摆放着几个会客用的沙发,沙发中间的黑玻璃茶几上犹自摆着小茶杯。整个房间大约有上百平米,不过这些物事摆得十分紧凑,在落地窗前留下了很大一块区域。这么一来,房间里显得疏密有致,动静相离,暗合一阴一阳的道理。 王朝阳故意走在周修常的身后,而其他人见状,自然也走在王朝阳的身后,于玉香作为女性,很自觉地退到了众人后面,当大家都走近后,方才进来,带上门。 接着,于玉香好像是出于女人特有的品质和职业的素养,很快就寻找起茶壶和茶杯,然后又找接水和烧水之处…… 与此同时,王朝阳让周修常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周修常不愿意,说,自己德不配位,不坐。王朝阳也不敢坐。于是,周修常招呼大家都坐在沙发上,沙发做不下的,自己搬来几张椅子,围着茶几坐下。 不一会儿,竹竿端着餐盘走进来,王朝阳接过来,往嘴里扒拉饭菜。 又过片刻之后,于玉香已经把滚烫的茶水摆在每人跟前,自己这才发现茶几旁已经没有位置了。 周修常笑道:“你来坐那个老板椅,最合适不过。”众人都称妙。 于是于玉香略加推辞,便以“我是女人,我就随便了”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 周修常本来想叫王朝阳边吃边说,但一看王朝阳吃得狼吞虎咽,便不忍心叫他边吃边说了,再者郭忠还没有回来,便让大家等了一会儿,先喝口热茶。 又过了几分钟,郭忠气喘吁吁地回来,告知自己跟着宋德全夫妻俩走到了停车场,眼看着宋德全开车走远,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宋德全的车返回,确认一去不复返后,这才上楼来。 竹竿和瘦子挤了挤,给郭忠腾个地方坐下。 王朝阳这时也吞咽完毕,说道: “我今天上午接到咱们周总的电话,说让我和刚才大家见到的那位签个合同。是什么呢?一座矿。周总的意思是,这座矿,是我们今后一段时间以来的主营业务了,也就是说,大家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都要围着这座矿去忙碌了。” 浩总监等都点点头。这时候,只听房门一开,原来是黑星星吃完饭走进来,在他的腮边,犹自残留着两粒米粒。黑星星见没有他坐的位置,并不以为意,而是直接在门口坐下了。 王朝阳接着说道:“目前,我和宋德全已经签了意向书,也就说,不出意外,这座矿他就卖给我们了。所以,刚才我们周总和人家转圈捉迷藏,就是为了躲避他,不想让他看见,免得他心生反悔,撕毁了意向书。” 浩总监道:“他是谁啊?为什么让我们周总躲着他?” 周修常道:“他是我大姑父,身价千万,我在把他推到老王这里之前,已经和他吵了一架,要不然的话,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不低。——老王,意向书是多少钱?” 王朝阳道:“就是二百万!不过,税费和手续费,都是他出了。里外里,我们还是便宜了不少。” 周修常道:“这就是了。他一开始管我要四百五十万,后来又说三百万,呵呵……” 浩总监道:“怎么降了这么多?是不是他的矿压根就卖不出去?” 周修常道:“对,他硬挺了一年多,总算是挺不住了,谁知,又不愿意贱卖,生生挺到现在。” 王朝阳道:“我就说嘛……周总,这矿有问题!唉,买地买矿,你知道现在我们账户还有多少钱了吗?” 周修常道:“不管还有多少,剩余的钱,可以用来买挖矿和冶炼的装备。” 王朝阳听到这里,要说什么,周修常示意先等他说完的,继续道:“我之前说了,那块地可以不要了,资金就能腾出来许多。” 王朝阳道:“是,你不要了。但问题是,有没有人接?你以为人家会以高价接么?那块地就跟这个矿是一样的。你想想,你昨天买来了,今天想要出,人家听了心里会怎么想?一定会想到你这块地有问题啊!没问题你干嘛要这么快出?!” 周修常道:“我知道,所以可能溢价卖是不行的了。还可以找人合作嘛,平摊一下,我嫩也能省不少。好了,先不说这块地了。咱们先说说矿。” 周修常顿了一顿,目光环视了一圈,道:“首先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因为在座的各位,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这个矿事关重大,我也只能和各位一起齐上阵,把这个矿管理好。不过,众所周知,矿产都是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环境自不必说,一定是十分艰苦的了。而且,这些矿,原本都是属于当地乡村的,我们开发挖矿,自然和人家产生利益纠葛,人家是地头蛇,我们不服也得服,所谓入乡随俗,避免起冲突,还得提防各种挑衅啊,找茬啊,所以,危险程度,也是不必说的。” 浩总监听了,狠狠地点头,然后道:“这些都不是事儿!唉,想起前不久,我们仨他妈的连杀人放火的事都想干了,挖个矿算什么?不过,周总,咱们可不能白吃苦啊!我倒不是跟你讨价还价,我是说我们整体,别大家吃了那么多苦,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那就糟了。” 王朝阳道:“要是什么都没有的话,谁最亏?谁拿钱出去了?谁的钱打了水漂?谁最心疼?” 众人都异口同声回答道:“周总!” 周修常笑道:“对对,是我,所以我与大家站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信可以和你们一块儿把这个矿玩得风生水起,偷偷摸摸地大赚一笔!” 众人听了,都齐声叫好。 这时,郭忠问道:“周总,我很想去,不过我家里边……” 周修常道:“你还小,你不用住在那儿,我也不用,我还得上学。不过,我们俩都要时不时的抽空跑过去帮忙了。所以我对你的安排是,一些东西需要运输的,就由你来运输。老王,你得安排郭忠考驾驶汽车执照。” 王朝阳道:“明白了。这也就是说,我还得买一辆汽车,对不对?” 周修常道:“不错。” 王朝阳道:“不过……我还得去吗?” 周修常道:“去啊!你来负责财务什么的。” 王朝阳道:“我哪懂啊!成达的财务我都是外包的!我也不去了吧,我坐镇这里。” 这时,浩总监道:“周总,还有我呢!我负责啊!他们都听我的,对吧?” 竹竿和瘦子都点点头。郭忠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尽管他并不是随时随地的在矿上。 周修常道:“这么大一个矿……你们三个人……” 浩总监道:“肯定忙不过来!这我知道。但是,周总,别忘了你刚才说的,得和村民们打好关系。我们的矿,当然要雇佣他们了啊!他,竹竿,他,瘦子,都是农村出来混的,管理村民没问题的。” 竹竿和瘦子又都点头。 听了浩总监的话,周修常和王朝阳对视一眼,都觉得浩总监的想法居然很周到! 周修常道:“不错不错,雇佣了村民干活,他们就不会来跟我们为难了。你的想法很对。你确定,你们三个人,就能管理好村民吗?” “没问题!”浩总监和竹竿、瘦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周修常心道,既然他们仨信誓旦旦,且让他们放手一试。浩总监之前再怎么说也是街头小霸王,管人的能耐多少是有的,我和王朝阳随时盯着就是。这么想着,周修常便改变了初始的想法,让浩总监负责矿上了。 忽然,于玉香开口了,声音清脆悦耳:“我想问问周大老板,宋德全的矿都卖不出去,肯定是有问题,那么你买来想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周修常刚来时说要“一会儿回答”的问题。 众人听了,都觉得问得甚是,齐刷刷看向周修常。 周修常自如地一笑,道:“有一个人挖井,挖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出水,就放弃了。后来来一个人,顺着之前那个人选择的地方继续深挖下去,就出水了。人们问后一个人,你怎么知道那里一定有水?明明前一个人挖了很久都没有。后一个人说,我其实不知道有没有水,我只是再继续尝试了一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游物外 众人听完,都有些懵懂,但大致都明白这个小故事的主题似乎是关于坚持和耐心的。浩总监首先点点头,道:“懂了,懂了,反正我是懂了,就是说,地下有好东西,他姓宋没有挖到,是他的命;我们挖到了,是我们的命!这些,都是命啊!” 众人听完他说了的,反而都懂了,一个个都道:“是啊是啊,就看有没有发财的命了!” 不过众人又都一想:周总怎么知道他一定有这个命呢? 于是,大家又一次把疑惑难解的目光看向周修常,寻思着他会不会又讲出一个什么费解的故事。 周修常感觉到气氛中有几分尴尬,他瞥了一眼于玉香,眼神中责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于玉香也是好奇,在这个问题上,真的没有为难周修常的意思。 周修常笑笑道:“我对这个矿的判断嘛……其实是有一定的……一定的理由的。就是说……” 他娘的,就是说……说什么啊! “就是说……我其实是根据一系列的科学判断来……” 来什么啊! “……来做出这个重大决定的!” 说的我自己都信了! “什么科学判断呢?” 我为什么还要说下去?我是要逼死自己么? “就是这块的地貌,我父亲其实是研究过的,这一点,老王是清楚的。” 王朝阳一愣,只见周修常冲他狠狠地一眨眼,赶紧说道:“嗯嗯……好像……对,是的,我和老周总,都在一起聊过,不过……” “不过呢!”周修常赶紧接过来话,“这一系列的分析……其实是……” 妈的!我要编不下去了! 忽然之间,周修常福如心至,脑子里电光一闪,招子都放亮了!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 接着,他故意装作懊丧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摇了摇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欺骗你们!” 话一出口,满座哗然。 王朝阳道:“什么?!什么意思?!” 于玉香也从老板椅子上微微欠身,印象中,周修常绝无如此懊丧狼狈之状。 浩总监关切地道:“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啊!?你怎么骗我们了?” 只见周修常幽幽叹气,然后缓缓说道: “其实此言甚难启齿,说出来也是让人万万不信的。不过,今日大家见问,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和大家实话实说吧……” 对于这一番告白,浩总监等人听了也就罢了,不过对于王朝阳和于玉香而言,意义截然不同。 他们俩在之前乃至昨日,便一直苦苦追问周修常到底要做什么项目,周修常却始终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赌咒发誓,却就是风雨不透。而此刻,周修常看起来是要抛心置腹了,他们焉能不关切?不禁都好像要听到某个惊天秘闻一样肃穆庄重。 周修常这时又叹了口气,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其实……答案也十分简单,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修炼气功也有了几个年头……” 众人一听“气功”两字,便瞬间明白了大半! 在这个年头,修习气功的热潮可以说出方兴未艾,甚至很多中央大领导都参与修炼,科学院也不甘人后地插一脚,说什么要对气功进行科学研究云云,在华夏大地上掀起一股匪夷所思的神秘风尚。 周修常接着道:“因此上,在我修炼功法的时候,我经常会神游天地……” 一边说,他一边心想:“或许,说得越玄乎,众人方会越觉得可信。” “……这叫做神游物外,翱翔天地之间,不靠肉体束缚……” 竹竿举手,插嘴道:“太他妈牛逼了!我练过,真的!真的能练到那种地步!” 瘦子道:“你也能像周总一样,神游物外?我才不信呢!” 竹竿道:“我是不能,但是我听说过啊!真的有人能!周总就能!” 周修常道:“我……我能……这也是刻苦修炼的结果……” 竹竿显得十分兴奋,道:“大师啊大师!对对,修炼气功的确得耐心,坚持,我就不行,周总是一定没问题的了。” 浩总监听了,也点点头,道:“我也见过,练过气功的人,身手十分厉害,隔山打牛,轻轻一用力,推到十个人没问题!” 周修常摆摆手,打断他们对气功的幻想,道:“这些么……我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地步……咱们接着说啊,就是我练功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我的魂魄飘起来了,飘啊飘,飘啊飘,飘啊……” 王朝阳道:“别飘了,飘散了!” 周修常瞪了他一眼,道:“我的功力已经达到了风吹不散,雨浇不灭的程度!” 竹竿接话道:“我知道了!那叫什么‘固神’的阶段,是属于中等高手的程度了!” 瘦子道:“咱们周总这么厉害,怎么能是中等高手呢?” 竹竿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就算是中等高手,也放眼世界来看,也是凤毛麟角!顶尖的了!” 瘦子道:“那你知道谁是高等高手吗?” 竹竿道:“知道啊!但是,他们都是世外高人,都在武当、昆仑那地方的山顶住着,根本不下来,嫌红尘世间,太过于肮脏。肮脏懂不懂,就是埋汰!” 瘦子道:“拉倒吧,都住在山顶,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浩总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世外高人,根本不用吃喝,我们看人家就是吃风饮露,一吸一口气,能吞纳那几吨的空气,然后把空气里面的什么分子啊,都当作食物吃进肚子里,其余的气体再排出来。” 瘦子道:“那得吃多少吨空气啊……然后一排出来,不得放好几吨的屁啊!” 竹竿道:“人家是一吸一呼之间,吐纳之间,怎么还得放屁呢!不信你问问周总,他师父是谁?用不用放屁?”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一次都盯着周修常。 周修常稍一慌乱后,便泰然自若地微笑着,道:“刚才竹竿他们所言不错。我师父便是他们口中的‘高等高手’了,他老人家乃是世外高人,曾经反复叮嘱我,不要透露他老人家的仙号和仙踪,所以……恕我不能以实相告,非是我故弄玄虚,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浩总监和竹竿等人都点头,道:“明白明白,人家是大师,和社会上那些出风头的伪大师不一样……这年头,有真本事的人是不会抛头露面的。” 郭忠毕竟是个少年,正是痴迷于武侠梦的年纪,这时听到气功、功法云云,不禁越听越是兴奋,虽然刚才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此刻却忍不住摆了几个电视剧里武打的招式。 周修常一看气氛果然被调动了起来,只要众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那么自己的话即便是漏洞百出,他们也会自觉地在脑海中补充圆满。 他接着道:“有一天,我继续神游物外,由于我功力有限,还不能像我师父那样畅游地球……”为了编造得更加可信,周修常索性信口胡诌了,“我师父说,他曾经神游过月球,看见了美国‘阿波罗’飞船造访过的痕迹,他看见月球上的那面美国国旗,十分生气,很想拔掉它,但是由于顾虑到祖国的外交,他便从大局出发,没有动手……” 郭忠这时说道:“太牛逼了!难道神游物外后,也能拔旗子么?不是说,飘起来的只是灵魂,不能摆弄现实中的物体么?” 竹竿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少年,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隔山打牛,也一定知道隔空取物,这些都是大师们使用‘气’的结果。你以为神游物外之后,‘气’便不存在了么?错!‘气’一直就在大师的肚子里,即使只能灵魂,也可以驾驭‘气’,达到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地步。” 瘦子点点头,道:“少年,你用笨理合计合计,周总的师父连月球都上得去,拨个旗子算什么?!” 郭忠一想也对:“是啊,太太太他妈的牛逼了!” 周修常听了他们的“补充”,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差点就笑场了,这时赶紧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我没有我师父那么能耐,我只能神游安原市附近。而在我神游的过程当中,我看世界便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我可以看到人们用肉眼所看不到的东西。” 浩总监等人都一致点头,他们太理解了。 周修常道:“所以……我就游啊游,游啊游,游啊……” 王朝阳道:“迷路了?” 周修常道:“对!对对!我迷路了!因为我神游到了一座深山老林里,我就看着脚下的大地,心里合计,这是哪里呀?我怎么……忽然!我发现一个我比较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我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我的‘气’,让我知道,我一定和这个地方有某种关联!这个地方,就是我大姑父的矿场。” “哇哦!”浩总监等都发出一声赞叹。 周修常感觉自己像一个玄学大师,在浩总监等人崇敬的目光中夸夸其谈。 “别忘了,我刚才说过的,我用我的‘气’眼看大地的时候,与我们用肉眼是完全不同的。我可以看到很多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东西。比如……” 周修常顿了一顿,挠了挠脑袋:“……比——如……” 浩总监见周修常拖着长声,却不说下文,他把这种语气判断成某种提示,接话道:“比如需要用科学仪器才能探测出来的矿藏,你只需要用‘气’就可以看到了?” 周修常对浩总监用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点点头,道:“然也!然也!就是这样!于是……我就看个一清二楚!我知道,我大姑父宋德全没有什么耐心,有些矿藏其实他已经快挖到了,但是他放弃了,于是前功尽弃,十分可惜。” “这是因为他不练习气功的缘故!”竹竿叫了起来。 周修常差点笑得喷出口水,强忍着道:“对!对!这是老天爷,对我们气功练习者的奖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周大师 其时,社会上经常流传一些用气功治病甚至干预天气、改变地貌等“奇迹”传说,一些人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周修常如此胡言乱语,浩总监等居然也照单全收。 瘦子道:“太厉害了!那什么,我想拜你为师!” 竹竿一听,抢着说道:“我入行早,周总,不,周大师,我有一些气功基础,你先收我!” 郭忠最直率,压根问都不问,直接站起来,一个鞠躬,然后长跪不起,道:“周大师在上,郭忠在此立誓,愿做大师徒弟……” 竹竿和瘦子一见,哪里肯依,纷纷站起来,也都跪在地上,向周修常磕头行礼,口中叫道:“周大师在上,我竹竿(瘦子),在此发誓,愿做……” “都给我起来!”周修常一声大喝,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浩总监也跟着道:“你们都起来!你们究竟有没有辈分的意识,啊?!你们去跪拜了,我呢?我是你们的领导,是浩总监!你们这么做是个什么意思?想压我一头是不是?” 周修常让竹竿等都起来,然后叹了口气,带着遗憾的语气说:“不行啊……我已经答应我师父了,我是不能收徒弟的。这是我师父的师训,我可不敢不依啊。” 竹竿想了想,道:“也是,我理解你师父的意思,这些功法都是有传承的。我听人说,徒弟学艺挑师父,其实师父传艺也挑徒弟啊!你师父能选中你,说明你是有天赋的,小小年纪,一练就会。像我,完了,练了快三四年了,任督二脉还没有打通呢!” 周修常点点头,道:“正是这样。不过你们不要灰心丧气,练这个东西……” 竹竿接话道:“我知道我知道,练这个东西得坚持,我也是,没有坚持下去,所以不行。唉!”说着,沮丧地摇摇头,好像自叹自己一无是处。 周修常看着于心不忍,道:“你任督二脉没有打通,那是说明你的气海不够充盈,还得需要继续练气,若是气海充盈了,所谓任督二脉不需费力,内里冲荡之下,自然而然便通了。你练功的时候,是不是注意力不够集中?没有沉肩坠肘,没有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坐如钟的坐姿?” 竹竿听了,眼睛一亮,道:“是啊是啊,我经常一练就睡着了!” 周修常道:“这便是了。你以后可以按照我刚才所说的,好好练习。” 竹竿道:“好好!周总,不,周大师,您再指点一下吧!” 瘦子一见,也跟着凑热闹,道:“我从头开始练,现在来得及吗?” 浩总监道:“肯定来得及啊!现在七老八十练功的都有!周大师,我也练过一二,你也指点……” 周修常不想自己随口把看得武侠小说上的功法说了几句,几个人就当真了,说道:“我不能说得再多了。刚才这几句话乃是最基础的入门功法,你们要自行参悟,然后勤加修炼,若是略有小成,我再加以引导。虽然我师父严令我不能收徒,但是我可以在旁指导嘛。” 竹竿、浩总监、瘦子和郭忠都脸显喜色,好像他们可以从此迈向人生巅峰了。 这时,王朝阳轻轻地叹口气,道:“我说周总,周大师,你都神游物外了,刚才怎么还所需要躲着宋德全呢?让自己隐身多好啊。” 于玉香轻轻地一笑,道:“就是啊,何必被他这么折腾?” 浩总监替周修常打抱不平了:“这个你们不太懂,不怪你们这么问。这个‘气’,是不能隐身的,隐身的那是怪物,我敢说,就是周总的师父,也不一定会隐身。至于躲着宋德全,那也和‘气’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皇上,也有他不爱见的人吧?” 竹竿道:“不错不错!躲着不见,那是人之常情。而且,咱们用笨理合计,每个人都听说过某某大师隐居在武当、昆仑,那说白了不就是躲避么?他要是会隐身,会让人找不着他,何必钻进山顶呢?” 瘦子和郭忠都拍手称是,认为竹竿讲得明白透彻。 王朝阳用“你就继续编吧”的目光看了周修常一眼,不说话了。 于玉香则以手支颐,显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故而无语。 周修常见心知肚明的心知肚明,醍醐灌顶的醍醐灌顶,而像黑星星稀里糊涂的还是稀里糊涂。总之,算是把这些人答对明白了,便继续道:“好了,咱们在进行这个话题之前,说到了我买这个矿需要干什么……” 周修常正准备继续往下编,话题至此,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话题不说,早晚人家也会问,好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还能显得从容一些。 结果,浩总监却十分时宜地打断了他,道:“周大师,你不用说了!我们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王朝阳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意思是:“你明白什么了呀?!” 周修常也十分好奇,巴不得自己有了一个喘息之机,还有人替他圆话,赶紧说道:“浩总监,你最聪明,不过,在座的恐怕还有不明白的,你还要再说一下。大家洗耳恭听吧。” 浩总监也不客气:“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简单啊!你都用‘气’眼看到了地下的矿藏了,就表明一定有,对不对?那还有什么说的,去挖啊!宋德全挖不着的,咱们能挖着,这就是咱们的财命,一句话:跟着周大师,永远有饭吃!” 浩总监话音一落,竹竿和瘦子、郭忠都举拳喊道:“跟着周大师,永远有饭吃!”声音响亮,震彻屋宇。 于玉香听了这个口号,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顿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浩总监以为是笑话自己,不禁脸色不满。 周修常立刻接着笑起来,道:“哈哈哈!不错!哈哈哈……说得对!玉香,是不是说得对啊!” 于玉香纤手捂嘴,道:“对对,都对,我就是觉得这个口号有意思,挺押韵,所以就笑了。” 浩总监听了,这才脸色稍霁,道:“我就是冲着顺口才编的嘛!” 于玉香为了转移话题,对周修常说道:“不过刚才你们都发现没有,那个宋德全和他老婆,好像是故意的在快餐厅转圈,似乎就是在找你。” 王朝阳道:“我看也是,看他们一轮轮的转圈,甚至有一次从厨房进去,又从走廊上进来……不想让他进来吃饭,却变着法的要吃,他老婆更是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厨房想看看干净不干净……嘿嘿!” 说到这儿,王朝阳向郭忠问道:“小郭,你去监视他们的时候,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郭忠道:“没有,我就远远地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上车就去了……” 周修常皱眉,道:“有可能是浩总监他们上来时,喊了一句‘成达公司’,这让人有了疑心。老王,你和他签订的意向合同书上,是用的影子公司吧?” 王朝阳道:“对啊,自然不能用真的,那样的话,他一查不就知道了!” 周修常道:“看来,正是因为此了。我大姑父宋德全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疑心不小,他和咱们的影子公司签约,却听到门外叫唤什么‘成达’,所以疑窦丛生。” 于玉香柳眉一弯,道:“可是……他要是有疑问,直接问便是了,干嘛绕着快餐厅转圈?他这么做,好像不仅仅有了疑心,而是直接怀疑你和这家影子公司有关联。” 王朝阳道:“这倒是也有可能啊!不过,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现在干想,也不得而知。反正我还要和他见面。到时候……周大师,要不然你去用‘气眼’看一看?” 周修常就站在王朝阳的旁边,一边谦逊的笑呵呵地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大师手段也不是全能的。”一边踩了王朝阳一脚。 王朝阳吃痛,却揶揄地一笑,道:“靠你掠阵嘛!真不去?” 周修常再一次向王朝阳狠狠地一踩,道:“没听见吗?气功不能隐身,等你真正把矿拿到手了,我再露面不迟。” 王朝阳却早有准备,当周修常踩向自己的时候,他的脚一挪,让周修常踩个空,笑嘻嘻地道:“不去就算了!——那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没有?” 周修常想了想:“没了。大家散会!” 浩总监等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打着哈欠往外走去,刚才说到“气功”时,他们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时候一谈起宋德全绕圈的事便索然无味,昏昏欲睡了。 王朝阳道:“其他人现在都回家去吧,明天九点准时到这儿来上班。周总,你得留下。” 浩总监等人先答应着,又向周修常问:“周总,你要是不在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听他的啊?” 浩总监更是说道:“我呢?我也要听?” 周修常道:“对,你们都是初来乍到,当然要听他的了。浩总监,别忘了,去了矿上,才是听你的。” 浩总监一听也对,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向王朝阳瞥了一瞥,挥挥手,招呼起手下的三个“弟兄”,大摇大摆的走了。 周修常向王朝阳问道:“怎么了?我留下干什么?” 王朝阳道:“看到刚才那一幕,还问我留下你的原因?刚才那不是什么浩总监不服我吗?这叫我怎么管?” 周修常笑道:“他服我就行了,有什么不服的,你叫他来找我,我教训他。老王,这个浩总监,之前是个街头小混混……” 王朝阳道:“街头小混混?!我的天啊!你是怎么召集到这些奇葩的?” 周修常道:“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总之,他们能干活就行,至于服不服你,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有黑星星,他们反正是不会欺负你的。” 王朝阳叹口气,道:“对对……” 后面的话,王朝阳欲言又止。其实,这些管人用人的方法,谁也不必说破,周修常是领导,不可能让手下人打成一片的,只有周修常才是团队的黏合剂,少了他,就是一片散沙。古往今来,这都是治理队伍的良策。 第二百二十章 月如请求 王朝阳又道:“你先别走,我有事情要问呢。”说到这儿,王朝阳向于玉香道,“于小姐,你知道了吧?” 于玉香美目一愣,道:“什么我知道了?什么呀?” 王朝阳道:“咱们的周大老板,因为手头资金越来越少,想要把咱昨天刚拍下的那块地给卖了,或者分出去一部分,省下点钱……” 于玉香道:“哦,那块地?应该是后来拍到的绿原区那块吧?” 周修常道:“正是那块。” 王朝阳道:“这不算什么。我觉得周总就是冲动,现在反应过来了,想出手,不好出嘛……不过,这也就算了。以上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知道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什么吗?” 于玉香看了看王朝阳,又看了看周修常,道:“不知道,是什么?”一面说,一面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周修常。 周修常干脆主动交代,道:“是这样的。因为不太好出手,我昨晚上就合计着,要不要去找……找找贺老板?” 王朝阳叫道:“你听听!好像没有被人家害惨一样!忘了窃听器那玩意儿了!那玩意儿现在就在我的抽屉里,于小姐你可以打开抽屉看看。” 于玉香闻言,打开了面前大办公桌的抽屉,果然看见了几个被卸下了锂电池的窃听器。 周修常道:“现在,贺老板财力雄厚,家大业大,我们和他们硬拼,是拼不过的。再有,我也跟你提过的,昨天晚上,‘广惠通博’的那位又送花来,我和玉香两个吓得又一次把花都拆了,这表明,我昨天的冲动行为导致了很多人都盯上了我……所以,你们应该都懂了吧?” “懂啊!懂是懂!你找他干嘛?”王朝阳苦着脸道。 于玉香低垂螓首,想了一想,道:“我倒是同意修常去找贺老板……不过,贺老板会答应吗?” 周修常道:“你们看,昨天我们一下子新增了两个对手,算上楼下的张春龙,那也算是前不久新增加的了,一共是三个。这三个里面……老王,张春龙你想合作么?” 王朝阳忙不迭地摇头。 周修常接着道:“至于那位‘广惠通博’的‘公子哥’,冲他向于玉香送花这一点,我就讨厌死他了,他比贺老板更精于笼络人心,让人反感……” 于玉香听他说到这儿,笑了:“你就说你吃醋了,不乐意就完了。” 周修常道:“没错。我的确是吃醋了。吃醋的同时,我也认识到,像这种有耐心的人,也必将更加难缠。” 王朝阳和于玉香都点点头,同意这种观点。 周修常道:“所以啊,就剩下贺老板了。老王,也许你想问,我干嘛要想着去找贺老板呢?” 于玉香道:“你不用问了,我相信王大哥明白的。” 王朝阳叹口气,道:“我懂是懂,拉帮结伙嘛,树敌那么多,找一座靠山当然是好事,就是……我反正对这个贺老板印象不佳啊。我还相信,这个贺老板口碑也不佳,我们和他一起的话……我不能没有顾虑!何况,他那么老奸巨猾,一见我们上钩了,必定会坑我们!” 王朝阳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周修常道:“所以,就像拍卖会上我们所说的,定下止损线,不能一味地投进去,比如,这个绿园区的地,全赔出去了,就是我们的止损线……” 王朝阳眼睛都瞪圆了:“五百万!打水漂!你居然还说什么‘止损线’,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你这个败家子哎,大言不惭啊!” 周修常见王朝阳着急起来,连忙道:“先别急,我说的最坏的情况。” 王朝阳挥舞着手臂,道:“我急?不不,我不急,我真的不急!我急什么!告诉你,我觉得,你跟贺老板见面后,这个最坏的情况有着最大的概率,你信不信?!” 周修常不吱声了。虽然他愿意保持乐观的态度,但前途难测,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更何况贺老板是安原市黑白通吃的人物? 于玉香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开始发挥女人调剂作用了,道:“哎呀,茶都凉了!我去再热一热吧。你们都坐下,好好地想一想,其实贺老板能有今天的能耐,未必是每个人都骗的。现在强敌环伺,说不得,只好抱一只大腿试一试了。” 王朝阳叹口气道:“是,这道理呢,我其实都明白。我生气的地方不在于此,而是……小周啊,你这短短的两天,太能折腾了!一会儿买地,一会儿买矿,接下来该买什么了?然后又说,大不了五百万都打水漂了!你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呢!?那些都是真金白银,都是多少工人家庭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天文数字!你说扔就扔!我气在这儿!” 于玉香也道:“是,修常,你是工人家庭出来的,万万不要忘了初心。” 听了这些话,周修常心潮跌宕,心道:“老王和玉香这么说,他们也都是没有忘了初心的人!”感动的说道:“我知道了。这两天,花钱的确有些急躁了,是我不对,我也是想让我们手头多多宽裕点的。至于初心,你们放心吧,我要是忘了,别说你们会对我失望,就是我老子,肯定对我大加鞭笞了!” 顿了顿,他续道:“无论是买地,还是买矿,请你们放心,对我们的未来业务很有助益。我知道,刚才那一番气功的鬼话,自然唬不住你们,但你们只要知道一点,我不是在胡作非为。” 周修常又是一番诚恳的表态,不过这一次王朝阳和于玉香都郑重地点点头。 王朝阳道:“我知道了,那我说一下我接下来的任务,首先是把矿产这件事搞定,其次一些矿上需要的设备我要和那个浩总监一起去矿上看看,请人指导指导,该清理的清理,该添置的添置。然后,就是绿原区的那块地了,不过,你要谈,你自己去找贺老板谈,我最多给你拎包助阵。再然后,就是双丰区那块地……” 周修常道:“我觉得,现在先不着急绿原区的那块地,不妨先缓一缓。” 王朝阳道:“那怎么办?先搞定双丰区?双丰区的其实不难,我们过去看一看,有工人闹事的话,让你父亲出面,他也是工人,好说话。” 周修常道:“不然。不要小瞧工人闹事。而且,我们刚刚还说过呢,不能忘了初心,如果工人确实吃了亏,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何况,你也说过,如果我们拍下地块后,立刻就去找人商量着卖,人家一定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很着急,所以会狠狠地宰我们的。” 王朝阳道:“是是,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就拿工人来说吧,简直是众口难调!唉,到时候看吧。那么,就这样,按照你说的,第一是矿,第二是双丰区,第三才是绿原区和贺老板。” “对。” 周修常和王朝阳商议已定,便准备告辞了。 把办公室门推开,王朝阳送周修常和于玉香出去,却见黑星星像一颗炮弹一样朝他们直冲过来! 周修常大骇!他一把拉住于玉香,让她躲在自己身后,以免被撞受伤,自己也赶紧做好被撞击的准备。 哪知,黑星星却一个急刹车,在跑到周修常身前时,急停了下来。考虑到他的体重,能够如此急停,也确实不容易。 黑星星看着周修常,又看了看王朝阳,只是“嘿嘿”傻笑,然后一转身,又疾速往走廊对面跑去。 周修常诧异地问:“黑星星这是怎么了?” 王朝阳微笑着,淡然回答:“他在锻炼身体,顺便减肥。” 原来如此!走廊地面被黑星星踏的一颤一颤的,黑星星跑到走廊尽头时,又俯下身去,趴在地上做俯卧撑…… 周修常向黑星星一竖大拇指:“厉害!” 于玉香揶揄道:“你练气功,一个能推倒十个黑星星,你更厉害!” 他们走到电梯前,准备下楼。这时,走廊另一头有人叫道: “修常!” 正是赵月如,声音带着略有些沙哑的性感,语气里似乎带着犹疑。 周修常一看,只见赵月如正站在快餐厅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过来。 于玉香这时推了推他,低声道:“叫你呢!” 周修常只好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赵月如道:“倒也……嗯……我就是……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今天遇见的那些人……我……” 赵月如说得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时而脸还通红。周修常想了一想,道:“我懂了,你认出浩总监他们了,是不是?” 赵月如道:“嗯嗯,怎么会忘呢?” 不到两个月前,赵月如被当时的“浩哥”掠进录像厅,囚禁了起来,而后周修常独闯狼穴,救出了她。这一幕,赵月如怎么会忘呢? 周修常道:“你放心吧,浩总监现在是自己人了,他绝对不敢再动你一根毫毛了。” 赵月如点点头,然而神情上却依然是有些苦恼的样子,显得心事重重。 周修常于是道:“那这样吧,如果你不想见到他的话,以后我就不让他到这里来了。反正以后他也是去矿上的,不会在市里。” “不不!”赵月如赶紧摆摆手,神情比之前更加急切了。 周修常感到十分意外,道:“哦,那你是……” 赵月如叹口气,道:“我……我还是想见见他的。你也知道,自从……自从我家那个不见了之后……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那个浩总监……他不是因为我家那个欠债,所以抓了我嘛,那么,他有没有我家那人的消息呢?” “哦!”周修常明白了。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和赵月如有了肌肤之亲,也可以让孙美妮衣食无忧地长大,但是他们之间的情感生活是决计不会有未来的。这一点,二人都心知肚明。 第二百二十一章 醋意十足 赵月如尤其清楚,自己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女人老得也快,没几年便容颜不在,周修常却风华正茂。所以,她对周修常能答应她抚养孙美妮就感恩戴德了,余者,岂敢奢望。虽然这么想,但是有时候夜深人静时,也不免孤衾难耐,生出一些女儿恨来。 却不想,今天从王朝阳那里得知有一个周修常的女友要来,她心便逐渐沉了下去,只好一味告诫自己,快别多想了!及见到于玉香时,她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所以对于玉香说出来的意味深长的话,她也索性当作耳旁风,一笑了之,果然于玉香反倒不好意思了。 如果今天只是见到了于玉香,赵月如心里也不会有那么波折。谁想,后来竟然见到了浩总监! 赵月如心中开始翻腾起来:自己的生活,一定要在这里一成不变地过下去么?从白领们口中的“快餐西施”,变成“快餐老太”? 女人说来真是奇怪。 赵月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见到浩总监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来。 实际上,若说自从丈夫抛妻弃女这四五个月里,赵月如一点都没有想过他,必然是不确切的。只不过,思念中并没有多少美好的东西。 但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却始终不能从她的脑海里剔除,当看到女儿孙美妮娇小可爱的样子时,一张令人厌恶的面孔也时时浮现、挥之不去。 或许,是该到一个了结的时候了。 见到周修常略有苦恼和失落的样子,赵月如轻轻一笑,道:“哦,我就是想打听一下,或许他们也不知道,若是他们知道的话,想必是今天会跟我说的。” 周修常这才想起来浩总监等人与赵月如见面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赵月如的反应,现在想来,她所问的那一句“这些都是自己人吗”,自有深意。 周修常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了。这样吧,我回去找他们问一问,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我就告诉你。” 赵月如点点头,道:“嗯,那……多谢啦。” 周修常微微一笑,道:“谢什么?” 这时候,孙美妮从饭厅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的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再来啊?我妈妈说,我过几年就该上学了。我不上学可以吗?” 周修常心里莫名一酸,心道:“孩子去上学了,若是没有父亲的角色,未免会挨欺负。” 他笑道:“放心,以后我会总来的。你妈妈做饭这么好吃,我当然要来了。” 孙美妮道:“我妈妈做饭再好吃也不如你做的,上次你在我家做的饭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 童言无忌,孙美妮说得走廊里回声阵阵。 周修常和赵月如的脸都是不禁一红。周修常只是又摸了摸孙美妮的小脑袋,便转身离去了。 回到电梯跟前,王朝阳已经按下了电梯,电梯一开一合,在等着他们。 于玉香脸色有些古怪地道:“你的厨技真的是天下知名啊。” 周修常心知肚明,笑了笑,道:“我是……故意练出来的。” 于玉香看出周修常说点有点心不在焉,道:“是吗?吃过的得多少人啊?尤其是……女人,漂亮的女人,有几个呢?” 周修常拉着于玉香的手,走进电梯,对王朝阳道:“老王,我们先回去了。” 于玉香忽然意识到,在王朝阳跟前,或者说在仍然目送着他们的、站在走廊另一头的赵月如跟前,周修常很自然地抓起了自己的小手…… 王朝阳向电梯里挥了挥手,道:“好,注意安全吧。明天我就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了。你的大哥大充好电……” 一边说着,电梯门一边就关上了。 电梯下行。周修常拉着于玉香,总算把醋意十足的于玉香稳住了。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听完赵月如提出要寻找丈夫下落后,周修常似乎在一瞬之间疲惫了很多。 于玉香看出了周修常一脸的无精打采,她实际上除了孙美妮最后说的话以外,之前的话只是能听见声音,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远远看去,似乎是谈论着很严肃的事情。 此刻,见周修常一脸落寞,自己的手又被他牵着,一些揶揄的话便不好出口,一些安慰的话也不敢冒然张嘴,便干脆闭上嘴巴,只是用手反握住他的手。 走出了新街大厦,周修常忽然感觉一阵茫然,似乎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一样。 于玉香这时明白自己该张口了,便道:“我们去哪里吃点东西,坐一会儿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嗯,好。”周修常由于玉香牵着,两人向东走去。 片刻之后,于玉香带着周修常来到了领事馆大街附近一处三层酒楼。周修常知道这栋酒楼在后世几经易手,也曾经改头换面好多回,最终还是免不了被拆除的命运,因为时过境迁之后,地段地价猛涨,此处居然被某国的领事馆以扩建为由,事先买下,然后又放弃扩建,将之重新高价卖出,简直是啼笑皆非。 周修常走进酒楼,于玉香居然好像对这里轻车熟路一样,拉着他的手走上楼。 简单环顾一下,周修常酒楼的大厅区域分为几部分,一部分有日韩的装修风格,另一部分有欧洲的风范,而剩余的一部分则好像置身于美国西部之间的酒吧中。 不过,于玉香拉着他上楼,没有让他体验一圈“世界”的机会。 周修常诧异道:“玉香,你来过这里?” 于玉香此时已经来到了二楼,迎面就是一扇狭窄的小门,小门十分的不起眼,十分起眼的是站在门边的一个俄罗斯的高壮保安。看到他们,俄罗斯保安什么都没有问,直接揭开了门帘。 门帘之内,可是别有洞天!缓慢的钢琴曲弥漫着整个空间,一片昏暗中,彩灯旋转着把一道道细小的光柱射向每一个角落,经常在人的眼前一晃,等人还没等着缓过来,第二道彩光又炫目而至…… 这时节,不过是下午五点左右,然而隐秘的酒吧里已经有了一些金发碧眼的老外了。 等到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周修常在显得暧昧迷人的灯光下看见于玉香在冲着自己笑。 周修常道:“你笑什么?这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酒楼中别有冬天,周修常闻所未闻,前世里他并无机缘能到此地来,而且,这间酒吧应该不高调,是以前世里并不知晓。 于玉香道:“这儿!就是李依依的工作地点!现在,她应该还没有上班吧?” 周修常一听这话,再看到于玉香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便恍然大悟:“她是做给李依依和其他人看的。” 周修常不禁也紧握着于玉香的手,笑道:“我们是来检查李依依的工作来了?” 于玉香被逗乐了,道:“可以呀!她能够服务别人,就不能服务我们?” 周修常先沉默一会儿,陪着她在酒吧里到处走了走,酒吧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裸体画,还有一些先锋涂鸦以及安迪沃霍尔的可口可乐艺术画,半晌之后,才道:“玉香,你可不值得让李依依生气,你忘了,咱们还得用她呢……” 于玉香瞥了一眼周修常,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于玉香和周修常在酒吧里这么一转,顿时就吸引来一些男人的目光,尤其是老外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 于玉香又走了几步,这才说道:“我懂了。你不是在帮着李依依说话吧?”说完,促狭地看着周修常。 周修常道:“我干嘛要帮着她?我是在帮助我们啊。李依依被人家利用,已然和你分道扬镳,你气不过,实际上你该明白,她是嫉妒你吧?然后你今天想要对她露一手?” “怎么?”于玉香轻轻翘起了小嘴唇,“你不答应?” 周修常笑道:“不是我不答应。而是得不偿失。她觉得你在刺激她,于是你也刺激她,然后她再刺激你,毫无意义,还耽误了我们的观察。我们要想利用她,最起码得装模作样装成好朋友吧?” 于玉香一笑,道:“看来你满脑子都是生意。” 周修常道:“不仅仅是,留下一部分给你了。” “就一部分?”于玉香美目里光芒一射。 周修常笑道:“是啊,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却不可失去的一部分。其他的部分丢失了还可以长回来,这部分不会了。我会疼死。我会不再活着。” 于玉香紧拉住他的手,脸上流露出几分喜色:“那……现在你高兴起来了?” 周修常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赵月如给影响到了,所以才有些闷闷不乐,此刻豁达地一笑,道:“很高兴啊。我们趁着李依依没来,先走吧?”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大手从于玉香的后面伸出来,拍到了她的肩膀上…… 于玉香被这只大手一拍,吓了一跳。周修常也是一惊,待看清于玉香身后那只大手的主人后,周修常脸色蓦地一变。 只听一个富有男性磁性嗓音说了一句十分流利的普通话:“嗨!你好啊,美女,要不要去我那儿坐一坐?” 于玉香厌恶地回头,看见是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西洋年轻人,高鼻深目,金发碧眼,肤白似雪一般,脸上挂着专门讨好女性的笑容。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到这里玩,于玉香没准会和他调戏几句,然后在西洋人不知好歹地动手动脚前纤腰一转,飘然而去。 但此刻和周修常卿卿我我之际,被人毫无礼貌地冒然打扰,便是比这厮帅上一百倍的男人呢,于玉香也觉得反感至极。 “不好意思,我有约了。”于玉香冷着面孔说完,便扭过头去。 那西洋人恬不知耻地笑道:“有约了?是谁啊?我怎么没有看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于玉香头也不会地说着。 那西洋人笑眯眯地道:“哦?是吗?我不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教教我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万元之画 于玉香脸显愠色,此人明显想要纠缠不休,她不禁看向周修常。 周修常咳嗽了一声,道:“哎,哥们,你叫啥啊?” 那西洋人还是笑眯眯地,并不看周修常,而是只看着于玉香,笑道:“漂亮的小姐,刚才是不是有一只老鼠在叫啊?你听见了没有?哈哈哈!” 于玉香秀美紧蹙,有些反胃地怒视着他。 那西洋人见于玉香瞪着他,还是那么无耻,道:“哦?都说,华夏女人的眼睛很小,你可不是哦!你更加适合我们西方人!我可以……” 那西洋人还待自我感觉良好地说下去,周修常这是忽然从墙上取下一副裸体画,然后论起来便向这洋人的头顶砸下去! “砰!” “哎呀!”那西洋人一声惨叫,脑袋冲画布中央穿出来,就好像把裸体画中的裸女头部替换成了他的一样。 于玉香见了,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那西洋人这时用手摸了一下脸,这一摸,忽然满脸居然冒出血来! 周修常这狠狠地一砸,乃是有意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洋鬼子,不过,仅仅一副画布而已,能把这洋人的脸“砸”出血来也确实是不可思议。 那西洋人一脸的血,看起来也十分可怖,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都十分骇异。 可是,人们再一看,便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洋人的头部和面部并未受伤,真正受伤的是他原本端着酒杯的左手。 刚才周修常抡起画布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殊不知,左手的酒杯恰好和下击的裸女画的画框磕在一起,“砰”的一声,酒杯碎裂,破碎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手上便沾满了鲜血,他又一抹脸,导致脸上也全都是血,连自己都吓得魂飞出来了。 “啊!啊!血!血!鲜血!我的上帝啊!”看来此人在华夏日久,即便在如此情急之时,仍然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you made it!”酒吧吧台上的一个老外喊道,在场的很多人都笑了起来。 “你做到了!”典型的美式幽默,还真让人忍俊不禁。 “shit!”那西洋人终于说出了一句母语,然后怒气冲冲地朝周修常看去。 周修常只是冷笑着,一副做好了和他大战一场的准备。实际上,周修常也是吓了一跳,他也觉得这几天有些冲动了,可没想到居然也会冲到到这方面去。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玉香这时已经躲在了周修常身后,有些欣赏,有些钦慕,又有些埋怨,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那西洋人甩脱了套在脖子上的画,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咬了咬牙,几次三番地向周修常怒目而视,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打上一架挽回面子,但喘了好几口气之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应该包扎最要紧,便气哼哼地一跺脚,转身离去了。 周修常稍稍松口气,拉着于玉香道:“这真是个找事的酒吧!咱们赶紧走。” “嗯嗯。”于玉香紧挽着他,跟在周修常身后。 来这里时,是于玉香拉着周修常;现在仓皇离去,成了周修常拉着于玉香。 不料,二人刚刚走到门口,却被那个高大健壮的俄罗斯保安拦了下来。 周修常一愣,随即看向身后,只见身后一个胖子老外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想走了?你的……不想赔么?那副画被你摔坏了。至于你打的人,你不用在意,很多女孩的老公都想揍他一顿了!哈哈!不过,画钱赶紧赔来。” 周修常一听只是需要赔花钱,心中先放下了一半,道:“好好,那幅画多少钱?” 那老外道:“一万……美元!” “什么?!”于玉香首先叫了起来。 那老外一听,一瞪眼睛,道:“怎么?我不唬你们,这是德国艺术家的作品,虽然不是什么大家,但是小有名气……你们华夏人当然是不知道的。这是德国领事从德国带回来后给我们的。” 周修常把还想拌嘴的于玉香拉到身后,心想:“带着漂亮女人的确容易起冲突啊。这幅画其实未必值一万美元,但是他见我带着如此美貌女子前来,必定是有个暴发户,所以才想狮子大开口,讹我一顿。” 这时,那老外好像是读懂了周修常的心思一样,意味深长地笑道:“嘿嘿,小子,你们华夏人有一句诗,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年有一个男人,就因为一个女人,把整个华夏献给了异族。你们华夏人,很浪漫啊!和西方荷马史诗中为了海伦而打了一场特洛伊战役一样!不过,好在我不喜欢女人,于是我也少了很多烦恼呢!” 说着,这性取向与众不同的老外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修常。 周修常若是听见他说什么威胁的话,犹自热血鼓荡,不至于瑟瑟发抖,可是这时节听见了“不喜欢女人”的话,又被他的一双眼睛以古怪的目光扫描而过,周修常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心道:“妈的!这次老子认栽!” 其实,在三个西方大汉的环伺之下,这钱是一定要掏的,只不过周修常还想着讲价还价呢! “好,一万就一万。按照汇率,我们摸个零头,五万五如何?” 哪知,那老外却笑着摇摇头,道:“小子,你去街上问问,这几个月来,你们官方的汇率早就不起作用了!要换,得按照黑市上的来!十万!” “你们!”于玉香叫了一声,周修常赶紧握了握她的手。 周修常想了想,显出为难的样子,道:“十万?是吧?那你看看我,像是把十万块现金带在身上的人么?” 那老外笑道:“没关系啊。我也知道银行关门了。不过,我们这里不关门,还有电话,你们就留在这里,给你们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送钱来不就得了。”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打电话是吧?行,我现在就打!” 那老外听了,便请他们往酒吧里走。哪知周修常并不动身,掏出了大哥大,拨通了王朝阳的号码…… 那老外见他掏出了大哥大,眼睛一瞪,显然没有料到年纪轻轻的周修常居然这么有“派头”。 由于信号不太好,周修常举着大哥大伸向高处,老外见了,还特意让周修常可以走动走动,寻找信号好的地方。 周修常一直走到了酒楼的西角,信号才将将可以。 电话一通,周修常不由分说,便道:“老王,我碰到了一点急事,给我送点钱来。就在……” 王朝阳没等他说完,就道:“又要钱?你有病吧?又遇到什么矿产了?!不行!我不管是什么事情,今天我一毛不拔了!” 大哥大的那一头,王朝阳嘶吼罢,不由分说,“啪”的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剩下大哥大这一头的周修常干瞪眼。在那一刻,周修常深深地体验到了“狼来了”的故事里,那孩子面对真正的狼群的心情。 于玉香也看着他,道:“怎么了?王大哥不乐意?” 周修常刚想说,何止是不乐意?又心想,多说无益,便道:“嗯,我的大哥大……好像是没电了……” 说着,周修常故意向于玉香和老外摆弄一下大哥大,谁知,这么一摆弄,周修常赫然发现,这台大哥大,真的没电了! 瞬间,周修常对“狼来了”这个故事有了一个反转:假如那孩子一开始明明是打算撒谎的,但是一说去之后,大人们却发现,狼真的来了!那孩子岂不是成了一个小英雄? 老外见周修常的脸上难掩失落的样子,顿时脸色又阴沉了下来,道:“回到我的酒吧去吧,我请你们喝一杯,然后你们可以一边喝,一边想想是不是该给自己的老爹老娘打电话了!” 说着,老外向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一使眼色,保安便在周修常和于玉香身边一站,二人站在人高马大的国外保安身边,好像是小矮人进入了巨人国。而且,令周修常和于玉香都感到惊讶的是,其中一个保安乃是黑人! 周修常只好和于玉香再一次进入酒吧,于玉香恨然道:“这两个保安,站在一起,好像巧克力冰激凌!” 周修常想说,明明是海尔兄弟…… 那老外看上去是酒吧老板,他向吧台后的酒保吹了一声口哨,酒保从台下掏出两个杯子,然后给其中一杯倒上一指高的洋酒,递给周修常的那一边;又用饮料兑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递到了于玉香那一边。 那酒保显然是更加“照顾”女性的,他笑着对于玉香用奇怪的口音道:“轻!轻!哥!哥!” 于玉香对这些男人的眼神很是反感,显然不习惯于西方人这种直白的注视,扭头看向周修常,道:“他说什么呢?你听得懂吗?” 周修常不知道于玉香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充愣,道:“他说,请!喝!” “哦……哦,轻喝,哈哈!”于玉香故意干笑一声,“怎么着,让我喝这一杯!然后,你喝那一杯。你的怎么那么少啊?” 周修常笑了笑,想说,你明明是知道的,这杯乃是威士忌洋酒…… 谁知,于玉香向酒保一瞪眼,然后轻轻地“哼”了一声,慢慢地把那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推到了周修常那一边,然后再缓缓把周修常身前的威士忌洋酒拿到了自己这一边。 周修常诧异道:“玉香,你干嘛?” 于玉香道:“他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华夏女人能喝?今天就给他瞧瞧!” 说着,周修常没来得及阻拦,只说得一句:“哎,你……” 只见于玉香端起那杯可以一口喝进去的洋酒,一昂脖,一口气灌进了嗓子眼! “砰!”空酒杯被她惯在吧台上。 酒保愣了一下,于玉香这一下显然让她始料未及,眼底里带着某种惊慌和说不出来的异样,他又看了看周修常。 周修常也是愣着,然后才看着于玉香道:“玉香,你没事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迷魂药 “去他妈的……”原本温柔娴熟的于玉香忽然吐出来一口国骂,关键这骂声居然这么好听……“这酒是假的吧?怎么这么晕呢!” “你之前来过这里,但是没喝过这种酒吧?”周修常问。 于玉香挺着娇艳难言的俏脸,道:“没有。我喝过那种酒……”她指着鸡尾酒,“我喝过它,特别甜!跟饮料似的!” 周修常明显感觉到于玉香的身子开始发热了,按理说,不到半杯洋酒,应该不至于如此地步。 只见于玉香这时开始眼神迷离起来,看着周修常需要看半天,连身上的香气都渐渐被酒气掩盖了。 周修常扶着她,有些着急地叫道:“玉香,玉香,你还好不好?” 于玉香开始口齿不清晰起来:“我……好啊……好多灯泡……星星……月亮……周修常!你他妈的去给我摘月亮……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 于玉香的一双玉臂在空中四处挥舞着,看得出来,她本来是想周修常挥舞的,但是双手此刻已经不像是她的了,在到处乱挥,就是挥不到周修常这里,进而带动着她的身体都左右乱晃…… 周修常心中犯疑,不知道于玉香酒量如此之差,但又一想,就算是于玉香酒量再不好,这不到五十毫升的洋酒,能有多大力量?除非是于玉香酒精过敏……但是于玉香刚才说了,她之前来过这里,因为这里是李依依工作的地方,她说不定是来这里和闺密一起喝点小酒,也喝过那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 想到了这里,周修常忽然心中一动,他再次看向怀中的于玉香,只见她已经面色潮红,一双妙目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鼻子里全是酒气,整个人在他的怀中渐渐地软下去…… 周修常恍然明白了,不禁心中一阵大怒! 他妈的,这酒保给我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威士忌洋酒,而是掺了迷魂药!这群龟孙子王八蛋,竟然要迷晕我! 周修常这时又惊又怕,甚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酒保要把自己灌晕,为的什么?当自己人事不知地倒下后,于玉香会被他们怎么样? 周修常越想越是害怕,但是此刻又无法发作出来! 总之,他们这一次,是掉进了虎穴之中了! 不知道于玉香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的这个猫腻,所以故意以身饲虎,用牺牲自己的这种方式提醒周修常? 可是……周修常看向怀中的美人:就算她这么做,我还是出不去,清醒时都不可能跑出那两个巨人保安的手心,此刻抱着她想跑,那更是痴心妄想了。 这么一计较,周修常终于明白了于玉香的意思。她知道她和周修常今日难以善罢,而周修常一旦倒下,自己绝对自身难保,所以无论如何,宁肯让自己醉倒在周修常怀里……只要周修常清醒着,这伙人便明白了自己的下作手段露陷了,便不敢过于造次。 周修常感到心中一阵心疼,于玉香这是牺牲了自己,既为了保全他,也为了保全她自己。换句话说,乃是保全了他们。 于是,一个难题摆在了周修常眼前:怎么出去呢? 这时候,酒保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吧台后面,继续为后来的几位客人端杯倒酒,好像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样。 周修常明白向酒保动怒毫无意义,自己乃是被这一群老外坑陷了。 他环顾酒吧,昏暗的光线下,他很快把目光集中了右手的角落里,只见那个调戏于玉香、被自己砸坏手的西洋帅哥在和酒吧老板谈笑风生! “他妈的!老子果然上了这群洋鬼子的当了!”周修常暗暗握紧拳头,“别看这群洋鬼子时常看不惯对方,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对骂,好像是显得势不两立一样。其实对于漂亮的华夏女孩,他们一定是狼狈为奸的!” 周修常再看向酒吧里那些被老外摸手摸脚的华夏女孩,她们眉开眼笑,对老外的猥亵不仅不躲避,还欲拒还迎地勾勾搭搭,似乎巴不得今晚就以身相许。 周修常感到一阵反胃。他用余光看到了那西洋帅哥和酒吧老板正冲他指指点点,两人好像在争吵着什么,西洋帅哥似乎在责备酒吧老板办事不利,以至于晕倒不是男人,而是美妞。 这时候,周修常又一抬眼,看见李依依浓妆艳抹的走了进来…… 李依依甫一走进酒吧之后,便瞥眼看见了周修常,以及“依偎”在他怀中的于玉香。毕竟,二人坐在吧台前的灯光下,而且“姿势”很引人注目,很多人都在时不时地偷瞄着他们,李依依进来后也便顺着众人的目光发现了他们。 乍一相见,李依依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熟悉的身影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但是一愣神之间,只见周修常也对上了她的目光,这才确信无疑:“他们俩来到这里干嘛?难道于玉香一大早就出门而去,竟然是来到了这里?是不是昨晚的鲜花让她生气了?哼,她这个人,要是在古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挂个贞节牌坊!” 李依依早就察觉到了酒吧之中,周修常身周的气氛不大对头,一些老外似乎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嬉笑之中,不怀好意。 她再看向周修常怀中的于玉香,只见玉香人事不知,浑身瘫软,躺尸般被周修常横在膝盖上。 李依依环顾了一圈,便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皱了皱眉头,小声暗骂道:“草你们这帮外国人十八代祖宗!” 她虽然对于玉香大有嫉妒之心,但毕竟有些同窗情谊,面对恬不知耻的色狼时,自然而然就同仇敌忾了。何况,她在酒吧工作时,面对这样的情况很多,第一次差点吃亏上当,自己之所以忍着恶心在这里做服务,还不是为了多赚一些钱?当看到有些华夏姑娘们,有的还比自己年轻好几岁,都对老外们投怀送抱,心中也是连连叹息。 “玉香啊玉香,这地方,也是你应该带他来的么?” 李依依这么想着,向周修常走去。 这时,周修常看见李依依走来,眼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神色,有见到熟人的宽慰、也有见到不该见的人的愧疚,还有一丝丝警惕…… 李依依向他轻轻一笑,刚想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被人讹上了?想不想要我救你们?” 忽然,她的脑海中跳出了一个危险的主意! 这主意让她看了看周修常怀中的于玉香——于玉香正昏睡得人事不知! 李依依觉得这个很危险,但是也很刺激,更重要的是,她摇摆不定的心已经向跃跃欲试而倾斜了…… 究竟是什么这么吸引她去做一件“坏事”? 李依依又一次把目光对准周修常:“是他吗?” 周修常见李依依一步步走近,在距离他越近时,反而步速越慢了下来,好像有些犹豫,不敢近前一样。 周修常有些尴尬地道:“李依依?你……来了?” 李依依最后一次细细地打量了昏迷不醒的于玉香,然后迈出了最后一步,走到了周修常跟前,似笑非笑着问道:“你们来玩了?怎么不告诉我?玉香让你不告诉我的?告诉我嘛,我可以找老板说说情,给你打折的……” 周修常看了看怀中的于玉香,说道:“你可以找老板说情?” 李依依道:“还好吧,我玩得比较开,所以面子嘛,还是有一些的。” 说到这儿,李依依忽然凑近了周修常,低声道:“怎么样?想走出去吗?” 周修常看着面前笑得十分妩媚的李依依,低声说道:“你能吗?” 李依依却不答,而是冲酒保挥挥手,打个招呼,又说了一句外语。 周修常听着觉得是一句法语。 很快的,酒保把一杯粉色的鸡尾酒放到了李依依跟前,又冲她讨好地笑了一下。 李依依想酒保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冲周修常笑道:“多亏今天我来得早。本来是想着来早了,好喝上一杯的,现在却碰到你的事情,只好把时间留给你了。” 说着,李依依用吸管一口气就喝了半杯酒,然后感到十分清爽而陶醉地晃了晃脑袋。 周修常心里很是着急,道:“你能摆平那个老板?还是能摆平外面的保安?” 李依依听出句子里面的深意,“呵呵”一笑,道:“我?你想让我摆平哪一个?是不喜欢女人的老板?还是那个黑白兄弟?” 在暧昧的灯光下,李依依媚眼如丝,喝了半杯鸡尾酒的脸色微微发红,正是勾魂摄魄的美颜时候。 周修常不由自主地避开眼睛,道:“只要你能搞定就行。当然啦,最好是老板……” 周修常想,这地方终究还是老板说的算,保安未必会因为李依依的献媚而玩忽职守。 李依依却轻轻地一“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是么?我……凭什么呀?” 周修常心中只是着急,兼李依依一上来就说到“想走出去吗”,很有要救他们的意思,一时间便忽略了李依依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这时听到李依依一句“凭什么”,周修常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糕,差点忘了李依依要提出什么条件了?她昨天在这里被‘广惠通博’的那个人收买,这时节利用这个机会,想向我索要什么呢?对她而言,恐怕是大好机会了!” 事实上,李依依的确是要提出一个条件。 她见周修常的脸色一凛,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甚清晰,但是神色的变动还是历历在目,便“嘿”地一笑,道:“怎么?你想说,就凭我住在你的别墅里,是不是?那可不行。我成天的寄人篱下,心情已经够郁闷的了,你要是再这么提醒我,我可不依!” 说完,一脸媚笑,散发着柔媚和戏弄,正是吸引男人们上钩的表情。 周修常道:“那你要什么?”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我怎样 李依依道:“哦?你问我?我要是说了呢?” 周修常快速地瞥了一眼于玉香,心想:“只要能救得于玉香出去就行,我倒是无所谓的,虽然是在老外的人堆里,但是这里毕竟是在华夏的土地上,又不知在领事馆里面!” 这么想着,他便说道:“依依,玉香是你的闺密,你可以跟我提出条件,只要不涉及我完全无法回答的问题,我无不应允。不过,于玉香……你一定要把于玉香先救出去吧?” 李依依慢慢地看了一眼于玉香,像是看这一具完全没有知觉的尸体,事实上,此时的于玉香也的确如此。 然后,李依依才又抬起化了浓妆的精致面孔,轻轻摇头,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啊,只要你答应就好。也不是……你完全无法回答的问题!怎么,你以为我会问你一些商业机密?呵呵,我们女人家才不在乎你们男人的那点钱是怎么赚来的呢!我们只是赚你们的钱。” 顿了一顿,李依依接着道:“还有,现在玉香这么沉,你觉得我一个人能抬得动她?能抬着她走出这件酒吧?你太天真了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老外都像一头头饿狼盯着你怀中的尤物呢?留下你再说?你有什么用?指望酒吧老板喜欢上你,然后放你走?哈哈哈……” 周修常见自己的刚才所想全被李依依猜中,心中也是骇异莫名:“怪不得于玉香的闺密是李依依,这两人其实心思都够慎密的!” 李依依用一副玩味的神情看周修常略显得尴尬的脸,笑道:“我有一个条件,你想不想听?不想听的话,我就去后台换装干活了,然后我会说,我不认识你。” 她说完,站在周修常跟前几秒钟,见周修常尚在狐疑,似乎有重重顾虑而不敢答应,进而连听都不敢听,便有些失望和鄙夷地“哼”了一声,道: “哎呀呀……我以为一个能被玉香欣赏的男人会是多么行事果断呢!原来却是优柔寡断,舍不得牺牲自己的一根毫毛啊!” 说完,李依依便要转身离去。 明知道李依依乃是欲擒故纵,周修常还是赶紧叫道:“等等!” 李依依仿佛知道周修常不过是权宜之计地一声喊叫,当自己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时,他说不定又哀求自己去“救救于玉香”了。 实际上,她的条件,和于玉香大有关系。 眼见着李依依又往前走了几步,周修常不禁大急,喊叫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此时,酒吧里的音乐已经转换成了更受西方人士欢迎的摇滚,所以周修常的一声大叫虽然分贝不低,但是并未吸引来多少人的目光。 李依依这才停下来,然后慢慢地踱着步子,回到周修常的身边,道:“哦?你是已经答应了?其实,我连说都没有说啊?” 周修常咽了口气,促使他急不可待地答应的,不仅仅是想尽早携于玉香脱身的急切,更是刚才听到了一句“舍不得牺牲自己的一根毫毛啊”…… 周修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略一分析,便有了一番计较:“听李依依的意思,是要我牺牲,不知道是牺牲什么?若是要我‘牺牲’我的公司秘密,她不妨直接说损失一点钱……现在却说是‘牺牲’我的毫毛……难道她是想让我做什么?若是这样,我但答应她不妨。” 周修常于是说道:“那你说吧,只要我能牺牲的,一定牺牲。” 李依依笑道:“哪有牺牲那么可怕啊!我只是夸大其词而已!” “你究竟要我干什么?”周修常紧紧扣住话题,免得被李依依带偏。 李依依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兼之彩灯流丽,显得她的容颜带着奇妙的美感,忽然,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我想让你奉献一下……” 这时节,正好是一首摇滚乐的急弦前奏,电声肆意中,任何人的话音具备吞噬其中。周修常只看见李依依的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听清楚她再说什么。 “你说什么?!”周修常吼了起来。 李依依的脸却莫名一红,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扔在横卧在周修常怀里的于玉香,然后把小嘴凑到了周修常的耳边,大声地说出了让周修常瞪大了双眼的话: “跟我上一次床!” 说完之后,李依依反倒坦然了,她重新直起腰,泰然自若地看着有些发懵的周修常,仍然似笑非笑,等待着绝境中的周修常是否愿意“献身”一下,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周修常仍然有些发愣,只是,喧闹的摇滚乐已经与他风起云涌的心潮合为一体,融成了一把铁锤,随着一个个音符,一下下击打着他的大脑…… “上床?!”周修常的心中,随着每一下音符起起伏伏的,便是这两个字了。 虽然只是如同眩晕般失去了意识,其时不过只有数秒钟而已,但是大梦惊醒之后的反应才是真正令人难以消化的。 也正是在这几秒钟之后的时光里,周修常觉得摇滚乐竟然如此的好听——因为这个世界的确太他妈疯狂了! 于玉香仍然在他的怀中安睡着,像是一朵在凡尘世外生长的一尘不染的白花,伴白云,蓄白露,对周遭的世界一无所知。 就算是再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也叫不醒悠然绽放的她。 而对面的李依依则和她截然不同,从她那句大胆得有些令人不齿的“上一次床”便可见一斑。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虽然思想解放,有些年轻人以离经叛道为荣,但敢于如此直白地说出那句话的女孩,绝对是凤毛麟角。 周修常看向李依依,只见她毫无羞耻之感,反而比他更加镇定,好像刚才那句话对她而言真的就是一个“条件”,真的只是意味着一场“交易”。 周修常又一次瞥了一眼于玉香,然后微微摇头,再看向李依依。 李依依看出来他的眼睛有一些坚定,也有一些哀求,还有一些无奈,甚至一些可怜。 李依依勉强地一笑,在周修常耳边大声道:“你确定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然后她离开周修常的耳畔,再一次看向他的眼睛。这一次,周修常的双目中,是一阵恓惶无措和无可奈何。 李依依体验到一种戏弄的快感,她继续凑到周修常的耳畔,说道:“别再犹豫了,在这个地方,我是唯一能救你和于玉香的人。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说完,李依依重新直起身,然后一口气把剩下半杯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冲周修常做着嘴型:“come on!” 周修常双眉深皱,已经缓过劲儿来的他,听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听着那嘶哑的嗓子唱着不成调的歌曲,宛如来自地狱的嘶吼,提醒人们一只只妖魔鬼怪即将现身人间…… 说实在的,周修常在前世里对这类音乐早有耳闻,却一直敬而远之,也体验不到那种嘶吼发燥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被李依依一句话而对这种音乐第一次产生了共鸣。不过,当神经恢复过来,这种音乐还是刺耳、闹心。 周修常只想抱着于玉香离开。 他再次看向李依依,见她一脸决绝的表情,似乎一旦他摇头不允,自己便扭头而去,再就形容路人。 那一刻,摇滚乐涌进大脑之中,周修常在如此嘈杂的音乐下简直无法思考,他也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帮手,比如能帮我带来十万元的帮手。 “难道要答应李依依?作为权宜之计……” 周修常看向酒吧老板和那个西洋帅哥,只见他们俩已经不再时时地盯着自己,而是和一个华夏小生和一个小美女谈笑风生。 周修常不禁想道:“难道他们已经不在乎这边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好像被老板察觉了一样,那老板也似乎发觉了周修常的目光,便抬起眼皮,和周修常对视了一眼,随即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先“戳了戳”自己的双眼,再“戳了戳”周修常——这是一个典型的“我正在盯着你”的手势。 周修常顿时心凉了下去。 李依依看得出来,周修常的双眼里,坚守的成份在一点点减少,而无奈的阴影却一点点扩大着自己的面积…… 李依依这时拍了拍周修常的肩膀,当周修常看着她之后,她先指了指于玉香,再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然后点点头;既而又做了一个揉眼睛的手势,然后在空中做了两个抽周修常耳光的动作…… 周修常明白,这是李依依在告诉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他们要么在于玉香的昏睡过程中及时完成“交易”,要么被于玉香醒来时发现,然后向周修常大发雷霆,拳打脚踢…… 周修常还看出来了,李依依没有别的手势,没有告诉他,假设他不答应,李依依转身而去后,他和于玉香举目无亲,该如何在色狼环伺中度过这危机重重的一夜……更何况,这嘈杂的音乐已经让周修常忍耐不住了。 当一首摇滚乐的电音吉他安歇后,周修常终于又一次正视李依依的眼睛,大声说道:“就听你的了!” 李依依一张性感的大嘴向左颊一翘,随即调戏似的,在周修常耳畔大声说道:“哦?答应了?不许反悔哦!你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说了不算!” 周修常咬了咬牙,点点头。 李依依眉开眼笑,好像庆幸自己赢得了一次举步维艰的胜利,庆幸自己战胜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对手……不过,她在看向周修常的一双柳叶一样的媚眼中,似乎又多了几分鄙夷,好像觉得天下男人皆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李依依也感受到了周修常目光中的急切,她嫣然一笑,像是要周修常交付“交易”的“订金”一样,说道: “喂!那就现在亲我一下!”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刮目相看 周修常再一次一愣,这一次,对于李依依的“正当而合法”的请求,他再无回旋的余地。 看着李依依一张娇艳的容颜,正是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妆容……这张脸其实与于玉香各有千秋,但绝没有于玉香的天然秀丽。 再者,对于周修常而言,于玉香的媚色他已经深入骨髓,此刻看到李依依的美,却难以唤起他野性的欲望。 但是……时不我待,特殊情况就得特殊对待吧! 周修常勉强地咧开嘴,随即好像怕李依依察觉到自己的勉强会生气一样,他赶紧强带笑颜,然后把嘴凑到了李依依的面前。 李依依十分配合,虽然她早就看到了周修常的微表情,但依然无所谓地迎着周修常嘴巴,把自己涂着丹红口红的嘴唇贴在了周修常的双唇上…… 膝盖上,昏迷不醒的于玉香横卧着,一双长腿无所顾忌地伸向外面,尽管穿着裤子和靴子,但笔直修长的双腿仍然时不时地吸引了过往行人的注视。 而此刻,众人眼中的周修常就更加奇怪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美女横卧在他的膝头,同时另一个美女在和他“打kiss”……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场面!虽然,这种场面的背后往往意味着很多虐心的博弈和纠结。 周修常此刻觉得尴尬,而又困惑,又迷茫,又恐惧,又震惊……实际上,他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知觉,除了逐渐萌生的盎然春意。 就在周修常的大脑感觉到一阵眩晕之际,李依依却一昂头,然后伸手将他轻轻一推,一副火热的表情里,带着陶醉和回味。 周修常却觉得一阵愧疚,有一点恶心,但并不是生理上的。 似乎对这样的混乱场面司空见惯了,人们在一开始的诧异之后,便各自聊起自己的事情来,不再好奇地围观了。只有酒吧老板和那个西洋帅哥一脸蒙圈,搞不懂华夏人怎么一旦浪起来,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李依依这时媚声一笑,道:“小弟弟,不错嘛,你挺厉害的。”周修常一愣:“你什么意思?”李依依呵呵一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周修常很是困惑:“真的,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那李依依干脆大笑起来:“你装什么装啊?周修常,没想到你还真的挺能装的!”周修常听了这话,有些生气:“我哪里装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是你自己强迫……”说到这里,周修常怕这句话惹恼了李依依,她就不为自己去做事了,只得闭上嘴巴,忍气吞声。李依依笑了:“说啊,怎么不说了?”周修常道:“不说了。你说得对,我挺厉害的。” 李依依哼了一声,便带着满足而又期待的神色,说道:“好了,我该去找老板了!” 在周修常耳畔吼完,李依依便纤腰一扭,带着媚笑,朝酒吧老板那一桌走去了。 周修常靠在吧台边却有些不安起来,心道:“什么意思?难道李依依已经得到我的吻了,却还要诋毁一下玉香不成?不像,也没有这个必要。我和玉香……吻过很多,但想和李依依这样的‘湿吻’,的确……很少……” 这么一想,周修常不由自主地继续想到:“李依依怎么知道于玉香不喜欢‘湿吻’呢?说是于玉香自己告诉她的?难道于玉香之前……” 周修常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玉人。玉人安眠静好,犹似一朵白莲,纯洁无暇,出淤泥而不染。周修常暗暗抿了抿嘴唇:“李依依的心机也不逊于于玉香啊,她轻易地一句话,就在我心里钉了一颗钉子!” 周修常脸色一沉,朝李依依的方向看去,只见她随随便便地坐在了老板身边,一扭屁股,便挤走了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哥,和老板和西洋帅哥都大声嬉笑着,好像是十几年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只见酒吧老板和西洋帅哥也都朝李依依喊着什么,西洋小哥似乎有点生气,他挥了挥已经包扎上纱布的手,脸上显出“我要他付出代价”的神情。 李依依还是微笑着,这微笑在西方人看来显然是标准的东方美人的微笑,她向老板喊了句什么,老板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又看了一眼西洋小哥,似乎觉得是在西洋小哥和李依依刚才的那句话中进行盘桓和取舍……最后,酒吧老板有些抱歉地朝西洋小哥一耸肩,然后朝李依依点点头。李依依微笑着回礼。 酒吧老板这时看向周修常,又做了一遍那个“我盯着你”的手势。 周修常心道:“你又不是千里眼,老子以后不来这里了!或者,就算来,妈的叫上黑星星和浩总监、郭忠他们,那两个海尔兄弟虽然体格健壮,但是要和黑星星相比,那还差得远呢!” 李依依这时又朝西洋帅哥喊着什么,脸上流露出故意撒娇的表情,让男人们心生怜爱。果然,那西洋帅哥很快就被李依依的撒娇所征服,摇了摇头,向她摊了摊手,似乎是表示休战,或者是既往不咎。 可以看得出来,李依依在他们面前尽情地展露着自己的性感娇躯,风情万种,搔首弄姿,让西洋帅哥的眼睛都一阵阵的看呆了。而酒吧老板则用一副嫉妒羡慕恨的目光扫描着她。 李依依又和他们说笑了片刻,这才扭身,准备回到周修常身边。她一转身,酒吧老板就抬起手掌,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李依依蛮腰一扭,回过头来,故意向酒吧老板怒目而视。只见酒吧老板笑着挑了挑眉毛,表示自己乃是欣赏和妒忌,就好像是女孩子拍她的屁股一样…… 李依依也只是佯怒,一瞪眼睛后便媚笑起来,随后再次转身。这一转身后,李依依脸上的笑容遽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真正的怒容。周修常通过口型,可以判断出李依依骂了一句国骂。 走到周修常跟前,李依依又恢复了笑容,朝他吼道:“我们可以走了!” 周修常道:“你不上班了?” 李依依道:“我请假了啊!老板批准了!” 周修常想起刚才李依依对老板说了什么,老板脸色一变。 “你以什么理由请假的?又是怎么跟我说我们的?”周修常感到有些好奇,更有些不放心,不知道这爱讹人的洋鬼子老板会不会出尔反尔。 李依依却轻轻松松地一笑,道:“这个你别管了!你就准备今晚兑现我们的承诺就行了!放心,老板说话算话的,既然答应我不会为难你,就不会了。” 周修常惊讶于李依依似乎可以看透自己在想什么,他忽然之间觉得:“李依依……这个女人不简单!” 自从将近两个月前,那一天晚上碰见李依依以来,周修常并未见过李依依几次面。而第一次见面,周修常对李依依的粗始印象也不是太好,后来又推断她偷了周修常放在于玉香靴子里的钱,内心中对她就更加反感了。更何况昨天她又替“广惠通博”的“公子哥”送花来…… 这反感,让周修常不知不觉地对她有了一个“愚蠢”的印象,这其实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似乎是一种下意识的鄙薄。而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居高临下的鄙薄还是归根于李依依“借住”在他的别墅里,让他无形之间有了一种优越感。 不过,此刻周修常再看向李依依时,有点对她刮目相看了。 李依依见周修常还是愣愣地看着他,“噗哧”一笑,说道:“怎么?现在后悔了?没想到我会说到做到,在酒吧老板跟前说话真的好用?呵呵!” 说到这里,李依依用狐狸般妖娆的眼睛看着周修常,然后又附着他的耳边笑道:“是不是觉得,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咯咯咯……” 李依依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流席卷着自己的耳朵,让周修常从耳朵一直痒到心里。 李依依重新直起腰,喊道:“还不走?!” 周修常向老板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那酒吧老板和西洋帅哥都没有看向他这边,而是朝着面前的“佳人”献殷勤。周修常于是抱起于玉香,向李依依点点头。 李依依走在前面,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为周修常开路。人们看到“醉倒”的美人,都冲着周修常露出古怪的笑容,笑容里自然是大家都懂的某个涵义。 周修常并不理会这些笑容,免得节外生枝。一直到他抱着于玉香,跟在李依依后面走出酒吧,然后在黑白保安的目送下走下酒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到外面,这时天已经黑了,除了这里作为安原市为数不多的拥有夜生活的街道外,一般的大街上车流稀少,由于北风乍起,人影也不见几个。路灯昏暗地闪烁着,几只乌鸦莫名其妙地叫了几声,振了振翅膀。 李依依刚喝了一杯鸡尾酒,又被冷风吹了一下,顿时俏脸通红,但是她却看着周修常怀中的于玉香说道:“喂,注意点她,别第二天起来感冒了。” 周修常轻轻点头,然后把于玉香放到马路边上的台阶上,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李依依道:“我背着她,你把这个外套再披在她的身上。” 李依依一笑,接过外套:“好啊。” 周修常蹲下身,再一次把不省人事的于玉香背在后背,李依依抬着于玉香的胳臂,让周修常的手在前面抓住玉香的手。然后李依依又把周修常的外套披在于玉香的后背。 “这样行吗?”李依依见到周修常有些吃力。 “行,没事。摆脱你打车吧。”周修常背着一个人事不知的人,比之背着意识清醒的人要费力很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刚重生之时,睡了一觉,便背着赵月如去医院的场景…… 好在这里前来这里的人流较多,出租车司机们似乎也知道这里可以遇到打车的客人,没过一会儿,李依依便拦下了一台车。 周修常抱着于玉香坐进后排,李依依坐进副驾。李依依像主人一样对司机说道:“去城中花园。” 出租车司机满城转悠,接触的人物也是三教九流,对这样的奇怪组合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依言向城中花园开去。 这里距离城中花园也不是很远,不过十分钟的车程便抵达了城中花园门口。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运送佳人 周修常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钞,从后面向李依依递过去。 然后李依依只是瞥了一眼他伸过来的大钞,轻轻一推,然后从自己精致的小包里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司机。 下车时,李依依帮着周修常把于玉香抬下车。那司机看着后面的情形,直皱眉头,似乎在怀疑:这闭着眼睛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把于玉香抬下车,周修常和李依依都累得气喘吁吁。他们都没有想到,体重不足百斤的于玉香,怎么这时抬起来这么沉重? 就这样,于玉香不得已又被周修常“放”在了路边上,自己蹲在一旁直喘气,为了不让于玉香着凉,李依依已经把周修常的外套铺在了地面上。 这时候,城中花园门口岗亭里的保安见到这种情况,立时来献殷勤了。 “周总!哎呦!李小姐!哎呦!这不是我们于姐嘛……”保安似乎没想到,倒在地上的女人居然会是城中花园销售部的第一金花于玉香,不禁愣了一下。 周修常把那张本来已经给李依依的百元大钞塞给了保安,道:“想办法帮我运进去,好友,这件事谁也不许说。” 那保安接过钱,先是眉开眼笑,后是一本正经,十分严肃道:“周总您放心吧!我要是说出去一句,这一百元变成一张废纸!” 周修常懒得耍嘴,直接问道:“你们是不是有运输的小推车?” “有,有!”保安说着,便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等会儿我啊!我给你们去拿手推车!去运送于姐!” 周修常和李依依对视一眼,都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接着,李依依看着周修常的眼神里有些无可名状的复杂,似乎是羡慕,似乎是鄙夷,似乎是可惜。 “你的钱……花的可真容易啊!我真怀疑你的钱是不是捡来的。刚才那一趟车钱,给司机五块钱他就已经多赚了两块了,你呢?居然一甩手就是一张大钞,哼哼!” 李依依的嘴唇一翘,颇有些“哀梨蒸食”的惜物之叹。 半分钟后,那保安推着手推车走来,和周修常一起把于玉香抬到了手推车上。李依依还是把周修常的外套当毯子,垫在了手推车上。 有了手推车,便好办多了。周修常拉,李依依扶,手推车的小车轮在甬路上“咣当咣当”直响,虽然噪音大了一点,周修常都怕父母听见声音后好奇出来查看,但好歹省力省时,速度极快,不过两分钟的工夫,周修常和李依依已经一路小跑,来到了别墅跟前。 李依依去开门,那保安也一路小跑着跟在身后,陪笑道:“对啊,我们是得跑快点,这天忽然刮上了北风,挺冷的,恐怕今晚要下雪啊……” 若是平常,周修常定然讨厌保安在他耳边的叨叨,但今天周修常却觉得格外需要这个保安的唠叨,甚至恨不得让他唠叨得越多越好。 因为如果不是怕于玉香冷风吹得着凉,周修常甚至想慢慢走,最好一步迈出一厘米地那么走…… 毕竟,回到别墅,就意味着要和李依依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经过酒吧里那一次长吻,他倒不是厌恶李依依的纠缠,而是厌恶自己居然没有对李依依产生反感,反而还有些暗暗地敬佩起她来! 周修常厌恶的是自己。这是肉体和心灵上对于玉香的双重背叛。对李依依的长吻他没有反感,他可以给自己找到一个“面对美女的投怀送抱,这是每一个男人的本能天性”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对李依依莫名有了一些好感,这一点都让自己十分诧异。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中,更隐隐想到:“我对李依依的印象,大部分来自于玉香对李依依的看法和印象,其实我真正接触李依依的时候并不多,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脑海中的李依依,是于玉香塑造出来的李依依,而不是一个真正的、生龙活虎的李依依。 现在,于玉香昏迷不醒,李依依趁机钻营。对于李依依而言,毫无疑问,一个在周修常跟前塑造自己真正形象的时候到了。 李依依开了门,先走进去,然后把大门彻底打开,又把通往客厅沙发的通道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走下阶梯,帮着周修常抬起于玉香,向屋子里抬去。那保安想要帮忙,但是李依依只向他瞥了一个“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的眼神,便打消了他登堂入室的想法。 李依依抬着于玉香腿,周修常在前面背着于玉香,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沙发跟前,然后把于玉香放在了沙发上。 周修常又和李依依一个从头开始、另一个从脚开始,把于玉香歪歪扭扭的身躯摆正,周修常又把于玉香的衣服解开纽扣,免得影响她的呼吸…… 当二人各自整理完上半身和下半身后,四只手在于玉香的小蛮腰上不期而遇…… 别墅门口,那保安终究还是自作多情地喊了一声:“周总,李小姐,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啦!咱们于姐要是有事情,你就告诉我,我来帮忙!” 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叫嚷,真可谓领悟了周修常“不得声张”的要义! 不过,周修常此时根本无暇和他计较。 说来时机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周修常和李依依抬着于玉香,均是累得满头大汗,心跳得直蹦嗓子眼。而后在给于玉香整理身体姿态的过程中,二人已经调匀了呼吸。但是在双手互相触碰的那一刻,无论是周修常还是李依依,一颗心重新猛地冲击着胸膛。 这是一种高潮迭起的奇妙感觉。 而更令人感到奇妙的是,周修常的右手小手指和李依依的左手小手指不知为何,竟然勾在了一起,好像是一个钩环。 周修常瞬间便成了一个木头人,似乎是面对着前所未见的棘手难题,不知道该处理这样的情况。 一动不动的他,内心其实实在激烈的摇摆和抗争,又觉得自己万分的可笑和无耻…… 反倒是李依依首先缩回了手,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又大大咧咧地推了一下周修常,似乎是想要推醒他。 周修常也确实被“推醒”了,他也立刻收回了那只孤零零悬在于玉香纤腰上的右手,有些尴尬,有些轻松,有些失落……只是也跟着李依依笑了笑。 李依依道:“喂,刚才那下,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周修常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心道:“难道我是故意的?”口中说道:“没关系……啊,不,我是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李依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对周修常在自己面前的窘迫而沾沾自喜,笑道:“喂,我们快没时间了,抓紧点,好不好?” 周修常“嗯”了一声,好像是装愣的疑问,又好像是不置可否的应答。 李依依却容不得他这么含糊其辞,道:“你‘嗯’什么,怎么着?走啊?你的屋?我的屋?呵呵!我的屋吧。” 她顿了一顿,观察着周修常进退维谷的样子,然后笑道:“其实说起来呢,都是你的屋,不过你的屋就是玉香的屋,若是去了你的屋……嘿嘿,其实女人的嗅觉特别敏感,就算是我有时候用了玉香的香水,她也能闻出来是不是她喷的。反过来呢,我也一样。在她的床上……” 李依依低下头,看着于玉香,眼神中有三分嘲弄和一分得意,续道:“……我也没什么兴趣。修常小弟弟,别忘了,你今天是来报答我的。” 周修常在犹豫不决中猛地心头火气,怒道:“李依依,你这么做也真是好意思啊。” 李依依一愣,随即脸色恢复到笑眯眯的调笑神情,道:“我怎么了?我好意思,我当然是好意思的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当初干嘛要答应我?你刚才在酒吧里的时候,明明挺享受和我接吻的嘛,所以,你心里是愿意的,对不对?你心中是渴望的,对不对?这成了你心中的心魔,在促催着你,在烦乱着你……怎么,这时候为了抗拒自己内心冉冉升起的心魔,你出尔反尔了,然后故意惹怒我,让我对你大失所望,心中厌恶至极,然后大骂你一通,转身离去。这么一来,你总算摆脱了我的纠缠,是这样吗?” 李依依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一个字地一个字地敲进周修常心坎上。 见到周修常再一次露出困惑和惊讶的神色,李依依笑道:“我求求你,周修常小弟弟,求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我和于玉香不一样。现在我要你,不代表我以后要你。” 周修常咽了一口吐沫。李依依的话明白直爽,那意思是说,今日非是你淫我,而是我淫你,这一副“我是真小人”的坦荡,倒让周修常无言以对。 李依依继续促催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虽然比我年纪小那么几岁,但是我可没有你的力气大啊!看你能满足于玉香,也就可以满足我了。怎么样,能不能痛痛快快的呢!我又不是老虎,真能吃了你。要求你履行交易,这么难么?” 李依依这几句话,没说一句就稍稍停顿一下,然后再说下一句,好像连珠炮一般,把周修常本来摇摇欲坠的高墙轰得支离破碎。 周修常叹了口气,眼睛终于离开了于玉香娇躯。事实上,就是刚才他的双眼虽然一直盯着于玉香的身体,但是眼前却是一片茫然。 他说道:“李依依,去你的屋吧。不过……我们要不要……去洗一下?” 说着,周修常勉强一笑,用手抹了抹后脑勺已经所剩无几的汗液。 谁知,李依依却笑道:“不用啊,现在你身上正是散发着原始男人的味道呢!嘻嘻……” 周修常还是无语和无奈,这时,李依依向他伸手,周修常只好也伸出手,握住了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掌,这手掌比之于玉香,稍稍带着点刚硬和霸气。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报复而已 而对于李依依而言,周修常的手掌里则带着软弱和勉强。 李依依牵着周修常,一扭身走在前面,向楼上走去。 周修常任由她牵着,跟随着她,走上了楼梯。他回过头来,有些恓惶的目光仿佛在和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的于玉香告别…… 李依依的房间在二楼楼梯的左首,她拧开房门,牵着周修常走了进去。 周修常心道:“罢了,既然已经跟着她走进了房间,现在就当是交公差了!不过……如果李依依不是这么逼迫自己,而是时不时挑逗自己一下,时间长了,我周修常会不会乖乖就范?如果李依依是个有耐心和恒心的心机女孩,委实不会那么做。她现在却‘光明正大’地引诱我,多半是还是对于玉香有几分忌惮,自认没有在争夺我的战争中,并没有战胜的绝对把握,于是见缝插针,搞了一次奇袭!” 刚才周修常的头脑一直晕晕乎乎,心中纷乱,神思也并不集中。这时进了李依依的房间,自己俨然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犹似学习游泳时,被教练踹进泳池的学员,不得不逼迫自己使用上教练所教的种种要领,大脑经过一番慌乱后终于尘埃落定,镇定下来。 李依依的房间大约有二十来平米,并不算小,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家数口挤在一间四十平米的房间里也并不鲜见。房间里显得有些混乱,一张床摆在房间中间,靠着东侧墙壁,李依依的一些衣服鞋子堆在床边,在右手的角落里,只有一个简易的衣架和十分廉价的衣柜,好像堆在床边的衣服全都是衣柜里放不下的。床头的另一侧有一个小床头柜,上面放在一台收音机,一台小闹钟,一盏小台灯和几本书。靠近窗户,放着两张轻飘飘的竹制椅子,似乎是因为冬天怕冷,椅子上都铺了眼色花里胡哨的海绵坐垫。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马扎,和一张书桌,书桌的桌腿十分矮小,一看就是放在“炕上”才能使用的。某种程度上说,那是农村常用的炕上小饭桌,这里被李依依直接搬上了床,可以当饭桌,也可以当看书写字的书桌。 李依依的房间乃是作为客房,并没有私用的卫生间,想上厕所和洗浴,得出门去二楼的卫生间和浴室。周修常看着那张小书桌上犹自摆着一个只剩下面汤的碗装泡面,不禁想到如果有专用卫生间的话,李依依应该会成为后世所谓的宅女,可以靠着泡面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邋邋遢遢,披头散发的…… 这时,李依依拉着他,往被褥凌乱的床上一坐,笑道:“官人来呀!” “阿嚏!” 李依依一坐下,被褥上飞溅的灰尘让周修常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哈哈哈……”李依依放肆地咯咯娇笑,道,“是不是在冷风下背人,一出汗着凉了吧?不要紧,你那么年轻,在姐姐身上泄泄火,也就好了。” 说着,李依依的双手都拉着周修常,一把把他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修常虽然不再意乱情迷,但娇女在下,自己的身体不能没有反应。他趴在李依依的身上,不由自主地一个翻身,翻到了床上。 当剩下最后一件蔽体之衣时,李依依先是把手伸向后面,准备解开那里的扣子,一面对身下的周修常道:“小弟弟,最后这一件,你来帮我吗?” 周修常已经喘了好几口粗气,刚才脱掉外套、裤子、毛衣时,灰尘四处弥漫,夹杂着李依依身上的香水味,俨然是身处红尘之间。 李依依刚才的强势和主动,让周修常心里并不是滋味,他一味的配合,有的时候反而显得自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反倒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媳妇,这让他心中的憎恶感不降反升,当然,憎恶的对象乃是自己: “你什么时候心甘情愿成了她的毂中之物了?!” 周修常的右手伸了出去,伸向她的玉背…… 面对着李依依,周修常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起来,他连连地问自己:“周修常,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你面前,不是于玉香,不是竺兰兰,也不是苏语琪,而是……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啊!”然而,周修常的正常反应还是有的,他又想:“可是,如果不这样,李依依就不会去救于玉香了。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于玉香,那么自己这么做又有什么错误呢?”这时,李依依已经黏上了他。周修常感受到前面温暖的娇躯。周修常心中还是一直打鼓:“不对,不对,可是,现在,李依依已经不是我和玉香的‘救命恩人’了啊!我还凭什么……”刚一想到这里,周修常忽然哑然失笑,幸亏李依依并没有看着他的脸,否则一定会问他的奇怪表情是怎么回事。周修常又想:“当时在酒吧里的时候,自己不是答应了么?当时正是因为自己答应了李依依,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事情啊!如果我现在出尔反尔了,那还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可是,周修常一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又想:“等等,难道自己就因为答应了对方,所以就一定要这么做吗?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为了救我的命,让我答应他一定要在救完我的命之后必须帮助他去杀一个人。当然,这个人不能是我的亲人朋友等等和我有关的。在这个时候,我为了活下来,就答应他去杀一个人。但是当我后来看到这个人原来是要杀死某个伟大的人物,或者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还会因为答应了他就必须去杀人吗?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人人不耻的罪人了?”想到这里,周修常又觉得自己太贱了,怎么就因为答应了对方,所以就去做了一件自己更加不想做的事情呢?这么一想,周修常顿时就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了。而李依依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嬉笑着,附着周修常的耳边说:“喂,不要害羞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作是一次享受呢?”李依依软软的一句话,又让周修常恢复了力气,他想控制自己的身体都有点吃力了,不禁想:“唉,周修常啊周修常,你瞧瞧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像个什么?男人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你还算什么男人呢!”不过很快的,内心里就有另一个声音说道:“怎么不是男人了?能让女人满足,这个男人怎么就不算男人呢?”“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还叫男人?”心中的先前那个声音说。“废话,你面对这个美女,你能控制住自己么?”另一个声音说道。周修常猛地在心中对自己心中的两个小人说:“嘘!你们俩都闭嘴吧。”“该闭嘴的人是你!”一个小人说道。于是,周修常闭上嘴巴,一声不吭。当然,这一切,指的是在周修常的心中而言。在表面上,周修常渐渐和李依依入了佳境,他自己有意让自己的脑子一切都排空,什么都不想。但是周修常没有聊到的是,自己忽然进了另一个时空。“天啊!”周修常在这个时空里惊叫一声!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来到这个时空了。之前,他屡屡地穿进这个时空里,还遇上了一个怎么看也看不见的人,那个人只跟他说话,从来不露面。周修常这一次到来,先是看看自己的身躯,只看到自己居然和李依依定格,李依依的脸上一脸享受,自己的脸上却是一副用力伺候的表情。周修长顿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贱啊。不过,那都是另一个时空了。在现在这个时空里,周修长先是小心翼翼地问:“喂?你还在吗?”“我还在啊。”那个人回答。那个人依旧没有露面,不过周修常还是感到了一阵熟悉:“你还在就好。”“怎么,你似乎很不开心?”那人问。“没有,”周修常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好像时间都没有来了。”“是啊。”那人点点头,接着说,“不过,这个地方,你想来就来,但是想走,却未毕你就能走。但是你不想走,却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走了。”听到这些神神秘秘的话,周修常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还是告诉我吧,究竟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我去茶馆的时候,都碰见了一对老夫妻……”“哈哈哈!”那人忽然笑起来,“看来是你修能有成啊!不错不错!可喜可贺!”“什么?”周修常一愣,“什么不错不错,可喜可贺?”那人说:“那对老夫妻你可知道是谁?乃是天上神使,专门挑选有能者训练之。被他们选中的人,一定是天生的天才,绝对的王者!”听了这话,周修常一呆:“天才?王者?才不是呢!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人说:“总之,你终于被天使选中了,下面,你可以在你自己的空间里修行了。但是在自己的空间修行,进度缓慢,所以最好有时间还是进入这个空间来。”“为什么?”周修常又感觉自己吃了一个谜语,“这里究竟是哪里?你究竟是谁?”“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在这里,整个空间都是你!只是因为你修行太浅了,尽管被天使选中,但是德行不到一定的程度,你是不能驾驭自己的空间的!”“啊?”周修常听得稀里糊涂的,正想要问,忽然这个空间消失了! 等到周修常恢复了神智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那一时空的事情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意,扯过被子来,然后跨下李依依的身体,把被子盖在李依依的身上,道:“你也是。我该走了。” 周修常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意,扯过被子来,然后跨下李依依的身体,把被子盖在李依依的身上,道:“你也是。我该走了。” 李依依这时好像忽然害羞了一样,把被子遮住自己,这才笑了笑:“喂……” 只叫了这一声“喂”后,李依依欲言又止。 周修常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先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内裤穿上,再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穿上去……之后,一边穿裤腰带一边问道:“‘喂’什么?” 李依依见周修常穿衣服动作迅速,好像巴不得立刻逃离此地,不禁心头莫名有些失落,道:“……没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玉香醒来 周修常同样感到一种莫名黯然,不由得再一次追问,道:“究竟怎么了?” 这一声追问,好像是某种补偿,也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随口一问。 李依依犹豫了一下,想笑一笑,却只是露出了一秒钟的笑容,然后道:“谢谢你啊,你还……还是挺卖力的。” “……哦!”周修常呆立了半天,一直面向着房门,终于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李依依忽然感到一阵难掩的心酸袭上心头,似乎泪水即将流出来,然后她带着释然地一笑,道:“好了,我们账两清了!没事了,你走吧。帮我把大灯关上。” “你不怕黑么?”周修常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话。 李依依却听出了这一句话背后的某种下意识的关怀,笑道: “不怕。我一会儿开台灯看书。好久没有看书了啊……哦,对了,‘潘驴邓小闲’五样,你一样都不缺!咯咯咯……” 周修常却笑不起来,李依依的笑声里带着一种坚强和倔强,会让男人有些恼怒,又有些心疼。 “……”周修常张了张嘴,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扭开房门,关闭了大灯,走出了被黑暗吞噬的房间。 下楼来,沙发上的于玉香仍然保持着一开始时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周修常慢慢地走到她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周修常说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感到愧疚,又感到某种程度上的圆满。 呵呵,都说女人是奇怪的动物。 其实男人也是。 于玉香睡得那么安静、祥和,好像沉溺在自我编制的美梦里……不,这美梦的制造者一定有他周修常一个。 见于玉香睡得这么宁静,周修常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去,成了一具美艳的尸体——她是为他而死。而他却在这之后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于玉香的胸口一起一伏,她只是睡着了。 周修常把外套扔在一旁,然后轻轻地扒下于玉香的外套,再蹲下来,用力把于玉香背在背上,然后向楼上的卧室走去。偌大的客厅里毕竟比卧室要寒冷的多。 李依依在房间里,已经扭开了台灯,然后捧着一本书,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她想出去洗漱,却很不想很不想出去,似乎是怕见到周修常背着于玉香的那一幕。 她在房间里听见周修常沉重的脚步和喘气声,从楼上走上楼梯,然后进过她的房门口,再向里面的主卧室走去。她感到一些好笑,又感到一些心疼。 周修常走进卧室后,把于玉香扔在床上,然后一件件把她的衣服脱下来,只剩下里面的内衣,再费好大力气把于玉香弄成侧卧的姿势,免得长期平躺时会造成呼吸短促甚至窒息。再然后,才是把被子给于玉香盖好。 做完这一切,周修常终于感到一阵疲惫,他注意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此刻已然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周修常晚上可谓滴米未进,他走进卫生间,顾不得什么卫生不卫生,打开水龙头就是灌了一大口凉水,冰爽的自来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甜味,直冲进胃中,让周修常打了一个哆嗦,但却感觉浑身舒爽。 他汗如泉涌,身上的水分早就压榨殆尽,故而这时灌了一口水犹嫌不足,周修常又喝了好几下,只觉得肚子里的凉水“咕噜咕噜”直响,方才罢休。 接着,他索性脱掉衣服,把浴缸上的水龙头打开,放出来热水后便堵住浴缸的排水口,等到浴缸里积满了半缸水后,便把似乎掏空的身体放进去……被热水环绕的感觉瞬间激活了他的放松神经。原来那种掏空像是受风后的缩成一团的寒意,令他无力和沮丧。 抑或,这就是男人满足之后的空虚? 周修常闭上眼睛,刚才喝了一肚子凉水,让他的肠胃很有意见,热汗遇冰水,要不是拥有一副快到18岁的身体,周修常决计不敢这么作死。 不知过了多久,周修常已经睡意朦胧,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没有自己此时入睡的事情重要,他离开已经冷却得有些发冷的浴缸水,简单地擦了一下身体,便走出了浴室,回到床边。 穿上,于玉香的睡姿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下——于玉香已经不是刚才他摆弄好的睡姿了,而是自己翻了个身,冲另一边侧卧着睡去。 于玉香刚才醒了一下……这个念头在周修常脑海中一划而过。 但是,即使天塌下来,也抵不住少年的睡意。周修常赤身裸体着倒在床上,胡乱地抓起另一张被子,在于玉香的身边进入了睡乡…… 醒来。 于玉香的另一只手也浮在了周修常肌肤上,柔滑的手指贴着他的毛发划过,那种酥痒痒的刺激让周修常不得不笑了出来。 勉强睁开眼睛,周修常发现天色尚黑,惺忪着问道:“几点了?” 于玉香从他身后搂抱着他,道:“才四点多。我睡不着了。咱们是怎么出来的?你又为什么光着身子睡?” 周修常在走进李依依房间的那一刻,就一直构思着怎么跟于玉香交代,思来想去,觉得说最简单的最好,于是说道:“我用酒吧的电话,打给了老王。好说歹说,他还是来了……” “难道……真的交了十万块钱?”于玉香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周修常还是简单地道:“嗯,交了。”一面心中庆幸,此时多亏是黑夜中,自己又背对着她,于玉香看不见自己的神情。 于玉香道:“真是便宜了那帮狗崽子!”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又问道:“对了,王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会不会和李依依碰上了?” 周修常的一只脚不由自主地c动了一下,说道:“没有,你晕倒之后,我立刻就联系了王朝阳。” “哦。”于玉香听了,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似的,道:“你确定你们没有看见李依依?或者说,她应该是看见了你们,但是你们没有看见她?” 周修常很想问:“那那么关注李依依做什么?”但是忍住了,说道:“没有……反正我是没有看见他。” 于玉香道:“也对。王朝阳是见过李依依的,要是李依依来了,他也应该看见的,然后就会提醒你。” 周修常敷衍着应道:“是啊。”声音慵懒,好像还要继续入睡一样。 哪知,于玉香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声音柔媚地说道:“你怎么光着身子睡在我身边了,是不是趁着我无知无觉,对我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时的周修常,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昨晚多亏洗了一个澡,说道:“没有。我昨晚洗完了澡,就躺在你身边了,因为太困了,什么都不干,就睡着了。” 于是乎,于玉香看似很随意地问道:“哦哦……那么,你睡着是几点了?” 周修常刚想说“九点”,忽然想到:“不对,我既然和她说了,李依依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和王朝阳把她抬出了酒吧,那么……” “也就……大概八点多吧,记不清了。”周修常有意含混着说道。 于玉香低低地“嗯”了一声,道:“那我睡了能有多久?我醒来后发现才两点多,然后就感觉肚子好饿,还很渴,渴得不行不行的,就下楼去少了一点热水喝……你猜怎么着?我发现李依依竟然回来了!她今天回来得倒早!往常都是四五点才回来呢。” 周修常的脚丫又一次抖动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睡得跟死猪似的。因为……把你抬回来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嗯嗯,我知道……”于玉香道,似乎包含着笑意,“我发现我的手指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你和王大哥抬我的时候弄的。” 周修常只好继续陪她说道:“有可能。我不愿意让王朝阳背你,只让他抬着你的腿。” 事实上,是周修常让李依依抬着于玉香的腿。 于玉香有些羞涩,有些满足,道:“我是不是很沉啊?冬天了,我不爱动,只爱吃。怪不得我的感觉我的脚踝也疼呢,原来是王朝阳这家伙给捏的。” 周修常听了,心中一动,关切地问道:“脚踝疼了?没事吧?” 于玉香道:“没事的,就是……其实也不一定是王朝阳捏的,而是磕在了哪里了。你们交了钱,老板真的就没有再为难你们?老板见到钱是怎么说的?” 周修常听到这里,睡意全无。没想到于玉香问问题的方式好似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审讯人员,突然不经意地问出了上一个问题的细节。 周修常仍旧是含糊其辞,只不过再增加一些画面感,道:“老板……很是惊讶啊,他也没想到我真的能拿出来……不过,好像还是有点失望的样子,应该是为了没有继续戏弄我们而失望吧。” “哦……”于玉香的玉手继续抚摸着他的身体,这一次是从下到上。 “那么……那个调戏我的外国人呢?”于玉香继续问。 周修常半真半假地道:“他的手被包扎好了,然后就继续喝,不过,我背你出去到时候,他已经和另外一个女孩喝酒了。” “哦哦……”于玉香把脑袋靠在了周修常的肩膀上,一副依恋撒娇的样子。 “那你们是打车?送我回来的?”于玉香继续悠悠地问,说话的气息吹到了周修常的脸颊上。 周修常“嗯”了一声,道:“肯定是的啊,我和王朝阳打了一辆车,送到门口,然后又……又背着你走到这儿……” 于玉香笑道:“天啊,那帮保安是不是看到我了?希望可千万别被他们看到啊。” 周修常道:“岗亭里的看到了,不过我让他什么都别说。” “呦,你说话这么好使了?都能使得动我们城中花园的人了?” 周修常笑道:“能啊,因为你,我在城中花园中横行霸道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无由辜负 于玉香道:“说,你是不是又塞钱了?才让人家答应不乱说?” 周修常道:“嗯,这样我才能放心。” 于玉香的身躯又一步和周修常靠近了…… 步步为营的引诱之意昭然若揭,于玉香似乎在等待周修常的回应。 于玉香接着问道:“那之后呢?你背我上来的吧?衣服是谁给我脱的?还是你?” 这个设问,听起来既像是寻求真相的审问,又像是明知故问的撒娇。 此时的周修常,已然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说道:“当然啦,我连你的上半身都不愿意让别人碰,自然是我背你上来,放到床上,然后一件件衣服的脱掉的啦!我还把你的身子侧过来,免得你平躺着胸口压着难受。” “嗯嗯……”于玉香此时的应声,已经是娇意绵绵的呻吟了。 若是在平常,周修常早已和于玉香干柴烈火起来,但是此时的他,乃是惊弓之鸟,心底里实在不确定于玉香的问题究竟有什么陷阱,心里存着几分警惕,那柔情蜜意自然便无从谈起了。 周修常道:“就是这样了。你就这样回来的。对了,你现在怎么样?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淡了很多了,现在脑袋疼不疼?” 在连续几次被动挨打之后,周修常终于和很多男人一样,趁势反攻,将提问权攥在自己手里。 于玉香道:“两点多刚刚起来的时候特别难受,直恶心,又什么都吐不出来,然后我下楼烧水喝了,这才好很多,又吃了几块饼干,肚子舒服多了。现在我什么事都没有了。” 于玉香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蛇一样的玉臂,把周修常紧紧地搂抱住,然后脑袋架在了周修常的脑袋上,脸颊贴着脸颊…… 这是明显的前戏姿态。周修常暗想,于玉香如此行为,也怪她不得,谁让我是赤着身子睡觉的呢,玉香焉能不误会? 躺在玉人的怀抱里,周修常略略放下心结后,才终于有了感觉,感受着娇香软玉的滚烫娇躯,自己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升温起来。 但是很快的,上一个“编谎话应付”的心结解开后,另一个心结却接踵而至: “不到七个小时前,我刚和李依依颠鸾倒凤……那么现在的我,还能在于玉香的身上大展雄风吗?” 不过,这个想法稍纵即逝,没有在周修常的大脑停留多久,因为一个比这个想法更加值得他在意的念头涌进他的心里,那就是愧疚。 此刻的他,一想到“厚此薄彼”便面红耳赤,就是想到“亲不间疏”时也会汗颜无地。对于玉香,他已然有所亏欠,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心灵上,他周修常需要做出补偿了。 于玉香似乎感觉到了他身体的轻微颤抖,有些惊异地道:“你怎么了?” 周修常重新把脚踹开的被子掖好,然后道:“没事,刚才踹了被子,所以有些冷。” 于玉香笑道:“不是因为我钻进你的被窝么?” 周修常道:“你那么温暖,好像一个大暖炉一样,不,是大火炉一样。” 于玉香笑道:“那你是嫌我很热了?居然把人比喻成火炉!” 周修常道:“人做火炉,那是再温暖也不过的。据说在唐朝时,有一个宰相,在冬天就把家里的肥胖侍女都叫过来,让她们紧紧地站在一起,挡住外面的寒气,被他叫做‘肉屏风’。” 于玉香轻嗔道:“好哇你!我算是听出来了,第一,你嫌我胖,因为我抬我那么费力,那么累,现在讨厌我长肉了是不是?第二,我是你的侍女,是你的小女奴,对不对?第三个,我现在的作用就是肉屏风,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周修常听了,忽然一个翻身,道:“我才没有嫌你胖呢!你现在的身材真好,我趴上去,一点都不硌……” “呸!”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于玉香的薄怒神情,不过从这一声“呸”,也能听出来她的笑意和兴奋。 周修常忽然感觉自己的行动真的很快。在李依依跟前时,他磨磨蹭蹭的,最后竟然意想不到地获得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发泄。而现在面对着于玉香,他却明显有些急不可耐,似乎比李依依更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交公粮的味道。 这么快速的反应,是不是会被于玉香认为是缺乏耐心、敷衍了事? 周修常打算把自己的节奏慢下来,但是却浑身发抖,内心中似乎总有一个小人在紧锣密鼓地催促着他,让他速速完成这个任务…… 唉,男人看来也有男人的不容易之处啊。周修常心中一阵郁闷。 于玉香见他停下望着自己,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那饱含“深意”的目光。于玉香伸出手臂,再一次抚摸着他的胸膛,柔声道:“你喜欢这样看着我么?” 周修常道:“喜欢……” 于玉香道:“那我把台灯打开……” “不用……”周修常一声急促的叫嚷。 于玉香略显诧异,道:“怎么了?” 周修常道:“我能看清你……我就喜欢,这么看着你……你别动,不要破坏了我……破坏你的美丽……” 于玉香于是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笑道:“白天看够了,想看看晚上的是不是?哈哈……” 周修常“嗯”了一声。趁着这个时机,周修常在感受着自己的心灵和身体,渐渐的他有些明白了:面对着于玉香的勾引和挑逗,他的心灵上不是没有反应的,但是感到力不从心的恰恰是自己的身体——毕竟,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已经放纵过一次了。 只是,身下于玉香的期待,他无由辜负。 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自己的节奏。 这么一来,他也就明白了那个在脑海中敲锣打鼓催促他的是谁了。 同时,怜惜之心糅合进柔情之中,让于玉香不自觉地多采取了一些主动。 …… 很快的,于玉香发现身上的周修常尽管动作很努力,但却带着一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但是,于玉香的心中并没有疑惑,而是一阵阵的感激。 感激他在筋疲力尽中仍然尽全力地满足自己。 …… 片刻后,周修常从于玉香的身上翻下来。 于玉香此时不禁有些担心了,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特别累?” 周修常只是喘气,好像刚才一声声音不大的“长啸”和一声长叹,已经耗尽他的全部气血一样,连一声低声的应答都懒得发出来了。他只觉的自己的腰间又凉又酸,凉到好像躺在冰块上,酸到泡在了醋缸中,真的是一点力气也发不出来了,好似整个腰间被人掏空,成了一无所有的空壳。 而更加让他无奈的是,小腹处第一个恢复知觉的器官乃是他的膀胱,因为睡前喝的一肚子凉水已经走到了那里,等待着一泻千里…… 周修常不禁望着近在咫尺的卫生间,却默默叹息:自己的腰酸软得好像稀泥一样,真的起不来了。 于玉香见到周修常这副样子,不禁大是心疼,又很愧疚:“他已经这么累了,你还要他这么满足你!” 于玉香发现周修常的眼睛似乎在看向卫生间,便问道:“你到底感觉如何了?是不是在看卫生间?你想去是不是?” 周修常点点头,虚弱地道:“我想去厕所……但是起不来了……腰太累了……” 于玉香听说,便先把被子给周修常盖上,然后把手放在周修常的腰上,道:“是这里酸么?” 周修常低低地“嗯”了一声,道:“是……是不是很凉很凉的?” 于玉香摇摇头,道:“比我的手都热。” “哦,”周修常应了一声,明白是内耗严重,精血太亏了,“我有点憋不住了……” 于玉香想搬动周修常的身体,帮助他起身,好去卫生间,但周修常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一个女孩根本没有多大力气,弄不好还会把周修常摔翻在地,本来就憋得够呛的他受到这样的震动,只能是更加痛苦…… 于玉香不禁大急,忽然她心生一计,道:“你等着,我去拿一个杯子来接!” 于玉香说完,便跳下床,跑进卫生间,一秒钟,她拿着自己的刷牙缸子走了出来。 周修常见到,不禁笑了,笑得十分虚弱,道:“你怎么拿……拿盆多好……” 于玉香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盆放地上了,多脏啊!不能上床的!” …… 于是,于玉香这才松开他,然后端着杯子去了卫生间。 片刻后,潮水般涌来的疲惫之感袭上来,周修常在长夜的掩护下,重新把双目闭上了。不过,说来奇怪,虽然疲惫得昏昏欲睡,但是大脑却毫无睡意,尽管眼睛睁不开,但大脑非常活跃,仿佛能够感知到宇宙中的一切活动,穿越了过去和未来,在永恒之境中飘荡进无尽深渊…… “这是哪里?”周修常忽然一惊,“奇怪了,这个地方我怎么似曾相识?” “唉,你是周修常啊!”一个声音忽然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你不能进来!那个你呢?” “什么?”周修常一愣,“我是周修常啊!不过你说什么‘那个我’?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 “你……你不应该来到这里,快快出去,快快出去!” “你什么意思?我根本就不是想进来啊!” “总之,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等等,我为什么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你快滚!”那人说着说着,就急眼了。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出去啊?”周修常被他这么一骂,怒火也上了心头。 就在这时,忽然周修常听见这个空间之外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周修常!修常!” 周修常想答应,却发现自己忽然不能出声了!他着急,急地要命,这时候,他忽然掉进了大地里…… “修常……” 耳边传来于玉香的轻声呼唤。 周修常恍然睁眼,眼前的于玉香已经化上了淡妆,穿着整齐,绝美的面容更加精致迷人,正对他微微笑着。 第二百三十章 传染链条 天已大亮。 周修常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只觉得适才在“永恒之境”中飘荡了一会儿,却原来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 或者,是不是一整天都过去了?现在乃是第二天的清晨? “几……几点了?”周修常茫然地问着,同时揭开被子,想要起身,半夜里丝毫动弹不得的腰部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周修常可以挺身起来了,但是却感到浑身乏力,胳臂和后背的肌肉似乎有点酸软,而且脚部似乎有些发胀…… 当周修常坐在床上时,终于感到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轻轻一晃,似乎还有些闷痛。 “糟糕啊……”周修常的心里叫道。 只听于玉香回答道:“都已经快八点了。六点的时候我叫过你,你没醒。我就不忍心叫你了。要不……今天就请假吧……” 周修常抬了抬胳臂,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看样子是虚脱无力,要么就是着凉风寒了。不过他一想自己周六时便没有去学校,周一再不过去,她们会…… 周修常想到竺兰兰和苏语琪时,忽然又是一阵心疼,他心疼的是眼前的玉人。 于玉香见周修常神色有异,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又有些羞愧汗颜,道:“怎么了?还是想去?你是不是感觉身体不好?” 周修常摇摇头,道:“我没事……” 谁知,这么一说话,于玉香和周修常自己都是脸色一变。 刚才在睡意惺忪中,周修常说“几点了”时,嗓音孱弱,带着苏醒时的沙哑,二人都不觉得有何异常。不过清醒后一说话,顿时能感觉出来周修常的嗓子似乎是肿了。 “我没事”三个字说罢,好像是说曹操曹操到一样,周修常只觉嗓子一痒,疾速吸了半口气就开始咳嗽起来…… 于玉香神色惶急,道:“啊,你还是感冒了……怎么办?今天就别去了!” 周修常心中还是想去,咳嗽了一通后,感觉略略缓解,便要起身,谁知咳嗽让浑身发热,身体一动便感觉到空气中的寒凉,于是周修常打了一个哆嗦,瞬即一个喷嚏便打了出来。 “阿嚏!” 这一个喷嚏之后,无数个喷嚏便接二连三地报道了,周修常控制不住,一声声“阿嚏”中,鼻涕都流了出来。 于玉香立刻去卫生间里拿出手指,给他擦鼻涕,道:“这是真感冒了,你瞧你这喷嚏打的,你就不要去了,免得……阿嚏!” 说到这里,于玉香也打了一个喷嚏! 于玉香的喷嚏打过,她和周修常都是一愣,随即,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周修常笑过后,立刻推搡着于玉香,道:“你快点离开我,不要接近我,这个感冒会传染。” 于玉香道:“我恐怕都已经传染上了,现在躲有什么用?” 周修常道:“不行。你快走吧,你现在喝点热水排一排,应该还没有事。” 于玉香放心不下,道:“那你呢?你怎么办?没人照顾你你好受?” 周修常道:“我一会儿起来就回家便是了,感冒了总得回家吧?就是往学校打电话,请假,也得让我爸来吧?” 于玉香一想也是,便道:“那好,我送你回家吧。”说着,就捡起周修常的衣服。 周修常推着她,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会儿就穿好了。你先走吧,回来的时候,把窗户打开,通风,听见了吗?” 于玉香担心地看着他,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样的我不放心……” 周修常又好说歹说,到底是在于玉香注视下,一件件把衣服穿上了。 于玉香道:“走,我送你到门口便是了,你不就是怕我被你爸爸妈妈看见嘛……” 周修常不让于玉香送,固然有一些这个意思,但并不是主要的,赶紧辩解道:“不是!你……你这样也容易感冒……” “我不怕感冒,感冒了还能请假在家歇息呢!” 于玉香说着,搀扶着周修常走出了卧室,两人向楼梯口走去。周修常此时的身体虽然虚弱,但也没到需要人家搀扶的地步,不过于玉香执意搀扶,他也只好任之由之,道:“玉香,从现在开始,出门戴口罩……”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巴歪向与于玉香相反的方向,免得气息吹到她那里…… 孰料,周修常的话尚未说完,二人刚刚走到李依依的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抑制不住的喷嚏声:“阿嚏!阿嚏!阿嚏!” 接着,只见李依依的房门打开,一脸潮红而憔悴的李依依,披散着头发,穿着厚厚的家居服犹嫌不够,又披上了棉衣外套,卸妆的面容显得有些粗糙而黯淡,一双眼睛更是朦朦胧胧,显得病得不轻地走了出来。 于玉香和周修常都是吓了一跳。 不过,两人吓一跳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于玉香是见到李依依这个样子而感到惊讶,平常的话,虽然也见过李依依邋遢的样子,但绝没有今天这样憔悴。 而周修常却是一阵害怕:“李依依感冒了,我感冒了,从李依依感冒的程度看,多半是李依依传染给了我。如果于玉香联想起来的话……自然便知道了昨晚……” 周修常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于玉香,只见于玉香同情地看着李依依,道:“依依,你也感冒了?” 李依依嘶哑着嗓子,道:“嗯……所以我……我昨晚回来的很早嘛。现在正是流感高发时候,你们都小心啊。” 说着,李依依分别看了看于玉香和周修常,没精打采的眼神里显得十分空洞,看向周修常的眼神里也没有更多的含义,仿佛昨晚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除了一场流感,然后她向二楼的卫生间走去。 于玉香这时才显出害怕的神色,道:“哎呀,大家都得小心才是,看来真的会传染,我也得……我也感觉想打喷嚏了!” 周修常立刻笑了笑,缓解一下刚才跳动的小心脏,道:“所以我说你不要离我太近嘛,刚才还说戴口罩呢!唉,我想起来了,我和老王抬你回来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打了几个喷嚏,我并没有在意。” 周修常的原意是编出传染的路径来,从和李依依这一边彻底撇清关系。 于玉香却“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和老王还有我,都在车上,怎么只有你先感冒了?” 周修常一凛,不禁浑身发抖,道:“我恐怕……我是喘息最多的,估计也最累,免疫力下降,所以就……” 周修常尚未说完,于玉香就说道:“我知道了,你昨晚是不是还没有吃饭?那就是了,没有抵抗力。恐怕我也是的,刚才打那几下喷嚏,根本不是你传染给我的,而是在出租车上时,就已经感染了病毒了。” 周修常见于玉香帮助他找了一个理由,连忙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心中好算松了一口气,要是往常,身上定然会“呼”地一下冒汗,而此刻却是一个寒噤。 二人说着,已经下楼,走到了门口。于玉香像是老妈妈一样,蹲下来,帮助周修常把鞋子穿上,才又穿上自己的鞋,道:“我送你到门口。” 周修常知道诚难拒却,只好让于玉香扶着出门,向自己家走去。 这一出门,两人不禁都是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喷嚏! 室外,经过了一夜的北风,气温陡降,不远处的花园草丛上甚至结着大片的白霜,看起来好像老天单独为那里下了一层薄雪。同时,寒风犹自不弱于昨夜,虽然不是能掀起衣服的力道,但却有穿透衣服的功力。 于玉香道:“怎么一夜之间,就这么冷了?多亏了我上班比较近……” 周修常道:“你不用送了,快回去多穿一套衣服……” 于玉香却拉着周修常的胳臂,道:“不要,把你送回家。” 一边说着,便一边向周修常的父母家走去。却不料,将将走到门口时,迎面就碰见了周立功和陈小芹。 周立功看了看周修常,又看了看于玉香。而陈小芹则是先看了看于玉香,皱皱眉头,再看看周修常,皱皱眉头。 周立功之前通过自己的一番侦查,再一见此时情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道:“修常……你这是……从外面回来的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需要让人搀着?” 这句话明显就是给周修常一个台阶下,而且,说出这句话也不需要太多的灵感,因为毕竟于玉香一直在搀着周修常。 陈小芹一听,有些着急,道:“修常,你怎么了?” 周修常对父亲的话心知肚明,而于玉香却十分惊讶,不懂得周修常的父亲怎么会主动帮助他们说话。 周修常也不用装模作样,用再自然不过的嘶哑嗓子说道:“我感冒了,上学走到半道就回来了……” 陈小芹道:“你是上学回来的?我们怎么没有看见你?你怎么没有从大门口走进来,怎么是从另一侧走来的?” 于玉香此时犹自搀着周修常,却在陈小芹的注视下,不禁一点点地松开他的胳臂,勉强地干笑了一笑,道:“阿姨,是这样的,我们物业看到周老板走得摇摇晃晃的,都摔倒了,便抬进了我们的里面的办公室歇了一会儿……” 陈小芹眉毛一挑,道:“摔了?!摔哪儿了?我看看……” 周修常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蹲下了而已,他们却都说我是摔倒了。” 陈小芹对于玉香瞥了一眼,道:“那你们怎么不送到家呢?干嘛送什么你们的办公室呢?” 于玉香微微一笑,道:“阿姨,我们因为没有钥匙,不能去你们家。周老板身上也没有钥匙。” 陈小芹道:“胡说!他身上一直都有!” 周修常道:“有的。但是……当时我有点糊涂吧……反正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就知道很晕,他们也问了我有没有,我估计稀里糊涂的,就说没有。”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爹不说 周立功这时打圆场,道:“懂了懂了!看来咱儿子是烧糊涂了!别问了,赶紧进屋休息,用体温计量量多少度,该吃药吃药。” 接着,好像是配合他的话似的,周修常和于玉香相继各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这两声喷嚏,似乎暴露出了什么,也似乎只是表明这次流感的威力之大。 陈小芹见儿子打喷嚏,顿时把疑问抛诸脑后,关心起来,道:“哎呦,赶紧回家!我煮姜汤!” 周立功也道:“是啊,买菜的时候就听说了,现在医院里全都是打针的小孩,流感很严重啊!” 这时,陈小芹已经急忙忙地走到门口去拿钥匙开门了,正是背对着他们的时候。周立功便见缝插针般向周修常和于玉香眨眨眼睛,调皮地笑了一下。 周修常在前天晚上知道,父亲其实已经知道了他金屋藏娇,当时他还想告诉于玉香,但终究没有说出来。此时见到父亲做出明显的鬼脸,心中大窘,道:“一个小谎,需要一个大谎去圆!要是前天晚上要告诉于玉香就好了,不然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他更进一步想到:“我和李依依的事情,不知道还需要多少个谎言?” 为了不让于玉香起疑和尴尬,周修常面对父亲的鬼脸,只好和于玉香一样,装出很惊讶和不安的害怕样子,两人都用惶恐的眼神对视一眼,都在疑问:“你(我)爸爸好像知道什么了……” 陈小芹打开了房门,让丈夫和周修常都进去,于玉香便在门口站住,道:“那,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陈小芹道:“不行,这孩子,你也进来,你也打喷嚏了。” 于玉香推却道:“不了不了,我还得去上班呢……继续上班呢……” 哪知,陈小芹站在门口,见于玉香不进来,居然向外一步,一把抓住了于玉香的手,将她向屋里拉,道:“进来吧,我煮一锅姜水,你喝了再走。刚才你都打喷嚏了,肯定是被我儿子传染的,喝口姜汤,出一出汗,就能好了。” 于玉香盛情难却,总不能把阿姨的手一甩,冷脸而去吧?只得跟着陈小芹进了屋。 于玉香进屋后,首先打量起房间,自从周家搬进来之后,并没有对房屋结构和布局进行重新布置,大体上还是原来的格局,只是改动了一些细节,多了几样家具和摆设。 陈小芹见她四次打量着,笑道:“看看吧,是不是没怎么太变?我们岁数大了,怎么着都行,不像你们年轻人,买来下就这也拆,那也拆,拆得乱七八糟的,然后重新装修……” 于玉香笑了笑,附和道:“其实,原来的格局就很好,我们老板施总请的是国外的设计师,结合我国北方民居的样式进行设计的,力求新颖别致,但又有亲切感……” 一时间,于玉香像是给人家介绍房子一样,把楼盘资料侃侃而出。而陈小芹却也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 周修常被父亲扶到了厨房,周立功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周修常见于玉香和母亲谈着什么房子设计的优点,不禁暗暗发笑:“玉香有些紧张,故而遇到熟悉的话题便抓住不放,一定要不停说下去,才不觉得尴尬;而老妈则是在买房子的时候根本没听这些东西,当时她应该只想着这栋房子多少钱,多么稀奇,多么大,多么敞亮……这时听得津津有味却是因为住了两个月后因为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房子而沾沾自喜。” 周立功一边让儿子把热水喝下去,一边对儿子眨眨眼,露出古怪的微笑。 周修常却皱眉,快速地看了一眼老妈,然后低声对父亲道:“爸,别……别露馅儿啦!你就装作不认识!” 周立功见儿子又焦急又窘迫,不禁笑了,也低声道:“你放心吧,你老爹是不会说的……” 问题在于,周立功的低声并不低,他自己是认为声音很小了,但其实还高亢得很呢! 果然,对丈夫声音很敏感的陈小芹听到了,回头问道:“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老爹不会说’?不会说什么?说!” 周立功道:“我没说呀!” 陈小芹道:“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能说没说呢?” 周立功道:“哦哦……我是说,我和儿子聊天呢,但是没说什么‘不说’的话。没有!” 陈小芹道:“我都听见了!” 周立功道:“谁知道你听见什么了?我刚才问儿子,饿不饿,他说饿死了,早上没吃饭就算了,连昨晚上也没吃!” 周修常眼睛一亮,心中诧异道:“老爹真乃神人也!他随口一说,却正好说中了真相!” 周立功这么说,乃是有道理的,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提起关于儿子挨饿受冻的话题,妻子便不会过于纠缠他的谬误了。 果然,陈小芹一听,脸显急色,道:“唉!这孩子!你昨晚去干嘛了?说!” 这回,又逼着儿子交代了。 周修常用“你干的好事”的目光看了一眼父亲,说道:“昨晚上……我在公司里歇下了,和王朝阳讨论事情,讨论到半夜!” 周立功道:“你说你到半夜,居然也不给我们打一个电话!” 周修常道:“我的大哥大没电了。” 周立功道:“你的大哥大没电了,不是还有电话呢吗?小王吧那里就没有电话?我们找他,他都是让我们打电话的呀。” 他这么一说,把儿子推向了绝境。好在父亲毕竟是父亲,周立功一边说,一边就觉得不对劲,本来想帮儿子圆谎来着,结果却落井下石了,便一边说一边想,说完了上面,赶紧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了一声,又道:“我懂了,昨夜……北风太厉害了!电话线都断了,是不是?” 陈小芹道:“不可能吧?这电话线被风刮一刮就断?就这么不经折腾,质量这么差?” 周修常也觉得父亲的圆谎过于低劣,便只好补充道:“老爸只说对了一半,其实是人家电话局的人害怕出事,就主动停了服务,要不然会出事的。比如……比如……线断了会电着人……” 陈小芹这时在忙着做吃的,同时又是接水,又是切姜,又是找红糖,注意力这么一分散,也就没在乎周修常究竟在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付着:“那还是线断了么?唉,质量这么差,怪不得总是断电呢……” 唠叨了两句,也就作罢了。 客厅里,于玉香百无聊赖,到处逛也不是,一走了之也不是,干站着显得傻,说话会让人觉得话多,只好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沙发上,对眼睛里所发现的每一样事物都故意慢慢地“研究”上半天…… 于玉香打算用训练过的最优雅的坐姿坐着,显得自己极有涵养,身姿也富有美感。但是一通喷嚏打错了算盘,连续两个喷嚏之后,于玉香便知道一身狼狈是什么滋味了。 本来扎好的头发在剧烈的摇晃下渐渐松开,一些发丝已经脱离了束缚,要不是发根还长在头发上,它们估计是想飞上天;画好的眼影被打喷嚏时涌出的眼泪所晕染,接下来肯定要在她的脸上画花脸。而鼻涕也不争气地凑热闹,要不是伸出了小手挡着鼻子,一定连同口水一起飞溅而出…… 于玉香的手都被喷“脏”了,她终于还是尴尬地站了起来,道:“叔叔阿姨……阿嚏!我还是回去吧,看来有些……阿嚏!不要传染了你们!不好意思啦!” 于玉香一边说一边就往门口走去,陈小芹却叫道:“不要走!你最起码喝热水再走!修常已经感冒了,我们还怕你传染?我们这么大岁数了,早就不怕了!” 陈小芹说着,就给于玉香倒水,一定要于玉香喝下去。 周立功这时说道:“姑娘,你这么打喷嚏是着凉了,你早上也没有吃东西吧?” 陈小芹接道:“那就一起吃吧,来我们家一趟,不能让你饿着出去,要不然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听了母亲的话,周修常和于玉香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很明显,两人的眼神里都比较无措。 于玉香拗不过陈小芹,只好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还真别说,一口热水下肚,顿时舒服了许多,等把一杯水都喝完的时候,喷嚏终于收兵回营。 周修常这时站起来,对于玉香道:“你想去卫生间吧,我带你去。” “嗯。”于玉香低声应着,要跟着周修常走。 哪知正在热菜的陈小芹却叫道:“修常!你感冒了,别乱走动!老周,你指给姑娘看厕所……” 周立功道:“我?我呀……人家女孩子,我……” 于玉香只好笑道:“不用了,如果没改造过的话,我还是知道卫生间在哪里的。” 周修常和于玉香交换了一下失望的眼神,于玉香便自己向卫生间走去。 片刻后,于玉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看见陈小芹已经稀粥、小菜和炸馒头片摆在了餐桌上,道:“孩子,过来,吃完了再走。” 周立功也道:“这房子是你给介绍的,多少算是自己人,不要客气。” 于玉香听说,只好坐下来,陪着周家三口吃早饭,一边吃一边觉得气氛实在是怪异:“这算是……媳妇吗?” 这么想着,不禁看向周修常,四只眼睛对在一起,又慌忙避开…… 对于周修常而言,于玉香在夜里亲自用自己解决他的生理需求后,那份亲昵感便在自己心中扎下了根蒂,此刻她和自己对面而坐,二人同桌而食,好似举案齐眉,当真无限旖旎——如果父母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话。 于玉香则万分尴尬,自己越吃越热,越吃越羞,脸便越吃越红,头便越吃越低,到后来,一双眼睛无处安放,便干脆只盯着面前的炸馒头片,哪怕是超过馒头片周围三寸的地方,也不敢去看。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举案齐眉 一碗热粥下肚,于玉香确实感到浑身舒泰不已,暖意洋洋,若不是周修常父母在一旁,当真是十分惬意。 实际上,周立功和陈小芹虽然坐在一旁,但却只是偶尔才向于玉香看一眼,也是怕盯着于玉香吃饭,会让她不好意思。不过,在于玉香看来,只要是老两口在,她自己哪里敢轻举妄动,自然是小心翼翼,连吹口气都嫌声大了。 周修常已经一夜未食,十分饥饿,这时吃得十分香甜,放在他和于玉香之间的炸馒头片,除了两片被于玉香吃了外,其余的全部进了他的肚子里。虽然他看出了于玉香有些窘迫,但是却感觉这样的同桌而食甚是甜蜜,便没有有意加快进食速度,好让她尽早解脱。 于玉香已经吃完了,便只好低着头,像是羞答答的待嫁新娘,坐在周修常对面,眼睛看着自己的双膝,一动不动,好像是等待周修常吃完,也好像不知道如何措辞告辞,也好像吃出了一身热汗而静坐一会儿散散汗…… 周修常终于吃完了,自己的后脑勺也有些冒出汗来,大声说道:“爸妈,我吃完了。于小姐,你上班吧。” 于玉香略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周修常,便站起身,向周立功和陈小芹微笑着:“谢谢叔叔阿姨,炸馒头特别好吃,我吃饱了。得回去上班了。” 陈小芹道:“吃饱了就好。那你慢点回去吧。” 于玉香听了,简直是如蒙大赦!她赶紧去沙发上捡起外套,穿上来走到门口:“叔叔阿姨再见!”说完,只是看了一眼周修常,便开门而去,没有再说什么。 当于玉香走后,周修常赫然觉得,自己现在成为这里最尴尬的人了。 “老爸已经知道了,是不是要做好被老妈轰炸的准备?”周修常暗想。 可是,陈小芹却一声不吱,只是麻利地收拾起了碗筷。 周立功向儿子使个眼色,又向妻子那边努努嘴,大声道:“修常啊,你快去楼上睡觉吧!是不是头疼?先躺下,我去给你找药,吃下了就睡觉,正好你现在吃了饭,正是吃药的时候。” 周修常明白了老爹的意思,立刻起身向楼上走去,生怕被老妈的一个问题羁绊住。 一直走上楼梯,回到楼上,身后始终没有响起母亲的声音,周修常终于松口气,走到自己房间,脱下衣服,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此时,身体获得了能量,终于不再瑟瑟发抖了,不过体内的病毒也好像水涨船高一样,竟然也大肆发作起来,周修常轻轻一晃荡脑袋,便感到一阵闷疼,同时浑身乏力,无论哪一块肌肉都成了松垮垮的海绵。 不久,周立功进来,拿着水杯和药,大声道:“修常,把这药吃了。”随后低声道,“你没有去学校吧?” 周修常只得如实回答道:“没有。” “你昨晚也不是在小王吧那里吧?”周立功接着问。 周修常先不答,而是先把药吃了,水喝掉,才说:“爸……你就别问了吧……” 周立功“嘿嘿”直笑,随即脸色一板,道:“你个小兔崽子!连你爸都隐瞒!你爸对你什么都知道!哎呀,儿子呀,这人一有钱,身边的人啊,就会……不是说乱来吧,反正会发生很多怪事,你自己很聪明,但是老爸呢,多活了这么多年,想跟你说,这个……不要太认真,啊,嗯,这个,我,唉,你,唉,都懂,都懂……” 周修常心道:“前面还能懂,后面可就是天书了!”便道,“爸,我知道了,我睡会儿了。” “好好……”周立功答应着,拿着空水杯出去了。 周修常盖好被子,虽然大脑不是很困倦,但抵不住自己浑身乏痛,平躺了一会儿,已经睡意朦胧了…… 白日入睡,易做白日之梦。这白日梦恰恰是全身放松而神智清明之时。数日来,周修常经历的事情不少,此时一一在他的脑子里闪过,或检讨,或回顾,或回味,或分析,他只觉得桩桩事件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稳妥,所以很多画面像流水一样地逝去,在他恍惚的脑海中并无伫留,就没有引起他的一丝惊觉,睡意安然。 可是,在这样无比和谐的流水般的画面中,忽然插进来一副不和谐的画面,但这画面也是一闪而逝,但却会循环着出现。这幅画面就这样调皮地挑逗着周修常的脑袋,让他捉不到,拦不下,还放声嘲笑他…… 周修常开始感到有些心急了。 这副画面越是模糊,他就越想看清,但这副画面就是闪得太快,却有有意出现得太频。 蓦地,周修常似乎看见了这幅画面上的东西了!那好像是一张人脸! 谁的人脸?周修常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恐惧,这恐惧从脚底蔓延着,飞速地席卷全身,让他忽冷忽热,时而如堕冰窟,时而如被火炙。 这是谁?这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忽然,一个声音窜到他的耳畔:“儿子,工厂的事……” 声音冒然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工厂的事?难道这张脸是我爸?不,不是! 随即,那张脸竟然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周修常不禁一阵大喜,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双眼竟然模糊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难道这张脸在告诉我,是我在装糊涂?! 随即,朦胧的感觉不翼而飞,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清明! 那张人脸已经不见了。或者说,所有的画面都已经不见了。 周修常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天地之间皆是白色,而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在远方,那小小的身影,在天地相接的白色中,画出了一条地平线。 周修常仓皇四顾后,极目远眺,看出那身影似乎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 紧接着,在空气中,一个幽怨而慵懒的声音响起,好像就是极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发出来的: “……我回家了,我都困了……” 是苏语琪! 这句话,正是那天结束对郭本易和颜宇天的戏弄后,周修常送苏语琪回家时,苏语琪和他告别时所说的。 进而,一片白茫茫之中,苏语琪的另一句话响了起来,正是这句话的前一句: “……与其担心我,你还是回去看看兰姐姐吧……” “苏语琪……”周修常喃喃地叫着,他看着远处的小小人影,那不是苏语琪又是哪个?! “你……等等……”周修常奋力地向那个人影追逐过去,但是却感觉自己的双腿沉重如铅,每一步迈出去都是举步维艰,好像每一下都深陷淤泥里,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 周围一片白晃晃的,周修常奋力追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少步,多少米,只觉得远处的人影一晃,竟然晃到了自己的左侧,他又一次向左侧去追,却又发现苏语琪的人影跑到了右侧……自己沉重的双腿似乎把控不住方向,忽左忽右中,他和苏语琪的距离既没有缩短,也没有延长,永远这么若即若离,咫尺天涯。 “苏语琪……”最终,周修常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他累得慢慢地蹲下身来,看着远处好像在慢慢走远的苏语琪,焦急而无力,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双腿砍下来…… 忽然,周修常猛地觉得自己的双腿恢复了力气!好像之前血脉不通,而此时忽然气血贯通了一样,他心中大喜,猛地一抬起腿!! “嗯!” 周修常双腿一蹬,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跳,浑身一凉,眼前蓦地射进来一片白光! 不过,白光紧接着便黯淡下去。周修常看出他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卧室拉着窗帘,但户外的强烈阳光依然穿透了窗帘,室内很亮。他一脸惊恐,说不上来为什么心跳如鼓,好像刚刚才一场地狱浩劫中逃脱出来一般心有馀悸。 周修常看看自己的身体,刚才抬腿的那一刻,原来是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踹掉了,而此刻他浑身是汗,不禁有些发冷。 他赶紧把被子从脚底下捡起来,再一次躺下,把被重新盖在身上。尽管被褥都被汗水打湿了,乍一盖上去有些冰凉,但过一会儿便舒服了好多。 躺在被窝之中的周修常重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重新恢复了力量,腹中空空,有了很强的食欲,同时连排泄的感觉也很快袭来……这一切生理现象都表明,他的身体恢复了健康。 周修常看了看窗帘上的阳光,心想:“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从光线上看,似乎是上午或者是中午,若是下午,自己南面的窗户只能接受三点以前的西照阳光,那时的光线绝不会如此炽烈。 “我应该是上午入睡的……这时候应该是中午,不,冬天日短,这时或者已经一点多了吧?” 周修常又躺了一会儿,待汗略略干了后,便翻身起床,穿上衣服,走出自己的卧室。 周修常的卧室在别墅的格局中犹如李依依的房间,并非主卧,所以去卫生间一定要出门。打开房门后,周修常先是探听了一下动静,他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似乎家中无人。 “爸?妈?”周修常试探着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看来父母俱已出去了。 周修常便去卫生间,解决了刚需,洗了把脸,回来之后走到楼下,客厅里空荡荡的,阳光满屋,十分温馨温暖,让人一见便心情大好。 周修常腹中饥饿,来到厨房,先灌了满满三杯子水,然后见到锅中有煎饺,便点燃了炉子,打算把这些煎饺再热一下。 煎饺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周修常甚至吞起了口水,当“滋啦啦”的糊味刚刚散发出来的时候,周修常便闭火装盘,因为煎饺已经是热过一遍的,内馅儿无需彻底热透。 他端来了醋和酱油,顾不得烫嘴,夹起一个便沾沾佐料,一口气咬下半个……是三鲜馅儿,不错!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双花探望 当半盘饺子下肚,周修常不再那么惶急了之后,他才忽然醒悟道:“现在是上午!我睡着的时候也是上午!我不可能只睡那么短!那也就是说……我差不多睡了一天!?” 周修常立刻端着盘子,走到客厅的挂钟前。那挂钟还是之前在工人公寓里使用的,搬家后舍不得扔,仍旧用着,挂在了楼梯附近的墙上。 当看到挂钟上面显示的日期时,周修常不禁愣住了—— 今天是星期三!?我差不多睡了……两天两夜?! 怪不得我这么渴、这么饿呢! 也怪不得精力这么足,竟然能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正当周修常看着挂钟发愣之际,只听身后的大门响动,周修常嚼着饺子回头,只见父母走进屋,见到他穿着睡袍站在楼梯口,口里狼吞虎咽地塞着饺子,似乎大是感动,竟然眼圈一红,都快哭了! 陈小芹道:“儿子呀,你吓死妈妈了!两天都叫不醒你,我还以为……” 周立功不及问候儿子,只得先安慰妻子:“你看看你,就知道自己吓唬自己,咱儿子身体那么壮,哪能啊!” 陈小芹道:“谁说的?之前老丁家那孩子不就是高烧一个星期,结果烧成了傻子了么?” 周立功道:“那都十年前了,这不是流感嘛,医生也来过了,都看了,说没事,你还自己吓唬自己!” 周修常咽下了饺子,道:“爸妈,你们看,我没事!我饿了,吃饺子呢。” “吃饺子呢……好好!”陈小芹走上前来,摸了摸儿子的额头,道,“嗯嗯,不烫了,应该是退了,哎呦,昨天可吓死我了!我都合计着你今天要是还不醒,我就背着你去燕京看病去!咱安原的医生不好用!” 周立功道:“你可拉倒吧!安原医生也全国有名呢,你被背他去燕京,千里迢迢他受个风吹雨淋,只能更重!——儿子,你感觉咋样?” 周修常笑道:“我好了,没事了。” 陈小芹却不理丈夫,像是跟老师告状一样,对儿子说道:“你听听啊,这就是你爸爸。成天不想事,没主意,完了别人有主意了他还不帮忙,就知道说这不行,那不行……哼哼!” 周修常放下盘子,道:“你们放心吧,我没事了。瞧,饺子我都吃了一盘子了。” 陈小芹看了看饺子,轻轻地皱皱眉头,接过周修常手中的盘子,说着什么“等着,我去做汤,再做几个菜”,热火朝天地进厨了。 这边厢,周立功拉着儿子到沙发上坐下,道:“你没事了?” 周修常道:“真没事了。爸,我真的睡了两天两夜?” 周立功道:“那可不!今天都周三了!昨天请医生来的,人家也忙,好说歹说,给了两千块,才答应来了。给你看了一眼,说倒也没事,给你打了一针,说是补补什么水分……” 周修常惊异道:“给我打了一针?哪里?” 周立功指着他左手小臂:“你醒来没发现?” 周修常这才卷起左手袖子,一看,果然小臂上有一个小红点,破口近乎痊愈了,倒也不疼,是以没什么察觉。 周立功苦笑着,道:“你可能是昏睡得死,没有感觉所以不知道,不过,我们可是吓坏了呀……” 周修常笑道:“不会吧?我不就是睡得时间长了么?” 周立功却神情忽然有些古怪起来,道:“睡得长……倒也罢了……” 周修常有些诧异,道:“那我是怎么了?” 周立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似乎是替他害臊似的,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周修常不禁更加困惑了,道:“爸……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睡着的时候……” 周修常想说,是不是睡着的时候,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乱摸,把自己的小东西摸来摸去的……这真的尴尬不已! 不过,接下来父亲的话,却更加让他面红耳赤了! 只听周立功说道:“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大呼小叫的,都知道,那是你烧糊涂了,嘴里说的什么也模糊不清,一开始我和你妈都没有听清楚,不过后来你反复叫一个人的名字……” 周修常听到这里,脸色不禁惨白了一下。这个名字,只能是苏语琪了。 果然,周立功道:“……我和你妈细听,好像是你们班上的班长的名字……”说到这里时,周立功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我就和你妈合计,你是不是……想见见她?” 周修常适才脸色瞬间变白,此时脸色又忽然一红,神色上也略有惊慌,道:“那……你和我妈不会是……” 周立功点点头,道:“为了儿子,还用说嘛,自然是去学校跟老师说喽……” 周修常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头晕目眩,比之感冒还要严重许多! “去学校了?竟然去学校了?!”周修常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一脸的不可思议。 母亲陈小芹此时沏了一碗鸡蛋汤,巴巴的端了过来,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周立功看了,有点抱怨地道:“你怎么端过来了?从一开始你就说过,咱们家不允许把饭碗端到沙发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你怎么又……” 陈小芹不耐烦地道:“我就乐意啦,怎么地?!” 周立功只能不吱声了。 陈小芹把勺子递给儿子,道:“我们去学校了又能怎么地?上一次去被你们从老师到校长,都一个个地把我和你爸臭骂一通,哼哼,这次,我和你爸是趾高气扬地去的!” 周修常一时间愣住,没想到爹娘去学校的原因里,也有着“一雪前耻”的因素。 父亲周立功却“啧”了一声,显然是觉得妻子的话言过其实,说道:“哪有什么趾高气扬,我和你妈就是不再低头了而已!不过,我们这次去,还是去求人的,趾高气扬的话,谁还愿意来啊?” 陈小芹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总是这一次去,比上一次洋气多了,你妈妈我是穿着小貂皮去的!” 周修常哭笑不得,只大口喝着鸡蛋汤。 周立功道:“你妈就喜欢显摆……总之啊,我们去了学校,发现你的班主任居然换了,还长得……” “嗯哼!”陈小芹一声无比响亮的咳嗽。 周立功立刻改口:“……长得跟你妈年轻时候一样漂亮……” 陈小芹用手撸了撸鬓角。 周立功见妻子没更多反应,这才敢往下接着说道:“你们的班主任,就是竺老师……她对我们也很客气,人也特别好,还……” 陈小芹似乎见不得丈夫夸别的年轻漂亮的女子,打断道:“你就说事!” 周立功立刻“哎”了一声,道:“然后吧,竺老师一听你得病了,也很着急,一直问我们怎么样,我就……” “嗯……哼!”陈小芹差一点就双手掐腰了。 周立功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总之……总之……就让苏语琪来了!” 周修常眼睛都瞪圆了:“苏语琪来了?!” 一瞬间,梦境之中的那个身影浮到自己的眼前,像一股烟一样向周修常迎面扑去,就在与他相撞的一瞬间灰飞烟灭…… 原来苏语琪真的来了! 陈小芹此时忽然一笑,说道:“那个苏语琪挺不错的呀,挺活泼的,会来事……” 周立功对妻子道:“她是人家副市长的女儿,能不好吗?” 陈小芹道:“副市长怎么啦?我儿子一叫唤她,她就来了……” 周修常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搞不懂自己的爹娘究竟是怎么了。 其实,他的心思更多地苏语琪和竺兰兰身上。父亲说,竺兰兰一听说他病了,“很着急”,不知道她……她是不是也跟着苏语琪一起来了? 周修常拐弯抹角地问道:“苏语琪真的来了么?” 周立功道:“来了。都到你的床头来了,叫了你两声,你没听见,就坐了坐,走了。” 周修常又故作顺嘴一问:“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周立功道:“没,你们老师陪着她来的。” “哦……”周修常低低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一阵狂跳——看来,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来了! 不知为何,一阵沾沾自喜的自我良好感浮上心头。又想到,竺兰兰和苏语琪是学校中首批到自己的别墅家来的,虽然只是一次探望,却无异于一次财力展示。这下,尽管苏语琪和竺兰兰不会主动的向学校张扬什么,但自己有钱的消息看来是遮不住了。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从另一方面考虑,父母明知自己得的是流感,却还是让竺兰兰和苏语琪到自己身边来看望自己,多少是有点父母的自私情结作祟;而竺兰兰和苏语琪都愿意来,却也是表明与自己的关系非同寻常——试想:若是某个男同学生病在家冒然呓语,提到某一个女同学名字,然后那名女同学就能乖乖前来?那女孩恐怕早就又羞又怯,说什么也不肯来的。 只不过,这一切在自己的父母眼里,居然不足为奇了,可见他们对自己儿子的信心和魅力的估算,简直比他们儿子自己都大。一想到这儿,周修常不禁也头疼起来,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好了,也让父母的期待水涨船高? 这时,陈小芹又道:“什么人家坐了坐,就走了?你忘了她问你的事情啦?” 周立功一拍脑门,道:“哎呦,修常啊,人家苏语琪还特意问我呢,说,叔叔……” 周修常这时忽然也一拍脑门,道:“哎呦,我也想起来了!” 周立功道:“是不是?我就说过我儿子不会忘的吗?” 陈小芹道:“我看,忘了才好!这么多事情,能不得病吗?” 周修常道:“她是问,我写信的事情吧?” 周立功点点头,道:“就是这个!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苏语琪就问我你写没写东西。我说我不知道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最后细节 陈小芹好像是看不下去了似的,“啧”了一声,说道:“人家还说了,说是修常写的东西是关于工厂的!你什么记性?!一看到人家漂亮小女孩就来劲,连人家说你最关心的工厂的事都记不住……” 周立功老脸一红,道:“去去去!我怎么来劲了!?我怎么记不住了,我这不是给儿子一句一句地复述嘛……” 陈小芹“哼”了一声,对周修常说道:“修常啊,你不用急,你看,你爸爸他自己都不急!”说着,转身就走了。 周立功道:“我急我急!这不正在问呢嘛?!——修常啊,你是不是已经写好了?写好了你给我,我送学校去……” 陈小芹忽然一转身,道:“不行!你就想见人家的漂亮老师是不是?” 周立功脸更红了:“没那事情!你能不能别想那么多?再说了,我送信是给苏语琪,又不是竺老师……” “竺老师竺老师……叫得真好听!”陈小芹犹自愤愤不平,一面说着,一面去掏面粉,看样子又是准备和面包馅儿了。 周修常已经观察发现,母亲自从搬家后物质文明极大丰富之后,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就开始琢磨着做东西吃…… 他对父亲说道:“爸,我知道了,那个我忘了写了。这就去写。” 说着,便转身上楼,身后传来母亲对父亲饱含嘲弄的哼笑声…… 周修常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才觉得心里一直在砰砰乱跳,这副忐忑,不仅仅是因为苏语琪和竺兰兰的“造访”,更是因为他一下子就错过了两天的时光。 在这两天的时光里,他最担心的不是业务上的事情,短短的两天里,无论是收矿还是收地,除非有重大的契机,否则并不会有什么重要的进展。 他最担心的乃是两天前——或者说是三天前——的谎言。 所以,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周修常并不是坐下来写那份给苏起章的意见书,而是关好门,找到大哥大。 好在大哥大在周一上午他睡去前便插在了充电器上,后来应该是父母怕大哥大充电时间太长,将插座电源关闭了。 开机,仍然有电。周修常立刻给王朝阳拨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通了。 “喂,”周修常迫不及待地道,“我是周修常,老王,你在那儿呢?” 大哥大那一头,传来王朝阳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啦?!醒过来了?怎么样?好没好?好家伙,听见你昏迷不醒,吓死我了,我合计不就是我挂了你电话么……” 周修常打断他道:“好了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得病了?昏迷不醒的?” 王朝阳道:“我周一想联系你啊,就往你这个大哥大上打电话的,是你妈妈接的,她告诉我的。” 周修常“哦”了一声,把跳动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一下,道:“那什么……老王……你只是从我妈这里知道我病倒了?对吧?” 王朝阳听出了周修常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道:“对啊,怎么……” 周修常紧接着问:“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吧?” 王朝阳有些懵懂,道:“没……没有吧?不是,你怎么了?不就是感冒了嘛……” “就是……这两天,还有没有别的人给你打电话了?”周修常这句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周修常的语气让王朝阳费解难猜,只好掰着手指说道:“往我这里打电话的人多了!政府的人,银行的人,税务的人,还有你的大舅夫,啊不,大姑父姓宋的家伙……” 王朝阳接下来就要开始汇报模式了,周修常赶紧打断,挑明了道:“就是有没有……于玉香的电话?” 大哥大的那一头,王朝阳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没有!” “她没有去找你吧?没有见你的面?”周修常还是那么不放心。 王朝阳摇头晃脑,十分肯定地否定了:“没有没有……她来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周修常又问:“真的没有?!” 王朝阳“啧”了一声,道:“小周同学,你疑心遗鬼干什么?没有就是没有嘛!” 周修常略略松口气,道:“没有就好。不过,老王,是这么回事,如果哪天于玉香问起来的话,你可一定得记着……” 说着,周修常便把周日下午去酒吧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和李依依上床的事情隐瞒掉了,只说于玉香绝对不能知道那天是李依依救的她,一定要说成你王朝阳带着钱来了,然后又一起抬回了家。 王朝阳一边听着,一边“嗯嗯”地答应着,末了说道:“哦,就这些?就是说,到时候我就说我和你一起把人抬回来就行了,是不是?” 周修常道:“不错!” 王朝阳沉吟了一下,道:“哎呦,这事我真的不知道,我那天接你的电话,还以为你又开始惹事生非了呢,所以就挂了……” 周修常道:“那天的事情就不提了,没关系……” 王朝阳此时却不放心起来:“……谁知道你俩能去酒吧啊,还去人家老外开的……” 周修常打断道:“没事了没事了,老王,你记着啊,这件事情,我说的是于玉香的事情,你记住怎么说就行了。” 王朝阳赶紧怀着“立功赎罪”的口气,道:“放心吧,绝对不会的!” 接下来,王朝阳和周修常似乎都对对方有些不放心似的,一个“求保证”,一个“求相信”,好说歹说,直到王朝阳彻底理解了周修常对此事的“重大关切”,周修常明白了王朝阳“万死莫赎”的决心,二人终于挂了电话。 周修常放下大哥大后,进而想到:“不知道这几天于玉香怎么样了?” 进而更想到:“那天我离开时,李依依也已经重病缠身,我的病显然是她传染给我的,现在不知道她好没好。” 进而,周修常又拍了拍脑门:“我管她好没好做什么?!” 周修常坐下来,隐约觉得自己好笑至极:“我这起来清醒了多久,思维就已经在她们之中周旋了……” 叹了口气,深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他,开始准备做一些正经的事情了,比如,写那份意见书。 摊开了纸笔,周修常开始埋头与案牍之中了。 其实,给苏起章意见书,或者说是报告书中的主要观点,比如开源节流,更换领导班子之类的,已经在那一夜给苏起章大概讲述了一通,所以主要的框架已经基本成型,周修常只是在那一晚谈话的基础上,或者说是在那天给苏起章的信件基础上,再加以详细的补充说明,使之详实可信,更加有根有据。 不过,在这份意见书中,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如何改造之外,更有一个重中之重是需要周修常详细阐明的,一旦这一点获得了常委们的认可,如何改造便是水到渠成了。 这一点,可以说是工厂改造乃至整个工厂区改革的拦路虎,让很多领导头痛不已:那么多工人下岗如何安置? 周修常知道,实际上此时的下岗风潮其实刚刚开始,经济转型带来的阵痛才开始发作,直至数年后才开始渐渐缓解。 也就是说,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下岗人员只会越来越多。如何保障就业,保障民生?上层建筑的确是高瞻远瞩,大笔一挥地定下了百年大计,但中层干部直面下层民众,面对着的不是一张张发展规划,而是一张张喊叫着要饭吃要衣穿的嘴。 阵痛,有如周修常这次感冒一样,其实上中下没有不疼的,没有不难受的。 而周修常在周六买下的地块,正是为了“保障就业”这个看起来是细枝末节,实则关乎成败的重大问题。 写完了这份报告书之后,周修常总体上润色一下词句,又再一次誊写一遍,便装进了一个信封之中。抬头一看,都已经中午了。 事不宜迟。周修常穿好衣服,把信封揣进衣兜,走到楼下。 母亲正在客厅中朝西的窗户下坐着,后背晒着太阳,面前放着一个菜盆,正在摘着什么菜;父亲则放着唱片机,自己带着眼镜,拿着一张报纸,一边看,一边用自己的话把报纸上的新闻故事讲给妻子听。 二老看见周修常下楼来,而且是穿好了衣服,明显是要出门,都是一愣,道:“儿子啊,你干嘛去?你今天才好,就有要出去啊?” 周修常道:“我好了就没事了。再者说,我体内已经有了针对这次流感病毒的抗体了。” 周立功道:“抗体?还抗日呢?别忘了,战胜了小鬼子,还有国民党反动派,一场解放战争呢!你回去!” 周修常笑道:“我体内又没有国民党反动派!我就去一趟学校。” 说着,周修常自顾自地穿鞋。二老见儿子不听话,却也无可奈何。 陈小芹道:“今天冷,你给我多穿点!你穿棉鞋!戴上围巾!帽子!手套!……” 周修常不敢怠慢母命,同时他也的确不敢掉以轻心了,大病初愈,身子尚虚,保暖一点总没有错。 一开门,周修常见室外银装素裹,白雪覆地,心里登时明白怪不得屋外光线如此明亮,适才他拉开卧室窗帘时只见窗户上都是窗花,看不见外面,同时也未加注意,此时乍见,顿时心胸为之一阔! 小区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打扫过了,雪下的不大,但也完全存得住,周修常弯腰抓了一把,可以勉强捏成一个小球。 同时,气温比前几日要寒冷多了,看来是自己倒下那一天正是寒流来袭,下了一场雪,好啊,瑞雪兆丰年,早该下了,这雪一下,什么流感病毒便能冻死大半。 只不过,这雪一下,虽然顿时有了冬天甚至是节日的气氛,但是对于交通而言却不是好事。路面上,经常可以看到各大机关、单位、学校等组织人员,人手一把铁锹在路上扫雪,甚至小学生也被老师、校长动员起来,在路边又是劈又是砍,一边玩一边干活。周修常见了微笑,暗想:“一会儿回教室里,老师百分之百会布置一想写日记的作业,或者一篇命题作文:劳动最光荣……”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了就好 周修常的自行车还在学校门口的车棚里,再说即便有,这种路况骑起来也比较危险——固然,以四十多岁的周修常是认为“危险”的,要是以十七八岁的周修常来看,多半会跨上自行车,生猛地骑到学校去。 想要打车,却又一时半会见不着一辆,想必是路滑难走,易出事故,司机们不是爱惜车子,就是行走缓慢。 周修常一路走着,走到走上了南四马路时,才召唤到一辆车,把他送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门口,果不其然,安原二中的学生们也在一个个挥舞着铁锹,清理着本校负责的区域路段,学生们以年组为单位,分别地包下一条马路,几个瘦小的女生干不动活,负责拿着小红旗疏导交通,让来往的车辆慢行,其他学生们则一个个比赛似的把手中的铁锹舞弄的出神入化,积雪纷纷向路肩飞去…… 周修常下了出租车,走向学校门口。他犹豫着究竟是回到班级,还是去找高二六班的扫雪位置。 如果直接去班级教室,教室门多半是锁门的状态,还得等着同学们一起回来,到时候大家见到他一个人站在门外,未免会问东问西,许多双眼睛自然会围着他转,显得过于引人注意了。而周修常是想着低调一点,自己上周六、本周一周三,算上今天的半天,自己连续三天半没来,恐怕已经让同学们议论纷纷了,还是去找自己班级扫雪的位置,如此“静悄悄”地出现,虽然打招呼是免不得的,但至少不会同时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 周修常这么揣摩自度,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变得腼腆起来了。而腼腆起来的原因便是因为那两个人——苏语琪和竺兰兰。 周修常也没有想到,当他一路打听,终于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后,自己一出现,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而如此引人注目,却还是因为一个人。 竺兰兰头戴白色滑雪帽,帽顶带一个调皮的小球,上半身穿着黄色羽绒服,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厚裙子和黑色的紧身保暖裤,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平底靴;虽然是裹得严严实实,但身形依旧十分高挑婀娜,一双腿更是在众人臃肿的双腿相衬下显得修长迷人。 “你不许偷懒!减肥!听见没有?!” 一声娇叱,周修常闻言便乐了。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许蓉蓉在呵斥郑大千卖力干活。 郑大千因为体型宽硕,所以穿上棉大衣之后反倒显不出如何臃肿可笑,此时因为干活体热,他甚至解开了大衣纽扣,连帽子都摘下来塞进了衣兜中,一边一口口地吐着白气,一边洗了洗鼻子,道:“我哪里偷懒了……这些……这么些大冰块子,全是我一个人啃下来的!你让我歇会不行啊!” 许蓉蓉道:“歇会儿!?歇会儿你就着凉了!还差这么一点,继续干去!一鼓作气!加油!” 郑大千还是直喘气,也不知道是真的累得不行,还是在许蓉蓉面前有意为之,总之是不想动,这时一抬眼,看见了周修常! “哎,我靠了!你看是谁来了?”郑大千指着许蓉蓉身后的周修常说道。 许蓉蓉当他是偷懒,自己一回头,他就会逃之夭夭,便道:“谁来了你也得干活!” 郑大千“哎呀”了一声,道:“周修常来了!” 许蓉蓉道:“你骗谁呀?说谁来了不行,说他来了?” 郑大千急道:“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郑大千这么一叫,顿时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许蓉蓉这才回头一看,果然是周修常,又惊又笑:“呀!”但随即,脸色就是一暗。 同时,周围同学们本来想过来问候几声,玩笑几句,此时也都纷纷偃旗息鼓,低下头继续干活去了。 连郑大千都二话不说,像有某个大领导视察一般,继续卖力地凿冰起来。 而周修常自己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哼——哼!” 身后的人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先清嗓子,然后才用似乎是刻意表演出来的语气说道:“你怎么来了?感冒好了?” 语气平淡得和某个老师问候某个生病回校的学生一般无异,但周修常能听得出来竺兰兰字里句间的嗓音发颤。 周修常转过身来,只见竺兰兰正站在他跟前,脱掉了高跟鞋的竺兰兰稍矮,高出她半头的周修常正好鼻尖对着她的头顶,一只小雪球一样的帽球轻轻摇晃着。 竺兰兰的面容在阳光和白雪的映衬下皎然生辉,双眉如墨,状似游龙,一双杏目里闪烁着动人的光点,光洁的鼻尖上略略发红,几丝白气从下方隐隐现出,一双桃红色的薄唇如点似染,丰盈饱满,让人目为之诱。 此刻,她的神情带着一分威严,一半关心,和四分幽怨。 周修常从她的神情里感受到一种悲戚之感。 他本来有些恓惶的心更加恓惶了,道:“呃……我好了……” 竺兰兰一双美目死盯了他一会儿,道:“嗯……好了就好……”说着,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嘴唇动了动,似乎努力想说,但几经犹豫之下,终于放弃,说道,“你病刚好,回教室吧,教室里有人在。” 周修常见她欲言又止,这么遮遮掩掩,很不舒服,不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周围,忽然吓了一跳。 只见周围扫雪的学生们一个个都在回避着他的目光——显然,在回避之前,他们无疑是一边扫雪,一边盯着这里看的。 应该是众目睽睽之下,竺兰兰有些话不好多说吧? 只有寥寥无数人没有回避周修常的目光,其中就有郑大千,只见郑大千向周修常使眼色,周修常却看不太懂。 这时,竺兰兰说道:“郑大千,你陪着周修常回教室。他是病号,你也别被传染了。” “哎哎!好咧!”郑大千一听,喜笑颜开,似乎有被传染的危险也是一件荣耀似的,“走!走!回教室去喽!”后面一句却是说给许蓉蓉听的。许蓉蓉气得一瞪眼,有些得意忘形的郑大千登时收敛,不敢再多说了。 虽然只有四个工作日没见,但中间还有一个周日,算起来足足有五天了。周修常感觉这五天的时间里,不可避免地和竺兰兰之间有了一些隔阂。 不过,这也难怪,四天里自己音讯全无,把刚刚经历过一夜春宵的女孩子抛诸脑后,连一个招呼也没有,直到忽然父母跑来说重病不醒…… 在女孩子看来,一定会有些愤怨和担惊,关切和狐疑:“他离开我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如果说,和竺兰兰之间的隔阂就已经不小了,那么和苏语琪之间…… 周修常已经不敢再想。重病里梦境中的提示,已经在潜意识里充分地反应了这一点。 郑大千一手扛着铁锹,一手拽着周修常,道:“走了!” 周修常看了一眼竺兰兰,只见她已经转过眼神看向别处。 他又看向四周,寻找着另一个女孩的身影,很快的,他就看见了沈月月,但是沈月月是孤身一人干活的,身边并无她的身影。 郑大千拉着周修常,一边走一边见周修常四下里巡看,便已知其意,小声道:“别找啦!是不是找她呢?” 周修常在郑大千跟前就随便了下来,道:“废话,人呢?” 郑大千却“嘿”地一笑,卖起了关子:“你猜!” 周修常推了郑大千一下,道:“你小子也跟我卖关子!人呢?” 郑大千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先告诉我,你这几天失踪去哪儿了?居然还差点活不过来了,怎么就上鬼门关里转了一圈?苏语琪回来后就不对劲儿了……” 周修常一听,赶紧道:“怎么不对劲儿了?” 郑大千一愣,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快了,不打自招,道:“呃……你先别管他怎么不对劲了,你先告诉我这几天去哪儿了?” 周修常无奈,道:“严重不严重?” 郑大千知道他是问苏语琪的情况,便道:“不严重吧……反正不会耽误你的事!真的,我要不是那这个逼你说,你又不讲,搞得神神秘秘的,失踪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哥们有多想你啊,靠!” 郑大千说着,还“大义凛然”地生气了。 周修常心里一软,道:“好好,我告诉你便了。” 接下来,周修常只得把买地的事情告诉了他,至于于玉香、李依依和酒吧的事情自然避而不谈,但说是买地是多么繁琐,耗神,让他筋疲力尽,所以得了感冒,云云。 郑大千听了,又是好奇又是惊奇,艳羡地说道:“这样的好事,怎么不叫着我去呢?我嗓门不小啊,能帮你叫价呢!” 周修常道:“有黑星星一个去就够了。再说,现在都不叫价了,都是举牌子。” 郑大千道:“怎么举的?” 周修常道:“就是这么举的啊。”知道郑大千听得不够,故而挨个细节询问。 郑大千把手中的铁锹举了起来,道:“就是这样对不对?” 周修常道:“没错!” 郑大千道:“你怎么没让我去呀!你看看,我举得高不高,稳不稳,帅不帅……” 周修常无奈了,道:“你不是还得上课吗?” 郑大千眼睛一瞪:“嘿,敢情你不上啊!” 这时,二人已经走进了校园。学校里,一些初中部的学生们在打扫甬路和操场。 周修常问道:“那个郭本易和颜宇天怎么样?还来吗?” 郑大千道:“嘿嘿,正想告诉你呢,听说这俩家伙周一的时候来了一回,似乎想要找竺兰兰谈谈,因为你不在,兰兰就找我了,我就把他们给拦住了。这事,我立功了啊!” 周修常皱着眉头,道:“他们要找竺兰兰谈谈?谈什么,你问了没有?” 郑大千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想让我们网开一面呗!毕竟,他郭本易这么多年了,说走就走,不容易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有恃无恐 周修常道:“这是他跟你说的?” “对啊!”郑大千得意洋洋,仿佛居功至伟,“跟你讲啊,这郭本易和颜宇天在我面前都是老老实实的,颜宇天甚至还假惺惺的问我,那个小摊上的零食,我愿意吃哪一种,他去买了来,哈哈哈……” 周修常赶紧拍了拍他的肚子,让他收敛一点,道:“然后呢?你是怎么说的?” 郑大千道:“你猜!——嘿嘿,不让你猜了!我就义正词严地告诉他们,周四晚上的约定该遵守的必须遵守,咱们的小电影胶片还都在呢!总之,老子看烦他们了,就一个字,滚蛋!” 周修常道:“那他们听了,什么表现?” 郑大千想了想,脸上似乎有些困惑,道:“他们……似乎想见见竺兰兰……当然啦,我没让啊!” 周修常道:“之后呢?” 郑大千挠了挠脑袋,道:“之后……昨天就没看着他,说不定就已经走了吧?应该是不再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郑大千刚说出“不会再来了”的时候,郑大千和周修常都看见了一处校园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掐着腰,在指挥着几个初中学生扫雪。 那身影正是颜宇天! 周修常看着郑大千:“你不是说,你立功了么?你不是说,他不会再来了么?” 郑大千也看直了,道:“不怪我吧?我可是一通大骂,都骂出去了。老大,我向你保证,我抵御住了糖衣炮弹的诱惑,他们给我一大堆零食,我硬是一口没吃,这一点,许蓉蓉可以做证明。” 周修常拉着郑大千站在一棵树后,看着颜宇天神态自若,全然不似经历了那晚的狼狈样子。 他不禁想道:“这家伙果然万分不舍这所学校啊!他和郭本易要找竺兰兰,不知道要说什么?”又一想,“听郑大千刚才说的,大千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实际上的态度并不是大千自以为的悻悻而归,而是觉得多说无益,一定要找到竺兰兰亲自说才可以。那么……” 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找竺兰兰谈过了。 刚才见竺兰兰一面,竺兰兰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一些陌生和索然,除此之外,看不出太多东西,总之,不太像跟她已经谈过的样子,因为那样的话,竺兰兰的目光中应该还有委屈和无助。 周修常想到这儿,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时,郑大千拉了拉他,道:“妈的,老大,要不要我去……” “别!”周修常摆了摆手,“先别。” 郑大千诧异道:“怎么了?咱怕啥?” 周修常拉住他,道:“不是怕,而是有些蹊跷。” 郑大千大大咧咧:“我靠!咱还怕什么蹊跷……”不过,一看周修常严肃认真的脸色,他也不往下说了,喘了喘气,道,“老大,怎么啦,哪里不对劲?” 周修常看着颜宇天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对郑大千道:“你看他,要是用一句成语来描述他现在给你的感觉的话,是哪句?” 郑大千道:“成语?我看啊,嗯,是……哼哼,真他妈装!” 周修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算你答对了吧……” “哈哈……”郑大千难以置信,“真他妈是有这句成语啊!” 周修常转身,开始往高中部教学楼走。郑大千跟在身后,道:“哎,我们不过去骂他了?” 周修常道:“你自己都看到了,他是‘真他妈装’,那咱们还过去骂什么?” 郑大千道:“这是怎么回事?正因为他‘真他妈装’,我才过去,让他‘他妈装不了’!” 周修常道:“那你想想,他为什么这么能装?” 郑大千道:“他脑子不正常!他痴心妄想!我们手上都有他们的小电影了,居然还腆着脸来求我们……” 说到这儿,郑大千义愤填膺,好像全世界每人都欠他一块钱。 周修常冷静地道:“他们为什么敢腆着脸来求?假如是你的话,你和许蓉蓉的小电影被别人掌握着,你会这么‘真他妈装’么?” 郑大千脸一红,道:“我和蓉蓉……关我和蓉蓉什么事了?!不过要是我的话,我起码得老老实实一段时间吧?” 周修常打了一个响指,道:“不错呀!可是你看颜宇天刚才那个样子,老实么?” 郑大千这时才有些困惑起来:“对哦,看他的样子,到有些……” 周修常接话道:“正是那句成语——有恃无恐!” 周修常和郑大千说着,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推门而进,周修常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教室里,只见韩双乙和几个同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虽然老师不在,但是各人居然都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 郑大千见如此安静,也不敢随意造次,跟着周修常走进教室后,便轻手轻脚了起来,铁锹也小心翼翼地稳抓在手。 在教室里的同学们看了一眼周修常,有几个人向他点点头,笑了一笑,也没说什么,就继续看书了。 周修常走到自己座位上,郑大千悄声道:“看见没有?这是优等生的特殊照顾。” 周修常瞟了一眼,发现果然留下的都是学习成绩比较好的。 郑大千继续说道:“嘿嘿,你要是来的话,没准你也会留下来的。” 看来,对优等生的照顾,就是竺兰兰,也不能免俗。不过,作为老师,这么做并不意外。 周修常这时才小声道:“苏语琪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没来?” 郑大千道:“老大,你思维太跳跃了吧?” 周修常奇道:“我思维怎么跳了?” 郑大千苦恼道:“也是,你成天想的事情,恐怕比我一辈子都多,所以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咱俩刚说到颜宇天和郭本易怎么‘有恃无恐’,还没完,你就问起苏语琪来了!” 周修常道:“颜宇天那个我们也没法再说了呀!现在皮球在他那里,他不踢回来,我们自己干想有什么用?等他踢回来了,我们再应对。” 郑大千道:“那怎么算是踢回来?” 周修常道:“他们现在显然不着急‘踢球’,似乎有什么情况在吊着我们,嘿嘿……” 这时,只听教室前面的韩双乙“啧啧”了两声,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哎呀!明明挺安静的,什么时候进来了俩耗子?烦人!” 郑大千就要起来回嘴,周修常一把拉住,把他拉回来,冲他摇摇头。 郑大千气不平,说道:“刚才哪知苍蝇……哎呦!” “蝇”字刚出了一半,周修常便狠狠地推了一把郑大千,郑大千身子一歪,脑袋差点磕墙上,道:“干嘛呀?” 周修常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看见你脸上好像有一只蚊子,肯定是我看错了。” 郑大千道:“冬天哪里有什么蚊子?!你胡扯!” 周修常双手一摊,一面向郑大千使眼色,一面道:“说的是,说的是,所以我才说,我看错了。” 郑大千见周修常挤眉弄眼,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让他说话了是理解的,道:“妈的,我们这群扫雪干活的累了,睡觉总可以吧?” 说着,便趴在了桌子上。 只听韩双乙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周修常便和郑大千挨得近一些,更加低声道:“苏语琪怎么了?快说!” 郑大千道:“倒也没什么,就是也感冒了,请假在家呢。” 周修常听了,先是放心,然后是担心。放心的是苏语琪没有什么大事,担心的是,她一个女孩子,感冒很不舒服,不禁挂怀。 周修常道:“是从今天开始的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大千道:“苏语琪昨天去看你了,你不知道?从你那里回来,她就感觉不好,晚自习之前就回家了。我还想呢,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传染这么严重?我本来是跳着脚想要去看你的,奈何见到你爸爸妈妈,我没胆子提出来啊!老大,可不是我不想去看你啊!” 周修常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我晓得了!也就是说,她从我那里回来就开始发烧感冒了……那么……竺兰兰怎么没事呢?” 郑大千眼睛一圆,道:“嘿,那我哪里知道啊!” 这时候,同学们已经扫完了雪,嬉嬉闹闹地回到教室,竺兰兰在最后走进来,第一眼向周修常瞥去后便随即避开,然后再不往他的方向看了。 一夜春宵之后,便无影无踪,竺兰兰的心里落差不小,岂无芥蒂? 沈月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脱掉了大衣后,利用放大衣的空当回头,看向周修常,目光中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哀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算上刚才在扫雪时便已经见过的许蓉蓉,周修常深感到某种隔阂,说不清道不明,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自己的——缺席。从那一晚之后,直到今天,他一直没有露面。除了没心没肺的郑大千之外,心思敏感的女孩子们都似乎对他有了怨言。 周修常不禁想到了病榻上的苏语琪:“不知道她病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胡言乱语……甚至也叫起我的名字?” 这么想着,周修常不自觉地把手伸向衣兜,那里装着一封本来要交给她的信。 一个主意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他不禁向郑大千说道:“大千,我……” 此时,全班同学都已经回来,教室里自然不再那么安静,所以周修常也无需小声了,但是这句话却依然声音极低。 郑大千凑着耳朵,道:“啊?啥?” 周修常见郑大千的大嗓门,忽然想到:“此事和大千说也是无用!”便道:“嗯……没什么。” “哦!”郑大千应了一声,去答对许蓉蓉去了。 周修常再次看向竺兰兰,心道:“这件事只有从竺兰兰那里起头,才是名正言顺的。” 下午第二堂课结束后,下一堂是自习时间,周修常来到了竺兰兰的办公室。 “竺老师!” 周修常的一声叫,让竺兰兰的娇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第二百三十七章 解释掩饰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几个学生也分别缠着几个理科老师讲题,故而周修常作为学生来老师办公室“请教”,并无异处。 只是,若是旁人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定会困惑惊奇了。 竺兰兰见到周修常,先是俏脸一红,随即暗自收敛,板着面孔,道:“找我干什么?” 周修常走到竺兰兰跟前,装作问题的样子,低声道:“这道题我觉得……对不起,我这几天先是忙,然后就病了……” 竺兰兰还是板着面孔,她的心里有点矛盾:“难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一句话就揭过去了我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和委屈了?”虽然心里恨不得狠狠地把周修常一把推开,然后左右开弓地扇他几巴掌,让他好好交代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究竟为什么而忙,竟然忙到忘了她,忙到让自己得了重病? 但是周修常就在自己的眼前了,她却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只希望他能够“怜取眼前人”。 这么一来,竺兰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了起来。 “你……你完全好了吧?”原本的责骂和质问,终于化成一声温柔的问候。 “没事了。你这几天……”周修常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转而把询问对方的问句改成了表达自我的陈述句,“我这几天……在想你。” 竺兰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一股莫名的恨意紧接着席卷心头,恨他,和恨自己,甚至恨全世界。 他这句话中有多少牵挂?多少相思?多少思念? 也有多少虚情假意?有多少敷衍塞责?有多少临时起兴? 却又有多少柔软?多少愧疚?多少伤害? 见到竺兰兰的眼圈红了,周修常恨不得立刻给她一个拥抱,自己的鼻尖也开始发酸了。 竺兰兰忍住眼泪,轻轻地啜了一声:“我出去一下。”说罢,抬腿起身,便走出了办公室。 周修常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略一迟疑后,立刻跟随而出。 竺兰兰来到走廊后,先走到楼梯,然后略一站定,好像是等待周修常一般。当周修常走到距离她几米之遥时,她又开始登上楼梯,举步上楼,周修常只得亦步亦趋,紧跟在后。 片刻后,竺兰兰便来到了楼顶的无人之处。 竺兰兰站定,一转身,正准备流着眼泪把这些天的委屈向周修常倾泻而出时,却猛地发现周修常就在自己的身后,鼻尖正对着他的下巴。 下一秒钟,不待竺兰兰发出半个字的声音时,周修常便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 一瞬间,竺兰兰就觉得自己融化在坚实的胸膛里。 泪水依旧流淌,自己的双手也在像设想中的那样,捶打着他的肩膀。但是一切情绪都已经不一样了。 “你是真的想我了么?”竺兰兰把头依偎在怀中问道。 周修常道:“那当然啦!其实我是今天上午刚刚醒来,也不知道好没好利索,我妈我爸根本不想让我出门,起码让我明天去……但我今天还是来了。” 竺兰兰有些心疼地道:“我是昨天去看你的,你爸爸妈妈一大早就来了,我在那儿之前,还恼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说着,竺兰兰的脸便红了。 周修常把竺兰兰搂得更紧,闻着她身上的阵阵幽香,道:“这两天我做成了好些事,真是把我累得快要虚脱了,所以我才能让病毒趁虚而入,倒在了床上。要不然的话,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轻易地倒下去?除非被怀中的你迷倒的……” “去去!”竺兰兰娇羞脉脉,用手指轻轻地掐了他的胸膛一下。不过,由于隔着厚厚的毛衣,并没掐到肉。 竺兰兰道:“那你因为我,所以今天下午就巴巴的来了?” 周修常道:“是啊,我想要是再不来,你差不多就要把我忘了吧?” 竺兰兰“哼”了一声,道:“忘了你?你开什么玩笑?我会把你死死地记着!然后扒了你一层皮,除了我,都没人都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哼!” 周修常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道:“那我今天算不算是自投罗网了?” “算啊!”竺兰兰这时把头从周修常的胸膛下抬起来,一张美丽绝伦的脸闪烁着一丝寒意,“告诉你,我连小刀都准备好了,就准备‘磨刀霍霍向修常’了!” 周修常笑道:“你还用自己磨刀?多累啊,叫我磨好了给你吧。” 竺兰兰道:“呦?主动请缨了嘿!硬气啊。把就再把自己的脸刮下来吧。” 周修常笑道:“那多疼啊,还特别血腥……” 竺兰兰樱唇一翘,带着点迷人的冷酷,笑道:“是吗?我就喜欢看见别人疼的样子呢!还喜欢去看带血的小刀……” 周修常又浑身打了一哆嗦,道:“那……没了脸,我就只能靠你养活了,就赖上你了呗。告诉你,我是很能吃的啊!” 竺兰兰道:“没关系啊,把你拴卫生间里,然后……不说了,好恶心……” 说着,竺兰兰自己都憋不住,笑靥如花。 周修常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心底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周修常啊周修常,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不简单,别看现在你周旋其间,她们对你柔情蜜意;一旦……你会生不如死的。” 两人这么一依偎着,不禁就搂抱了十几分钟,半晌,竺兰兰觉得一个固定姿势累了,这次缓缓松开。 周修常道:“对了,兰兰,这几天怎么还能看到颜宇天呢?郭本易能看到吗?” 竺兰兰眼神里闪过意思慌乱,道:“你也看见他了?我听郑大千说,他好像还要找我,不过,我没见过他。郑大千帮我挡回去了。我想……他们只要不再惹事,我也就……算了吧。” 周修常知道,竺兰兰她们毕竟是女性,也和他们“共处一室”的“玩耍”过,不想逼人太甚而两败俱伤,而生了恻隐之心。 周修常道:“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找过你?” 竺兰兰道:“没有啊,怎么了?” 周修常道:“那郭本易呢?你最近这几天见过没有?” 竺兰兰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在之前也不是天天见的,所以……” 周修常道:“懂了。我刚才看到了颜宇天,觉得奇怪,没想到他会有恃无恐地出现,一点都没有夹着尾巴灰溜溜做人的样子。” 竺兰兰听了,笑道:“不过他和郭本易夹着尾巴的样子,我和苏语琪可是见过的。” 不自觉地提到了苏语琪,竺兰兰的眼睛忽然躲闪了一下。她知道,周修常肯定会追问的…… 果然,周修常趁势而问:“苏语琪是不是感冒了?她昨天不还是去过我家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竺兰兰的脸色有些古怪,道:“嗯……昨天上午是我陪着她去的,其实是也想看看你。其实,我不想去,原因嘛,你自己清楚。” 竺兰兰说着,脸上的神情又阴暗了下来。 这自然是因为周修常的父母说什么“这孩子一直在呼唤苏语琪”之类的了。 周修常重新揽住她的纤腰,道:“其实,我在昏迷中压根就不知道我在喊什么,而我爸我妈就听成了苏语琪,我对着一切都是一无所知啊。” 竺兰兰道:“解释就是掩饰。我才不信呢。总之,我和苏语琪都去你家,没想到你住在那么好的别墅里,苏语琪都说,比她家的好多了,她家的房顶年年漏雨,每年都要重新铺油毡纸……哼,反正都比我家好。” 周修常道:“但是你住的地方,我才觉得最舒服。” 竺兰兰道:“呦呦!跟谁学的,这么肉麻。” 周修常道:“我这两天办的事情,会来不少钱,过一阵子,让你也有一套,好不好?” 不出所料,竺兰兰眉头一皱,薄怒道:“我才不要呢!你以为我羡慕你的房子啊!” 周修常心里暗笑,道:“不是,就是你要是觉得现在住的不舒服了,就跟我说。” 提到物质的话,尽管会让竺兰兰这样的女孩子痛斥一通,但她们心里依然会得意洋洋。周修常的阅历早就深谙其理:天下没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 竺兰兰道:“我现在住的挺舒服的……等我不舒服了再说。” 周修常轻轻一笑,置之一旁,然后接着问道:“你和苏语琪上我家来之后呢?看见我什么感受?” “感受?”竺兰兰调皮地一笑,“感受就是:活该!让你不理我,让你不叫我名字。都活该。” 周修常笑道:“好吧,好吧,我其实是想叫你的名字的,但是你想想,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叫你的名字,会不会……所以啊,我都是在心中默念的。” 竺兰兰却一脸严肃,道:“少胡说八道,我都不想提这件事了,你还有脸跟我这儿胡诌!” 周修常闹了一个大红脸,道:“对不起,兰兰,我叫她的名字,其实也真的是有事情。” 说着,周修常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封信,里面是写好的建议书,道:“你知道,我爸我妈其实都是工人,现在下岗了,但是心系工厂的一举一动,非要我想办法,我就想到了苏语琪的父亲苏起章……” 竺兰兰道:“你这小子头脑挺活的,居然想起来去找她爸爸!” 周修常接着道:“所以我之前就去找过一次了,她爸爸让我写得再详细一点,给他送过去。按理说,我周一就应该交给苏语琪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那几天我都在寻思着如何下笔,一直翻来覆去地想,所以做进了梦里,恐怕是在梦里,也要把这封信交给她……” 竺兰兰听得将信将疑,道:“你给一个副市长写信?” 周修常道:“是啊!不信的话,可以让你看看。”说着,他便打开没有封口的信封,从里面取出了数张纸,每页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竺兰兰大概地阅览过,感觉周修常写的东西像模像样的,尤其像报纸上的政论文章,论点里大点套小点,一些内容她也不是太懂,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周修常能写得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男人智慧 “这些……都是你写的?”竺兰兰把信件还给周修常,同时用一脸惊讶地目光看着他,“之前认识到了你应该是很会做生意嘛,没想到这个什么改革,居然也懂?” 周修常道:“父命难违,不得不研究一下,我这也是班门弄斧。而且,人微言轻,别看写了这么些,能有些什么用还不知道呢!” 这时候,竺兰兰的神情又从惊叹转为怀疑:“你就是因为想给她这封信,所以着急得都从梦中叫了起来?” 周修常只好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梦中的事情,我迷迷糊糊的,怎么会记得?不过,我心中有这个一定把它交给苏语琪的念想,这是肯定的。” 竺兰兰喃喃道:“怪不得,我出去跟你妈妈聊了几句,却发现苏语琪自己呆在你的屋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向你爸爸说了几句什么,才下楼跟我汇合。” 周修常道:“她问我爸的正是这件事情,毕竟副市长那么忙,说好的要交给人家却误了日期。” “哦……”竺兰兰困惑地轻轻皱眉,似乎搞不懂话题怎么忽然转到了这个事情上来,“所以,你想怎么办?” 周修常道:“想请你帮忙。” 竺兰兰道:“我?我怎么帮?” 周修常道:“你是班主任,能去她家,帮我把这封信带过去就好了。” 竺兰兰小嘴一抿,道:“哼!原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是不是?我还以为……” 周修常赶紧道:“这个事情很重要,把信交给了苏起章之后,我也能松了一口气了。” 竺兰兰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去送?反正是人家父亲要的,你去了也不是没有理由,再加上看看同学,有什么不行的?难道人家家长看见你来了,还能把你往外赶不成?” 周修常有意停顿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去送的……但是,这么一来你就会不高兴了啊……” 竺兰兰听了,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想要反驳两句,又觉得有些心暖,道:“这么在乎我啊,我都没发现……” 周修常笑道:“你心思太敏感了,还曾经以为我会不理睬你了,以为我不要你了,事后看,是不是都是你自己给自己增添的戏码?” 竺兰兰见他旧事重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道:“没准……的确是我自己想多了。何况,我已经和苏语琪处得明明白白的,我再这样倒显得我有些小气起来。” 其实,在竺兰兰的潜意识里,已经和周修常一夜春宵之后,自己便俨然是他的女人了。 竺兰兰想了一会儿,道:“那这样吧,既然这件事情这么急,晚上可以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这样的话,算是慰问,同时万一苏语琪的父亲想问你什么,你也可以说的上来,要是我去的话,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周修常等的就是这句话,道:“只要你同意就行。” 竺兰兰察言观色,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小九九,“呸”了一声,道:“哼!你早就这么想了对不对?偏得让我说出来才行!” 周修常道:“那是自然,这是男人的智慧嘛。” “呸呸!”竺兰兰连声朝他啐了两口,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周修常这时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也不禁对自己“摆平”了高傲敏锐的竺兰兰而沾沾自喜。 就在二人刚刚沉浸在艳色情挑的氛围中时,忽然听得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你以为我还得躲几天才行,没想到这才两三天就抓个正着!” 周修常和竺兰兰都是一惊! 两人旋即分开,回头看去,赫然便是郭本易! 只见郭本易“嘿嘿”冷笑着,现身走出来,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身穿这校服,头顶也带着黑油油的假发,显然是伪装成了一个学生。 居然有这么老气横秋的学生。 若是在平常,周修常看见了郭本易像是演小品的样子,定然放声大笑,可此时却哪里能笑得出来? 郭本易摘下假发,脱掉了校服,然后又晃了晃手中的物事,道:“知道这是什么么?我们这是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看见郭本易手中的东西,竺兰兰脸色一变,周修常不禁冷冷一笑。 那正是一台相机。显然,周修常和竺兰兰刚才的搂搂抱抱,必然收录在相机的胶卷之中了。 郭本易还是阴恻恻地笑着:“怎么着?你真的以为我们会被你们玩个倾家当产?真的以为我们会心甘情愿,一辈子被你们手握把柄,然后给你们当牛做马?!” 周修常已经冷静下来,“哼”的一声,道:“那倒不至于。郭本易,那一晚上,我说什么来着?我好像说过的吧?哎呦,好像时间相隔太久了,我就记不清楚了。兰兰,那一晚上,我说过什么来着?” 竺兰兰心脏“砰砰”直跳,有些魂不守舍,这时听见周修常话说沉稳镇定,又来问她话,便不自觉地稍稍心安,抖了抖嘴唇,道:“好……好像是……不想见到他……他和颜宇天……” “哈哈哈……”郭本易好像胜券在握一般,放声大笑,指着竺兰兰,“兰兰,你是不是吓坏了呀?!别怕别怕!我郭本易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们那一晚这么受屈,甚至光着屁股被人嘲笑,都是拜你所赐!” 说着,郭本易双眼冒火,道:“你真以为我们就束手就擒?错了!我们乃是吴王夫差!啊不,是越王勾践!” 郭本易这么一说错,让竺兰兰虽然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却依然憋不住,笑出了声。 郭本易更是恼羞成怒,道:“妈的!笑个屁!” 竺兰兰吓了一跳,道:“我是教语文的嘛……” 周修常紧紧握住竺兰兰的手,让她心神镇定下来,然后对郭本易说道:“我接着说了。原来我那一晚说过的,让你走人,不想再看到你,否则的话,我会把一些照片啊,视频啊,就是录像,也就是你和颜宇天的小电影,统统公布出来,对不对?” 郭本易举着相机,道:“别废话了!你事到如今,还跟我装什么装?告诉你,今儿巧了,我手上也有你的照片,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这些照片也统统公布出来,你信不信?” 周修常好像根本没听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叹口气,道:“我今天一看见颜宇天在指挥扫雪的时候……” 郭本易听到“扫雪”,笑着插嘴道:“什么扫雪!那是故意的,因为我在校门口就看见了你!因为我一直在盯着那个郑大千!所谓扫雪,那是……那是怕你们看出来,是我们的伪装而已!嘿嘿!”说完,又得意地笑。 周修常静静地等他说完,才接着说,中间好像并未听到郭本易的话,只当作是喘了一口气一般:“……我就觉得奇怪,怀疑你们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原来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出啊!好吧,既然我给了你们机会了,你们不好好珍惜,没办法……” 周修常说着,装作十分无奈的样子,把双手一摊,续道:“那我们就只好把那些照片公布出去了。对吧?兰兰?” 竺兰兰吃惊地“嗯”了一声,不太理解周修常的意思,毕竟,郭本易已经手里握着自己和他的“把柄”,难道对于这些周修常竟然一点都不在乎? “修常!” 竺兰兰又是困惑,又是情急,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要知道,一旦照片公布出去,她的教师生涯便也随即宣告结束。她可不能像周修常那样满不在乎。 郭本易听见了竺兰兰的叫声,又看见竺兰兰急切的样子,叫声中的撒娇,急切中的信任,都让他怒火中烧,但他立刻冷笑着道:“哼哼!周修常同学,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了,上完了就不管了?别忘了,我的手中,现在……” 周修常还是不在乎地打断道:“郭本易,我的事情,你管不着。至于你的事情,我却管得了。照片和录像,我明天就找人公布出来。就这样。兰兰,我们走吧。” 周修常的淡定和从容让郭本易瞠目结舌! 在他的设想里,周修常要么怒发冲冠,咬牙切齿,要么以头抢地,痛哭流涕,却绝没有现在这样满不在乎,甚至要一走了之,全然不在乎他手中究竟有什么照片! 郭本易明白,这是周修常牢牢掌控局势的表现。 “等等!”郭本易一声高叫,咬着牙说道,“周修常,真他妈有你的啊!不过,你真的就不怕我们把你和竺兰兰的照片也公布出去吗?” 周修常拉着竺兰兰,已经走到了楼顶的出口处,听到这话,停住脚步,转身,道:“难道在一开始,你不打算公布?” 郭本易“嘿嘿”笑着:“当然打算啦!像颜宇天那样的人,和你一个样,年轻,冲动,就知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什么都不知道深入思考。我不一样。周修常同学,我们可以打成一笔交易啊,你说对不对?” 周修常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道:“哦?交易?有什么交易?我周修常洗耳恭听。” 郭本易道:“还能有什么交易?自然是你拿你的照片和胶片,来换我的照片喽!” 周修常道:“然后呢?” 郭本易道:“然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该干嘛干嘛。” 周修常似乎沉吟了一下,道:“郭本易,你知道不知道,做交易就是商人了?” 郭本易不知道周修常在卖什么关子,不过既然话已至此,便跟着笑道:“好啊,那我们就做一回商人如何?表面上看是师生关系,实际上嘛,是商人,是做买卖的。” 周修常却摇摇头,道:“不对。你不够做商人的。郭本易,商人最讲究什么?” 郭本易见周修常摇头,首先就把脸色阴沉下来,道:“我管你什么?!总之,这交易就是交易,做,还是不做?”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就娶她 周修常却并不着急,而是像给普及知识一样说道:“这话我之前和很多人强调过,以后,我还要向更多的人强调。那就是,商人最重要的素质是诚信,是守约。我问你,郭本易,那天晚上你已经答应我们了,为何出尔反尔?你这叫诚信吗?” 郭本易一听,原来周修常是在绕圈子,简直是拿他消遣呢,怒道:“他妈的!你个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啊!你那叫哪门子诚信,你那是敲诈,是勒索!” 周修常却只是一笑:“总之,某些人言而无信,却还来找我做交易,我怎么能够相信呢?郭本易,你不是商人,是政治家。” 郭本易道:“你他妈管我是谁?我就是政治家!你说的没错!别忘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这个学校的机关书记!” 周修常道:“所以,你的交易让我很难相信。我看,咱们还是别做了。” 竺兰兰拉了拉周修常的手,有些委屈地道:“修常,我的……” 郭本易指着竺兰兰,道:“周修常,竺兰兰这么喜欢你,你这么快就把人家卖了啊?你想过没有,假如我真的把照片公布出来,她会怎么样?!” 竺兰兰也用有些埋怨的眼光看着周修常,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考虑的。 周修常一笑,紧紧地拉着竺兰兰的手,道:“还能怎么样?我就娶她啊,当然,是在我到了法定年龄之后。” 一言甫出,郭本易和竺兰兰都是吃了一惊。 周修常还是慢条斯理,慢慢地解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郭本易,你的跟踪走访的技术和经验太差了!你既然怀着报仇的心思,想给我来一个出其不意,却怎么连我的家底都没有调查清楚呢?” 郭本易老脸一红,道:“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家底?” 周修常“呵”地一笑,道:“听听,显然复仇心切,连自己的对手都没有做好侦查,没有做到知已知彼呀。郭本易,我这么告诉你吧,竺兰兰今天辞职不干了,我能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你呢?” 郭本易显然没有料到周修常会这么说,他有点不知所措了,从自己现身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努力成为对话或者交易中的主导者,却处处被周修常压了一头。 “我……你个兔崽子!你还说什么……真是大言不惭!你给竺兰兰养一辈子,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郭本易心里一慌,嘴里也有点语无伦次了。 周修常却继续说道:“关于养她一辈子,我不是吹牛。这一点,竺兰兰自己知道。话说,你也真是的,天天盯着我们,竟然不知道竺兰兰昨天去了我家?见到我父母?” 虽然的确有“去了我家”、“见了父母”这件事情,但此刻说出来,结合“娶了她”的上文语境,味道立刻就变了。 竺兰兰否认也不是,肯定也不是,只是含羞地忸怩起来。 郭本易一愣,看了看竺兰兰的害羞模样,登时有些傻眼:“不……不会吧……这……我千辛万苦地把兰兰招进来,让她一个新毕业的带起了重点班的班主任,我还没下手呢……你一个臭学生居然先下手为强了!老天啊,你讲不讲道理!” 郭本易气得脸红脖子粗,又是甩手,又是跺脚,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把周修常胖揍一顿,但又碍于自己年老体衰,必不是周修常年轻人的对手。 周修常冷冷地微笑着,接着道:“喂,问你呢,怎么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难道你这几天不是天天地盯着竺兰兰么?” 郭本易恨恨然,道:“妈的……我昨天起来晚了……” “噗哧!”竺兰兰又一次忍俊不禁。 周修常也“呵呵”笑了笑:“原来如此!郭老师也会迟到啊!是不是晚上盯人盯晚了?还是回家被跪搓衣板了?” 郭本易听得怒火中烧,但忽然想到这是周修常有意为之,强压着怒火,道:“周修常同学,我们不用再谈什么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也不管你要不要娶什么竺兰兰了。竺兰兰,你挺好了,你就是一头白眼狼,算我郭本易看错了你!” 竺兰兰听郭本易忽然把矛头对准她,立刻来了火气:“郭书记,你好意思么?我师范学院第一名毕业,我本来就应该来到这里,是,我的确没有想到我会一进来就当班主任,但是我的一年实习期里还真的就是当班主任,所以我不差什么吧?你作为领导人贪污受贿,带头腐化,你好意思说我?换作是你,你敢跟着一个腐败的领导走吗?” 竺兰兰的话让郭本易哑口无言,只是指着她,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好好好……” “对啊,我很好,谢谢!”竺兰兰拉着周修常的手,站在了他身后。 郭本易重新把手指向周修常,道:“哼哼!周修常,你别以为竺兰兰辞职了,你就没事了……” 哪知,郭本易又只说了一半,便被周修常“哦”地一声打断,从容不迫地道:“说到我那,郭本易,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因为我是不会被开除的。你想知道为什么么?” 周修常的话,让郭本易又一次惊呆了。他感觉今天的周修常比那一天晚上更加可怕。那一天晚上自己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认输势必一败涂地。但今天明明是有备而来,原想得胜而归,却还是被周修常东一句西一嘴,说得有口难言,灰头土脸。 郭本易道:“你不会被开除?哼哼!我不信!我现在就能开了你!” 周修常道:“你又不是校长,自以为一手遮天,不好笑么?” 郭本易道:“哼!我现在就下楼,让张文秀开了你!” 周修常“哈哈”一笑,道:“郭本易呀,你怎么让张文秀开了我?是不是要和张文秀做一笔交易?可是,你就真的没有想过,我之所以能回到学校,还不是找到了张文秀,给他看了几张照片,然后他就让我回来了?哎呀呀,要说也真是巧啊,照片真是个好东西啊!谁见了谁都想要。” 郭本易听了这话,不禁更加吃惊:“你是……你还有张文秀的把柄?” “有啊。”周修常耸了耸肩,“这没什么稀奇的吧?” 郭本易又一次气馁了,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感觉肚子好像一个皮球一样,充气充得越来越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出气点,却还没等放气呢,又被周修常死死地堵住不说,还又往里充了一点:“你……究竟是谁?!” 周修常淡然一笑:“你好,我叫周修常。呵呵!所以,你把照片公布之后,我作为男生,没什么要紧的,脸皮厚嘛,再者,这样的事情,捅出去给张文秀丢脸,他肯定是给予坚决否认,然后拿着我给他的关于你和颜宇天的照片和胶片,向世人证明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顿了一顿,待郭本易完全消化了这句话之后,又道:“再加上我有他的把柄,所以我会一直在安原二中安安稳稳地念完高中三年的。至于兰兰,我刚才说过了,辞职,我给她买一套房子,然后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可以继续学习,考上硕士,博士,将来去大学做教授……” 周修常侃侃而言,为他们的未来规划了一个并非遥不可及的美好蓝图。 甚至连竺兰兰都觉得:“若是衣食无忧,然后读书考学,倒也不错!” 这简直就催促郭本易赶紧把手上的照片公布出去吧。 郭本易开始不再愤怒了,而是显得沮丧和焦头烂额,甚至,渐渐地感觉到和那天晚上一样的绝望…… 周修常又一次拉着竺兰兰,然后转身迈步,似乎要扬长而去,却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回来,道:“哦,对了,如果你还想再和颜宇天商量一下的话,请尽快。” 郭本易感觉自己后脑勺已经冒汗了,他知道这是周修常没有把话说死,没有把事情办绝,而是否把事情推向绝路,却全看自己是否彻底地、心甘情愿地认输! 无论如何,他都是输!只不过,其中一个尚且能输得好看一点。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接受、承受、忍受,如果选择了一厢情愿的两败俱伤,结果只能是对方损及皮毛,自己却已死无葬身之地。 周修常见郭本易再一次权衡着,便拉着竺兰兰走下了楼顶。 走到楼下时,竺兰兰犹自不松开周修常的手,心有馀悸地道:“他能在上面找到我们,自然是一直在跟踪我们了!不,是在跟踪我!天啊,这些天,竟然他一直在跟踪我……” 周修常安慰她道:“没事没事,他就算跟踪你,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最多就是恶心人。你不要多想了。哼!我倒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不是乖乖从命,而是还要奋起反抗一把,也想抓到我和你的把柄,然后相互要挟!你听见他之前的话了么?他明显是要那这个狠狠地要挟我们,觉得我们十分害怕,甚至会反而对他们言听计从!真真可笑!” 竺兰兰还是很担心地道:“我原以为他们要是消停下来,彼此相安无事,倒也罢了。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甘心……” 周修常笑道:“见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谁能甘心呢?” 竺兰兰脸一红:“人家再说正经事儿呢!他要是把照片公布出来了怎么办?我恐怕一辈子也当不了教师了!” 周修常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道:“兰兰,他不敢的。他混淆了两个事情。” “哪两个事情?”竺兰兰来了好奇心。 周修常摇头晃脑的,娓娓道来:“第一个,他混淆了什么是丑闻,什么是绯闻。他用的他的丑闻来胁迫我们的绯闻,真真是可笑!” 竺兰兰的脸又微红,道:“什么绯闻!其实……其实……” 第二百四十章 退路绝路 “其实什么?”周修常坏笑着说道,“师生之间的事情,的确无法摆在台面上,尤其是男教师和女学生,不过我们这个嘛……” 竺兰兰的脸更红,甚至有些急切起来,道:“哎呀,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就……我也觉得不好了!” 周修常立刻收回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好,那我不说了。接着说第二个,他混淆了什么是退路,什么是绝路。” 竺兰兰听到这里,更加好奇:“退路?绝路?我们是退路吗?” 周修常点头,道:“不错。他想两败俱伤,却没有想过,我们有的是退路,而他们则一直面临着绝路,自以为能用绝路逼着我们走向退路,呵呵,太可笑了!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一定得想明白,万一穿鞋的手里还有把刀呢?” 竺兰兰听着周修常冷静的分析,心里稍稍安定,道:“这么说……也对,他可能不敢了,不过,毕竟他手里有啊!多少是颗定时炸弹!” 周修常道:“这颗定时炸弹也无须多虞,它是有保质期的。等到我毕业之际,保质期便自动失效。再者,你会怕这张照片会在保质期里公布出来,那就看郭本易是否真的要混个鱼死网破了。只是,鱼死了就真的死了,网破了缝缝补补,还能再捞。” 见竺兰兰还有些担心,周修常笑道:“就算最后流传出去,要辩解也容易啊。” 竺兰兰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轻松?!不过听你说的头头是道,也算是那么个理,但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还辩解,怎么辩解?” 周修常道:“语文课上不是都有什么课本剧表演吗?你是班主任,自然就是导演,我是演员,你是来给我讲戏来了!” “噗哧!”竺兰兰掩嘴而笑,“哪有这样的课本剧?” 周修常道:“怎么没有?这学期有莎士比亚的戏剧吧?《罗密欧与茱丽叶》选段。虽然是不要重要的课文,但多少也算是必修课。于是,在课堂上表演一下,总得没有错吧?这么一解释……” 周修常尚在侃侃而言,却见竺兰兰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道:“怎么了?” 竺兰兰幽幽地道:“别提什么《罗密欧与茱丽叶》了,他们俩的结局不好。” 周修常瞬间心就软了,道:“好,不提了。兰兰,不要想太多了,那么多开心的事情……” “咯咯咯……”竺兰兰忽然展颜而笑,道,“怎么样?被我骗过了吧?我也是会表演的呢!” 周修常哭笑不得:“原来是……朱丽叶就是这么罗密欧吓死的!” “咦,你提前预习了课文?阅读了原著?” “那当然啦!还是朱生豪的译本……” 两人说笑着,又走下一层。周修常却忽然站住,道:“兰兰,是不是忘了什么?” 竺兰兰一呆,喃喃地道:“没有忘了什么……哦,嘿嘿,你不会也是要表演起来吓我一次吧?嘿嘿!” 周修常笑道:“还真不是。而是……” 周修常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竺兰兰跟随着周修常的眼神,赫然发现,她的右手仍然和周修常的左手握在一起。 竺兰兰暗暗吃惊,赶紧松开周修常的手,左右看了看,幸亏周围无人。 接着,看着周修常“嘻嘻”偷笑的样子,竺兰兰俏脸微寒,伸手捶了周修常一下,道:“你都知道了,也不松开我。” 周修常笑道:“我怎么舍得?也不敢。一旦我松开,你又该嫌弃我胆小了!” 竺兰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说都有理!我说不过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几步,却发现周修常竟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奇道:“你怎么……”随即明白了过来,“那我先回去了。不过,晚上的话……” 周修常不走,正是让竺兰兰先回去,免得同时出现,引人注目,道:“晚自习之前,我在校门口等你。” 竺兰兰点头答应,下楼而去。 周修常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下楼。 其时,已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这节课之后,便该上晚自习了。周修常本来想回到教室,可是忽然又驻足,心道:“若是回去了,必然会遭遇郑大千,到时候他必是问个没完,最后那一节课,我就只能陪着他聊天了。” 如果是平常时日,周修常巴不得和郑大千胡侃到天昏地暗,也不知道怎么话就那么多。不过这此日,事务繁多,周修常确无心思再和郑大千谈天说地了。 于是,周修常干脆没有回教室,而是返身走回楼上。 楼上只有一间大阶梯教室,并无任何班级和办公室,再往上便可以通过楼梯上楼顶的天台了。刚才竺兰兰和他便是在大阶梯教室外面。 回到楼上,郭本易已然不见,应该是另一侧的楼梯下楼了。不知道郭本易回去后会怎么选择,不过周修常心想,只要郭本易和颜宇天脑筋正常一点,基本不会做出让自己身败名裂的选择吧? 虽然看起来四周无人,但有了前车之鉴,周修常还是把角楼都走了一遍,看了看环境,确认无人后,这才掏出了大哥大。 “老王,”电话接通后,周修常向王朝阳询问,“咱那个矿怎么样了?上午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 “嘿!”王朝阳无奈地笑了一下,“我都以为你烧糊涂了,忘了呢!” 周修常道:“上午的时候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王朝阳道:“上午的时候我是先被你的电话打蒙了,什么于玉香喝多了之类的。” 周修常一听,赶紧问道:“对了,于玉香联系你了么?” 王朝阳道:“她和我联系干什么呀?——你感冒好了干嘛不自己跟她说?” 虽然无人在侧,但是周修常的脸还是红了一下,说道:“哦,我很快就告诉她了。我大姑父那边怎么样了?”周修常拉回正题。 王朝阳道:“周一的时候,我和浩总监去了那个矿了,没带黑星星去,我让他和小郭在公司看家。我和浩总监的人去了那里,当真是深山老林,而且天要下雪,要大雪封山,当地村民都见不着一个!后来你大姑父带我们坐了两辆吉普车,开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矿上了。好家伙,要我说,那矿都快挖完了!半个山头削没了,地上还有一个大坑……” 周修常不耐烦道:“那咱们是和宋德全签没签啊?” 王朝阳道:“签了!签了!还不是遵照你的指示嘛!要是我,我肯定不签!那地方连信号都没有,别说你感冒了我联系不上,就是你没感冒,我也联系不上!最后到底回到安原才给你打电话的!” 周修常听说签了,心里又一块石头便放了下来,道:“是怎么签的?” 王朝阳道:“还能怎么签?意向书加上买卖合同,我这边回来后把款一付,这个矿就再也没有你大姑父什么事了!” “挺好!” “不过——” “不过什么?” 王朝阳显得有些犹疑:“有件事情,我觉得不妥啊。” 周修常催促道:“什么事情赶紧说,签了都签了,还差什么么?是不是当地政府要找麻烦?” 王朝阳明显是愣了一下,道:“我靠!怎么好像是你跟我去了一样!你怎么知道的?” 周修常道:“废话!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想要怎样?” 王朝阳道:“估计,是要分一杯羹。” 周修常道:“知道了。显示出敌意了么?” 王朝阳道:“敌意?!嘿嘿,笑里藏刀!” 周修常道:“我能想到了。” 王朝阳道:“必然啊。我们刚去,都是笑呵呵的,干嘛跟我们过不去?某种程度上说,我们还是人家的财神爷呢!” 周修常道:“知道了。浩总监什么情况?也没露出敌意吧?” 王朝阳道:“没有。浩总监其实还是挺精明的,我看了看,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傻了。” 周修常一声轻笑,心道:“浩总监当年好歹为霸一街呢!”说道:“你跟我简单说说,那个当地村民是怎么看待我们的?想从我们这里要什么?带头的是谁?” 王朝阳道:“带头是村长儿子,姓岳,那地方就叫岳家堡,浩总监说他让手下打听了一下,这姓岳的就是好吃懒做,十里八村里属他当头头,听说人家在安原有房子有轿车,有女人,后来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回村里了躲躲,正好就遇见我们了。在人家眼里,我们是一块肥肉啊。” 周修常听了,“嗯”了一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道:“那行。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刚要挂了电话,却只听王朝阳急急喊道:“等等,下午的时候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周修常又把电话接了起来:“怎么了?” 王朝阳道:“你拍下的地块,哪天有空了咱们得去看一看。就这事。” 周修常道:“就这事?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王朝阳的电话,周修常暗自思忖起来:“地块的事,是要尽早去看看的。而那个矿……姓岳的?居然在安原混过?不知道是哪个地盘的?黑哥是否知道?若他真的是安原混过,会不会卖黑哥一个面子,有钱大家一起赚?” 虽然这个姓岳的多少是个隐患,但周修常依然十分高兴。因为这个矿,可以说是周修常重生后所规划的宏伟蓝图中的第二个里程碑。第一个自然就是那两个鸡缸杯了。 而这个矿的价值,要远远超过鸡缸杯,而且,其价值可不仅仅是反应在金钱上,而是很多超乎这些时代人所想象的内容。所以,周修常心中的兴奋,比之那日收获了鸡缸杯过之而无不及。 “真没想到会这么快,或者这么突然的拿下。现在矿上估计大雪封路,可以等待几日再提矿的事情。我就可以把注意力先放在买来的地块和给苏起章的意见书上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找苏市长 周修常一边在顶楼上踱步,一边想着:“今晚去苏家,不一定会看到苏起章。若是看到的话,他估计会问起我的公司购买双丰和绿原地块的事情。到时候我如何说呢?” 沉吟了一会儿,周修常仍然在犹豫:他很想和苏起章说一说他购买地块后的打算,但是又怕和盘托出后,政府会横插一脚,没准就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个“横插一脚”,绝对不会是行政命令式的,而是苏起章一个建议,一个想法,他周修常都要照做着。 “不行,我还是得说。如果一字不提,他苏起章觉得成达公司没有什么想法,于是一大堆建议和想法就都蹦出来了,我反而难以应对。所以,如果他要是问起来,我还是把那些打算粗略地讲一讲吧。” 计议已定,周修常看了看外边,天色已黑了。从顶楼看去,矮层房屋顶上都是皑皑白雪,雪光森森,映晃着初放的城市华灯。 周修常走下楼后,径直来到了校门外。初中部的学生们已经放学,正从校园里鱼贯而出。而再过几分钟,那些还需要上晚自习的学生们便会说说笑笑走出来去购买零食。 片刻之后,只见竺兰兰从校园里举步而出,步态轻盈,身姿窈窕,但尽管在黑夜中,却接着路灯的灯光仍能看清她有点惊恐不安,好似惊弓之鸟一般。直到走出了校门,看见了周修常正站在一棵树后,她神情中的惊慌之色方才隐去。 周修常知道,她是对郭本易的“跟踪”留下了心理阴影了。 “这么草木皆兵,你是怕什么?”周修常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 竺兰兰呼出一口气来,道:“你不害怕是你的事,大不了一走了之,我可做不到。郭本易根本就不用公布照片,只要散出风去,但凡有个风言风语,我就得……就得……” 周修常道:“只要有风言风语,就是他郭本易的末日到了。所以,我放心是因为我知道,一旦有这个风言风语,他郭本易一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 竺兰兰笑道:“站出来阻止?他都已经从安原二中撤出去了,还怎么站出来?” 周修常道:“那就看他的本事了。教育系统这么多年,总不会一无是处,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吧?” 竺兰兰心里并未完全放下,但见周修常努力安慰自己,又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样子,心里多少是踏实了不少。 二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前。周修常伫足。 “兰兰,先坐公交,坐两站,下车。” “哼!你也是挺谨慎的嘛!下车之后呢?”竺兰兰虽然“笑话”周修常的谨慎,但她已经向左右四顾了,周围等车的,基本都是初中学生,并无熟悉面孔。 周修常道:“下车后再说。” 竺兰兰道:“那坐哪一辆车?” 周修常指着即将抵达的这一辆公交车:“就这辆!” 说罢,站在竺兰兰的身后,随着等候上车人的簇拥,用身体将竺兰兰朝前推去,两人一前一后,挤进了人群中。 上了车,两人分开站立。两站后,又前后脚的下来。这么一来,就算是有意跟踪他们的跟踪者,也会杀个措手不及,一旦跟随他们下车,便是泄露了自己的跟踪者身份。 周修常和竺兰兰又向四周望了望,此处乃是居民区,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人,二人从居民区中一路穿过,来到了另一条马路上,这才伸手打的。 竺兰兰本来被周修常的沉稳不惊而感染,心里不再惶恐不安,这时却被他带着好像走进了谍战片中,什么跟踪反跟踪之类,不禁又紧张兮兮起来:“修常,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周修常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者,这么一折腾,也是让你可以完全放心啊。” 竺兰兰有些啼笑皆非了,心道:“这哪里是放心,简直就是吊心。” 雪天路滑,不过那时候等车的人也少,等了一会儿之后,到底拐来一辆出租车,二人上去,让司机开往省委大院。 车行缓慢,隔了十几分钟,司机方才在省委大院附近停下。省委家属楼附近的积雪清理得尤其干净,因此上无形中也就显得更加冷清萧瑟。 只是周修常知道,在这看似“冷清”和“萧瑟”的背后,一定有很多双警惕的眼睛在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所谓,“外松内紧”,就是指此。 下了车之后,周修常带着竺兰兰向省委大院的门口走去。二人适才在车里时,有所顾忌,并未牵手,此时要过马路,周修常便拉着竺兰兰的手,走过了马路后,再松开。 周修常走到岗亭跟前,对门口的看守大爷道:“您好!我们要去苏市长家。” “你们是谁?干嘛的?去苏市长家干嘛?”那大爷一连三问,神情也倨傲得很,一双小眼睛眯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修常和竺兰兰,当看到竺兰兰时,双眼微微一亮,又狠狠地盯了几眼。 周修常客客气气地道:“她是苏市长的女儿苏语琪的班主任,我是她同学……” “谁谁谁的同学?!啊!”老大爷慢悠悠地拧开手中的保温杯,然后慢悠悠地把杯口凑到嘴边,又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这才轻啜了一小口,继续拿腔拿调地道,“我听不明白,不知道你们和苏市长究竟是什么关系!走吧走吧,你以为你们想来就来啊,这不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哼。”老大爷居高临下地厉声“教训”完,最后一声“哼”倒轻飘飘的,更显得目中无人了。 竺兰兰听了,有些不满,脱口便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是来……” 周修常立刻拉住她的手,使劲儿晃了晃,示意他不要多说话。竺兰兰便只好住嘴。 这时候,只见车灯一闪,却是一辆轿车从外面驶来,车灯闪过这里。 周修常和竺兰兰都不禁以手遮眼,免得被灯光直射,不过也只一秒钟而已。 接着,无论是周修常和竺兰兰,还是老大爷,都已经看清了这辆车的政府牌照,老大爷立刻在岗亭里就点头哈腰地微笑着,抬起一只手,谄媚地打招呼,也不知道在车里的人能不能看清他的表演。 轿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通体漆黑,玻璃也是黑黝黝的,看不清里边的乘者。 门口岗哨早就放行,那辆车只是在门口时车速略缓,而后一脚油门又加速而去,连停都未停。 在轿车离去时,周修常看着车牌号,是东aaa003,心知此车乘者非同小可,不过既然是在省委大院,就算出现“001”也不稀奇。 周修常转过头来,对老大爷微笑着说道:“大爷,很抱歉,刚才我说话没说清楚,让您误会了。苏市长的女儿苏语琪在我们学校上学,和我是一个班级的,我是苏语琪的同学。而她是我们的班主任。” 那大爷送走了牌号003的轿车,一张脸早就变了一副模样,此刻又酸又冷,又看了看周修常和竺兰兰,好像是第一次见他们一样。 “呦呵!还没走呐?!走走走!别在这儿站着了!”那大爷不耐烦地挥挥手。 周修常还是很耐心,陪笑道:“大爷,我们是来看望苏语琪的。听说她病了,很难受,我们师生代表全班同学来看她。就这么回事。” 那大爷似乎听到这里,才终于听明白了,道:“谁让你们来的?苏市长知道吗?” 周修常实话实说,道:“苏市长不知道。我们是来看望他女儿……” 那大爷又不耐烦地挥挥手:“苏市长不知道我可不敢往里边放人!你们走吧,和苏市长打好招呼了再来。” 周修常微微皱眉,这大爷不是有意刁难,就是怕担责任,为了打消掉他的顾虑,便道:“大爷,我们真的是安原二中的。您看我的校服,再看她,是我们的班主任……兰兰,你带没带教师证什么的,给这位大爷看一眼。” 兰兰摘下随身背着的小包,道:“我找一找……” 那大爷看着竺兰兰,这一次没有吱声,好像也怕真的误会了他们。 只见竺兰兰一边翻找,一边小声嘀咕道:“教师证……好像没带,应该在办公室啊……身份证行不行?还有,我找到了工作日记本,上面都是我写的,都是关于当班主任的那些事,每天的班级情况什么的……” 那大爷一听没有什么真正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便把脸一沉,道:“走走!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拿个笔记本就能哄人。” 被三番五次这么哄人,竺兰兰的脾气可忍不下去,道:“大爷,我们真的是安原二中高二六班的,苏语琪是我的学生,我和这位同学代表全班,来看望一下苏语琪同学。您受受累,向苏市长家打个电话,问他一下不就都清楚了么?” 说着,竺兰兰向看门大爷身前的两部电话指了指。 那大爷却冷冷地一笑,道:“哼!我给苏市长家打电话!我没这个胆量!谁敢这么晚了跟苏市长打电话?你是谁呀?国家主席?省委书记?省长?你说打我就打?做梦。” 竺兰兰粉面微寒,道:“即便是苏市长是市长,但是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名学生的家长,我的学生病了,我作为老师代表同学们问候一下,这一点难道家长也不高兴接么?我相信苏市长是不会的。”说着,竺兰兰叹了口气,有意低声说道,“唉!都说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古人诚不我欺!” 那大爷对什么“诚不我欺”自然是听不明白,但上一句俗语可再清楚不过,一瞪眼睛,道:“嘿!你这小姑娘长得不错,嘴里怎么不干不净的?啊,谁是阎王?谁是小鬼?你今天给我在这里交代清楚喽!哦,我是小鬼,那么苏市长就是阎王了?哼!告诉你,你这是反政府,反革命言论!要在前几年严打的时候,直接把你抓起来判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就不让进 竺兰兰听了,脸色也是一变,不过随即就是一笑,道:“呵呵!大爷真会说笑。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够凭一句话就把人判刑的?难道您之前被判过?留下了心理阴影?” 周修常听着,竺兰兰这是要和人家吵起来的节奏,赶紧拦住,道:“兰兰!快别说了!” 竺兰兰被周修常一拉手,心头火气便略微压了压,后面的伶牙俐齿便没有发挥出来,只是冷笑着看着大爷。 那大爷却火冒三丈了,直接抓起电话,派头十足、装模作样地说:“你们不走是不是?嘿嘿,好啊,不走就不走,那就等我叫人来把你们俩抓起来吧!我可告诉你,我可惹不得的,别说你们了,就是立了功的人,到了我这里,也得客气客气,不能乱来。毕竟,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什么地方?是正经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周修常听了,明白大爷的意思。毕竟,看门是大爷的工作,他得负责人,这一点,周修常十分理解大爷,也十分支持大爷的工作,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大爷不免有点拘泥不化,而且态度也忒不好了些,让他和竺兰兰心里都不太舒服。 周修常一边握住竺兰兰的手,让她不要多说话,免得火上浇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一边叹口气,和声和气地道:“大爷,您不要生气,也别误会了。我们就是想看望一下苏市长的女儿苏语琪,再没有其他的目的了。不过,我们的确没有和苏语琪事先打招呼,我们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您看,要不然,您帮我们一下,告诉我们一下方式,或者您现在就打一下内线电话,既是通报一声,让我们进去,也是证明我们的身份。如何?” 周修常的话有理有据,也十分客气,最后的请求并非强人所难,实是举手之劳,只不过比之于竺兰兰之前所说,乃是用另一种口吻讲出来,效果却已然不同。 那大爷听周修常服软,便放下了电话,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道:“不行!我之前说过了,我不能给苏市长家打电话。你们要联系,自己联系去!也别管我要联系方式,苏市长的电话,岂能是随便给不相干的人的?做梦。” 说着,又挥了挥手:“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周修常见这大爷软硬不吃,心头火气,但碍于此地此境,不能随便发作,只好抿了抿嘴唇,滋润一下说得口干舌燥的喉咙,道:“大爷,您通融一下,内线打一个吧,要是不是,你觉得我们撒谎了,骗人,那你就叫人,再把我们抓起来不迟啊!我们可不是有意消遣你啊,是真的好不容易老远从学校里来了,看望一下同学一下嘛!嘿嘿!” 那大爷只是端着水杯,一口口地轻啜着热茶水,“嘿”了一声,道:“哎呦!这时候知道求人啦?刚才怎么还要跟我吵架呢!软啦?服啦?告诉你吧,我这里一天能遇到好几拨你们这样的人,送礼啊,求情啊,多了去了,敢跟我吵架的,你们是第一个!” 听他说送礼什么的,周修常恍然明白了,暗自骂自己愚蠢:“笨透了!怎么说了这么半天都没有想到,害得我和兰兰白在外面冻了半天!要是在一开始,只要塞给他一包烟,我不信他连一个内线电话都不打!” 于是,周修常回过头来,看着竺兰兰,竺兰兰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怎么了?” 周修常小声道:“附近哪里有小卖店你看到没?” 竺兰兰一听,指了指周修常的身后。周修常转身,绕过岗亭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省委大院附近,只有一家小卖店。这家小卖店可谓得天独厚,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形,再没有别的小卖店敢闯进它的势力范围。那么,开这家小卖店的人的背景自然是省委某个高官家属或者某个退休老干部了。 周修常拉着竺兰兰,道:“我们先去小卖店。” “去那儿干嘛?我现在不饿!我就想进去!你是不是饿了?”竺兰兰一开始用执拗的语气,后来问周修常饿不饿时,又用关切的语气。 周修常道:“都这时候了,气都气饱了,哪里会饿?” 这时,他们已经绕过了岗亭,所以不必担心被看门大爷听见。 竺兰兰道:“原来你也气饱了!我看你说话还那么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你涵养真高呢!” 周修常道:“斯文一点,是为了不惹事罢了。真要是年轻人的脾气,但凡不是在省委大院门口,早就砖头招呼丫的!” 竺兰兰这次居然没觉得周修常说得暴力,点头道:“我在一边听的都想揍他了!” 看来,竺兰兰也是对官僚主义深恶痛绝,更何况是这样狐假虎威的家伙。 竺兰兰接着道:“那我们去小卖店干什么呀?” 周修常轻轻叹口气,道:“还不是为了给狗腿子买一条烟么!” 竺兰兰听了,立刻停住脚步,道:“买烟?给谁?给他?我不去。” 周修常叹口气,道:“刚才我想到了,他提到送礼,就是暗示我们两手空空,不知道人情世故,所以才刁难我们……” 竺兰兰却感到万分委屈:“送什么礼?我是班主任,来看看我一个生病的学生,竟然还需要送礼才能进门?这也太荒谬了吧?” 周修常也知道此举委实有些荒唐,叹气道:“那进不去,就白来一趟,岂不是更加荒谬?进去了跟苏语琪的父亲提一下,让苏市长收拾收拾,我们还能出一口气。” 竺兰兰道:“收拾收拾?我看不会!这大爷说不定也是谁家亲戚呢!到时候别说收拾了,说不定还得表彰呢!表彰他看守大门看得好,盘问了陌生人很长时间,认真负责!哼!” 周修常只得笑道:“没准还真像你说的一样,不过无论怎么说,我们总得进去吧?难道干脆一走了之?现在咱们进不去,也联系不上苏语琪,还能怎么办?” 谁知,周修常的一句话,好像惊醒了梦中人一般,竺兰兰忽然眼睛一缩,道:“等等!我好像……” 周修常奇道:“好像什么?” 竺兰兰不答,而是从包里重新把那个班主任工作日记本拿了出来,道:“我翻翻看。”说着,便打开第一页,从头开始浏览起来,翻到第二页的时候,竺兰兰笑了,道:“你看看,我就觉得这个工作日记本有用,头几页是我们所有同学的通讯录……” 周修常一听“通讯录”三字,眼睛一亮,立刻朝竺兰兰伸出手来,道:“快给我看看,上面记没记苏语琪家的电话?” 谁知,竺兰兰却一缩手,道:“想知道吗?不给!” 周修常呆住了:“怎么……” 竺兰兰振振有词:“为了索要联系方式,你宁肯要贿赂那个看门大爷,所以……要不要贿赂我一下?” 周修常笑了,道:“好!那你要什么?” 竺兰兰道:“要什么……还没想好,等以后再说吧。不过你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周修常道:“没问题。以后你想起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竺兰兰这才把工作日记本递给周修常。周修常看见上面写一行行娟秀小字,全是高二六班的学生每个人的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工作单位等,若是家里有电话的,便也记上电话。 周修常找到苏语琪,见后面果然记载着电话,一共六位数。 周修常记得,再过不久,全市电话号码便会升级成七位数,而到了下一世纪初,电话号码会再升一位数。不过,再发展下去,家用座机便消失殆尽了…… 周修常看到苏语琪家的电话后,却没有立即掏出大哥大拨打,而是顺着通讯录又往下看去,想看一看自己的名字…… 但是一直看到结尾,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周修常生怕自己看错了,只得又从头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竺兰兰见他看着看着,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不禁奇道:“怎么了?还没有找到么?就在第二页呢。” 周修常点点头,道:“嗯嗯,看见了。” “那你在找什么呢?”竺兰兰好奇心起。 周修常不知是感到失落还是尴尬,道:“嗯……我想看看我的……” 竺兰兰听了,一把抢过工作本,道:“给你提供信息,谁让你乱翻了!” 周修常道:“可是……上面的确没有我的名字啊……” 竺兰兰道:“没有就没有呗,我接手的时候,你本来就不在。那时候,你还是被开除的,忘了?” 周修常哪里能忘?说道:“不过,我后来不是来了么……” 竺兰兰见周修常纠缠于此,心中有些被挑毛病的不爽,又有些莫名的窃喜,好像刚才周修常的执念乃是男人的撒娇一样,于是脸上也似笑非笑的,把日记本往后翻了几页,道:“你看吧!” 周修常接过竺兰兰递过来的日记本,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父母姓名和家庭住址。只不过那个地址就旧的,自然也就没有电话。 “可是……” 见周修常并未显露出满意的神情,竺兰兰只好说道:“你是说,我写的地址是旧的,对不对?也没有电话。可是,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搬家了呀?也没有告诉我电话。这个不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谁让你不及时通知我的。” 周修常想一想也是,此事的确怪不得竺兰兰,便向她伸出了手,道:“你现在还有笔么?” 竺兰兰翻了翻小包,道:“找不着了。” 周修常听了,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小卖店走去,竺兰兰紧跟在后。 小卖店里,周修常开门便问:“有圆珠笔吗?” 店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拿了一支给他。周修常递过去一块钱,然后用圆珠笔在竺兰兰的工作日记本的关于自己信息的那一页上写下了现在的地址,家庭电话,和自己的大哥大号码。 第二百四十三章 身份象征 写完了,才把工作日记本交还给竺兰兰。 竺兰兰脸现红晕,一言不发地接过来,揣进自己小包里,然后小声嘀咕道:“反正你新家也去了……要是我进不去,就说明你不想见我。” 周修常道:“我要是门卫的话,我可不会拦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 二人说着,走出了小卖店。 竺兰兰忽然道:“哎呀!你怎么把本本还给我了,苏语琪的号码……” 周修常道:“我已经背下来了。” 竺兰兰道:“那你干什么去?打电话呀。” 周修常笑道:“你忘了刚才我都差点给看门大狗买烟了?现在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岂不是甚好?” 竺兰兰明白了,赞同道:“不错!就在他眼皮底下打!气气他!” 于是,二人走回到岗位之前。那看门大爷见周修常和竺兰兰之前是朝小卖店的方向去的,此时去而复返,必是给自己买好处去了,心中得意洋洋,寻思着烟酒该收还是收,但是人么,我就是不让进,看他们能怎么着!嘿嘿! 可是,等到周修常和竺兰兰走近了,看门大爷这才发现二人双手空空,不禁奇怪。 “喂!你们又回来干什么?”看门大爷一边呵斥,一边双眼在周修常和竺兰兰身上扫描着,心想会不会是几包烟揣在他们身上了? 周修常见老大爷那“夺泥燕口,削铁针头”的模样,鄙夷地笑了一声,然后用比较夸张的动作掏出了大哥大,像香港电影里的老大一样,做作地按下了六位数字,把大哥大放在耳边接听。 那看门大爷一开始看周修常是狗眼看人低,而当周修常掏出了大哥大的那一刻,大爷眼睛一亮,好像是看见了金子一般,似乎把双眼都晃瞎了。 大哥大这东西大爷不是没见过,来这里送礼奉贡的土豪老板如过江之鲫,其中有不少就手拿大哥大,露一露自己的财力。但是这东西毕竟非同寻常,他在所多见,也知道其实是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稀罕之物,因此说这东西是一种身份的标榜和象征,大爷绝对是深信不疑的。 然而,就是这个“身份的标榜和象征”之物,却好像变戏法一样,忽然从周修常的大衣怀里变了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周修常的大衣之下,还穿着蓝白相见的校服,这是大爷早就看在眼里的,因此上自然不把这个穷学生放在眼里,便是后面的漂亮女孩,看起来也不过是这少年的姐姐,虽然会打扮,一脸的高傲,甚至会耍小性子,但绝没有高官子女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气派,也没有大富大贵的雍容和世故。 可是,这一切自从周修常掏出了大哥大之后,便不一样了! 其实,周修常自己也感到有点戏剧性的可笑。当初买这个大哥大,还真不是用来装灯的,虽然只要使用起来,便毫无疑问有装灯的嫌疑。不过目前来看,这台大哥大的主要作用却是亮瞎别人的双眼…… 周修常把大哥大放在耳边,随着一声声呼叫,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着急起来:“怎么还不接电话?这么长时间了……” 那看门大爷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恢复了视力”,抚平了自己被刺激到的小心脏之后,不禁一声坏笑:“哼!跟我做戏呢,还这么逼真,以为我天黑就看不清你手里的仿真玩具了是不是?你等着,我现在就叫人了!” 说着,那大爷不由分说,竟然真的又一次抓起了电话,然后按下了一个按钮…… 这一次,看门大爷是真的把按钮给按下去了。 周修常和竺兰兰都看得瞠目结舌,均想:“这一手炫耀是不是把大爷真的刺激到了?” 实际上,这大爷作为政府中人,虽然是一介看门的,但是也春风秋雨的看多了官与商的博弈,管他身价多少,在区区一个科长跟前也得点头哈腰,拿烟敬酒,没有个以钱压权的道理。所以此番见到周修常拿出大哥大,虽然震惊得目瞪口呆,但是心里却不禁有了逆反之心,于是便有了较劲的意思,真要看看是周修常的大哥大好使,还是本大爷我的内线电话好使! 周修常见大爷一抓起电话时,便想阻止,但是已然来不及了,大爷看来是按惯了按钮的,居然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仿佛是下定了一定要把周修常和竺兰兰赶走的决心,坚定了自己逐客的意志。 竺兰兰不禁花容失色,愤而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正在打一个电话,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哼哼!赶你们走?”那大爷一脸狞笑,“嘿嘿,我什么时候说赶你们走了?我是驱逐你们!驱逐知道不知道!驱逐舰知道不?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告诉你们,你们现在要是不走,我就让人把你们抓起来!到时候就不是驱逐了,而是歼灭!” 大爷说着,还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桌子。 这时,大爷的座机先通了,只听大爷说道:“哎,是我是我,你们来吧,这有两个人不走。” 随后,大爷把话筒放下,道:“他们一会儿就来了,看看一会儿他们怎么赶你们!哼!” 周修常不禁心急如焚了,如果等待安保处的人过来,对方想必都是无比蛮横的,推推搡搡之间,竺兰兰必遭唐突。而且,事情到了那一步,脸面上也都不好看了。 周修常不禁把大哥大从耳朵便拿下来,然后取消呼叫,然后再按一遍苏语琪家的号码,呼叫出去…… 竺兰兰紧紧地挨在周修常,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四周,道:“修常,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周修常闻言望去,只见从大院里走出四个壮汉,一个个穿着军绿色的制服,看起来好像是警察的编制,正大踏步而来。 周修常心中暗骂,不禁瞪了大爷一眼。 那大爷一脸的得意,正摇头晃脑的,忽见周修常瞪了他一眼,登时像炸锅一样跳脚,指着周修常道:“你瞪我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说!你个小东西,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敢瞪我!拿着你手里的破玩具真就了不起啊!告诉你,有多少总经理大老板都敬我三分!” 说着,从大院里走出的四个安保人员也已经抵达了这里。为首的一个带着滑雪帽,脸色黝黑如炭,身材不高,却十分精悍,一双豆眼十分锐利,先朝周修常和竺兰兰看了一眼,又多看了看竺兰兰,心内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暗道:“这吕大爷是又和人家吵起来了,估计是烟酒不够吧?” 这么想着,这人又看了一眼周修常,这时才看出他身穿校服,有些诧异地皱皱眉:“我还以为这人是南方来办事的商人呢!这么年轻,带一个小美女,原来是……一名中学生?怎么着他手中还有一台大哥大?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人向吕大爷道:“老驴头,怎么了?” 老驴头道:“呸!我就驴了,怎么地?!你们把他俩给我赶走!” 那人扭头看了看周修常和竺兰兰,只笑了笑,右手抬起来挥了挥,道:“你们惹着老驴头了,回去吧,下回再来吧。” 竺兰兰耿直的性子又冲上来了,道:“凭什么不让我联系一下苏市长,我们是来……” 那人不耐烦地大声呵斥道:“我管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想见人下回再来,把老驴头答对好了,兴许就能了。现在赶紧给我走人!——嘿,你打什么电话打电话?!撩了,走!” 偏巧不巧,周修常电话此时终于通了! 周修常正愁无策,此时眉开眼笑地道:“喂您好!请问是苏语琪家吗?” 那几个安保人员见周修常提到“苏语琪家”几个字,便暂时安静下来。 但是吕大爷却不满地叫道:“什么苏语琪家!他手里那就是一台玩具!” 带头的那人听了,仔细看向周修常手中的大哥大,然后伸手道:“把大哥大给我看一眼。” 周修常自然不能乖乖交出,而是长话短说,快速说道:“您是游琪阿姨吧?我是苏语琪的同学周修常……对对,就是我,我……” 然而,这句话还是没说完,大哥大到底被带头的那人抢走了:“让你给我没听见吗?拿着个玩具当……” 这时,只听大哥大传出了游琪女士的声音:“喂喂!你那边怎么回事?你在哪里呀?你从哪里打的电话……” 周修常赶紧叫道:“阿姨!我就在省委大院的门口,我们进不去,被拦住了!” 刚才周修常和那人争抢大哥大的过程中,他的身体被两个安保人员拉扯住了,这时说话,正是扯著脖子,冲带头的人手中的大哥大一通猛喊。 大哥大的那一头,苏语琪的妈妈游琪也听出了不对劲,听出了周修常语气里的急迫和不甘,仿佛正在遭遇一场冤情,便也不自觉地喊了起来:“喂喂,你就在门口?怎么回事?谁不让你进来?” 带头那人手里拿着大哥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头人,自从听见游琪的声音从大哥大里传出来,他的身体便僵住了,神情也有些发懵。 同时僵住的还有吕大爷。 直到这时,那带头的才赶紧冲着大哥大说道:“喂……我是安保处的小董。我们在外面碰见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说是要去苏市长家,我们不知道真假,便打个电话问问您。嘿嘿……” 游琪道:“是吗?小董啊,他们是两个人吗?” 小董道:“是的,一男一女。” 周修常赶紧喊道:“一个是我,一个是班主任!” 游琪明白了,道:“小董啊,他们不是外人,我都认识,一个是语琪同学,一个是班主任老师,恐怕是来看看语琪的。你让他们进来吧。刚才是谁不让他们进来啊,是你们吗?” 听见这话,吕大爷的脸都白了。作为官本位的人,最怕的也是官。 第二百四十四章 都是误会 所有人都望向吕大爷,吕大爷的脸在一阵惨白后,又变得通红,向小董直摆手,满眼的求救神色。 小董叹口气,冲着大哥大道:“不是不是,游处长,是这么回事,他们也是刚刚到,刚刚到啊,因为不知道怎么进来,所以要我帮忙问一下……呃,我们安保处的人,其实也是刚刚赶到这里,嘿嘿……” 大哥大那一头,游琪的说话声似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谁啊?怎么回事?”接着,大哥大里传出来的声音更让吕大爷和小董吃了一个寒颤。“我是苏起章,门口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来找我吗?” 这回,连一直呆在岗亭的吕大爷似乎都呆不住了,两步三步步履矫健地走出了岗亭,冲着大哥大道:“苏市长好啊!我是老吕,没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语琪的两个同学来了,啊不,是一个同学,一个老师来了,想看望看望语琪同学!” 那副谄媚的样子,让众人大开眼界。小董等人一脸艳羡,深知自己的功力和老驴头还是差得远;周修常和竺兰兰都一脸鄙夷。 “哦……”大哥大那一头,苏起章拖着长声,其实已经对这里发生的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故意道,“呵呵,吕大爷啊,你没有为难人家吧?” 吕大爷赶紧道:“没有啊!没有啊!他们……两个小娃娃,我们干嘛为难他们嘛!这不是打电话帮你问问不是?” “哦?”苏起章有意夸张地道,“可是,你们怎么不用内线打啊?这个电话是外线吧?你们不是在门口呢么?” 这时候,周修常完全可以大喊一声,告诉苏起章真相。但是这么一来,无疑是撕破了脸,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这些人来说,脸面堪比性命,得罪彻底了,便都不好看了,正所谓竺兰兰所说的:“小鬼难缠!” 于是,周修常首先回过头,让身后又吓又气的竺兰兰先镇定下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多说话了为上。 竺兰兰真的想冲着大哥大一声大喊,狠狠的揭露一下这些人的嘴脸,但是一来她听见一开始大哥大里传出的声音是个女人,还管周修常叫“修常”,不禁大起疑心:“这女人是谁?听起来声音很温柔啊……”随后听见小董说“游处长”,方才明白是苏语琪的妈妈游琪,这么一混,便没有冲着大哥大喊叫;再来便是周修常回头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激动。这么着,竺兰兰也就忍气吞声,没有发作。 周修常这才放心下来,扭过头对小董道:“我说,你们的人应该可以松开我了吧?” 周修常用的是正常偏小的音量,大哥大那头的苏起章应该听不太清楚。 小董却受了一惊,赶紧朝他的手下挥手示意。刚才争夺大哥大时,有两个壮汉拉扯住了周修常,后来那两个壮汉一听大哥大的内容,明白乃是一场误会,便早已把周修常放松了,只不过没有得到顶头上司小董的直接命令,他们的手依然松松垮垮地掌握着周修常的胳臂。这时直到顶头上司小董下令,方才真正松开。 吕大爷还是向大哥大谄媚地微笑着,好像苏起章会随时从大哥大的话筒里面钻出来现身似的,道:“我们还没等打电话呢,人家就自己掏出来了那个什么什么……大哥大呀……然后打过去了……” 这吕大爷说了两次“我们”之后,小董才恍然惊觉:“这老家伙真是狡诈成性!人是他自己一个人拦住的!现在他一口一个‘我们’,显然是拉着我们几个去垫背!妈的!多亏我刚才早早地就跟游处长说了一句,我们安保处是刚来的,之前的事情不知道!” 苏起章听完,打了哈哈,道:“好了,我知道了,小董,赶紧把人送进来吧!” 小董手里拿着大哥大,由于出来的急,也没有意识到会摊上事,所以他没有戴手套,一直裸着手在严寒中握着大哥大,大哥大没冻坏,他的手却冻得通红。 吕大爷好像是一个变脸演员一样,此时的面孔变得慈祥和蔼,笑眯眯地对周修常和竺兰兰道:“进去吧!进去吧!哈哈哈……” 周修常和竺兰兰看也不看他。倒是小董一直盯着他,道:“我说老驴头,你刚才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吕大爷一脸无辜,道:“啊?我刚才怎么说话了?” 小董道:“人家苏市长是问,怎么给拦住了。你自己的事情就说你自己呗,干嘛一口一个‘我们’啊,‘我们’可没有帮着你拦截苏市长的朋友啊!” “呸!”吕大爷又变了一副嘴脸,“人家苏市长是问,‘你们怎么回事’?我能怎么说?说‘我们’哪里不对了?小董同志,你功劳了说‘我们’你巴不得,现在怎么就不能说了?” 小董道:“拉倒吧!有功劳的话你能说‘我们’?稀奇!算了,我们还有任务!”他故意把“我们”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吕大爷这么多年混在机关里,虽然没有登堂入室,但是耳濡目染,知道小董是什么意思,赶紧拉着周修常道:“小朋友啊,你们不要误会啊!我是一个看大门的,我也有我自己的职责啊,之前的话哪都是气话,做不得数的!我年岁大了,脾气差,你们年轻,别跟我过意不去啦!还有,一会儿别听这些安保处的人瞎说!” 小董一面把大哥大还给周修常,一面不满地道:“老驴头,我们安保处怎么说瞎话了?说什么了?” 吕大爷道:“现在是没有。谁知道一会儿你们送他俩进去的时候会不会说瞎话?肯定又要数落我一身不是,把责任都往身上推,是不是?” 小董见吕大爷实在精明,点破了他,不禁黑脸一红,显得精干的双眼一亮,道:“你老驴头就知道琢磨这点碎事!就这点路程,我们能跟他说什么?” 吕大爷似乎仍旧不放心的样子,对周修常和竺兰兰道:“你们年轻人真厉害,小小年纪就拥有一台大哥大!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到死也是看大门的,你们呢?你们未来能上天啊!” 又是和颜悦色,又是朝周修常和竺兰兰竖大拇指,又是夸赞竺兰兰美貌惊人、周修常英俊有才,尽拣着好听的天花乱坠地胡说一通,在小董等人的“阻挠”下,才终于放开周修常和竺兰兰的手,最后仍然冲着一行人背影说道:“我还得看门呢!我就不送你们进去啦!” 总算是摆脱了吕大爷,小董等人陪着周修常和竺兰兰走进省委大院。 上一次来时,周修常是乘坐着“周哥哥”的车,临去时,也是坐苏起章的车走的。所以省委大院具体模样并未细看。 此时再看时,觉得也属寻常,只不过两楼之间的间隔很宽阔,中间空地上是绿地或者花园,或有大树参天,只不过大雪覆盖之下,皆是白茫茫一片。每栋楼都是七八层,从外形看就方方正正的,明显的苏式风格,粗犷有力,很是结实。 一路上,也许是被吕大爷的话点破后,小董不好意思再说,也许是小董本来就没有这想法,总之,一路走来,小董他们一路无言,只默默在前边带路。 走到苏家楼下,周修常便熟悉了起来。正是在这里,他碰见了日本人井上俊一,得知了三河集团的董事长三原恭一郎的战略野心。 小董虽然只是一介安保处的小头目,不过是个股长级别,但是江湖经验不少,见周修常走到这里时,脚步已然不再陌生,而是直奔着苏家所在的单元而去,不禁暗暗纳罕:“这小子看来之前来过啊!他妈的!这老驴头耽误事!” 走到了单元门口附近时,小董便站住了,对周修常和竺兰兰笑道:“二位,刚才都是误会,真的是误会,你们都别往心里去!嘿嘿……” 周修常大方地道:“没关系。我理解你们,如果看门都看不好,里面的大领导肯定会大发雷霆,你们会更加遭殃。放心吧,我们找苏市长要说不少事情,再说你们的事情,那简直是浪费时间。对吧?” 通过一番贬低的话,让小董他们安下心来,小董等人只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果然,小董千恩万谢地道:“是是,我们就是看门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若是普通的学生和老师,他小董虽然得罪了,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点头哈腰的,最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不好意思”便罢休了。可是这一次先被苏市长阴阳怪气地批了一通,又见周修常手持大哥大,身份非常,游处长对他也好像故人一般,十分客气,更何况这小子应该是来过的,便诚惶诚恐了。 周修常大度地挥一挥手,示意一切无妨。而竺兰兰一直冷着脸,清丽冷艳,对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小董不知道竺兰兰遇见不喜欢的人便一向如此,除非是像郭本易那样在做书记时,她才不得不屈己待人、笑脸相迎,而是以为自己的马屁拍得不到位,还要再说,却听得单元门口一个女人叫道:“竺老师?修常同学?你们到了么?” 这温柔的南方女性声音,正是游琪。 小董等人听了,立即点头哈腰地离去了。 竺兰兰一听见这声音,登时脸色也柔软下来,重新浮现出礼貌的笑容。 周修常赶紧和竺兰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游阿姨,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使不得。” 游琪正站在单元门口,穿着一件短小的棉袍,恰巧把纤小的身躯套在里面,保暖又显得灵动,冲周修常笑道:“我怕你们找不着,就下来了。——竺老师晚上好啊!” 周修常立即侧身,让竺兰兰走上前。 竺兰兰握住了游琪的手,笑得华容绽放,道:“苏妈妈晚上好!” “你们师生二人前来看望语琪,她很高兴呢!我先代表她谢谢你们了!你们是从学校里直接来的吧?”游琪一面上楼,一面和他们继续寒暄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都好朋友 竺兰兰看了一眼周修常,周修常用眼神示意她,此时的对话,应该由她这个老师来接。 于是竺兰兰笑着回答道:“是,直接从学校里来的。还好,不太远。” 游琪道:“我要向你们道歉了,大门口的吕大爷是不是刁难你们了,害得你们在门口等了半天,都冻坏了吧?正好,我为语琪准备了红糖姜水,你们也见者有份,来一碗驱驱寒!” 竺兰兰道:“来一趟,还能吃到苏妈妈的手艺,也是赚到了,一定要喝。” 游琪笑道:“不一定好喝呦!” 片刻间走到了四楼,还有一层楼就到了苏语琪的家了。 这时,只听游琪道:“你们说说韩双乙这孩子,也真是的,他要来,也不问问班级上还有没有人要来,要来的话,就一起捎来嘛!也省得你们在外头挨饿受冻,怪可怜的……” 游琪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竺兰兰和周修常都是不自觉地一顿住脚步,随后才恢复正常的步速,竺兰兰回头,和身后的周修常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十分惊讶。 难道说,韩双乙也来了?! 周修常猛地想到了一开始在门口和吕大爷耗费口舌时,遇见的那辆车牌号003的轿车! 靠了!里边的乘客正是韩双乙! 竺兰兰在听到韩双乙的名字后,脸色一僵,随即迅速地恢复笑容,道:“哦,原来韩双乙也来了啊!他下午向我请假了,倒是没对我说理由。我想韩双乙也是好孩子,没有正当理由,不会随便请假的,便允许了。没想到,原来也是看语琪来了。” 说着,已经到了苏家门口。 房门虚掩着,这时门里的人听见了脚步和说话声,便主动把门打开。竺兰兰和周修常抬眼望去,赫然便是笑得虚情假意的韩双乙! “伯母,慢一点!”韩双乙一个箭步跨出门,去搀扶游琪。 游琪却灵活地一躲,道:“谢谢你好孩子!不过就这几步路,我没事!你看。呵呵。” 这时,韩双乙又看向竺兰兰:“竺老师,晚上好!”又大大方方看着周修常,好像他就是一个普通同学一样,“修常,晚上好啊!” 竺兰兰礼貌地笑着:“双乙你也好!没想到你请假就是为了这个啊。” 韩双乙故意挠挠后脑勺,像是被夸奖的小学生,有些害羞,道:“苏语琪同学病了,我作为班干部,应该代表全班同学来看看她,如果可能的话,要把今天的功课讲给她听。” “哦哦!”竺兰兰一副被感动的样子,“原来如此!你这是做好事啊,下回直接告诉我,不要不留名。” 游琪笑道:“大家进来吧。在这里换鞋。韩双乙真是个好孩子呢,一进门就找苏语琪,要给她讲课。我说,语琪好像是流感,不要多接触她,这孩子就是不听,说什么打了疫苗了,呵呵呵……” 周修常走在最后,这时也表演成一副深受灵魂洗礼的样子,道:“我们真的应该向双乙同学学习呢!双乙,你做得真棒!” 明知周修常是假惺惺地表扬,韩双乙却是一副谦虚恭谨的样子,道:“不敢当不敢当!帮助同学,这是我应该做的。” 貌似就差一句:红领巾在高高飘扬了。 几个人都踩过雪地,此时鞋底都是泥水,在玄关处换过拖鞋,走进苏语琪的家。竺兰兰是第一次来,发现屋内居然是上下连体的跃层,就跟国外类似,不禁瞪大了眼睛,暗呼豪华。要是之前没有见过周修常的独栋别墅,她也一定以为苏语琪的家当属最为奢华了。 苏起章穿着家居衣,见到竺兰兰和周修常走来,先和竺兰兰打招呼:“竺老师辛苦了!这么晚还来看望语琪,让你费心!” 竺兰兰微笑道:“苏市长您好!我来代表全班同学前来看望下她,这也是全班同学的心意呢。” 苏起章笑道:“看来小语琪同学在班级里口碑不错嘛,哈哈!” 然后他又看向周修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周同学,你是不是瘦了啊!这几天又想什么主意了?还是……又帮你爸爸看上哪家地块了?呵呵!” 周修常微笑道:“苏叔叔好!晚生哪里有您案牍劳顿?乃是前几日不小心染痒,也卧床数日,是以瘦了。” 这时,韩双乙笑着插嘴道:“这一点我知道。周修常前两天都没来,今天下午才来的学校。” 苏起章“哦”了一声,道:“唉,你们这些学生,抵抗力怎么都这么差,像我们当初啊……” 游琪笑道:“起章,时间不早了,别又像那天似的,那么晚才放修常走。我看啊,你就是让周修常想东西想多了。” 苏起章听了,只好笑笑而罢。 在一旁的韩双乙却听得云里雾里,暗暗心惊:“看样子,周修常和苏起章之前有过接触啊?却不知何事,这一个老家伙和这个小东西能聊到一起了!哼,多半是苏语琪牵线的!唉,双乙呀双乙,你这些天也是托大了,竟然没有在苏语琪面前表现自己!” 实际上,韩双乙“屈尊”来到苏语琪家,乃是被自己父亲催促而来;子女的交往,也是官员拉近关系的主要方式之一。 可是,本来认为自己有着得天独厚条件的韩双乙打算在今晚一展神通——在苏起章和游琪跟前讨好卖乖,哪知半路上又杀出来了周修常,以及竺兰兰。在刚进省委家属大院的时候,车灯一晃,韩双乙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竺二人,也看到了他们手拉着手。但是当时灯光只是一晃,他虽然看见了,却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周修常和竺兰兰怎么会结伴到这里来?去看望苏语琪?这倒也有可能,可是手拉着手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内心中韩双乙多半已经认定了那二人就是周修常和竺兰兰。但是内心中另有当当一丝侥幸和不甘却勒令他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竺兰兰是不会和周修常那臭小子在一起的! 只是,这丝侥幸和不甘在周修常用大哥大打电话来时,彻底破灭了。游琪接了电话,当时就说道:“哎呀,竺老师和周修常也来了!你和修常也是好朋友吧?” 韩双乙还能怎么回答?当然是脱口而出地道:“是的!都是好朋友。” 此时,周修常和韩双乙这对“好朋友”彼此对视一眼,韩双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刀光,周修常的目光中则平静深邃,波澜不起。 这时候,只听游琪温柔的声音说道:“竺老师,修常,你们先坐下喝碗红糖水的。” 竺兰兰和周修常各自称谢,结果红糖水,在沙发上告了坐,然后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由于之前给韩双乙倒过了一碗红糖水,这次游琪便没有给韩双乙再倒,而是看竺兰兰和周修常都拿着小勺喝起来了,才对韩双乙道:“双乙啊,你的红糖水喝完了没有?喝完了我那里还有呢。” 韩双乙并不会把游琪的这个举动视为一视同仁,相反,他倒觉得有些厚此薄彼。 他道:“不了不了,我还没有喝完……我的红糖水在楼上苏语琪那儿,我上楼了,还有几道题就讲完了。” 游琪随意地答应道:“好,好,那你先上楼吧。” 韩双乙也不会把游琪的这个态度当作是亲和随便,而是敷衍打发,他很有礼貌地一笑之后,一转身背对着游琪和苏起章时,周修常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不快。 周修常心道:“虽然韩双乙颇有家教熏陶,但毕竟少年人藏不住心事啊。他今晚到来,也不知是谁指使的?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红糖水滚烫烫的,竺兰兰和周修常都只能拿着小勺舀,吹上一吹方才能送进嘴里。 苏起章在妻子端上红糖水之后,便走进了书房,继续看文件去了。 游琪则微笑着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见竺兰兰和周修常都喝了小半碗,身上暖和了不少,方才说道:“这下暖和过来了吧?不着急,慢一点,双乙还在讲课呢,也不知道完事了没有……” 说着,游琪忽然起身,走到楼梯口,朝楼上喊道:“双乙啊,你们讲完了吗?竺老师他们去看看语琪呢。” 楼上传来韩双乙的声音:“我们完事了,游阿姨。” 游琪对竺兰兰和周修常道:“走,我带你们上去吧。屋子里乱,你们都别计较。” 竺兰兰笑着应道:“哪里哪里。” 但是,游琪虽然说要带领他们上楼,却首先一个转身,去了玄关附近的小储物柜前,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两幅口罩,递给竺兰兰和周修常,道:“来,把这个戴上,语琪很可能是流感,我和他爸进去也戴口罩。” 从周修常进门到现在,期间他和竺兰兰都看见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在楼上进进出出,看来对苏语琪的日常服侍应该都是由这位保姆完成的。想想也是,苏起章和游琪都身负要务,脱不开身,如果自己染病倒下,只能会更加耽误事。 游琪把两幅口罩叫到他们手中后,自己也从家居服的衣兜里掏出一副,戴在自己脸上。 虽然仅仅是几幅口罩,但对于那年代的北方家庭来说,带着口罩去见自己家人或者朋友,多少有点兴师动众了。而且,口罩虽然没有几个钱,但也不是一般家庭随随便便就掏出一副让外人一次性使用,皆是戴脏了就洗一洗,接着戴…… 不过,游琪已经戴上了,竺兰兰和周修常自然也无需客气,各自都把口罩戴好,游琪这才带着他们上楼,一边走楼梯一边叫道:“语琪,双乙,我们来了。你竺老师和修常同学代表全班来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韩双乙听见什么“代表全班”云云,心下大是不爽:“那我先来了算什么呢?” 这不爽也只让他脸色阴了一下,随即便微笑起来,迎候着竺兰兰和周修常的“大驾”。 第二百四十六章 流感疫苗 苏语琪的房间十分干净,那是保姆每日两次打扫的结果,不过对于苏语琪的物品,保姆也不敢擅动,于是房间里的摆设其实显得比较凌乱,不过再凌乱也比大多数男生的房间整齐得多。房间大约是二十余平,主要色调是淡紫色,窗帘、被褥以及墙上的一些贴纸都是这个眼色,显得温馨而典雅。 只是,此时此刻的苏语琪却是“温度高而嘶哑”了,她从头到脚裹着一层毛毯,双手在胸前紧紧地把毛毯掐住,整个人乍一看,俨然便是动画片里披着床单的幽灵——只有一张可怜的小脸露了出来,一脸憔悴和乏力,只是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惊喜,显然是对竺兰兰和周修常的到来十分高兴。 游琪走进屋,看到苏语琪披着毛毯站着,不快地道:“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不是不让你起来的嘛!又着凉了怎么办?双乙,你也不看看她。” 韩双乙连忙摆手道:“我不让她起来,她非要起来,我怎么劝都劝不住。”说着,十分的委屈。 他也的确是委屈的。之前给苏语琪补课时,她只是半坐起来,似乎很不情愿,游琪把一个小方桌放在床上,这样苏语琪不用下床就可以看书写字了。可是,一听说竺兰兰和周修常要来,苏语琪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钻进了被窝,在被窝里嘤嘤叫着什么:“不要啊……不要啊……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韩双乙不禁心下叫屈:“怎么?难道我不是‘人’了?” 随后,苏语琪竟然一边嚷嚷着浑身无力,头重脚轻,一边却坚持要从床上爬起来。韩双乙自然劝阻她不要起身,苏语琪却道:“我总得上厕所吧?” 韩双乙只得让苏语琪起来了,谁知,苏语琪走出自己卧室,悄悄地走到卫生间后便把门一锁,然后居然洗起脸来。之后回到卧室,便找出来一件铺床用的毛毯,披在身上,只把自己刚才洗过的脸露在外面…… 无奈的是,似乎是由于起床折腾和洗澡的原因,苏语琪又跟着打了几个喷嚏,声音虽然没有惊天动地,但鼻涕却好似铺天盖地而来,苏语琪只得拿手纸擦了又擦,才终于在见到竺兰兰和周修常的时候没有涕泪横流,显得过于狼狈,但一脸的憔悴和病态,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苏语琪这一系列兴奋的举动,让韩双乙十分不是滋味,甚至心底又燃起了小小的怒火火苗,但自己哪里敢在人家造次,只得咽口吐沫,把心中的火苗浇灭了。所以,自从听说竺兰兰和周修常要来,他和苏语琪根本就没有什么“补课”,“讲题”,他只是又气又妒看着苏语琪如何“精心”地准备——毋宁说是折腾着自己…… “竺老师,嘻嘻嘻……”苏语琪见到竺兰兰和周修常后,首先先冲着竺兰兰一阵傻笑,明显是撒娇的意思。 竺兰兰一面是觉得好笑,一面是怜爱之心大起,不禁一把把苏语琪搂在怀里,道:“还在傻笑,都病成这样了,敢情是烧糊涂了吧?我摸摸烫不烫……”说着,把手放在苏语琪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还是很热的,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苏语琪还是“嘻嘻”地笑着,然后“嗯”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这么说着,拿眼偷瞄了一下周修常。 竺兰兰还是催促苏语琪回到床上,这次苏语琪十分听话,摘掉了毛毯,露出了身穿的淡紫色睡衣,然后乖乖地钻进了被窝里。 游琪叹口气道:“看来老师就是老师,谁的话也不听,老师说话还是听的。以后你不听话,我和你爸爸就找竺老师好了。” 苏语琪用嘶哑的嗓子道:“你们就知道给竺兰兰添麻烦!” 游琪道:“到底是谁感冒了让竺老师跑家里来了?明明是你好伐?——好了,听听你嗓子的声音,少说点吧。你们师生之间说话,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说着,游琪“自觉”地转身走了。 韩双乙这时又好像道具一样,杵在那里,有些冷落。 其实,韩双乙的受害者意识越强,他就越觉得自己委屈和愤懑。实际上呢,周修常此刻和他一样,也都像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苏语琪毕竟是女生,见到竺兰兰这个大姐姐,肆意地撒撒娇以至于忽略了男生的存在也不足为奇。 不过,周修常毕竟比韩双乙好受一点,因为苏语琪已经偷瞄了他两次了。 站在一旁的韩双乙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也好像不甘心自己这样备受冷落,打起笑容说道:“语琪,你要小心一点哦。” 苏语琪白了韩双乙一眼,道:“我怎么了,要我小心一点?” 苏语琪的白烟其实还真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或者说,并没有厌恶的成份。一开始韩双乙来看她时,她还是挺高兴的,尽管之前对他有负面看法,但今天她也很感谢韩双乙的看望。只是当听说了竺兰兰和周修常要来,这才不小心“忽略”了他。此刻的“白眼”,也是她小女孩的耍性子而已,故意做给人看的。 但这个白眼在韩双乙看来却好似一把冰锥戳进了自己胸口一般,又凉又痛。随即,这股凉意就化作小小的愤怒火苗升腾起来了:“当然要小心啦,你现在是流感,万一把我们竺老师也传染了,那我们这些人还上不上课了?” 这句话,用玩笑的口气说是一番效果,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则是另一种效果。而他韩双乙一开始本来打算用玩笑的口气说,却被苏语琪的那一下白烟刺激得语气严肃而煞有介事。 这么一来,韩双乙话语中“嫌弃”的意思就分外突出了。连他自己说完后都觉得有些“过分”,但在这“过分”中有几分报复的快感。 苏语琪果然脸色冷下来,嘶哑着嗓子道:“那你今天还来干什么?” 韩双乙道:“我不怕传染啊,我爸爸叫我打了流感疫苗了!十月份的时候就叫我打的呢!” 他本来是想用这句话挽回一下前一句的“过分”,却不想效果雪上加霜。 竺兰兰道:“原来是这样啊,你爸爸真是有先见之明呢!不过没关系啦,老师和同学们还有口罩,多少也能预防一点。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得过流感,几天就好了。没有那么可怕。” 竺兰兰的话夹杂着很多意思,既是说给韩双乙听,也是说给苏语琪听,既像是讽刺,也像是安慰。 若时这时韩双乙情商高一点,开句玩笑话也就算了,但是这家伙却说道:“流感,其实很可怕的。它是病毒性的感冒,传染力很强,20年代的西班牙大流感就死了不少人呢……” 周修常从进来开始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此时听见韩双乙屡屡犯戒,差点笑出声来,说道:“的确是非常可怕啊,所以病人才需要更好的疗养。其实治病呢,也在于个人体质不同,女孩子要是心情好的话,病情一定就会好的快一些,对吧?” 周修常一开口,苏语琪虽然没有向他看去,但是明显嘴角微微上扬了。 周修常接着道:“那么,怎么能让女孩子高兴起来呢?这是一个问题。简直就是千古难题啊!双乙,你记得不记得,我国古代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君王啊,想让他的妃子笑起来,于是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烽火……” “烽火戏诸侯嘛,这谁不知道……”韩双乙似乎没有开窍,并未领会到周修常转移话题,讨女生喜欢的意思,道,“跟你们说,这个病毒性感冒,和一般性感冒是不一样的,它……” “……很具有传染性!”周修常立刻接话,笑道,“其实开心也很具有传染性!开心也是一种病毒呢!语琪,竺老师来了,你开心不开心?” 苏语琪配合道:“开心啊……” 周修常笑道:“这不就得了!竺兰兰要是感冒了,就是被传染上你的开心了!哈哈!” 竺兰兰听着周修常的“油嘴滑舌”,轻轻地“呸”了一声,道:“你呢?你对开心免疫是不是?” 对开心免疫——这明显是在旁敲侧击韩双乙。 韩双乙这时也隐约明白了,看来这里的人并不高兴听他的流感普及知识,他本来对自己事先注射了流感疫苗洋洋得意,所以总是禁不住炫耀一番,此时只好偃旗息鼓,不吱声了,浑然不觉乃是自己的情商不在线,只是想:“我说什么你们都不搭理,周修常随便说什么你们都接话!哼!” 这么想着,不禁瞥了一眼周修常。周修常察觉到了韩双乙的目光,心想:“这家伙此刻心里觉得委屈,不会现在就发作吧?还是说,在我们两人之间的账上又要记一笔了?” 周修常这时对韩双乙笑了笑,道:“双乙,你真行,知道给苏语琪补课,还是你知识多。要是我的话,就算来了,也只是给她讲笑话了。我讲笑话,是为了让她快快好起来;你讲课,是为了让她好起来后不至于落下很多功课。咱们是……殊途同归嘛!” 周修常的意思很明显,夸韩双乙几句,旧仇上别添新恨。 韩双乙没有领会这个意思,但是也明白周修常是在捧他,不想让他太难堪。乍一听时,韩双乙还打算领这个情了,想谦虚几句,也捧一捧周修常;但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一定是在暗暗嘲讽我吧?嘲讽我是书呆子?哼,我才不是书呆子呢!怎么?就你会讲笑话,我就不会讲? 这么一来,韩双乙的脸上刚刚浮起的微笑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翘的冷笑。 周修常觉得奇怪,这韩双乙听完之后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难道又想起了旧仇?可是那一晚上乃是周修常的倒霉之夜(除了最后收获了于玉香),被他打了耳光,自己连手都没还,他还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不爽?再者,就算是耿耿于怀,这时节也不至于如此不给面子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吻了一下 周修常这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一时之间忽略了韩双乙自我认为的处处被周修常压了一头的感受,那种争风吃醋之心,让他根本不能接受周修常的“面子”。 只听韩双乙忽然对苏语琪道:“语琪,其实我也有一个笑话,你想不想听?” 周修常听了想笑,随即也有些明白韩双乙的心思了,暗道:“这家伙是在事事都要和我争个高低!” 苏语琪哑着嗓子道:“嗯?什么笑话?”说着,看了一眼竺兰兰。 竺兰兰也觉得有些韩双乙有些意思,以己之短比人之长,如此自讨苦吃,真是哭笑不得。 韩双乙却不知自己还没开口讲笑话,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自顾自地说道:“这个笑话也是关于感冒的……” 苏语琪和竺兰兰、周修常听了,都微微苦笑。看来,韩双乙今天非要和“感冒”这个关键词死磕到底了。 但听得韩双乙续道:“……从前有一个乡下女人感冒了,她丈夫是个贫穷农民,便去城里抓药,见了医生后,医生问他,有没有钱?他说,没有。医生生气了,说,没钱你看什么病?还伸手打了这个农民两个耳光,说,这就是药,回去吧!农民就回去了,到家后,把他老婆从床上拉起来,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这女人被猛地打了一下,吓了一跳,浑身冒汗,谁知,一冒汗,这病居然好了!呵呵!——虽然,这个笑话对你的病毒性感冒不适用啊!所以,你不用担心别人用这一招,呵呵!” 呵呵…… 韩双乙的笑话讲完了,周修常和竺兰兰都陪着干笑了两声。周修常道:“感冒了,多喝水,出出汗,排排寒气,的确是这样……嗯嗯,讲得不错,挺好笑的!呵呵!” 周修常本来是想要化解一下尴尬的冷笑话所带来的气氛,但这话在韩双乙那里听来,同样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讲的不错”,“挺好听的”,这样的评语好似老师点评学生的作文。 韩双乙带着一点怨气向周修常瞥了一下。 周修常淡然处之,微笑着道:“不过,双乙的笑话其实并没有讲完。他恐怕是每天忙于学习,所以看笑话的时候,也只看了一半。” 说着,周修常向韩双乙笑道:“是不是呢,双乙?” 韩双乙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寒光,道:“什么没有讲完?我怎么记得讲完了。” 周修常大摇其头,道:“没有没有。后面还有情节呢。讲的是农民的老婆感冒好了之后,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十分高兴,兴冲冲地又来到了城镇里,找到医生,说,感谢医生的药,不过你打我的两巴掌其实我只用了一巴掌,剩下的一巴掌我还是还给你吧。说着,这农民就狠狠地打了医生一个耳光,然后扬长而去。” “噗哧!”这下,竺兰兰先笑了起来。苏语琪也要笑,却是连咳带喘,上气不接下气,于是竺兰兰也不带她笑了,二女只是低低地“嗤嗤”笑个没完。 韩双乙看了这种情景,心下更加不忿,暗暗地咬了咬牙。 他的动作虽然细微,但是周修常却用余光看得一清二楚,心道:“小兄弟,这个需怪不得我!不过,以你的逻辑思维来看,只要你自己做不好了,便是因为我这个眼中钉从中作梗吧?” 说笑了一会儿,苏语琪又开始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喝了水之后,便又打喷嚏流鼻涕起来。 竺兰兰见状,便道:“语琪,我们看你们没事,也挺好的,也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们也回去了。” 苏语琪道:“嗯,我刚才看见都快八点了,时间的确不早,但是有些舍不得……嘿嘿……” 竺兰兰帮助苏语琪盖好被子,道:“等你病好了不就和我,和同学们天天见了么?快休息吧,我们走了啊。双乙,先别补课了,让语琪快快好起来,再一鼓作气地赶一赶。” 韩双乙只得答应:“好的,竺老师。” 于是,竺兰兰招呼周修常和韩双乙向苏语琪再见,准备走出卧室,这时,只听苏语琪道:“周修常,你等会儿,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说得三人都是一愣。周修常心想,我的确是以有东西要给她的名义才来的,不过她……忽然明白了,这是苏语琪要单独留下他的意思。 竺兰兰很快会意,便对韩双乙道:“双乙,那咱们先下楼吧,在楼下等他。”又对周修常道:“别太耽误了,影响病号休息。” 韩双乙嫉妒之心大起,要是往常在班级里,苏语琪找周修常说话之类,他倒没有这份嫉恨,但此时在自己为苏语琪“付出”了一些精力的情况下,苏语琪对周修常的另眼相待让他嫉火中烧,真想留下来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但强留下来也不过是当电灯泡,这滋味也不好受。好在竺兰兰发了话,一扭头,反超过竺兰兰,带头走下楼了。 当竺兰兰和韩双乙都下楼了,周修常走到苏语琪跟前,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语琪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别说话跟我爸我妈似的!我怎么得病的,我最清楚。” 周修常道:“是吗?那你说说看。” 苏语琪白了他一眼,道:“不告诉你。” 周修常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整理了一下她的鬓发,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封信,道:“你考虑的周到,韩双乙在楼下,我还真不要把这封信直接送给你爸爸……还是请你转交喽。” 苏语琪用眼神示意他把信封放在床头,道:“你果然写了……我不说,你就真的不打算问么?” 周修常笑道:“当然打算了!请问,苏语琪同学,你是怎么得病的呢?” 苏语琪深情地笑了笑,本来发热的脸上更染上一层红晕,小声道:“我和竺兰兰去你家啦,看你躺在床上,然后……然后……然后我就……吻了一下。” 最后四个字,声若蚊蚋,但在周修常听来,却振聋发聩!原来是苏语琪是因为吻了睡梦中的自己而被自己传染了病毒! 周修常不禁又一次伸手,摸了摸苏语琪的小脸蛋,然后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进被窝,握住了她的小手,道:“小傻瓜!小笨蛋!小……” 周修常忽然站起来,然后俯下身去,在苏语琪柔软发烫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苏语琪在被吻后连忙扭头躲开,道:“你才是小傻瓜!你才是小笨蛋!你刚刚好,就又来招惹病菌了!” 周修常道:“我好了,有免疫力了,不怕。” 苏语琪道:“就跟韩双乙打了疫苗一样……咯咯咯……” 提起了韩双乙,二人就像提起一个令人好笑的小丑一样,都笑了起来。 片刻后,苏语琪道:“你快下楼吧,兰姐姐在楼下呢吧,别让他们多想,合计着给一样东西也耽误这么久……阿嚏!” 周修常起身道:“你要快快的好起来,懂吗?” “嗯。”苏语琪像四五岁小女孩那样答应道。背后的涵义已经无需赘言。 周修常走出卧室,下楼,见到竺兰兰和游琪说话,却不见了韩双乙的身影。 游琪和竺兰兰见周修常下楼来,都暂停说话看着他。游琪半开玩笑地道:“语琪和你说什么了?” 周修常大大方方地道:“问我了一些学校的事情……我让她不要惦记,快快好起来,好回到班级里。” 游琪道:“嗯嗯,你这样说很对。” 周修常向周围打量了一下,道:“韩双乙呢?” 竺兰兰道:“哦,刚才来了一个电话,韩双乙就被人送回去了。” 这时,游琪有意无意地说道:“那是李副书记的车,也不知道韩双乙怎么坐上他的车了。” 竺兰兰不清楚“李副书记”是何许人也,也并不关心这方面,她只知道省长和市长是谁已经不错了。不过,因为进了安原二中后做了六班的班主任,这才恍然原来省委书记说话被省长好使。不过,在燕东省,省委书记代理省长…… 不过,周修常却是心思一动,“李副书记”,便是,任职专职党委副书记的李富民了,后世里都说他极富政治手腕,后来官至正国级。此人乃是燕京大学法学硕士毕业,都说他有野心,也能办实事。 “这个韩双乙,居然能坐上李富民的车,怪不得是车牌号003呢,其实真要是论起来,李富民乃是我省的二号首长了!难道这韩博涛和李富民有一套交情?”周修常这么想着,便不禁皱起眉头,“印象中,在前世韩博涛倒台时,可没听说李富民什么事……不是吧,难道我的重生要改变历史不成?可是,我现在不过买买地,收个矿,政治上的事情若说有影响,也不至于影响这么大吧?什么蝴蝶效应,万事万物相互影响是有的,但历史的进程可没那么轻易改变!” 想到这儿,周修常又忽然心思一动:“不对劲儿!好像李富民在前世里发生了一件事,让很多记忆尤深……是什么事情来着?” 进而更想道:“游琪女士干嘛要提这么一嘴呢?是不是她也很困惑,又觉得我们毫不相干,于是便随意提了一句?好像不是……” 这时,游琪见周修常双眉紧锁,说道:“修常同学,你想什么呢?” 周修常灵机一动,心道:“她既然无意提起,莫若我也装傻充愣地乱问。”便道:“哦,我在想,李副书记是谁,感觉好耳熟呢……” 游琪细长的眉眼中,目光一盛,笑道:“李副书记就是今年刚上任的李富民同志。前不久还在电视上出现的。”接着,游琪便冲着竺兰兰道,“不愧是重点班的好学生,一定是天天新闻,所以把这些当官的都记住了!呵呵!” 轻轻巧巧,游琪就把话题遮掩了过去。 周修常只好点头,道:“我说呢……其实近来学业加重,我没多少时间看新闻了,刚才就一直在想,我省好像的确有一个什么李书记,但是我印象中怎么找不着呢?原来是才上任不久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饿了怎办 这李副书记论起来和韩博涛同一级别,但是李副书记的职权毫无疑问更大……那么,是韩博涛在用儿子讨李副书记的喜欢,还是李副书记因为某一件事,在巴结比他职权都小的韩博涛? 总之,他们俩走在一起,周修常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现在韩双乙看他不顺眼,却因为黑哥展示的那个“把柄”而让韩双乙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以后势力渐大,甚至可以一手遮天,韩家一旦得知黑哥手里有不利于他的把柄,必会对黑哥一网打尽,到时候动用强大的暴力手段,别说对话和谈判,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紧接着,他周修常也过不好日子了! 结合后世的历史进程看,事态应该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但是周修常不得不往坏了想。 竺兰兰正要带着周修常告辞而去,却见苏起章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端着一个茶杯,说道:“小周同学,你是不是要给我某样东西啊?” 周修常笑道:“我已经递给了令爱,现在那封信就在她的床头。我这就拿来。” “哦哦,”苏起章赶紧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一会儿我看语琪的时候再拿。” 周修常道:“苏叔叔,晚生文字粗鄙,思虑更有不周之处,恳请斧正,多多指教。” “嗯嗯……”苏起章犹自沉吟,似乎并不是在思虑这件事,果然,他说道,“小周同学啊,你知道你父亲买了那块双丰区的地,要做什么吗?” “果然问了……”周修常心道,他看了看竺兰兰,只见竺兰兰不明所以,一脸困惑地呆站着,不知道苏起章和他的谈话要到几时,“我要是和苏起章说起来,一定会没完没了,到时候就把竺兰兰晾在一边了。再说,苏起章只是在问我知不知道,我要是显得买地的事情由我主导,他必然以长辈和政府的身份给我一些建议,我是听还是不听?说回来,苏起章仅仅是看到了我买下了地块,却并不了解我的公司。所以他也想大概了解一下。那么,他身为政府人员,最关心的是什么呢?对了,他提到了双丰区,而另一块价值更高的绿原区却没有提及……嗯,我投其所好,尽快结束话题也就是了。” 于是,周修常腼腆地笑了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呢!父亲也要我帮他想一想,不过他告诉过我,因为我们家也是工人出身,所以双丰区工厂工人的事情,就是我们成达公司的事情,绝不能再让工人们吃亏了。” 周修常用的是“再”,表明,其实工人们之前“吃亏”了一次了。 “嗯嗯……”果然,苏起章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道,“你父亲的觉悟很高啊!哪天,真想会一会他呢。竺老师,什么时候开家长会啊,我好和周修常的父亲见一面,哈哈!” 苏起章这么说,便是等于听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而之后的事情“也不清楚”,可见也没有想好,可以不用再往下聊了。 竺兰兰笑道:“很快就到了期末了,到时候就有一场家长会,就怕苏市长不敢来。” 苏起章说去家长会云云,其实他一次也没有去过,试想一下,一个副市长来到班级里,谁敢给他开会?家长们岂不是费尽心机和他搭话?他总不能在家长们的簇拥下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吧?于是,一场家长会,很快就变味,变成了政府高官的工作汇报了! 于是,苏起章笑道:“其实,如果韩双乙的父亲韩博涛敢来,我也就敢去了!” 游琪道:“行了,别说笑了!你是政府人员,不要乱说,说到就要做到!” 苏起章见妻子这么说,也就不说了。于是向竺兰兰和周修常告别。苏起章要派车,游琪要送下楼,皆被竺、周二人好说歹说劝住了。 走下楼来,出了单元门,竺兰兰立刻就向周修常伸出手去,周修常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握住了,道:“怎么了?手好凉。” 竺兰兰好像有些紧张,直到此刻也不敢松口气一样,道:“原来当官的,家里就是这个样子啊。” 周修常笑道:“怎么样?和我家的别墅比起来呢?” 竺兰兰笑道:“一个像是旧皇宫,一个像是暴发户,我都不喜欢。” 周修常道:“以后会让你以自己喜欢的风格来一套的。” 竺兰兰不说话了。 周修常道:“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像苏市长这么大的官?” 竺兰兰道:“嗯,当官的见过不少,不过直接接触市长级别的,还是没有过。其实,我在大学时,做礼仪,见过最大的官是教育厅厅长。” 周修常道:“厅长是女的吧?要是男的,一定会下死力气看你的。” 竺兰兰“呸”了一声,然后又不吱声了。 周修常忽然觉得竺兰兰的状态不太对,想了一想,道:“兰兰,你是不是在猜,我被苏语琪留下后,我们说了什么?” 竺兰兰的手在周修常手中微微一颤,道:“我……我没有啊!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嘛。我不感兴趣。” 周修常还是道:“她说,她得了重感冒,是因为我,上我家去看我的时候,她被我传染了。” 竺兰兰“哦”了一声,然后沉默了半晌,方道:“那我怎么没有被你传染上?哎呦,我连接着看了两个病号,我会不会已经中招了?” 周修常笑道:“真的没准啊,要不然我给你看看?” 竺兰兰道:“你又不是医生,我不信你的。——苏语琪就跟你说了这些?” 周修常道:“是啊,我叫她好好休息。” 说到这儿,周修常意识到该转移话题了,该汇报的已经汇报了,不能让竺兰兰的思路陷在其中,说道:“我明白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了?” 竺兰兰果然好奇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医生了?” 周修常笑道:“我们还没有吃饭嘛!” 竺兰兰笑了:“我晚上一般是不吃饭的。只吃一些水果。” 周修常“啊”了一声,道:“那我饿了怎么办?” 竺兰兰把俏脸一扭,道:“我管你呢!” 说着,两人已经走出了省委大院的大门。 周修常像耍赖一样说道:“我饿了!从刚才喝了那晚红糖水开始,就一直在饿,没想到啊,苏语琪竟然不管饭!”却不提刚才竺兰兰也说“不管”。 竺兰兰听了,到底心软,道:“那怎么办?你一个大商人,连自己的肚子都管不好,还怎么去管那么多人肚子?” 周修常道:“我一门心思去管那么多人肚子,哪里有心思去管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需要一个温柔可人的美丽女性来管理,比如芳名叫兰兰的……” “哎呦,二位,出来啦!”一声高叫,打断了周修常和竺兰兰的喁喁私语。 竺兰兰和周修常手赶紧分开。只见吕大爷笑呵呵的,竟然从岗亭里追了出来。 “抽烟吗?”吕大爷一边拆开一包新烟,一边向周修常走来,走到近前,已经把烟递了上去。 周修常没有接,也根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便眨了眨眼,道:“吕大爷,您受累了。天冷,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那吕大爷只“嘿嘿”笑着,收回了烟,道:“小兄弟,咱们……嘿嘿,还好吧?” 周修常道:“好啊,好着呢!哪有什么不好啊?吕大爷,您回去吧?您在外边再站一会儿,那就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吕大爷忽然脸色一凛,变脸了,“我哪里不好了?你……您一定得告诉我……” 吕大爷随即一脸的惊慌失措,似乎大祸临头的模样。 周修常十分不耐烦,和竺兰兰对视了一眼,竺兰兰只瞥了这大爷一眼,连正眼都懒的瞧。 周修常道:“吕大爷,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外边陪我们说话,时间长了受冻着凉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倒下了,这个岗位谁看啊?岂不是不好了么?所以才说‘不好’!懂了?” 吕大爷眨眨眼睛:“哦哦……是这个意思啊……那,小兄弟,我年岁大了,不怕冷的。你们二位怕冷的话,去屋里坐坐?” 周修常连连摇头:“不了不了……吕大爷,你是不是怕我们日后对你报复啊?不会的,我就是一介学生,能怎么对付你啊,你是政府的。” 吕大爷听着听着,觉得周修常说的像反话,一时有点着急:“小哥哎,你就不消遣我了,你别上苏市长跟前告我的状就行了!” 吕大爷到底憋不住了,直接亮了底。 周修常“哦”了一声:“吕大爷,您到现在还害怕呢?害怕我们上苏市长那里告状,然后报复您?” 吕大爷叹了口气,道:“小兄弟,这外面都快传开了,苏市长恐怕是要升啊!你说说,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苏市长的朋友,我这一把老骨头算是白活了!” 这回,轮到周修常愣住了:“苏……要升了?哦,是是,对对,这……您也知道?” 吕大爷道:“知道啊!” 周修常心中暗道:“呵!怪不得!我说韩双乙怎么来了呢!呵呵!” 竺兰兰并不懂官场里的起起伏伏,不过,听到苏语琪的父亲要高升,还是很高兴,道:“那这是好事啊。是不是,修常?” “自然是好事了。”周修常应了一句,随即扭头对吕大爷道,“大爷呀,放心,无论,苏市长升不升,我们也绝不会跟您过意不去的!好不好?别说了,我们也走了,天不早,您歇息吧!” 吕大爷道:“是是,你二位理解我就成!那我不送了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此时彼时 终于摆脱了吕大爷,周修常一阵放松之余,也一阵庆幸:“多亏了这吕大爷追了出来,我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其实,这是明年三月份换届时才会对外公布的事,这么早就传出风了。安原市的政商界估计早已传遍,我乃是初来乍到的小人物,在政商界一名不文,今儿能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侥幸了。” 那吕大爷其实精明得很,作为看门的,自己的嘴也往往很严,要不是看周修常拿着大哥大、向苏起章家里打电话,从而认为周修常和苏起章很熟的话,他肯定不会到处乱说。 “作为发改委主任,苏起章升,要升到哪一步?他能主管什么?韩博涛呢?记忆中,前世里的韩博涛好像是明年夏天倒台的吧?还是后年来着……” 竺兰兰此刻已经主动牵住了周修常的手,然而周修常只是自然地握住,似乎心不在焉,一心只在思虑着刚才吕大爷说出来的信息。 竺兰兰有种被冷落的感觉,撒娇道:“喂,现在都快八点半了,我也有点饿了!” 周修常“嗯”了,思路被拉了回来,道:“什么?你饿了?” “难道你不饿吗?”竺兰兰反问。 周修常都快饿过劲了,道:“饿啊,怎么办?刚才我好像就一直在说饿的,某些人还装模作样地说不饿呢!” 竺兰兰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现在饿了!” 谁知,一听竺兰兰的话,周修常好像听到了金玉良言一般喃喃地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说的不错!” 竺兰兰奇道:“对啊,你还不允许人家变卦?我是女生,我有权利变卦。” 周修常道:“嗯嗯,有的有的!说吧,想吃什么?” 竺兰兰想了想,道:“现在外边恐怕也没什么了吧……” 周修常道:“我们打车去北六路啊,吃得可不少,哪里是没什么了?” 竺兰兰道:“那地方我才不去呢!” 周修常忽然提议道:“你家里都有什么蔬菜大米吗?我们可以回家做!” 竺兰兰听了,脸色微微透红,道:“没有……我一般晚上不吃,所以也不买。” 周修常显得有些懊丧:“唉,这要是以后,要出都是外卖小哥在送餐……” 竺兰兰好奇道:“什么?外卖小哥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周修常含混地遮掩过去,又想起来一个主意,“兰兰,走,给你做一份好吃的。” “什么?” “跟我走吧。” 周修常拉着竺兰兰,先是打了一个车,到竺兰兰家附近时下车,又问她:“哪里有小卖部?” 竺兰兰一指前面:“前面就有,九点钟关门。” 此时,时间已经逼近九点,小卖部正准备打烊。周修常进去,很快挑了几样东西,装在一个袋子里走出来。 竺兰兰目光敏锐,一看那个透明的袋子,看清了里面的黄色包装的食品,不禁笑了,叫道:“这就是你说好吃的!这个我也会啊!不就是方便面嘛!这还是最便宜的方便面!” 周修常晃了晃袋子,道:“不,我这个可不一样。你就等着我给你做了吃吧?” 竺兰兰奇道:“你还会做饭?算了算了,你既然想吃这一口,我这就回家给你煮吧!其实我上学的时候可没少吃这东西!有的时候饿了还想它呢!” 周修常拉着竺兰兰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不用你煮。一会儿你就看好了,不一定是你熟悉的味道。而是更加好吃。” 竺兰兰道:“一款方面便,还能有什么味道?”只是不信。 到竺兰兰家中,竺兰兰和周修常先搂抱着亲了亲。 竺兰兰忽然道:“你今天感冒刚好,不许这么亲热,你吃完就走,我也不留你。” 周修常奇道:“怎么了?” 竺兰兰道:“我们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这个……反正你要么走,要么睡沙发!” 这时候,周修常的肚子里传出了饥饿的轰鸣声。 周修常想了想,笑道:“好,那我先解决我们的肚子再说。” 二人拉手,进了厨房。 周修常道:“兰兰,家中是一点蔬菜都没有么?” 竺兰兰道:“那倒不是。周末的时候,我也是在在家自己做点的。好像有剩下的白菜和西红柿。” 周修常道:“那就很好了。鸡蛋有吧?” 竺兰兰道:“鸡蛋有。我每天早上煮一个。” 看周修常检查食材,掂量锅勺的模样,还真有大厨风范,竺兰兰不禁笑了:“你确定没问题?” “没问题啊!”周修常说着,把菜板菜刀备好,白菜、西红柿冲了冲,然后把白菜放在菜板上,只听“彭”的一声,小半棵白菜切了下来,然后又是“嚓嚓嚓”连接数声,小半棵白菜没一会儿工夫就被周修常切成了白菜丝。 竺兰兰看着周修常无比娴熟的刀工,不禁看傻了,既是惊讶,又是艳羡:“你……好熟练啊!从哪里学的?练了多久?” 周修常道:“这些不算什么,天天切也就会了。不过,你刚才不相信我做的泡面好吃,现在敢不敢跟我打赌了?” 竺兰兰道:“赌什么?” 周修常道:“就赌今晚谁睡床,谁睡沙发……” 竺兰兰笑得花枝乱颤,道:“赌就赌,反正要是真的好吃,就算是睡沙发我也是赚到了!” 周修常发了一句感慨,道:“兰兰,你真好,都没有和我讲价还价。” 竺兰兰笑道:“我干嘛和你讲价还价?——难道有谁之前这么和你讲价还价了么?” 周修常赶紧道:“那倒没有。只是我还想着,如果你讲价还价的话,我该怎么接话才是。” 竺兰兰道:“哼!那我还是和你讲价还价了,你会怎样?” 周修常道:“还会怎样?自然是让着你喽!——兰兰,把火点上。” 周修常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切好了西红柿,又搅好了蛋液备用。竺兰兰将铁锅烧装水,然后点上火。 周修常见竺兰兰盛在锅中的水量,道:“还好,正是歪打正着。” 竺兰兰道:“怎么讲?” 周修常道:“一开始放在锅中的水,应该少一点,尽快把这些水烧开后,再往里面加水,这样水烧的特别快。你力气小,接不了多少水,正好就符合一开始水量少的程序了。” 竺兰兰娇嗔道:“谁力气小?难道我连锅都端不动么?我也是知道这个烧水的方法好不好?所以才这么接水的。——哼,你知道我力气小,还让我接水!” 周修常笑道:“我也是参与一下,这样面好了,你也有成就感不是?” 接着,周修常拿起另外的锅,用另一个灶眼开始热锅。竺兰兰道:“这是干嘛?” “你瞧着……”周修常倒油,同时吩咐竺兰兰把两块面饼放进烧滚的热水中,然后把蛋液倒进油锅里,翻炒两下,倒进白菜丝。 面饼在滚水里将将泡软,周修常便拿起漏勺,将面饼捞出,然后放进“滋啦啦”直响的油锅里,油锅遇水,自然“嗤”的一声响,油花四溅。 竺兰兰好奇,不禁把身子挨得油锅近了些,此时“哎呀”一声叫,急急捂住自己的手,应该是被油滑迸溅到了。 周修常赶紧拉过她的手来,吹了一吹,然后一把拉到水池旁,用凉水冲,急道:“怎么样?疼不疼?” 竺兰兰道:“不疼了……啊不,疼!” 周修常道:“哪里疼,我们冲哪里……” 竺兰兰苦笑道:“一只手都疼,这水太凉了,冲得我手疼!” 周修常这才放开她,看了看那双白玉般的小手,倒也没发现什么红点等痕迹:“好家伙,吓了我一跳。” 竺兰兰道:“人家刚才真的被烫到了好吗?——哎呀,糊了!” 周修常赶紧把面饼翻炒,下面的鸡蛋和白菜丝的确有些糊了,不过总体还好,反倒有了一种路边小摊的炝锅味道。 再放入酱油,把方便面自带的调料包撒上去 ,翻炒几下后,最后把西红柿一倒,略一搅拌,随即关火,出锅装盘。 “行了!” “这就可以了?!”竺兰兰看着盘子中的炒面,色泽厚重,香气扑鼻,极具风味小吃的感觉,令人食欲大增。生西红柿散落其间,却又在浓厚的佐料香味里点缀着一丝清爽。 竺兰兰夹了一筷子,顿时味蕾大开,随即一边吹面,一边往嘴里送面,吃得狼吞虎咽的。 周修常笑道:“这时候能给你拍一张照片就好了,作为你的黑镜头,永远地保存下来。” 竺兰兰吃得樱唇周围都是油花,嚼着面道:“就算是有,你要是敢拍,信不信我一口吃了你。我是母老虎!”说着,又送进去一口面…… 周修常也是饿了,见竺兰兰吃得香,早已垂涎三尺,这时也吃了起来,刚吃了一口,便起身,又去灶台下的柜子里翻找。 竺兰兰道:“你不好好吃面,又找什么?” 周修常一边找,一边道:“我就找找……某样东西,要是有的话最好……嘿嘿,果然有!” “是什么?”竺兰兰也凑过去看。 只见周修常好像举着手中的一个玻璃瓶,那样子好像是经过一番比拼后站在冠军领奖台上举起了奖杯一般。竺兰兰一看,眼睛也瞪圆了:“啊!辣椒油!” “不错!”周修常打开瓶盖,闻了闻,又连说了两声,“不错!不错!” 竺兰兰却不乐意了,气得直跺脚:“为什么我都吃了一半,你才拿出来?!不公平!” 周修常一脸坏笑着,把辣椒油舀出半勺,淋在自己的面上,道:“这是你家不是?你自己的辣椒油都忘了,怎么怪我不拿出来?” 竺兰兰就是喊冤:“不对不对!是你这个厨师的问题!你刚才都检查一边柜子了,一定发现了辣椒油,却就是不告诉我!哼哼!” 周修常却故意吹着口哨,把掺了辣椒油的面拌了一拌,香气更加让人垂涎欲滴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不得浪费 “哎呀呀,太香了,我简直是……”周修常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挑起来面条,正要往嘴里送,却见竺兰兰一个探头,用脑袋把周修常的嘴巴挤到一边,然后一口咬住周修常的筷子,把面条“稀溜溜”的吸进嘴里…… “哎呀,好吃!好辣!又辣又好吃!”竺兰兰一边“嘻哈哈”地喘气,一边索性夺过了周修常的筷子,然后干脆坐在他腿上,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一直送了好几口,竺兰兰吃辣差不多吃够了,才察觉到身下的周修常没什么反应,扭头一看,只见周修常安安静静地向她微笑着,仿佛一个大哥哥溺爱地看着淘气的小妹妹。 “噗哧!”竺兰兰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起,我吃了好几口,不过还剩下一半呢!我把我的这一半给你。” 周修常却双臂一伸,搂住了她,道:“吃了我那么多面,怎么能这么容易就饶了你?” 竺兰兰装可怜,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娇声道:“那你要我怎么样?我要不要吐出来?哈哈哈……”说着,自己先恶心得笑了。 周修常笑道:“你也太不讲究了,欺人太甚。首先我问你,我今天这面,好吃不好吃?” 竺兰兰点头,道:“好吃。” 周修常道:“那今晚谁睡沙发?” 竺兰兰不假思索地道:“你。” 周修常“啧”了一声,道:“怎么还是我?明明你都说好吃了。” 竺兰兰道:“是好吃啊,打赌的时候不是说嘛,不好吃的话我睡床,好吃的话,你睡沙发……” 周修常:“……” 竺兰兰道:“对吧,对吧,你想起来了对不对?哈哈!” 周修常无奈,道:“你吃了我的面,又歪曲的我的话,我今天一定一定要收拾你。” 竺兰兰又做出害怕的样子,道:“是吗?要怎么收拾呢?人家好害怕啊……” 周修常把筷子捡起来,然后让竺兰兰拿住,道:“既然你吃饱了,还不快快喂我吃?” 竺兰兰“哼”了一声,道:“你的手呢?” 周修常道:“我的手都被你气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得靠你喂。快来。” 竺兰兰便嬉笑着,坐在周修常腿上,端起盘子,夹起面条往周修常嘴里送,有时候还故意猛地吹气,把气息都吹到周修常的脸上…… 佳人在怀,用纤纤素手一口一口喂送美味,周修常不禁如同沐浴春风一般,意态怡然自得,无比销魂。 片刻之后,竺兰兰把周修常盘中的剩面尽数喂进了他口中。周修常自然没有吃饱,于是,竺兰兰又把自己吃剩的面条拿过来,趁着自己的身躯阻挡住周修常的视线,又故意舀上一大勺辣椒油,拌了拌,然后转过身,夹起一筷子面,一脸坏笑着往周修常口里送…… 周修常在面举到自己面前时,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辣椒香味,便知道了竺兰兰“没安好心”,他将计就计,张开嘴巴,任由竺兰兰喂了一口辣味十足的面。 火辣辣的感觉刺激着周修常的口腔,他却拼命忍住,故意装的若无其事,好像一点辣味都没有一样。 竺兰兰本来等着看周修常笑话,却见周修常对这口辣面安之若素,并无异常,一时不禁诧异:“难道这辣味不够?可是我舀了一勺了啊……” 这么想着,竺兰兰道:“我知道了,再放点醋就更好了!” 周修常趁着张嘴的工夫,赶紧喘一口气,道:“不用了。” 竺兰兰道:“味道不够好,你等等。” 说着,竺兰兰一个转身,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舀一勺辣椒油,却不想情急之下舀多了,差点惊呼出来。 这时,周修常又开口了,一边说,一边趁机给嘴里吸吸凉风:“兰兰,你加什么调料呢?” 竺兰兰惊慌之下,一边把辣椒拌匀,一边道:“没……没什么啊,这就好了。” 然后又转过身,又夹起一筷子面向周修常口中喂去:“来,来尝尝这一口,觉得怎么样?” 周修常还是来者不拒,一张嘴,吞在口中。这次辣味更重,周修常只觉一团火在口腔中燃烧,虽然要拼命忍住,但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周修常只得眨眨眼,一边开口呼气,一边掩饰道:“嗯嗯,这回的面更加好吃了……” 竺兰兰见周修常还是毫无异状,更加惊奇了:“你……没觉得辣?” 周修常早已辣得嗓子冒烟,却说道:“辣?有一点吧……” 竺兰兰不信,她已经往面里放了两大勺辣椒油,最后一勺尤其多,怎么会是“有点辣”? 这么想着,竺兰兰不禁也好奇起来,夹了一筷子面往自己嘴里送,想尝尝是辣还是不辣……一口尝下去,竺兰兰只觉得舌尖烧灼,痛得她“呸呸”两声,把刚送进嘴里的面条全吐了出来:“哎呀,好辣呀!” 周修常哈哈大笑,要不是竺兰兰在身上坐着,就差手舞足蹈了。 竺兰兰凤目圆睁,道:“好啊,消遣你姐姐是不是?” 竺兰兰故意把自己吐出来的面条夹起来,就要往周修常嘴里塞:“你不是不嫌辣么?让你吃我吃剩的……” 那面条只是入口,竺兰兰尚未咬嚼,周修常无可避,只得张嘴吃下去,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嘻哈”直喘:“兰兰啊……你到底放了多少啊……嘻哈……” 竺兰兰道:“没多少啊,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只有一点辣,不算什么对不对,我再给你加点啊!” 周修常不得不求饶了:“兰兰,我错了,可别加了,我真的吃不下了。这个辣味已经超出了我的极限了……嘻哈……” 见周修常讨饶,竺兰兰也不忍心继续折磨他,道:“让你吹牛上天,倒挺能忍的啊……算了,这面你不要吃了,太辣了。” 说着,起身来,给周修常倒水。 周修常一看竺兰兰倒的是热水,哪能解得了口中的灼烧感?也起身跑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掬了一捧水就往嘴里喝。冰凉的自来水顿时让口中的灼热缓解了不少。 周修常此时的后脑勺已然吃出了汗,他喝了几口水后,这才看着竺兰兰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活该!” 周修常却被辣得十分狼狈,笑了笑,道:“真的好辣,我都多少年没吃这么辣了,不敢吃了……” 竺兰兰道:“你才多大,就说上‘多少年没吃辣’了?哈哈……” 周修常心中一凛,差点说错话,忙道:“感觉距离上一次吃这么辣已经好久了啊……” “那你上一次吃这么辣是什么时候?和谁吃的?说!”竺兰兰的脸色一变,从浇花绽放变幻到冷若冰霜,转换之快,与那吕大爷想必不遑多让。 周修常笑道:“是和郑大千呗!好像是高一的时候,和他一起去吃烤串。” 周修常此言非虚,他和郑大千一起去吃烤串炸串,并非一次两次了。 竺兰兰神情这才缓和下来,道:“嗯……这还差不多,听你说的好像经历了世事沧桑一样。——看来你也在家经常做炒方便面嘛……” 周修常赶忙应和道:“是,小时候或者寒暑假里,父母不在家,我就自己琢磨着做饭吃,自然而然便学会了,什么切菜之类,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全家人的饭菜都是我做的嘛……” 此言便言过其词了。别说现在连回家的时间都以小时计算,即便是在前世里,他在去技校里学习厨技之前,最多只是给自己下挂面吃,因为方便面虽然便宜,但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打牙祭时才能吃上一次的美味了。 竺兰兰想了想,脸色忽然现出一阵爱怜之意,道:“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果然这样。想想你们家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竺兰兰语气温柔,却极有渗透力。周修常的心好像被她的言语击中一样,瞬间想起了前世里种种非难,喃喃地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家了也是继续做穷人啊!只欠一个机会,有多少人是只欠一个机会就能一飞冲天呢?” 周修常此时又坐了下来,面对着面前的剩下小半盘子的“辣面”,忽然兴起,道:“兰兰,我得把这些辣面吃了。” “啊?什么?你要干什么?”竺兰兰先是听周修常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心知周修常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伤感之事,小小年纪里已经有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愁绪,正在诧异,忽听要“把辣面吃了”,不觉得又十分好笑,到底是少年心性,一会儿多愁善感,一会儿调皮捣蛋,“那些太辣了,你不要吃了!” 竺兰兰说着,就要去抢盘子。 周修常这一次却坚决护住盘子,道:“不行,我一定要吃了它。” 竺兰兰道:“你疯了吧?” 周修常道:“没疯。我只是不能浪费了!” 竺兰兰急道:“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你吃了肚子会难受的!” 周修常看了看水龙头,道:“不会的。我有办法。” 说着,周修常站起来,用一个大碗接了满满一碗自来水,放在一边,然后夹起辣面,放进自来水中涮了涮,这才吃进嘴里,道:“嗯,果然不辣了!” 竺兰兰却皱着眉头,觉得周修常这样纯属自残,有些不快:“你这算什么?!那还有什么味道了?” 周修常却吃得津津有味,道:“没关系,就这么一点了,吃下去就完事了。味道嘛,也还可以,就跟夏天吃凉皮一样,凉飕飕的,也很爽快呢。”说了这几句,犹嫌不足,接着道,“常听老人言道,宁可撑死人,也不占着盆。就是说,食物一定吃完,不吃完就会坏,就会浪费……” “嘤嘤……” 周修常正说得洋洋得意,猛地听见一声抽泣,却见竺兰兰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周修常着慌了,道:“兰兰,你怎么啦?” 竺兰兰抽泣道:“你左一句浪费,右一句浪费,是不是都怪我放辣椒放多了?!让你不吃你偏吃,就是和我对着干的,是不是?什么浪费?那次去鲁鸣春,点了那么多菜,最后还不是都浪费了?现在就因为我放辣椒放多了,所以你就嫌我浪费了!嘤嘤……”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同归于尽 周修常听完呆住了。他刚才回忆起了过去,不知怎的,想起了吃完饭后虽然油嘴麻舌,却依然翻锅找食的日子,小时候并没有饿着,却也实在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顿时,方便面的味道再一次勾起了他的食欲神经,兼又想到了小时候吃饭时连一粒米都不会留在碗底,此刻剩下了小半盘面实属浪费…… 却忽略了竺兰兰的感受。 竺兰兰所言极是,周修常再一回想,无论前世今生,都浪费过不少,毕竟,随着时代发展,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愈加久远了。 周修常安慰竺兰兰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一时兴起,不知怎么着,就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奶奶教导我不要剩饭,于是就觉得一定要吃下去才心安理得。现在想想,实在是心血来潮,莫名其妙!” 竺兰兰摇头道:“不是不是……你就是想气我,欺负我……呜呜……” 周修常哭笑不得了,一把竺兰兰抱起来,道:“我哪里舍得欺负你?真的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些面我不吃了,一口都不碰了,好了吧?” 竺兰兰道:“不好!”虽然嘴上说着不好,但哭声渐歇,一双泪眼好似碧潭映月一般明媚夺目,一眨一眨的,似怨又似笑,把周修常看得心都酥软了。 竺兰兰凤目一瞥,知道他在痴痴地看着自己,心中得意,口中冷冷地道:“你看我做什么?” 周修常忽然摇头叹气,道:“我真是恨我自己呢。” 竺兰兰目光一闪,道:“你别吓唬人!又恨自己什么了?天下人都不恨你,就你自己恨自己!” 周修常笑道:“我是恨我自己不会画画,不能把你的美丽画下来。” 竺兰兰开心地笑了,道:“不,我才不让你画呢!也不让任何一个人画。” 周修常道:“这是为什么?” 竺兰兰“哈哈”笑道:“现在都有照相机了,谁还画画啊?把我画丑了算谁的?汉朝时候有个王昭君,不就是没有给画工钱,结果画工把她画丑了,才‘昭君出塞’,去和亲去了么?你懂得这么多,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吧?” 周修常笑道:“不太了解。就是听说好像那个皇上送别时才发现昭君的美丽,所以后来一气之下,便把朝里的画工全都砍了头。所以,没人敢把你画丑的。” 竺兰兰道:“那我也不画,就不画!” 周修常把她搂在怀里,道:“不画,那就让我看个够吧?” 竺兰兰“嘤”的一声在周修常怀中长吟,然后一抬头,忽然道:“修常,我困了……” 周修常拿起竺兰兰的胳臂,看了一下她手腕上的手表,道:“都快十点了,怪不得。那我送你去沙发那里吧?” 竺兰兰故意狠狠地盯着他:“你敢?!” 周修常道:“那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周修常抱起竺兰兰,便走进卧室。竺兰兰的房子是一室一厨,沙发也在卧室里。 周修常把竺兰兰往简易的沙发上轻轻一扔,然后自己迅速抢上床,就要钻进被窝。 周修常刚刚掀开被子,竺兰兰就冲了上来,叫道:“不要不要!那是我的床!” 周修常故意把被子蒙在头上,也叫着:“好香啊!怎么这么好闻!” 竺兰兰又急又羞,道:“讨厌死了!臭男人!下去!”一边躺在床上争夺被子,一边去推周修常,却哪里推得动? 周修常把被子一掀,然后趁机把竺兰兰死死抱住,道:“我就这么抱着你,你要是推,我们就一起下床。” 竺兰兰道:“和我同归于尽是不是?” 周修常道:“和你同床共枕而已。” 竺兰兰一伸手,拿过枕头,朝周修常的脑袋打过去。那时候的枕头都是用荞麦皮填充的,拿在手里,颇有些重量。周修常受了一击,顿时眼冒金星,口中叫道:“不好!不好!把我打晕了,打晕了!完了,我晕倒在你的床上了!” 说着,周修常就和竺兰兰玩了起来,竺兰兰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和周修常玩了起来。周修常说:“竺兰兰,你觉得我们这样好不好玩?”竺兰兰说:“我怎么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呢?”周修常说:“可是我却觉得我们这样玩很好玩啊!”竺兰兰听了,有些惊异:“啊?不会吧?就是玩玩枕头而已,哪里好玩了?”周修常“嘿嘿”笑着,说道:“正是因为枕头,所以才好玩啊。若不是因为枕头,那就不好玩了。”竺兰兰表示不明白。周修常只得详加解释,说:“这么说,因为枕头上有你的香味,所以才好玩。”竺兰兰明白了,脸色一红,“呸”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坏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了周修常一下,哪知道周修常立刻“哎呦”了一声,一动不动了。 片刻之后,竺兰兰见周修常一动不动,不禁吓了一跳:“我把他压死了难道?” 略一侧身,只见周修常脸露微笑,呼吸均匀绵长,竟然是睡着了! 竺兰兰刚想把他推醒,手伸到半途忽然停住了……当手再往前伸,碰到周修常的时候,已经是温柔地把他的头抬起来,然后把枕头垫在了下面,接着,又把被盖好。 竺兰兰看着入睡的周修常,又是爱怜,又是抱怨:“这家伙,比我睡得快多了!连脸都不洗,把我的枕头弄脏了,讨厌!连牙也不刷,明天起来臭死了!连衣服都没脱干净……” 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嫌弃地看着周修常。 不过,二十分钟后,竺兰兰从卫生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地躺在周修常身边,生怕自己上床的动静惊醒了他……然后钻进被子,像抱着大娃娃一样地抱着周修常,相拥而睡…… 一宿无话。 其实,当竺兰兰洗澡后再上床时,周修常已被惊醒,但睡意旺盛,吸了口气,便继续沉沉入睡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上午起来得晚,到了晚间却还是困意十足,难以抵挡,恐怕也是大病初愈,身体和精力尚未恢复完全之故。 说也奇怪,虽然周修常困意袭来,抵挡不住,入睡之时极快,但是这一夜却睡得并不踏实。说不清是什么梦境接二连三地向他的脑子里报道,如同一出连续剧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忽然间,周修常梦到了于玉香和李依依,甚至在梦中问她们:“你们没事吧?”问完了,一回头,发现竺兰兰和苏语琪站在身后,他吓了一跳,想说些什么遮掩过去,却发现竺兰兰和苏语琪压根就不在意他,反而对于玉香和李依依热情洋溢,情同姐妹! 周修常又觉得后腰一疼,回头一看,原来是被马容婷踹了一脚……这时,身边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竟然是王朝阳,郑大千,浩总监,黑星星,许蓉蓉,沈月月,贺老板……还有她们! 他们好像都冲着自己笑,周修常有些恼怒:“你们都在笑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人人只是在笑,而且笑得不一定是他,因为大家忽然都背对着他,背对着他笑!这是怎么了? 周修常不禁挤进人群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一直挤到人群前面,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自己站在人群中间,一脸的迷茫,好像一个酒醒的醉鬼,或者一个一脸无知的外星人。 忽然,那个“醉鬼”,或者说是“外星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围观哄笑的人群中直直地指着他,大喊道:“我不是周修常!他才是周修常!我不是周修常!他才是周修常!……” 周修常不禁大叫:“那你是谁?!” 这时,好像是时空之外飘进来一个声音:“修常!” 周修常猛地醒来,朦朦胧胧之中,只听竺兰兰在叫:“修常,你怎么了?喊什么呢?” 周修常睁开眼睛,天色尚暗,却也有六点多钟,应该是起床的时间了。随着周修常的一睁眼,那些奇怪的梦境却忽然间无影无踪,除了零星的一些画面和一种莫名的惊惧感受外,其他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似烟消云散,毫无形迹可循。 “修常,你梦到什么了?”竺兰兰睡眼惺忪,把一头靓丽的乌丝重新盘起,顺手捡了捡床铺上的头发。 周修常又回想了一下,干笑一声,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起昨晚没有刷牙,嘴巴都快粘上了一样。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内急,一个起身,就跑向了厕所。 从厕所里走出来,周修常又从自来水管里接了一杯水灌下去,冰凉舒爽,一扫浑身凝滞的感觉。 竺兰兰追到了厨房,道:“怎么又喝冷水?我这就烧水煮鸡蛋了。给你煮一个吧。” 周修常忽然道:“兰兰,我也不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不过,我想了想,今天我还是……” 竺兰兰拿着两个鸡蛋,看着她:“还是什么?” “不去上学了。” “啊?!”竺兰兰一愣,差点把两个鸡蛋摔在地上,秀眉一蹙,道,“怎么了?睡得不舒服?你要不要洗个澡?不会是去苏语琪家,又感冒了吧?可是我没事呀……” 周修常见竺兰兰如此关心,心里一热,笑道:“兰兰,我没事啦,你才更要小心才对。我不去上学,并不是懒,而是还有别的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竺兰兰却叹气,摇头,道:“你一个学生,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上学,上课,对吧?” 周修常知道竺兰兰的责任心上来了,道:“没错。你身为老师,的确应该这样想。不过——”他故意顿了一顿,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上学是为了什么呢?” 竺兰兰听了一愣,乌珠转了几转,秀美蹙了几蹙,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问到了,沉吟了一会儿,道:“按理说,我应该说一些读书进步的大道理,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可是,在你身上,好像不太合适。” 周修常笑道:“没错,那些话不太合适了。其实,读书太有用了,只不过上学……对于我而言,反而没什么用了。读书和上学,不是一回事。” 竺兰兰奇道:“怎么不是一回事?” 周修常道:“这其中就有一些诡辩的味道了。比如你上学,念的是课本,总体来说,就是为了考试,分数高,就代表你书念得好。然而在社会上,人们念的却不是课本,从文学、历史到哲学、社会学,乃至生活本身都是一本书,这些书没有人让你读,也没有什么考试,却比实实在在地决定了一个人的素养,间接决定了他的人生命运。”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想上学 竺兰兰道:“这的确是诡辩了。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呢,他们只能靠考试——也就是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哪里有闲工夫去看什么小说诗歌?” 周修常点头:“不错的!若是我也和他们一样,定然会起早贪黑地上学念书,以期从贫穷的泥潭中脱身而出,光宗耀祖。不过……嘿嘿,这不是因人而异嘛!” 二人一边说着,竺兰兰接水煮鸡蛋,周修常把昨夜搁在水池中的盘子和锅洗涮了。 周修常接着道:“我要是有从事科学的志愿,那是一定要下苦功夫去念书的,但改变人生命运,为国家民族造福,也非止从事科研这一条途径……” 说着,周修常欲言又止,不再说了。 竺兰兰似懂非懂,大概理解周修常所说的乃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意思,但周修常的语气里带着深厚的思索和深刻的思辨,小声地道:“是不是你觉得……高中的知识已经太少了?根本就不够你学的?或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周修常道:“你说的对,也不对。高中生涯是我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但不过像你说的,所教授的知识已经落伍了!” 竺兰兰皱着眉头,道:“落伍了?!” 周修常道:“对!——不过,我需要更正一下我的话,知识本身不会落伍,只会更新或者更正,一代代人会不停把知识往前推进。不过,目前高中所教授的只是内容却与时代落伍了,这也难怪,前沿的知识毕竟不会在高中的课堂上出现嘛……” 竺兰兰恍然明白了周修常的意思:“你是说,现在课本上所教授的内容,是太基础了吧?” 周修常向竺兰兰竖起大拇指:“兰兰,你懂我的意思了。” 竺兰兰有些不屑,道:“瞧你说的,好像你是个大教授一样,竟然认为高中的知识太基础了,难道你能考满分了不成?!” 周修常笑道:“不能。只是我想说的是,这些知识的掌握也要因人而异,有些人天生就是做科研的料,自然要把基础打好,然后在大学里走向科研之路……可是有些人呢,比如说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就不一样了,会更加关注如何应用科技成果,把往往高不可攀的科技,转化到老百姓身边去……这就是我的理想和目标。” 竺兰兰既被他的伟大理想所折服,也感到有些好笑:“然后你就买房子,然后你就买什么什么地块?” 周修常笑道:“这只是转化过程中所需要的积累而已。” 鸡蛋煮好了,竺兰兰把滚水倒掉,然后用冷水激一下,接着用一张手指包好,道:“我要去上班了。你还是去上学吧?无论你有什么伟大的理想,踏踏实实的把分数提上来才是第一步。” 周修常摇摇头,道:“竺老师,我要请假。” 竺兰兰无奈地叹气,道:“不行。我不批。” 周修常撒娇道:“不嘛不嘛,我今天真的有事情要去做!非常重要。” 竺兰兰看着他,虽然周修常是用撒娇的语气,但神情上却很郑重,不禁问道:“有多重要?” 周修常道:“你还记得昨天苏起章,就是苏语琪的爸爸,苏市长,在临走前问了一句关于双丰区的地块的事情吗?我今天就要和公司的老王研究这个事。” 竺兰兰眼睛一亮,道:“老王?老王是谁?男的女的?” 周修常笑道:“要是女的,我能叫‘老王’吗?自然是男的,三十多岁的大叔啦!” 竺兰兰“哦”了一声,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假。按理说,真的不该!” 周修常道:“兰兰姐,求求你了。梁启超当教师的时候曾经问过学生们:你们到学校里是做什么啊?学生们都说,是求学问。但是梁启超接着问,求学问又是为了什么呢?” 竺兰兰“噗哧”一声笑了,道:“你又开始讲故事了!没想到,我没想给你讲大道理,你倒给我讲起来了。以为我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呢?梁启超后来说,他认为,求学问的根蒂,就在于学会做人。是这句话吧?” 周修常道:“对对,就是这话。兰兰,做人,也得学会知人,知道人家能干更大的事情,所以……” 竺兰兰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你要是执意不去,我也不能生拉硬拽地拖着你去。再说,苏市长过问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所以你才要急需处理……唉,我是很担心……” 周修常道:“担心你的原则问题吧?这一点是我不对,让你为难了。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在分数上绝对不掉队,不让你丢脸,如何?” 竺兰兰道:“敢情你学习是为了我学了?” 周修常道:“学习嘛,终究是为了自己,但是如何拥有学习的动力,却看教授学生的老师的本事了。兰兰你就很厉害,往往你表扬某个男生几句,他立刻就发奋学习了呢!” “哦,是吗?这是为什么呢?”竺兰兰明知故问,一边化上一点淡妆,一边冲着镜子做鬼脸,在镜子里看着周修常。 周修常道:“还不是表扬他的老师长得太……太……” 竺兰兰道:“太什么啊?” 周修常搂住竺兰兰,亲了一口竺兰兰的后脖子,色迷迷地道:“太迷人了!” “呸!”竺兰兰晃了晃娇躯,把周修常“撵”开,道,“快别闹了,我都要晚了!再一会儿就让同学们看我迟到的笑话了!” 周修常在一边把竺兰兰的包,大衣和鞋子都准备好,然后看竺兰兰进行到哪一步了,便配合着递上去,又是帮她穿大衣,又是帮她系扣子,又是蹲下身帮她穿靴子,竺兰兰居然被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甚至盼望着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最后,周修常吻了一下竺兰兰的手,道:“你刚涂了润唇的东西,我就不啃你的嘴了。” 竺兰兰嫣然一笑,道:“你要出去,把门关好。晚上你……” 周修常道:“晚上我到学校门口等你。” 竺兰兰脸一红,一扭身开门,飘然而去。 周修常在竺兰兰走下楼后,走到窗边,目送着竺兰兰倩丽的身影走在刺眼的晨曦中,不远处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看着竺兰兰的背影,周修常心道:“其实刚才有一句话并未问你,那就是:假如你不去做教师的话,会去做什么呢?” 竺兰兰的身影不见后,周修常走进厨房,用昨天没有吃的方便面又泡了一碗面,就着竺兰兰煮的鸡蛋囫囵地吃下去,然后收拾了一下厨房,带着垃圾出门了。 丢掉垃圾后,周修常走向马路边,这时已经是七点半了,太阳高照,马路上人更多了起来。 周修常今天想要去找王朝阳,如果王朝阳那边也有时间的话,不妨今天就去看看双丰区的地块。虽然大哥大仍然在身上,但是经过了昨天一下午和一晚上的使用,早就没电了,竺兰兰家里也没有充电器。这时的大哥大,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周修常走在犹自残留着无数残雪的马路边,迈向新街大厦的脚步却忽然停顿住了。他忽然记起来昨夜的几个梦境碎片,其中就有于玉香。 “从我昨天上午醒来之后,便一直没去找她呢,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为我担心呢?” 周修常想着,应该回一趟城中花园,见于玉香一面,省得她牵肠挂肚着,自己置之不理,可过意不去。 于是,周修常一转弯,又向自己家走去了。 一路上,周修常一开始还想打车,因为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有哪辆公交车能通自己家,但是走着走着,他只觉得浑身舒泰,双腿运动起来后居然越来越有力。于是,周修常干脆一面感慨着自己年轻,一面朝气蓬勃地迈着大步,在暖洋洋的阳光中向自己大踏步前进,走得居然不亦乐乎!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别说那时候的年轻人不愿意走路,就是走路,也必然是拿着手机边走边看……”周修常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空空脑子,任自己的大脑肆意乱想……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一个穿着蓝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和他迎面走来,然后又与他擦肩而过后,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居然一个折返,然后又反超周修常,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走远了。 周修常此时已经快走到城中花园了,一面闹钟乱想着什么“后世里的话,手机泛滥成灾,光靠手机套和手机膜就能养活不少人了……”,一面打算抄一个近道,从被已经被拆得断壁残垣的旧居民区中穿过去。 这处居民区也是城中花园的开放商施念京之所以把安原市第一个高档小区选择在此的原因。在安河区政府的规划中,这一区域将被建设成文化和教育区,旧的多层小楼将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所重点小学和初中,而在不远的将来,安原二中的高中部也将迁移至此,还会建设一个附属小学。 于是,围绕着这一片学区,周围的居民住宅房价一开始还涨得不太显眼,但是一到了新世纪之后,房价便火箭一般地窜上了天……周修常记得,就在离这片废墟不远处,一个个高档小区像群星拱月一般地拔地而起,甚至住在里面的业主们每天没有上路呢,便先堵车了;每晚回家恨不得在车上把晚饭吃了。 后来,城中花园的别墅其实不算是最高档的了,很多后来够买的业主也嫌性价比不高,有的当公司办公用,有的当个性化的时髦饭店,有的做了轰趴馆,不过,这一类的别墅基本都在小区的外围,里面还是有些住户十分忠诚于别墅就是用来住的这一用途。 第二百五十三章 龌龊团伙 周修常这么胡思乱想着,在人迹罕至的废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这里积雪自然是无人清理的,不过也有几行脚印走过,需要提防的是积雪下恐怕有零碎的石头,容易崴脚……忽然,前方似乎有人影一晃。 在废墟中遇上同样要抄近道的人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人影一晃之后就不见了。 周修常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若是在后世,看手机看平板,眼睛见光一晃,都好像看见了幻觉似的……”可是他忽然神情一凛,想到,“那是后世。现在我又没有看手机看平板,这里晃眼睛的只有雪,但也晃不出人影来……”周修常细细回想,那人影似乎穿着深色的衣服,“若是眼睛被光线晃到的话,至少那人影应该是穿着浅色的衣服,比如白色,明黄色,粉色……” 周修常一个人走了一路,也不免自言自语了一路,于是这时也延续着自说自话,虽然漫步在省城的街道上,但处于废墟之间便如同蓦地闯进了繁华都市中的原始森林一样,静谧中更有几分萧条败落,颇有些孤寂沧桑之感。 再加上他徒步而来,虽然是奔家而去,却也有一种像《西游记》那样,长途跋涉去取经的感觉,尤其此刻身处危楼废墟之间,恍然处在荒郊野岭、重峦叠嶂之中,不顾艰难险阻,一步步丈量着信仰和人生…… 当真是神思悠悠,浮想联翩…… 忽然间,不知是哪里猛地响起一声尖叫! 周修常乍一听来,神思恍惚中觉得是不是听错了,难道真像是西天取经路上有妖怪变成女人在深山老林里高呼“救命”引诱唐僧师徒上钩……“等等,女人?!”周修常猛地停住脚步,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声叫,的确是女人发出来的!” 虽然身处人迹罕至的废墟之间,但怎么说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周修常左右瞭望,寻找声源。刚才那一声尖叫,在空荡荡的废墟里回荡着,倒也找不到声源之处。 不过,很快的,就听见远处有女人在挣扎着叫嚷,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坏人: “你要干嘛?你们都走开!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走开!” 声音尖锐而急切。周修常这一次听明了声源,向声源处加快了脚步。 只听那女人还在说着:“你们究竟是谁啊?告诉你们啊,我有男朋友,你们别太过分,听见没有?!” 这时,只听一个尖声尖气的男人声音道:“哈哈,我去你妈的!臭婊子还他妈有男朋友!你男朋友是做鸭的吧?跟你一样吧?” 那女人的声音里透露着巨大的恐惧,甚至出现了哭声:“我告诉你啊,我男朋友是正经人,他可……可厉害了……” 只听另一个嗓音略微有些粗的男人道:“你别他妈瞎说了!你男朋友来了,我们一样揍死他,然后让他躺地上,看着我们干你,对不对呀,朱哥?” 周修常听到这里,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看来是两个小流氓打算欺负一个姑娘,不禁寻思着:“对方有两个人,我冒然而去,定会吃亏,说不定救人不成,反倒搭进去了!” 正在想着,只听又有一个男人的粗犷声音道:“靠!被他妈废话了!你们按着,我就要上了!” “好嘞!朱哥!”另外两人齐声答应着。 原来第三个人才是朱哥!那么,对方有三个人! 周修常心道,这下更加不好对付了,本想自己现身,一通大呼小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当对方追来时,自己转身便逃,只需跑出废墟,来到城中花园的大门口就行了,自会有保安出面。不过,有三个人的话这个计划便有些行不通了,“其中一人追我,若是两人的话,姑娘只需反抗一个人,还有胜算;而此时是三个,另外两人还是会欺负姑娘,姑娘也反抗不了……” 周修常略一沉吟时,眼睛瞥见了废墟角落里的砖头和铁棍,不禁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说白了很简单,无非是调虎离山,然后各个击破。 周修常想,这三个人只要是有一个肯追我过来,我便跑进这里给他出其不意地来那么一下……然后剩下的两人,也同样道理,或许他们见同伴受伤了,便心急慌乱之下而逃跑也说不定。 计议已定,周修常便准备现身,去英雄救美了。 这期间,女孩的态度已经由之前的威胁相抗变成了苦苦哀求:“大……大哥,你们……饶了我吧?我给你们钱行不行?” 只听那尖嗓子男人道:“呦呵!知道讨饶了啊!刚才干嘛去了?你男朋友呢?叫你男朋友来啊!” 接着,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是尖嗓男抽了女孩一个耳光。 女孩“啊”的一声吃痛的叫嚷,顿时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了:“大……大哥们,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有钱给你们……” 那粗嗓子的朱哥道:“去你妈的!谁他妈要你钱了?!——喂,我问问,我们跟她要钱了么?” “没有!没有!”另外两人纷纷回答,“咱们朱哥不缺钱!” “求求你们了,收下吧……”那女孩哭泣着,用无比可怜的语气说。 朱哥似乎很得意,道:“对吧?我们没有跟你要钱,记住了!我们这是劫色,不是劫财!我们哥几个有钱!有钱,懂不懂!你说你一个小姐,身上能有多少钱?那些钱又是多少个嫖客赚来的,我们好意思要么?” 那嗓音略粗的男人笑着道:“嘿嘿嘿……我们朱哥身上带钱了。小妹妹,你别怕,反正你也是干这活的,陪我们玩一玩,高兴了,我们朱哥说不定还给你钱呢!哈哈……” “哈哈哈……”这男人话刚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只听那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恳切地哀求道:“我懂了我懂了,众位大哥,我一个人现在不好伺候众位大哥,我有不少姐妹,你们跟我走,或者我把她们带过来……你们看,行不行?反正都是女人……” 女孩的话音未落,三个男人就放肆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那朱哥道:“冯三你听见没?这小妹妹以为你没老婆呢?还说什么反正都是女人……哈哈哈!” 接着,听见一声响亮的“啪”的抽耳光声,紧接着便是女孩吃痛的一声惨叫,“啊”,接着,又传来几个男人相互推搡的动作声…… 只听朱哥“哈哈”笑道:“哎呀呀!小妹妹,你太厉害了!你看见没?你居然都把冯三弄急了!哈哈!冯三最讨厌别人说他老婆了,知道不知道哇?” 那女孩哭着说:“大哥,我哪里说他老婆了?我没有啊……” 朱哥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反正都是女人’吗?冯三他老婆就不是一般女人呢!所以你得罪我们的兄弟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女孩道:“大哥……我错了……我会补偿你行不行……” 朱哥道:“那你想怎么补偿啊?” 女孩道:“我……以后他来我那里,我不收他钱了,你看行不行?今天就放了我吧?我下回补偿你们所有人。” “啪!”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女人的一声惨叫。 只听朱哥声色俱厉:“妈的!补偿我们所有人!去你妈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哥几个现在就火大,就要干你,知道不知道?你补偿算个什么?谁他妈要你补偿?!哥几个现在就要!怎么着?怕冷啊?还是怕疼啊?哈哈哈……” 那尖嗓子的男人道:“她肯定怕疼啊,她哪里见过朱哥你那么大的!哈哈……” 那女孩继续哭着哀求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好男不跟女斗,你大人有大量,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什么啊?你今天饶了我,我一个女人,忘不了你今天的大恩大德的……” 周修常站在拐角处,本想立即冲出,但想还是找一个让混子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突然出现比较妥当。而这个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自然就是即将真正侵犯女子的时候…… 不过,侵犯到目前为止没有真正发生,除了那几个耳光外,尚无暴力之举,周修常便暂且忍耐着。同时,一边听这些混子和女孩的对话,可以判断出女孩应该是堕落风尘的青楼女子,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点江湖气,在赤裸裸的男性威胁下,毫不迟疑就拿自己的肉体乃至别人的肉体做交易,甚至答应日后给予“补偿”——只要今天能逃脱此劫。这女孩说起来可怜,但也绝不是提起来让人同情那么简单的。 而反观这三个男人,也实在是龌龊至极了。对方明明是拿钱就能换来一时欢娱的妓女,却偏偏要用强,好像不如此便没有兴趣一般,人性可谓卑劣至极了。 这时,只听见那朱哥生生冷笑,道:“哼哼……忘不了我大恩大德就算了吧?我老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但是,我老朱一辈子让不少女人都忘不了我,知道为什么吗?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另外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朱哥接着道:“真的,小妹子,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的。我本来想着,要不要让我兄弟们先上,他们虽然不也不小,但是都没有我的大。——对吧?” 另外二人都慌不迭地应和着:“对,对!”其中那个嗓子略粗的人笑道:“朱哥你的最大。我比你小一圈,小陶子比我小一圈!” 那被叫做“小陶子”的,便是那个尖嗓子的男人,道:“去你丫的!我比你大!” 朱哥“哈哈”大笑,道:“你俩争个屁啊!一会儿掏出来比比不就完了么?再说了,大大小小算个啥?你就算小了,能把这个小妹干舒服了,你也是一号人物啊!哈哈……” “哈哈……小陶子,你不要灰心丧气嘛!”那嗓子略粗的人跟着笑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老师名字 小陶子恨恨地道:“我就是比你大,我还能比你让她舒服,信不信?!” 朱哥这时说道:“你问他信不信没有用,你干完了,要问问小妹妹舒服不?——小妹妹呀,你就是我们的裁判啊,知道不?一会儿别说错话啊,我这几位兄弟的脾气都不是很好,说错了,打屁屁!哈哈哈!” 那女孩如今只是哭,听了这话,更是哭得嚎叫起来,模糊不清地喊着:“不要……救命啊……救命……” “去你妈的!”朱哥大叫一声,抬头就是一个耳光,“啪!”朱哥接着吼道,“妈的,给我打!轮流打她!让她喊救命!” “打!”小陶子用尖嗓子叫了一声,好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好像是刚被别人笑话了一通,心中有气,所以第一个冲了上去,抬手就朝乱叫的女孩打了一个巴掌,“啪!” 这个巴掌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下都狠,似乎带着小陶子的满腔愤恨一样。 女孩挨了这一下,“啊!”地一声尖叫,顿时不再叫了,连哭声都不再发出来,似乎吃痛极重。 而另外嗓子略粗那人则好像十分不乐意,道:“我靠,小妹妹,你怎么这么不给我脸面呢?怎么我兄弟打完你就不叫了呢?你不叫了我他妈怎么继续打啊?!靠!你我叫!” 说着,好像狠狠地踹了女孩一脚。 女孩发出“啊”的一声吃痛的呻吟,哀求声音里带着无限痛楚:“大哥……我……我错了……” 那嗓子略粗的男人道:“错了?!知错就改知道不知道?你他妈倒是叫啊!不叫我怎么抽你丫的!” 就在他抬起脚准备继续踹女孩时,背后却猛地传来一声大喝—— “够了!” 周修常的影子投在朱哥等人的脚下,显得屹立威武。 朱哥等人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回首看去,逆光之下,一时间看不清周修常的面貌,不过,在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却见这个横插一脚的搅兴之人,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禁一个个都乐了。 “哈哈哈……”朱哥的狂笑回荡在废墟中。 “靠!我他妈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只小家雀!哈哈哈……”那嗓子略粗的男人说着,引逗大家又一次大笑起来。 而周修常在大喝一声现身后,本以为先声夺人,震慑宵小,却甫一露面,看见眼前景象后,便在心内暗暗吃惊,大叫不好! 原来,围着女孩的,并不是他预想的三个人,而是四个! 只见那女孩此刻已经委顿不堪,半坐在地,鬓发散乱,遮住了面孔,但从一头靓丽的乌丝下露出的小巧下巴、如凝脂般细腻雪白的粉颈和被打得一侧已经肿胀起来的诱人朱唇可以看出,这女子面容定然秀美艳丽,是男人们欲罢不能的妖媚脸型。一双纤细的白皙手指已经沾满了雪水,竟然在阳光下显然光彩夺目。她身穿艳红色羽绒服,下身穿着一条黑裙子,过膝的长筒高跟靴,虽然是冬天,虽然她蹲在地上,但是还能看出来那双腿腿形修长,毫无赘肉,被黑色靴筒勾勒出的曼妙的小腿曲线很是优美动人。 就算是风尘女子,凭她这如此美貌,也值得被人温柔对待吧?无论如何,对这女子动手的这些混子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粗暴可恶至极了! 再看朱哥这四人,为首的朱哥人如其名,不负一个“猪”字,一连横肉,鼻孔朝天,双目如豆,果然是一副猪头模样;站在朱哥左首的,就是刚才说周修常“小家雀”的嗓音略测的男人,他倒是一脸肥肉,身上倒也不是很胖,显得头重脚轻,本末倒置,周修常甚至刻薄地怀疑他屁股上的肉是不是都长到脸上了;站在朱哥有首的,应该就是那个嗓音尖细的男子,叫做小陶子的了,他身穿一件蓝黑色羽绒服,正一脸坏笑地盯着周修常,此人面容普通,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身痞气,让人远避不及。只是不知为什么,周修常只觉得这小陶子有些眼熟。 而第四个男子则站在他们仨后面,是个瘦小如猴的男人,脸孔也长得像猴——一只阴险可怖的猴,额头上流着一道长长的伤疤,给这张可怖阴沉的脸上平添了一道“投影”,竟有一种让人笑不出的幽默感。这人身穿最为邋遢窘迫,似乎逃难的难民,也好像是乞讨的流浪汉,只见他鼻子里流淌出了鼻涕,被他的袖子一抹,擦个藕断丝乱,令人作呕。只不过,他始终咬牙切齿,一双目光中的狠戾,比朱哥等三人都更为阴毒,好像周修常是他不共戴天,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大仇人一样。 说白了,周修常看朱哥等三人的眼光时,读取到的信息是:滚蛋!而看这个叫做“冯三”的猴脸男人时,则读取到的信息是:去死! “恐怕是从哪个神经病院放出来的吧?”周修常暗暗警惕着,被朱哥等人逮到,怕是一顿毒打免不了了,不过多少会留一条命在;而要是被这阴深深的猴脸男人逮到……后果不堪设想。 周修常不禁暗暗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下退却,既是下意识的退却,也是计划中的诱敌上钩的一部分,只是计划中他原想会引诱一人上钩,却不想面前有四个人! 见周修常往后退了一步,朱哥等人都笑了。朱哥道:“小兄弟哪所学校的?” 那小陶子眼尖,根据周修常畅怀的大衣下露出的校服,判断出了周修常的学校:“朱哥,安原二中的,省重点,好学校。” 朱哥“哈哈”笑道:“哦,重点啊!不错不错!看来重点学校的学生,不仅学习好,思想道德也好,知道救人啊!我给你一百分满分!” 那嗓子略粗的男人道:“朱哥,你搞错了。” 朱哥道:“我怎么错了?你这屁股脸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周修常一听“屁股脸”三个字,差点就笑出了声,看来不止是自己有“屁股上的肉都长到脸上”的怀疑。 屁股脸道:“朱哥,我听我手下的孩子们说了,他们现在考试,有的科目是一百五十分满分了!你要是想给满分,得给一百五十分!” 朱哥咧开猪嘴一笑,道:“懂了!你说这帮老师真是没事闲的,成天不知道好好教学生,搞什么把一百分提到一百五十分,有个鸡毛用啊,是不是啊,小兄弟?”最后,却是问起了周修常来。 周修常只“哼”了一声,不答。 那朱哥又道:“小兄弟啊,滚吧。你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们老师,表扬表扬你,好不好?” 这时,只见小陶子一副献殷勤的笑脸,凑近朱哥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自己“嘻嘻”地笑起来。朱哥听了,也像猪一样笑了,笑容里不怀好意。 果然,朱哥又对周修常高声道:“小兄弟啊,你是安原二中的吧?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学校有一个女老师,长得可漂亮了,叫什么朱兰兰?和我一个姓,哈哈……” 周修常听完,心里“咯噔”一下! 接着听那屁股脸淫笑道:“朱哥,那什么朱兰兰都是你妹妹了,你还那么想她啊?给我得了!” 朱哥一脸无耻地道:“我老朱就看女人长得漂亮不漂亮,管她是谁呢?就是我老娘,我也一样上了!但我老娘太他妈丑了!哈哈!” “哈哈……”小陶子和屁股脸也跟着大笑。那冯三只咧着嘴,做出笑容,却不出声。 周修常听着既惊且怒,又反胃作呕,这朱哥寡义廉耻,禽兽不如,跟着他的混混们也近墨者黑,天良丧尽了! 这时,周修常再瞄到那做出笑容、却没有笑声的冯三时,才恍然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害得他以为只有三个人:这家伙是个哑巴! 周修常心下惴惴,“对方有四个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听他们对话也毫无人性。不知道是故意吓唬我,还是本性就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更重要的,他们居然提到了竺兰兰,不过好像并不知道竺兰兰究竟是谁,只知道是安原二中的……真他妈可恶了!按照这帮人的秉性,多半会在学校门口盯着,寻找下手的机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几个混混可不好对付了。” 周修常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朱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修常,阴恻恻地笑了,道:“小兄弟,我数三个数,我让你滚,听明白了吗?一……” 周修常闻言,故意又往后退了一步,心下不停地盘算着:“若是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追过来还好……若是两个人,我便无法对付了,只能绕圈子逃跑去喊救命,吸引更多的人来……” 谁知,周修常刚想到要吸引更多的人来,就听那小陶子道:“朱哥,不太妥当吧?” 朱哥道:“怎么了?” 小陶子道:“你让这兔崽子滚了,然后他走了之后再叫人来咋办?” 朱哥似乎才想到此一节,一拍脑门,道:“是啊,你说的太他妈对了!我刚才是咋想的,啊?——喂,小兄弟,你过来,来,咱们好好招待招待你!” 朱哥一边说着,还一边“和蔼”地笑着,朝周修常“热情洋溢”地招了招手…… 朱哥的招待自然是没有好心的,周修常却感到了更大的威胁:“现在这伙人已经不是想把我撵走,而是想把我抓起来!抓起来,自然是为了不受干扰地继续干坏事,而为了把这个坏事遮掩住,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周修常浑身打了一个寒噤,立时想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们想要抓我,自然是要派人追的,且看他们派几个人追我。” 周修常这么想着,一瞥眼,朝那受灾的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此时已经抬起头来,用手把一头散乱的秀发拂在耳后,露出了一张狐媚般的面孔,的确是让男人一见便想入非非的类型。那女子看着周修常,盈盈目光中带着无限恳求,好像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设下陷阱 周修常虽然看得心软,但深知妄自拼命,也不过是白白地搭了性命,此时…… 正当周修常目光中流露出不忍和遗憾时,却听朱哥说道:“妈的,你过来不过来?靠!小陶子,给我把这个兔崽子带过来!” “哎!”小陶子一声答应,便大踏步向周修常走来! 周修常一见,一蹲身,伸手抓了一把雪,用力一捏,大概捏成个雪团了,便向小陶子掷去。这雪是在风天下起的,粘合性不强,虽然用力一捏,在扔出去时,雪团也在空中散乱了,纷纷扬扬的,只有一个小血块向小陶子砸去…… 尽管周修常掷来的只是分散的雪团,但小陶子还是下意识地一躲,口中骂道:“我靠你娘的!敢扔我!我这身羽绒服多少钱知道吗?——兔崽子,跟我站住了!” 就这么一躲,周修常已然趁机转身,向远处跑去。小陶子在后面紧追。 废墟里积雪不浅,也无人清理,地上碎石和砖块都埋藏在积雪下,一眼看上去只是略有些凸凸凹凹,一不注意可能就忽略了,奔跑起来不小心踏上去的话就会摔倒。 好在周修常在准备之时,特意查看了路况,仔细地看了看积雪中的凸凹不平之处,默记在心中,此时奔跑起来毫不犹豫,迅疾如风。 跑了三十多米,便是一个拐角,周修常跑过拐角,便一闪身,躲在了墙角处,那里早已经预备好了砖头和铁棍。所谓铁棍,无非是锈迹斑斑的一段自来水水管而已。 小陶子奋力奔跑,也是捡着周修常的脚印飞奔,所以尽管不太熟悉积雪之下都有什么,却也顺利地跑了几十米,中间只磕绊了一下。 不过,当跑到拐角时,小陶子一个急冲,紧接着向前伸的右脚就感觉一滑,明显是踩到一块圆石头上了,圆石头受力滚动,他便落足未稳,身子跟着也向前一滑,重心失调,只是要要刹不住地往前倒…… 就在这时,小陶子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黑色的长条状东西在头顶一晃,带起了一阵劲风,刮得他的头发都竖立起来!他定睛一看,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是躲在拐角的周修常用力挥舞着一条铁棍,本来是向他的脑袋打过去的,却因为他被石头绊了一跤,身形一矮,头便顺势低下了,这才堪堪躲过一劫,否则说不定在对方如此用力挥舞之下,自己早就脑浆迸裂了! 只听“砰”的一声,却是周修常用力使大了,铁棍直直打在了拐角处的墙上,接着,由于用力太大,周修常震得虎口直疼,右手中的铁棍拿捏不住,“铛啷啷”几声,铁棍砸在了地上,虽然地上有积雪,但是还是和水泥地碰撞出声响。 周修常此时其实也吓了一跳,惊吓于自己竟会在情急时使出这么大力,要是真的打中了,没准对方会一命呜呼!而且自己如此偷袭,就算是日后对簿公堂,也多半不能算是“自我防卫”,而会算做“防卫过当”,一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但同时,自己也有些遗憾,以及随之而来的性命之忧;自己一招未中,武器也脱手飞出,对方恼羞成怒,便会变本加厉地追逐自己,一旦抓到,很可能痛下杀手! 这时,只见那小陶子虽然转身,一脸惊恐和心有馀悸地看着周修常,同时由于重心不稳,余劲未衰,身子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扑去——随着他的扭身,此时应该算是往后扑去了——偏巧不巧,又是一脚踩在了一块隐藏在积雪下的碎石上,这一下碎石没有饶了他,先是自己的脚一崴,只听“咔擦”一声,连脚踝都直杵地面,身陷积雪中,看得周修常都替他疼痛。 “哎呦!” 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之后,小陶子身形一歪,重心一倒,双手先是徒劳地想在空中抓住什么,而后又赶紧放在身下,希望在身体倒下时可以略加扶持,但—— “咔!” 又是一声关节声响! 好巧不巧,小陶子的手在伸向地面的时候又按在了一块碎石上!碎石一滚动,小陶子的手便也崴了! “啊——”小陶子痛上加痛,已经疼得叫不成调了! 但是,小陶子的第二声叫基本上只叫了半声,因为这家伙在叫到一半时,身子已经倒在了雪地上,而且居然祸不单行,倒霉成三,他的本来放在人海里也并不突出的脑袋,竟然好似中彩票一般,重重地砸在了积雪中的又一块碎砖上! 这么一来,随着一声低低的“呃”,小陶子便撞晕在地,一动不动了。 周修常是看得又好笑,又可怜,又痛快,片刻之后,可以看见小陶子撞向碎砖的那一侧头皮上,已经开始出血了…… 这家伙的脑袋看来今天是应有一劫,虽然躲过了周修常精心伺候的铁棍,但还是躲不过老天爷无意布下的板砖。 周修常不禁看着头破血流的小陶子大为感慨:“兄弟,这就是你的命啊!” 不过,虽然无意间“消灭”了一个敌人,但是也暴露了周修常设下的“陷阱”,也让朱哥和屁股脸、哑巴冯三有了警惕之心和复仇之意。 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忽然,那女孩却高声欢呼起来:“靠你妈!打得漂亮!要你们他妈的踹我!英雄,哥哥你是他妈的英雄!” 这女孩说话的声音本来十分好听,带着一点嘶哑的性感,叫一声“哥哥”,让男人听了骨软筋酥,不能自已,不过,此刻她左一句“靠你妈”,右一句“他妈的”,文词不洁,简直是大煞风景! 周修常只觉得这姑娘表里不一,反差感十分强烈,不禁有些反感她了。 这时,却听朱哥喝道:“你他妈的臭娘们喊个屁!再喊我他妈一刀把你子宫攮出来信不信?!靠你妈整不死你也让你一辈子生不了崽!” 对一个普通妇女咒骂她生不了崽,已是穷凶极恶的话了。那女孩听了,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多吱一声了。 周修常听朱哥这么威胁,真是惨无人道,凶残之至,不过转念又一想,察觉到这姑娘也是极有心机! 一个美女在悍匪之前故意吹捧英雄,目的真的为了给英雄以美人青睐的鼓励? “女性作为在斗争中的弱势一方,依靠强者乃是自身的本能,这女孩固然希望我能够大获全胜,但眼看着以一敌四,毫无胜算,目前就算是以一敌三,也是胜算无几。这姑娘却如此喊叫,不仅仅是为了给我打气,更重要的是把朱哥他们的矛头全都对准了我,然后当朱哥他们仨都对付我的时候,她好一溜烟逃之夭夭!而她,只是一个卖c的妓女,多半不可能去报案,那么相当于自投罗网,自惹麻烦。至于把我推进火坑后,是死是活,她反正是力不能及,也就不管不顾了!” 女孩自私的逃跑,也无需责怪,任何姑娘面临如此凶神恶煞的匪徒,能有力气逃跑已然是值得褒奖了!不过,问题在于逃跑之后是否会及时呼救、报案? 周修常对这女孩可没有什么信心。俗语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不能对她抱有什么指望。 果然,只见哑巴冯三恶狠狠地走到那女孩跟前,作势要狠踹女孩一脚,却被朱哥打了一个收拾给阻拦住了。哑巴冯三这一脚便没有踹下去,不过,他好像不甘心似的,虽然收回了穿着掉了鞋底棉鞋的脚,但还是朝蹲在地上的姑娘吐了一口浓痰,“哈——呸!” 一口痰吐在了女孩头发上,令人恶心极了。连朱哥都禁不住叫起来:“我靠!我靠!你这样……妈的……太恶心了吧!” 那女孩登时就大哭了起来,被一个疯子吐了一口痰,简直比抽她一下耳光还要屈辱。她原本的头发就披散着,如今一口痰蒙在上面,不擦不是,擦也不是,双手连碰都不想碰。于是,只是委屈的直哭。 “嗬嗬嗬嗬……”哑巴冯三说不话,但是明显是在“哈哈”大笑的意思。 那朱哥招呼哑巴冯三道:“妈的!你个恶心人的,过来!”一面说,一面用手挥舞着。 哑巴冯三听话地走过去,朱哥先是一脚轻轻踹在他身上,骂道:“王八犊子的玩意儿!”然后又指着远处的周修常,“看见没有?”同时,对着冯三做了几个手势。 哑巴冯三点点头,还是二愣子一样“嗬嗬嗬”都“笑”着,然后一双阴毒的眼睛看向周修常,接着,他和屁股脸一起向周修常走来。 朱哥没有跟着,但也没有去看管那女孩,而是站在原地,只时不时地盯一眼女孩,防止她逃跑。 周修常见冯三和屁股脸走来,立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铁棍,然后往后退去,心内急思对策:“那哑巴冯三必然下手没轻没重,逮到人只会往死里打。所以,一旦他接近,务必狠狠地打他才行!” 铁棍冰凉。为了稳稳地握住它,不像上一次那样一挥脱手,周修常索性把手套脱掉,赤手握住寒冰般的铁棍,甚至能感觉到接触钢铁的手心皮肤似乎被冻在了上面,这么一来,反是把铁棍握得更紧了。 右手握住了铁棍,左手顺势捡起了一块碎砖,作势准备随时掷出。 那哑巴冯三好像一条疯狗一样看着他,见他捡起一块碎石来,居然也像一条狗那样露出微微害怕的神情。 周修常又向屁股脸看去,只见屁股脸正看向自己的身后。 周修常暗道:“难道我身后有什么人在偷袭不成?” 不过,强敌在前,不能任意回头察看,周修常猛地右手向后一挥,用铁棍向后面一扫,空荡荡的,并无什么人,这才快速地回头一看。 只见身后只有那个摔得头破血流的小陶子,犹自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周修常心道:“难道屁股脸在看小陶子?他是想给小陶子报仇吗?” 再回过头来,屁股脸和哑巴冯三都慢慢地把自己的脚步慢下来了,两人分成两翼,各从一侧向周修常缓缓靠近。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目标活命 “看来,这两人自觉地采取了狼群招术呢!要是朱哥也来的话,我以一敌三,定然吃大亏了……看来那头猪是舍不得那姑娘了。或者说,他认为冯三和屁股脸一定能对付了我!” 那么,照这么想来,冯三和屁股脸的战斗力必然不低。 周修常警惕地盯着缓慢逼近的冯三和屁股脸,一面把自己的后背抵在墙上,最起码身后是安全的,只需要对付面前的两个家伙就行了。 但这也相当于把自己逼近了绝境中,退无可退,除非狠狠地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妈的!”周修常也不禁小声骂着,“我应该转身而逃,一边跑,一边向后扔石块也好!现在却不得不死拼了!” 周修常把铁棍横在胸前,当此之际,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沸腾开来,拿着铁棍的手在不知不觉地哆嗦,但不是害怕的发抖,而是临战前的压力让他浑身燥热,于是在严寒里直打颤,就连紧贴着铁棍的手掌都不觉得冰凉了,取而代之的一股热气,灌注在双手的每一条血管和筋脉上,时刻准备出击…… 与此同时,连周修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快,嘴里吐出的白气一团接着一团,一口口吸进的凛冽空气也并不觉得有多冷,反而吸进嗓子里还觉得甜丝丝的一阵舒爽。左手握着半块砖头,已然举了起来,不过并不打算掷出去,而是等待某个敌人的脑袋凑上来后,用力砸过去…… 若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周修常的大脑恐怕已经一片空白,真实的对战和凭空想象以及和同伴对练全然不同,想象里自己会运用各种散打与拳击知识,寻求着对手的破绽,从而给对手或致命或酣畅的一击!但在真实中,双方一旦交上手,很可能便是抱成一团,你摔我倒,然后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直到双方都没了力气…… 周修常在前世里并不是没有打过架,也会有意识地锻炼身体和从影视作品中学习一些擒拿和摔跤招式,不过这些早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抛诸脑后,什么实用的招式就是想做也做不到位了。毕竟,进入社会后的男人们每天为生计奔波,为存款为房子为车子为妻子为子女操劳卖命,讲究的是赚钱,谁还没事闲的打打杀杀呢? 而重生之后的他,也深知这一点,少年人打架无非争一口闲气,所以韩双乙尽管在那天打了他一耳光,他也没有想到事后报复,而是能忍则忍,因为一口闲气,争得毫无必要。战争,是政治斗争的延续。那么一场打架,也该有一定的政治社交的目的,或者,实际利益的目标。 而这次,这个实际利益的目标很明显了:活命。 既然是为了活命,那么就不得不思考活命的方法了。周修常眼见着好笑的屁股脸和恶心的哑巴冯三已经逼近了他十米之内,但他的大脑由于有了多年阅历的积累,仍然在冷静的积极思考着:他们二人很可能会同时一拥而上,扑向我,到时候我被两面夹击,必然左支右绌,最后便是束手就擒,没准也会引颈就戮…… 忽然,周修常想到:如果换位思考的话,会如何呢? 也就是说,如果站在对面攻击自己的是他,他会怎么办? 周修常想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射向屁股脸和哑巴冯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之前,屁股脸和哑巴冯三一直狠巴巴地盯着周修常,像盯着逃脱不了的猎物一般。在他们眼中,周修常的目光慌乱无措,虽然带着拼命的血性和勇气,但几丝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胆怯还是不停地流露出来…… 虽然是慢慢地逼近周修常,但是屁股脸和哑巴冯三都没有畏惧周修常的意思,他们所怕乃是周修常手中的铁棍,而不是握着铁棍的人。因为当他们扑上去之后,这个铁棍最多只能抡起来一次,只要两人中有人能挨了一下,那么另一个人就能趁机把周修常扑倒在地,然后就可以肆意地踢打了…… 但实际上,二人在越向周修常逼近的过程中,也就越小心翼翼,甚至做好了随时后退的准备——这不光是因为要把“挨打”那一下让给另一个人,而且还因为这一下挨打会挨得很不值得! 哑巴冯三在走到周修常五米之内时,甚至小小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陶子。他虽然品性恶劣,但是却也并不是不怕疼的超级大傻子,光知道冒死往前冲,眼看着小陶子倒地受伤,自己绝不想成为他那样! 那屁股脸其实也是一般心思,所以在逼近周修常身前五米时,也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也看了看身后的小陶子,心里为小陶子感到惋惜:“就为了大哥一句话,咱就拼了命了,看起来是大哥在玩人家,其实大哥也在玩我们啊!唉!” 其实,真要是动手,他们俩个早就扑过去了。 但是,现在二人均有些投鼠忌器的感觉,似乎是想往上冲,但是又怕挨打受伤…… 不过,在他们俩分别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周修常的时候,都不禁愣住了。 周修常目光已经全然变了一种模样! 在之前,周修常的目光中虽然有血性和拼命的豪气,但那都是一个防守者的戒备姿态,无疑是处于被动的一方,好像是一只准备拼死一搏的兔子。但一转过头来,却赫然发现周修常的眼神变了,目光中的胆怯已然全然不见,反而代之以跃跃欲试的兴奋,这兴奋把之前的血性变成了想要一尝献血味道的血腥——也就是说,他变成了一头狼! 这让屁股脸和哑巴冯三都是一愣,自己心里反倒涌起了一股惬意。如果说,之前的拼命,乃是周修常为了保护自己。那么此刻他的拼命,则是为了夺取他们的命! 这少年这是怎么啦? 就在屁股脸和哑巴冯三有些搞不懂情况的时候,朱哥居然到了,一看他们俩围着周修常却对峙不动,一脸不耐烦地道:“你俩怎么不上?!” 话音刚落,周修常就行动了起来! 朱哥突然出现,并问屁股脸和哑巴冯三的时候,其实乃是三人神经最为松懈的时候。屁股脸的哑巴冯三的注意力在朱哥那里,他俩刚想和朱哥解释什么;而朱哥的注意力则在他们俩身上,正要听他们俩的解释。总之,无人注意到周修常。 虽然哑巴风冯三和屁股脸都看见了周修常骇人的目光,但也都没有想到,这少年居然会在三人齐聚时反而挑起攻击! 周修常的一只脚首先踩进了积雪中,然后用右脚很快就摸索到了了一块合适大小的碎石,接着,他把右脚的鞋尖踩进碎石的下面,这样只要一踢腿,鞋尖便可以把石头带动起来,踢飞出去,同时飞出去的还会有无数积雪。积雪沸沸扬扬中,对方会下意识地侧身躲避,或者遮住眼睛。 这和武术打擂中,忽然踢了对方一脚沙子一个道理。 而且,若是周修常不使用这一招,一旦对方使用起来,那就是三人同时向他狂踢石子和飞雪,他也势必躲避捂脸,然后便只能一筹莫展地坐以待毙了。 所以,先下手为强。周修常趁着三人神经松懈的空当,首先一脚踢出去,一块大碎石带着无数小碎石再夹杂着无数飞雪、细沙,飞扬出去,直向站在中间的朱哥身上和脸上飞去! “呃!”朱哥下意识地一躲,还是许多细沙泥点之类冷不丁地进了眼睛里,朱哥自然是忍不住地捂住了眼睛。 在周修常踢出碎石之后,第二下动作便是大跨步向前一步,他迅速地评判了一下攻击效果,只见正面的朱哥“受伤最重”,自己右侧的哑巴冯三“最轻”,左边的屁股脸似乎受了惊吓,居然猛地一哆嗦,身子向后一歪,差点摔倒。 于是,周修常就势向前后,再奋力向左侧扑去,只这一扑,便扑到了屁股脸跟前。 那屁股脸吓了一跳后,也是下意识侧身躲避,差点摔在地上,再抬眼一看时,只见周修常已然如同苍鹰般从天而降,向自己猛扑过来,不过周修常这一扑之势虽猛,然而将及自己身前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身形下降,眼看着是根本不能扑到自己身上。虽然如此,屁股脸还是不假思索地抬起腿来,以防自己的双腿被周修常“扑”到。 不过,周修常所瞄准的,其实就是他的双腿。此刻,屁股脸把腿抬起来,反而让周修常打得更加顺手。 周修常一扑之后,浑身扑在地上,同时,右手握着铁棍,早就从空中开始发力,随着一扑之势,连带着右臂甩动,带动着铁棍直直向下砸下,所瞄准的,正是乱蹬的屁股脸的双腿。 铁棍在空中时,周修常就瞄准了屁股脸的大腿,原因无非是大腿移动不快,好瞄准,而且肌肉也厚,打到不会出现太严重的事故。 然而,由于屁股脸把双腿乱蹬一通,当周修常的铁棍落下来时,屁股脸等于是把自己的右腿膝盖部位送到了铁棍之下…… 只听“啵”的一声空洞洞的脆响,声音中居然带着一点打响指时的感觉,声音不大,还隐约带着一点幽默感。 “啊——!”紧接着,又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便响彻废墟之间! 那屁股脸疼得脸跟雪一样白了,捂着自己的右腿在雪中打滚:“妈呀!妈妈呀!我的腿完蛋了!救命啊!腿折了,我的腿折了!” 而当这家伙刚刚叫出第一声“妈”的时候,周修常便一个打滚爬起来,随即便把那半块砖头——本来一直握在左手中,却在飞身扑向屁股脸时,暂时扔在了一边,然后又迅速捡起来——向另一侧的哑巴冯三扔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猪头大哥 哑巴冯三被碎石和泥点攻击的最轻,下意识地躲避后,便做好了防卫姿态,但他见周修常飞身朝屁股脸扑过去,然后手中的铁棍狠狠地打在了屁股脸的右腿膝盖上。他虽然听不见那一声清脆的“啵”,但一看铁棍下落的力道便知道份量必然不轻,果然屁股脸随后便抱着腿痛哭流涕地打滚了。 就在周修常把手中铁棍打向屁股脸的时候,哑巴冯三就已经向他冲过去了,既是解救哥们,也是发起反击,只要一下子把周修常压在身下,他们三人便可以从容地对付了。 但这么一来,无形中,自己就奔到了周修常的跟前…… 于是,周修常在击打屁股脸的腿之后,迅速一个翻身,顺手抄起那半块砖头——本来毫无把握扔中的,仅仅是为了让得到喘息之机的哑巴冯三再手忙脚乱地躲避一下,让他略一停顿后,自己便可以趁机翻身站起——没想到冯三居然已经到了近前,这砖头狠狠地扔出去后,直直地砸在了冯三的脸上! 那冯三没想到周修常在地上会迅捷地一个翻身,然后半块砖头便好像变魔术一样地凭空出现,像子弹一样直朝自己的眼前飞来……他来得及能做的唯一一个动作就是把脸稍稍地一偏,这是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这样,那块砖头才没有和他的眼睛与鼻子来个亲密接触,而是砸在了他的左边脸颊上。 “砰”的一声,顿时,哑巴冯三觉得满眼金星,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起来,天地都似乎在围着他跳舞,然后猛地眼前的画面停顿住了,停顿的画面显示着歪斜的地平线和一半残垣断壁上的天空,阳光是那么刺眼……他便顺理成章地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当,周修常翻身爬起,半蹲在地,他的右手依然紧紧握着铁棍,左手在刚才的扑打和捡起砖头的过程中,因为情势紧急,用力过大,在与地面和石子的摩擦中划破了皮,虽然没有鲜血淋漓,但是外皮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的鲜红的r肉,看着都能感觉到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 但是周修常此时浑然不觉,他只是一口口地大口喘气,都能感觉到后脑勺处似乎又热汗淋漓。刚才那几下兔起鹘落的动作的确耗费了他很多体力,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是也有不少凑巧和运气,所以急急喘了几口气调匀乱成一团的气息。同时,他冷如杀手的漠然目光像冰锥般盯着高大却傻眼的朱哥——目前唯一还站着的混子。 朱哥感到,此时周修常看着他的目光里,似乎并没有把他看成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堆在一起的小沙袋,比如双腿算一个,上半身算一个,脑袋算一个……而周修常就在冷漠地挑选着接下来究竟要攻击哪个沙袋。 那朱哥在哑巴冯三向周修常奔去时,才算把自己眼睛里的杂物清理干净,当然,眼泪也流了不少。当他把眼泪再擦干的空当里,只听见屁股脸在大声呻吟着叫妈,而哑巴冯三也随即“嗬”地闷哼一声,接着便是身躯倒在地上的声音。 “哎呀妈呀!”“嗬!”“咕咚!”“我的腿要完蛋了!折了!” 连续的几声叫嚷过去,朱哥已然听傻眼了,再睁开眼看时,正好看到周修常从雪地上灵活地翻身爬起,半蹲在地,一脚支出去,同时受伤的左手也支在地上,右手强而有力握着铁棍,一脸木然,双目射出宛如寒冰般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如果这朱哥在十几年后仍然记得这一场景的话,他会在后世风靡全球的“超人”漫画电影中又一次看到这个姿势…… 朱哥看到周修常的眼神时,瞬间便明白自己是对方眼里的身份:猎物。 于是,朱哥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周修常好像旋风一般把三人连接放倒,两晕一伤,伤的还倒地不起,可见这少年定有非常本事! 周修常也是一只脚蹲着,时间稍长,未免蹲着的左腿就感到有点麻,同时左手也感到了破皮的疼痛。 于是,周修常的眼神又是一变,这次狠戾冷漠的目光变成了高傲和漠然,一脸睥睨地看着高大的朱哥,缓缓站了起来。 朱哥见周修常站起,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生怕周修常突然冲过来。再一看周修常的眼神,虽然变得稍许柔和,但是依然冷漠,而更多的则是不屑。见到这样的眼神,朱哥反而松了口气。 “当啷啷!”几声清脆的声响,却是周修常把铁棍扔在了地上。不过,这几声响倒把朱哥吓得一个寒噤,把屁股脸吓得抱着右腿又往后躲了躲。 周修常斜睨着屁股脸,然后走过去,屁股脸一见凶神来了,吓得哇哇大叫,更向后躲去,但是周修常两部追上,然后狠狠地一脚踢过去。 “哎呀!”屁股脸又高声叫起来。 周修常“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说我是‘小家雀’的,是你吧?” 那屁股脸“哼哼唧唧”地道:“是我……我错了……大侠,饶命吧……” 周修常却又踢了他一脚,道:“你倒是叫啊,你不叫,我怎么打你啊?” 屁股脸都快哭了,知道周修常这是替那女孩报复她:“大侠,我不知道啊……不知道你这么能打啊,要不然我才不饶你呢!” 周修常一听这话,居然还敢继续死犟,便又一次狠狠地踢了一脚,屁股脸这次真哭了,道:“你别踢了行不行?我都求饶了!你别欺人太甚啊!” 这时,那朱哥道:“我说小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适可而止吧,今天你赢了,卖哥几个一个面子,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遇见了,你要是不乐意看见我们,我们躲着你走,行了吧?” 周修常回头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好啊。不过,本大侠临走之前,还要你做一件事!” 朱哥道:“做什么?” 周修常一回身,又捡起了地上的铁棍,向朱哥走来。朱哥一见,眼神有些慌张,道:“你干什么?告诉你,别动手了啊,否则……” “砰!”铁棍高高举起,然后挥了下去,打在了人身上。不过,这一下,并没有冲着朱哥去,而是打在了躺在地上的哑巴冯三身上。 那哑巴冯三被这一痛击打醒了,“嗬嗬嗬”乱叫着,周修常却冷冷一笑,然后再一次挥击,“砰”的一声,打在他后背上,哑巴冯三凶狠地看着周修常,显然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周修常笑道:“呦呵,都他妈挺硬的哈!” 说着,又一下挥出! “砰!” “嗬嗬嗬嗬……”哑巴冯三虽然吃痛,却还是一脸倔强,甚至表情更加凶残,好像在蓄养力气,准备日后狠狠地报复周修常。那样子却让周修常冷然一笑,然后又举起了铁棍…… “够了!”这时,朱哥大吼一声,挺身而出,向周修常扑过来! 其实,周修常脚踢屁股脸,棍打哑巴男,为的就是勾引朱哥出手。 朱哥个头大,长得像猪,体型看上去俨然便是一个大沙袋一般,这么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倒也夹风带势,极是威猛。 不过,周修常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朱哥像一座山地扑过来。刚才周修常几下攻击,似乎唤醒了肌肉记忆和深存在脑海中的擒拿摔跤动作,数十年岁月历练出的冷静头脑,配合上年轻的灵敏身体,顿时把这些动作发挥了出来。 而当朱哥扑过来时,周修常嘿然一笑,身子极为灵活地一转,朱哥顿时一呆,他使出偌大的力气奋力前扑,哪知一扑而空,直直往前摔个狗啃屎,好在这一区域的碎石被周修常踢踢走走,已经都踢飞得差不多了,朱哥才没有重蹈小陶子的覆辙。虽然,庞大的身躯重重地一摔,也疼得他浑身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一般。 紧接着,周修常挥舞铁棍,“砰”地一下,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猪头大哥,你以为我赢了你们是侥幸?以为你们全力以赴地出手,就能以四打一把我打趴下?做梦吧!刚才那一下,你是想扑倒我吧?怎么回事,你居然像一头猪一样啃在地上了啊?你没事吧?” 这时,那朱哥也翻过身来,看着上面的周修常,哀求道:“我服了,少侠,你厉害,你真的厉害,饶了我们行不行?” 当朱哥对周修常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之前晕倒的小陶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捡起一块石头,轻手轻脚地向周修常走来,准备来个偷袭。 周修常却对背后的小陶子好似毫无察觉,得意洋洋对朱哥说道:“饶了你们啊,行啊!没问题,但是你们也不想想,我能白饶了你们吗?” 这时候,小陶子已经走到了周修常的身后,张牙舞爪地举起了手中的石头……无论是朱哥,还是哑巴冯三、屁股脸,都殷切地看着这一幕,只盼着这一下能为自己报仇雪恨,打倒这个嚣张的少年。 不过—— “砰!” 周修常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也不用回头,右手看似随意地向上一挥,然后向后甩落的铁棍的棍头,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身后的小陶子脑袋上! 这小陶子之前摔下去时,只左脸着地,出血的伤口也在左脸,这次周修常右手一挥铁棍,便把他的右脸也打挂了彩。 周修常好像浑然不知一样,故作无辜地回头一看,道:“哎呀,兄弟,给我打招呼呢……嘿嘿,多谢了!” 那小陶子右手紧握着石块,虽然已经被打晕了,却依然向把石块扔在周修常身上,但是力气已衰,手中的石块被他举起后,没等扔出去呢,手一松,石块从手中滑落,正好砸在了想从地面上爬起来的哑巴冯三的裤裆中间。 这一下砸落,石头碰撞在冯三突出的肉体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百五十八章 磕头道歉 只有冯三痛苦地“嗬嗬嗬”,想叫叫不出声…… 接着,“咕咚”一声,小陶子再一次摔倒在地。 “哈哈……”周修常面对着哑巴冯三和小陶子笑了起来,便把后背卖给了朱哥。 没想到,朱哥居然很快地爬了起来,然后再一次向周修常扑去! 周修常感觉身后被一股巨力一撞,接着身躯便好像承受了泰山之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而去…… 身前,正是小陶子和哑巴冯三的身体,于是,周修常也毫不客气,直接借着一冲之力便狠狠地踩在他俩的身上! “啊!”“啊!” 一脚一个,踩得小陶子从晕迷中醒来大叫,哑巴冯三叫得更加凄惨。 周修常只觉脚下软软的,很是舒服,他不禁心中暗笑:“真正踩在你俩身上的重量不是我,而是你们的朱哥!” 等到周修常再一次踩到地面时,便把双腿一前一后地站稳,然后猛地顺势一哈腰,用左手把朱哥的一条手臂狠狠一拽,那朱哥便“啊”的一声,从周修常的身上直飞出去,被他狠狠地惯在地上。 当然,一个大沙袋在自己身上轱辘过去,周修常不免被带得重心不稳,顺势也摔倒在地。不过,他顺势一摔后,随即一滚而起,然后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周修常右手的铁棍还没有扔掉,他感觉铁棍似乎都被自己握热了,走上前,用铁棍“砰”“砰”地捶打了朱哥后背两下! “哎呀!”“哎呀!” 周修常这才解了气,直起腰来,道:“肥猪哥哥,这下服了么?” “服……服了……”朱哥终于趴在地上点点头,而且声音中带着哭腔了。 “服了?”周修常高声地反问一句,故意吓唬吓唬他们,然后笑道,“服了就好嘛,服了我就饶了你们了。不过,记得我刚才我说过的话么?我说,我……我说什么来着?嘿嘿!” 朱哥道:“你说,你不能白饶了我们!” 周修常道:“对!对了!没错!你很聪明,记忆力很好嘛!” 朱哥道:“你说吧,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周修常看了看远处的女孩,道:“去,给女孩磕个头,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朱哥道:“嗯?这就行了?可……” 周修常道:“嫌给女孩子磕头丢人是不是?那你们刚才欺负人家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呢?说真的,我倒是觉得给女孩子磕头不丢人,而是欺负女人才是真正的丢人!” 周修常一边说着一边耍动着铁棍,朱哥瞧得那在空气中挥舞得“呼呼”生风的铁棍十分眼晕,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朱哥当即说道:“行行,我去给她磕头道歉行了吧?” 于是,周修常朝远处的姑娘挥挥手,叫道:“你!过来!” 那姑娘已经站了起来,好像吓呆了一般,在原地逡巡良久,始终没有走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周修常狠狠地这些混子教训了一通,她自己反而吓得有些发抖。听见周修常呼呼她,也是举步不定,迈出一步,反而倒后退两步。虽然如此,这姑娘却也没有要一走了之的意思。 “喂!”周修常继续叫着,“你不要害怕,过来吧,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终于,这姑娘好像下定决心一般,朝这边走来,一直走到周修常身后,方才站定,一双细长的美目惊疑不定地看着周修常和朱哥。 周修常道:“朱哥,给人家道歉磕头吧!” 朱哥叹口气,道:“行,我磕头,我道歉,大丈夫愿赌服输,我他妈认了。” 朱哥说着,阴鸷地瞪了那姑娘一眼,然后从雪地上爬起来,朝那女孩一跪。 那女孩却“哎呀”一声轻呼,连忙站到一旁,连连挥手:“拉倒吧!拉倒吧!大哥,你起来吧……” 周修常却把姑娘往朱哥前面一推,道:“你是不是怕朱哥之后对付你?怕什么?朱哥,这姑娘以后我罩着了。行不行?” 朱哥磕了两下头,点头道:“行,行,你今天说什么都行。” 周修常一笑,道:“以后说什么就不好使了么?——喂,才磕两下呀,你们四个人呢,还差两下,继续磕!” 朱哥无奈,只得又勉强磕了两下头,道:“行了不?” 周修常道:“道歉呢?” 朱哥本来已经起身了,这时听见了,便又跪了下来,道:“靠了……对不起!” “起来吧!”周修常这才让朱哥起来,然后对着小陶子等三人道,“今天饶你们了。高兴吧?哈哈!” 此时,连周修常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打架胜利的感觉果然非同一般,尤其是这样酣畅淋漓的胜利。 那屁股脸和哑巴冯三已经站了起来,哑巴冯三去把小陶子也推醒了,三人相互搀扶着,脚步踉跄,只是看着周修常的眼神中还是带着不服和憋屈。 周修常觉得又好笑又奇怪,心道:“这伙人好像怎么被我打,却还是一脸的不服气。似乎是因为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吧?” 周修常看了看朱哥,又看了看小陶子等三人,道:“我叫周修常,安原二中的。关于安原二中,你们是不是知道一个女老师叫竺兰兰啊?告诉你们吧,这个竺兰兰是我马子!” 周修常这句话,倒让朱哥等人眼睛都是一亮,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是事情,显得震惊而意外。 看朱哥等人这般反应,周修常笑了:“不相信是不是?还有,你们在安原市混着,不能不知道黑哥吧?” 听到这话,朱哥等人的眼睛更加亮了!显然也是对于能从周修常嘴里听到“黑哥”二字,也是出乎意料!彼此面面相觑,传递的目光中似乎在诉说着惊讶和不解,也有一丝懊恼和气愤。 周修常也没在意他们这种表情,道:“都听好了!我要说,这女孩以后由我罩着了,你们有意见吗?” 之前周修常没有竺兰兰和黑哥的时候,朱哥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意思,似乎有一种虽败犹荣的骄傲。但是,等听到了“黑哥”时,这伙人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一些怯意。此时见问,都摇了摇头。 周修常喘着白气,大手一挥,道:“都走吧!” 朱哥等人如蒙大赦,立刻相互搀扶着,一拐一拐地朝废墟外走去,那屁股脸还不停地抱怨着:“你们轻点,我的腿折了!”“什么折了?折了你还能弯曲?”“那就是膝盖碎了!”“碎了你还捂着,那就是肿了!”“绝对是折了……” 看着朱哥等人一瘸一拐地走远,那姑娘仿佛才松下一口气来,但看着周修常的目光里却有些紧张和愧疚。 周修常看了看她,这姑娘长相清秀,乍一看上去很是清纯可人,不过被强人折磨了许久,又被恶心人的哑巴冯三吐了口痰,此刻看上去显得万份狼狈。 周修常朝她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那姑娘在周修常挥手时,也把铁棍抡了起来,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周修常哑然失笑,赶忙扔了铁棍,笑道:“握得紧了,都忘了扔开了。” 他张开手掌,握着铁棍的掌心处通红一片,觉得灼热似火,显然是被冻到了。 那姑娘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见周修常手冻得通红,不禁走上前来,一把拽过周修常手查看伤势。 姑娘的手纤细柔软,白如凝脂一般,被这双手关切地抓住,任是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周修常却在犹豫片刻后,轻轻地把手从女孩手中抽c来。距离得近了,周修常可以闻到女孩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只是这香水味道浓烈刺鼻,显然是低档廉价之物。女孩面容精致,一双媚眼更是时刻勾人,脸上的皮肤好似白璧无瑕,隐约透着淡淡的桃红,可谓秀色可餐,自有一番天香之韵。 那女孩媚眼如丝,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一眼眼勾魂摄魄地看向周修常,目光流露出几分感激,还有一些无可名状的复杂之物。周修常看着她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姑娘在满眼风尘中闪现了几缕青涩的羞赧。 “谢……谢谢啊……大……大兄弟……”这女孩似乎惊魂未定,说话还是磕磕绊绊的,竟然比之面对朱哥等人的威胁时还要紧张! 周修常看她愈发觉得楚楚可怜,不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厕纸,是他之前从家里带出来擦拭鼻涕什么的,这时递给那姑娘。不过,皱巴巴一团的纸倒让周修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先……凑合着擦擦吧……” 周修常这时忽然觉得右侧肋骨有些疼痛,再一探大衣内怀,脸色却蓦地变了。 那姑娘见周修常脸色骤变,也是一惊,却见周修常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样黑色好似砖头一样的物事。姑娘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不就是电影里经常看见的大哥大么? 只不过,周修常手中的大哥大已然分裂成两个部分,显然是在摔打中开裂了。由于周修常的大衣敞着怀,他在之前的一扑之际,装着大哥大的右侧衣襟便向外张开,身子一落地,这大哥大便像石头一样地砸在地上,也许硌了一下周修常的右侧肋骨,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个价值不菲的东西也太不结实了吧? 那姑娘看着摔坏的大哥大,一脸歉疚,低声地喃喃道:“对……对不起啊……”一面也是十分诧异,这个大男孩居然动不动就制造点意外,先是以一敌四,居然大获全胜,现在又从怀中掏出了这个东西,非同小可。 她这才觉得男孩的身份不同寻常,而同时她也真正地意识到,今天的遭遇……绝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你……”姑娘开口说了两个“你”字,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只是看着周修常的表情里流露出了关切。 周修常只是懊丧地看了看手中摔裂口的大哥大,由于已经没电了,也不知道摔成这样是否还能够通话,不过多半是够呛。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想这样 周修常见女孩欲言又止,却也不想多说什么,只道:“回去吧。” 说着,周修常向废墟另一侧出口走去。而那姑娘却小步追了上来,道:“大兄弟……我……” 周修常边走边道:“不必言谢。回去吧。以后自己少来这个地方。” 那姑娘还是紧跟在后,道:“对,对……我就是想说……我不是自己来这儿的……” 周修常闻言止步,“咦”了一声,道:“什么?”转身紧紧地盯着她。 那姑娘看见周修常目光凛凛,不禁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周修常道:“你不是一个人?是和谁一块儿啊?和一个姐妹吧?她人呢?” 那姑娘道:“不……不是的。我是……大兄弟,你是好人,也挺厉害的,我得跟你……” 就在这时,周修常用余光看见废墟的出口处好像有人来了,便扭头看去,这一看便惊呆了。 只见不远处站立了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婷婷而立,站在废墟之间,俏立白雪之上,容颜清丽,身姿婀娜,宛如一株傲雪红梅,凌寒而绽。 正是于玉香。 “玉香!”周修常兴奋地叫了一声,虽然只有几日未见,但却如隔三秋了。 一边喊着,周修常禁不住向于玉香走了几步。 不过,他很快发现,于玉香脸色冷淡,见到他之后不仅没有兴奋之感,反而阴沉沉的,似乎拒人千里之外。 周修常不禁停住了脚步,这时,身后传来踏雪的脚步声,却是那姑娘锲而不舍地追在身后。 周修常不耐烦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姑娘看了一眼于玉香,又看了看周修常,她在风月中阅历不浅,一眼便知二人的关系。但她忽然乌珠一转,竟然不假思索,一把抱住了周修常的胳臂,然后身子也倚靠在他的身上! 周修常吃了一惊,道:“你干什么?!”一边甩动胳臂,想把姑娘甩脱下去。 可那姑娘却好像下定决心一定要抱住他一般,死活不肯松手。周修常顿时气恼不已,这女子在于玉香面前故意紧抱着我,这是何意?而面对一个娇弱女子,又不好意思用强,只得用力去掰姑娘的手指,但那姑娘却更加抱得紧了。这么一来,倒好像一对男女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情形颇为不堪。 周修常不禁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快松开!” 被这一声巨喝,那姑娘心中害怕,猛地松开,面色绯红,羞怯怯地让在一旁。 周修常向她怒目而视,再一看于玉香,只见她一脸恨然,似乎失望至极。 周修常道:“玉香,这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于玉香轻哼一声,冷冷地一笑,声音清冷地道:“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原来你就是……哼哼!” 周修常又一次看向那姑娘,吼道:“你干嘛要抱着我?!谁他妈让你抱的!” 那姑娘低头垂目,一声不敢吱。 周修常还要再喊上几句,只听于玉香“咯咯”一笑,道:“表演得真精彩啊。以为我看不明白是不是?你以为你喊几句我就信了?男人的智商真是不够用。” 说罢,于玉香腰肢一摆,转身就走。 周修常赶紧去追,却追了几步后,心生疑窦: “这姑娘怎么回事?为何一见到于玉香,便对我投怀送抱?” 他随即停步,知道现在追上于玉香,也是毫无用处。女人一旦认定某事,任凭别人三寸不烂之舌也是徒劳无功。 周修常转身向姑娘奔去,那姑娘见周修常脸色阴沉,心中更加害怕,不禁一步步后退,她穿着高跟靴,冷不丁踩在一块石头上,身子一歪,便要摔倒。 周修常一见而急,自然而然地伸手搭救,右手伸出,抓住那姑娘的手,将她一拽,姑娘方才不至于摔倒。 只是,这一幕,被走了不远后回头的于玉香看个正着! 周修常旋即认识到糟糕,扭头一看,只见于玉香脸色雪白,神情间似乎对他愤恨至极,重重地跺脚,扭身而去,这次,一次头也未回。 周修常转过头来,一把把那姑娘推搡到最近的一堵墙上,发狠道:“你怎么回事?你想要做什么?!” 那姑娘像一头小羊羔在周修常身前瑟瑟发抖,嘴唇也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周修常比之前的朱哥等人更加让她心惊胆战。 周修常见她怕成这样,简直是我见犹怜,不禁心里又是一软,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嗫嚅着嘴唇,道:“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吧,我也不想这样的……” 周修常听着她的话,不觉糊涂起来:“什么‘你不想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修常听到这里,隐约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劲儿,他紧紧地盯着姑娘的眼神,从她的一双动人美眸中看到了恐惧和惭愧……周修常不由得心中一凛! 他想起之前姑娘的眼神。在她被朱哥等人围拥时,面对着即将发生过的残暴行为,她的目光却并没有此刻那么恐惧,而是些许的不安和满满的委屈,好像受人胁迫,逼不得已必须去做某一件违心之事一般。 而此刻的眼神,才是真正的害怕,同时在害怕中还带着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厌恶和反感。同样是不安,这一刻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那姑娘惶恐不安地看着周修常,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大兄弟……你别让我说了,我本来就不应该说,我是想说……对不起了!” 说罢,把女孩忽然将周修常一推,然后便向外走去。 周修常若想将她拦下来,细细盘问,原也轻而易举,只是那女孩眼睛里分外可怜,言语之中也好像有无数隐衷不可言说。周修常只是追出去一步,旋即止步,想道:“这姑娘久处风月之场,就算我将她拦下来,她若是不想说,没准会跟我胡言乱语一通,浪费时间。但看她神情言语,今天这场遭遇,十分蹊跷!莫若……” 想到这里,周修常开口叫道:“喂!你就不怕他们?只怕我?——你叫什么名字?” 若是周修常冒然询问对方姓名,这姑娘没准连头也不回,一鼓作气地一走了之。但是周修常先是提醒她“别忘了,是我出头救了你”,这么一来,姑娘自然良心有亏,没准会停住脚步。 当然,如果这姑娘的确还有良心的话。 果然,姑娘听了,脚步又往前走了两步之后,便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周修常慢慢向她走去,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姑娘仍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周修常已经绕到了她面前,第三次问道:“你叫什么?别跟我说什么……你工作时的名字。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周修常走到她身前时,发现姑娘的双目盈满了热泪,泪水汪汪,阳光下宛如珍珠一般闪耀。 姑娘略带着哭腔道:“你知道了也没用吧。” 周修常道:“没用。但我就想知道。你不想说你是怎么遇到的我,还不想说名字,那我今天究竟遇到了什么?是幽灵么?” 姑娘叹了口气,道:“张柔柔。我叫张柔柔。” “真名?”周修常有点怀疑,“柔柔?柔软的柔?” 姑娘点头道:“对。张柔柔。” 周修常“哦”了一声,道:“张柔柔……你今天不想说,我也不怪你。你配合着演一场戏,一定不太容易,连被人家蹂躏得够呛。” 姑娘略微侧过身,低头看着雪地,没有和周修常对视。 周修常继续说道:“其实我在出现之前,就已经在拐角处听了你们的对话,也听见了你又是挨耳光,又是被人踹,仿佛你就是这么下贱,也活该如此一样。为了几个钱,这么罪也不算什么了。但是我要你知道,就算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做什么的,就算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是为了钱作践自己,我却仍然要说,当时我同情你,现在我可怜你。我出手救你,并不后悔。” 顿了一顿,周修常最后说道:“张柔柔……人们都说,名字里有的东西,往往生命中没有。你在你所处的世界太久了,好久没有看到世界上的温柔了吧?” 说完,周修常大步离去。 那姑娘听着周修常的话,已然泪如雨下。 周修常大步流星,他知道那姑娘在后面一直看着他,他便走出废墟后,故意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儿,马路对面,便是城中花园。 站了一会儿后,周修常用余光看见这姑娘缓缓地走近自己,他便穿过马路,走向城中花园。 他是让她知道,如果她有朝一日想找到他,应该去哪里找。 周修常走进城中花园后,再转身时,已经看不见那姑娘了。 “那姑娘所说的‘不想多说’是什么意思?我在收拾朱哥等四人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逃跑,而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是在等待什么?她显然在害怕我,并不是在害怕我这个人,而是害怕我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 周修常这么想着,向售楼处走去。 他隐隐约约地猜到,今天朱哥等人和张柔柔应该是做了一场戏。但是,为什么要做这场戏?给谁看? 售楼处里,周修常进去后,直接就要找于玉香。 自己的两栋别墅都是经于玉香的手所售,所以作为业主,去找买自己房子的售楼小姐也是寻常。何况于玉香和周修常的关系已经在城中花园的工作人员那里乃是不成秘密的秘密了。 于玉香见到周修常,还是阴沉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周修常见到于玉香,反而笑了起来,道:“玉香……” 于玉香美目一瞪,道:“谁是你的玉香,我的闺名是你能叫的吗?” 于玉香这句话的声音略大,旁人即便听不太清,也知道于玉香心情不爽,要发脾气了。 周修常道:“呃……那我们,借一步说话?” 第二百六十章 蹊跷戏 于玉香冷冷地斜睨着他,道:“好啊,去哪儿?给你几分钟,我还得工作呢。” 周修常于是带着于玉香来到了花园,周围无人。况且由于严冬,花枝凋敝,视野一览无余,白雪皑皑,周围若是有人接近,脚步声是免不了的,很快就会被发现。 周修常道:“玉香,你在这里可以不用装生气了。你早就看出来有些不对劲了,对不对?” 于玉香还是板着脸,但是目光中的确透露出一丝笑意:“哦?我不用装了?你什么意思?” 周修常笑道:“首先,你可以先回答一下,你是怎么穿越马路,去的废墟?” 于玉香抿嘴一笑,道:“你倒是问到点子上了。是有一个小孩子,我不认识。” 周修常“嗯”了一下,道:“说的详细点,什么小孩子,怎么回事?然后我再给你讲我在废墟里遇到了什么。” 于玉香道:“先让我讲?你好意思吗?你感冒什么时候好的?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几天你出去了几次?都去哪里了?我为什么看不见你?你为什么病好了不是第一个来找我?你先说啊!” 于玉香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已然声色俱厉了。 这让周修常真正地感受到了于玉香生气。原来她生气的真正原因并非是看见他和一个陌生女子纠缠不休,她也不是没有看出来那女子乃是故意依傍着周修常,有意做出某些丑态来给她看,她虽然一时间不明所以,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当时的气愤却是一个女人本能的生气,便跺脚而回,期间动作还颇有些夸张,好像自己真的是狗血剧情里的女主角。适才心情平静之后再想,已然发现了许多奇怪之处。 但是此时的生气,却毫无弄虚作假的成份,也的确气得“无可怀疑”!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周修常的话,以及话中的一个名字,真不觉得周修常是清白的!这句话乃是周修常适才亲口所说,绝无可疑。如果说,见到那狐媚的姑娘故意让周修常出丑,但是她明确地知道周修常的清白;那么,这句话虽然说的随随便便,却绝对确有其事,他百口莫辩! 周修常并不知道于玉香其实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做出“知罪”的神情,低着头道:“于玉香,我是昨天上午才醒过来的,之前一直昏迷不醒。这一点我爸爸妈妈可以做证明。” 于玉香“嗯”了一声,道:“这其实我是知道的。周二那天,你爸爸妈妈好像还把学校里的人请来了,是不是?” 周修常道:“是的。你也看到了吧?” 于玉香这时冷淡地“嗯”了一声,道:“看到了。不过,人家当然没有看见我。我呢,只是一个卖楼的下贱姑娘,卖完了,就滚蛋了,去卖下一个。肯定比不上人家老师。对吗?” 周修常听了,浑身一颤,身上泛起了丝丝寒意! 只听于玉香接着道:“是不是啊?你们老师长得真挺好看啊,还带着一个漂亮女学生。呵呵,我就感到奇怪了,你说你一个男学生得病了,怎么班级里没有男同学过来看望你,反倒是女老师和女学生来。看来,平常上学,你对她们很不错,对吧?” 周修常咧开嘴,想陪着笑一笑,然而笑到一半,却也笑不出了,说道:“玉香,你不要乱想……” “乱想?!”于玉香忽然柳眉倒竖,凤目圆睁,严厉道,“是我乱想?还是我听错了?” “嗯?什么听错了?”周修常不明白,于玉香怎么忽然说到了听觉上面去。 “哼!”于玉香冷笑一声,然后故意学着周修常说话,“‘竺兰兰是我的马子!’这话是你说的吧?” 周修常傻眼了,道:“呃……那是……那时候我是……我好像是对那帮混子说的吧?因为……” 于玉香却猛地给了周修常一记粉拳,打在了他的胸脯上,恨然道:“我这么说,你居然先不是否认这一点,而是耗费神经去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说的!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你想解释?对不对?然后证明了什么?证明了‘竺兰兰真的是你的马子’!” 说着,于玉香的眼眶有些红,甚至哽咽起来,道:“我呢?我算什么?马子?驴子?她是马,我是驴,是不是?” 周修常去握于玉香的手,道:“玉香,你听我说完当时的情况好吗?” “我不听!”于玉香愤恨地把手从周修常的双手中抽c来。 她这么一抽,玉手上精心打磨的尖锐指甲划过了周修常受伤的左手皮肤,然后力道并不重,但是裸露在外的r肉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摩擦,登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周修常叫了起来—— “哎呀!” 于玉香见他吃痛,先是流露出关切的神色,然后又阴沉下来,咬着牙,道:“哼,活该!” 周修常向于玉香展露出痛楚的表情,想从于玉香那里博取同情,把左手的伤口放到于玉香的眼前,道:“玉香,你看看啊,真的受伤了。疼死了!” 于玉香虽然心中带恨,但还是禁不住看了一眼伤口,一抹心疼从目光中划过,又冷冷地道:“皮肉之伤,这么轻,还以为多疼呢!哼,连男子汉大丈夫都不是!”说着,把头一扭。 周修常道:“玉香?姐姐?玉香姐姐?——这样吧,玉香,你听见了那句话,但是之前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于玉香不搭理他。 周修常只好接着道:“是这么回事。这伙混子之前提到了竺兰兰,也就是我的老师,班主任,他们出言不逊,我不得不教训他们一通,顺便警告他们……” 于玉香道:“不信!他们怎么知道在你面前提到竺兰兰?” 周修常指了指自己外套下的校服,道:“还不是拜它所赐?人家有认识的,便知道了卧室安原二中的学生,然后就提到了竺兰兰……” 于玉香又打断道:“是么?看来你的竺兰兰在安原二中有很名吗?” 周修常有些不好意,道:“也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出去了……总之,我把他们都打趴下了,然后这么告诉他们,让他们断了这个非分之想!” 于玉香听完,阴阳怪气地道:“哦……这么说来,你可是真伟大啊。不错不错。那我呢?人家要是这么觊觎于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周修常拍着胸脯,道:“一样打趴下他们!” 于玉香“哼”地一笑,道:“才不是呢。骗人!” 周修常赌咒发誓,道:“于玉香,这一点我可从来没骗人!” 于玉香道:“李依依那天送花,你知道是谁送的了,也知道那个‘广惠通博’的‘公子哥’觊觎我了,你怎么不会会他啊?你怎么不去找他,然后把他打趴下呢?” 周修常为之语塞,支吾了几声,才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嘛!那次去酒吧里,要是碰见他,没准我就和他理论理论了,对吧?你带我去,是不是也是想带着我,向他展示一下我?让他断了这非分之想?” 于玉香听了,脸蓦地一红。 周修常见了,知道猜中了于玉香的心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想猜真的猜不中,日后想明白了才骇然发现女孩的心思果然是九曲十八弯! 周修常接着道:“所以嘛,玉香,你就是我的,谁要是觊觎你,我就和他拼命!” 于玉香的嘴角微微翘起,心内有些满足地想笑,但是很快就收了回去,道:“哼!说了这么半天,一句我想听到的都没有!” 周修常又困惑又不知所措,道:“玉香,那我要说什么啊?” 于玉香一张俏脸更加阴沉,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跟我装糊涂!?” 周修常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于玉香一双善良的眸子只瞪着他,银牙暗咬,阴沉沉地一字一顿地道:“真的不知道?” 周修常不知怎的,在凶神恶煞的朱哥等人面前无所畏惧,此时却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吓得除了左手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外,两只手都冰凉凉的。 “玉香……”半晌,周修常方才开口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说……说关于竺……关于我们老师的事?” “废话!”于玉香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活络起来,虽然还是一声娇叱,但是总比刚才的阴冷好得多,“看来你还是能够想到这一点的嘛!刚才是不是有意糊弄我?还说什么没有想到!哼!你这是欲盖弥彰!” 其实,周修常的确早就想到了,但是这个问题岂能张口就来地全盘托出? 对于周修常而言,他首先不想让于玉香知道,但是也绝不想欺骗于玉香。 不仅仅是对于玉香,对其他任何女人都一样。 对于男人而言,隐瞒是一种本事,欺骗则是一种恶行。 虽然在女人看来,隐瞒本身就是一种欺骗。 所以,周修常想的是能糊弄就糊弄过去,能转移注意力就转移注意力。 而于玉香想的是,为什么周修常饶了这么半天,却始终不直言澄清一下? 于玉香看着周修常,随着周修常的沉默,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玉香便无需周修常多说了。 男人的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这回答便是羞惭的肯定。 男人的否定总是那么激烈,和女人回答“yes”时的内心一样。 男人的肯定却平静如水,和女人回答“不爱”是一样的。 于玉香的鼻子忽然酸了,哽咽着道:“你和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 周修常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于玉香的手,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于玉香想从周修常的手里抽c来,周修常却紧紧握住,就是不放。 于玉香发狠了,用指甲抠进周修常左手的伤口r肉中! “嗯!”周修常疼得闷哼一声,却反而把于玉香的手握得更紧。 第二百六十一章 招募玉香 “你松开呀!”于玉香见自己把周修常抠出了血,顿时又心疼,又愤恨,“你松开!” 周修常就是不松,道:“我要是松开,我就不再是我了。玉香……” 于玉香道:“别叫我玉香!” 周修常停顿一下,还是这么叫道:“玉香,这就是我。你明白吗?” 于玉香忽然一张嘴,“哇”地哭了出来,也不想抽回手了,只是用另一只手捶打着周修常的胸膛…… “讨厌你!恨你!烦你!去你的!” 于玉香又是跺脚,又是捶打,又把头埋进了周修常的胸膛。 回应她的,是一句让她哭声更大的话—— “我爱你哦!” 于玉香扑进周修常怀中哭了良久,方才渐渐起身,抽泣着道:“你能不能……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周修常虽然于心不忍,但深知此事万不可因一时兴起而直言不讳,于是只是简单地说道:“玉香,刚才的那句话,我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听到我说‘我爱你’的女孩。” “真的么?”于玉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泪水将她的眼线都冲掉了,白嫩嫩的皮肤上抹着一片片的黛青色。 周修常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抹着她的脸,双眼直视着她的双眼,道:“真的。” 于玉香听完,又开始哭起来。 周修常任由她哭泣,当哭声渐歇,才说道:“多冷啊,我们回家吧?” 于玉香打了一个哆嗦,点点头。 周修常坐在室外这一会儿,早已冻得双颊通红,于玉香由于情绪激动,脸色更是一片绯红。周修常扶起于玉香,夹着她的胳臂向自己的别墅走去。 走进别墅,把于玉香扶在沙发上,周修常特意把地热的温度调高一些,然后把于玉香的外套脱下来,让她暖和一会儿。 于玉香此时已经不哭了,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直视前方某一个点,一动不动。 周修常见她这个样子,瞬间一阵心疼,轻轻坐在她身边,然后侧面抱住了她。 半晌,于玉香忽然说道:“修常……” “嗯?”周修常依旧一只手臂抱着他,另一只手臂抓着她的双手,道,“玉香,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去哪儿我就……” 于玉香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说我要离开你了么?” 周修常见于玉香并非是决绝之态,脸一红,道:“……反正,我得把你拽在身边,不放开。” 于玉香鄙夷地看他一眼,道:“你自作多情。” 周修常听了,反倒把于玉香揽进自己的怀里,道:“玉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这是唯一你不能质疑的。” 周修常语气十分霸道,但于玉香却听得心如烈火。 两人又依偎了片刻,于玉香忽然一惊而起,道:“哎呀!糟糕!” 周修常笑道:“是不是忘了要回去上班了?” 于玉香娇嗔道:“讨厌了!就怪你,你还直挤兑人家!” 周修常道:“我哪里挤兑了你?我想让你不要着急了,不回去就不会去吧。” “那可不行。”于玉香说着,便向卫生间冲去,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都怪你!都怪你!怪你……算了,我不说了。反正今天心情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周修常也没有老实地待在沙发上,而是跟在于玉香身后,然后从后面抱着她,道:“那我怎么样才能心情好?要不要……” “去你的!”于玉香晃了晃纤腰,但周修常只是不送,无奈道,“快别闹了,我要马上回去了,都快到中午了。” 周修常道:“你就是在家里,我也养得起你,知道吧?” 于玉香道:“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又生气了。” 周修常道:“不要……玉香,我可不是把你当花瓶,认为你就在家呆着就好了。我知道你有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所以我真正要说的是,售楼的工作你可以不用去了。” 于玉香道:“那我去做什么?出门喝西北风啊?” 周修常道:“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跟着我嘛!” 于玉香笑道:“近在眼前!我的眼前是镜子,镜子只有我。你在我背后,还叫我跟着你?可笑!” 周修常跟着笑道:“你理解这个意思就好了。怎么样?跟不跟我?跟我有肉吃!” 于玉香擦脸,抹脸,周修常还是在后面抱着她,形影不离,于玉香甩脱不开,又心急化妆,只得由他,道:“跟你讲,我不爱吃肉。我要减肥呢!” 周修常道:“那你跟我减肥。” 于玉香笑道:“减肥就意味着挨饿受苦啊。你想带着我去挨饿受苦?” 周修常改口道:“跟着我,让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同时还能减肥,瘦成一道闪电。” 于玉香道:“我就喜欢你说的这个比喻。” 周修常道:“其余的呢?拜托,想一想吧!” 于玉香道:“其余的……拜托我想想?嗯……那我就先想想吧!不过,我可不想跟你干。” 周修常奇道:“为什么?我是不是给你的感觉,就是很不靠谱?” 于玉香道:“你自己还知道啊?你说你成天神神秘秘的,要么夜不归宿,要么一连在家连病三天不下床。靠谱吗?” 于玉香正在勾唇,站在身后的周修常从镜子里看见于玉香的嘴唇实在性感诱人,忍不住绕到她身前,俯下身就亲吻了她的嘴唇一下。 “哎呀!”于玉香娇吟一声,薄怒道,“你看看你,把我的口红浪费了!” 周修常却笑着,打算继续胡闹下去,他把于玉香的口红胡乱地涂抹到自己的嘴唇上。 于玉香不禁大怒:“你知道不知道这口红是多少钱买的!或者,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口红就是我们女人的命!你竟敢……” 于玉香说着,狠狠地踢了周修常的大腿一脚,把周修常踹倒在地。 这一下,连周修常都傻眼了,没想到适才于玉香那么伤心都没有踹他,而此刻却为了一支口红而动手动脚,可见是多么义愤填膺! 再一想,周修常也觉得不足为奇。的确,对于女人而言,口红啊,鞋子啊,包包啊,恨不得收集齐全世界每一样品牌的每一款样式的每一种颜色…… “哈哈哈……”见到周修常倒地后无奈地笑着,于玉香也笑了起来,道,“别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不代表我心里不惦记。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但凡找到你的把柄,就尽情地收拾你!懂?” 周修常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懂了!服了!” 于玉香本来摆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严肃脸,又忽然指着他的嘴唇大笑起来。周修常起身,一照镜子,自己不禁也笑了,只见镜子中的自己把口红画到了嘴唇两边,好像多了两条小胡子,也好像嘴巴成了一张超级大嘴巴。 周修常起来后,还是拉着于玉香的手,道:“玉香,说真的,你今天别去了,反正也已经晚了。而且,快中午了,我们就一起吃饭,然后下午陪我出门。” 于玉香摇头道:“不行。工作就是工作,要负责到底。” 周修常道:“我很赞赏你的责任心。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玉香,你忘了我看到刚才怎么对付那帮混子了?” 于玉香道:“看到了?中午的时候,我带你去找我哥,你去跟他说一下,那几个混子让我哥好好收拾他们就好了。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刚才一提到什么竺兰兰,瞬间忘了。哼!”到最后,于玉香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周修常道:“不用跟他说了。我有把握。你得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到了废墟里的?那地方偏僻难行,你一个人不会兴致忽来,跑到里边散步吧?” 于玉香道:“你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 周修常道:“我从北边回来,想抄个近道,便走进了里边。” 于玉香道:“从北边回来?你干嘛去了?” “说真话吗?”周修常停顿了一下才道。 “说真话。”于玉香也停顿了一下。 周修常笑了笑,道:“说来话长。这还得从昨天上午我醒来后开始讲起。” 于玉香正要描眉,这时忽然把眉笔放下了,道:“你知道吗?我想了想,你说的对,现在已经晚了,我还是不去了。今天,我就听你说。” 周修常道:“昨天上午我醒来了,就得知,老师和我们班一个女生来过我家。其实,我有一份报告,也交给女生的父亲。她父亲的身份你以后就知道了。总之,这个报告很重要,我必须要赶去学校,把这份报告交给这个女生。可是,这女生没来,原来是生病在家。我们就去了她家……” 于玉香越听越时皱眉,道:“什么什么啊?我怎么听得直糊涂?你还是直接告诉我,昨晚你是不是和她睡了?反正我现在就关心这个。” 周修常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于玉香不太相信。 周修常耐心地道:“真的没有。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于玉香的玉唇翘了起来,道:“对不起……我刚才其实也看开了,但现在就是耿耿于怀……” 周修常笑道:“那说明你在乎我!” 于玉香“呸”了一声,道:“别给脸就上鼻梁!” 周修常这时道:“怎么能是‘给脸上鼻梁’?应该是给点阳光,我就灿烂!” “咯咯……” 笑了一阵,周修常道:“对了,那天我感冒不轻,还和你……你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于玉香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反正没事情。李依依也和你一样,在家里躺了两天,周二才好,今天她本来应该在家的,不知为什么,又跑出去了。” 周修常旁敲侧击出了李依依下落,心里略安。自从一进入房子开始,周修常便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李依依的房门,按照李依依平时的作息规律,上午时分应该是她在家睡觉的时候,却原来是出门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情结之解 得知李依依并不在房间里,周修常感觉心里漂浮的毛草都沉淀了下来。“我可真是犯贱了,惦记着李依依干嘛?” 周修常接着于玉香的话,说道:“你没事就好。玉香,我昨天醒来,要不是有事情,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你的。而且,昨天晚上做梦,还是梦到你了。” 于玉香重新拾起眉笔,描画着本来就好看的眉毛,“啧啧”了两声,道:“行了行了,我又不能看见你的梦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梦到我干什么了?” 周修常笑道:“好像你在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于玉香从镜子中看着他。 “笑话我……没穿衣服。”周修常把手放在了于玉香的雪颈上。 于玉香作势要把眉笔扎他的手,道:“真是讨厌。你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啊。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挑逗呢?” 周修常道:“现在我们俩多熟,和之前能一样吗?” 于玉香重重地点头,又叹气道:“唉,真希望不认识你。——不过,不认识你我会后悔的。”后一句话,说的柔情蜜意。 周修常把双手都放在于玉香的双肩上,道:“我也是。” 两人从室外花园,再到室内沙发,再到卫生间,再到化妆台前,直到现在为止,才真正的把感情说开了。 于玉香在沙发那里时,便想起了两人初识时,自己就意识到她绝非周修常唯一的女人,可随着自己陷得越深,对周修常的占有欲就越强。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体会到了。今天周修常对“外面有人”的默认,好似给她拨乱反正一样,又一次明确了自己的位置。 但是,占有欲并不会消退,而是深入骨髓,融进了她的性格之中。若是没有对周修常爱意,于玉香恐怕会因爱生恨。 不过,也正是这种爱意,让她重新找了自己当初的感觉和感受,重新接纳自己的地位。 这已经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包容了。 这一天,于玉香无疑是伤感的,但同时她也收获了很多,包括周修常第一次——在今世里——的“我爱你”。 对于周修常而言,于玉香此刻在他的心中的确是排在了首位,虽然有此刻和她共处一室的原因,但也有于玉香对他最为知心和信任。 只是,说出那一句“我爱你”时,固然是周修常心中所想,也是情之所至,但谁知这三个字一出口,周修常却蓦地想起一个人来。 若非这三个字,他都差点忘了这个女孩了。 不过,这个女孩的身影究竟还是在眼前一晃而过,怜取眼前人,此刻,于玉香的喜怒哀乐可谓就是他的全部了。 于玉香的手向后伸出,她的左手握住了放在自己右肩的周修常的右手,而自己的右手则抓住了周修常左手,四手相握,四目由镜中相对,深情而忘我! 片刻之后,二人才缓缓松开。 于玉香忽然怜惜地叫了一声:“你的左手……没事吧?还没有给你洗一洗呢!” 说着,拽着他的手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只见伤口的r肉上多了一条血痕,那是自己在花园中抠出来的,不禁有些心痛。 “这是你和那些混混打架弄出来的?”于玉香洗完后,不敢用毛巾擦,怕刺痛伤口,只是轻轻地用嘴吹了吹,道,“我是被一个小孩叫出去的。” “嗯……”周修常之前问了两次,但于玉香明显心不在焉,同时也有意无意的所答非所问,就岔开了,只得这时再问,“那小孩你认识吗?” 于玉香道:“穿着一件带卡通图案的蓝色棉袄,流着鼻涕,让保安找我,说是我弟弟。我哪里有什么弟弟?出来一看,却是一个小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流着鼻涕,我刚要说,我不认识他。谁知这孩子对我说了一句:‘你认识周修常吗?’” 周修常暗暗皱眉:“什么?他这么说的?” 于玉香点头道:“一字不差。我当时也愣住了,就点点头。那小孩却说,听说周修常,就是说你,在废墟里面呢,和一个女人打架!” 周修常哑然失笑,道:“我?和一个女人打架?这也太……” 说到这儿,周修常止住笑容,道:“厉害啊!教这小孩说话的大人很有想法啊!” 于玉香道:“不错。当时我也只是觉得好笑,但是立刻就想到了,‘和女人的打架’的真正意思。” 周修常分析道:“如果这孩子说,‘有人打周修常’,那么你多半会叫上保安等人去支援我,但是没有,他说‘和女人打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乃是丑闻,于是你就肯定会先自己去探查一番。” 于玉香道:“不错。我也是后来才想到这一节的。不过,当时我虽然想去,但还是犹豫不定,你想想,废墟里人迹罕至,我也不想自己孤身进去,也想着,这孩子是不是瞎说?不过,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他怎么还知道来到这里叫我?而不是叫别人?这么一来,我就越想越好奇。” 周修常道:“你没有问那孩子么?” 于玉香道:“自然是问了,但是一问三不知。那孩子只说,‘快去吧,一会儿就打完了。’于是,犹豫一阵后,还是跟着那孩子过马路,来到废墟。刚一走进废墟,那孩子居然扭头就跑,我想追是肯定追不上的。接着,我就认为自己上当了,然后也想跑,可是刚一转身,就听见了你的声音。” 周修常道:“我的声音?我在说什么?就是‘我马子’的那句话。” 这一次,于玉香笑了,点头道:“就是那句。但是我吓坏了,觉得这不像你啊。然后我就透过废墟看到了你,一直到那女的缠着你,我才出来。” 周修常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对我和那姑娘产生误会,对不对?” 于玉香道:“没有。不过,那姑娘的样子,我一猜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周修常道:“你好聪明。我是等你气跑了,才觉得不对劲,然后隐约觉得……今天的遭遇,乃是给我下的一个局!” 于玉香点头道:“没错,但不完成正确。” 周修常道:“怎么呢?还有什么?” 于玉香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道:“别忘了,还有我呢!这是给我俩的局!” 周修常点头道:“不错!哈哈,有人是想让你看见我和那姑娘在胡闹。这姑娘也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啊!” 于玉香道:“那么,你想过没有,是谁,想让我们俩心生嫌隙呢?” 周修常道:“嗯,让你看见我的丑态,然后离开我?呵呵,这样做的人真是有点意思啊?看来啊,这么做的人,是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于玉香道:“我和你的关系?好吧,你和我什么关系?” 周修常道:“玉香,我问你,如果有人跟你说我在外面胡闹,你会信吗?” 于玉香“切”了一声,道:“会……吧?嘿嘿,我得亲眼目睹才行啊,再说你这个小色狼,哼哼……” 周修常道:“你刚刚不就是亲眼目睹了么?” 于玉香道:“是啊,所以我真生气了。不过只是一瞬间,我一想,不太对劲!” 周修常道:“那你这么还走了?” 于玉香笑了一下,道:“不走我还能怎么样?当场揭露那人的计谋?还是看那个美女怎么纠缠着你,故意气我?我当然是扭头就走啊!这也是做给那人看的。没准,有人在某处一直盯着我们,看我们是否上当。” 周修常道:“嗯,然后你就装作上当的样子,走了……玉香,你太聪明了。我几乎是全程配合着他们,直到结束之后才有点反应过来了。” 于玉香笑道:“哼!就是因为人家姑娘太漂亮了吧?所以你也就沉浸在英雄救美的角色中不能自拔……” 周修常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啊,否则怎么能把那四个混子打趴下……哦!” 周修常说到这里,已然明白了。 于玉香道:“你‘哦’什么?是不是明白了很多东西?” 周修常道:“不错!我懂了。嘿嘿!这四个混子其实挺倒霉的。” 于玉香道:“其实你打不过他们吧?他们乃是故意失败,然后让你救美成功,美人好对你投怀送抱,对把?” 周修常道:“不错。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极有可能是这样。不过,后来却演砸了。” 于玉香饶有兴致,道:“是么?讲讲,如何演砸了?” 于是,周修常便把小陶子如何撞晕,屁股脸和哑巴冯三如何逼近,朱哥如何出现,自己如何以一敌三,一举打服四人,手舞足蹈地说了一遍。 于玉香边听边笑,笑得花枝乱颤,道:“原来你是这么把他们打趴下的,我只可怜那个大哥大!” 周修常道:“你干嘛不可怜我?” 于玉香道:“那个大哥大好多钱呢!” 周修常道:“我呢?我不值钱么?” 于玉香道:“值啊,你值两个奶豆!” 周修常叹口气,道:“命比纸薄啊!不管怎么说,我这薄命之人,居然在生死关头,连敌四人,虽然我算是偷袭,但是他们人多啊。而且,打到后来,他们已经并不相让了,偷袭的偷袭,全力相搏的全力相搏,最后还不是一样拿下了!” 周修常说着,越说越得意。 于玉香却道:“你还是少得意的好。第一,人家一开始就没存着把你打赢的心;第二,你是拼命,而人家却只当是游戏。” “所以,他们也算是轻敌嘛!”周修常笑了笑,知道自己的确有些得意了些,“不过我也想过了,若是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要么呼救,召唤更多的人,要么准备好了陷阱,然后再引敌上钩,这般莽撞之下还能一击得中,也是侥幸啊!” 听周修常这么表态,于玉香才放下心来,道:“这才是对的。混子的命不值钱,你的命可是值钱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命值钱 周修常笑道:“哈哈,现在我的命又值钱了啊!” 两人笑了一会儿,于玉香道:“现在你想到了,是谁在捉弄我们了么?” 周修常道:“有人选了。你呢?” 于玉香也点点头,道:“各自写下来,然后看看对不对?” “好。”周修常答应了。 说罢,两人抽c一张纸,一撕两半,然后各自拿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认为的幕后黑手的名字。 “写好了?”周修常问道。 于玉香点头,然后向周修常展示出来:“是不是他?” 周修常也向于玉香展示自己所写的:“正是。” 两人所猜的,不是别人,正是“广惠通博”的“公子哥”。此君之前托李依依送花来,这会子又用如此下作之法挑拨离间。 周修常慨然道:“之前我觉得贺老板才是真正值得注意的,因为贺老板像是正规军一样,明火执仗地跟你对着干,这个还好;而这个‘广惠通博’的人,却想让我们从内部分崩离析,从而一窥究竟,这是不知不觉间致我们于死地啊。” 于玉香道:“让我们祸起萧墙,也不至于非得瞄准我吧?他为什么不瞄准王朝阳王大哥呢?按理说,他只要略微了解一下成达公司,就不会不知道王大哥在公司中的作用吧?” 周修常道:“然也!不过,此人未必对王朝阳有兴趣啊。”他对着于玉香露出一脸坏笑,“人家对你才有兴趣,这样既能拆散我们,还能搞垮成达公司,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于玉香听了,似乎得意于自己的美貌又征服了一个人,大笑几声,道:“美哉!美哉!让他做梦美哉去吧!” 说到这儿,于玉香只见周修常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奇道:“怎么了?瞧我漂亮不漂亮是不是?和那个妓女比起来如何?” 周修常笑道:“没法比!再说在我眼里,你简直就是西施王嫱的化身。” 接着,周修常凑近于玉香,神秘地道:“想不想玩点好玩的?” 于玉香美目一凛,暗生警惕,道:“什么好玩的?” 周修常道:“玩点美人计,有没有兴趣?” “咯咯……”于玉香笑了起来,道,“没有。——怎么玩呢?” 周修常用手指数落她,道:“你还是想的吧?要不然研究一下?嗯?” 于玉香只用一双似笑非笑的明眸回答了他。 说着说着,时已近午。周修常便带着于玉香出去吃午饭。经过上午的一番激烈搏斗,周修常耗能巨大,故而吃了三大碗饭,才放下了筷子。 周修常在回到自己别墅后,先把损坏的大哥大试了试能否充电,结果是不能。看来这台大哥大就这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二人吃完了饭,便只往新街大厦而去。周修常要去找王朝阳一起去双丰区的地块查看一下。 虽然是中午,但是天冷路滑,二人打车而去。路上,于玉香拉着周修常的手,道:“多谢你费心了。” 周修常道:“哦?你心思这么敏锐?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好恶心!”于玉香秀眉一皱,“还是最恶心的蛔虫!夸你一下细心,这就上了天了!” 原来,吃午饭的话,既然是去新街大厦,其实完全可以去赵月如的快餐厅里吃,但周修常想到了于玉香恐怕未必愿意见到赵月如,便还是选择了在外边吃了。 其实除了于玉香的因素外,也有周修常自己的因素。 上一次分别时,赵月如提出希望寻找一下丈夫下落,而今天见面,说不定赵月如会再次询问进度。这几天除了感冒晕阙在床,就是上学送报告又到今天,除了抽空问了买矿的事情外,其余的事情暂时提不上日程。 所以,今天周修常打算去见了王朝阳就走,和赵月如只是一声照面,并不多谈,免得双方一个尴尬,一个失望。 片刻后,出租车来到了新街大厦,只见新街大厦之外,停了不下二十来辆自行车,这些自行车有的沾满泥土,有的锈迹斑斑,横七竖八地停在人行道上,也无人管理。 周修常和于玉香绕过去,走进大厦门厅,进入电梯后,忽然说道:“对了,张春龙的春龙地产,是在几楼来着?这几天有什么消息么?” 周修常见问,目光也是一凝,道:“不过,好悬把这家伙给忘了。不过也没听老王说起过,若是张春龙有动作的话,王朝阳差不多都会察觉到,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一定在小心翼翼地盯着呢。” 于玉香道:“既然王朝阳没有说起来,那么就是说这个张春龙要么暂时没有任何动作,要么就是他的动作过于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不错。”周修常答应着,电梯已经到了十二楼。二人走下电梯,走廊里飘荡着喷香的饭菜味,一些吃得油嘴麻舌的白领们也刚刚从快餐厅走出来,在走廊说说笑笑着。 周修常和于玉香对视一眼。这里的运转看起来一切正常嘛。 推开办公室的门,举步而进,谁知,一阵浓烈的烟草气扑面而来!整个偌大的办公室里,竟然烟雾弥漫。 周修常和于玉香走进去时,均是一口呼吸,却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浓烟,眼前也是被烟雾一撩,顿时连咳嗽带流泪,纷纷退了出去。 周修常对于玉香道:“没事吧?咳咳……” 于玉香捂着鼻子,道:“咳咳……不止是烟味,简直是……臭死啦!” 的确,除了浓重的劣质烟草气息之外,另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臭气,仿佛是汗酸、呼吸等混合发酵而成的气体,钻入鼻孔,令人作呕。 就在周修常和于玉香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除了浮云般遮望眼的烟雾外,透过烟雾也能看见屋子里坐着满满腾腾的人,虽然只是一眼看去,但也能够看得出来,坐在里边的几乎都是一个个男人。 办公室的门密封性真好,适才大门紧闭时,竟然无有一丝烟雾透出来。而此时,大门敞开着,那些烟雾混合着臭气,甚至夹杂着一股热浪,飘散出来,瞬间灌满了整个走廊。 周修常不禁有些生气,心道:“这些人是什么人?王朝阳在干什么?浩总监他们又去了哪里?难道公司办公室被外人挤占了,你们都不知道么?” “王朝阳!”周修常一声大喝,“我是周修常,出来!” “哎……哎!”只听屋里,王朝阳答应着,同时也咳嗽了几下,“咳咳咳……那什么,正主来了,咱们把烟掐了吧?好不好?啊?”听起来,王朝阳似乎对这些人很客气。 周修常和于玉香听了,都对视一眼,均思:“听王朝阳这个语气,说明坐在里面的人很不好惹啊。那是……” 周修常和于玉香的眼睛都是一睁:“张春龙?” 这时,只听王朝阳一边往外走,一边恳求地说着:“各位大哥大姐,走廊里有报警器,你们要是不掐烟,不开窗户,走廊的警报器就响了,到时候就喷水了,到时候就来消防灭火的了……” 王朝阳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同时又咳嗽了几下,看见了周修常和于玉香,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却在张口之前,猛地大口地呼吸了几口“室外”的“新鲜”空气,又咳嗽了好几下,方才说道:“周……周……周总,你可算来了……你要是不来,他们都能住下了!” 就在这时,只见黑星星和浩总监、竹竿、瘦子、郭忠也都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身上和王朝阳一样,简直是自带“热气”的一般散发着阵阵烟雾,均是一边咳嗽一边向周修常抱怨: “这简直是……咳咳……烟草厂!”“什么烟草厂……咳咳咳……简直是火灾现场……”“咳咳……我的嗓子是不是烧着了,我是不是哑巴了……咳咳咳……完了,没有人回答我,看来我刚才说的话没人听见,我成哑巴了!” “什么哑巴?咳咳……我的肺子都要咳出来了……”“怪就怪王总不让我们出去,让我们陪着他一起咳咳咳……咳嗽!” 周修常和于玉香都诧异极了,办公室里面的是什么人,这么嚣张?连黑星星和浩总监也压不住场面? 那黑星星一边咳嗽着,一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不让那些烟雾继续污染更多的空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人才终于喘匀了气。王朝阳看着浩总监,指责道:“你们出来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办公室,怎么没人去看着啦?” 浩总监道:“凭什么要我去看着?你都出来了!” 王朝阳道:“我出来是因为周总叫我出来,叫你出来了么?” 浩总监狡辩道:“我出来是为了见周总一面,怎么了?你凭什么不允许?” 周修常把手往他俩之间一插,道:“自己人先别吵嘴,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人是谁?我们的办公室,为什么被这群人占领了?” 王朝阳道:“你问的极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而且,还和你脱不开关系。” 周修常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张春龙叫来的人,要给我们找事对不对?” 王朝阳摇头道:“要是张春龙的话,我们这些人倒也不惧了。何至于如此低三下四,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周修常道:“那是谁?他们是不是来了不少人?想打架么?” 上午周修常以一敌四,此时潜意识里犹在兴奋之中。 王朝阳赶紧摆摆手,道:“这架可不能打!第一,不能打,打了咱们公司就完了!第二,打不起,咱们一共能叫来多少人?而他们能叫来好几百,甚至上千人!” 周修常听了直皱眉头,忽然神情一凛,目光一亮,恍悟道:“这些人是……工人?” 于玉香道:“我一开始就猜到多半是工人了,那股味道正是工人宿舍的味儿!” 于玉香话音一落,几个男人都不禁看着她,很想问于玉香难道去过工人宿舍? 第二百六十四章 并不简单 于玉香抿了抿嘴唇,道:“怎么了?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城中花园盖楼的时候,工人们的宿舍我就去过的啊!就是那种……差不多是用帐篷搭起来的……” “哦……”众男人不等她说完,都表示明白了。 王朝阳接着道:“你们都猜对了。正是一群工人。” 周修常和于玉香又相互看了一眼。周修常道:“怪不得在楼下看见了好多辆自行车……他们是双丰区那座零件工厂的对不对?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好好跟我说说。” 王朝阳道:“他们是上午就到了,我当时就联系你了,可是打不通你的大哥大,我还想着你是不是上学去了,结果忘了带电话。总之,我就准备应付他们一下。谁知,他们这种有一个什么工人代表,姓宗,嘿,可真像祖宗的宗啊,口口声声就一句话!” “什么?”王朝阳一口气说到这儿,不由得一停顿换气,周修常促催着问。 王朝阳道:“要见你们领导!我说,我多少算个领导,我叫王朝阳。你们有什么事情说吧?结果,这姓宗的居然又来一句,‘我不要见你,我知道你是王朝阳,我要见的是一个年轻的,长得跟小孩一样,叫周修常的’!” 周修常蹙眉听着,道:“呦呵!点名找我?就是没有跟你说事?” 王朝阳这次一气说道:“可不是!我说,‘周总没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你们跟我也一样’,他们不听,我又说,‘我和周总一有空,肯定去你们工地上看看,这是周总自己说的,一定会去看,总也就这几天而已,要不然大家先回去’?我这么一说,有几个工人就想走了。不过,还是那姓宗的,一声吼,说什么‘今天见不到,咱们就不走了,休想推来推去的!’然后就坐这儿开始抽烟,男的女的都抽烟,一支接着一支,看起来都是准备好的!哎呀我的天啊!小周啊,你真是个惹事精儿!” 于玉香听见里面还有女的,顿时咂了咂舌头,搞不懂里面的女人究竟有多么粗犷豪放了。 周修常道:“我惹事?我还给大家伙饭吃呢!对了,这些工人们上午来的,中午吃饭了么?” 王朝阳摇头叹气道:“何止是吃饭?我故意本月的水费和电费都要多交好几倍!那家伙,接水烧水,沏茶,你能想像得到吗?他们居然连茶叶都带了!” 竹竿道:“不仅仅是茶叶,我旁边那位大姐,还带了毛线,要织毛衣……” 郭忠道:“我旁边一位大叔,还带了药,还问我吃不是。” 瘦子道:“他的药,他问你吃不吃?” 郭忠道:“是啊,我也纳闷,就问他,什么药?他说,这是治神经的药……” “噗哧!”众人不禁都笑了一会儿。 周修常道:“所以,这些工人们去赵月如那里吃饭了?” 浩总监道:“他们没去。我们是一盘盘地端回来的。” 周修常问道:“怎么不去?” 浩总监道:“怎么去啊?烟不离手,让他们放下,就是不放,他们要是抽着烟去了餐厅,赵姐这食堂就不用营业了!” 听到“赵姐”这一称呼,周修常瞥了浩总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办公室的门,道:“好啊。既然他们是来见我的,那就见一见吧。” 说着,周修常就向办公室走去,王朝阳却拦住他,道:“里边烟雾太呛了,你进去恐怕连话都说不了。” 周修常一想到刚才被烟雾逼出门外,也觉得心有馀悸,道:“那你进去,把烟放掉再说?” 王朝阳道:“我可不想进去了!我还要我的肺呢!” 周修常想了想,道:“这样吧,一起换地方。” “去哪?”一听周修常话,众人都同声问道。 周修常指着黑星星,又指了指办公室里,道:“那天黑星星帮忙收拾我的房子,我答应他去吃鲁鸣春。既然如此,这就一块儿去吧!老王,你赶紧给鲁鸣春打电话,把工人人数数清了,咱都去。” 王朝阳一听说去鲁鸣春,本来眼睛一亮,但一想和这些烟熏火燎的工人们一起去,又皱起了眉头,不过老板有吩咐,他只得答道:“行。” 浩总监等人听要去好地方吃饭,也都兴奋,道:“周总你不愧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咋知道我们都没有吃饭呢?唉,这些工人们是有吃有喝,我们是饿着肚子闻烟味,啥也吃不下。这下好了,哼哼,让你们吃多喝多,有好吃的啥也吃不下去!” 只有郭忠挠着脑袋,问黑星星:“鲁鸣春是啥?是不是菜?” 王朝阳站在办公室门前,深呼吸了几次,打算憋着气往里冲,因为座机电话在里面,他的大哥大也在里面,总之,想打电话就必须得去里面……可是,鼓了好几次勇气,却始终没敢打开门。 周修常和一众人都围观着他,用眼神鼓励他,同时准备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后退。 王朝阳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任何冲进去的意思,反而回头说道:“周总,我这可是拼命了啊!” 周修常道:“算你大功一件!” 王朝阳又深呼吸一口,然后准备打开办公室的门…… “老王!”周修常的一声叫,顿时让王朝阳泄气了。 王朝阳道:“怎么了?你反悔了?” 周修常道:“不是不是……我是要告诉你,一会儿数人头的时候,别忘了把姓宗的头头算在我们这一桌。” 王朝阳道:“就这点事。没了?” 周修常点头,朝他伸出拳头鼓励他,道:“没了,你冲锋吧!” 王朝阳本来上一次是一鼓作气,现在却有些衰竭了,只得重新鼓起勇气,又喘了好几口深呼吸之后,才终于再一次把手伸向了办公室的门…… “吱呀!”办公室的门开了。 王朝阳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并且他的手也根本没有碰到门把手! 此刻的开门,他不禁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睁眼看去——不禁愣住了! 只见办公室里哪里有半点烟雾的影子?虽然依然有些刺鼻,但味道已经不重了,而且一阵寒风从里向外吹拂出来,带着外面凛冽但是清新的空气。 周修常等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和之前相比,就好像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忽然之间变得彩色清晰了。 办公室里,站着高高矮矮的二十多人,女人果然有几个,都站在角落里,人高马大的男工人站在最前面。他们都穿着朴素,脸膛黝黑,遍布沧桑,一些人的头发花白参杂,但一双双眼睛却或浑浊,或通红,目光里透露着一些困窘和怀疑,也有恳求和期待。 此刻,二十多双这样的眼睛都齐刷刷看向办公室的门口,一些工人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些难为情的笑容,似乎对之前的抽烟行为有些不好意思。 为首的一人身材尤其魁梧,看起来很有力量感,国字脸,大耳朵,脸色黑红,一只红鼻头更是红上加红,浓眉大目,目光炯炯有神,一丛胡子从下巴长到脸颊,显得很是威武刚硬。他身穿一身穿旧的皮夹克,似乎是空军飞行员的装备夹克。 周修常一看此人,便知道他八成就是王朝阳口中的“姓宗的”。 王朝阳此刻已经渐渐后退,周修常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前面,站到了办公室门口,和里面的“姓宗的”相对而立。 “姓宗的”忽然咧嘴一笑,向周修常伸出一只褐色的大手,道:“周老板,你好你好。” 周修常也伸手握住,道:“你好。请问您是……” “我是宗和。我们都是零件厂的——已经破产完蛋的零件厂的。”宗和说着,向身后的人指了指。他身后的人都不约而同,向周修常点点头,稀稀拉拉地叫着:“周老板……好啊……” 宗和眉头皱了皱,大声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么?给我叫!” 于是,一群人声音洪亮,叫道:“周老板好!” 周修常挨个地看去,道:“大家好。可能人有一点多,所以比较热,所以大家就把窗户打开了吧?那样太冷了,别给大家冻感冒了。先把窗户关上吧!” 周修常心道:“再不关窗,别说我冻透了,就是屋里的取暖设备也要冻坏。” 众工人闻言,靠近窗户的,已经自觉地去把窗户关上。估计也是嫌冷了。 周修常深吸一口气,然后安然迈步而进,走到办公桌前,道:“大家刚才是怎么坐的,现在就怎么坐吧。初次见面,你们当中有人可能已经认识我了,不过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修常。这家公司是我父亲名下的,不过由我来运营管理,这位是王朝阳,我很信赖的助手……” 当下,周修常也没有多余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先把自己的人先介绍了一遍。然后又道:“成达公司,目前就这些人了。宗和同志,要不要介绍一下你们的人?” 宗和见问,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工友们,工友们和他目光对视时,都摇头微笑,大概是觉得没什么身份,不想被介绍出来。 宗和回过头来,道:“咱们工人一条心,对于单个人,也没啥好介绍的了。” 周修常微笑道:“好。” 说完了一个“好”字,周修常虽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却只是环顾着一个个工人们,并不说话。宗和站在当地,似乎觉得有点尴尬,似乎是见了“真佛”,本来满肚子的话,一时间不知从哪里说起。 周修常最后把目光放在宗和脸上,转了几下,然后面对众工人,朗声说道:“大家今天来到这里,如果是想来和我要钱的话,那么请你不要闹,安安静静地走出去吧,我不会给你们的领导擦屁股;但是,如果你们是来跟我要工作的,那我请你们留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第二百六十五章 难以谈拢 周修常说完了这句话,原本期望看到的是工人们深受感动、感激涕零,纷纷表示自己要一份工作,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的表态…… 然而,周修常的话音刚落,却看到工人们都是脸显诧异,面面相觑,似乎这样的话不出他们意外。 宗和笑了一笑,道:“周老板,咱们今天来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真的,你们成达这么点小公司,就这么几个人,咱能做点什么?你也别继续忽悠我们了,反正咱们工人到现在也看明白这世道了!咱们现在认的,就是眼前的几张纸,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是!”宗和身后的二十多人齐声应道。 其中有一个满头花白的工人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然后接着点上了,道:“看见没?又是满嘴跑火车的,我看啊,咱们还是坐在这儿吧!” 说着,他自己就先往地面上一坐,在坐之前,居然还用一张小垫子垫在下面。 工人们一听,都纷纷坐下了。一双双眼睛重新用坚定的神色看着周修常,那意思就是说:不给钱,咱们就不出走这个门! 宗和对周修常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好像是说:我也知道咱们这样不要脸,但谁让俺们也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呢! 周修常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工人们的表态,直接就把他的路堵死了。 不给钱就不走。这哪里是来协商了?分明是被人挑唆之后,抢钱来了! 周修常和王朝阳对视一眼,王朝阳目光中有些愤懑,向他微微摇头。 再看向于玉香时,于玉香向周修常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周修常于是向外边走去,用眼神示意浩总监等人留在房间里看着他们。 来到了走廊上,于玉香对王朝阳道:“王大哥,你怎么看?” 王朝阳道:“我们可没有承担工人补偿的义务!那是政府的事情!或者,政府跟我们说,以后让我们承担了,同时给我们免税减税,那另当别论!不过,现在我们刚刚要到这块地,事情刚有眉目出来,这帮人就找上门地胡闹,显然是……显然是……” “显然是有备而来啊!”周修常接话道,“你们也听见了,我本来是要按照我的计划,给他们饭碗的。居然都不要,说我是在诳他们。什么意思?” 于玉香道:“还用说?自然是被人灌了耳药!” 周修常道:“这个灌耳药的人,我猜测有两个,一个是楼下的张春龙,一个是‘广惠通博’的‘公子哥’。” 王朝阳道:“就他们俩?为什么不是贺老板?咱们不是也得罪他了么?” 周修常道:“得罪?说不上吧?我觉得这样的事情,未必是贺老板能干的。工人们也不是傻子,他贺老板在工人们口碑中不是很好,说的话工人们能信?能煽动起来他们?” 于玉香道:“周修常说得不错。也许,我们可以和那个叫宗和的,单独谈谈,问一问他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周修常点点头,道:“这样,我去找他。” 说着,周修常转身进屋,面对着一众工人,说道:“我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了。请允许我考虑一下。我知道,你们看着我年轻,认为我少不更事,或者说出去的话没什么效力……没关系,这些我都理解。因此上,我想请你们的代表,宗和同志,单独和我谈一谈,你们是不是都很信任宗和同志啊?如果有不放心宗和同志的,可以再派一名代表,一共两人,一起和我谈谈,如何?” 宗和听了,看向身后,好像他自己也要维护自身清白,生怕惹上怀疑一样,指着刚才那个带头抽烟的老工人道:“马哥,要不,你也跟我来吧?” 那叫马哥的听了,立即掐烟,点点头,看了看周围的工友们,道:“兄弟姐妹们,我和小宗一起去,大家信得过吧?” 工人们都道:“信得信得!” 于是,马哥和宗和二人都走到了前面。 周修常道:“那好,请二位跟我来吧。” 新街大厦的整个一层都是成达的,除了王朝阳的办公室和赵月如的快餐厅之外,其余另有八套房子目前都是空置状态,每天均由赵月如简单地打扫一下,也算是“养”房了。 周修常不想带着宗和和马哥去赵月如的快餐厅,就是避免和赵月如过长见面的意思,同时,也是为了向宗和和马哥展示一下,他故意带着二人在走廊里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对跟在后面的王朝阳说道:“老王,你说哪里谈话比较好,这么多房子……” 王朝阳会意,道:“这一排的都行,都有上百平米呢!这时候还有阳光,很暖和!靠北侧的虽然没有阳光,但是面积更大啊,都比南面的多三四十平!” 没想到,这马哥似乎不知道新街大厦房子的价值,只是咂咂嘴,说了一句:“咱以前的工厂,一个车间就几千平!” 周修常于是也不多说,随便开了一间南面的屋子,邀请二人走了进去。 这些屋子虽然都是空置着,但是里面的办公设备已经采购齐全,只不过有的桌椅都没有拆封。 于是,周修常、王朝阳和宗和、马哥相对而坐,于玉香很清楚自己作为女性,先去准备热茶水了。不过,因为她也不想和赵月如见面,以免尴尬,便让黑星星帮忙去接水,自己再端进房间。 周修常先指着王朝阳道:“下面,我们先听一下王朝阳同志介绍介绍成达公司的未来项目和发展规划吧。” 王朝阳本来听了周修常在走廊里的那句“我去谈谈”之后,觉得现在陪着周修常,只不过是来充当观众和补充的角色,也就是一个后勤人员,哪里想到周修常一上来就把他推到了前线! 王朝阳先是呆愣一下,暗中咬牙切齿,心道:“你小子……算你狠!我他妈真想现在找个借口去卫生间,把你晾在这儿!” 可是,王朝阳其实也又是表演欲望的,就像上次在剧场里接受秦杨的采访,虽然之前并未有准备,也同样被周修常推到了前线——不过多半也有毛遂自荐的因素——居然也出口成章,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王朝阳抿了抿嘴唇后,便把上回开会时,以及开会后周修常和王朝阳所谈及的发展蓝图简单明了地阐释了一下。因为是面对着工人们,所以,王朝阳特意提到了对工人就业的关心……最后说道:“我们成达公司虽然现在还是一家小公司,但是正在急剧扩张的状态中,所买下的地块,就是一方面扩大我们的业务,一方面也制造就业岗位,造福于社会。对了,下面就由周总谈一下具体的方案吧!” 其实,王朝阳滔滔不绝,也是大而化之的泛泛而谈,并未有具体的所指,所以他一脚就把皮球踢给了周修常,以示报复。 周修常却微笑着接了过来,道:“首先,咱们工人想再恢复工厂,想再恢复往日的上下班时光,靠国家订单来养活,是不可能的了。这一点,不知二位是否认同?” 宗和道:“我们大概也明白了,政府不要我们了,之前把我们当宝,现在把我们当累赘了。所以,周总,刚才这位王总说的话,我虽然没怎么太懂,但也大概明白了,就是你们想创造就业什么的,对不对?但是我跟你说吧,从工厂半死不活到现在彻底完蛋,跟我们说这话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你还这么说,有什么用?” 马哥道:“是啊,耍我们都几年了,家家揭不开锅了。我告诉你,周总,咱们工人要是要不着钱,就在你这里蹭吃蹭喝了。” 王朝阳脸色一沉,道:“你……你这人是什么意思?我和周总都在想办法……” 周修常捅了捅王朝阳,让他不要再说了,道:“马同志,工人买断工龄的事情,本来是政府所管。当然啦,我们配合政府,如果政府说,由我们承担,那我们就一定会承担,绝不含糊。所以本质上,你们如果是来要钱的,那就找错了地方。应该去找政府协商,干嘛找我们?” 马哥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但显然他并不意外,拍着桌子道:“哼!你们这群万恶的资本家,和政府都是心狠手辣!都是串通好的!” 周修常一抬手,示意自己并未说完,续道:“听我说,这个买断的事情,本来没有我们的事情。但是我刚才也说了,我可以考虑一下。也就是说,我愿意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为现在失去了温饱保障的工人们提供一笔保障资金,也算是代替政府,做一件善事。但是,你们必须得明白,那就是:钱,你们可以拿得到,但这笔钱不是什么买断的钱,而是我周修常的慈善事业而已。明白么?” 宗和立刻问道:“那有多少钱啊?” 王朝阳反问道:“你们要多少啊?” 宗和和马哥对视了一眼,道:“一个人两万块钱。这是我们的最低价了,不能再低了。” 周修常道:“看来刚才的话,二位并未听明白。我是给大家提供一笔温饱的保障资金,不是买断你们去了。还有,这笔温饱资金你们要想拿到,还得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在成达公司的安排下就业,实现下岗再就业。” 马哥和宗和对视了一眼,马哥先摇摇头,道:“再就业?哼哼,我们都被骗好几次了。小宗啊,你觉得呢?” 小宗道:“周总,再就业是什么时候?”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时间……” 周修常此言甫出,马哥就冷笑了起来:“你听听!果然如此!你就是来忽悠我的!小宗啊,你别谈了,走吧。我们回去,住在他那里!”说罢,就站了起来。 宗和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向周修常失望地看着:“你之前说你年轻,不懂事,现在我看到了,你真是年轻,不懂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烫手山芋 周修常慢条斯理地道:“虽然没有确切的时间,但是,我可以说,那笔温饱的钱,可以每月向每户工人家庭发一次,一直发到你们可以再就业为止。” 听了这话,本来打算站起来的宗和又慢慢坐下了。马哥却道:“我们才不信呢!你一个人两万块钱都不给,难道还能每月发我们一笔钱?发多少个月啊?哼,谁信啊?” 周修常此时也有一些失去耐心了,他明显地感到工人们和自己之间有些巨大的一条鸿沟,充满了不信任感,这些工人被人挑唆了,当属无疑,道:“马同志,我还没有说,我每个月可以给每户家庭多少钱用来温饱保障,你为什么就说不行呢?” 马哥听了,脸有些红。 周修常又道:“你们工人代表,是不是宗和同志?还是宗和同志只是一个傀儡,你才是真正的代表?” 宗和看了马哥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工人代表,不过,马哥也可以算,我们俩都是。这样吧,周总,你说说,你那个什么保障温饱的钱,每个月能给我们多少?” 周修常道:“每一户,每个月一百元。有孩子的话,一家一百五十元。” 马哥不满地道:“一百元!那叫什么温饱,那叫顿顿是白菜汤!不要!” 周修常道:“一百元不多,但是你们什么都不用干,自己做点其他生意我都不反对。不过,当我们公司开始招兵买马的时候,工人们应该在我这里就业。” 马哥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抱胸,表示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宗和却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犹豫。 周修常向他俩各自瞥了一眼,道:“这样吧,你们回去把我的条件跟工友们商量一下,如何?” 没想到,宗和和马哥都是许久不说话。半晌之后,宗和忽然抬起眼睛,怀疑地打量着他,然后坚决地摇摇头,道:“恐怖不行。不过,周总,我会把你的条件跟大家说一下。还有,我们今天不会占据你们的办公室了,大家伙都会回去的。我们工人虽然是大老粗,但就算再怎么被人家欺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野蛮人。马哥,我们走吧。” 马哥听了这话,有些诧异,道:“咦?我们回去?” “回去吧!”宗和说着,看了一眼周修常,道,“周总,不管你是忽悠也好,骗人也罢,冲你今天的这个态度,我们也就不太做过分了。不过,我们工人的要求,并没有改变。” 说罢,宗和起身,和马哥走到门口。 “等等!”周修常叫道。 宗和和马哥的脚步都停下来,宗和回头,道:“怎么了?” 周修常道:“你们工人的要求我无法答应。不过我还要说明一点,我也是工人家庭出身。” 周修常说了这话,本以为能拉近和宗和的距离,谁知,宗和却“嘿嘿”一笑,道:“是啊,我们知道啊!所以你出来了,讨厌我们这些大老粗嘛!” 说着,开门而出。 周修常和王朝阳相互看了一眼,周修常道:“你看出什么端倪没?” 王朝阳沮丧道:“还能看出啥端倪!妈的又得花钱了!一户家庭一百元,有孩子的一百五十元,你知道人家工厂有多少工人?上千!有一家子都是工厂的,你也一家发一百?肯定得打起来呀!” 周修常考虑了一下,道:“确实如此。说真的,要不是我工人家庭出来的,知道他们的窘迫,我是一分钱也不给。” 王朝阳道:“现在知道了什么叫烫手山芋了吧?你不是有办法么?是不是吃了一个下马威?还问我有没有端倪,我看出来的端倪就是,这块地块赶紧转手吧,爱谁要谁要,咱们不要了!” 周修常道:“我看出来的端倪则是,好像有人在挑唆他们了。” 王朝阳道:“废话,刚才我们不都是这么怀疑的吗?怎么?你现在已经确认了?” 周修常道:“不能。不过,我大概知道了这人是怎么挑唆的了,用的什么方式……” “什么方式?”王朝阳反问,“你是说,你要是站在对方角度上,该怎么来破坏你的好事吧?” 周修常道:“不错。一定是有人答应他们了,所以……” 王朝阳道:“等会!答应他们什么了?” 周修常道:“还能是什么?答应他们钱了。只要不让我买卖成功,他们就买下来,然后给工人钱,其实真的给能吗?” 王朝阳道:“你这么想倒是不错。所以是人家团结了工人们来反对你!” 周修常道:“不是团结了,而是收买了一部分工人来反对我。你看宗和和马哥他们俩,谁像是被收买的?” 王朝阳道:“废话!自然是马哥啦!” 正在这时,于玉香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说道:“你们都谈完了?我这茶才刚刚烧好……” 王朝阳很惊奇:“才烧好?怎么这么慢?” 于玉香叹口气,道:“这么说吧,你屋子里的电水壶已经被工人们用坏了,他们还是吵吵着喝水,有吵闹着去卫生间,我就算冲了这四杯茶,还是黑星星抢下来的热水呢!” 王朝阳道:“这帮人简直是不像话!我的电水壶那么高级,一百多一个呢!” 于玉香又问:“怎么样?你们谈什么了?工人们都走了,是不是谈得……” 说到这儿,她看到周修常和王朝阳的脸色,便知道谈判失败了。 于玉香娥眉微蹙,道:“既然没有谈拢,他们干嘛还是走了?” 王朝阳道:“那个宗和说,觉得咱们周总态度不错,他们也不想逼人太甚,也觉得霸占人家办公室太不意思,就走了。” 周修常道:“其实,宗和这个代表当得有些窝囊了,工人们中有被收买的人,他们根本不是和宗和一条心。因此上,宗和叫所有人回去,然后把我的条件跟他们说一下,看看大家的意见怎么样?我就不信了,每个月一百元,还保证他们的就业,难道真的就一个人不心动么?” 于玉香道:“已经看见了现钱的人,自然不会心动了。” 她这句话,说得周修常和王朝阳都是恍然。王朝阳道:“你的意思是说,像马哥这样的家伙,已经是领到了钱的?” 于玉香淡然道:“那还能是怎样?” 周修常和王朝阳面面相觑,他们的眼里虽然远和广,但却不如于玉香的专和透。 于玉香接着道:“刚才我就想过了。你们俩恐怕都没有看出来。” 周修常和王朝阳齐声道:“什么事?” 于玉香拿过一杯茶水,悠哉悠哉地喝上了一口,然后道:“我之前说过,我接触过工人们,对吧?其实工人们十分团结不假,但是如今世道也变了,他们也开始关注各人的利益了。之前在建筑工地的时候,工人们一开始都是磨洋工,后来施总一句话,谁干得快,谁的钱就多。按理说,工人们一定会展开彼此的竞争,对不对?可是你猜怎么着?” 周修常道:“工人们罢工了。” 于玉香伸出一根玉指向他指了指,道:“不错!工人们竟然罢工了。” 周修常问道:“那施念京是怎么对付的?” 于玉香续道:“施总把他们都开除了,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几个老实肯干的,发了五倍的工资,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中的一个人能干五个人的活,这些钱就都是他们的。” 王朝阳道:“这招厉害啊。肯定有人心动啊。” 于玉香点头道:“是啊。第二天就有人找来了,要上工,要干活。施总说可以,都来吧,干得好就有钱拿,不好就没钱拿。”顿了一顿,于玉香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刚才我在半公里的时候,就在想,能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的能是什么理由呢?或者说,是你教工人们这个方法呢?你们发现没有,有几个工人十分腼腆,好像很害羞,很要脸面似的,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闹事的人。” 王朝阳道:“那就是来看热闹的了。” 于玉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既是来看热闹,也看看自己能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怎么讲?”王朝阳跟着问道。 “就是说,这些人恐怕是想两头拿钱的。”于玉香分析得条理分明,“修常所说的“挑唆”,是不错的,能想出来霸占办公室的,决不是普通的工人,而是那伙不怕事大的地痞流氓们才能干得出来。今天这一招,也必然是他们想出来的。” 周修常和王朝阳都沉默了一会儿,二人咀嚼着于玉香的话……忽然,周修常举起了自己受伤的左手,道:“是不是和这个有联系?” 王朝阳才发现周修常的左手受伤了,道:“怎么弄得啊?” 周修常便把上午的遭遇简略讲了一遍,然后道:“给我下套,然后霸占我的办公室,搅黄我买的地块,是不是同一伙人?” 王朝阳听完,直是唉声叹气,道:“你看看你,惹出来多少事!唉!” 于玉香道:“说不好。我觉得乱猜毫无意义,还是应该去双丰区工厂那里看一下。” 周修常却微微摇头,道:“玉香,你之前说的都对。不过,现在我倒是认为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 王朝阳看看于玉香,又看看周修常,道:“我怎么有点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了呢?找几个工人聊聊天,也是应该的啊!” 周修常道:“我觉得玉香刚才的分析是正确的,可是这同时也就意味着……某个竞争对手用了黑手段,把地痞流氓等黑道团体牵扯了进来。这可就是难对付了。” 于玉香不禁笑了,道:“你上午还单枪匹马,把四个黑道打趴下了,怎么下午又害怕了?” 周修常挠了挠脑袋道:“此一时,彼一时,上午那几位可不是为了拼命,而是为了让你看到,从而讨厌我;而现在则不然,现在却是为了利益,我们的所作所为,相当于挡人财路,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求贺总 王朝阳却沉吟了一下,道:“虽然如此说,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对方有黑道,咱们呢?你不是有黑哥嘛?黑哥混黑道,难道就不能请他对付了?” 周修常严肃道:“请黑道哪有那么容易,请黑哥也是一样,请一次就是一次的人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请出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周修常内心却想到了:“这几天来,我的举动有点大了,可是我的团队组建还是过于落后,黑哥虽然是过命的交情,但也只是可以合作,不能像王朝阳、浩总监这样对我死心踏地,那我如何放心?若是请了他,好处自然也要给出去不少。” 此刻,周修常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一想到什么项目是顿感捉襟见肘,不能再向一个月之前那样财大气粗。 王朝阳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屋子里瞎猜?” 周修常挥了挥手,示意他暂时不要打搅他。王朝阳和于玉香都坐下来喝茶。 此刻,周修常的脑子里似乎有一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似乎过于隐晦,竟然没有明晰地在头脑中跳出来,周修常恨不得伸手进脑子里,把这个想法抓出来放到眼前细看……究竟是什么呢? “贺老板!” 周修常脱口而出!王朝阳和于玉香都是吓了一跳,四只瞪圆的眼睛看着周修常。 只听周修常继续叫道:“对,对,就是他!” 王朝阳谨慎地问道:“小周,你是说,你已经知道是贺老板他们干的?” “不是!不是他!”周修常忽然微微一笑,“但是可以让他出面啊。” 王朝阳和于玉香都不吱声了。周修常不请黑哥,而是请贺老板,殊不知,那贺老板要请动的话,代价不是更大?他俩都觉得周修常这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了。 然而,周修常却有自己的考虑,在自己拍下的双丰区和绿原区两个地块中,他最想留下的反而是最为棘手的双丰区,而绿原区那块却愿意拱手相让! 而找贺老板的意图也十分明显:第一,如果这次霸占办公室事件是贺老板指使的,那么在得到绿原区这块肥肉之后,贺老板作为交换,当会制止这种无赖举措,甚至帮助周修常平息工人们的闹事,最不济,也不会火上浇油地挑事了;第二,如果这次事件和贺老板无关,那么作为交换,周修常将寻求他的帮助——就算贺老板没有帮忙,在外人看来,周修常已经和贺老板站到了一起! 这就相当于周修常暂时抱住了贺老板的大腿,别的势力要想再动手之前,便不得不考虑一下贺老板的态度了! 而想到了贺老板,也正是周修常不愿意去找黑哥的原因。黑哥虽然在安原市的黑道上很有名气,但和贺老板比起来无疑是小巫见大巫。其实,若是这时没有贺老板,同时黑哥也能够听周修常的话,进军商业,洗白自己,未始不能成为了未来的“黑老板”。 既然都要付出代价,都要投资,按照经济学的思路,自然是找回报率高的了!这就是“说话最好使”的人才好。 王朝阳有些纳闷道:“我说小周啊,我怎么糊涂了呢?你不去找黑哥,反而要去找贺老板?哪个会更加坑你啊!?” 周修常向王朝阳解释道:“若是黑哥来的话,能够保证和对方势均力敌么?贺老板的话,则是对方会不会望风而逃呢?” 这两句话言简意赅,王朝阳和于玉香一听便明白了。 黑哥的势力不一定能压住对方,对方不服,则无疑是一场持久战。 若是贺老板出面,根深叶大,对方自须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周修常道:“如果巧了,这次霸占办公室事件就是贺老板挑出来的,那么他也可以得到了肥肉而偃旗息鼓了。” 王朝阳道:“那如果贺老板逼人太甚呢?要把咱们逼上绝路呢?” 周修常道:“那至少也明确了敌人是谁,早做准备。” 顿了一顿,周修常又道:“其实我知道,这也算是兵行险着,而且还吃了大亏。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块绿原区的地块本来就是筹码。” 于玉香从听到周修常说去见贺老板后便一直不吱声,这时才说:“喂,你要去的话,我就不跟着去了。” 周修常笑道:“你怕在他的甜言蜜语下把持不定?” 于玉香顿时柳眉倒竖:“呸!我是怕恶心得吐出来!” 商议完了,王朝阳叫着肚子疼,一问是饿的,再问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王朝阳道:“不是去鲁鸣春吗?那天你都答应了黑星星,今天又说了一遍,虽然工人们走了,但是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啊!” 无奈,周修常只得带着黑星星、浩总监一干人,前往鲁鸣春吃大餐。在去之前,不得不和赵月如打了一声招呼,赵月如说要陪女儿孙美妮看电视,就不去了,也没有问是否询问到了丈夫下落。 其实,自从那晚分开后,周修常就在合计,姓孙的这家伙既然因为欠债逃得远远的,人家正是找不着正主,所以才不得不把你软禁了起来,以此逼你丈夫现身还债,如今又如何找?除非等他自己回来…… 到了鲁鸣春,由于周修常俨然是熟面孔了,又带着这么多汉子前来,服务员皆不敢怠慢,不过这一次倒没有碰到总经理符尊生,一问,原来是出国表演去了。 周修常在吃饭是找了一个空当,把浩总监叫了出来,二人虽然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但是均走到一个角落里。周修常道:“你这几天没有欺负赵月如吧?” 浩总监连忙摆手摇头,道:“怎么可能?你是老板,老板的女人我敢碰么?其实那一次碰,我也是无奈,谭哥你知道吧?是他让我绑人的,我也是交投名状,没想到没交上去,被你劫走了,后来那姓谭的就把我弄垮了。唉……”提起往事,浩总监不胜唏嘘,“实际上,我也是要混出个名堂的,但是不想那么低三下四啊!啊,我不是说觉得在你这里低三下四,你是把我浩总监当个角色看,让我去管理矿,那谭哥和黑哥可不一样啊……” 周修常见浩总监越说越多,显然是这几天疏于交流,而且又问到了赵月如,浩总监开始一述衷肠了…… 周修常打断道:“我知道了……”接着,周修常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你除了谭哥和黑哥,还认识我市黑道上的什么人?” 浩总监思索道:“没了吧……哦,小角色,那就多了去了,像我这样的,不少,不过都不行了,其实,现在我听说,黑哥也有点不行了,谭哥却是蒸蒸日上啊!” 周修常道:“贺老板呢?” 浩总监道:“他?那可不敢高攀了!人家是大企业家!早就不是黑道中人了!不过,不管谭哥和黑哥,都能给他面子。” 周修常见浩总监说起黑道来居然如数家珍,又问:“那么,如果我要说,这一次工人们霸占办公室,是被某个黑道挑唆的,你觉得是谭哥还是黑哥,或者说是……贺老板?” 浩总监皱起眉头,想了想,道:“这个……不好说……周总,你觉得这次工人们是被挑唆的?还是被黑道?真的难说了,别以为工人们不好对付了,那是以前,现在有奶便是娘,一些工人都加入黑道了!真想买这二十几个工人去闹事,一个小哥就做得到!” 周修常“嗯嗯”两声,垂眉思索:“看来,不管是大龙,还是小虾,去找贺老板换取平安,总是不错的……” 浩总监见周修常不说话,道:“周总,你就想问这事?” 周修常道:“哦……我,是这么回事,赵月如又想找他男人了,你和竹竿、瘦子,还能不能找到赵月如的男人了?” 浩总监嬉笑道:“赵姐的男人不是你么……” 刚嬉笑到一半,却见周修常一脸郑重,便立刻凝住面孔,道:“呃……这个……要不我们想办法打听打听吧?不一定能打听到啊,要是当初能打听到的话,哪里还能把赵姐……对吧?” 周修常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二人便回去了。 饭桌上,坐在周修常身边的于玉香见他久去不归,此时姗姗来迟,而且还和浩总监同去同回,不禁生疑:“你和浩总监干什么去了?” 周修常道:“问了他一点关于黑道上的事情。”他这么说,倒也不算撒谎。 于玉香道:“是么?怎么不在这里问?偏偏要下桌才问呢?” 周修常道:“哦……我是……我们是在里面说话,就顺嘴一提,然后浩总监还真是知道得不少,我们就说了一些。再说了,在饭桌上提起来,让别人听到了也不好。——怎么?你吃饱了?不吃了?” 于玉香听了,将信将疑,倒也一时间跳不出破绽,道:“嗯嗯,我吃饱了。晚上我本来也吃不多。” 大家在鲁鸣春吃罢,黑星星和郭忠都是捂着肚皮,就属他俩吃得最多,但均把诧异的目光送给了竹竿和瘦子,因为这俩人虽然体型纤细,却均莫名地能吃,至少在狼吞虎咽的气势上不遑多让。 走出鲁鸣春,几人个各奔东西。周修常和于玉香返回城中花园。 到了城中花园门口时,周修常忽然停下,道:“玉香,我今晚去不了你那儿了……” 于玉香立刻脸色一寒,道:“你干嘛去?” 周修常一笑,道:“自然是回家了。虽然我没有上学,但是作业总是不能落下的。这些天有感冒休息,课程落下了不少……” 于玉香道:“你可以去我那儿,不,那是你自己的家,我又不会打扰你。再说了,你学习很厉害,上一回做题居然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出来,还是全对,真怕落下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雪团混混 周修常道:“马上就期末了,自然是怕落下的。那天的几道题都是书后小题而已嘛。” 于玉香想了想,觉得周修常就算是拿写作业和复习功课来搪塞,自己也不好执拗地纠缠,便拉着他的手道:“那你怎么补偿我?” 周修常道:“等明天的,今夜我就把落下的课程都补完。” “然后呢?” “然后明天就一夜风流啊!” “去你的,第二天还得上班上学,一夜就饶了你了!” 周修常一直把于玉香送回去,这才往回走。不过,他也并没有进自己父母家的房子,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便快步地向小区大门走去!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许下的一个诺言—— “晚上我到学校门口等你!” 此时,正是该上晚自习的时间,竺兰兰今晚不需在教室中看自习,当六点钟晚自习开始,她就可以“放学”了。 校门口,几个初中学生在路边捡雪团,相互追逐着打闹,路灯昏黄一片,虽然距离稍远便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但通过叽叽喳喳的嬉闹欢笑声,孩子们正充分享受着剩余不多的欢娱时光。 “干嘛打我?”一个瘦小的初中孩子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雪粉,一边向不远处的同伴大声呵斥。 “打的就是你!来呀来呀!”他的同伴是一个小胖子,正神气活现地向小瘦子做鬼脸。 小瘦子不甘示弱,一边嚷嚷着:“有能耐你别跑!”一边双手从路边的雪堆中抓起一捧雪来,为了把粘合力不太好的积雪握实,小瘦子更是朝手中的雪粉吐了口口水,然后再紧紧握成雪团,叫道:“看我的……天马流星拳!” 未待雪团掷出,那小胖子见势不好,便转身往一排走来的少年身后躲去。小瘦子并不罢休,把雪团往他眼里的唯一目标奋力掷去…… “啪!” 雪团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砸在一个路过的少年身上。那少年流里流气,干冷的天却穿着一件黑皮夹克,防风是够了,保暖效果可不敢恭维,并且一旦冷风刮来,他便缩个脖子,竟连围巾之类的也没有,头顶也没戴帽子,头发像动漫人物一样竖起着,冻得时不时用手捂一下耳朵。巧的是,这雪团便像长了眼睛一样,打在了他的脖子上,粉碎后的雪团立刻从领口渗进了衣服里面,冷得他一个激灵,直跳起脚来! “靠他妈的!”这少年一边弯腰抖雪,一边大骂起来。 少年是和四个同伙并排同行,一看便是寻衅滋事的小混混,本来正霸气十足地占据了半条马路,俨然如同螃蟹般横行而过,哪里把这些嬉笑玩闹的初中小孩放在眼里,更没想到竟然会被“偷袭”。 同时,迸裂开的雪团如爆炸般,把一团雪粉崩向四周,自然也波及到了和这少年同排而行的几人,有人被雪点崩到了脸皮,有的迷了眼睛…… 于是,一声声国骂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我靠!”“他妈谁呀?”“哪个小逼崽子!?” 那小瘦子不禁吓呆了,这几个少年虽然他不知道字号,但是也知道他们在这里横行霸道,不是管这里的摊贩“借钱”,就是拦住哪个倒霉孩子索取保护费,从摊主到学生都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一旦告老师或者报警,只会找来更猛烈的报复,所以一直是敢怒不敢言。因此上,这几位小爷都是学生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主儿,哪里还敢有招惹的份儿! 这几个少年抖了抖雪,均向掷出雪团的小瘦子怒目而视,一双双眼睛里露出狠戾凶残之色。 那小瘦子见这几个少年有如几座黑压压的大山一般逼近而来,不禁吓得双腿发软,登时后退几步后,一跤跌坐在地,连疼带吓,不禁大哭起来。 小瘦子这么一哭,反而激起了这几个少年更大的火气,那被打中的少年道:“靠你妈的!你哭个毛啊!”说着,抬腿朝小瘦子的肩膀踢了一脚。 小瘦子“哎呀”了一声,被踹趴在地,哭声更大了。 周围有几个摊贩和初中学生见状,都躲得远远的。那和小瘦子玩闹的小胖子也吓得白了脸,退却了几步后,似乎于心不忍,终于一咬牙,把书包抱在胸前,跑到了小瘦子身边。 “求求你们,别打他了!他不是故意的,他是冲我扔的雪球,结果没有扔好……” 那几个少年没想到这时居然还能有为小瘦子出头的! “啪!” 一个看起来粗壮的少年用带着手套的手拍在小胖子的脸上,这一下虽然听起来只是一声闷响,但实际力道很是沉重。 小胖子登时被打得站立不稳,也一跤摔倒,再把头抬起来时,只见两行血迹从他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小胖子见了血,也有些着慌了,也“哇”的一声哭出。那小瘦子见小胖子为他出头,哭声已止,这时见他哭了,也跟着继续哭起来。 “妈的,还他妈敢出头!怎么着,我龙哥在你们安原二中教训个人居然还敢拦着!”那粗壮的少年说道。 这时,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少年环顾四周,指着围观的人群道:“靠你妈的,都看个屁呀!都给我滚远点听见了么?溅你一身血不管啊!要是有再活腻歪的,就过来,咱一块收拾了,揍得连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围观的人群一听,不由自主纷纷后退了数步,但依然没有转身离开,都远远地看着,心里为那两个少年捏一把汗。 “龙哥,”那黑色羽绒服的少年向被打的少年道,“现在怎么着?” 龙哥一脸不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个少年,气哼哼地道:“靠他妈的!龙哥我心情正不爽呢!还他妈惹我!——喂,你俩知道我是谁不?” 那小胖子用地上的雪擦着鼻子,又抹着眼泪,周围的雪地都变成了粉红色,只是哭;那小瘦子还算清醒,哼哼唧唧地说道:“你……你是……是龙哥……呜呜……” “靠!知道我是龙哥,还他妈敢扔!”龙哥说着,对着小胖和小瘦一人踹了一脚。 二人哭声更加猛烈了。 “哭?!哭你妈!我他妈让你哭!” 更加不耐烦的龙哥向二人踹得更加用力了。其余四个少年好像已经轻车熟路了一般,很自觉地走上前,两人一组,分别把小胖和小瘦拉住胳臂,压下了脑袋,一面控制住二人,不让他们逃跑躲避,一面是让龙哥踹得更方便一些。 “哭啊!继续哭!你越哭我他妈越踹!”龙哥踹得兴起,看两颗小脑袋被自己踹得摇来晃去,不禁乐出了声,对那几个少年和围观的人群道:“哈哈哈……看见没?像不像踢球一样?来,让龙哥把你们踢进世界杯啊!哈哈!” 龙哥说着,后退几步,看样子是要来一个助跑,然后“大力抽射”一下!如果这一下真能踢出去,别说踢在脑袋上,就是踢在胸口,也要断几条肋骨了! 这龙哥显然是打人上瘾,没深没浅! “你们几个扶好了,别让他们动啊!要不然踢到你们不管啊!”龙哥不可一世地指挥着,那四个少年也嬉笑着纷纷把小胖和小瘦死死地压在地上。 小胖和小瘦此刻都哭不出来了,四只泪目绝望地对视着,都知道龙哥这一脚必然凶多吉少,小胖甚至奋力挣扎了几下,却被压得更紧了…… 龙哥一声坏笑,随即跳了几下,向小胖小瘦冲了过去……围观中的有些女生都闭上了眼睛…… “站住!” 一身清冷如冰的娇叱,宛如暗夜中的霹雳般钻进每一个人的耳膜,尖锐的声波直刺神经,让人不禁浑身一凛。 那龙哥刚助跑了两步,却被这犹似阻拦锁一般的声音绊住了脚步,不得不急刹而停,循声侧目,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一个清丽绝俗的高挑女郎婷婷玉立,粉面含霜,凤目含威,正向他凛凛而视。 龙哥见到如此冶丽脱俗的女子,不禁心头一麻,略微恍惚了一会儿,然后才晃了晃脑袋,露出淫邪的坏笑,但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像被这女子的美貌所震慑住,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才是。 只听那女子指着那两个初中生说道:“把他们放开。” 那龙哥看了看女子伸出的纤纤玉指,又看了看被压在地上的两个学生,“嘿嘿”一笑,似乎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 “你说放了就放了?你是谁呀?哦,你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了,你是……竺兰兰,对不对?” 竺兰兰的脸蓦地变白了! 竺兰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神色微惊:“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龙哥笑嘻嘻地,道:“我啊,我龙哥啊!你在二中呆了有快两月了,还是三个月了?怎么连我龙哥还不知道呢?” 竺兰兰暗皱秀眉,随即一昂头:“我不认识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赶紧把他们俩放了,否则……否则……” 竺兰兰也不知道该“否则”什么了! 那小胖和小瘦在生死关头被竺兰兰一声娇叱救下,再看到她有如仙女一样的身姿,顿时觉得天女下凡,拯救苍生来了,一时间连感动带委屈,竟然流下了滚滚热泪。 “否则……怎么着啊?嘻嘻!”龙哥继续嬉皮笑脸,“我这是代替他们的爸妈教训他们俩呢!他们俩不学好,居然放学了不回家,在外面胡玩!” 说着,龙哥把头凑到了小胖和小瘦边上,问道:“喂,我说是不是呀?是不是在替你们爸妈教训你们呢?” 小胖和小瘦都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竺兰兰。 “啪!”“啪!”他们俩一人被龙哥拍打了一下头。 “看她干什么?我问你们俩话呢!”龙哥怒吼道。 小胖和小瘦只得低头低声道:“是……是……” 那龙哥直起身,朝竺兰兰坏笑着:“你听见没啊?大美女,我说的没错吧?” 竺兰兰沉着脸,道:“你是什么人就要替人家父母教训孩子?你也是孩子,有人替你父母教训你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为难兰兰 龙哥眼里忽然寒光一闪,道:“别他妈提我父母,我怎么活不管他们的事!”随即又嬉笑起来,“要不,你来教训教训我?在我身子底下,一边哼哼一边教训?哈哈……哈哈……” 竺兰兰没想到这人说话瞬间就变得如此龌龊不堪,令人作呕,她脸色微微一红,随即更加凝重,毫无退缩之意,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都是哪所学校的?” 龙哥“哈哈”一笑,道:“怎么了?你难道还想去找我们老师啊?我连我们老师都打!哈哈……不过,竺老师,你放心,我不会打你的,你那么漂亮,我舍不得啊!你要我把他俩放了,是不是?行,我答应你。但是,我就这么随便放了,说出去,人家都说,我龙哥听别人一句话就放人了……我没法混了,对不对?” 竺兰兰道:“什么混不混的,你应该回学校上课去!” 龙哥和他的四个兄弟听了,都大笑起来。那长得粗壮的人道:“上课?上个毛啊!我们上课就是做菜做饭,天天动刀子,老师都不敢来,怕我们给他砍了!” 竺兰兰见他们说话处处透露着暴虐之气,心中不由得微微露怯,不过她为人师表,眼见着学生被人欺负,总不是一走了之。 那龙哥在世道上混了几年了,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却会察言观色,见竺兰兰目光一垂,便知她有些害怕,笑道:“说真的呢,我放了他们是可以的,但是……你不得给我点啥赔偿啊?” 竺兰兰道:“什么赔偿?你把人家打成这样子,还向我要赔偿?” 龙哥淫笑道:“废话!他们俩本来是我今天的乐子,被你一句话,给弄没了,乐子没有了怎么办啊?你不得顶替一下,陪我们大家走走啊?嘿嘿!” 那黑色羽绒服的人不耐烦地道:“你是不是没听明白?你一个老师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呢?龙哥的意思很清楚啊,就是你跟我们走,我们就放他俩走。龙哥,是这个意思不?” 龙哥拍手道:“是啊是啊!竺兰兰,跟我们来啊!” 说着,龙哥朝小胖和小瘦各踹了一脚。这两脚似乎是逼迫竺兰兰下决心,所以踹得格外狠,一下子就把本来暂停的哭声踹出来了。 而且,这一下又疼得厉害,小胖和小瘦哭声虽然没有之前响亮,但可以听得出哭声中令人揪心的疼痛! 围观人群中好多人都有这恻隐之心,但畏于龙哥等人的淫威,一个个别说呵斥不平,连报警都不敢,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竺兰兰又急又怒,这两个孩子再被欺负下去,说不定会重伤,而如果自己因为畏惧而不管不顾,那一定会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了。不过,自己一个女孩家,上去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难道真的要跟他走才能解救这两个孩子么?再说,这龙哥不知怎么的,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旦跟他走…… 竺兰兰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站得远远的围观人群,心底登时涌现出了鲁迅的一句话: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现在这些看客,简直和鲁迅先生笔下所形容的“提起脖子的鸭子”一模一样! “你们!”竺兰兰向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你们就忍心看着这两个孩子挨打吗?!” 围观的人群里出现了细细碎碎的骚动,似乎有人于心不忍,又无能为力,便转身走掉了。 那龙哥紧接着竺兰兰的话向四周喊道:“妈的!谁他妈敢出来?来啊!” 然后,威胁一句似乎犹不过瘾,更举步向前,大踏步向围观人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靠你们的妈!有敢出来的没有?” 围观的人群见龙哥走来,纷纷退让,一瞬间,原本围着的大圈变得更大了,很多人更是就此吓跑。 那龙哥见自己所向披靡,十分得意,几步走回来,向竺兰兰嬉皮笑脸地道:“看见没?这里没有人不怕我的,知道了吧?你跟着我走,这一片的人都得对你毕恭毕敬的!” “哼!”竺兰兰一声冷笑,“毕恭毕敬?你的成语用的不错啊,可惜用错了!” 龙哥嘿嘿笑道:“怎么错了?我龙哥一辈子没学会什么成语,但就这一句,我特别会,特别懂,因为……这一片都得对我毕恭毕敬!” 竺兰兰道:“那叫奴颜婢膝,道路以目!” “哈哈……”龙哥嚣张地一笑,“靠!你是老师,有文化,说的反正我是听不明白!我就问问你,跟不跟我走?这句话你能听明白不?” 说罢,龙哥又抬起腿来,准备继续踹向小胖和小瘦。 竺兰兰银牙暗咬,粉拳紧握,脸色因为生气和激动而时白时红,表情如罩着一层阴云,恨意盈然,心道:“天下就没人站到我这一边吗?——周修常,对了,修常不是说接我的么?怎么没来……” 在龙哥身前,小胖和小瘦知道大难临头,均是一声濒死的大叫,声音无比凄厉! “我靠!我他妈让你们叫!”龙哥把抬起的腿狠狠地向下踹去! “停!” 竺兰兰又一次大叫。这一次则不是娇叱,而是包含着失望和苦楚的恳求! 龙哥的脚底刚挨到小胖的脑袋,闻言而止,道:“看见没,我停了!你跟我走不走啊?” 竺兰兰默默伫立,只是不答。 那龙哥道:“你还是没有一句痛快话,我就踹扁这两小崽子给你看!” 竺兰兰正要要说点时间,拖延时间,却忽然听的身后有人说道: “龙哥,给个面子吧?”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竺兰兰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是修常来了?”可是立刻觉得不对,这声音虽然耳熟,但并不是周修常的! 竺兰兰回头一看,却发现是韩双乙! “双乙?”竺兰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没有上晚自习?” 韩双乙道:“有今天有点头疼,好像是感冒了,想早点回家,已经给物理老师请假了。” 物理老师是今天看管晚自习的老师。 听了韩双乙的话,竺兰兰直想笑,看来昨晚韩双乙托大,在苏语琪跟前没有戴口罩,自诩打了疫苗,谁知疫苗竟然在病毒前“免疫”了。不过,龙哥在侧,虎狼之前,竺兰兰是笑不出来的,只是道:“好,那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并且……” 竺兰兰指着那两个初中孩子,继续对韩双乙道:“他们太不像话了,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怎么认识他们?他们都是不三不四的坏孩子……” 竺兰兰毕竟是女性,在危境中终于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便喋喋不休地诉苦起来…… 韩双乙本来是认识龙哥的,但被竺兰兰东一句“不像话”,西一句“不三不四”,便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和对方认识了,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竺老师,我就是……见过面。” 竺兰兰道:“那也行。他们欺负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你去让他们放开他们。” 韩双乙听了这话,顿时又挺胸抬头了,这乃是天赐良机,让他在美女教师前展露自己能耐的时候啊。 于是,韩双乙便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向龙哥走去。 而龙哥等人从一见到他开始,便脸上显出有些厌烦的神色,但碍于他的一把手“公子”身份,谁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人群有女生窃窃私语道:“这下好了,没问题了。” 另一个女生问:“为什么?这帅哥是谁?” 头一个女生道:“你不认识他?他是我们学校的公子啊!他爸爸在我们安原市说的算呢!他说话要是不好使,谁好使?” 韩双乙听着这些窃窃私语,脸上更加骄傲了,仿佛自己炙手可热,挥斥方遒。 走到龙哥身边,韩双乙道:“龙哥,别来无恙?” 龙哥斜睨了韩双乙一眼,然后才正眼看他,像是十分勉强地做出礼节之举:“哎,我还行吧?咱们俩不就是‘见过面’的关系吗?你认识我啊?”龙哥有意挤兑他一句。 韩双乙低声道:“老师面前,你让我怎么说啊?是这个道理吧?给个面子吧?” 龙哥吸了吸鼻子,道:“行,你的面子我必须得给。你都发话了,那我们还能说什么?” 说着,龙哥向四个兄弟挥了挥手。那四个人把小胖和小瘦放开,龙哥一把抓住他们,然后用一只手挨个揪起他们的下巴,看了看伤势,嘻嘻一笑,道:“哎呀嘿,都成酱猪头了啊!告诉你们,回家就说自己摔了,知道不?敢告诉你爸你妈,我他妈连你爸妈一起打!听见没?” 小胖和小瘦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 “滚!三秒之中别让我看见你俩。一……” 龙哥一声令下,小胖和小瘦慌不迭手拉手跑远了。 围观人群却犹自不散,虽然打人的一幕已经宣告幕落,但是还有龙哥要带走竺兰兰的好戏呢?人们隐隐觉得,龙哥是否能带走竺兰兰,才是今晚这出动作戏的高潮。 见韩双乙一露面,便顺利解救了两个初中小朋友,竺兰兰倍感欣慰,心道:“不管韩双乙是怎么认识的这几个坏孩子,今晚总是做了一件好事。而且,韩双乙是一把手的公子,对方也不得不给面子。” 这么想着,便觉得今晚的韩双乙十分帅气。 韩双乙见两个小孩走远,便对龙哥道:“那今天多谢龙哥了啊!人家俩孩子,你们往后也别为难他俩了,就当看不见。行吗?” 龙哥点头,还是那句话:“行啊,你的面子我必须给啊,你都发话了!” 韩双乙更加志得意满,道:“那行。有事找我吧,我回去了。” 说着,韩双乙就转身欲走。 “喂!”龙哥在后面叫了一嗓子。 韩双乙扭过头来,道:“怎么了?” 龙哥先是低头不说话,然后抬起头来,道:“你过来说话。” 韩双乙见龙哥脸色不善,不禁暗暗警惕,道:“到底怎么了啊?什么事就说呗?” 第二百七十章 龙虎对决 那黑羽绒服的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道:“让你过去就过去呗?都自己家兄弟,龙哥还能揍你啊?” 韩双乙一想也是,龙哥要想揍我,他是绝对不想在燕东省混了,便坦然无畏地走过起,道:“什么事啊?” 龙哥忽然皮笑肉不笑地一笑,把韩双乙拉到了一旁,距离竺兰兰和人群都远了一点,才道:“有个事,你得答应你龙哥。” “到底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难于启齿么?”韩双乙故作轻松地一笑。 龙哥道:“是这么回事。我得把竺兰兰带走。” “竺兰……”韩双乙不觉一怔,回头看向竺兰兰。只见竺兰兰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显然是见两个孩子走了,他却又被龙哥叫回,于是担心他的安危。 韩双乙心头一热,道:“你怎么知道她叫竺兰兰?” 龙哥“嗤”地一笑,道:“我们还知道她是你老师呢!听我的,双乙兄弟,这事和你无关,你别管。” 韩双乙瞳孔一缩,道:“我不管?可是……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龙哥道:“去见个人,然后就送回来。” “绑架?”韩双乙一声冷笑,“龙哥,你最近做事越来越大了啊!” 龙哥听出了韩双乙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淡淡地一笑,道:“你龙哥最近就开始管这块地盘了,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 韩双乙道:“找你?上次我要收拾一个同学,找你都找不到,然后我找的沈哥,后来沈哥死了……” 龙哥道:“这事我知道。那次我有事,对不起了。这次我也给你面子了,是不是就算扯平了啊?” 韩双乙道:“龙哥,那你现在带走竺兰兰算什么?” 龙哥只是笑了笑,然后低了低头,没说什么。 就在龙哥和韩双乙说话的工夫,四个兄弟中有三个都分散着走向竺兰兰,最后呈三角形把竺兰兰围在核心,看样子是防止竺兰兰逃跑。 韩双乙已经看出来三角阵型,皱着眉头说道:“龙哥,说说呗,怎么回事啊?你以前也是小打小闹,一晃不见,今天这是怎么了?要带走我的老师?我还不能拦着了?” 龙哥的脸上带着一点苦笑,不过也带着一点骄傲,道:“韩兄弟,今天这一次,我不能多说,你也别多问。总之吧……对咱们俩都不太好。” “是么?”韩双乙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这话从龙哥嘴里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对我怎么不太好啊?我怎么没瞧出来?哦,让我的老师被你们带走,玩弄,我就很好了?!” 韩双乙虽然对竺兰兰和周修常走得近十分怨恨,但怨恨的重点在于周修常,而不是竺兰兰。就算是和竺兰兰有诸多嫌隙,她再怎么也是自己老师,还是一等一的美人,难道就坐实不理,袖手旁观?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随着韩双乙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龙哥脸上也出现了为难的神情,道:“韩兄弟,这事你真的别管了!我只是把竺兰兰带走,别的什么也不干。” 韩双乙心中疑窦丛生,暗道:“他带走人,却什么也不干?那是怎么回事?想必是有人命他带走竺兰兰,却是要做什么?”说道:“龙哥,谁让你带走她的?” 龙哥道:“你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何必呢?这一次,你就当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韩双乙表情凝重道:“我怎么睁只眼闭只眼,看这我老师被你们带走,然后我接着上课,接着面对竺老师?这可能吗?” 在韩双乙和龙哥交涉期间,竺兰兰一直站在原地,一开始是因为那两个孩子没被释放,韩双乙又孤身上前,她不能一走了之;等那两个孩子释放了,她还是站在原地,想等韩双乙回来,两人一起离开,作为老师,毕竟不能扔下自己的学生。可是从韩双乙被龙哥又叫回去起,她就渐渐发现自己走不了了,三个小混混组成一个三角形,互为犄角,把她围在里面。 竺兰兰斜睨着这三人,渐渐觉得情形不妙,心中越发忐忑,便焦急地向韩双乙看去,毕竟,现在只有韩双乙才是她的救命稻草了。而韩双乙却和龙哥走向一个角落,然后二人便说个没完,彼此的脸色都是越来越难看,还时不时地朝自己看一眼……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们对自己的名字分外敏感,即使是在远处,但一听到“竺兰兰”的音节,竺兰兰便心中一紧,心道:“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了,他们叫我们的名字干什么?这几个混混围着我干什么?还有,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在二中当教师……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龙哥嬉笑着拍了拍韩双乙的肩膀,道:“韩兄弟,我告诉你,是好心提醒你呀。你想想,刚才你把那两个孩子放走了,然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韩双乙点点头。 龙哥也点点头,道:“还是呀,你这就相当于走了,就等于什么也没见着,对不对?眼不见心不烦,你走吧!” 韩双乙自然没有动身,如果就这么走了,在竺兰兰面前丢人已经是无法接受,何况传出去让人说到自己堂堂公子哥,却被某个不成气候的小混混几句话给支走了!那还像话吗?! 韩双乙又一次看向竺兰兰,只见竺兰兰的正看着他,目光有些惊惶无措。韩双乙被这双美眸以“需要”的感觉注视着,顿时一股豪情油然而生,道:“龙哥,我这么跟你说吧。竺兰兰是我的班主任,今天我得把她送回家。” “哦?”龙哥眉毛一挑,“不听话?” 韩双乙道:“没法儿听啊,你叫我睁眼闭眼的,可是我看到了,怎么办?自然是送她回家喽。对吧?” 龙哥“哼”了一声,故意向韩双乙苦笑着:“对啊对……可是,你龙哥这儿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啊。” 韩双乙道:“你这么跟你命令你的人讲,就说我韩双乙不放人,以后谁都不能动竺兰兰一下,否则,我韩家会生气的。行了吧?” 韩双乙霸气测漏地说完,自我感觉非常好。也是啊,他韩家身为安原市的第一家庭,说一不二,权力使然,这么说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妥,不信有人敢妄加忤逆。 哪知,龙哥听完,并没有露出韩双乙期待中的唯唯诺诺的恭敬表情,而是先朝他干瞪眼了一会儿,又忽然一笑,道:“韩兄弟,你救救你龙哥吧。你这么亲自对他说,他没准说行;可是我要是这么对他说,下场一定死得很惨!说真的,我再说一遍,我只是带竺兰兰走,别的我管不了。你别拦着了,我会把竺兰兰带走之后,把你这话告诉他的。” 韩双乙脸现失望之色,又变得阴沉凝重,道:“‘他’?是谁?” 龙哥只是微笑摇头,却缄口不答。 韩双乙郑重道:“龙哥?我的老师你是一定带走了?” 龙哥只是微笑点头,还是什么都不说。 韩双乙叹口气,道:“我就是不能让你带走,你能怎么办?” 龙哥“嘿嘿”一笑,道:“韩兄弟,你能不能想开点?你以为你龙哥来安原二中,真的手上就没什么准备?” 韩双乙听了,目光一凛,浑身都紧张起来,道:“什么准备?” 龙哥道:“他一听说是安原二中,也知道你在里边,也知道竺兰兰是你们的班主任……” 龙哥说到这儿,韩双乙便皱着眉头打断道:“等下,我向问一问,这个‘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 龙哥道:“那你别管啦!再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他就是知道了!” 顿了一顿,龙哥接着上面的话说:“所以,他就预料到了你可能会出现阻拦我,所以让我带了一件东西,以……以……什么什么不需要……” “以备不时之需。”韩双乙帮助他把这句话说完整了。 “哈哈……对对,就是这句话!小词儿可真溜啊!”龙哥又吸了吸鼻涕,接着道,“听说,这个东西能让你特别听话,嘿嘿……” 龙哥说着,情不自禁地一脸坏笑,露出两个被烟草熏黄的门牙。 韩双乙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双目中微微闪现出疑虑寒光,沉着声音道:“那是什么东西?” 龙哥却忽然闪烁其词,道:“倒也不算什么东西啦……你只要知道,这个东西……非常不好,不仅可以让你听话,也可以让你爹听话……” 龙哥说完,本来想奸笑两声,然而自己刚把嘴巴咧开,便被韩双乙掐住了脖子! 旁边站着的一个混子一看,便要上前,但龙哥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直视着韩双乙,眼光中满是不要命的挑衅。 竺兰兰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俩相谈似乎又有说有笑起来,正在诧异中,韩双乙便去掐对方的脖子了,不禁大叫:“韩双乙,你干什么?!” 听见老师叫嚷,韩双乙缓缓地放手,向一脸痞气的龙哥怒目而视,咬着牙道:“靠你妈的!究竟是什么?想让我爸听话?信不信先把你弄死了?” 龙哥迎着他的目光,毫无畏惧,也低沉着声音,道:“你爸要是敢来弄我,他也就活不长了,你们韩家都活不长了,你信不信?” 韩双乙听了,气得瑟瑟发抖: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了,这龙哥不过十七八岁的毛崽子,比自己也没有大多少,竟然敢对本市第一家庭的公子说这样的话!可谓无法无天之至! 可是,也似乎可以从侧面证明,龙哥现在手上掌握的把柄事关重大,非同小可,自己绝对马虎不得! 究竟是什么呢? 韩双乙瞬间便想起了上一次黑哥让他忍气吞声时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这一次,还会是那个吗?还是说有了别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愤而出拳 自从那一次看见了黑哥手中的“把柄”开始,韩双乙便对自己的高官父亲颇有微辞,自己明明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自己本来应该在安原市横着走的,却因为这个把柄而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尽管他本身也不是胡作非为的公子哥,但那一下子让他的优越感荡然无存,甚至有一种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的感觉——这才是最糟糕的! 否则,对付周修常,他早就接二连三地挑起事端了,何必每日忍着闷气看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而亏了周修常也不是愿意惹是生非的人,故而一个月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算相安无事。但是龙哥却截然不同了,怪不得他今天一改往日殷勤的模样,对自己不冷不淡的……长远来看,这龙哥说不定会三番五次拿手中的“尚方宝剑”对他颐指气使,到时候自己仰人鼻息,而且还是一介不入流的少年混混,那是何等的憋屈了! 韩双乙目光凛凛地看着龙哥,龙哥也针锋相对地回视着。二人看了一会,韩双乙的眼色先缓和下来,道:“龙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可以过目吗?” 见韩双乙客气起来,龙哥的眼色也缓和下来,然后又恢复嬉皮笑脸的耍贱模样,道:“好奇了?想看了?可以啊,不过,你这样我就让你看啊?” 韩双乙暗暗咬了咬,道:“那你要怎么样?” 龙哥得意地道:“求我啊,嘿嘿!” 韩双乙脸色一黑,并不说话。那龙哥随即打了一个哈哈,道:“逗你玩呢。真想看,给你。” 说着,龙哥解开皮夹克,从夹克的里怀里掏出了几张卡片一类的物事。 韩双乙见这些卡片大约有手掌大小,好像最近时兴的名片一般,接过来,借着昏暗的路灯一看,蓦地脸色大变,既而又涨得通红,心道:“他又胡作非为了!” 龙哥见韩双乙看了一张卡片便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便一把夺过所有的四五张卡片,再一次踹回里怀兜中,笑得嘴都歪了,道:“怎么样?好看吧?嗯?”又低声说道,“以后在我面前尽量乖一点,听见没?!” 这时韩双乙最担心的事情,自己受制于人,身份一落千丈,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只听龙哥接着慢条斯理地说:“你别担心啊,这些都是副本,我也不会往外瞎传的,只是他觉得你不太好对付,这才给了我这些。其他人都拿不到。呵呵!” 韩双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这个‘他’,是谁?” 龙哥道:“你都问了三遍了,我还是得说,不能告诉你。” 韩双乙咬了咬嘴唇,道:“那你现在想要怎样?” 龙哥道:“还用说嘛,你让开吧,我把竺兰兰带回去。” 韩双乙道:“你信不信我会报警?” 龙哥道:“报?行,你报吧,想弄死我其实挺容易的,但我身上这些东西,想弄死你们家……嘿嘿,也不难啊!无非就是谁先谁后,对不对?再说了,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他身边就有那枪的人在。” “谁?”韩双乙暗暗握紧拳头,“那个拿枪的人什么职位?” 龙哥贱兮兮地道:“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砰!” 韩双乙奋力向龙哥挥了一拳。不过,龙哥混社会的时间长了,早就瞧到了韩双乙的拳头暗中握紧,一直在暗暗戒备,等韩双乙胳臂一抬,便伸手挡住,让韩双乙愤怒的一拳,毫无价值地打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我靠!你他妈真敢打我啊?”龙哥的脸色开始发狠了,“信不信老子就弄死你,然后逼死你爹?” 韩双乙毫不畏惧,反而上前走了一步,阴森森地道:“你弄啊?告诉你,你是龙是虫还不一定呢,你觉得自己不怕死是不是?你觉得凭这些卡片就能指使我了是不是?告诉你,你别在我面前耍威风,否则我先弄死你。你以为这几张卡片是你的保险啊?这是你的催命符!告诉你,你就算被我弄死了,你说的那个‘他’,也不一定会替你报仇!你就是‘他’的替罪羊!哼!你们这群小虾小蟹,敢他妈和鲸鱼争锋?做梦吧!” 龙哥一字不落地听完,一开始屏气凝神,后来却松了口气,勉强地笑了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大话呢?就这些?你是天才,学习第一的人物,怎么连一句成语都不会说呢?你不就是成语‘同归于尽’的意思么?还‘告诉我’如何如何,我告诉你吧,我龙哥从此以后不惧你了,你给我他妈的老实点!” “啪!” 龙哥一愣,这一下耳光突如其来,也是放松了戒备,觉得韩双乙偷袭不成,必然不敢再次出手了,谁知,自己刚刚放完狠话,便被人家狠狠地打脸。 韩双乙揉了揉自己的手心,道:“你他妈给我老实点!怎么着?想还回来,是不是?来,我今天站在这里让你打,看不敢不敢打?” 那龙哥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也似,一只手也握紧了拳头举在半空,身边的一个同伙也一紧逼近韩双乙的身后……然而,龙哥似乎仍然心存忌惮,竟然在韩双乙的余威下终于没有下手,发狠道:“我让你再打一下,你敢不?” 韩双乙却也不敢再动龙哥一下了。双方处在微妙的平衡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对视了半晌,龙哥开口道:“韩兄弟,今天我卖你个面子,又挨了你一巴掌,我认了。但是,你总得卖我一个面子吧?我现在把竺兰兰带走了。你……不要拦着了,听见没?” 说着,龙哥便从角落里走出来,得意而放肆地大叫着:“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以后这地方是我龙哥的地盘!” 围观的人们听了,心内更加惴惴,均想:“之前他便在此胡作非为了,这时又明目张胆地宣示开来,往后这地方他更要为非作歹了!” 旁边那女生说道:“看来韩公子是默许了呀,难道抽他一个耳光而算是同意了么?” 另一个女生道:“这哪里算是默许啊,感觉这韩公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似乎是管不了这个叫龙哥的家伙呢!” 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得这个女孩子说的确切:韩双乙才是真正的输家。 竺兰兰站在当地,审时度势,心内忧愤至极,虽然韩双乙没有说话和表态,但她似乎明白自己已经在刚才的“谈判”中输给了龙哥。 从被三个混子以三角形为主的时候,竺兰兰就一直在谋划着脱身之计,她有时一边踱步,一边向马路一头走去,去立刻有两个混子左右夹击过来,迎面堵住;有时又猛地一转方向,向闪过堵在前方的混子,但混子的身法远为她灵活,往往一步迈出,便锁死了她的前路。 一旦前面或者两侧有混子逼近,竺兰兰便立刻停步,绝不愿意和他们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甚至他们稍一走近,便觉得反胃。不过,这几个混子虽然时刻“软禁”着她,但也并没有过分逼近,主要竺兰兰退回去,他们也就适可而止地停下脚步。 但即便如此,竺兰兰在走来走去,自己的位置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位移,虽然只移动了十几米,但是已经距离学校门口的保安室只有不足一百米了。 有时,竺兰兰在心中暗骂:“只要是校外的事情,这群保安根本就不管用!平常只知道在校园冲着学生们耀武扬威!”却不知,保安们也是上班下班,也害怕遇到龙哥的报复。 竺兰兰觉得,自己如果一个猛冲,应该会冲到保安室附近…… 不过,还没等自己做好准备,龙哥便已经从角落里走出来,直向她走来,阴笑着道:“竺兰兰老师,跟我们走吧!我们不是去绑架你,是带你去玩,嘿嘿!” 见到龙哥走来,那三个盯人的混混十分默契地缩小了包围圈,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工夫,竺兰兰就赫然发现自己计划的冲击已经没有机会实行了。 她心中开始慌乱起来,之前因为信任韩双乙的关系,没想到这个叫龙哥的少年居然还敢掠她而走,也不曾想自己瞬间便被抛弃进了无尽深渊中。 “韩双乙,怎么回事?”竺兰兰高声叫着,眼见着混混走在身边,又是厌恶,又是害怕。 韩双乙听见竺兰兰的呼唤,身体一颤,却没敢回头去看。他知道,现在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虽然极想救下竺兰兰,但手无筹码,再跟龙哥计较起来,只能更损颜面。 竺兰兰在浑身颤抖中,不知为什么,竟然恍惚间又有了前不久的自我牺牲的感受,她这才恍然察觉,自己的内心其实一直在企盼着一个人出现。这个人本来该出现的,但是在这个人出现之前,她似乎应该遭遇更大的唐突和更大的危险,这样,当这个人现身的时候,她才会得到最大的满足…… 而现在,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可是那个人…… “老师,晚上好啊!走吧?”龙哥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口浑浊的气息喷出,让竺兰兰几欲作呕。 “喂!韩双乙没说什么……可不代表我同意啊!” 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马路边一棵树后传来。 是周修常。 肯定是周修常,毫无疑问是周修常,这个声音,不是周修常还能是谁?竺兰兰绝对没有听错,如果她连周修常的声音都能听错,那么竺兰兰毫无疑问就是耳朵出了问题。但是竺兰兰的耳朵既然没有出问题,那么也就是说,在她耳畔响起的人的声音,只能是周修常了,绝对不可能是别人。竺兰兰就这样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叫。 自然,她的娇喘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远的人听不到,而距离她比较近的龙哥等人,注意力则在一旁的树后阴影中。 虽然树冠上茂密的树叶已然飘零脱落,但虬结张开的枝桠已然密密丛丛,再者路灯在树冠之旁,灯光透过枝桠,再打到树干上,便在树干后面形成了一道浓浓的阴影。 第二百七十二章 龙哥同伙 周修常就隐身其中。 他并不是刚刚到达这里,而是到了有一会儿了,也目睹了韩双乙和龙哥的谈判。 韩、龙二人的谈判,是在角落里进行的,声音既小,且旁人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不愿近前,因此上他二人所说的内容,外人自然无从知晓。 不过,这可瞒不过有着顺风耳的周修常。韩双乙和龙哥所说的内容,一字一句尽落进他的双耳中。 他们的话,在外人听来固然震撼,尤其震撼于身为街头小混子龙哥,居然掌握了安原市一把手的把柄。 不过,在周修常听来,他二人的对话则透露了更多的东西…… “看来除了黑哥之外,这个人称龙哥的少年也有了韩博涛的把柄!这可是奇了怪了,龙哥的把柄证据,必然是从那个‘他’那里得来的?‘他’?是谁?韩双乙也不知道。而那个‘他’在获得了这个把柄之后,想要干什么?” 周修常想到,那天他旁敲侧击,想从黑哥那里打听到他究竟掌握了什么韩博涛的把柄,但是黑哥始终不说,也就不了了之。不过,黑哥的一句话,他可记忆犹深: “……你要知道,今儿我拿出来的,可是我的护身符,是到时候可以和姓韩的一命换一命的东西。现在,为了你的命,我也豁出去了……” 对,是护身符。就像对政治势力的变幻一向也十分敏锐的韩双乙所说的那样,这要么是护身符,要么是催命符! 看到了韩双乙拿到卡片后的骤然一变的脸,周修常隐约猜到,那些卡片也必然是和黑哥给韩双乙看的东西是一类的。 而黑哥视若珍宝之物,如今小小的龙哥居然也手握一份……这把柄是不是价值不大了? 非也!看韩双乙的脸色,和他后来对竺兰兰的呼救置若罔闻的表现,便知道他是被那份把柄震撼住了,以至于灰头土脸,犹若寒蝉。 那么,这样说来,那个“他”,应该是十分的信任龙哥了?所以“他”才能给了龙哥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东西? 不,不一定对,“他”明显是有意让性格毛毛糙糙、轻浮孟浪的龙哥用这东西在韩双乙面前炫耀,从而让韩博涛也知晓自己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然后“他”就可以达成某个目的了? 那么,“他”要干嘛呢? 周修常联想到前世,又联想到这个龙哥。前世中,韩博涛就在明年或者后年下台,而龙哥只是一介小人物,在周修常的记忆力湮灭无闻。但此刻从龙哥掌握“把柄”的情况看,这龙哥应该不是一个小人物。 想到这里,周修常忽然有些恍然:“韩双乙说,‘龙哥,你最近做事越来越大了啊’,这表明,之前龙哥的确是个小角色,无非是在二中附近收点小钱,欺负欺负初中孩子们,和我的记忆倒不相上下。而‘做事越来越大了’,则表明……表明龙哥是攀上大腿了!这个大腿,毫无可疑,就是那个‘他’!” “他”收了龙哥,让龙哥为“他”做事,其中一件事便包括了“带走竺兰兰”。周修常是在那两个初中生走了之后才到的,故而前面龙哥欺侮初中生的场面并未看到,只看到了韩双乙和龙哥的交涉,以及有三个混子始终包围着竺兰兰。不过,由于混子们并未对竺兰兰动手动脚,尚无急迫的威胁,周修常也就没有现身出来,而是想再听个究竟:究竟要为何带走竺兰兰?“他”又是如何知道的竺兰兰? 听到最后,这龙哥居然一直守口如瓶,以他口无遮拦的性格,做到这一点极为不易,也可见那个“他”必定是叮嘱过的,一旦泄露,后果难以预料,他才严加保密了。 这个“他”,现在看来有点老谋深算,但启用冒冒失失、嚣张跋扈的龙哥,甚至在众人眼前公然“带走”省重点中学的班主任,几乎是识人无方、用人不当!这么一想,又觉得“他”毫无城府,行事草率。 想到这儿,周修常不觉得哑然失笑:“这个‘他’连龙哥这样的都收至麾下,真可谓是‘求贤若渴’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龙哥攀上‘他’的大腿,还获得了本市一把手的把柄证据呢?或者说,‘他’这么‘招贤纳士’,所为何来?” 想到这一层时,周修常便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从拍卖会一节,周修常便觉得遭遇奇绝,比如今天居然以一敌四,大获全胜,后来略一分析,才觉自己是堕入人家毂中,朱哥等人在一开始时,的确是没想和他认真地较量一场;下午又遇到了一伙工人霸占公司办公室,多半也是被某人挑唆的;此刻,一个街头混混居然手握高官把柄,而且还要带走竺兰兰去见“他”……这些迷雾重重,周修常犹如雾里看花,竟然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这个“他”是不是前两者的幕后黑手?要不然,他点名要竺兰兰,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如果真的是“他”,那此人的确不可小窥呢!上午,中午,晚上,一天之内,发动三批人马向我攻击,如此车轮战术,让我目不暇接、疲于应对,真可谓是来势汹汹啊! 不过,事情不宜如此妄加判断。今天这三件事,每一样的行事风格都不太一样,是不是同一人所为,还有待商榷;至于是不是那个“他”所为,更有待于进一步的探查。 就这样想着,龙哥在挨了韩双乙一记耳光之后,反而昂首阔步,一脸得意地走出角落,然后逼近竺兰兰……周修常见到要对竺兰兰用强,便不得不出来了。 一个披着大衣,敞着怀口,可以看见内穿校服的高中生从阴影里踱步而出,路灯照耀在他脸上,只见脸庞稚嫩,但无论是目光还是气质都显得从容不迫,正气盎然,眨眼之间,如星双目中带着几分凛然的寒意,以及一点神秘的狡黠。 “修常!”竺兰兰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一听这个名字,别人都不觉得什么,并且心中也都对这个出头来打抱不平的少年既敬佩又担心;而韩双乙就不一样了,心里暗道:“他来了?他不是今天没来吗?怎么……” 回头看去,在昏暗里反衬出的一轮明亮的光圈中,正挺立着一个微笑的大男孩,却不是周修常是哪个? “靠了!这周修常怎么这时候,这明显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啊,没准,龙哥就是他安排的,然后故意让我在竺兰兰面前出丑,让我丢人!那个我爹的把柄……很明显就是那个叫黑哥的给的龙哥……” 韩双乙居然把自己的妄想自圆其说,然后便先入为主,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绝对都能印证自己的观点:“哼,然后他一定会把龙哥兵不刃血地劝走,显得自己很有面子,在竺兰兰面前装!”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就像那次北潭公园里的“斗殴”一样,有点出乎韩双乙的预料了。 那龙哥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修常,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来回看了两遍之后,才“哼”地一声笑:“你不知道我是谁啊?” 那穿黑羽绒服的少年走上前,走到了周修常身前,距离进得鼻尖对着鼻尖,道:“他妈问你话呢!知道龙哥是谁不?他妈的……” 黑羽绒服的少年刚骂了一声国骂,但接下来的话就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旁人只看见周修常的胳臂快速地一抬。 众人觉得奇怪,只见黑羽绒服的少年似乎是被人固定了一般,竟然一动不动,过了数秒,方才缓缓地转过身,龙哥等人这才看清,黑羽绒服的少年脖子上竟然一把裁纸刀,锋利的刀尖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这把小裁纸刀,乃是周修常适才一边观察现场情势,一边去一个路边文具店买的,为的便是这一手。 龙哥没想到周修常居然会先声夺人,居然一上来就亮出了刀片! 那黑羽绒服的少年平常是飞扬惯了的,给人的印象是总有一股不怕死的劲头,就是在利刃加颈的头一瞬间,他还不甚在意,刚要用一副豁出去的态度和周修常死磕,谁知一见周修常的冷漠得如同杀手的目光,登时心中一凛,觉得面前的少年浑身荡漾着一股杀意,便再也不敢造次了。人一旦气势委顿下来,意志力也也荡然无存,黑羽绒服的少年渐渐双腿有些发抖了。 龙哥更是惊讶莫名,自己一个总是好勇斗狠的同伙,居然和人家对峙了几秒便吓得浑身发颤,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路?自己怎么不知道安原二中还有这样的狠人存在? 那黑羽绒服的少年见龙哥等人用带点鄙视的目光瞧着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示弱了,便狠狠心,发狠道:“喂……你……你给我……给我拿……拿下去……去,听……听见没……” 不说话还好,这么磕磕巴巴的一说,反倒把自己的胆怯之意表露无遗了。周围围观的群众不敢大声笑,但一个个窃笑不绝。 龙哥脸色一沉,把头一歪,冲着旁边喊道:“都他妈笑个屁!我看谁再笑一个!” 围观者瞬间都闭上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了。 “呵呵呵……”周修常倒是轻松地一笑,把手中的小刀往黑羽绒服少年的脖子上轻轻贴上去,在喉咙的位置上来回比划了几下。 冰凉的刀片贴在隆起的喉结上,那一丝丝的凉意,让黑羽绒服少年吓得冷汗跌出,因为不知道究竟是刀片的冰凉,还是刀片划破皮肤后血液凝结的冰凉……竟而一动不敢动了。 那粗壮的少年喝道:“靠你妈的,把我兄弟放开听见没?” 周修常微笑着不答,只用刀片摩挲着黑羽绒服少年的脖子,显得优哉游哉,乐在其中一样。 如此好整以暇的戏弄态度,让龙哥火冒三丈,怒道:“我靠!小崽子,你听好了,你有能耐你就弄死他,我给你三个数,你要是不弄死他,咱们就一起上,一起弄死你。” 第二百七十三章 神力救美 这时,竺兰兰叫道:“修常,你赶紧走,去叫人啊!去报警啊!别在这里了!他们都是不要命的,你别跟他们拼命!” 龙哥猛地一回身,向竺兰兰抬起胳臂,作势就要抽竺兰兰一个耳光。竺兰兰“啊”地一声尖叫,偏头躲避,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来火辣辣的一击,然而龙哥的手虽然抬了起来,却终究没有落下,恨恨地道:“靠你妈,要不是有人不让打,我他妈早就踹你了!” 当龙哥的手抬起来的那一刻,周修常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惶急,因为心之关切,他的手也不由得微微颤动了几下…… 就这么几下,却听见那黑羽绒服少年“哎呀”了一声,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右手向脖子捂去,一摸之下,手指上果然出现了血迹,竟是小刀片把他的脖子划破了。 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黑羽绒服少年却在疼痛的刺激下激起了自我保卫的意识,兼又刚才吃痛后身体一抖,便与周修常错开了一步,也算是摆脱了周修常的挟制,已然可以做出反击之举了。 其时,龙哥正朝着竺兰兰举胳臂,身边几个兄弟也均注视着龙哥的动作,只有当黑羽绒服少年叫了一声时,才重新看向他,见同伙已经摆脱了周修常的控制,便要发力冲上来…… 只是他们速度快,周修常的反应却更快,他从一开始买到裁纸刀的那一刻起,便在筹划着如何先发制人,而黑羽绒服少年的主动上门,更是让他的筹划得以顺利实施! 而这一招便是—— 周修常不待黑羽绒服少年发动反击,已然向他扑去,那少年不禁举臂一挡,恰恰露出了胸腹部位。周修常把胳臂向下,小刀专向他的腋下划去……那黑羽绒服的少年不禁大骇,认为周修常是要那小刀捅他,不禁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只听“撕拉”一声,黑色羽绒服被周修常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周修常手中的裁纸刀,虽然刀刃极为锋利,但其实既薄且脆,一旦硬捅到人身上,极有可能被绷紧的肌肉所阻隔,从而折断,但划破羽绒服的表皮,却是轻而易举。周修常从一开始也不求真的伤人。 羽绒服被划破之后,龙哥的那几个同伙已然如饿狼般扑了过来。 周修常顺着自己扑向黑羽绒服少年的惯性,一把抱住那少年,绕到他的后面,然后趁着他愣神和挣扎之际,把羽绒服的开口朝向冲过来的几名同伙,再狠狠地拍打了一下羽绒服开口的两侧,“噗!” 从羽绒服的开口处瞬间便喷出了无数的白色羽毛,好似火山喷发般朝冲上来的三个同伙喷去。一时间,空气里有如扬起了“鹅毛之雪”,洋洋洒洒,像一团白云一般扑到了三个同伙的脸上。 三个同伙都是猝不及防,见一团白色羽毛猛地飞来,不禁下意识地扭头闭眼,甚至举臂挡驾,一冲之势,登时凝滞下来。 周修常便利用了这“飞羽障目”的一招,然后不待黑羽绒服少年反应过来,又猛地一推,把他推向那几个在“羽毛”中胡乱“扑棱”的同伙,只听“哎呦”“哎呦”几声,四个人撞在一起,都滚倒在地。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至极,说起来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那龙哥不由得愣住了,眨了眨眼之后,只见周修常已经向他飞身扑来,一只脚更是向他的肚子踹去—— 龙哥下意识地一扭腰,周修常的这一脚便直踹在了他的胯上。这一下力道不小,龙哥立刻就被重重地踹倒在地,“哎呦”地惨叫一声,被踹中的胯骨十分疼痛,嘴里连痛带气地骂着:“我靠你妈的!” 周修常一踹之后,也摔在地上,但是他早有准备,一个打挺,跳了起来,随即拉着还在干愣神的竺兰兰,发力便跑! 竺兰兰被周修常适才几下对敌动作看傻了,直到被周修常拉着手才反应过来,跟着周修常向远处跑去,但是一迈步之下,却身形忽然一滞,左脚竟然被倒地的龙哥不甘心地抓住了! 竺兰兰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慌乱之下奋力一挣,左脚竟然从雪地靴中脱了出来!这时也不及细想,一心只要脱离这里,穿着棉袜子的脚直踩在雪地上,随着周修常奔跑了几步,见距离龙哥他们稍远一点,这才急急地对周修常说道: “修常,我的脚丢了!” 周修常闻言止步,不禁一愣,脚怎么“丢”了? 扭头一看,只见竺兰兰皱着眉头,一瘸一拐,左脚上的鞋子不见踪影,所谓“脚”丢了,实则是鞋丢了,只剩一条粉色袜尖的浅色袜子,犹自冒着些许的热气。竺兰兰虽然脱离包围,神情略定,但一只鞋子失去,左脚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又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跑了几下,娇嫩的足底被硌得生疼,不禁脸显苦色。 周修常再回首望去,只见龙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拎着竺兰兰的一只鞋子,另外四个同伙也聚集到他身边,都向周修常怒目而视,尤其那黑色羽绒服少年,他的羽绒服被划开一条大口子,很多羽毛飞出衣外,并且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衣中的羽毛似乎源源不断地从里面飞舞出来,在旁人看来,自己就像是不停掉毛的公鸡,举止可笑至极,因此他怎能不更加恼火? 龙哥见竺兰兰和周修常不走,知道他们是想要回鞋子,便得意洋洋地举着鞋子,又在空中挥了挥,道:“喂,鞋子不要啦?你这样跑不远啊,来吧,过来把鞋子穿上,然后你们再跑啊!咱们不急,追你俩轻轻松松!” “靠你妈!”那黑羽绒服少年破口大骂,“回来!赔我羽绒服!” 其他的人也都捂着各自摔痛的地方,暗暗发誓过一会儿要把这些疼痛十倍还给周修常。 五个人又排成一排,十只凶目透着狠戾之气,缓缓地向周修常和竺兰兰走来。 眼见自己无法逃走,对方又逼近过来,竺兰兰重又紧张起来。 见她毕竟裸露着脚,周修常从怀中掏出手套,蹲下来套在竺兰兰脚上。 竺兰兰扶着路边一棵树,看着周修常把手套上去,感受一下,道:“这样也冷。” 周修常直起身,索性脱下了外套,先铺在地上,然后把她的脚包裹住,道:“先这样挺一会儿。” 竺兰兰见他把外套都脱了,还是急道:“那你怎么办?你会冷的!他们追上来怎么办?” 周修常用沉着的目光看着她,道:“别急。我有办法的。” 见到周修常镇静泰然的脸,竺兰兰忐忑的心踏实了不少,但依旧十分担忧:“他说有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刚才好不容易偷袭成功,要是我没有被人抓住鞋子,这时候一定已经冲到马路边上了!”竺兰兰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我怎么这么笨!连只鞋子都能被人抢过去!” 竺兰兰的左脚被周修常的外套包裹住,外套的胸腋处还带着他的体温,温度从他的外套里传递到她的脚上,又传递到她的心里……虽然是在危情之时,但竺兰兰心里依旧涌起了一股盈盈暖流。 周修常昂然站在竺兰兰之前,面对着正在缓步走来的龙哥等人,朗声道:“你们是来还鞋子的么?” “哈哈……”龙哥等人一笑,道,“对啊,你个小崽子聪明啊!这是她的鞋,你要不要?” 龙哥说罢,猛地把竺兰兰的鞋子向周修常掷去! 随着龙哥的一扔,龙哥等人随即迅猛地冲上去。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到七八米,鞋子如流星般直冲周修常的脸上飞去!周修常眼睁睁地看着鞋子“嗖”地飞到自己眼前,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抬手,竟然将鞋子稳稳地抓在手中! 这一手有如空手接白刃的意思,反应之快,连周修常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若在之前,周修常面对疾速飞来的物事,最多是下意识地弯腰躲避,但往往也躲得并不及时,如若不中,多半乃是对方扔得不准。可是适才的这一扔,龙哥用力极大,兼之距离也短,故而扔得奇准,寻常之人是万万躲不开的,甚至连手臂抵挡的时间都没有,往往手臂抬起后,自己已经被击中了,所以只能拼着自己身上或脑袋被砸一下。 更何况,当鞋子飞到眼前时,周修常还呆若木鸡,可是就在鞋子即将砸到他鼻尖的一瞬间,他的胳臂便像安装了弹簧的机括一样迅捷无比地启动了,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手掌便抓住了飞到眼前的鞋子。 龙哥等人不由得都看呆了!实在难以置信眼前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反应速度! 周修常虽然也有些纳闷,但此时也不及细想,将抓住的鞋子扔在一旁,随即便向冲过来的龙哥冲去…… 竺兰兰只见周修常身形一闪,接着便听见“哎呦”“哎呦”两声喊叫,却是周修常已然凌空跳起,随着一飞之势,两条腿各自踹中了龙哥和一名同伙。 连听着“扑通扑通”几声,却是龙哥和一名同伙被踹倒在地,而周修常也在落下时立足未稳,脚下一滑,也摔在地上。 穿黑羽绒服的少年和那另两个同伙见之一喜,连忙围过来,打算踢打地上周修常。那粗壮的少年更是暴躁,仿佛立功心切,猛地跳起来打算往周修常身上踩去…… “砰!” “哎呀!” “快跑!” “小心被砸!” “咚隆隆……” 围观的人本来畏于龙哥的淫威,相距较远,未敢近前。但周修常拉着竺兰兰跑后,龙哥带人逼近,一众围观群众便也跟了上来,不知不觉便挨得近了。只见周修常踹倒了龙哥和一名同伙后,摔在地上,那粗壮的少年不知深浅,打算跳起来狠狠地踩周修常一脚,谁知,他刚刚起跳,众人便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个巨大的物体横飞而至,“砰”地一声撞开了正跳在空中的少年。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妒火中烧 这粗壮的少年“哎呀”一声叫,随即整个身子便如同炮弹一样斜飞出去,竟而势头极猛,直向围观群众中冲去!众人惊慌而叫,纷纷躲避这个人肉炮弹,以免受无辜之虞。 “咚隆”一声,这粗壮的少年横摔在地,又跟着惯性在地上骨碌碌地整个人滚了两三圈方才止歇,随即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众人相顾骇然,这小子从跳起来的位置到此刻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位置,中间十米有余! 也就是说,有人将这个粗壮结实的少年汉整整撞飞了十米!这又是何等惊人的力道?! 大家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的“哎呀”一声凄叫,一个身材精瘦的少年更是从半空中直落下来,“啪唧”摔在路边的雪堆中,脑袋竟然直插进了雪堆里,留在外边的双腿好像虫子一样蠕动着…… 紧接着,又是一声“别!不要啊!”的惊叫,然后大家眼前便出现一个诡异而好笑的画面,那羽绒服少年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路上羽毛纷纷扬扬地破口中飞出,果然像是一只掉毛的公鸡…… 连接着有三个人飞出去之后,大家的目光便从天空中返回到地面上,只见地面上也有两个人依次在翻滚着,均是被人一脚踢出了好远,仿佛是两个依次被踢飞的沙袋一样。 不过是短短的五秒钟,龙哥等五人便三个上天,两个滚地,均趴在地上,捂着伤处不敢起来。 大家依次目睹完这五人的狼狈样子,才终于把目光看向制造这五起“事故”的始作俑者,只见夜色朦胧下,一个黑色大猩猩一样的超级壮汉站在周修常身前,头大如斗,身似堵墙,张开的巴掌完全可以抓起一个成年男子的脑袋,由于皮肤黑如火炭,人们也难看清他的面孔,不过一双眼睛像铃铛一般炯炯有神,人莫敢视,当是壮如铁塔,威猛罕匹。 周修常在黑星星身后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尘,抱怨地道:“你们可真行啊,见我躺在地上,也不扶我一把!” 原来,早在周修常去买裁纸刀的时候,便用小店的电话打给了王朝阳。由于之前经常给王朝阳打电话,所以他的电话号码倒也熟记于心。接到电话后的王朝阳本来认为周修常又要大手大脚地花钱了,刚要呵斥几句,却听得要“动手”“打架”,吓了一跳,直劝“你可是老板啊,不能出事……”,一撂了电话,立刻便叫上黑星星和浩总监等人,打了两辆车浩荡赶来。刚巧,就赶上了周修常倒地、即将被人重踹挂彩的时候。 黑星星二话不说,当即飞身扑上,先是一脚踹飞了那个粗壮的少年,然后两只手分别把两个少年一个扔,一个抡,都掷飞出去,再把躺在周修常身边的两个混子一一踢开,然后威风凛凛地站在周修常前面。 做完了这一切,尽管黑星星似乎力大无穷,可是连接把五人连扔带踹,也的确耗费了不少力量,站在当地呼呼喘气。 而浩总监等人也许已经看傻了,直到周修常抱怨“怎么没人来扶”,方才齐刷刷上前,殷勤地把周修常又是拍打又是扫拂,像是一个被伺候惯的大少爷。 这一下,围观的人群都是瞠目结舌,一个个议论纷纷—— “这个学生是谁啊?似乎好厉害……”一个女生说道。 “自己很能打,也很勇敢,而且,好像还叫来了许多家丁……”一个摊主说道。 另一个摊主道:“我怎么看着他觉得眼熟呢?哎呀,我想起来了,就是他,他好像在我这里买过东西!”这个摊主正是周修常和郑大千偷东西的摊主。 先一个摊主道:“废话!整个安原二中没在咱们这里买过东西的才是不多呢!” 那摊主听了不语,只是觉得眼熟,却死活记不起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另一个女生道:“要我看啊,他可比韩公子厉害呢!” 又一个女生道:“哪里有人家韩公子厉害,韩公子明明打了龙哥一个嘴巴,龙哥都没说什么,但是龙哥还是敢打这个人啊!”看来这个女生是韩双乙的拥趸。 另一个女生道:“可是,韩双乙究竟也没敢拉着漂亮老师的手跑啊?他还是不够勇敢。” 拥趸韩双乙的女生听了,无言以对,只好强行辩解道:“那是龙哥他们人多,韩公子就一个人,不好对付嘛……” 前一个女生道:“可是,这个学长一开始也是一个人啊?” 后一个女生不耐烦了,道:“难道你没看见他叫人了么?你眼睛瞎了么?” “你生气什么?你这么袒护韩双乙……哼哼,如果哪一天你像漂亮老师一样被人带走,然后韩双乙也是在一旁干看着好了……”前一个女生不甘示弱。 “算了算了,我要回家了,再晚一点,我妈就该骂我了。”后一个女生辩论不下去,只得岔开话题。 “等等我……”虽然有了小小的嫌隙,但两个女生还是很快就手拉手,说说笑笑着走远了。 这两个女生低声争吵,旁人自不在意,可是,韩双乙此刻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人群外围的角落里,因为之前觉得汗颜无地,他便有意躲避众人注意,是以两个女生争辩时就在他身边,却毫无察觉。听完了两个女生的话,韩双乙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周修常和龙哥做了一场戏!妈的,龙哥为了这场戏,自己可吃亏不少啊,又是被打又是被踹……这周修常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他们这么献身?!而且,为了竺兰兰,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周修常真是耗尽心机呢!” 透过前方人群,韩双乙又看到了一个高大威猛、长得黑金刚一样的人物,又看到几个人簇拥在他身边拍打着衣裳……看着这一切,韩双乙本来有点不舒服的脑袋更加头晕脑胀,却是被气得热血上头,心道:“好你个周修常啊,原来你早有准备,真是在我面前处心积虑地显摆自己呀!原来今天这场戏不仅仅是给竺兰兰看的,更是给我韩双乙上眼药!” “行了行了……”周修常轻轻地推搡开浩总监他们,然后捡起扔在一边的鞋子,走到竺兰兰跟前。 刚才从周修常接鞋,扑出,再到黑星星现身,竺兰兰看得目不暇接,已然看呆了,以至于自己的鞋子扔在地上,都忘了去捡,直到周修常返身捡起,走到她跟前,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却见周修常身形一矮,蹲下身,就像早上为她穿鞋一样,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脚丫,放进雪地靴中。 竺兰兰蓦地脸通红起来,早上穿鞋是在二人世界的小屋里,而此刻则是在室外的大庭广众之下,前者让竺兰兰觉得明媚惬意,而后者却让她羞容满面。 “你……你穿好了没有……”虽然才不过几秒钟,但是竺兰兰却觉得有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不禁出声催促起来。 周修常蹲着身子,右手握着她纤细的脚丫,头也不抬地道:“因为你踩在雪上,所以袜子都湿了。这袜子一湿,穿进去就费事儿了!” “哦……”竺兰兰被他捏着脚掌,在害羞的同时又有点说不上来的舒服。 顿了一顿,周修常又道:“不行,你穿着湿袜子,再穿进靴子里,肯定脚会难受的。” 说罢,周修常也不问竺兰兰是否同意,便伸出左手探进竺兰兰的左脚脚踝,竺兰兰大窘,便猛地向后一缩腿。殊不知,周修常的右手正握在她的脚丫上,随着她的左腿向后一缩,周修常的身体便也跟着向前一送。 竺兰兰的左腿一缩即停,可是周修常本来就蹲在地上,被她的腿一带之下,难以稳住身形,上半身便向她的大腿部位贴去,而一张脸更是“撞”在了她的大腿中间…… “哎呀……”竺兰兰娇滴滴地低呼一声,若是在春帏之间,当真有荡人魂魄之能,消魂啄骨之威。只是此刻在室外,声音既小,人们相距也远,就连王朝阳等人为了避嫌,也只是间隔七八米以上地站着,所以这娇吟只有周修常一人听到。 虽然他身上没有穿着外套,但这一声娇吟却有如炭火一般,烤炙得他肌肤发烫了。 “喂……你……你在干什么啊……”竺兰兰又羞又急,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春心涌动了。 周修常也反应过来,继续拉过她的左脚,道:“我把你的袜子脱下来,你光脚穿进去吧,这样脚就不会感到湿冷湿冷的了。” 竺兰兰因为害羞,便装作怕麻烦的样子,摇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就几步路,回家再弄它好了……” “不行!”周修常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脚部一旦着凉,就会肚子疼,然后就会很难受的……比喝了凉水还难受。” 说着,周修常的左手便探进了竺兰兰的左脚脚踝上,然后把她的一只棉袜子的袜边揪起来,沿着圆滑的脚跟和弯曲的脚心、脚背,一点点地将湿袜子褪了下来……随着袜子的褪下,一只柔腻白皙的美足也展现在周修常的眼前,五只莲瓣由大到小,沿着斜线一字排开,上面涂着殷红色的甲油,似乎一串由大到小排列的樱桃一般,点缀在白嫩的莲趾上,好像诱人的奶油水果蛋糕一般,十分可人。周修常不禁看得呆了。 “你快一点啊,我冷……”竺兰兰抖了抖脚,催促周修常把她的脚丫放进鞋中,好像忘了这只脚丫是她自己的了,只任凭他的摆布了…… 周修常一呆,随即醒悟过来,赶忙把竺兰兰的脚丫塞进鞋里,脸色一红,道:“暖和了么?” 竺兰兰红着脸道:“嗯嗯……你那个……要不然……去洗洗手吧……”说到后来,声音几不可闻。 周修常笑道:“洗手干嘛?接下来又不是吃饭,吃饭才洗手嘛。” 第二百七十五章 空手夺刀 竺兰兰有些情急道:“可是……你摸了我的……脚……”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你的脚很好看啊……真的!” 二人目光对视,不禁均有些浑然忘我,就在这时,就听见龙哥扯着脖子喊道:“靠你妈的!你们是他妈的什么人?!” 浩总监、竹竿和瘦子、郭忠,以及黑星星,都站在了前面,王朝阳这时走到周修常身边,道:“修常,怎么回事?” 和周修常打完招呼,王朝阳又向竺兰兰笑了笑,道:“不知你是否还认识我啊?” 竺兰兰知道他说的是那次与颜宇天周旋的事,有些羞涩地道:“我知道……听修常说起过,你是……王朝阳吧?” 王朝阳笑得喜笑颜开,显然是被美女记住了高兴,道:“对对,看来漂亮的女孩子记忆力都好……” 周修常不耐烦道:“老王,人家都喊起来了,你在干嘛?” 王朝阳神色一紧,道:“我这不是在问你是怎么回事吗?你也没说啊?” 周修常道:“我是没说,不过你还不等我说呢,就先去……” 这时,浩总监道:“嘿,你俩别吵了,看看吧……” 周修常和王朝阳听闻,都扭头向前看去,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龙哥等五人重新聚集到了一起,他们知道赤手空拳之下,就算五人合力,也不能在力能扛鼎的黑星星手下过上三招,于是,各自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什么双截棍、匕首之类有之,其中一个更是从腰间抽c了一条软鞭,还有一个从后背抽c了一把长长的军刺,军刺上裹着一层布,一层一层缠着,要不然在刚才被黑星星扔飞时,绝对会伤到自身。 王朝阳见到这个阵势,登时脸色有些惨白,道:“修常,跟你说啊,像你这个年龄的人,最是不知轻重,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咱们的人都带了什么了?”周修常向浩总监问。 浩总监有些懊丧地道:“我们什么都没带!就以为你们小孩打架了,谁知道要动刀动枪的?” 周修常“嗯”了一声,道:“那你之前混的时候,知道带这些伤人会怎么样的吧?” 浩总监道:“这是故意伤害了……看来这几个毛小子要拼命。周总,要不然我们先避一避,他们要什么条件,先谈一谈。他们手上虽然有武器,但是比较忌惮黑星星的。” 刚才黑星星那几下出手,给他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 周修常有些苦笑,道:“他们的条件我要是能答应,早就答应了。” 浩总监为难道:“怎么?要多了?” 周修常向竺兰兰努了努嘴,道:“他们想要我的……我的老师……” 浩总监瞥了一眼如花似玉的竺兰兰,刚才周修常在给竺兰兰穿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二人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师生关系,道:“懂了,那就硬顶下,看看谁的命硬了。” 周修常知道,浩总监既然说出了这话,就是要替他卖命了,果然,浩总监接着道:“妈的,今儿怎么就得动它了……你和老王带着你的老师走,我和他们拦着。”浩总监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甩刀,甩刀虽短,却刀刃锋利异常,闪烁着凛凛寒意。 周修常摇摇头,道:“这样一来,你也成故意伤害了。不行。老王去报警,我们都在这儿跟他们耗,警察一来……” 浩总监却苦笑一声,道:“周总,我之前就和他们一样,警察来了我跑,然后哪天我趁你不注意,给你一下。没用的。除非今天就把他们死死的打服气!让他以后再见到你,扭头就跑,连报复的心都没有才行。” 周修常明白浩总监考虑得也不错。 这时,龙哥等人开始慢慢朝这边逼近,人人都把手上的武器对准了黑星星和竹竿他们。 龙哥叫道:“你们都别他妈商量了,靠你妈今天龙哥我就要见血了!杀一个是赔,杀两个是赚!” 这人适才被周修常踹,又被黑星星踢,此时走起来腰间的疼痛让他姿势怪异,颇有些可笑,但是满脸杀气,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双目血红,确实像是一只要拼命的狼。自己刚刚在这条街上喊完“这是我的地盘”,随即便被人连踹带踢,这面子何存?!因此上,他此刻真有一种找不回来面子就不活了的感觉。 而他的同伙却渐渐放慢脚步,一开始和龙哥并肩同行,后来便逐渐落后了半个身位……一个身位……并且,随着逼近好像一堵墙一样的黑星星,他们的眼里渐渐流露出了怯意。 黑星星看着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武器,“哼”了一声,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往一旁一扔,再脱掉毛衣,把毛衣很娴熟地套在右手上,然后把多余的部分统统缠绕在右手小臂,这么一来,右手虽然不能放匕首的捅刺,但是至少不会被刀刃划伤——说白了,黑星星这是准备夺取他们的武器。 瘦子和竹竿、郭忠一看,也都纷纷模仿,一个个脱掉了外套,在把毛衣缠在了自己的惯用手上,警惕地盯着不断逼近的亡命少年们。 在他们后面,浩总监又一次掏出了甩刀,握住了刀柄,道:“唉,现在说啥都晚了,周总,你赶快带人跑吧,去报警也行。” 周修常一挺胸膛,道:“不行!老王,你去报警,我和他们交涉一下,拖延一下时间!兰兰,你跟着老王去!” 王朝阳觉得周修常这么做比较稳妥,并非是血气上头的冲动少年。但是对方却是,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周修常过去没准说一两句,对方就直接动手了。再者,黑星星虽然皮糙肉厚,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他也担心黑星星的安危,所以虽然周修常下达了命令,他却只是答应了一下,犹豫着没有动身。 周修常不由得急道:“你想什么呢?去啊!” “好好,那我就……”王朝阳一咬牙,走到竺兰兰身边,“快走!” 竺兰兰却一躲闪,很是任性地道:“修常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王朝阳和周修常听了,都是哭笑不得。但竺兰兰却梗着脖子,神情异常坚定。 此刻,那手执软鞭的少年已经距离黑星星和郭忠只有几米远了,属于软鞭的攻击范围之内,按照龙哥这五人之前演练的攻防配合,只要进入了软鞭的攻击范围内时,软鞭便可以挥出,届时其余人便利用对手应对软鞭的当口,而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这时,软鞭少年刚把手中软鞭举过头顶,打算用力挥出,却忽然动作一滞,眼睛盯着对方的某一个一亮! 而此时,郭忠看向软鞭少年的眼睛也是一亮! “我靠!郭忠!”那软鞭少年指着郭忠大叫起来! “你妈的!小林子!咋是你?!”郭忠也喊了起来。 两军交战的剑拔弩张之际,居然熟人相见,分外眼热,彼此寒暄了起来—— “你咋样了?都不理我们了,听说你上班了?”那软鞭少年道,脸上露出了旧相识的笑容。 郭忠憨厚地一点头,道:“对,我上班了。这就是我的公司的几个人,他就是我老板。” 说着,指了指周修常。 郭忠的“老板”二字话音一落,不仅仅是龙哥等人惊讶莫名,就是围观群众也交头接耳起来。 “老板?” “不会吧?他明明穿的是校服,应该是我们学校的高中生……” “一个小小的高中生就当上了老板?怎么可能?” “可是你看刚才出现的那几个人,都在护着他,也好像很听他的话的样子……” …… 龙哥这时才眯起眼睛,又一次打量着周修常,掂了掂手里的短匕,道:“你是老板?你是哪门子老板?在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周修常淡淡一笑,压根没去搭理龙哥,而是走到郭忠身边,道:“郭忠,你认识他?” 郭忠道:“认识啊,之前……也是在一起玩的。” 被郭忠称作“小林子”的人故意白了周修常一眼,道:“郭忠,都说你不想打架了么?那你现在在干嘛?” 郭忠一低头,然后又抬起头来道:“我是不打了,不过,别人打我老板可不行!” 小林子道:“什么你老板不老板的!他算个毛!告诉你,郭忠,现在我也上班了,你知道不?” 郭忠诧异道:“你怎么也上班了?在哪里?” 小林子指着龙哥道:“是龙哥上班了,我们都跟着龙哥混,也就上班了,现在每天都拿钱呢!——龙哥,他之前是我兄弟,让他过来吧!” 小林子要直接策反郭忠了。龙哥的脑子却没有反应过来弯,呵斥道:“过来个屁!老子一会儿挨个打!” 小林子脸色一暗,似乎也为自己领导的智商着急。 郭忠不忿道:“想挨个打我们,没门!” 又对着小林子道:“那你的老板到底是谁啊?是谁给你们每天发钱?发多少?我让我们老板发给你。” 郭忠反应过来后,也反其道而行之。周修常立刻帮腔:“不错,我可以每天发你们钱。郭忠,上个月老王给你多少工资?” 郭忠道:“给我一千二呢!比我妈我爸捡破烂都多!” 龙哥的几个人听见郭忠一个月居然有一千二百元的工资,立刻眼睛都亮了亮。 周围人听了,也都长大了嘴巴:“这可不少呢!” 小林子拿着软鞭的手抖了一抖,道:“一千二……算个什么?我们以后钱更多,是不是龙哥?好像昨天谭哥说过……” “靠你妈的!谁让你提他了?!”龙哥立刻大叫起来,“你他妈是不是傻?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提他了!?”龙哥气得脸色都白了,似乎恨不得先“攘外必先安内”,把说漏嘴的门户清理一下。 小林子慌忙道:“对对,是我错了,我忘了不能提谭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来头很大 “你他妈还说!”龙哥冲过去,一脚踹开了小林子,然后把刀尖指向周修常和郭忠,道,“也行,现在你们也都听见了,谭哥就是我哥,竺兰兰我必须要带走了,带她去见的就是我谭哥,我今天把话撩这儿,我管你什么他妈的老板,惹恼了谭哥,一个个都让你们废废的!信不信?!” 龙哥说罢,挥舞着短匕,一脸的嚣张和得意。 然而,出乎他意料,周修常“嘿”地一声冷笑,道:“原来是姓谭的啊,那你问问他,他认识不认识黑哥?” 一听“黑哥”两个字,龙哥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接着又像是听见了某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一般,出现了惊恐的神色,道:“你们……你们是黑哥的人?” 周修常笑道:“呵呵!不是他的人,不过,算是有交情的吧。——回头告诉谭哥,哦,不,问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前不久,在人民医院差点被枪击的事了?” 龙哥听得一呆,什么被“枪击”之事他不甚了解,但多少也听闻过黑哥的手枪传说,周修常这么一说,像极了一个熟识江湖内幕的人士,令他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是……你……”龙哥便是再血气方刚,也明白眼前的人物非同寻常,远不是自己这类小人物所能随便招惹的,“你……是谁?” 周修常慢条斯理地道:“我是安原二中的学生,仅此而已。哦,对了,以后别让我在安原二中附近看见你了。回去你就这么给谭哥带个话吧:竺兰兰他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安原二中的地盘,以后你也不要来了。” 龙哥身上刚才还气焰炽天的气势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举起来挥舞的短匕已经悄然垂下,老老实实地放在了自己大腿边上,再也不敢举起来了,脸上也显出了惊慌畏惧之色,双目慌乱地看了看周修常,又瞟了几眼黑星星、浩总监等人,明白此刻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你你你你……你们……”龙哥嘴唇颤抖着,说话都磕巴起来,不得不喘了一口气,才略微平稳地说下去,“你们等着啊……谭哥……会收拾黑哥的!” 说完,龙哥一个转身,拔足便逃,速度果然像一条游龙般迅捷。 龙哥的四个同伙也不禁看呆了,作为团伙的头目,居然连一个“走”字都不说,就自顾自地逃跑,让人不禁替他害臊。接着,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都转走而逃,只有小林子在跑之前对郭忠说道:“那什么……我走了啊……你们一个月能给一千二呐?” 郭忠点点头。小林子也点点头,转身跑了。 围观的人群见龙哥等人跑远,均感大快人心,但是也不敢喜形于色,所谓风水轮流转,万一龙哥日后又会得势,自己岂不又成了刀俎鱼肉?一场架打不起来了,人们便也各自散去,只有几个不怕事大的人低声抱怨着: “我就说嘛,人越多越打不起来嘛!”…… 见龙哥等人跑远,周修常和王朝阳、浩总监等松了一口气,浩总监把甩刀重新收起来。竺兰兰更是把后背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在这之前,她一直神经紧绷,此刻一旦放松下来,竟觉得双肩肌肉都酸软了。 王朝阳道:“嘿嘿,没想到提到黑哥还是好使的啊!” 浩总监也道:“那是自然,黑哥是什么人?说起来怎么着也有几分面子。只不过……” 浩总监欲言又止。 周修常追问道:“怎么了?” 浩总监微微皱眉,道:“这谭哥不是个东西,也不太好惹,真要是来对付我们……” 他不再说了。周修常知道,他的小录像厅就是被谭哥搞垮的,自然是记恨谭哥,但却势单力薄,无法与之相抗,又不愿沆瀣一气,方才落魄街头。而饶了一圈,没成想今日又与谭哥的势力产生了纠葛,不禁有些惴惴。 周修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怕什么?车道山前必有路,谭哥还是那个蛮横无理的谭哥,而你浩哥已经是如今的浩总监了,我就不信,谭哥这些日子来除了你,别人就没有得罪?整个安原市,除了黑哥,就没人烦他?真就全都对他马首是瞻,惟命是从?不可能吧?” 浩总监听了,眼睛一亮,周修常所言极是。谭哥既然招兵买马,扩张势力,势头虽猛,期间也必然得罪了不少人。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一下黑哥?”浩总监建议道。 周修常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哪天再去找他吧,不到最需要他的时候,还是不要浪费他的精力。这几天,大家都小心一点,招子放亮了,一旦遇到不对劲的情况,能躲就躲。” 王朝阳道:“我们都好办,大不了躲进新街大厦里,只要有赵月如买菜做饭,一辈子不出去都行。不过你怎么办?还有竺老师怎么办?你今天说,‘以后不要在安原二中附近看见你’,那叫龙哥的兔崽子就真的不来了?” 王朝阳所滤甚是。周修常道:“看来,以后我和兰兰要雇个保镖了。” 王朝阳道:“还雇什么保镖?黑星星不是?刚才一个人打飞了五个,算不算保镖?” 周修常想了想,道:“那就让黑星星以后护送竺兰兰。然后郭忠跟着我。” 王朝阳一听要把郭忠要过去,有点不乐意了,道:“郭忠这小子跟着我挺好的呀,现在黑星星给你了,郭忠你也要,我身边一个勤快的人都没了!” 浩总监有些不满地道:“哎,老王,你什么意思啊?我和竹竿、瘦子就不勤快吗?” 王朝阳笑了笑,道:“勤快勤快!但是你们几个不是要去矿上吗?你们一走,我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周修常道:“把黑星星和郭忠叫过来,只是短暂的权宜之计,又不是永远的。我刚才还想,如果谭哥想出一口气,我让他知难而退就好了。” 王朝阳道:“咦?你怎么有那么大的面子?几分钟前还说能躲就躲,现在又让人家知难而退……嘿嘿!” 周修常把王朝阳拉过一边,低声道:“我也不能保证,不过,你忘了,我说过,我要去找贺老板,跟他提一提,这谭哥多少要卖贺老板的面子吧?” 王朝阳道:“你能提出来,可是万一人家贺老板转头就把你卖了呢?这贺老板老谋深算,厉害得紧!他落井下石,咱们就遭殃了!” 周修常道:“可是……如果他真的要想收拾,也不用趁火打劫,直接对付我们,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啊。” 王朝阳道:“总之,贺老板是个危险人物,你自己判断吧,我反正说什么你也不听。” 周修常又道:“今晚这事,跟谁也不许提,尤其是……” “于玉香。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说着,王朝阳便走回大伙身旁。 周修常跟着走回,对大伙道:“今天辛苦大家了。老王,一会儿去带大家吃宵夜吧。” 王朝阳道:“那你呢?怎么走?明天要不要黑星星他们过来了?” 周修常道:“得过来,不过不用大清早的,谭哥那帮混混们,又不是一大早到处砍人。” 于是,王朝阳带人离去。周修常这才走到竺兰兰身边,从竺兰兰接过自己的外套。 竺兰兰依旧红着脸,道:“我踩在你的外套上了。” 周修常毫不介意地穿上,适才神经紧张时,犹不嫌冷,可是龙哥等人一走,便越发觉得寒凉了,此时披上外套,方才好些。 竺兰兰又道:“修常,除了那个王朝阳,其余的是谁?你的队伍就是这些人吗?” 于是,周修常把浩总监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又说道:“兰兰,我来得晚了,让你受了委屈,真是抱歉。” 竺兰兰直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被吓着了一下,没想到社会上真有这样蛮不讲理的家伙存在。” 周修常拉着她的手,道:“以往,这样的人距离我们不太近,我们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可是一旦被他们招惹了,就麻烦多了。这帮人,说白了就是一群苍蝇。对了,兰兰,他们是怎么要带走你,之前你听到什么了么?我可是一点也猜不透了,他们怎么知道的你?你惹他们了?” 竺兰兰又是摇头,又是晃肩,显得要极力否定,道:“才不是呢!我干嘛要招惹他们!?” 接着,竺兰兰便把自己如何看见两个初中生被龙哥等人欺负,周围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自己出生呵斥,却被对方缠上,说到这里,竺兰兰便不得不提到韩双乙了:“对了,然后韩双乙就出现了!” “韩双乙?!”周修常故作惊讶道,“他也来了?在哪里?他怎么不上晚自习?” “他说他也感冒了……”竺兰兰说着,不禁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周修常也笑了,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他出现呢,道:“他不是打了疫苗了么?真是活该呢。” 二人笑了几声,然后,竺兰兰便把韩双乙如何上前和龙哥交涉,龙哥放走了那两个初中小孩,却在挨了韩双乙一巴掌后反而对她步步紧逼等情形说了一遍。这些周修常已经在阴影躲藏时看见了。不过,自从自己露面后,便没有再看见韩双乙,应该是已经走掉了吧。 其实,韩双乙一直看到龙哥被吓跑之后,才转身离开。对于龙哥被吓跑的结局,他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似乎自己之前的想法好像不太对头,这龙哥后来的表现,已经不像是做戏一样了。 要知道,龙哥这样的热血激荡的少年,最在乎的便是面子,如果和周修常做戏,也必然是“给周修常一个面子”,自己在无损颜面的情况下“放走”他们,才算结束。而绝不该自己掉头就跑,甚至连自己的兄弟都没有招呼,徒留笑柄。 时间不早了,周围人群也渐渐散去,他若再站在那里,便被人看见,而他不想和周修常相见,便带着疑惑,转身回家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许停 马路上,虽然天寒地冻,呼吸可见,但竺兰兰和周修常手拉手,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兜中。 “对了,你怎么才来?之前去哪儿了?”竺兰兰问道。 周修常道:“自然是处理公司里的事情了。并且,今天遇到的事情还真不少。到了晚上,我才想起来要去接你,便匆忙赶来了,正好就碰见了你被一群小狗缠着,要说,我也是有先见之明的呢!” “哼!”竺兰兰鼻子里一哼气,道,“还先见之明呢!既有这先见之明,干嘛不把今天这事扼杀在萌芽状态?非得等这些人缠上我,你才出现,好显得你的能耐是不是?” 周修常一笑,道:“厉害啊!知道我是在英雄救美!” 竺兰兰忽然站住脚步,看着他道:“以后可别这样了!你冲向那些混子的时候可吓死我了!还有那把小刀,也不要拿出来了,万一伤到人,你就被关起来,多不值得!——不过,你居然能一个人打倒了他们五个,也真是厉害!” 周修常道:“总算是有惊无险吧?你这是教训我呢?还是夸我呢?” 竺兰兰脸色一正,道:“你看看我,我像是在夸你吗?” 周修常道:“见到你这么漂亮的面孔,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夸我啊!” “呸!”竺兰兰虽然一声“呸”,却樱唇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又晃了晃周修常的胳臂,道,“我又饿了。” 周修常故意装作听不清:“什么?你怎么了?” “我说我饿了!” “哦,你说你喝了?是吗?喝的什么,白的?黄的?多少斤啊?” “讨厌!让我踹你一脚你就老实了是不是?” “老师怎么能踹人呢……哎呦,真踹啊!” “我饿了!我还想吃……昨晚的面。” “这不简单,简直是便宜了我的手艺。”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让人心跳如鼓的危境,但只要在周修常身边,竺兰兰便有了无以伦比的安全感。 走到路口时,二人才打到一辆车,回到竺兰兰的家楼下。周修常又去超市里买了方便面和火腿肠、水果等食物,又买了两瓶辣椒酱和瓶装酸奶,这才上楼。 不过十分钟的工夫,比昨天的美味不相上下的炒面便出炉了。二人各自端着盘子,吃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竺兰兰直叫嚷:“糟糕了糟糕了!我要胖起来了!”然后又低头吃了一筷子…… 二人吃完了,竺兰兰腻歪着周修常,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就是……今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你一通。” 周修常有点诧异,道:“为什么?” 竺兰兰脸显红晕,似乎有些娇羞,又有些觉得莫名的好笑,张了张小嘴,却只是笑个不停。 周修常见她如此,略一思索,便明其理,笑道:“我懂了,你不说,我也明白了。兰兰,你可真是聪明,又谨慎。” “你明白了什么?”竺兰兰不笑了,假装板着脸孔追问道。 周修常笑着把他猜测的缘由一说,竺兰兰美眸微睁,道:“就是这样,看来你很明白嘛!” 原来,竺兰兰是女孩家性格,为了在他人面前掩饰自己心中的爱意,反而有意在众人面前折损周修常,营造出十分厌恶的假相,避免他们的胡乱猜疑。 周修常道:“那你都骂我什么了?” 竺兰兰道:“我就是批评!怎么能叫‘骂’呢?我是随便骂人的人吗?——无非就是找个不交作业和逃避单元测试的机会,然后批评你不爱学习,成天胡思乱想之类的……” 周修常搂住她,道:“那你说说,我在胡思乱想的,是谁呢?” 竺兰兰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兴许就不是我呢!” 周修常的脸色一红,其实在白天,他和于玉香呆在一起,甚少想到竺兰兰,此刻不觉得一阵愧疚。 而竺兰兰正被他揽在怀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见他没有立即回话,便道:“在想什么?都在我身边了,还胡思乱想么?” 周修常赶忙道:“没有啊,我就是故意矜持一下,试探试探你着不着急……” “真是讨厌啊!”竺兰兰捶了捶他,道,“矜持是我们女孩子的特权,你一个大男人矜持什么?说说,是跟谁学的?” 周修常道:“没有啊,我自己无师自通,嘿嘿!” 周修常本来以为自己耍了耍贱,竺兰兰接下来自然和他要打闹一番。可是,竺兰兰居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还真别说,你这么小,就有这样的能耐,也的确是无师自通呢!你父母都是工人对不对?到底是谁教你这么多社会上的知识呢?” 周修常也是神态一凝,道:“其实,有时候多看看书就好了。” 竺兰兰却笑了,道:“你今天都没有去上学读书,还说什么多看看书?” 周修常却严肃了起来,道:“学校里读书,只是教的是某一种不太合理的学习方法,其实绝大部分基础知识已经在初中传授完毕了,我们的学习其实并无止境,而上学只是学习的一种方法而已。在宏观的意义上,上学读书只是‘看书’的一小部分。” 竺兰兰道:“难道我们又开始今天早上的讨论了?奇怪,我这个上过大学的人居然连你一个高中生都辩论不过,只能靠分数去压你了。” 周修常又捧起竺兰兰秀丽的脸,道:“兰兰,今天早上我问你为什么要上学,但是其实我想问的却不是这个。” “哦?”竺兰兰眨了眨秋水一样的眼睛,“那是……想问我什么?要我给你答疑解惑么?” 周修常笑道:“不仅可以给我答疑解惑,也可以让你深入思考一下。” “是吗?这么神奇?那你快说吧。”竺兰兰吐气如兰,故意朝周修常吹了口气。 周修常道:“这个问题就是,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假如你不去当教师,你会去做什么呢?” 周修常这么一问,竺兰兰的双眉蹙起,的确把她问着了。 “不知道啊……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从考上师范大学开始,我就知道我要做教师。没了。” 周修常道:“就是这样。所以,你也是有某种使命感在里面的,对不对?” 竺兰兰点点头,道:“我特别你说的‘使命感’这三个字。你也有什么使命感吗?” 周修常道:“有。不过……我还太小了,说出来让人们以为是吹牛。” 竺兰兰道:“那是别人,我可不会这么认为!再说,我已经见识了你的能耐了,又是大哥大,又是一掷千金,又是叫人做保镖,身边还有智囊团在团团转……所以,别人笑话,我可不会。” 周修常笑道:“那我保密行不行?总之,我的使命感就是让我们生活的更加幸福、美好。” “这可就大而话之了!”竺兰兰嘴角一翘,“谁的使命感不是让自己活得舒坦?” 周修常道:“不,不仅仅是我们。‘我们’是指普罗大众。虽然,成年人的生活并不容易,但是让不容易的生活变得舒服一些,方便一些,总是可以的吧……” 周修常的话,竺兰兰听得懂,又听不懂,她明白让生活变得舒坦的意思,却搞不懂周修常忽然说这些和自己的“使命感”有什么联系。 “修常,你在说什么呢?” “嗯……没什么……就是想说,如果你要是当教师当不下去了,可以找我啊。” “什么?!”竺兰兰听了,翻身坐起,郑重地道,“周修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多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难道你不想让我当你的班主任?非要捅出去,公开化,让我出个绯闻?那我们……” 周修常忙解释道:“不不!我决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兰兰……我是说万一,在万一的情况下,你也不要灰心丧气,一切还有我呢!我只是给你打一个保票,免得你心里不安生。” 竺兰兰听了,方才有些气消,道:“哦……我可要告诉你,可千万别胡来!” 周修常道:“我要是胡来,那你也不会这么喜欢我了。对不对?”说着,故意“无耻”地笑起来。 竺兰兰向他扔了一个枕头:“就当奴眼瞎了!” 周修常道:“真想不到,兰兰你居然看过金瓶梅!” 竺兰兰“咯咯”娇笑,道:“我是师范大学里学中文的,看过古典名著在情在理,而你嘛,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看过?快说,是从哪里看的?” 周修常道:“这样不太好吧?给老师打小报告,我都多大了,可不能说。” 竺兰兰道:“哼!是不是郑大千给你的?!郑大千的父亲是艺术家,可以买到这本书,所以他偷偷地看了,也给你也看了,对不对?” 周修常把前戏的动作一停,向竺兰兰竖起大拇指,道:“兰兰,你是这个!不过,是我逼着郑大千偷出来的,不怪他,他都直抱怨自己语文没学好,基本看不懂……” “我说对了,是你奖励我呢?还是我来惩罚你呢?”竺兰兰不待周修常回答,又道,“我惩罚你吧,谁让你在外边的时候,就故意撞了我一下,把我装得来了感觉了呢!” 周修常答应道:“没问题,你说要怎么罚我?” 竺兰兰促狭着看他一眼,笑眯眯地道:“反正你就不许停就是了。” 周修常道:“就这些?” 竺兰兰道:“嗯,就这些,听清楚了,不许停!一刻都不能停!” 周修常没想到竺兰兰在一次尝鲜之后,居然变得如狼似虎起来。这个“不许停”说起来容易,但是真的坐起来,却颇感力不从心。周修常在后来几乎驶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未能达到“一刻不停”的要求。 …… 周修常刚仰过身,平躺在床上呼呼喘气,却听得竺兰兰在他耳畔娇声软语:“原来不许停就是这样啊……以前我总羡慕男人,现在不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佬邀约 周修常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有内涵的赞赏…… 疾风骤雨之后,周修常和竺兰兰依偎着。周修常道:“兰兰,你在课堂上批评我,这做法得很对。” 竺兰兰得意地道:“对吧?这样就没有什么嫌疑了,除了苏语琪他们……” 周修常道:“不仅如此,你这样做还平息了一个的火气。” 竺兰兰诧异道:“是么?谁呀?” “韩双乙。”周修常沉着声说。 竺兰兰道:“他怎么了?我看他今天还可以啊?是不是嫉妒你和我在一起了?哈哈,你们这一群小男生,果然都对我很着迷呢!” 周修常见竺兰兰反而得意起来,也是失笑,道:“是啊,可是,他一嫉妒,是不是就要对付我了呢?” “你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吗?” “都是阶段性的。旧事不提了,但是一旦有了新事,什么旧账新账就一起算了。” “哦,”竺兰兰应了一句,若有所思,道,“那么,他想要你怎么样呢?” 周修常道:“自然是滚出他的眼前,再也不在他的身边出现了!这样的话,他俘获你的芳心还不容易?” “去你的!你以为我就那么容易心动?” 顿了顿,竺兰兰又道:“那我呢?我该做点什么?” 周修常道:“你就继续批评我就行了,并且和他作为对比,多表扬表扬他,满足他的虚荣心,怎么样?” 竺兰兰“切”了一声:“鬼主意真多。” 当竺兰兰钻进周修常怀中沉沉入睡之时,周修常犹自睁着眼睛。 回顾今日的遭遇,要说最为震撼的,当属晚上的事情。 这件事情倒不是解救竺兰兰,而是在郭忠和老相识小林子的对话中,周修常隐约发现一些事情的端倪,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透彻。 在树干的阴影中听韩双乙和龙哥对话时,周修常便一直在思想着那个“他”是谁。后来到底是小林子兴奋之下管不住嘴,把“他”的身份暴露了出来,竟是在人民医院有着一面之缘的谭哥。 那么,谭哥是如何知道竺兰兰的?仍是个待解之谜。 还有,提到了谭哥,就不能不提到黑哥,龙哥出师未捷,必会回去告知谭哥,而为了显得自己已经尽力尽力,一无所获并非自己偷奸耍滑,而是对方委实过于强大,他必会提到自己遇到了黑哥的人,是黑哥阻止了他,他才无功而返。 “那么,如果我是谭哥,又会怎么做呢?”周修常望着天花板,呆呆地出神,“一定要先查清这个阻止带走竺兰兰的年轻人是谁,和黑哥是什么关系,再谋划如何攻击……” 想到这里,周修常又微微皱眉:“记得黑哥之前说过,谭哥已经蚕食了不少原本属于他的地盘。那一次去北六路的洗浴中心,服务员也无意间承认了这里是谭哥的天下。也就是说,自从黑哥被谭哥在医院里打倒后,势力逐渐衰微,而谭哥却不断了扩张了地盘……” 因此上,今晚上这一仗,自己的出手以及提到了黑哥,会不会让谭哥以为,黑哥已经开始展开反击了,表示安原二中附近乃是黑哥的。这可是谭哥的受挫,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周修常想着想着,便也伴随着竺兰兰有节奏的呼吸声而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只见窗帘之外天色犹黑,竺兰兰正骑在他身上坐着美梦,周修常怕惊醒了她,不敢有任何动作,便再次闭上眼睛……却不想,等再一睁眼时,窗帘洞开,天光明媚,旭日高升,身旁的竺兰兰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经上学去了。 周修常起来,只见化妆台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正是竺兰兰的娟秀小楷,只有三个字:有鸡蛋。 不过,这三个字,并未写在纸条的中央,而是偏左的位置上。这就意味着,竺兰兰本来是想写得更多,然而,在写完这三个字之后,又不知怎么没有写后面的话,就搁笔了。 周修常暗想:“没准竺兰兰是想叫我起来,依旧是想要我上学去吧。” 其实,周修常本来就是要上学的,因为心里存着这个念想,生物钟才让他在五点多就醒来了,哪知一闭眼,睡个回笼觉,竟然还是晚了。 洗漱一番,周修常吃了鸡蛋,穿好衣服,随即出门。 既然竺兰兰没有叫他,周修常便打算上午还是去找王朝阳,问一问工人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新街大厦里,电梯直达十二层。走出电梯,便闻见赵月如切菜热油和油烟机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静谧的走廊里便清晰可闻了。 推门而进,周修常走到王朝阳办公室里,只见王朝阳有些唯唯诺诺,正和一个安坐在沙发上的人点头哈腰地赔笑着。周修常不禁疑心顿起,这人是谁,来到我们的办公室里,居然反客为主,让王朝阳拘谨客气起来?此刻,王朝阳背对着周修常,也挡住了周修常的视线,暂时看不见那人是谁。 听了门开声,王朝阳一转身,和那人一起都看向周修常。三人对视中,周修常惊讶得嘴巴一张: “贺老板?” 只见贺老板笑眯眯地,拄着一个做工精艺、玉石镶嵌的拐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周修常伸出手去,道:“修常小侄,见到我很惊讶啊?其实我听王总说,你不是计划好了去找我的嘛?现在我送上门来了,怎么样?” 周修常握住贺老板的手,道:“贺叔叔,该当是晚辈登门拜访去请教您才是呀,怎么能劳您大驾,到我这里来提耳小辈呢?这……不敢当不敢当!” 周修常万没想到,这贺老板居然会自上家门来,意外之余,也有些戒备。贺老板已经是两次不请自来了。他看着贺老板的目光,只见他双目炯炯,精光内敛,毫无杂色,也看不出他此番上门是所为何来。 “贺叔叔快坐!”周修常扶着贺老板坐下后,也坐在了他对面,又对王朝阳说道,“老王,咱们都有什么好茶?沏一杯来。” 贺老板却伸臂摆手,说道:“我不喝,也不渴,你不必倒了,那些什么礼节什么的,你不用跟我客套。我呢,不请自来,无事上门,已经是不讲这些礼节的东西了,所以你也别讲。” 周修常只得让王朝阳也坐在一边。王朝阳趁着贺老板不注意,向周修常使了使眼色。周修常一时间没有看懂,心道:“王朝阳这是提醒我小心谨慎的意思?” 这时,周修常快速地环顾办公室一圈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有意向王朝阳问道:“老王,浩总监他们呢?” 王朝阳脸显喜色,大概是因为周修常领会了他的意思,走到贺老板跟前,陪着笑说道:“因为贺老板来了,所以就和贺老板的保镖们呆在一起了。” “哦……”周修常应了一声,看来贺老板是在来了之后,他的保镖们强硬地把浩总监撵出了办公室。去人家的公司里“做客”,居然还软禁了人家的员工,这是哪门子道理? 周修常不由得询问:“那……吵起来了么?” 王朝阳道:“那倒没有……毕竟……” “呵呵呵……”这时,贺老板故作轻松地一笑,“毕竟我的人更多,长得更壮,对不对?小侄儿,你不必担心,我的人和你的人只是去聊聊天,抽抽烟,把空间腾出来,然我们一老一小说说话而已。一开始,我听说,你们有个叫‘黑星星’的家伙,特别能打,所以他们就比较担心,多派了几个结实的小伙子来,谁知并没有遇见……” 既是不请自来,又以安全名义带了不少打手,显是做好了防备,周修常不禁暗暗心惊:这贺老板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周修常手下人居然被软禁,气势上自然输了一节,哼笑了一声,道:“贺叔叔一定是听闻了我这里任人出入,所以不大安全,很不放心,是吗?” 贺老板笑道:“对对,有这层意思。还有就是,怕小侄你误会了,最后彼此伤了和气。那么我老贺呢,索性就……把双方都管住了。” 看来这贺老板的控制欲极强,同时也透露出他十分缺乏安全感——不仅要管好自己的人,还要管好对方的人,把双方人马都牢牢地把控住,方能安心。 同时,这也透露出贺老板高高在上的傲慢,把对方的人马“管理”起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同意,反正就这么做了,还振振有词。 周修常微笑道:“那么,现在您安心了么?” 贺老板笑道:“我安心啦,我可安心了。这屋子里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是他们都在外边呢。——哦哦,小侄,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虽然信任你,但是我不信任你这个地方。呵呵!” 周修常也“呵呵”笑了两声:“我刚才还想说呢,既然贺叔叔能够安心,那就表明我这里绝对安全,我和老王也就安心了!这至少表明,在贺叔叔在这里的时候,我们起码是安全的啊。哈哈……” 贺老板双目中精光微盛,也跟着笑了笑,道:“我老贺这么多年走过来,和挺不容易,小侄,你就理解理解你这老叔吧。” “这个自然。”周修常大方地说道,“刚才老王应该跟您说过了吧,我想要去回访您去,其实呢,如果今天便宜的话,本来就打算成行了。却不成想,您居然又来到舍下。看来,我和贺叔叔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哈哈哈……”贺老板张口大笑,露出了镶金的牙齿。 周修常笑了笑之后,接着说道:“不过,贺叔叔的行动力,显然远超小侄之上,小侄是把行程一拖再拖……” 周修常刚说到这儿,贺老板就打断道:“为什么要一拖再拖呢?” 周修常道:“自从那一天下午您光顾寒舍之后,我便一直惦念着要去看看您的。可是商务繁冗,琐事缠身,竟然一直不得闲,就这么落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香茗探路 周修常敏感地意识到,贺老板在刚才打断地一问之后,对话的引导权便被他悄然夺过。 不过,对于这一点,周修常倒也乐见其成。因为贺老板“无事来坐坐”,却到底是何事?他却要洗耳恭听了。 只听贺老板道:“哦……看来是我这个老叔,是朽木一根,老朽了,长得不好看,没什么吸引力,所以小侄你嫌弃我,才不爱来,一拖再拖……哈哈!” 周修常也跟着笑了笑:“哈哈……贺叔叔,这话可就言重了,小侄哪里敢嫌弃您老人家,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小侄都希望聆听您老人家教诲呢!” “我有什么可教诲你的!”贺老板摆摆手,另一只手又拿拐杖敲了敲地面,“只是小侄啊,你老叔这几天可想着你了,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不过,我本来就是打算来坐一坐的,没想碰见你。你不是去上学了么?怎么今儿没去?” 周修常微笑着回答:“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有一件事情,想来找老王商量一下,就这么来了。刚才我也说过了,我本来打算今天去找您的,就是计划在这件事情商量完之后,我就动身。” “哦哦……”贺老板明白,周修常回答得这么细,一方面是反复强调自己即将动身,表示对贺老板其实不敢怠慢,一方面也是对前面细节的补充,使得话语间没有破绽。 而周修常此时却感到有些坐不住了。在贺老板夺过了对话引导权后,周修常便一直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甚至一声叹息和喘气,就是为了要知道他所为何来。但贺老板居然又绕起了圈子,说了半天,竟然只是“坐一坐”而已! 可是,这个“坐一坐”,学问也不小。首先,在并不知道周修常在不在的情况下,贸然而来;其次,既然来了,却带了许多手下,却又是有备而来;再次,只是来“坐坐”,一个成达公司,又不是什么风景优美的悦目之处,他一个老头子却要来“坐坐”,岂不是无聊而来! 所以,周修常坐着,听着,却越来越有些坐不住了。他心底里也不禁暗叹:“周修常啊周修常,往常沉潜克刚的劲儿如今怎么在这个老头前销声匿迹了呢!?” 周修常随即想道:“乃是我本来想去找他,谁知却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贺老板这一来,我又不知他意图,但我却又求他的意图……这可真是有点颠三倒四,稀里糊涂了!” 周修常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贺叔叔,你既然是来坐坐,怎么连一口茶也不喝?就是到了观光的景点,也得歇口气,喝口水嘛。” 贺老板还是笑着摆手摇头,道:“我真的不用,不渴。” 周修常一想,或许是贺老板生性多疑谨慎,所以别人家的茶饭一律谢绝吧? 周修常这么想着,对王朝阳道:“老王啊,你还是热一壶茶来。我年轻,新陈代谢快,这时有些渴了。也给贺叔叔倒上一杯,不渴不喝,渴了再喝。” 王朝阳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来,正往门口走去,只听周修常又叫道:“对了,老王,你让月如那透明的玻璃壶和玻璃茶盅来。她有吧?” “有的,就是水晶壶嘛,还是之前我特意买的呢。”王朝阳点头应着,便出去了。 贺老板指着周修常嘴唇,道:“嗯……你还是年轻啊,看看,火气旺。嘴唇都是红红的,皮都裂开了。哪里像我,嘴唇都是白白的。你看看。” 周修常只得去看看贺老板苍老的嘴唇,道:“可不是嘛,贺叔叔,你得注意营养啊。那天我听说你晚上都不吃饭,这怎么行,就像那些嚷嚷着减肥的小姑娘一样。呵呵!” 贺老板笑道:“还不是因为医生叮嘱的,不让我吃,说我高血压。嘿,活这么大岁数了,谁身体没病没灾的?” 看来,虽然贺老板比周立功打了几岁,但是这么多年的打拼和操劳之后,贺老板要比周立功老相得多。 片刻后,王朝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水晶壶,一摞小茶盏,放在茶几上后,王朝阳很知趣地把一旁的茶盘拿过来,然后提起水晶茶壶,用热茶把一摞小茶盏淋了一遍,淋水之际,茶香便四溢出来。 周修常道:“原来是明前龙井,不知贺叔叔喜欢不喜欢。其实我是不常喝的。” 贺老板笑道:“你不常喝,我也不常喝,只是之前陪着人家喝,喝得我半夜都睡不着。我其实什么茶都无所谓的。” 王朝阳用热茶把茶盏都淋了一遍后,才把两个茶盏分别放在贺老板和周修常跟前,然后再倒上茶,倒满后,又分别把里面的茶水倒掉,之后再倒了七分满,这才算完。 看起来这是王朝阳在表演“茶道”,事实上只是王朝阳用透明的茶壶、透明的茶盏、热水淋盏、烫盏、涮盏,以此来向贺老板证明:此茶安全,可以饮用。 适才他听周修常索要透明的茶壶,便心中直犯嘀咕,在热茶的时候方才想明白内层的原由。 所以,最后王朝阳给二人倒完后,干脆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然后吹了吹热气,一饮而尽。 周修常也拿起面前的茶盏,道:“贺叔叔,我渴了,就鲸吸牛饮了,您不要笑话!” 说着,也吹了吹热气,然后昂脖饮尽,再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贺老板见了,似乎有些感周修常的情,便也拿起面前的茶盏,放在嘴边湿了湿嘴唇。 放下了茶盏,周修常见贺老板始终不提所为何来,而自己去拜访的意图又早先言明,此时若不说,无疑显得矫揉造作了,便说道:“贺叔叔,小侄今天本欲登堂拜会您,确实有一事蒙昧不解,想请您垂教解惑……” 贺老板听到一半,又摆了摆手:“小侄,你就直说吧,不用跟我讲什么皱巴巴的文词儿。我今日就是来串门来了,跟你客气了没有?没有。所以,你也不必跟我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周修常笑道:“好。贺叔叔既然如此,小侄也就抛心置腹了。” 说到这儿,周修常向王朝阳看了一眼,只见王朝阳立刻就回避了目光,似乎对他接下来的“抛心置腹”不置可否。 周修常接着道:“贺叔叔,此事说来话长,就在昨天,还是我们现在所坐的这个位置上,坐着几名双丰区零件厂的工人,不止是几个工人,而是足足有二十来人,所有人都挤在这件办公室里,这里地方虽然不小,但是二十多人呼吸,抽烟,也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 贺老板向办公室四周望了一下,道:“是吗?有那么多人?还抽烟,我现在怎么一点烟味都闻不到了?” 周修常看向王朝阳。王朝阳解释道:“昨天晚上,特意嘱咐人开了窗,要不然我今天都没法上班了。” 贺老板点点头,对周修常道:“哦哦,小侄你接着说吧。他们工人们是来干嘛的?要钱?” 周修常点头道:“不错。只是……小侄年轻识浅,十分冒进,买了两块地皮后,已然囊空如洗,再想掏钱付给工人们,却是捉襟见肘,拿出来多少了。贺叔叔,小侄可把家底都告诉你啦。并且,我们认为,这些工人们是被人挑唆来的,因为我答应,可以在不远的将来保证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可是他们好像对此不感兴趣,一心只想要钱。贺叔叔,如果是您的话,该怎么办呢?” 贺老板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拿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然后舒口气,道:“你知道是谁在挑唆么?” 周修常摇摇头。 贺老板又道:“他们要多少钱啊?” 周修常道:“每个人每个月一百元,他们犹嫌不足。” 贺老板道:“哼哼,你就是给他们一千,他们也会嫌不足。唉,算了,也不怪他们。小侄啊,你这就没有办法了?所以就想去找我?那我要是也没有办法的话,你该怎么办?”却是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周修常知道贺老板在引诱他继续说下去,便故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贺叔叔,小侄愚钝识浅,初次遭遇这样的事情,属实是束手无策。于是,放眼安原,能帮到小侄的,从威望到胆魄,唯有贺叔叔您了。如果能得叔叔一臂之力,侄儿感激沛然。”这段最后,叔叔侄儿,叫得十分亲切。 周修常停顿了一下后,又道:“也怪我在拍卖会上鲁莽行事,考虑不周,一花钱便心中无数。而拍卖会上结束后,侄儿回去细想想,才觉得唐突冒进了。那绿原区的一块地皮……唉,侄儿现在深知什么叫贪多嚼不烂了!” 说到这儿,所有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了。接下来,就看贺老板接不接了。 只见贺老板又沉吟了许久,接着忽然发出“哼”地轻轻一声,有点像恍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道:“小侄儿啊,你今天的话,到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 周修常心中“咯噔”一下,表情也微微一凝,心道:“贺老板这么说,看来是不准备接了?” 贺老板并没有看着周修常,而是目光看着地面的某一处,续道:“你年纪轻轻的,在拍卖会上我觉得你很大胆。很好,大胆很好。可是今天却感觉你很胆小啊,遇到工人们一点事,就被难住了?” 周修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道:“是,除此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啊。”心道:“我还不是因为自己羽翼未丰?万一挑唆工人的人就是你呢?” 贺老板道:“小侄儿啊,遇见事情不要怕,不要慌,有些人现在你看不到,晾他几天,他自己就蹦达出来了。那块地是你的,就是你的,除非政府不卖给你了。大不了,晾着了,不去动它,看看是他们急,还是你急。哦,你现在着急么?很缺钱么?缺的连饭都吃不上了?” 第二百八十章 露出软肋 周修常道:“那倒没有。” 贺老板道:“还是啊。我今天来,也是好奇,你的成达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居然有肚量一口吞了两块地。说实话,我很好奇啊。” 顿了一顿,贺老板忽然用杂着些许狡黠的目光看了看周修常,微微一笑,道:“而且啊,我的手下更加好奇,他们还给你的……你的妹妹,送了一篮子花,是不是啊?” 周修常斜着眼睛,和王朝阳对视一眼,然后笑道:“是的,送花的人我们也不认识,我的……妹妹,她也不是很喜欢花,后来就扔掉了。原来是叔叔的手下送的啊,当时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贺老板用没有扶着拐杖的手指了指他,脸上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道:“扔了好,不扔,我还要派人去,帮你们扔呢。” 听了这话,周修常又快速和王朝阳对视一眼,心中都暗暗纳罕:“看来送监听器这事,要么是贺老板手下自作主张,要么是贺老板用来套近乎,迷惑我们可以信任他。” 周修常说道:“那怎敢劳动叔叔的人马呢。其实,说到我们公司的业务,叔叔也无需好奇,我不妨在此,把我想要做的事情跟叔叔透露一下。” 贺老板双目一亮,道:“好哇,你说说看。你年轻,又想做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周修常便把自己对双丰区那块地的打算具体而微地讲述了一遍,周修常讲罢之后,别说贺老板深觉震撼,就是同样第一次听到的王朝阳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贺老板又一次拿起了茶盏,这次他把已经变凉的茶一饮而尽。周修常见了,连忙又给贺老板倒满。 又过了半晌,贺老板才道:“小侄啊,那你对绿原区那个地方呢?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对于绿原区,周修常岂能没有想法?但绿原区的目标过去长远,在目前最想做的事情面前,只好割爱。于是,他也把这个意思对贺老板说了,然后道:“小侄不是有意隐瞒什么,只是对绿原区的打算太过模糊,连自己都说不太清楚,所以觉得可有可无,也正是为此。如果贺叔叔有意,不妨一起想想,规划规划这绿原区的地盘?” 贺老板又是呆住了许久,才摇摇头,道:“绿原区的就算了吧。我要是真的有想法,拍卖会上就拿下了,能给你机会。不过,小侄啊,我倒是对你在双丰区那块地上的想法,很感兴趣呢!” 周修常和贺老板泰然对视着,道:“不知叔叔是怎么个感兴趣法呢?” 贺老板一欠身,一只手支在腿上,手指刚好够到茶几几面,然后手指敲了敲茶几,道:“你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难处啊,钱是不是总不够花?” 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你能想到为工人们造福,我也很佩服了。有些人又开始戏耍他们,让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主人呢,上街游个行,拉条横幅,就能解决问题,全天下就得让着这些老大哥们,哼哼!而你,能有改造他们的心思,很有勇气……” 最后,贺老板顿了顿拐杖,道:“老叔我就帮帮你吧。” 贺老板一言甫出,王朝阳面现忧色,而周修常则喜形于色。王朝阳见周修常欢欣鼓舞,虽然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恐自己的担忧之色破坏了周修常的“拉拢”努力,赶忙把脸扭向了一边。 周修常微笑道:“这么说来,贺叔叔是要入伙了?” 贺老板连忙摆手,笑道:“谈不上,谈不上,你之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现在我就是助你一臂之力了。呵呵……” 周修常内心里有些微微讶异,这讶异不仅仅来自于贺老板的答允,更来自于他自己。原本打算去见贺老板时,周修常只想说自己如何行事不周,愿意把绿原区的地块割爱,或者合伙谋划,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把规划许久的双丰区地块的打算说了出来,虽然不至于和盘托出,但那贺老板是何等聪明人物,稍加以补充,便不难看出周修常想要做的事情全貌。 但贺老板居然没要绿原区的地块,反而答应他投资并摆平挑唆工人们的幕后黑手。 老实说,周修常并不想让贺老板对双丰区的地块横插一脚,只是利用绿原区地块,来借用贺老板的“势”来震慑群小,让他们无胆再在双丰区上闹事。不过,贺老板的出手会把此事更加顺利地解决;同时,自己的规划中也不得不掺进了贺老板的元素。 接下来,周修常便等待着贺老板提出他的要求了: “那么贺叔叔,我现在能你做什么?” 贺老板稍稍惊讶地看了一眼周修常,随即呵呵一笑:“你好好做事就行了,小侄,你现在做的事情影响不会小的,阻力也不会小的,我会尽量帮你的,但是你还是会很累很累的……” 一连串的“的”之后,贺老板又道:“看来我今天没有白来一趟,很是高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忙吧。” 贺老板话说做事,无有拖泥带水,说罢便拄着拐杖起身。周修常此刻看了看拐杖,恍惚间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奇怪在何处,只是笑道:“贺叔叔做事果断,那我就多留叔叔了,我送您出去。” 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这时,隔壁南侧的一间房门忽然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了几个彪形大汉,然后浩总监、竹竿、瘦子三人便走了出来,见到周修常,脸上都有些愧色,又有些委屈。 贺老板指了指浩总监他们,对身后一个梳着平头的精干汉子道:“往后倒不必委屈他们了,呵呵……” “是。”那精干汉子立刻应声。周修常看他背脊挺直,双眼凌厉,无论走路还是站立,都一板一眼,猜测是侦察兵出身。 而那时候的侦察兵,便是后世所谓的特种部队的一种。 不久,电梯来了,几个汉子率先进了电梯,然后贺老板才走进去,朝周修常挥了挥手,准备告别,但忽然,贺老板却要迈步走出电梯,那精干汉子见状,连忙挡住正在关闭的门,让贺老板走了出去。 周修常道:“叔叔是忘了什么了?” 贺老板道:“的确是忘了一件事。楼下是不是张春龙的春龙地产?” 周修常目光一缩,道:“正是。” “哦哦……”贺老板用拐杖捶了捶地面,然后又向电梯里走去,道,“那没事了。” 电梯门关上,电梯下行。周修常和王朝阳看着电梯楼层指示牌上的数字不断减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这时,浩总监围了过来,道:“靠了,这姓贺的真是仗势欺人!周总,不是我们没反抗啊,只是这帮人突然袭击,两个人两个人地走到我们身边,把我们一按,就送进了这屋!” 周修常道:“他们有钥匙?” 王朝阳不好意思地道:“钥匙是我给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不给,我也被他们控制起来了。” 周修常看了看浩总监他们,道:“郭忠呢?” 王朝阳道:“嘿!昨天说的事情,今天忘了?不是你让黑星星和郭忠去你学校保护你吗?谁能想到你居然跑到这里。” 竹竿道:“多亏了周总来了,要不然我们就被关死了都没人管!” 瘦子道:“谁说没人管?关死了自然有警察管!警察是不是人?” 周修常打断他们的争吵,道:“都进屋说话。”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有一些饿急了的白领们已经无心工作,跑到这一楼层准备大快朵颐了。渐渐的人来人往,耳目众多。 办公室里,周修常道:“你们觉得有些奇怪没?” 王朝阳道:“觉得了。贺老板能找到你家,能找到你的公司,却故意问了你一句,张春龙是不是在楼下?” 周修常道:“不错。这贺老板是在提醒我们要提防着张春龙。” 王朝阳道:“咱们先不说张春龙,我只问你,你对双丰区那么好的计划,怎么让贺老板又投钱又帮忙的?我敢说,最后啊,你肯定是给贺老板做了嫁衣了!” 周修常不以为意地一笑,道:“可是,他既然这么肯吞下利益,那绿原区的怎么不要?而且,我的规划虽然好,但能不能实现?中间需要多少波折?究竟有多少风险?他贺老板居然没有要块现成的肥肉,而是要和我一起来玩一把赌局。实在是有点意思了。” 王朝阳听周修常的意思,竟似有点信任贺老板,不禁道:“我告诉你啊修常,我丑话说前头,到时候你哭的时候想想我这句话。” 周修常笑道:“好,我知道啦。如果哪一天我真哭了,倒不是因为我赔进去,或者给贺老板做嫁衣,而是我的规划最后没有成。只要它能成,谁是谁的嫁衣也无所谓了。” 王朝阳见周修常这么说,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浩总监听得云里雾里的,道:“什么规划,怎么个哭法?为什么周总会哭?” 周修常便趁兴,把自己对双丰区的规划简要地向浩总监等复述了一遍,哪知浩总监等人听到一半,都兴味索然,显然一点不感兴趣,总之就一句话:“能不能赚钱呢?” 周修常道:“钱得慢慢赚,一开始不会很多,还可能会赔,但之后便日进斗金了。” 浩总监道:“懂了,那就日进斗金的时候,咱哥们再去吧。” 周修常和王朝阳都是哑然失笑。 临走之前,周修常又问了问矿的事情。王朝阳说,手续基本差不多了,只是目前大雪封山,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只能等待来年开春时再开工。周修常吩咐不妨现在就开始准备采购一些设备,招聘几个懂行的人。王朝阳便问,原先属于宋德全的工人呢?是留还是不留?周修常回答坚决:“一个不留!全部重招!”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片废墟 从新街大厦里出来,周修常居然通体轻盈,今天居然天公开眼,撞上了贺老板,并且一番言语,终于登上了贺老板这条船,同时之前的种种担忧竟然无一着落,可谓顺利到难以置信。 若是在之前,周修常一定怀疑贺老板应允的背后另有隐情,就像王朝阳所担忧的,从而忐忑难安;但今天他的直觉告诉他,贺老板好像就是真心实意地在助他一臂之力,而别无索取。 虽然理智上疑云难散,但直觉上却宁信其有。 时已中午,周修常又一次为了躲避赵月如的询问,而没有在她那里解决午饭。走在阳光明媚的马路上,周修常忽然想到了老兵烧卖! “是了,昨天提到了黑哥,多少也应该把昨天听的话跟他说一声,所以此刻肚子一饿,便想到了烧卖。” 周修常立刻打车,前往老兵烧卖那里。准备吃上一顿,并给黑哥传个话之后就去上学。 十几分钟后,周修常乘坐的出租车就在即将抵达老兵烧卖的店铺时,却遇到了拥堵的人流。周修常只得付钱下车,却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燃烧味! 临近中午的时间,在一条不算喧闹的巷子里遇到拥堵的人群,这本来就不寻常了。 围观的人群里窃窃私语,竟然无人大声喧哗,偶尔还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这也太惨了点……” “这孩子,失去了妈,现在爸又没了,命苦啊!” “都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他偏要进去,你说说,这人怎么这么轴呢!” “唉!这都是命啊……” “那帮人也太狠心了,完全就是畜生!” “嘘……小点声,小心人家报复!” “畜生就知道报复!哼哼!” 周修常站在人群之外,越听越听狐疑,这时,他透过人群可以看到前方听着一辆体积庞大的消防车,而不远处的路面上则流淌着从消防车里喷出来的积水,由于是中午,艳阳高照,气温回暖,积水四溢而未结冰。 “这是怎么回事?”周修常的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挤进人群,穿梭到人群之前后,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原本老兵烧卖的店铺此刻已经焦如黑炭,门窗俱裂,地面上是一地的碎玻璃,无论是门框、窗框还是墙壁,都漆黑一片,甚至可以看见店内的木制桌椅尚冒着几缕黑烟。 “再来点水!”一名消防指挥员大喊着。消防车附近的一名战士把开关扭开。前方,抱着水龙头的战士把喷涌而出的水柱向店内喷去…… “老兵烧卖”这四个字的牌匾,早已被熏得漆黑一片,字迹都模糊不清;牌匾已经倾倒,只剩下一角悬挂在房梁上,随着水柱的喷刷而摇摇欲坠……终于,“咣当”一声,牌匾掉落下来,砸在了地面上,又随着“咔擦”一声而裂成了两瓣。 周修常见状,眉头不禁拧成了一团:“这是怎么回事?失火了?” 一旁,有一个年轻人光着双手,左手拿本,右手拿笔,不停地穿梭在人群里,向身边的人打听:“您好,我是安原晚报的记者,您是这儿附近的居民吗?能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周修常一听,便把耳朵竖了起来。 那被采访的人是个老太太,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听见‘轰隆’一声,就过来看看了,听说开店的老马没了。” 那年轻记者道:“也就是说,您没看见事发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摇头:“没有。” 那年轻记者便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去问另外一个老大爷:“您好!我的晚报的记者,请问你是附近的住户么?您都看见了什么?” 那老大爷瞥了一眼记者,道:“我眼睛花,路过的时候听见店里头有人吵架,好像还打起来了,然后就着火了!” “有人打架?您看见了么?”记者哈了哈冻红的双手,打开左手的小本本,右手拿起笔,准备记录老大爷的话。 老大爷道:“我眼花!我耳朵灵啊!我就听见里边有人打架!吵架!” “那都吵了些什么?里边的是什么人?” 老大爷道:“那没听清,门关着,听不清。什么人我也没看见,我眼花啊!” “那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都走出去老远了,就听见身后喊,‘着火啦!’我就回来,张罗救火啊,这时候那老马就跑出来了——老马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做烧卖的,挺好吃——身上都烧得一块黑一块黑的,他就大叫着,我也听不清他喊得什么,反正交了一会儿,他就又冲进去了……” “冲进了哪里?”年轻记者奋笔疾书,被冻僵的右手写字时用不上力,他就一个劲地朝右手哈气。 老大爷道:“还能冲进哪儿啊?冲进店里呗!” “店里是已经着火了么?” “对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老马都被烧得左一块黑右一块黑,头顶的白帽子都冒黑烟,手里拿着一个擀面杖……” “他手里还拿着东西?” “对啊,好像是一个擀面杖,我眼花啊!” “然后呢?他冲进去干什么了?” 老大爷惋惜地拍了拍大腿,道:“唉!谁知道他冲进去干什么了!?他刚一进去,里面就爆炸了!‘轰隆’一声,是煤气罐炸了!我们街坊后来分析啊,他冲进去就是想关掉煤气罐,不让它炸,炸了不就损失更大了么?你看看,左右上下的邻居玻璃什么的,都被炸坏了,也都熏黑了不是?” 年轻记者又在小本子上疾书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老马没出来?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员伤亡?” 老大爷道:“有啊,有几个救火的小年轻人,一爆炸,被碎玻璃崩到了,还有楼上的一个小老太太,吓得都口吐白沫,都被送医院了……我也是吓得够呛,那么大一声,我耳朵都快聋了。” 那年轻记者在小本子上写了几笔,道:“好,老大爷,您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说什么都行。” 那老大爷想了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唉,算了,我什么也不说了……” 年轻记者有些惊奇,道:“这是为什么呢?” “这家烧卖店时不时就有一帮小伙子来……”说到这儿,老大爷欲言又止,“我还是不说了,我眼花啊!” 说着,老大爷便离开了年轻人,却也并非离开现场,而是换个地方继续看热闹。 年轻人叹了口气,目光环视着人群,似乎打算继续寻找下一个被采访者继续询问……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过来,指着年轻人大声呵斥道:“哎!干什么的?” 那年轻人似乎吓了一跳,随即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件,道:“我是安原晚报的记者……” 那警察一把接过他的证件,看了看,又甩给他,道:“你一个实习的采访什么?回去!” 那记者一愣:“我怎么不能采访了呢?我有采访……” 那警察眼睛一瞪:“我说不行就不行,回去!你们领导是谁?告诉我,我直接跟你们领导说话。” 那记者眼色一正,义正词严地道:“警察同志,我就是被领导派出来的,你想过没有,我在后面写报道的时候,就写上,现场采访时,受到你们的阻挠,这让读者看到是什么印象?” 这时候,周围围观的人好像又发现了一场好戏一样,纷纷围绕着记者和警察站成一圈。那年轻记者见围观群众多了,更加振振有词:“你是警察,我是记者,我有我采访他人的权力,而你没有阻止我采访的权力。你要找我的领导吧?那我还要找你的领导呢!我要问问你的领导,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让我……” 年轻记者正慷慨激昂的陈词中时,忽然一阵“嘀嘀嘀”的声音,却是从的腰间发出来的……人们不禁都往他的腰间看去。 年轻记者怔了怔,也看向自己的腰间,再一抬头时,只见面前的警察正用一副古怪而得意的笑容看着他。 年轻记者从腰间抽c寻呼机,看了看上面的显示屏,脸色微微一变。 那警察得意地道:“嘿嘿,是你们领导吧?叫你回去了吧?”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记者的肩膀,“劝你一句,我让你回去是为了你好,知道不知道?你还年轻,别当枪使,知道不知道?”说着,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小本子,一把抢夺过来,然后撕下了刚才所记的那几页,“嘶嘶”几声,撕成了碎片,往天空一扬。 “哼,你回去就知道了,我可是对你好!” 说罢,把小本本往记者身上一扔,然后一转身,面向群众挥了挥手:“大家都散去吧,别在这儿阻碍交通啦!”一边喊着,一边离去了。 年轻记者却眨眨眼,看了看脚下的碎纸屑,微微地摇头,轻轻地叹气。他的目光中并没有对撕掉采访纪要的警察的憎恨,反而透露出一股坚毅和无限的怜悯。 显然,他已经不是一次被领导召回了,但依然初心不改。 记者蹲下身,把地上的碎纸屑一一拾起来,这时一个少年走了过来,也蹲下身,帮他捡碎纸屑。 那记者微微诧异,看向这个少年,只见他眉清目秀,只是神色间似乎被愁云笼罩。 “嘿,你是安原二中的,叫什么?怎么不上学?”那记者向少年开朗地一笑。 “周修常。” 周修常低着头,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双手不嫌肮脏,帮这年轻记者从雪地上捡起碎屑。 记者向周修常伸出了手,道:“我叫戴礼,是安原晚报的……” 周修常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是……” 忽然,周修常浑身一哆嗦,猛地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看向记者:“你说你叫什么?” 那记者笑了笑:“戴礼。不是特务戴笠,是……” 周修常接着戴礼的话道:“是《大戴礼记》的‘戴礼’?” 第二百八十二章 哀伤之人 戴礼一怔:“正是。你知道的?真想不到,难道你们课堂上学这个?” 周修常摇摇头,没说话。 适才,一段前世记忆犹如电流般从他的脑海中掠过,“戴礼”这个名字,瞬间激活了许多前世里的画面。 戴礼见他摇头,又道:“难道你读过《大戴礼记》?我都没有读过。” “没读过。”周修常喃喃地回答道。 戴礼道:“我想也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是说,你之前就知道我?” 周修常因为老马的死而意态萧索,勉强笑了一下,心道:“可不是知道嘛!因为你在前世里,不久之后就死了!” “戴礼”这个名字让许多模糊不清的记忆冲进他的脑海,而在一番细细的回想后,周修常蓦地想起了一件事来。这件事,也正是造成了前世里戴礼死亡的事情。 戴礼见周修常轻轻叹气,同时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忽然带着更多的伤逝之感,微微惊讶之后,又想了想道:“那,周同学,你是不是认识这家老兵烧卖的老马老板?” 周修常沉默着垂下头来。 老马死了。黑哥的据点烧毁了。同刚才老大爷的话中,可以推断出这一定是一起故意纵火事件。先是有人吵架、打架,再烧毁店面。并且,现在挥之不去的汽油味便是一桩铁证,若是厨房失火,怎么会有汽油味?只能是纵火的人泼洒的。 也许对方并一定是要杀人,但老马应该为了避免更多的损失而闯进烈火中的店铺,却还是比死神晚了一步…… 老兵烧卖的店铺毁了,黑哥在哪里?小金子在哪里?一伙兄弟们在哪里? 接着,周修常忽然浑身一阵震颤:马容婷在哪里?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周修常的眼前浮现出马容婷刁蛮任性的笑容……她会有多么伤心呢? “兄弟,你真的不想跟我学摔跤吗……” 耳旁忽然又浮现出了老马的声音,那是第一次见到马容婷被她拌摔时,他半是关心半是调侃地说。 接着,黑哥讲述马容婷的话也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婷婷今天的样子,就是因为那件事情……”虽然不了解具体的情形,但周修常大致可以猜到那件糟糕的事情是什么。马容婷失去了妈妈,今天又没有了爸爸。自己则自从上一次慌不迭地脱身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毕竟,情绪反复无常的马容婷让他无法驾驭。 “现在这丫头岂不是……岂不是会更加疯狂了?”周修常不由得担心起来,“黑哥和小金子他们又在何处?” 戴礼见周修常神情恍惚,哀容满面,认为周修常沉浸在哀痛中,也凄然地叹口气,道:“同学……节哀随便吧,这是不是你平生里第一次看见认识的人死去?你一定之前经常去吃他的烧卖吧?哦,对不起,还是不说了吧。” 地上的碎纸屑已经捡拾完了,周修常把捡起来的都递给了戴礼,语气哀伤地道:“戴记者,你这些碎片还要留着么?” 戴礼接过来,然后看视了半晌,道:“算了,扔了吧,有些事情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周修常心道:“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回头遇到重磅事件时,你还是会冲在最前面,一意孤行地明察暗访,终于被歹人盯上……” 戴礼看周修常瞧着自己的目光颇有些古怪,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修常面对这注定为了理想而献身的记者,暗暗叹气,刚要说没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号—— “爸爸——” 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俏丽身影便从远处飞奔而来!正是马容婷。 本来围观的人们都已经渐渐散开了,这时看见马容婷嚎叫着奔来,不禁又回身聚在一起,脸上都露出恻隐悲戚之色,几个老太太闪着泪花走上前,把马容婷拦在了被烧毁的门店外边,死死地拉住她,不让她闯进去。 马容婷好像是一头被人网住的困兽,双眼看着焦黑的店面凄厉地哭号,尖锐的痛苦声音好像一把锯一样切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三个好心的老太太一面死死地拉住她,一面也跟着哭泣着劝慰:“孩子,你就哭吧,使劲哭吧,但别进去啊,奶奶们陪你哭……” 马容婷挣扎不开,又有几个中年妇女也上去帮忙,才把不停扭动身躯挣扎的马容婷控制住。后来,好像是筋疲力尽了,马容婷渐渐停止了挣扎。 周修常看到,马容婷原本娇艳如花般的脸庞此时已然哭变了形,双颊因为情绪激动而通红,一头青丝在与拉住她的老人挣扎中而披散开来,脸上涕泪交加,甚至很多发丝都糊在了上面,双眼空洞无神,只是一眨都不眨、呆呆地望着焦黑的店铺门脸,谁要是拉动她的身躯,想让她转身不去看店铺的惨状,或者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都会再一次地发起狠来,剧烈地挣扎着,直到自己可以重新看到已成废墟的家…… 不过,虽然她的视线一直望着那个方向,但是好心人们已经把她拉到了马路对面的台阶上,有人拿来了热水,有人掏出手绢给她擦拭涕泪。但马容婷不喝水,而是一把打掉了挡住视线的水瓶,又一巴掌把给她擦拭涕泪的人狠狠地推搡开……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她,摇头叹息,却又束手无措。 “那就是……老板老马的女儿吧?”戴礼指着不远处人群中央的马容婷,向周修常问道。 可是,等了半晌,却听不见周修常回答。戴礼扭头看去,只见周修常皱着眉头,一脸凄哀,似乎十分哀痛。 戴礼见他如此,又看了看马容婷,再看了看周修常,忽然有点明白了,在周修常和马容婷这个年纪,正是少年少女怀春之时,莫非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事情……或者,至少是周修常暗恋这美貌少女。可是,也许是这美少女喜欢这少年……不过,总之,这么一来,周修常为何如此哀痛,便找到了答案。但同时,明白了这层关系的戴礼,也不禁为周修常感到一阵伤感。 戴礼叹息了一声,对周修常轻声问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周修常摇摇头,黯然道:“算了吧。” 就在这时,只听围拥着马容婷的好心人们集体发出一声惊呼:“哎呦!” 周修常和戴礼都抬眼看去,不禁也急了,连忙奔过去。只见马容婷双目一翻,露出白眼仁,接着身子便是一软,直倒在了台阶上。 “快来人啊!这孩子哭晕了!” “快送医院!快送医院啊!快点的,快点!” “就是悲伤过渡!送医院也没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万一不是呢?万一是心脏病犯了呢?” “胡说八道!她这么小年纪,有什么心脏病?”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万一人家是先天性的,怎么办?!” 大爷大妈们心地是好,只是遇事慌乱,东一句西一嘴,反倒差点打起来。 周修常扒开人群,不由分说,一把抱起了失去意识的马容婷,向周围人急切地问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在周修常塞给医生护士每人一张大钞之后,马容婷被打了葡萄糖和镇静剂,安安静静睡在了单独一间的病房里。 周修常又是搬人,又是疾奔,又是在医院里交涉忙碌……此刻,终于可以在马容婷所在的病房里歇一歇了。 等周修常坐在了另一张床上时,忽然发现,戴礼自始至终一直跟在他身后,就连此刻,他还是站在病房门口,一张还算俊朗的脸正愣愣地朝着自己。 周修常适才忙得两脚朝天,也浑然没有注意到他,这时不觉得有些意外:“戴记者?你一直跟在后面?” 戴礼点头道:“是啊……你一直没有发现我?我一路上看你闯进医生办公室,又如何贿赂医生和护士,然后医生又对别的病人说床位不足,却把一整间双人床给了你……” 周修常不禁哑然失笑,所谓公平与正义的概念在戴礼心中的地位真是至高无上啊。 周修常笑道:“关心则乱。这女孩子今天已经无爹无娘了,让她享受一把特权,不算过份吧?” 戴礼略一沉吟,道:“其实……对于她的话,并不算。不过……你是安原二中的学生吗?你身上的零花钱怎么这么多?” “我是。二中高二六班,不信你可以去查查。”周修常随口说着,然后从床上站起来,道,“我本来是饿的,想去老兵烧卖家吃一顿烧卖,谁想……可是忙了一通,现在又饿了,可能是因为我的胃太年轻吧。我去买点东西吃,你要吃吗?” 戴礼摇了摇头,用十分困惑的目光看着周修常,意思好像是在问:难道你不用在床边看着病人吗? 周修常一笑,好像明其所想一样,道:“那你帮我看一下她。” 说罢,周修常便走出了医院。 此刻,周修常在体力和精神疲软之际,并不愿意和记者多呆。因为记者们采访的对象三教九流都有,渐渐的,任何一个记者都成了套话的老油条,往往觥筹交错中,一篇明嘲暗讽的稿子已经初见雏形。从前世的报道来看,戴礼似乎是那种坚守良知和真相的记者,不过,他既然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周修常自然要敬而远之地避开了。 马容婷已然安然入睡,医生说到至少三个小时内不会醒来。不过,为了应对意外情况,周修常还是不能长时间离人,所以他让戴礼短暂地看守一会儿。 在医院门口,周修常买了一份盒饭,想了想,又给戴礼买了一份,然后立即动身回房。 病房里,戴礼正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写着什么。周修常把盒饭递过去,道:“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做什么,只要是活着,就总得吃饭。” 周修常说完,拉过一把小凳子,坐在一边,打开盒饭开始吃起来,心道:“吃饭的时候,总算是不用说话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那就是他 戴礼接过盒饭,还是用一脸狐疑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好奇地道:“你真的是学生?我感觉你不像啊。” 周修常只顾往嘴里扒饭,向戴礼示意自己正在吃饭,什么都不想说。 戴礼打开饭盒,一边吃一边又管不住嘴巴似的说道:“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大人,处变不惊,行事果断,极有条理,还懂得圆滑世故,而且还和医生卖了卖小,现在,又请我这个大人吃饭……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果然开始问了。 周修常扒了扒饭,然后故意模糊不清地“哼唧”了几声,算是回答。 戴礼道:“什么?你说什么?” 周修常放下盒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不能说话。戴礼点点头,道:“哦哦,等你咽下去的时候再说。” 周修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昏睡中的马容婷,忽然觉得一种命运无常的悲哀。 现在马容婷是无甚大碍了,但他难道要一直守在这里么?马家不知还有没有什么亲戚之类的?自己说到底乃是一个外人,也不能成天守护着她啊。 周修常暗暗发愁,不管怎么样,现在应该先找到黑哥和小金子要紧,看他们是否知道马家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想起了黑哥,周修常忽然心中一紧。老马的店铺被纵火,和黑哥有没有关系?毕竟那里是黑哥一伙的据点。除非纵火的人是和老马有私人恩怨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那么,今天的纵火案和昨晚的安原二中劫掠竺兰兰事件是不是有联系呢?自己以黑哥当当名义吓跑了谭哥的马仔龙哥,龙哥回去后告知了谭哥,说黑哥的人和他们起了冲突云云,于是谭哥立刻采取了去端掉黑哥老巢的报复…… 若是真有联系的话,那他周修常可有点对不起了黑哥和老马了!“要是昨晚立刻就去找黑哥就好了!也让他们有个防备!何至于今天这样被端了窝?” 想到这儿,周修常不由得歉意地看了一眼睡得安宁的马容婷。 戴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试探着问道:“这女孩,是不是……你喜欢她?” 周修常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道:“戴记者,你说,警方调查纵火案到时候,是不是会查到她?然后会赶到这里,问问她关于父亲的人际关系之类的问题?” 戴礼一愣:“嗯……这是他们办案子的程序吧?肯定是要问家属的。” 周修常道:“那你之前跟过警察办案子么?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戴礼道:“跟过倒是跟过,不过什么时间,我可说不好。看他们怎么办案了。” 周修常做出苦恼的样子,道:“可是我还要上学啊,又不能在这里看着她,怎么办?戴记者,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主意?” 戴礼一笑,道:“我没有。——你是不是想说,让我帮忙看一会儿?” 周修常道:“如果你不忙的话,大概也就看个半个小时,然后我就叫人来。” 戴礼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古怪,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一样:“我看着到是行,只是我感觉你说话的方式……怎么跟我的领导一样?” 周修常道:“那多谢了。就半个小时。” 说着,周修常便离开了病房。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周修常暗自皱眉,自己的大哥大坏了,现在一旦遭遇了什么事情,连叫人都不能够,真是耽误事。 走出医院的时候,一辆警车和一辆出租车驶进了医院大门。周修常也没在意,径直走了出去。 伸手打了一辆车之后,周修常来到了学校——已经阔别了两天的学校。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周修常先是在校门口左右瞭望了一下,然后并没有走进校园,而是在校外的小巷里边走边望,同时心里直犯嘀咕:“实在是不方便!想找他们人都找不着!” 周修常要找的,自然是黑星星和郭忠了。 片刻之后,周修常放弃了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走进昨天买了裁纸刀的小店,要给王朝阳打个电话问问,他把黑星星和郭忠究竟安排学校附近的哪里去了。 裁纸刀小店里,那店主见周修常进来后,先是一愣,然后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天,才恭恭敬敬地一笑,道:“是你啊?昨晚打走龙哥他们的,是你吧?” 周修常简单地应了一声,那店主如同见了大人物一样兴奋,道:“你你……你太厉害了!这一下,我估计龙哥是再也不敢来了!” 说着,就要拉着他嘘寒问暖,倒水沏茶。 周修常受宠若惊,道:“我只是来打个电话。” 那店主把电话往周修常身前一放,豪放地道:“打多长时间都行!” 就在这时,小店的门一开,一个隔壁女店主走了进来。他们一街店铺之间也都在空闲时相互串门闲聊。 那女店主一进门,也不待本店店主开口介绍周修常呢,就急急地嚷嚷起来了: “跟你讲,刚才我听见人说,那龙哥今晚要来报仇来!有好戏看了!” “什么?”文具店店主眼睛都圆了! 那隔壁女店主手舞足蹈地道:“我听那帮人说了,龙哥现在是谭哥的狗腿子,谭哥现在老厉害了……” 文具店店主在女店主说完“龙哥要报仇”的话之后,便想给女店主介绍一下周修常,却见周修常背对着他,故意向他眨眼示意,让他先不要揭露自己身份,先听听女店主怎么说。店主便暂时没有把周修常暴露出来。 只听那女店主续道:“……我就问了,谭哥是谁啊?他们说,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南三街的小牛子,咱都知道挺厉害的吧,被谭哥收拾了,好几天都没见小牛子了,说不定被弄死了啊!唉……然后昨晚上龙哥被人打了,人家却什么事没用,多丢面子啊,所以回去跟谭哥一说,那谭哥就要今晚给他派人,要向昨晚那小伙子报仇雪恨!” 女店主讲完了,想看看文具店店主什么反应,却见他一脸尴尬,神色也十分古怪。 女店主道:“你怎么了?害怕了?人家找昨天的小伙子报仇,管你什么事啊,瞧把你吓的!” 文具店店主这时才抬起一条胳臂,向周修常指了指。周修常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那女店主。 女店主一愣,用手捂住嘴巴:“哎呀我的妈呀!这人和昨晚那小伙长得挺像啊!昨晚太晚了,我也没看清,反正太像了!” 周修常和文具店店主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那女店主这才一拍脑门,大叫一声“天啊”,然后指着周修常,道:“你就是啊!就是你啊!就是他!” 说着,女店主就要出门。 文具店店主叫道:“你干什么去?” 女店主道:“我招呼大伙都过来看看呐!” 文具店店主高声道:“你快回来!你都说了,什么什么龙哥要报复他,然后你还招呼来看!你这不是故意暴露他么!?” 女店主这才收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我就是兴奋了一下……哈哈!” 周修常招呼女店主近前,道:“阿姨,你再仔细讲讲,那个龙哥要来报复我,是怎么回事?你听谁讲的?” 女店主道:“就是他们传的!我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这么说的了,反正就是传出来了,龙哥今晚要收拾你!咋办?孩子,你快跑吧!你是二中重点学生,那龙哥小崽子就是渣滓,你和他斗不值得。你赶紧走吧。” 周修常道:“多谢提醒了。不过,你听到了龙哥会在什么时间来报复我么?” 女店主道:“肯定是晚上啊!一般地,这群人打架,都会在放学时候就堵在门口,有的还翻墙进校园里侦查什么的,搞的跟拍电影战争片一样,就是等你一从校门口出来,就把你堵住,今天堵不着,就明天继续堵!” 周修常点点头:“好,谢谢你了。” 女店主道:“谢什么啊!听姨一句话,咱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躲就躲啊!” 周修常让女店主放心,然后对文具店店主道:“我打个电话。” “打吧打吧。”文具店店主好像知道,这一通电话,应该是周修常的求援电话。 周修常拔了王朝阳的号码,片刻后接通了:“老王,是我。” 电话那一头,王朝阳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又怎么啦?我马上就要向政府报税单呢!” 周修常道:“有点急事。浩总监他们呢?” 王朝阳道:“都在啊!怎么了?” 周修常道:“我先跟你说我这边的,那个黑星星和郭忠在哪里了?” 王朝阳道:“就在你们学校门口呢,还能去哪里?” 周修常道:“我就在校门口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 王朝阳“呃”了一声,道:“你等会儿,我联系一下他们。” 周修常道:“你能联系到?” 王朝阳“嘿”地一笑,道:“我把大哥大交给了黑星星了,叫他用这个随时联系。你的坏的大哥大,我有空了就再买一台。” 周修常道:“行吧。那你待一会儿就给黑星星打电话,让他到文具店来找我。还有一件事,今晚竺兰兰的安全可能还有威胁。我这里刚刚得到信儿,龙哥似乎要来报复我。” “啊!”王朝阳先是叫了一声,然后沉痛地道,“我就知道!就知道!那群小鬼,难缠死了!” 周修常道:“所以,到了晚上,还是让浩总监他们过来,这一次,让他们三个准备一下吧。” 王朝阳道:“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一次报复,他们人一定多!我们翻来覆去,就这几个人!我又不算人!啊,不,是不算能打的人!” 周修常镇定地一笑,道:“别着急,我没说要和他们硬碰硬,总之,让他们准备好就来吧。” 挂了电话,周修常一转身,不禁吓了一大跳! 只见自己身后,小店里拥拥挤挤站满了人!一个个都冲他笑着,俱是附近开店摆摊的店主摊主。 第二百八十四章 红色血点 周修常见他们看着自己无比的亲切,不禁一阵窘迫,道:“你们这是……” 文具店店主喜笑颜开,好像这是开张以来,第一次小店拥进了这么多人,笑道:“他们都来看看你的!姓龙那兔崽子每个月都收他们钱,最少二十,最多好几百!你说咱们大家伙赚个钱多不容易,他一抢就是好几百!你昨天把他打跑了,为大家出了一口气,所以大家都来看看你。” 周修常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心道:“若是你们大家早团结起来,一出事就报警,绝不给龙哥他们可乘之机,焉能至此?”笑着说道:“大家这么看着我,让我很忐忑啊。是不是都听说了今晚龙哥要来报复我的消息了?所以提前来赡养我的遗容?免得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不认识了?呵呵!” 店主们也都听出了周修常话里的讽刺之意,一个个都不好意思说什么,都是打个哈哈。 周修常见他们也没什么表态,道:“好了,看够了吧?那就都回去吧?” 就在这时,只听最靠近的门的人说道:“让一让,是昨晚的黑猩猩来了!” 拥挤的人群纷纷缩小彼此的空间和体积,才总算为体格庞大的黑星星放出一条道来,靠近外面的几个人便不得不退出了小店。 黑星星的身后跟着郭忠。 黑星星见到周修常,露出两颗大手指指甲一样大的大板牙,道:“周总好!我来了!我们一直在驴肉火烧店!”说着,还打了满是火烧味的嗝。火烧店不在这一条街上,所以火烧店店主倒也不知道黑星星和郭忠昨晚在附近出了怎样的风头。 郭忠也道:“然后接了王总的电话,说你在这里,我们就来了。” 围观群众见昨晚大显神威的黑星星在,一个个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交头接耳道:“有这个大块头在,一个能顶五个!”“一个顶十个都够了!” 周修常向郭忠和黑星星点点头,示意他们跟自己出去,对大家朗声道:“大家都回去吧,各自忙自己的生意就好,我不求你们帮助我们,但是求大家也不要帮助龙哥他们,好不好?” 人们都纷纷表态:“怎么可能帮他?”“恨都恨死了!”“绝对不会的。” 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方才散去。人群散去后,只见一个弯腰驼背的白发老爷爷,抱着三瓶常温矿泉水留在最后,把三瓶水交给了周修常和黑星星、郭忠,然后才转身离去。 周修常这才眼眶一热,招呼郭忠,二人赶紧上前一步,搀扶这老爷爷走下小店外的台阶。 把老爷爷送走了,周修常才对郭忠说道:“有一件事情,得你去做一下。” 医院里,人来人往,郭忠还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着周围来去冲冲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他有点莫名的紧张。 他听说,自己的哥哥,并不是在战场上死去的,而是在野战医院里。因此上,他看着身边每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不禁都感到一种凄凉:这些人是不是都活不长了? 按照周修常所说的楼号,楼层和房间号,郭忠一一找对了,他正在向此次任务的执行地走去,那是一间双人病房,本来可以容纳两个病人,却因为周修常挥霍般的贿赂,而享受了一个病人独占一间房的特权。 然而,走进房间后,郭忠却觉得自己走错了房间。 因为两张床上都是空的。这间房间里明显无人。 郭忠不禁有些沮丧:“是周总告诉我错了,还是我脑袋笨,记错了?——嗯嗯,多半是我脑袋笨,记错了。周总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错呢?——咦?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房间号?” 郭忠返身走回走廊,又一次睁大了眼睛,仔细仔细地看了一下房间号——没错。 看来我是记错了啊。郭忠叹了口气,不禁低下头来,生气自己一件事都办不明白! 就在他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地面上有点不对劲。 地面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血点。这血点尚未凝固,应该是不久前才滴落在地上的。血滴呈较长的水滴状,尖尖的一面朝向房间,而稍圆的大头则冲向走廊。 郭忠重新站起来,他虽然不太明白血滴形状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总之出现血滴的地方,总是预示着不祥之兆。 难道周总所说的那个女孩,受伤了?她却去了哪里? 郭忠再一次走进病房,这一次,他不仅仅是站在门口而已,而是走进去……在第一张床的床底,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胳臂,泊在一片殷红的血迹中。 郭忠就算是再愚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周修常让黑星星继续守在学校附近,同时他拿走了黑星星手中的大哥大,并打给王朝阳,告诉他,现在大哥大在自己手上。 王朝阳道:“那黑星星呢?” 周修常道:“黑星星还在,在文具店里。你们过来之后,直接进文具店去找他。” 王朝阳“嗯”了一声,问道:“那你去做什么?” 周修常道:“我去找个人,晚上之前,就回学校。” 挂断了电话。周修常发现此刻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这个十字路口自己并不陌生,但自己目前所要做的事情,却恰如这个十字路口一样——四面八方,何去何从? 他想找到黑哥和小金子他们,但是,唯一所知的据点被人纵火焚毁,却又是去哪里找? 周修常低下头,细细思索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低声叫道:“差点把那个地方忘了!” 那正是他第一次要去找黑哥时,所去的台球社。台球社不一定能直接见到黑哥,但是至少可以见到黑哥的人,比如总是坐在吧台后看漫画的徐哥。他们自己的团伙之间,总会有联系方式的。 十几分钟后,周修常来到了那个台球社。但令他意外的是,台球社关门了。 周修常心中叹气,也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连黑哥自己的老巢都被人纵火了,作为黑哥手下的徐哥地盘,自然也早就被谭哥盯上。所以,要么是谭哥早就把徐哥打跑,要么徐哥不得不自己关张躲避……” 既然这里也关闭了,那么,接下来去哪儿呢? 周修常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 思来想去之后,周修常还是走到了老兵烧卖那里。一路上,他不禁想:“让郭忠去照顾马容婷应该是不错的。郭忠自己有一个妹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郭艾。作为有一个妹妹的哥哥,面对着刁蛮而又悲痛的女孩子,至少会被别人有包容心!唉,不知道马容婷之后怎么办?还有那个戴礼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直看守到郭忠到来?戴礼这样的人实在太理想化了,作为记者,一定是见过不少社会阴暗面,却出淤泥而不染,倒也真不容易,立场坚定啊!” 接着,周修常又想起了前世里戴礼之死,不禁扼腕叹息,想道:“如果我透露出来,不知道能不能避免他的死亡?也许不能,戴礼是难得有献身精神的人,他是一名殉道者。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继续追寻真相……” 这么想了一路,居然也没有打车,而是一路步行,到了老兵烧卖的小巷里。 上午的汽油味此刻没有了,从下午刮起的凛冽寒风把散发出的味道稀释在茫茫大气中,就像滴水如海,遥不可寻。而老兵烧卖的门店依然焦黑一片,只是多了两条白纸,这两条白纸彼此交叉着,两端都各自贴在烧黑的门框上,纸条在风中微微晃动,脆弱得犹如落叶,犹如生命。 纸条上印着一行字,周修常不必去看,也知道上面印的是什么某刑侦支队某年某月某日封,什么未经允许,不得擅入之类。 老兵烧卖门前,已经没有了围观的人群,反而零星几个路过的行人都有意躲避而行,好像在躲避着什么瘟神一样。周修常为了让自己不惹人注意,也没有走近现场,而是在马路对面站着。 他在这里干什么?哀悼还是缅怀?其实,他是想来看看,有没有黑哥的人回到这里。 就像某一个马蜂窝被人烧毁后,依然有外出的马蜂回到原地,徘徊在已经不存在的蜂巢附近一样。 但是,至少目前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黑哥他们是已经来过了,还是为了避嫌,而避而远之了? 周修常叹口气,看来,自己是不能主动找到黑哥了。至少今天是不能。 叹口气后,周修常便打算转身回到学校,晚上,可能还有一场恶战。而周修常可不是想和报仇雪恨、来势汹汹的龙哥正面对战,今晚的目标乃是保护好竺兰兰。挺过了今晚,后面的日子就看贺老板是否能兑现诺言了。 所谓狐假虎威,当外人听闻周修常在与贺老板合作时,周修常相信,就算是野心膨胀、自以为不可一世的谭哥,也总要卖贺老板一个面子吧? 至于龙哥,小虾米而已,谁在乎他报仇不报仇? “哎呀我的妈呀!大兄弟,你别喝了!你瞧瞧瞧瞧,是不是要吐?” 周修常的身后小卖店里,传来女店主大声劝阻的声音。 “靠你妈的!之前买你家酒买少了吗?没有吧?我喝你家几瓶不行么?有什么不行的?嫌老子没钱了?没势了?你也就是个娘们,我舍不得打你知道不知道?” 这男人明显是喝得唧唧歪歪,越喝越不痛快的,正是以酒浇愁愁更愁,说不定一会儿耍起酒疯来,女店主就更加遭殃,所以想及早把他赶出去。 “走走走!老娘这么多年了,怕你啊!出去!” “啪!”传来一声开启瓶盖的声音。 “给你!最后一瓶免费赠送了!你拿着,出去喝去!爱上哪里喝都行!反正别在我这儿!我瓶子也不要了,给你了,你喝完就摔了吧!——悲伤就悲伤呗,一开始我都让着你,看在你悲伤……这家伙,居然越喝越来劲,忍不了你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上当了 随着最后一声出去,小卖店的门一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踉跄着出来,他只穿着大衣,畅怀,能够看到里面居然只穿了一见跨栏背心! 这男人摇晃着,被寒风一吹,身子冻得瑟瑟发抖,不禁捂紧了衣襟,然后往口里灌了一口啤酒,腿一歪,坐在了台阶上。 接着,他好像注意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便抬起眼皮,歪斜着眼睛向对方看去……忽然,原本醉眼朦胧的双眼蓦地清澈明亮了! “周……周修常!” “小金子!” 半个小时之后,周修常从小金子醉得颠三倒四的嘴里终于知道了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黑哥进去了。 老兵烧卖被纵火,台球社关张,黑哥进去了,小金子喝得不省人事…… 这一切,是不是都和自己昨晚上与龙哥的角斗有关系? 还是说,昨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抑或,自己昨天在无意之中,竟然拉开了安原市地下势力大洗牌的序幕? 想想,今天的这么多事,绝不可能是昨晚谭哥一夜之间的仓促决定,而是早就做好了各种预谋和预演,只待一个机会来实施了。而昨晚,就是周修常给了谭哥一个行动的借口。 好比如,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那颗射向斐迪南大公的子弹。 从小卖店门口相遇后,周修常搀扶着小金子,走进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小旅馆虽然本身又脏又乱,但是旅馆老板看到小金子的样子后还是摇头拒绝,生怕小金子再给他的旅馆增光添彩。周修常只好再一次用钱解决了问题。那老板见钱眼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拿过一个脏兮兮、散发着奇怪气息的尿盆,道:“他要是吐,最好去厕所,实在来不及,让他往这里吐!” 周修常屏着呼吸接过来,搀扶着小金子进了房间。 小金子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但却丝毫没有倒床就睡的意思,相反,在旅馆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转圈,好像整件旅馆中有探之不尽的宝藏一般,西一圈,东一圈地转来转去,反而把周修常转得有些眼晕。 想起小金子那一次殴打沈哥等人的时候,他连续胖揍了对方几个人将近一个小时,却越打越是精神,越打越是神完气足,就是熟识的故人,也是相顾骇然,暗暗赞叹。看来小金子身上精力极旺,这会子又喝了些酒,更是不得消停了。 周修常暗暗叹气:“今天可以说是黑哥一伙被打散的日子了。黑哥进去,小金子耍酒疯,其他的汉子们不知身在何处?是不是在单枪匹马地谭哥抵抗?还是选择了闭门不出,或者远走他乡?但愿他们一个个的平安无事才好。” 周修常不禁又想起了今天晚上:“龙哥今晚要闹出一个大事情……是啊,他们现在势头正猛,趁势把我这个黑哥的‘小马仔’收拾了,可谓一劳永逸,斩草除根了!要不然……今晚还是避其锋芒,然后明天是周六,只好再一次去找贺老板求情了!——唉,贺老板居然对我如此客气大方,倒真有些捉摸不透了。” 中午时,他还相信直觉,其实那时候他意气风发,为办成一件事而欢欣鼓舞,可随即转而生悲,故而也多疑了起来。 想到这儿,周修常便对仍然乱转的小金子道:“小金……小金哥?” “嗯?”小金子立即看向他,反应极快,“周修常!你怎么在这儿!?——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你送我来的嘛!你快走吧!别让这帮狗日的盯上你!我不怕,让他们来!我刚才看了看,这屋子好多武器啊!” 周修常诧异地环顾了一下房间,除了小方桌和小椅子之外,也能称得上武器的,只有仍然握在他手里的酒瓶子和那个臭烘烘的尿盆了。 他道:“小金子,你答应我,就在这个房间里,不要出来,好不好?” “那你干什么去?”小金子把眼睛一瞪,随即自己恍然了,“哦哦,对对,你要逃跑!快去吧!赶紧跑,跑得远远远远的!妈的!老子是好汉,老子不跑!老子奉陪到底!你他妈赶紧走。走!” 按照小金子此时的酒劲儿,他没说“滚”字已经很不错了。 周修常听了这看低的话,不禁有些气堵,道:“我不是去逃跑,谭哥的马仔中有一个叫龙哥的,今晚他要带人来学校门口堵我。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他想要强抢我的……我的美女老师,要把她献给谭哥……所以,我现在就得回学校,把竺兰兰……就是我的美女老师……带走,免得她受伤害。” 说到这儿,周修常见小金子也不到处乱转了,而是呆愣愣地看着窗外。窗户脏兮兮的,还起了厚厚一层窗花,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也许小金子是在研究窗花的走向…… 周修常叹气道:“也不知道你听见没有……总之,我必须得回学校一趟了。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晚上我护送完竺兰兰,再也看你。” 说着,周修常便走到门口,一回头,只见小金子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眼睛瞪得溜圆,全神贯注地看着窗花…… 周修常摇摇头,走出了小房间,把房门关好。 走出了小旅馆,周修常立刻掏出大哥大打给文具店。 此时,浩总监他们已经在文具店里了,接起了电话,向周修常汇报了一下:“目前没什么情况啊……” 周修常道:“那好,你们不要都在一家门店里呆着,最好分散一下,别被人一锅端了。” 浩总监道:“周总,你觉得呢?现在瘦子就在外边溜达呢,一有情况就会来汇报。” 挂断电话,见天色已渐晚,周修常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他向前急走了几步,却也认识到这么做无济于事,便准备去附近的一条主干道打车。 就在这时,周修常听见身后有两个人迅速接近的脚步声,他刚回头,忽然自己拿着大哥大的左手一空,接着两条黑色的人影便疾速超过自己,向前飞奔而去。 周修常愣了半秒,才意识道:“妈蛋!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两个小贼把自己的大哥的抢跑了!”于是,拔足便追。 那两个人一看周修常追来的速度不慢,其中一个人便返身来,准备拦截周修常,让另一个拿着赃物的人尽快逃跑。 周修常冷笑一声,趁着自己的一冲之势,身子凌空飞起,如大鸟一般扑向拦截他的小贼。 那小贼似乎没有料到周修常动作会如此迅猛,自己已然双臂挡头了。于是,“砰”的一声,周修常一脚把这小贼踹飞出去。 “哎呦!”这小贼大叫一声,滚在一边。 拿着赃物的小贼闻声回头,见到同伴惨状,不禁一惊,随即扭身跑得更快了。 周修常继续奋力追赶,他跑了几步,赫然发现自己居然身轻如燕,步伐迅捷,几个起落间,已然追到了第二个小贼身后。 那小贼万想不到,周修常跑步速度居然如此之快,片刻之间两人的距离便只有一臂之差! 可是,这小贼身子也算灵活,他忽然一个滞步,转身,接着又向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一拐,然后大声叫道:“彪哥!彪哥!快救我!” 只见这条小巷子是条死胡同,周修常不熟知地形,便紧跟着小贼闯入,又听得小贼叫什么“彪哥”,不禁犯疑:“彪哥?一条死胡同里,哪来的什么彪哥?” 眼见着这小贼已经跑到了死胡同的终点,面前是一堵高墙,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然后回过神,一脸坏笑地看着也刹住脚步的周修常。 周修常见他表情不对,全然不似走投无路的绝望样子,而是……诱敌深入的得逞模样! 那小贼嘿嘿笑着,有意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大哥大,道:“这东西……呼呼……你就当破财消灾吧……呼呼……” 周修常这时听见身后响起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只见小胡同的入口处,竟然聚集了不下二十多人,都一脸调戏的笑容看着他。 这二十多人中,有彪形大汉,也有几个被大汉们搂在怀中的年轻姑娘,化着浓妆的她们也都笑嘻嘻地,似乎打算看一场欺负人的好戏。 这时,周修常的后脑勺“啪!”的一声,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却是那小贼拍了自己一巴掌。 周修常不禁向他怒目而视,那小贼却也回瞪着他,道:“你他们的看屁!再看?再看砍死你!” 周修常咬了咬牙,心中直呼:今儿是不是老天无眼啊! 一天之中,自己已经屡屡受惊了,而除了贺老板最后收尾让人愉快一些之外,从下午开始,简直就是诸事不顺,或危机重重。刚刚本来要去提前带竺兰兰离开,却不想又遇到了一帮强横的小毛贼! 这时候,只见那巷口的二十多人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接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走到了最前面,他神气最为活现,应该就是小贼适才所呼叫的“彪哥”了。 果然,那小贼高兴地道:“彪哥!你看看,我抢到了什么东西?” 那彪哥露出满意的笑容:“呵呵,不错不错。给我来。” 小贼得意地向周修常睨了一眼,然后“呸”地一口痰吐在周修常脚下,周修常赶紧向后一缩脚,那口痰才没有吐到自己的裤脚或者鞋子上。 小贼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到巷子口,把手中的大哥大向彪哥奉上。彪哥接过,掂量一掂量,道:“不错不错。挺好。走吧。” 众人冲着周修常“嘿嘿”笑着,便要转身而去。看来,在彪哥眼里,寡不敌众的周修常无非就是毫无存在感的空气了。 “慢着!”周修常高声叫道,“把大哥大还给我。否则……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展身手 周修常对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他适才先是打量了一下背后的高墙,高墙有两米五的样子,墙体是用砖块砌成,有些地方砖块已然脱落了,恰好可以供人攀登。周修常暗暗盘算着,如果自己真被围攻,可以助跑几下,跳上高墙,然后逃出生天—— 但是,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 从那天对阵朱哥等人,到昨晚力败龙哥,再到刚才自己飞奔追贼,周修常感到这几天来自己的身体似乎愈加强壮,而且无论什么动作都得心应手,力道拿捏也十分精准。 正是由于这样的发现,让周修常恍惚觉得,两米五的高墙自己应该不难对付吧? 而更重要的是,一台大哥大就这么被人抢走了,自己实在憋屈:老兵烧卖没了,黑哥进去了,小金子酒疯了,一会儿龙哥还要堵他……这一下午,他每遇到一样事情都觉得憋屈! 而现在,自己的确是忍无可忍了! 不留下几句话,难过自己心中这个坎儿。最起码,要亮相一手攀高墙的身手,让这伙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今日得罪他,日后必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哈哈哈……”二十多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狂放笑声! 一个被逼近死胡同的人的所说的狠话,在占尽优势的一方看来的确是负隅顽抗,可笑至极。 “彪哥,看来这小子不一般啊!” “是不一般!脑子有病,当然不一般!” “咯咯咯……”连几个廉价感十足的女郎都发出浪笑。 周修常故意往前走了几步,一方面显得自己无所畏惧,另一方面,在攀登高墙时,自己也可以助跑一段。 那彪哥见周修常居然还敢向他们走来,有些惊讶,道:“小崽子,这东西是你爸爸的吧?告诉你爸爸,我没收了!回去找你爹去吧!” 这时,一个女郎见周修常举止不凡,道:“彪哥,现在能有这东西的都不是一般人家,所以这孩子也不一般啊。” 彪哥明白这意思,这孩子手中能有这样东西,家境自非寻常,自己说不定会惹到了什么领导家的孩子,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如是自己当即露怯,在这么多兄弟之前岂不显得自己怂包了? 于是,彪哥道:“喂,小崽子,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这东西谁给你买的?” 周修常“哼”了一声,故意半真半假地说道:“我爸我妈都是工人,这东西是我自己打工,我老板给我的。” 把彪哥一听,便放下心来,道:“原来是你们老板?你一个中学生,就出去打工赚钱了?不容易啊!既然你们老板这么有钱,就再给你一台好了,这一台,借我们玩了!” 旁边那小贼喊道:“告诉你,你们老板说不定以后还得给我们彪哥上供呢!现在在这个地盘上,我们彪哥是老大了!对不对?” 旁边一人搭腔道:“喂,小朋友,你明天带你们老板来给我们彪哥磕头来啊!那什么黑哥已经进去了,现在我们彪哥是这地盘的老大!” 周修常听了,心中暗笑:“原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随即又感到一阵悲哀,“现在看来是天下大乱了,所谓群雄并起,这些竖子也想成名称霸,捞一杯羹呢。” 周修常冷笑一声,道:“把大哥大还给我,我让你们知道我的老板是谁。” 他心想:大不了就用贺老板来狐假虎威一下。 那彪哥忽然脸色一沉,骂道:“靠你妈的!老子没空跟你扯咸淡!谁上去抽他两耳光!” “我!我去!”在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夹杂着愤恨的声音,“这小子把我踹倒了,彪哥,我要报仇!” 那个被周修常踹飞的小贼挤到了前面。彪哥笑道:“行啊,去吧。” “哎哎,好嘞!”那小贼阴森森地坏笑着,装腔作势地向周修常走去。 周修常暗暗后退了一步,眼看着这小贼快速地逼近自己,最后两步更是快跑起来,看来,他记恨一腿之仇,也想把一记飞踹还给周修常。 “呀!”那小贼吼叫一声,也飞身而起,一条腿向周修常蹬踹而去。 说也奇怪,此刻,这小贼的动作在周修常眼中显得十分丑陋,动作也一点都不到位,并且速度也慢得像蜗牛一样,好像是这小贼生怕周修常看不清的动作而做了一个慢动作一样。 看着飞在空中的小贼,周修常微微一笑,只是侧身避开。 “哎呦!”那小贼一脚踹空,整个人摔在地上,摔得他七晕八素,眼冒金星,“靠你妈!你躲个屁呀!”似乎周修常倒要因为自己的躲闪动作而向他道歉了。 周修常的躲闪动作平平无奇,只是速度快了一点,所以彪哥等人看了,都是哈哈大笑,笑的是那小贼出丑,连一个高中生都打不到。 那小贼恼羞成怒,站起来,就向周修常飞身扑去,要把周修常扑在地上,然后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 可是,周修常还是觉得他扑来的速度太慢了,还是如法炮制,向一侧一让身。 “我靠!”这小贼还是一扑而空,竟然摔了个狗啃屎,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 “咯咯咯……” 众人见了,更加大笑起来。只有一两个人在笑声之余,暗自嘀咕:“这少年身法很灵活啊!” 小贼又一次翻身爬起,这一次,他嘴里发出“嗬嗬”的低声嘶吼,双眼也变得有些血红了,他似乎对这一击势在必得,于是弯腰弓身,慢慢地逼近周修常,只待距离足够近之时,才迅然一扑,免得重蹈覆辙。 周修常见他的样子,自己前两次已经惹恼了他,不禁暗暗戒备,不过身体仍然纹丝不动,静静地等待着他扑过来…… “靠你妈的!去死吧!!”在彼此距离不足一米的时候,小贼张牙舞爪着向周修常扑了过来…… “啊!” “扑咚!” “哎呦!” “疼啊……” 一秒钟内,连着四声响过,彪哥等人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就见到周修常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而向他扑去的小贼却不知道为何,竟然径直飞出,先摔在小巷的墙壁上,又委顿在地,只痛苦地呻吟着:“疼啊……疼啊……” 这么一来,彪哥等人相顾骇然。 刚才周修常出手的那一刻,他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的。其实,周修常也没有使出什么天崩地裂的大招术,仅仅对扑面而俩的小贼稍用力地推开而已。 周修常自己都有一些茫然,自己本来就是想推开他几步,谁知他身子怎么轻了? 这时,彪哥对身边一个精瘦的汉子道:“德子,你去会会他。” 德子“哎”了一声,把大衣一脱,然后从内怀里掏出了双截棍,一边向周修常走,一边向挥舞起双截棍,舞得虎虎生风,煞是骇人。 等到了周修常跟前,德子才把动作一停,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同伙,道:“小子,听牛的啊!来尝尝我的棍子如何?啊?” 说着,他故意晃了晃腰,把裤裆前后动了动。顿时,彪哥等人又笑起来。 有人说道:“德哥啊,你的东西太大了吧?人家嘴里装不下呀!” “哈哈……”又惹起一阵哄笑,连那几个女人也恬不知耻地放肆笑着。 只有之前提醒彪哥的女郎说道:“德哥,悠着点,人家是小孩。” 德子见周修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笑一声,道:“靠了!跟你爷爷我装什么呢?!” 一语未毕,德子忽然出招,双截棍一甩,一截棍头便向周修常的右肩袭来! 这一棍势头不小,若是结结实实地打上去,周修常的肩骨便被打断了。 可是,尽管德哥把双截棍舞得威风凛凛,看上去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在周修常眼中,德哥的双截棍舞得毫无章法,看不出有什么威力。换句说话,纯粹就是花拳绣腿而已。 这一下出招,看似迅猛惊人,实则在出招之前,德子便把目光看向了周修常的右肩,别说在周修常眼里德子的双截棍甩得跟慢镜头似的,就是仅凭这一道目光,也知道德子向自己的右肩发起攻击了。 周修常略微侧身,当双截棍的棍头飞到时,自己的肩头早已避开,同时,左手伸出,往挥出的棍头上轻轻一拨,所以四两拨千斤,周修常只是把棍头向下、向回的力道再添了一点劲儿而已。 但这点劲儿就让棍头的回转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砰!” 棍头疾速回转过去,夹风带势,原本应该打断周修常肩骨的棍头在空中疾速地轮了一圈后,狠狠地击在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德子的下巴上! “噢噢噢……”德子随即松开双截棍,双唇紧闭地惨叫着,原来他下巴被击中,上下牙齿一咬,居然把自己的舌头咬得鲜血淋漓,几乎就要咬透而断了。他怕一张嘴,舌头便会掉落出来。 很快的,口腔中血液太满,他还是不敢张嘴,便嗓子里“咕叽”一声,竟是把血液都咽进了嗓子,浓烈的血腥味又刺激着他的鼻腔,不由得“吭叽”地咳嗽一声,双鼻孔里都喷出了血来…… 见到德子鲜血淋漓的脸,彪哥等人的脸有些白了。 他们当中,德子的功夫是第三位的,凭着一手双截棍功夫,欺行霸市已经绰绰有余。而德子明明是向周修常甩出一棍,却不知为何这棍头居然如此不听话,莫名其妙地回转过来,伤及自身。 是的,他们当中,还是没有一个人能看清。 彪哥开始脱衣服了,他向身旁另一个道:“鑫子,跟我走,咱俩小心点。” 鑫子的身手是团伙中仅次于彪哥的。 周修常却连彪哥和鑫子看都没看,而是弯腰捡起双截棍,然后向德子走来,德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用无比惊恐地神情看着他。 周修常这一次却不客气,双截棍一甩,一支棍头砸在了德子的双腿之间,人们只听轻微的“咔擦”一声,都不禁为德子感到疼痛! 只见德子缓缓地瘫软在地,他张着大嘴,面孔狰狞,已经痛得说不话来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破空之响 彪哥团伙中,记忆力好的人都明白,这是周修常在报复德子刚才一个羞辱的动作。 紧接着,周修常把双截棍交到左手,也根本没有向彪哥的团伙看一眼,就把双截棍一飞掷出,而那双截棍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地击打在刚才为德子帮腔的人脸上! “啊——”一声惨叫过后,双截棍也“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去,只见那人的鼻梁塌陷,门牙脱落,满脸血迹,连脑门都打起一个大包来。 没错,周修常也是在教训他的“嘴巴”。 彪哥和鑫子都对视一眼,更加小心翼翼地向周修常逼近,二人走到周修常身边后,便兵分两路,彪哥面对着周修常,而鑫子则移向周修常的身后,是想前后夹击。 这还不算。彪哥又看了看倒地的小贼和德子,一招手喝道:“妈的,是老爷们的,全都给我上!” “上啊!上啊!” 顿时,十几个人有的拿出铁棒,有的拿出砍刀,一哄而上,原地只留下了几个女人。甚至有两个女人也拿着一把小斧头,恶狠狠地盯着周修常,把他围在核心。 天色已黑。小巷子里并无路灯,只有巷口处的一盏路灯发出昏暗的光,勉强地照耀到这里。 砍刀、斧头、铁棍,都隐隐反射出金属的寒光。而恶狠狠地盯着周修常的眼睛则寒光更甚。 从一开始,周修常的心跳便没有慢下来过,心跳的加快预示着自身能量也在快速地消耗,但是把小贼和德子打倒后,他却感到精力充沛,浑身舒泰,四肢百骸之中似乎一股股暖流运转,把源源不断的能量运送他的每一处关节和肌肉。与此同时,他的双目和双耳也似乎更加敏锐了。 “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高手们在临敌之前都是这样的状态吗?”周修常虽然欣慰自己的身体变得灵活和强壮,但如此不明所以,也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他当然不记得在茶楼之时,有两个世外仙人找到了他,其中一个幻化成老太太的仙人更是注进于普通人修炼二百年的功力……但关于那一段记忆,因为仙人临走时的删除,周修常丝毫也不记得了。 但此时身处险境,周修常哪里顾得上细细分析自己身体变化的来龙去脉? 夜色昏暗中,他打量着围拢一圈的男女混子们,冷然一笑。 “妈的!都给老子上!” 彪哥一声吆喝,众混子纷纷扬起手中的武器,饿虎扑食般,向周修常冲来。 周修常不禁暗笑:“若是这帮混子看过动物世界里的饿虎扑食的画面就好了,殊不知,一群老虎扑向猎物时,也是围追堵截,极有战术章法,哪像你们这帮一拥而上地胡来,刀枪无眼,又是在这么昏暗的条件下,伤到自己人怎么办?” 十几个人一围而上,但空间也就方寸之地,这么多人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到一起去的,只能相互错落开,而为了不伤及同伙,除了最前方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不得不把手中的武器向上举起…… “哎呀,我的斧头被挤掉了!”一个女人大声叫道。 “我靠你妈!你的斧头砍到我的脚了!啊!”一个男人惨叫道。 “你奶奶的!是谁他妈的把我棉衣划开了!?”一个男人怒斥着别人。 不过,冲在前面的人都把武器对准了周修常,尤其是彪哥和鑫子,两人手里都是一把砍刀,然后同时举起来,一前一后,一个攻击上盘,一个攻击下盘,向周修常迅猛地挥去…… “嗖!”“嗖!”两声刀刃破空的响声从周修常的眼前和后背划过。 周修常一仰身,身体完成了铁板桥的姿势,彪哥和鑫子的刀片分别在他的“桥上”和“桥下”划过。 然后周修常鲤鱼打挺,纵身一跃,身体登时横在了空中,然后双脚踹向彪哥,双手则重重地拍在了鑫子的胸口。 只听“砰!砰!”两声,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哎呦……哎呦……”,随着彪哥和鑫子的被踹飞、推开,二人向后这么一倒,顿时带倒了身后的人。而在他俩身后的人一刀,也带倒了身周的人,于是,只见“哗啦啦”一片,十几个人纷纷摔倒在地,有的还痛骂起来。 “你干嘛压着我?我惹你了么?” “压你一下怎么了?你的铁棍还捅了我呢!” “不好啦,我的刀尖捅进你的肚子里了!” “靠你妈的!你拿不准,怎么我这么倒霉啊!你捅进去了这么长一段,有两厘米了!” “你肚子这么大,两厘米算什么?” “去你娘的!” “你打我?!” “让你扎我!” …… 昏暗的小巷子里,一时间呻吟阵阵,争吵声声,不绝于耳。唯一站立着的人,也就周修常了。 这时,站在最外边的一个小贼一把尖刀冲了上来,似乎是想立一件大功。 周修常随便地侧身一让,这人便被脚下的人一拌,“扑腾”一声摔在地上,同时又听到“噗哧”一声,紧跟着便是一个人的惨叫:“我肩膀!你的刀扎进我的肩膀了!” “对……对不起啊!”那贼慌张叫着,竟然又“噗”的一声,把刀给拔了出来,登时血如泉涌,被扎中之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了:“啊啊……乌龟儿子王八蛋……” 旁边有人说道:“你都扎中了,怎么还能拨出来呢!这些好了,他失血更多了。” 那冲过来的贼一听,不由得急了,慌乱之下,又把刀顺着原伤口刺了进去:“这下行了吧?” “啊啊啊——” 周修常“哼”地一声笑,走到彪哥身边,道:“我大哥大呢?” “去你妈的!”彪哥在一众手下面前,不愿求饶做怂,只好死硬到底,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要知道,在彪哥这一层混,除了能打能装之外,还要死要面子,才能服人。 周修常“嘿”地一笑,不禁想起了沈哥来,心想,罢了,我今天这么打败他们,已经是损伤了他的颜面,我只要拿回我的大哥大就算了。 刚这么一想,忽然听得留在巷子口的女人们发出几声尖叫! 周修常、彪哥以及一众人等都不禁循声望去,只见巷子口外,竟然又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帮人! 周修常心中一凛:“这下我可得翻墙而遁了。” 正在他暗自戒备的时候,只见那一帮人迈步向这边走来,犹如千军万马,涌进了巷子。巷子口的那几个女孩不敢再叫了,她们有如被人浪淹没几支孤舟,很快就埋没在了蜂拥而至的人海中。 这时候,彪哥等一伙人都吓得纷纷站起来,你推我挤地向后退去…… 周修常不由得暗骂:“我和你们打架,现在来了一帮人,我一个人还没退去,你们却先退走了……” 不知不觉中,周修常吹散黄沙后的金子,孤零零地遗留在当地。 周修常不由得想:“巷子尾是彪哥他们,巷子头又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堵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涌进来后,巷子口的灯光都被遮住了,而这群人的面孔都背对着灯光,周修常和彪哥他们都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候,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边挤边喊道:“周修常!周修常呢?答应一声!” 听了这个声音,周修常不由得笑了:“小金子?你怎么出来了?” 小金子踉跄着走到周修常身边,道:“妈的!你干嘛把我关房间里边!?” 周修常见小金子有些发火,一时间心中惊疑不定,道:“呃……我是怕,怕你又去喝多了惹事不是?” 小金子道:“我哪里喝多了?没多!” 小金子一伸胳臂,扒拉开周修常,指着周修常身后的人,道:“对,我见的,就是他们。兄弟们,收拾了!” 小金子说完一挥手,他身后的一众人等都举步而上,令人震撼的是,这些人都没有出声,而是始终沉默着向前进,宛如一座移动的人山。 相反,被逼近死胡同的彪哥他们却大声叫嚷起来,一个个往后退去,直到退到了高墙之下。他们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自己物色的用来收拾人的地方,却被请君入瓮,自食其果。 周修常对小金子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你一直跟踪我?” 小金子道:“我一出门……啊不,你一出门,我就出门了……啊不,我想出门,出不去了,妈的,我一脚把门踹开了……” 周修常暗想:“那小旅馆的老板一定唉声叹气了,不过我之前给了他一点钱,修个门还是够的。” 只听小金子续道:“……有人想拦我,我问他,知道我是谁不?我是小金子,黑哥平常怎么照顾你们的,忘了?” 周修常一想也是,在黑哥大本营附近的小旅店,怎么会不知道黑哥和小金子,看来黑哥进去的消息传得很快,小旅店的老板知道了,便也落井下石,一开始连小金子都不愿收留了。 小金子道:“我就告诉他,咱们黑哥的人,永远是兄弟,不信?不信我就找来一帮人给他看!妈的,后来,我打他一巴掌,出了门,就看见你在打电话,我就去找你,没想到你是越走越快,我就在后面跟着,然后就看见两个人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抢了你的东西,我就在后面追啊追……” 周修常道:“追着追着就发现他们人多,然后你就找弟兄们去了?” 小金子道:“对啊!要是两个人,我就帮你收拾了,但他们人一多,我就合计了,比人多是不是?我们比你人更多!反正你一个学生,他们不会太欺负你的。” 周修常心中道:“小金子也是觉得自己喝醉了吧,所以不敢和这么多人动手……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双拳难敌四手,他来了也是白白挨打送死。而且,他再怎么样,也没有对我不管不顾,最后还是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车匪路霸 二人一边说着,只听高墙下响起挥拳的喝骂声,打斗声,拳脚落肉声,吃痛呻吟声……片刻之后,小金子才道:“好了,停下吧!” 小金子带来的人才气喘吁吁地停止了动手,这时,他们心中的愤闷之情被发泄之后,才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看黑哥进了,就想占山为王了是不是?也不睁眼看看,黑哥进了能轮到你不能?!” “你挺行啊,我不收你,你就找傻彪去了。找傻彪也行,还跟这傻彪跟黑哥的人对着干,真他妈傻到一块去了!” “靠你们妈的!知道今天谁死了不?老马马哥!老子心情不好,还他妈跟我动刀?!” “你是女的,我就不打你了?他妈的在战场上,老子见过敌国的女兵有的是!他妈的,只要拿起枪反抗我军的,都是敌人!老子都他妈突突了!” 小金子拍了拍周修常肩膀,道:“怎么样?是不是帮你解决了大问题,回家吧?我看姓谭的老东西怎么出招!” 周修常皱皱眉,神色不禁急切起来:“完了!糟糕!光顾着打人了!忘了学校那边的事了!” 小金子也皱着眉:“你们学校那边?什么事啊?不就是帮你打人么?” 周修常道:“对啊,但是是龙哥,龙哥才是谭哥的人。这里是彪哥,彪哥是不是谭哥的人我不知道。不过,今天被你这么一打,他们肯定是去投靠谭哥了。” 小金子有些懵懂地道:“哎呀!那我们现在打的……打错了?没有吧?他们还抢你的大哥大呢!” 周修常道:“这是两拨人!” 说着,周修常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昨天是怎么和龙哥结下梁子的。不过,因为有所忌讳,周修常并没有提到最后是提到了黑哥后,龙哥才脸色一变,吓跑的。 小金子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现在这一拨人,也是那个叫什么龙哥鸡哥的呢!妈的,那咱们费这力气干嘛!——弟兄们,打够了没有?” 巷子尾,一帮弟兄齐声答道:“没有!” 小金子道:“那就好了!还有下一场!妈的,这一场不是主场,咱白费力气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周修常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见了自己大展威风,把彪哥一众打得人仰马翻的场景。看来是没见到,否则也不会给可怜的彪哥他们来一次二次伤害了。 小金子道:“修常老弟啊,那咱们现在就去你的学校。” 说着,小金子便搂着周修常的脖子,向巷子口走去。路过那几个女人时,女人都乖乖地蹲着,一声大气不敢出,旁边站着两个弟兄在看守着。 周修常向之前两次说话、提醒德子“悠着点”的女人点点头,算是致谢了,道:“你把大哥大拿过来,然后可以走了。” 那女人慌不迭地弯腰致谢,从一个女人手中拿过大哥大,递给周修常:“谢大兄弟了!”然后一溜烟走远了。 小金子道:“她怎么了,你让她走了?” 周修常便把之前这女人提醒彪哥和德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小金子道:“哈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就你周修常是个不怕事的,也是个不躲事的!——告诉你,现在我们身边这些弟兄,都是不怕事,也不躲事的!” 周修常不禁问:“黑哥是怎么进去的?” 小金子神色一暗,道:“老马死了,黑哥就要去找谭乌龟拼命,半道就被警察抓了!妈的,这是他谭乌龟算计好了!都和警察他们串通一致了!” 小金子一边说,一边切齿地咬牙,道:“我当时把我们的人送医院去了,老马的店被烧之前,我们有好几个地方被谭乌龟偷袭了!现在,医院里躺着十几个,也都有一大帮人能看着呢。” 周修常道:“我要是早点能联系上你就好了,马容婷被我送进医院了。” 小金子忽然一怔,好像意识到自己做漏了一件事情:“对!我把她忘了!妈的!我说我回到老马那里去干嘛?就是为了等她啊。结果却喝酒去了!她怎么进医院了?是被打了?有没有事?” 周修常道:“没事,就是晕了。我已经让人看着了,放心。” 小金子咬牙道:“婷婷这也算是烈士家属了!怎么办?唉……狗日的谭乌龟!” 周修常看了看天色,道:“估计该放学了,竺兰兰可能会出来,我得抓紧时间赶过去了。” 巷子口,贴着马路边听了一排吉普车。正是那一晚和韩双乙较量时,黑哥叫来的车子。 小金子道:“你上车,我送你去。” 周修常看他喝酒了,坚定地拒绝:“你就不要开车了!我也不坐你的车!”他看了看后面的一种弟兄,大约是三四十人,道:“这么多人,这几辆吉普车坐不下啊。” 小金子指了指停在几辆吉普车后面的一辆大客车,笑道:“我们有弟兄是卖车的,有弟兄是搞运输的,几辆车还少了?” 周修常知道,出门在外靠朋友。那些做运输的人更是如此了,不聚集起来,团结在一起,彼此照应,是对付不过这年头十分猖獗的车匪路霸的。 既然如此,周修常也不客气,跟着小金子上了一辆吉普车,弟兄们抛下了黯然舐着伤口的彪哥等一伙人,动作迅速地上了吉普车和大客车。小金子想要开车,被周修常死活拉住在后排。 弟兄们上车后,便在头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安原二中进发。 巷子里,彪哥等人遍体鳞伤地走到巷子口,一个个垂头丧气,这一次,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而当看到几辆吉普车和大客车远去的情景,彪哥方才深知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眼前只不过是黑哥进去了,剩下的小金子等人仍然是响当当的厉害角色。彪哥觉得,自己这一伙人就是小打小闹而已,也许应该去抱一只大腿了。 “哎,你过来。”彪哥指了指抢夺了周修常大哥大的小贼,招呼他近前。 彪哥虽然面对外敌输了,但是面对内部,他还是要立威的。 “啪!”一记耳光抽过去,那小贼捂着脸,只是哀求:“彪哥我错了!我也不知道这学生背景……哎呦!” 彪哥指了指所有人,又指了指那两个小贼,道:“大家这次失利,挨了这么多下,都是因为他,还有他!妈的,冤透了!都给我抽他们俩耳光!” 于是,“啪啪啪”的声音伴随着声声哀嚎,再一次在小巷里响起…… 周修常坐在头车里,不过十几分钟左右,便带着一众人马抵达了安原二中附近的街道上。 小金子道:“怎么不开到校门口?” 周修常道:“你是带病打仗的人,上战场之前,周边环境不侦查一下么?” 小金子笑道:“对对,得侦查一下。” 周修常道:“还有,只听这么多车停在小门口,又下来这么多人,也实在太张扬了吧?传出去我就是坏学生了!” 小金子道:“对对,是得回避一下!你还在上学,不能给你抹黑!” 周修常下车后,小金子先指了指凑过来的几名弟兄,道:“来,先给你介绍一下。” 周修常见围过来的几名弟兄都是气度不凡,虽然有的只有一个胳臂,但只要和他们的目光一对视,便知道这些人经历过生死之关,意志坚定,并且有一股难以磨灭的人格魅力。 “这是王国城,这是陈帅,这是周定军,和你一个姓,这是曹阳,这是宁宇,这是贾国涛,这是贾国安。他俩是兄弟。” 一连着介绍了七人,小金子又道:“还有医院里李洪波、沈家人、叶大龙。这就是我们退伍帮的十大堂口的堂长了!哈哈!” 贾国涛道:“还有堂长这个称呼?恕我孤陋寡闻了!” 贾国安道:“人家称堂主,但乃是旧社会了,并且你听堂主这称呼,‘放在汤里边煮’,多不好听,我喜欢堂长!” 周修常一听,他们俩就是那一晚上不停地说“相声”的。 小金子道:“其实也不是黑社会那一套,就是大家相互帮衬着。” 周修常心中暗道:“这可未必!帮内自己人都认为是相互帮衬,可是在别人眼中就不免仗势欺人了。但是,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若是不团结起来,便只能被人欺负啊!” 介绍完了,周修常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上一次和黑哥再一次,黑哥根本没有给他们相互介绍。 周修常掏出一些钱来,交给小金子,道:“刚才大家都健身了,此刻也一定都饿了吧?让大家买点东西,饮料,吃饱喝足了。” 小金子道:“你觉得我们没钱是不是?你觉得我们缺乏组织能力,没有炊事班是不是?你看!” 周修常一看,不由得笑了,只见大客车的车腹的行李舱打开后,一箱箱水和面包、饼干、香肠之类便搬了出来,大家分食。 周修常倒不好意思了,只得把钱收起来,道:“那好。大家先吃着,我去学校看一眼。你们先观察下周边吧。” 小金子道:“这样,我带一个人和你去。免得出了事我们这边不知道。” 于是,周修常、小金子和陈帅三人,先往校门口前的一条街上走去。 拐过一个街角,远远的,就听见街面上一片喧哗…… 小街街面上俱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几乎看不见路面,而头顶的路灯灯光则好像黯淡的星辰般静立,对下面的喧嚣无动于衷,一如往常带给人们昏昏欲睡的视觉感受。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吸了一口凉气,而陈帅却嘻嘻一笑:“我去你们妈的!咱们今晚要打这么多人么?” 周修常道:“我们先过去看一看吧。” 一边走,周修常一边要出大哥大电话。 文具店里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 “喂,”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谁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屈辱摸样 周修常一愣,道:“呃……你旁边有人吗?” 小女孩道:“没有。” “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看打架!” “什么……谁和谁打?” 周修常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小金子和陈帅听见打架两个字,也都跟着加快了脚步。 小女孩道:“不知道。我看不着。” 周修常无奈,只得挂了电话,道:“好像是已经打起来了……联系不上!” 小金子道:“妈的!陈帅,去叫大家过来吧!” 陈帅刚要答应去,此时他们已经距离人群不远了,只听得人群里一声大吼: “龙哥!我就问你,我韩双乙说话是不是不好使?!” 周修常一听,吃了一惊,忖思:“他怎么会在这里?”对小金子和陈帅说道:“且慢!韩双乙,你们知道吧?” 小金子和陈帅都点点头,目光中也都露出狐疑之色。 周修常道:“我们且先去看看怎们回事。” 三人挤进人群,穿梭了好半天,才终于挤进了前面,看见面前的人时,周修常不禁暗暗张大了嘴巴。 只见人群围了一大片空地,而空地上,靠近马路两侧还站着一大帮人,这些人手里要么拿着武器,要么可以看出来身上揣着某样物事,一个个面无表情,只有眼神狠戾,好像是一群不知是非,只知命令一下便大开杀戒的刽子手。 这群人人数不在少数了,周修常略一观察,至少有四五十人。 而这群人目前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马路两侧,只在马路中间的位置上留了一块空地。 空地上,只见龙哥和韩双乙面对面站着。龙哥低头垂首,好像一副犯了错误的模样。 韩双乙在龙哥面前——也是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扬,派头十足地道:“怎么着?让你跪下你是觉得吃亏了是不是?啊?!” “啪!”韩双乙抽了龙哥一个耳光,道:“我这耳光抽得怎么样?” 龙哥低声答道:“抽的好。” 韩双乙抬手,又反手抽了一个,“啪!”的一声,道:“这个呢?” 龙哥声音更小了,道:“也抽得好。” 周修常不禁和小金子对视一眼,均寻思着:“这是哪一出?” 周修常更是想到:昨天龙哥拿着韩双乙的把柄耀武扬威,怎么现在低眉顺目了?昨天韩双乙忍气吞声,怎么如今作威作福? 只听冷笑一声,道:“靠!我他妈听不见?!你问问大家伙,刚才的话,谁能听见?有听见的吗?” 周围人都一声不敢吱。 韩双乙抬手又给了龙哥一个巴掌,道:“这回大点声说,我抽得好不好?” “好!”龙哥违心地吼道。 韩双乙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道:“不想跪是吧?觉得太丢脸是吧?没问题,滚一边站着去。” 龙哥低着头,乖乖地走到了一边,连眼皮都不敢抬。 韩双乙又指着昨天嘲笑他的粗壮少年,道:“来,你过来!” 那粗壮少年低着头,走到了韩双乙身边。 韩双乙抬手就要打粗壮少年一个耳光,那少年吓得连忙躲避,谁知,韩双乙只是抬了抬手,并没有把手挥舞出去,借此吓唬他而已。见他害怕的模样,韩双乙开心地一笑,道: “害怕啊?昨天怎么不害怕呢?” 周修常向马路两侧看去,只见像昨天跟着龙哥来的四个少年都在,小林子等人都注视着马路中央的韩双乙,神情也都显得惴惴不安。 “对……对不起……”那粗壮少年倒是识趣,也不用韩双乙提醒,就大声地说道。 韩双乙却还是说道:“就你刚才说的这话,有昨天跟我说话声音大吗?” “没……没有……” “没有还他妈不大点声说!” “是!”粗壮少年不禁扯着脖子喊道,“我对不起韩双乙!我错了!” 韩双乙点点头,道:“嗯,我的手累了,你自己抽自己嘴巴吧,每一下我听到响声了,才算一下,懂吗?” “懂!”那粗壮少年便抬手,“啪”地一声,抽自己嘴巴一下。 “这一下不算,声音太小了,我都听不清。我耳朵不好使你懂吗?就因为你昨天跟我大声说话,所以我耳朵不太好使了。给我大声点。” “啪!”那粗壮少年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韩双乙道:“嗯……这下行了!你给我再来十下这样的,我就饶你。” 那粗壮少年便“啪啪啪……”地连抽了三下,第四下却因为脸颊实在疼痛,不得不缓一会儿。 韩双乙瞪视着他,道:“哎呀我,会偷懒啊!我让你抽十下,但是我说非得一个面了么?你傻啊,不会两个面换着抽啊!我是多么照顾你啊,要不我让你一面抽十下信不信?” 那粗壮少年哭丧着脸,看来是连疼带羞辱,让他抽泣了起来。 韩双乙怒吼道:“我让你哭了么?让了么?” 粗壮少年一边哭一边摇头,道:“没有。” “继续抽!快一点!” 那少年便有鼓足了力气,狠狠地往自己的另一边脸上抽了四下,不禁又捂着脸停下来。 韩双乙开始倒数:“三……二……” 少年只好又往两边脸颊上各抽了两下。 没想到,韩双乙却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不会算算数啊?我叫你抽十下,你他妈自己抽了十一下,哈哈……” 笑完了,韩双乙才道:“滚一边吧。” 接着,韩双乙慢慢地走到小林子等人身边,把昨天的几个少年挨个看了看,好像在打量超市里的某样货品。 可以看得出来,小林子等人都战战兢兢。 这时,周修常向围观的人群中瞄去,想寻找黑星星和浩总监他们。找了一圈并未发现。 周修常此时心中开始挂念起竺兰兰来,心想:“搞不明白为何今天韩双乙耍威风,不过说不定就是给我看的,也可能是对竺兰兰看的。围观人群中,有不少是初中孩子,显然是放学后愿意留下来看热闹的。也就是说,竺兰兰此时应该没有下班,还在校园里。” 周修常很想穿过人群,进入校园一探究竟。但是围观人群呈马路封个严严实实,而那群明显是打手的四十多人,在站在了马路两侧。也就是说,周修常在钻出人群后,要想抵达对面人群,就必须要穿过由打手们虎视眈眈下的一大块区域。 那样太显眼了,自己只要一出现,无论是韩双乙还是龙哥,都会觉得眼中钉来了,怎么会放过他? 忽然,只听“啪啪啪”三声响,却是韩双乙对另外三名少年各抽了一个耳光:“哼,你们仨算是昨天嘴巴不那么欠,所以我也不收拾你们了。” 说着,一转身,他走到龙哥面前,道:“龙哥啊,我问你,这块地盘谁最好使啊?” 龙哥道:“你最好使。” 韩双乙道:“是吧?那你是不是应该跪下啊?” 龙哥这次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韩双乙好像终于沉冤得雪一般地松了口气,道:“这他妈就对了!记住了,以后我韩双乙出现了,你龙哥是不是龙都得给我跪着!听见没?” “听见了。”龙哥跪着低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他已经哭了。 龙哥如此屈辱的模样,周围的许多店主都觉得大快人心。但是没有人在欢呼喝彩,因为同时觉得韩双乙不过是在报私仇而已,并且他的做法也同样暴虐无情,让人看不过去。 韩双乙听到满意的答复,得意洋洋地环视着众人,路灯下,他的面孔俨然是一个血腥屠城后的野蛮君王。 周修常为了避免被韩双乙看到,暂时躲在了人群之后。 小金子道:“被韩双乙逼下跪的,就是龙哥?完全一个小崽子嘛!” 陈帅也道:“那么,今晚究竟我们要打谁?站在旁边的一群人,到底是谁的人?” 周修常也自疑惑,按照今天下午女店主的说法,龙哥会叫上一大群人来打他,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是韩双乙肆意地欺凌着昨晚和他忤逆的龙哥等人,那些站在一边的打手们则是一声不吱,默默伫立,他们难道是韩双乙的人?还是龙哥的人? 韩双乙的人,却也没有帮助韩双乙收拾龙哥,再说,龙哥此次来,难道还是只带了他的四个小兄弟,没有带别人?若是龙哥带来的人,这些人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边龙哥被打? 真是奇哉怪也! 周修常道:“谁的人一会儿就会知道了。现在只是路被堵死,我想进学校都不能。这可如何是好?” 正犯愁间,只见孙成义这个韩双乙的跟班,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空地,向韩双乙道:“双乙!双乙!来了!来了!” 韩双乙眼睛一亮:“来了?” 周修常也是眼睛一亮,心中嘀咕:“谁来了?” 这时,对面人群中有了一阵骚动,一个清脆的女声先传了过来—— “张子达,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韩双乙怎么了?” 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老师你就跟我来吧,来就知道了。” 接着,作为另一个韩双乙跟班的张子达,引导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空地前。 这漂亮女人自然是竺兰兰,有昨晚看热闹的都知道,这个美女正是昨晚一场的风波的女主角。这时,她秀眉紧蹙,神色带着困惑怀疑,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显然对张子达把她引到这里来十分不安又不解。 不过,紧接着,她就看到了空地中央站着笑吟吟的韩双乙,还有跪在地上的龙哥。 韩双乙笑嘻嘻走到竺兰兰身边,竺兰兰见到他这副怪笑的模样,不禁恐惧地后退了两步。 而韩双乙也视而不见般一把拉住竺兰兰的手,竺兰兰想甩掉,却又怕惹恼他而不敢,只好让他拽了几步,走到龙哥之前。 竺兰兰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又羞又怯,急道:“韩双乙,你这是做什么?” 韩双乙俯身对龙哥道:“喂!向她磕头道歉!” 竺兰兰一听,连忙一甩手,挣脱了韩双乙的拽握,然后后退几步,连连摇头:“不不,我不要……” 第二百九十章 危在旦夕 韩双乙道:“一定得给你磕!”说着,回身又要去抓竺兰兰的手。 但是竺兰兰此刻疾速后退,已经返回到了人群边上,韩双乙岂能甘心,追赶几步便伸手去抓…… 忽然,韩双乙的身前蓦地出现了一堵墙,接着,这堵墙的两边,又跳出了三个人来。 周修常见到这堵墙出现,总算松了口气。这堵墙正是黑星星,而旁边跳出的三人便是浩总监、竹竿和瘦子了。 韩双乙看了看黑星星等人,脸色一变,之前嚣张拨扈的脸忽然闪过了几分惊恐,显然对黑星星他们这时候出现,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他的戏份还没有演完呢! 韩双乙慢慢地后退一步,隔着黑星星喊道:“竺老师!你出来!让龙哥给你磕头赔罪!谁让他昨天那么欺负你了!是他活该!让他磕头,是应得的。” 竺兰兰隔着黑星星道:“韩双乙……算了吧,让大家赶紧回家!我……我明天还要检查你的作业呢!” 一听说检查昨夜,围观人群的学生们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韩双乙却有些被这笑声惹恼了,道:“妈的!你们笑个屁!谁他妈笑呢!” 于是,围观人群又一次鸦雀无声。 只有竺兰兰喊道:“韩双乙,你快回家!你晚自习不上,却在这里耍什么威风?!还带着张子达和孙成义他们俩也不上晚自习,一个个都想干什么?张子达,孙成义,你们俩先回去上课去!” 张子达和孙成义都红着脸,道:“竺老师,你就出来吧,出来,让龙哥给你跪一下,然后我们就回去上课了。” 这时,人群中又开始骚动起来,这一下骚动非同一般,好像又有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拥挤过来一样,把周修常对面的围观人群挤成了两半。 新来的这一支“队伍”确实人数不少,也都是年龄不大的少年少女,厚厚的外套下可以看出二中的校服,男生们手里都拿着扫雪的铁锹。 只听竺兰兰诧异道:“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周修常打眼一看,也是一愣,只见站在最前面的,不是郑大千是哪个?再一看郑大千身后,曹悦雷,魏洪亮,许涛……似乎整个高二六班的同学都出动了! 见到自己班同学集体来到,韩双乙微微张大了嘴,显得更加意外了。但他很快就露出了炫耀般的笑容,似乎觉得自己能在全班同学之前显一显威风倒也不错。 只听郑大千道:“竺老师,听说有人要欺负你?我们全班都都来了!连女生都来了!” 竺兰兰急道:“你们都是胡闹!你们这叫集体违反学校的组织纪律!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一点事都不懂了!你们这么做,不还是让我明天去校长那里写检查吗?” 然而,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人们都能听出明显的哭声。 一向严厉而高傲的竺兰兰老师,被她的学生们感动哭了。 郑大千见竺兰兰哭了,显然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哪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蓉蓉走到前面,一把推开不顶事的郑大千,道:“竺老师,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放心,有我们在,就没人能把你抢走!” 竺兰兰像小女生一样擦了擦眼泪。 韩双乙“哈哈”一笑,道:“有我在,谁能把竺老师带走?昨天那是有人不知好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我今天就来教训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给我们的竺老师磕头道歉,大伙说对不对啊?” 韩双乙没说话的时候,很多同学便已经看见了龙哥跪在韩双乙的面前,一些不明前因后果的人都觉得韩双乙是为竺兰兰出头的。 所以,韩双乙这么振臂一呼,倒有一些不明事理的同学跟着高声喝彩起来。 韩双乙听见了此唱彼和的喝彩声,焉能不更加得意? 他走到龙哥跟前,踢了他一脚,道:“去,爬过去,给我们老师赔罪!” 龙哥却低着头,不动地方。眼尖的人可以看到有一滴滴泪珠滴落在地上。 韩双乙又踢了他一脚,道:“赶紧去!” 那龙哥方才极不情愿地站起来,低着头,往竺兰兰的方向走去,但韩双乙却大喝一声:“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爬过去你听不见吗?” 龙哥停住脚步,却也没有蹲下身,只是站在当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但龙哥却微微转身,然后慢慢地抬起眼睛,把压抑着愤恨的激动目光看向韩双乙,轻声道:“韩哥……” 韩双乙走到他跟前,道:“干嘛?” 这时,龙哥和韩双乙的对话声音变小,围观人群都听不清了,只能听见龙哥张嘴说着什么,神情上似乎有些委屈和恳求。 周修常听个一清二楚,龙哥在向韩双乙恳求道:“韩哥……你给点面子呗?谭哥中午跟我安排的时候也没说你要这样干啊……好歹我留点脸面,一会儿要收拾周修常,我还得带人,现在我一点脸都没有了,谁听我的啊……” 两分钟之后,在人群外侧,周修常拉着小金子和陈帅道:“这一次,韩双乙和龙哥都是来对付我的。” 小金子此刻酒已经醒了不少,道:“为什么?他们俩刚才不还抽耳光呢么?” 周修常道:“这些都是谭哥的一举安排!” “什么?”陈帅大嘴一张,“韩双乙和谭王八怎么扯到一块去了?” 周修常明白,就算自己对别人说,他有什么顺风耳,别人也未必肯信,便道:“这龙哥昨天很不给韩双乙面子,我是亲眼看到的。而今天,韩双乙却当中羞辱他,羞辱得他无地自容,却在刚才,两人说起了悄悄话,说完之后,龙哥便没有再爬向我的老师那里……那么,你们猜猜,他俩能说什么?” 小金子道:“嗯……这么说来,说是串通好的,最后这龙小鬼让韩双乙给他留个面子,所以才没有爬过去……也有一定道理!” 陈帅道:“那么,就算是一出苦肉计吧,可是和谭王八有联系吗?” 周修常道:“昨天龙哥就是借着谭王八的名义才这么嚣张的!那么今天他这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想必是谭王八之前对他有了交代。” 小金子和陈帅都明白了。陈帅便去停车地叫人。 其实,周修常此时的心里更加不安,他并没有对小金子和陈帅把这份不安说出来。 “如果韩双乙和谭王八能够串通好,也就是说,谭王八其实和韩家展开合作了!再说得直白一点,作为白道的第一人,韩博涛竟然和黑道中不断扩张的谭王八走到了一起!” 于是,老兵烧卖为什么被烧,戴礼记者采访的时候为什么被警察阻止,黑哥为什么会在半路被抓……看来,韩家在帮助谭王八一统安原市的黑道啊! 想到这儿,周修常又想起了此刻应该在医院里的马容婷:“她应该是醒了吧?不知道郭忠能不能顺着她的脾气来?郭忠有照顾自家妹妹的经验,不过马容婷脾气古怪,但愿他的憨厚性格能承受得住!还有那个戴礼记者,会不会有意套郭忠的话?那他可要失望了!” 小金子见周修常若有所思,轻松地一笑,道:“你还在想什么?觉得对方人多么?屁!打架又不是靠人多!” 周修常勉强笑道:“那倒不是。”便不再说话了。 他心道:“现在已经不是单单人多不多,能不能打可以解决问题了……” 一阵深深的忧虑袭上他的心头:“原来很长时间以来,其实黑哥和谭哥两人一直在明争暗斗,安原市地下世界早就风起云涌了吧?而谭哥一时间风头无两,从昨天开始,他行动迅速,把早就策划好的打击黑哥的行动计划付诸实施了,黑哥措手不及,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应战!” 按理说,谭哥之前策划周密的话,也应该同时袭击黑哥的这十个堂口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也许是出了差错,也许是人手不够,更也许是时间没有来得及,谭哥今天没有对十堂口大下狠手…… 想到这里,周修常忽然浑身一冷! “天啊!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龙哥之前故意放出风来,说要来报复我,而听到风声后,我肯定要去找黑哥他们增援,于是,黑哥的人集中在此。而谭哥就将我们包围,趁机一网打尽?!” 可是,这么想着,周修常又觉得有些好笑:“现在的年头,虽然有大规模的械斗,但是如此大规模,岂不会惊动中央?到时候传出去,中央派人调查,就算是韩博涛想包庇谭王八也做不到啊!毕竟,他韩博涛再一手遮天,也不过是遮住安原市而已。我就不信像苏起章这样的官员能够配合他胡作非为!”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一开始,周修常叫十堂口的人马先探查一下周边情况,算是探查对了。 “原本今天只是打算把竺兰兰安全接回家就算完。可是现在看这样子,一场仗估计难免了!而且,韩双乙和龙哥这一伙人,一个怀着对我的私仇,一个怀着对黑哥的私仇,都想要在今晚置我于死地!我之前真是想得少了!这一帮人打黑哥措手不及不说,也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啊!” 直到现在,周修常才真正明白自己此时所面对的,并不是可以一逃了之的寻常打斗,而是对方处心积虑的、攀登地下王位的决定之战! 这么一来,就算是躲过了今天,他去找贺老板说情,但是面对着韩博涛和谭哥的二人合力,贺老板恐怕也愁眉不展了吧! 而且,就算自己找到了贺老板,用贺老板的老脸勉强保住自己后,小金子和十堂口的人也决计保不住的。 周修常不禁忧虑地看了一眼小金子,只见他吹着口哨,一脸的兴奋之态,显然只对眼前即将开打的大战感兴趣,并没有考虑到,黑哥一进去,整个退伍帮已然危在旦夕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调虎离山 这时候,只见陈帅和贾国涛两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奇怪的是,跑来的人,只有他俩,其余的人并未跟在身后。 周修常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 小金子一脸诧异,当他俩跑到跟前时,见二人神色郑重,阴云满布,道:“你俩是怎么了?” 陈帅喘了几口气,道:“他妈的!我的五家店,都被端了!” “啊!”小金子一声惊叫,“他们现在人呢?” 贾国涛道:“国诚,定军,曹阳他们已经走了,妈的,我弟弟的夜总会刚开,小姐都没招齐呢,就被谭王八砸了!我估计我的也会被砸,就是还没轮到呢!” 小金子这下目瞪口呆了,接着他搓着双手,恨得只咬牙,却全然没有主意,只是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据说,我的车行只被砸了一辆车。恐怕是因为我和支队的人有点交情,所以砸到一半的时候就给个面子,走了。所以,我留下来帮你。”陈帅说着,看着周修常。 周修常道:“韩双乙那边有四五十人,你那边几个人?” 陈帅叹口气:“四个。这个四个人……怎么说呢,都很能打,但是……他们一个个也都有家有业的……” 周修常在适才听陈帅说到“我留下时”,便听出了语气中的敷衍之意,所谓“我留下”,不过是面子当前,实在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周修常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有谁愿意留下来的?” 贾国涛道:“还有我。我的事情,我弟弟去处理就是了。”接着,贾国涛也露出为难的神情,“只是,我也才只有十一个人,算上我,才十一个。” 小金子不禁问道:“其他人呢?” 贾国涛道:“都回去了啊!人家自己的店出事了,不回去看看?毕竟,一家老小都指着吃饭呢!这一下,大家损失不小,又得半年没钱赚了。” 小金子神情间有些不满,显然是对兄弟们一走了之十分不快。但是这也的确怨不得弟兄们,他们能一呼百应地聚集到这里,已经给了他莫大的情面了。 小金子渐渐露出沮丧的表情,然后双目中又显出几分恨意。周修常看得出来,他也意识到了黑哥进去后,群龙无首,帮内兄弟马上就要在谭哥的打压下分崩离析,刚才小巷子的一场打斗,没准是退伍帮最后一次集体出动了。可是,就算是最后一次,也因为有的堂主需要在医院里守护受伤的兄弟而未能到场。而目光中的恨意,自然是针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谭哥的。 周修常叹一口气,双眉紧拧,经过刚才内心里的分析,他对“五家店被袭击”的消息,一点都不震惊,但也惊叹于谭哥此次可谓蓄谋已久,而且战术有方。 今天,谭哥一方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了。自己和黑哥这一方,全然落进了下风。 这可如何是好? 陈帅有四个人,算上他,五个;贾国涛的队伍算上他自己,十一个。一共十六个人。而这十六个人大部分也都无心恋战。 人一多,声势大,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便冲锋陷阵,力拔头筹。而目前后院起火,以寡敌众,前途叵测,这又无关自身荣誉,一旦冲上去反而损及自家性命。 这样的亏本买卖,明眼人都不会做。所以陈帅、贾国涛他们心中有一个小九九,周修常也是十分理解。毕竟,这些人没有一走了之,就已经很够义气了。而且,他周修常是黑哥的救命恩人,却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周修常心思如电转,略一思索,道:“谢谢陈哥和贾哥的帮衬了,接下来,请二位带着人,堵住这条小街的两头,无论中间打得多么热闹,你们也不必过来。如果敌人有外援,不妨统统放进来。如果敌人太强,我们打不过,自然要逃跑,那么你们也跟着一起跑……” 陈帅皱着眉道:“那我们是来干什么了?” 周修常道:“万一我们把敌人打跑了呢?你们就堵在街的两头,专打败北之军,形成包围之势,让他们落花流水。” 贾国涛道:“可是……谁在里边打?你还有人么?” 周修常道:“嗯,我还有人。不过不多,所以只能吓唬他们一下了。” 周修常说的闪闪烁烁,语意不明,不过陈帅和贾国涛也没有再细问,均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并且,对方人马中有韩双乙。这个韩家公子谁也不想随便招惹,一开始只是听说黑哥的对手谭哥来找麻烦,可是没想到半路上居然还有一把手的儿子在,这可棘手至极了。如果这韩双乙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铁定也跟着倒霉。而韩双乙一旦有个失手,自己的只能认这个倒霉。所以能不去就不去的好。 周修常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道:“韩双乙参与其中,我也十分意外。毕竟,昨天他和龙哥还……唉,我都说过一遍了!总之,这里面的蹊跷事,我也不甚明了。不过我相信,这个韩双乙一定不会明目张胆地帮着龙哥的,所以一旦动起手来,韩双乙必定躲在一旁,绝不会参与其中。” 贾国涛道:“你那么肯定?” 小金子道:“废话,他和韩双乙是一个班级的,你说呢?” 陈帅道:“周修常的话有道理。韩双乙要是参与了我们和谭王八的斗殴,那这事情可就有的讲了,他爸也未必把位置坐得住了。刚才韩双乙殴打龙哥,还可以说是镇压小流氓,为民除害什么的。” 周修常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又道,“小金哥,陈哥,贾哥,你们人马中,还有能调动的么?” 小金子道:“怎么了?” 周修常道:“你们如果能找到谭哥的老巢的话,不妨派出一直人马突袭一下谭哥的老巢。他现在四处出击,正是营帐空虚之时。他必定觉得我们疲于应对,已经焦头烂额,所以未必会给自己的老巢严加防范……而我们,正好给他来一个调虎离山计。若是突袭成功,自然扳回了一城;就算是没有成功,也让他胆战心惊,十分忌惮。” 小金子和陈帅、贾国涛听完之后,都面露兴奋之色。小金子道:“这个好,杀他一个回马枪!” 可是,三人的脸色随即有黯淡下来,贾国涛道:“哪里还有人马?连守着医院的都不够了。” 周修常叹口气:“那就算了吧。” 小金子道:“现在呢?我们干什么?” 周修常刚要说我再进去看看怎么样了,就听见韩双乙又大声叫道: “周修常是流氓!” 周修常愣了。“韩双乙干嘛如此说我?” 周修常匆匆向陈帅和贾国涛道:“陈哥贾哥你们去吧。小金子,你在外边听动静就行,别进来了。” 说着,周修常就重新钻进人群。小金子哪里肯依,也跟在周修常后面,钻了进去。 只见中央空地上,花容失色的竺兰兰被黑星星、浩总监和竹竿、瘦子四人围在中间,而他们的外面,则是郑大千等一干男生,一些女生也吓得面色雪白,相互抱着胳臂站在男生后面。 郑大千不忿道:“周修常怎么流氓了?你刚才拉竺老师的手是什么意思?你才是流氓?” 不知之前遭遇了什么事,韩双乙竟然气得嘴唇发抖,道:“郑大千谁不知道你是周修常的狗腿子?周修常昨天还拉竺兰兰的手了呢!你怎么不说他?” 郑大千道:“我没看着周修常拉没拉,我就看到你拉了!再说,竺老师明明是不愿意让你拉!” 韩双乙道:“还不是因为那些周修常的狗腿子们阻拦的?你看看竺兰兰身边的人,一个像大猩猩,三个像猴子!还有你郑大千,像一头猪!” 郑大千冷笑一下,道:“韩双乙,你疯了!你干嘛非要拽着竺老师,竺老师刚才都说了,她不要什么人给她跪下,现在她要回家。” 韩双乙道:“嘿嘿……你们都知道什么?我韩双乙是想要害我老师么?我是为了竺老师好!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人敢欺负竺兰兰,那么付出的代价就像龙哥这样的,给我跪地下磕头!” 被护在黑星星身后的竺兰兰浑身发抖,她倒不是因为对韩双乙的恐惧,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宛然是被千夫所指,内心里何止是惴惴不安,简直是恐慌莫名,似乎这一切都是由自己引起来的。她就是当年引起了令无数英雄殒命的特洛伊战争的美女海伦。 韩双乙这时喊道:“竺老师,是不是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为什么昨天你跟着周修常跑?今天怎么就不跟我跑?” 竺兰兰颤抖着嘴唇,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郑大千很想说出几句刺激的话,但是想起周修常嘱咐他不要多惹事,便只得忍下来,道:“韩双乙,我只能说,竺老师根本就不信任你!要是你能救,干嘛昨天不救,今天反而来装逼逞能?我们护送竺老师回去了,你不要阻拦。” 尽管郑大千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言,但是一句“竺老师根本不信任你”,还是刺激到了韩双乙,而后面“昨日不救,今日逞能”更是揭了他的老底! 韩双乙焉能不恼羞成怒,指着郑大千道:“郑大千,你老子厉害还是我老子厉害!竺兰兰凭什么你就要带走?凭什么她就信任你!?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要是不信任我韩双乙的,你们就拉着竺老师走!我看看谁敢动?!” 接着,韩双乙开始直接耍横了,指着一个男同学道:“李小壮!你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李小壮被韩双乙一指,吓了一跳,唯唯诺诺道:“不啊……我听说竺兰兰要被人带走,我就来了……” 韩双乙道:“竺老师被我保护呢!你信不信?信不信?!” “信……”李小壮恐惧地点点头。 “信就滚!”韩双乙手臂一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哗众起哄 李小壮毕竟心存畏惧,虽然觉得韩双乙实在太横,但人家身份在那里摆着,岂敢不听韩双乙的话?当即便侧着身子走到了人群中。 韩双乙又指着其他男生,道:“你们是不是都不信?都不信我能保护竺老师吗?” 其他男生听了,面面相觑,接着,便有人和李小壮一样,慢慢地侧身而退…… 渐渐的,仿佛潮水退潮一般,站在韩双乙面前的,就只有郑大千一个人了。 郑大千这时也有点慌乱,因为周围同学一个个被逼退,自己如此凸显出来,一种被遗弃和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道:“他妈的!这一群胆小鬼!——只能说韩双乙他爹太强大了,要是我不认识周修常,我也退出去了!可是谁让我……唉!妈蛋的!周修常这孙子去哪儿了?黑星星他们都到了,他怎么还不来?” 韩双乙冲着郑大千冷笑道:“你看见没?他们都信任我?就你不信任!说明你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周修常的狗腿子!我说的对吧?” 韩双乙一边说,一边走到郑大千跟前,等他说完了,便猛地一挥手,“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给了郑大千一记耳光。 这韩双乙还真是喜欢给人耳光。 郑大千瞬间被打蒙了。 “郑大千!”一个女生叫嚷着,冲了上来,正是许蓉蓉。 许蓉蓉扶住郑大千,然后向韩双乙怒目而视,道:“你干嘛打人啊?怎么说,郑大千也是你的同学吧?” 韩双乙不屑地道:“是又怎么样?同学之间打打闹闹还不正常吗?” 竺兰兰这时咽了口气,用着心灰意冷的语气道:“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吧?韩双乙,你想让我跟你走是不是?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韩双乙忽然变得扭捏起来,好像他之前从来没有思索过这样的问题一样,道:“我也……不知道。送你回家就是了。” 竺兰兰道:“我知道你爸爸的能耐,但是你毕竟是我的学生,我作为老师就有权管你。既然你们打架都是为了我,那我现在就回家好了。谁也不用送。我自己有腿,我自己会走路,我自己认识家门。那么我走了,你们是不是也就散了?” 韩双乙似乎没想到竺兰兰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龙哥,以及看了一眼一直站着的四五十人打手,道:“竺老师,我送你回去吧。我想告诉关于周修常的真相。” 竺兰兰和郑大千等人都是一愣。竺兰兰道:“什么真相?” 韩双乙道:“我现在说也行。其实,我们班上的同学周修常,是一个混黑社会的流氓,还是一个团伙的小头目。” 说着,韩双乙指着黑星星等,说道:“这些人就是周修常豢养的打手,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爸说了,打黑除恶行动从今天开始,就针对周修常的团伙进行围剿!他马上就要进少管所了!” 这些话一出口,一街皆惊。 便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周修常自己,也是到抽了一口冷气。 只有小金子一阵窃笑,然后低声对周修常道:“为什么是少管所,要是看守所,你就和黑哥做伴吧!” 周修常可没小金子这样不正经的闲心,心道:“听了这句话,可以确知韩博涛在和谭王八合作了!什么打黑除恶,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 而竺兰兰和郑大千等人都是瞠目结舌,他们对周修常再也熟悉不过,自然知道韩双乙这是栽赃陷害,但这份威胁,便不是信口开河! 竺兰兰动了动嘴唇,道:“韩双乙……这怎么可能?” 韩双乙得意地笑道:“周修常这两天没有上学是不是?他就是在外边和一个大流氓团伙的头头鬼混呢!白天就到处欺行霸市,晚上就去夜总会泡小姐,这一点安原市尽人皆知了!” 竺兰兰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但一想什么“夜总会泡小姐”云云,顿时脸上一红,道:“韩双乙,不要瞎说自己班同学!周修常是什么人,全班同学都清楚。” 韩双乙道:“当然都清楚啦!是不是呀,沈月月?” 人群中,却无人答应他。 许蓉蓉道:“沈月月今天请假了,去照顾苏语琪。韩双乙,你不要提那件事情了,再提的话,就是给我们班抹黑了!” 韩双乙笑道:“我靠!他是抹黑的!结果我反而连提都不能提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偏要提!” 说着,韩双乙环顾四周,向众人喊道:“我们班上的周修常,是个强(奸)犯!” 他这话,又是一街皆惊! 韩双乙顿了顿,看了看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反应,满意地点点道:“没错!这一点!档案上都有记录!” 竺兰兰娇喝道:“韩双乙,你疯了!你这是在整个安原二中抹黑知道不知道?” 班级上的同学虽然畏惧韩双乙,但此时也都觉得韩双乙这么做过分了,这么一喊,丢了全班同学的脸。 “双乙,算了,别喊了。”一名男同学叫道。 韩双乙接着面向同学们,道:“我靠!你们都嫌我丢人干嘛?!事情是他周修常干的!所以,我不愿意承认周修常是我们的同学!而是我们班上的败类!是我们安原二中的败类!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把他赶出去!” 这时,孙成义和张子达都正义凛然地振臂高呼:“对,赶走周修常!赶走周修常!……” 韩双乙用凶狠的目光登时着同学们,阴森森地道:“喂,你们怎么不喊?” 一些对周修常没什么好感的同学便立刻挥起胳臂:“周修常滚蛋!周修常滚蛋!”而另一些同学无所谓,他们是听说“竺兰兰出事”所以才跟着出来的,对周修常和韩双乙之间的恩恩怨怨只作壁上观,平常两不相帮,或者两头通吃,而此刻,由于韩双乙是一把手的公子,又发了脾气,自然要站到韩双乙的这一边。 “周修常是混蛋!”“周修常滚出去!”“周修常是强(奸)犯!” 声音此起彼伏。竺兰兰和郑大千等人都是脸色铁青。进而,竺兰兰眼圈一红,生生被气哭了。 周修常听着一声让自己滚蛋的口号,不禁咬牙冷笑,低声对小金子道:“小金哥,我和韩双乙自从那一次以来,绝对没有和他起冲突,也绝对没有主动向他挑衅,这一点请你相信。” 小金子道:“我相信。” 周修常接着道:“我还以为,就这样可以相安无事地过一段时间。但是我想错了,韩双乙一直都在寻求机会整死我。但是我一直没有给他机会!从昨天开始,他总算遇到了一个良机,可以搞掉退伍帮,也可以搞掉我,于是他就策划了今天这一出。” 小金子道:“嗯?今天是他策划的?不是那个姓龙的小孩么?” 周修常摇摇头,道:“不是。姓龙的根本没有这个智商!韩家和谭王八达成了合作后,韩双乙以后就是龙哥的顶头上司了!这些打手,看起来是龙哥叫来的,实际上是韩双乙叫来的。这么做,是因为他昨天看到我的实力——一共就这么点人。” 小金子似乎明白了:“靠!他今天要借着黑社会斗殴的手,把你和你公司的人都打废打残,或者干脆打死?” 周修常沉着脸,道:“不错!正是想要整死我,他才费尽力气地坏我名声!把我名字搞臭,再把我的肉体消灭!他呢?堂堂一把手的公子,消灭了一个加入黑社会的坏学生,自己反而是功臣呢!” 说到这儿,周修常轻轻地叹气摇头,道:“是我想得太轻了!太少了!全然没有料到,对手这一击,乃是全力的一击,致命的一击……” 小金子听周修常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切”了一声,道:“妈的你怕什么?人死屌朝天,惹不起,躲,躲不起,藏,藏不起,还不如通通快快地打一顿呢?再说了,你怕死,人家也怕死呢!——咦?人呢?” 只见周修常已经踱步而出,走向中央的空地,站在韩双乙的身后。 见到周修常出来,登时口号声偃旗息鼓。全场的眼睛都盯在了周修常身上。 韩双乙慢慢地转过身来,只见周修常微笑着看着他,道: “大家好,我就是他所说的强(奸)犯和黑社会少年犯,周修常。” 韩双乙见到周修常到来,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瞧瞧你,怎么看怎么像黑社会!” 周修常微笑道:“像不像不要紧。是不是才是关键的。”用手指了指站在马路两侧的打手们,“他们是谁?来干嘛的?” 韩双乙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一点都不清楚。也许是来找你的吧?你自己应该知道啊?怎么还来问我呢?呵呵!” 周修常道:“那么,韩双乙同学,你是不是该走了?你留在这里,于你的名声有损啊。让龙哥还有这些人去干他们该干的事情吧?” 韩双乙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可以不走,站在一边嘛!你的人都到齐了” “到期了!”周修常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小金子喊道: “没有!还有我呢!”说罢,站了出来,走在周修常身边。 韩双乙打量了一下小金子,指着他向周修常问道:“哦?是他呀,这么傻,黑哥都倒了,他又跟着你了,被你新招纳了?真是忠诚义士啊!哈哈!” 周修常把笑容一收,道:“不是。他还是黑哥的手下,虽然你见过,但不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吧?人称,小金子的,便是。” “小金子”三个字一出,登时,在打手的人群中引起了哗然。 “他就是小金子?”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看起来很瘦小嘛!” “听说战场上被打没了下面,一身精力都用来打人了!” “怪不得,瞧他面色就知道他憋得慌!可以用来给爷们泄泄火嘛!” “哈哈……” “你俩小心点,人家真的不是吃素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人质在手 “哈!我们这么多人,怕他?” “就是!再说,谭哥都安排了,老五那边去打两个退伍帮的堂口,他们现在已经没人了!” “也就是他们俩个吧!一会儿咱们就……谭哥那句话怎么说得来?” “往死里揍,打不死就行。万一打死了……” “就算逑!” “哈哈!” 窃窃私语声不大,小金子听不到,不过周修常却一清二楚。他对谭哥怎么安排的并不感兴趣,因为刚才自己已经分析出来了,不过他倒是对小金子原来是个……残疾人,感到意外。小金子无论说话嗓音,还是行动,都没有显出不是男性的特征,不过他一直精力十足,而且源源不断,所以,如果真是那个地方被打坏了……也未可知啊! 不过,韩双乙并不知道小金子的赫赫威名,挖苦道:“小金子?他哪点像金子啊?哼!” 说着,韩双乙走到小金子面前,似乎是想羞辱他一下,试探试探底线,谁知,他刚走近,便立刻掩鼻退回,道:“一股酒味!太臭啦!” 小金子歪斜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看这个跳梁小丑究竟要表演到几时。 韩双乙离开小金子后,又逼近周修常,附着他的耳朵,故意低声道:“周修常,你废了!如果你现在让我抽你十下耳光,我就饶你一命,信不信?” 说罢,韩双乙重新站直,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修常微微一笑,朗声道:“各位,刚才这位韩公子对我说道,若是我能被他十下耳光,他就饶我一命。还问我信不信?诸位,我是信?还是不信呢?” 韩双乙没想到周修常会开诚布公,脸不禁一红,道:“我刚才可没说这话!” 周修常道:“哦?那你说了什么?让大伙听听?” 韩双乙腰板一挺,道:“我说的是,我韩双乙以你做同班同学为耻!” 这时,孙成义和张子达也道:“对,我们也以你为同学为耻!” 周修常笑道:“这句话可以大声说出来嘛!干嘛一定得偷偷说,搞得你好像是向我表白一样。” “噗哧!”郑大千先笑了,“我说老大,你怎么才出来?这两天去哪儿?你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请我吃午饭了?走走,咱俩得好好算算账!” 郑大千说着,就向周修常走来。 忽然,龙哥飞起一脚,向郑大千踹去。郑大千身宽体胖,焉能避开,只是下意识扭身躲避,“砰”地一声,龙哥的一脚踹在了郑大千的屁股上!郑大千一个踉跄,扑在地上。 虽然摔得并不严重,但是郑大千还是高声呼痛:“哎呦!哎呦!敢打我?!” 这时,黑星星站了出来,屹立在龙哥面前,龙哥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然后道:“我靠!开打是不是?妈的,准备动手!” 打手们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武器,摩拳擦掌,准备出击了! 那粗壮少年用大嗓门喊道:“不相干的都给我滚!到时候杀起来红了眼睛,可不管啊!逮到人就砍!” 周围人一听这话,登时纷纷往后退去,一些胆小的更是拔足逃出老远。 不过半分钟工夫,小街上便留出一个长达二百多米的空地,不相干的围观人群已经稀少了很多,愿意逗留的也不敢逼近。一些店主更是把店门一锁,只站在玻璃门后看着。 龙哥带来的四十多人已经走动了起来,渐渐地把黑星星、浩总监、竹竿、瘦子、周修常、竺兰兰、郑大千、许蓉蓉、小金子围在核心。 只是,同在核心中的,还有韩双乙和龙哥。 韩双乙和龙哥都冷笑着看着这些将被刀棍吞噬的人。 韩双乙道:“竺老师,你怎么还在?我送你回家吧?这是他们黑社会之间的争斗,和我们没有关系!” 竺兰兰忍着恶心,道:“韩双乙,韩书记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让你找黑社会对付自己的同学?你究竟为什么对修常有那么大仇?” 韩双乙听了,抽搐着嘴角,道:“竺老师,你合计到什么地方去啦?这是他们黑社会之间的事情,而且,我都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过来。孙成义,你是不是报警了?” 站在打手之间的孙成义笑眯眯地道:“对对,竺老师,我已经报警了!” 竺兰兰见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道:“孙成义!你不要跟着瞎混!人家是韩书记的儿子,是保送到燕北大学的!你呢?你这次周末测验多少分?忘了!?” 孙成义和张子达登时都低下头来。 竺兰兰道:“韩双乙,你快叫人别要再闹了!” 韩双乙道:“老师,你怎么那么偏袒周修常呢?为什么?你喜欢他对不对?!” 竺兰兰的脸蓦地红了! 不过,韩双乙紧跟着说道:“其实你不喜欢他,我知道。你只是害怕他,害怕一旦不听他的话,他这个黑社会小头目就会对你使坏,就是欺负你,对不对?不要怕,我今天在这里就是来匡扶正义!” 周修常和郑大千、许蓉蓉一脸阴沉;竺兰兰、小金子和浩总监等人一脸愕然;黑星星面无表情。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他说的什么“匡扶正义”云云,实在是太假了。 竺兰兰心想,还是别让韩双乙胡说八道了,免得一会儿真的露了馅儿,便道:“韩双乙,别的先不说了,咱们先回校园里,我让你和周修常坐下,好好谈一谈,有什么解不开的……” “哎呀!”韩双乙懊恼地道,“竺兰兰老师呀!我和周修常没有矛盾!是他的黑社会组织和龙哥的黑社会组织有矛盾!真的,不管我的事情!兰兰老师,我们快走吧!这里马上就要火拼了!还有,郑大千,许蓉蓉,咱们都是同学,没必要卷入黑社会的纷争里,都和我一起走吧。” 但是,大家一边听着韩双乙说话,一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就在这时,周修常和小金子对视一眼,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彼此忽然心领神会! 紧接着,只见两条人影一晃,众人眼前一花,再定睛细看时,小金子劫持了龙哥,而周修常则劫持了韩双乙! “妈的!都给我不要动!”小金子一声大喝! 打手们见状,本来打算蜂拥而上的他们,都往后小退了一步。 而随着小金子这一声大喝,浩总监也立即行动起来,他和瘦子、竹竿三人组成一面,黑星星自己组成一面,将竺兰兰、郑大千和许蓉蓉护在中间。 打手们围成一圈。头顶路灯昏暗的灯光照射在他们手中的武器上,反倒反射出强烈的寒光。闪烁着寒光的武器围着周修常他们形成一个圆圈,好像遍布利齿的鲸口,随时都可能合上…… 周修常和小金子劫持着韩双乙和龙哥。小金子在控制住龙哥的一瞬间,便从龙哥的眼见抽c了匕首,随即把匕首抵在龙哥的喉咙前。而周修常手无寸铁,他只能在扑向韩双乙的时候,双手迅速把韩双乙的双手反向一扳,将他的双手扳向对方后背,攥在一起,然后用左手将两只手手腕一并握住,随即右脚踩在韩双乙的右脚上,然后右手搂住他的脖子,左手拽着他的双手一拉,右手勒着他的脖子一揽,将他的身躯往左一偏。 这么一来,韩双乙的重心移到了左腿上,而右腿又被周修常踩住,无法抬起,双手手腕想用力分开,挣脱周修常手腕的控制,却发现周修常左手的一握之力,大得出奇,韩双乙的手腕只要一用力,周修常的左手便紧紧地一握,犹如铁钳般,痛得他龇牙咧嘴。 “我靠!你他妈……哎呦!” 韩双乙扭腰挣扎,然而左腿却被周修常的左腿一撞,承担身体的重心的左膝一弯,瞬间便跪在了地上。周修常随即将他的头压下去。 这么一来,韩双乙便挣扎不开了,只能破口大骂:“靠你妈妈的周修常!你他妈的敢打我?!你信不信我回头就能把你弄死!我让我爸,把你全家都弄死!我给你全家全都烧了!烧成灰,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周修常也懒得理会,俯身说道:“现在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现在是你要活命,不是我要活命,你忘了昨天龙哥是怎么威胁你的了?他虽然有什么把柄,但现在我手里有你的命。” 顿了一顿,周修常见韩双乙不再嚷嚷了,道:“你现在别以为我在要挟你,我是把你当人质,在要挟你爹!” 韩双乙听到这儿,才脸色一白! 他之前认为自己玩的就大的了,却没想到他在周修常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人质”而已! 周修常道:“白道的人,居然想跟黑道的人玩命,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这么公然和黑道勾结,老百姓就算是敢怒不敢言,但是川壅而溃,你就不怕玩大了反噬自身?怎么样,现在知道你玩大了吧?” 韩双乙傻眼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自己本来是想在“贱人”面前显贵,结果,显着显着自己竟然犯了糊涂,开始跟“贱人”们比“贱”了! 身为一把手的公子,他的命自然要金贵得多,但是却偏偏要比谁更加的不要命,这岂不是缺心眼么? 而今小命握在人手,游戏的赌注成了自己,要想胜利,就得牺牲自己,唯一的活命方法就是退出游戏。至少是暂时的退出来,以期日后卷土重来。 不过,退出游戏的按钮也在对方的控制之下,不是自己想退就能退的!为了退出游戏,也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吧? 韩双乙被周修常死死地压着头,这时低声道:“周修常,你想过没有,你打了我,你有什么下场?就是你拿我当人质,去见我爸,然后你还能怎样?” 周修常笑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先用你活命再说!” 随即,周修常向打手们叫道:“现在,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退开!都知道我手里的人是谁吧?一旦出事了,你们谁也脱不开干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带枪的人 这时候,打手人群中忽然起了几下骚动,只见打手围成的一圈里,出现了一个缺口,两个高大的健壮汉子从打手们只见挤了进来,这两人都是穿着一样制式的黑色大衣,头型都是小平头,双目如电,只看向韩双乙,然后又看向周修常。 周修常一见,心神一凛,这两位的目光和贺老板的那个保镖一样凌厉非常,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高官保镖,乃是前来保护韩双乙的。 不过,韩双乙被制,两个保镖暂时不敢有更多的动作,只是盯着周修常的一举一动,同时全身端凝不动,神情肃穆,当真有渊渟岳峙的大家风范,只待揪准后,动如脱兔的一击。 小金子“嘿嘿”一笑,道:“妈的,可惜老子功夫放下了,要不然可以和你们玩一玩!看得我手痒,嘻嘻!”小金子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是眼神却始终不离距离他最近的那保镖的手。 龙哥被他的匕首架在脖子上,竟是一动不敢动,一个字不敢说,浑身只是发颤,目光慌乱至极,好像知道挟持他的人真的会杀了他。 周修常更是不敢怠慢,他面对着保镖,双目毫不退缩地回视着其中一个保镖,只是用余光瞄着另外一个。 那被周修常盯住的保镖一开始还和周修常对视了几分钟,后来渐渐的目光抖动起来。要知,对手之间目光对视,乃是心理素质的无声较量。常有代表正义的武警战士与匪徒对峙,心中有鬼的匪徒往往会在眼神对视中败下阵来。虽然只是瞪了瞪眼,却是意志力和精神定力的比拼。 而这保镖受过严格的训练,能够保卫省部级高官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可是和周修常对视的过程中,这保镖忽然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要比对方吸走一般,竟而有些眩晕恍惚起来! 周修常的目光中并没有寻常亡命徒的癫狂和杀意,而是如泰山般醇厚和坚定,却又好像星空般深邃和沉迷…… 这保镖甚至觉得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了,自己受过这么多严酷的训练,多年来不知道经过多少恶战,而尚未交手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怯意,却是平生头一遭! 这保镖不禁猛一转头,避开了周修常的目光,向同伴道:“手头有点紧!” 另一个保镖方面大耳,眼睛瞪得溜圆,他本来距离小金子最近,这时听见同伴求援,不禁也向周修常看去。 周修常随即把目光转向方面大耳的保镖,四目中都好似射出了电流,在空中相撞在一起。 大耳朵保镖乍一和周修常对视,便有些心惊。其实,他若是未经同伴提醒,倒也未必立刻就觉得周修常的目光无比凌厉,而是需要对视一会儿后方才感受得到。可是,既然同伴有言在先,自己不免先入为主,因为上,他比同伴还要早地败下阵来。 大耳朵保镖道:“这眼睛贼!” 两个保镖虽然无所畏惧,但是此刻也收回了轻敌之意,不敢轻举妄动了。 前一个保镖对周修常道:“你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么?赶紧放开他,我们让你走,然后给你一个轻的处罚。”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周修常笑了笑,道:“我放开他,然后你们就能我们走?” “对!”那方面大耳的保镖给出肯定的答案。 周修常道:“那你们说话可算数?” “我们说话当然算数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吧?”那前一个保镖道。 “好!”周修常点点头,“那为了表示一点诚意,你们是不是应该让这些喽啰们散了啊?”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大耳朵保镖点点头,发话道:“你们都退开一些!” 那些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们俩的话。 前一个保镖不耐烦起来,一个回身,走到一个打手跟前,那打手刚叫了一声:“你干……” 就听见“砰”“当”的两声,那打手就晕了过去。竟是那保镖先把打手手中的武器打落,然后又把他打晕,“砰!”在打晕之后,被打落的武器才掉在地上,“当!” 众打手相顾一阵,均自觉往后退了十几米,把围着的圈子扩得更大了。 “这样可以了吗?把人放了吧!” “去你妈的周修常,有种你就按着我呀!我让你知道我家家丁的厉害!王二,张三,你们别管我!给我上!弄死他!弄不死他,我弄死你们!” 还没等周修常说话,韩双乙先激动地叫了起来,他的头一直被周修常压着,此时一张嘴冲着地面大吼,声音反弹在大地上,显得无比的阴沉可怕。 周修常一边把韩双乙的头继续按低,一边沉声道:“韩双乙,我们现在要你活命呢!你就是一个人质,还是让你专业的家丁来考虑怎么让你活命吧!” 接着,周修常看向那两个保镖,道:“你们谁是王二?谁是张三?” 大耳朵保镖道:“他是张三,我是王二。” 周修常道:“那么,一般情况下,是他听从你了?” 王二道:“我们俩商量着来。但我比他高半级,所以负责人是我。你要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们俩提,我们会考虑的。” 周修常指着那群打手们:“让他们这些喽啰都散了,而不是越走越远,把圈子越围越大,像这样还是围成一圈对着我们,是不是把我们眼瞎啊?” 那王二道:“小同学,他们可以散,但你要保证,不能动韩双乙一根毫毛。” 张三道:“刚才我们是显出我们的诚意了,让这些喽啰们走远了点,你是不是也应该显出你们的诚意啊?” 周修常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张三道:“你先把韩双乙放了吧,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至于那小子,他才是这群喽啰们的头头,你只要劫持住他,这群喽啰就不敢上来。” 周修常和小金子、浩总监都是“嗤嗤”笑出声。同时,张三和王二都不约而同地、悄悄地向周修常靠近一步。 周修常厉声道:“后退十步!” 王二和张三动作一滞,相互一看,王二道:“同学,你这样不对吧?我们都显出诚意来了……” 周修常一把把韩双乙揪了起来,韩双乙似乎跪得双腿发麻,使不上力,周修常干脆架着他的一侧肩膀,说道:“我的诚意就是让他站了起来,不至于跪着难受,行了吧?” 王二一笑,道:“小同学,我们现在其实是在给你面子,你要知道,一会儿警察来了,可就是拿枪对着你了。并且,你这叫劫持韩书记的儿子,武警、军队都可以把你包围!” 张三更是威胁道:“甚至狙击手可以把你一枪毙命!” 王二此唱彼和地道:“所以,你现在把人放了,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周修常视线仍然盯着王二和张三,然后道:“小金哥,你怎么看?” 小金子快速地瞥了一眼四周,道:“附近除了你们学校,就是住宅楼的侧面,还有树和店铺,总之,死角太多,狙击手要想找一个能够掌控全局的合理位置,比较困难,不过,警察若是真的来了,嘿嘿……我们大不了放人便是。” 周修常道:“怕只怕来的警察是和黑社会一伙的。昨天我听见这姓龙的少年说,谭王八身边的一个好朋友就是带枪的。” “妈的!”小金子把刀架在龙哥脖子上,“说,那个带枪的是谁?” 龙哥挺着脖子:“不……不知道……我……我他妈死了我也说不了……” 竺兰兰道:“修常,你的大哥大呢?还能打电话吗?” “怎么?”周修常向后退了一步,“大千,我电话在我怀里,你拿出来!” 郑大千答应着,从周修常怀里掏出大哥大,然后交给竺兰兰。 竺兰兰道:“我现在就给苏市长打电话,说明这里的情况,让他派人来看看这里究竟是怎么了?!哼!” 竺兰兰拿起大哥大就要拨打,就听周修常喊道:“且慢!你就是找苏市长也没有用。毕竟,苏市长的第一个反应只能让我们先把韩双乙放了,然后才说给我们什么人身安全的保证,等等,其实,他也没有办法。” 韩双乙嘿嘿笑了:“他们苏家,再怎么也没有我韩家厉害吧?有种的,给我爸打电话啊?” 竺兰兰听了,有些丧气,忽然她眼睛又一亮,道:“我可以给我大学同学打,同学里有做记者的,让他们来看看……” 这一次,连郑大千都笑了,道:“竺老师,没用的。韩博涛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什么报纸电视早就打好招呼了!” 竺兰兰举着大哥大,一筹莫展了。 王二和张三见周修常把韩双乙“拎”在空中,觉得就算他力气再大,把一个半大小伙子拎在半空,一会儿过去怎么着也会累了,哪知周修常竟然浑如无事,好像在拎着无足轻重的塑料袋一般。王二和张三互看了一看,均觉得这少年实在有些邪门了! 而小金子更是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暗暗纳罕:“周修常力气不小啊,拎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胳臂都没有发颤!” 其实,周修常此刻心里更觉得一阵哀叹,韩博涛一手遮天,自己轻敌大意,今日此劫,又该如何终了?王二和张三所说不错,一旦警察们在韩博涛的驱使下到来,那个什么“带枪”的军警领导绝不会对他们客气。到时候,面对着荷枪实弹的部队,境况必然更加危急! 周修常向王二和张三道:“被你们这么一说,我们现在可更加不敢放人了。因为韩双乙的命,现在就好比我们自己的命。我们固然不想死,不过,他韩博涛也不想经历丧子之痛,而遗憾终生吧?” 说到这儿,周修常忽然把另外一只手伸向身后的郑大千,道:“大千,叫他们匀一把刀给我!” 第二百九十五章 执行任务 郑大千一呆,这时瘦子从脚踝处抽c一把军刺,递给了郑大千,“快送去啊。” 郑大千接过军刺,走过去,把军刺放在周修常手中。他听刚才周修常说的话,心中有点害怕了。 周修常把军刺轻轻地抵在韩双乙的心脏处,道:“双乙同学,我以两年的同窗之情提醒你,如果你不听话,我就真的杀了你!” 周修常的声音犹如冒着寒冰,而且声音竟然无比洪亮,传播极远,甚至连数百米外的围观人群都有点骚动了: “要杀人了!”“是啊!要出命案啊!”“好像是韩双乙要被杀了!” 王二和张三的耳膜被周修常的声音震得嗡嗡直响,连心脏都能感受到声波的震颤,脸上都显露出几分惊恐。不禁是因为周修常说话声音恢宏至极,更是因为这句话表示出的要拼命的涵义。 此刻,周修常真的成了一个亡命徒了。不过,这个亡命徒的塑造者,却是韩双乙和他们。 韩双乙只觉得周修常的声音有如炸雷一般在耳畔响起,自己的身体更被他一直提在空中晃晃悠悠,衣服勒得腋下生疼,双臂都有些发木了,浑身的难受再被人一声厉喝一吓,登时只觉得裤裆里一松,进而便觉得双腿间一股热流涌过…… 韩双乙这时才抬起头,用救命一样的眼神看向王二和张三,大发脾气道:“你们俩在干什么呢?救我啊!救我啊!他说了什么,你们照着做啊!” 见韩双乙着急起来,王二和张三更加慌乱了,均知这个二公子平常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旦性子上来却也暴虐成性。 周修常道:“让这些喽啰们都散去!” 王二一转身,冲着打手们喊:“都给我散了!快散了!” 这些打手们之前听见了周修常说“要杀人”的话,一个个也有些心惊,此刻听见要撤退,却也群龙无首地面面相觑,不知究竟该不该走。 这时,那粗壮少年道:“大家先走,躲在一边。一会儿再回来。”说着,便带人先行退去。 于是,打手们脚步纷沓,退到了接到拐角,起码是周修常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这么一来,圈子暂时没有了,街道上忽然静谧下来,犹若凌晨时分的空旷寂寥,只有周修常他们和两个保镖静静地对峙着。 半晌后,王二沉着声道:“你总该放人了吧?” 韩双乙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落在地上,随即,发麻的双臂也感受到了血液的奔腾,已然发白的双手重新焕发出淡淡的红色……但是,他却站在原地,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想走,一动都不想动。 王二和张三见到韩双乙已经被周修常松开了,然而他却还是站在原地,竟然低着头,呆立不动,不禁又急又疑,张三对周修常道:“喂!你赶紧把你的军刺拿开!” 周修常把军刺握在右手中,正放在身旁,听见张三叫嚷,他把军刺举起来,道:“看,我可什么都没对准他!” 王二对韩双乙道:“双乙?过来吧……”韩双乙还是一动不动,“二少爷,你没事吧?走过来啊?” 说着,王二迟疑着,上前迈了两步。 周修常则十分配合,往后退了两步。王二见周修常兑现了放人的诺言,便放心地走上前,一把拉住韩双乙的胳臂,要把他拉过来…… 谁知,韩双乙竟然猛地一甩,然后朝王二抽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王二呆住了! 韩双乙的耳光尽管猝不及防,但他不是不能躲开,可是他哪里敢躲,数年的家丁生涯,让他只能硬生生地挨了一下。之后,他还要和颜悦色地道:“二少爷,我怎么了?” 韩双乙却“哇”地一声,竟而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 众人都看出来了,这正是三四岁小孩胡闹时的动作。看着这韩双乙受到了什么刺激,顿时采取了童年时的防御姿态——耍赖,要哄。 王二有些意外,狠狠地瞪了周修常一眼,恼恨他把韩双乙“折磨”成这个样子。 周修常却只是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此时,王二和周修常的距离不过四五步,王二直可以扑过去…… 不过,韩双乙尚在地上坐着哭泣,王二叹口气,只好蹲下身来,安慰道:“二少爷,咱们回家吧。一会儿韩书记该着急了。” 张三这时则走到王二和韩双乙之前,把他们拦在自己身后,然后指着周修常的鼻尖喝令道:“往后退!” 周修常和一众人等都向后退去。小金子劫持着龙哥也跟着步步后退,叫道:“修常,然后呢?” 周修常道:“黑星星,大千,你们带着竺兰兰和许蓉蓉走!回到校园里!同学们此刻应该都在校园里,你们与他们汇合后,就不要出来了。” 郑大千道:“行!没问题。那你呢?” 周修常道:“先不用管我!你们进入校园了,就喊一声。” 郑大千道:“那不行!要进,咱们一起进!” 小金子道:“喂!你个小学生就别添乱了!赶紧给我进去!” 郑大千却脖子一梗,道:“不行!我要和周修常站一起!” 竺兰兰道:“的确是不行!若是我们进去了,他们更会胡来,现在我们在,他们还不敢把事情闹大!” 周修常不禁着急道:“你们都胡扯什么?!赶快进去!” “就不进!”这一次,郑大千和竺兰兰倒异口同声了起来。 周修常又是着急,又是无奈,道:“你们当这是闹着玩是不是?” 这时,王二已经拽了韩双乙好几次了,韩双乙虽然哭声止歇,但依然坐在地上不起来,王二一拉他便甩手骂人。 “滚开!滚开!滚开!”叫声尖锐吓人。 王二低三下四地安慰着,知道韩家二公子一旦出现这种状态,那就是只能尽全力去满足他,否则就哭个不停,纠缠不休,便道:“二少爷,那你说,你要怎么才肯起来?” 韩双乙咬着牙道:“我要你俩把周修常打得尿裤子!!” “什么?” 王二一愣,目光下意识地向韩双乙的裤裆看去,只见韩双乙的裤裆里已经印除了一片水渍,可见尿液透过厚厚的毛裤和外裤,到底还是湿透了出来。 原来是被吓得尿裤子了……王二哪里敢笑,只是抚慰着说:“我背你回去吧,这样大家看不出来的。” “啪!”又是一记耳光糊在王二脸上。 韩双乙用尖锐的嗓音叫道:“我让你把周修常打出尿来,没听见啊?耳朵聋啊?” “是是……”王二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低眉顺目地应道,“可是,二少爷,你不能坐在地上啊,地上凉……” “你什么时候把他的尿打出来,我就什么时候起来!”韩双乙双手挥舞着,只顾自己任性地胡耍。 王二叹口气,知道此时的韩双乙已经不能理喻了,除非达到他的要求,否则便一直僵持下去。 他只好直起身,脱下外套,铺在地上,道:“那你坐在这上面吧。” 然后再一次直起身,王二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双目如利刃般看向周修常。 同时,拦在前面的张三早就严神戒备,见搭档王二站在身边盯住,他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在一旁,然后也盯着周修常和小金子等人。 竺兰兰愤恨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刚才说我们放人,你们就放我们走,现在为什么出尔反尔?” 王二耸耸肩,道:“没办法,我们的主人有令。再说了,我们还是会放你们走,只要让我们揍周修常一顿,然后我们会护送你们离开。” 张三对着周修常道:“打过就算,咱们的账就两清了,甚至打完之后,我们也可以送你去医院。” 周修常“哼”地冷笑一声,道:“你这是附赠条款啊……买一送一,这买卖的道理,都被你们说尽了!” 王二觉得一阵不好意思,张三却理直气壮地道:“没办法,各为其主嘛!” 周修常道:“是啊,看见刚才王二兄弟被打耳光,我就看出来了,说你们是狗,自己就先叫起来了,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王二的脸一红,道:“我们献身于政府安保事业,随你怎么说狗都行。告诉你吧,打你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接着,王二一边盯着,一边低声对张三道:“注意那个像猩猩一样的大块头。” “明白。”张三点点头,高声道,“听好了,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教训周修常一顿,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竺兰兰恨得银牙暗咬,道:“当真是强词夺理!你们脸上真不害臊啊!——韩双乙,你真要对付你的同学!现在你不狡辩了吧?你……” “竺兰兰!”韩双乙的阴沉声音里包含着恨意,“你就知道偏向他!你越偏向他,我就越要打他!我就要打,就要打!——你再说!我连你一起打!因为你既然不喜欢我,我就打死好啦!” 王二不禁微微叹气,道:“你们都别再刺激他了,再刺激下去,他连他爷爷、妈妈都打……” 小金子嘲笑道:“哈哈!他怎么不打自己呢!” 王二向他怒目而视:“我可不是开玩笑!要是一会儿真要打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金子“哼”了一声,道:“行啊,大爷我陪着呢。” 竺兰兰和许蓉蓉不禁被韩双乙发狂的模样吓住了,许蓉蓉搂在竺兰兰身上,道:“兰兰老师,你别说话了,你越说,他就越恨。” 竺兰兰担忧地看了一眼周修常的背影,愁眉不展。 只见周修常如泰山般站立不动,淡淡地道:“看来你们是执行任务了?” 张三点头道:“不错。我们只要把你打出尿来就可以了。” 周修常一笑:“那么,你们是公事公办?” 王二道:“对,公事公办。” 周修常道:“那我要是自己尿出来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以拳对拳 张三和王二都是嘴角一瞥,王二道:“嗯……你要是自己尿出来,也行吧。” 周修常“嘿”地一声,便开始解开裤腰带,道:“那好,第一,我是自己尿出来的,看看你们能不能再一次遵守诺言,第二,我是想告诉你们,打架么,公事公办多没意思,不如夹带点私仇,那样动起手来,一定趣味盎然!” 说罢,周修常已经掏出了自己那话儿,然后大摇大摆地当众放水了! 除了周修常在旁若无人地放水外,其他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而王二和张三更是气得脸都绿了!因为他们虽然与周修常相隔五六米,但是周修常毫无顾忌地掏出了那话儿之后,居然将水柱肆无忌惮地喷向了他们的鞋子…… 令人难以置信的水柱竟然飞跃了五六米,“哗啦啦”地洒落在地面上,除了王二和张三的鞋子被“洗刷”了以外,飞溅起的水花把二人裤脚也都弄得斑斑点点。 片刻之后,这些犹自散着热气的斑斑点点就会冻冰,擦不了,抹不去,碰不得…… 果然,王二和张三的双目中都要冒出火来,两人接下来的动手,便必然像是周修常刚才所说的,夹带私仇了。 小金子见周修常这么做,哈哈大笑; 浩总监和竹竿、瘦子开始是一脸愕然,然后也面露微笑; 郑大千瞠目结舌,脸显隐忧,搞不懂周修常面对着两个壮汉,怎么还敢这么挑衅人家? 竺兰兰和许蓉蓉则闭眼转身,觉得连那“哗哗哗”之声,也是对耳朵的亵渎。 竺兰兰虽然闭着眼睛,又身处危境,然而嘴上最不禁微微一笑,“这修常,也太调皮!”随即,便是一阵忧虑,“他这么戏弄人家,人家火气上来了,下手肯定没轻没重啊……唉!”接着,又自我安慰,“周修常是沉稳的男人,既然他敢这么干,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什么好主意了?” 就这么患得患失地思想过,周修常已然放水放完了。他慢条斯理地把那话儿抖了一抖,然后浑身打了个哆嗦,才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见到他这副动作,小金子要不是劫持着龙哥,绝对会笑弯了腰,然后鼓掌叫好:“哎呀,要不是我手里的人耽误事,我早就来一泼了!” 说着,又掐了掐龙哥的脖子。那龙哥一直嚣张拨扈,除了配合韩双乙时,恐怕一辈子绝没有这么老实过,连反抗都不敢。 王二和张三都喘着粗气,他们低头看了看自己溅满了尿珠的鞋子和裤脚,把各自的拳头都握紧了。 “这位叫周修常的同学,一会儿你第一次叫后悔的时候,我们不会停手,直到你叫三次后悔了,我们才会住手。”王二伸出了三个指头,严肃地说道。 张三接着补充道:“我们住手,不是不想打你了,而是怕把你打死了!” “打就打死了!出了事情,我担着!”韩双乙虽然还是坐在地上,但是已经把屁股转移到了王二的外套上,身子也转了过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周修常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伸出右手,然后伸出一根中指。 王二和张三虽然之前没看过这个手势,但是这手势如此简单形象,瞬间便都理解了。 “他妈的!你找死,别怨我们下手无情了!” 王二说着,和张三并肩而上。二人迈出一步后,随即分开,呈左右夹击之势,向周修常靠近。同时,靠近小金子和黑星星一面的张三更是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他们俩身上,争取自己堵截住他人的救援,而让王二单独狂殴周修常。 小金子和黑星星的确想要出手。但是周修常见王二和张三一动,便喊道:“小金哥继续控制姓龙的!黑星星、浩总监,你们不用管我,保护好我的老师同学!” 小金子和黑星星便犹豫着没有上前,均想一旦形势不对,便上前助拳。 虽然周修常如此吩咐,但张三焉能肯信,自然地绕到周修常身后,堵在了黑星星等人的救援之地上。 王二则已经冲到了周修常身前。他高大威猛,而又身法极快,一拳奋力挥出,夹风带势,向周修常的脑门冲去。 周修常却不躲不避,眼睛只看着王二来拳,待拳至半途时,他也一拳挥出,拳头竟然对着王二的拳头冲了出去! “砰!” 两只拳头在空中相撞,竟而发出一声巨响。 王二脸露惊讶之色,难以置信周修常竟然以拳对拳,将他的拳头生生撞了回去!他的右手拳头就好像磕在一块石头上一样,痛得发木! 不过,他想,既然以拳对拳,我的拳头疼,他的拳头也必然疼,我且再冲一轮拳! 想罢,王二双臂轮流挥出,双拳好似雨点一般向周修常挥去,同时,看似一顿猛挥的乱拳,实则极有章法,上一拳攻击面门,下一拳便打向胸口,再下一拳便挥向肋下…… 霎时间,只听空中响起爆豆般的“砰砰砰……”声音,众人看得眼睛直花,只隐约能见到王二和周修常之间的空间中四只胳臂上下挥舞,好像有千手万臂在那里挥动…… 不过十几秒后,王二“啊”的一声,向后一跃,然后站定后呼呼喘气。 众人都感到一阵诧异,因为王二脸露痛苦之色,双臂微微颤抖,两只手掌似乎被“敲砸”的通红,甚至有点肿胀。 反观周修常,站在原地,气定神闲,两只手毫无异状。 适才,王二每一下挥拳都被周修常的拳头封住,并一一撞开!无论他出拳有多快,周修常却比他更快,无论他出拳有多用力,周修常总是反回给他一个相应的力度!甚至,夹杂的虚招也被周修常精准无误地识别出来,然后趁势回击,无奈之下,他除了把虚招变成实招外别无他法,因为周修常的拳头可不是虚招! 张三适才看到两人对拳这一幕时,不禁愣住了,此时他收回心神后,决意去和周修常较量一番,王二却愤恨地挥了挥手:“你让开!我之前大意了!让我看看,这家伙究竟有几斤几两!” 张三听了,只得让开。 “啊——”王二一声嘶吼,整个人便好像一只大鸟一样扑上前去,身子扑到半空中时,忽然左腿前踢出去,用一扑之势,把左腿踢出,使得力道更足。 其实,这一招蕴含了不少后招,周修常若是一躲或者举手挡驾,王二的右腿便随即攻上。而且,他的右腿练此招多年,可以在半空中迅捷无伦地连踢三下! 左腿即将踢倒周修常的胸前了,周修常仍然一动不动,似乎是被这凌厉一招吓傻了。 然而,令他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周修常身法有如鬼魅,就在王二左腿飞来的一瞬间,周修常飞身跳起,竟然也像一只大鸟一般朝他扑来,随即,也是在半空中一个转身,然后伸出右腿,以脚对脚,向王二的左脚踹去! “砰!” 两人腿腿相交,身子都是一颤,随即,王二的右腿便一挥而至,踢向周修常的肋下……这是一招三连击,右腿膝盖一弯,准备连踢三下。 可是,周修常原本在半空中的身形却猛地拔升,这一下变故当真令人匪夷所思!王二眼睛看呆了,心思如电:“半空中无从借力,他怎么能又飞了起来!?” 就在这时,王二猛地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落! 原来,周修常的右腿借着一踹之力飞起,然后又在王二的左腿上用力一蹬,当身子向上一抬后,左腿随即跟上——此时,周修常已然飞在了王二上面。 王二的右腿三连环顿时毫无用武之地,但是既然已经踢出,便收不回来,连接踢空三下,连自己的小腿肌肉都因为踢空后没有回复力,而抻拉得差点抽筋…… “砰!砰!砰!” 就在王二的右腿连踢空三下时,居高临下的周修常却伸出左腿,重重地踹了王二胸膛三下! 第一下踹下去,王二的身躯便已经向地面落下了,但是周修常蹬踹的速度被身躯落地的速度更快,再一次踹中后,王二身躯的下落速度便又加速了,可是周修常第三脚接踵而至,为王二的下落速度又加了一脚油门! “扑通!” 王二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地,由于周修常那三下连环踹,他落地时的力道已经不全然是自己的体重了,经过了三次加速的他,摔落在地上时的冲击力,已经近乎于从三层楼上跳下。 “嗯!” 但王二为人威猛强悍,虽然如此重地摔落在地,却只是闷哼一声,然后便伸出手去,就要去抓从空中下落的周修常的双腿。 只是周修常在半空中时,双腿一缩,却是向前一翻,快速地翻了一个跟头,同时也卸去了一股前冲的力道,稳稳地站在当下。 王二一抓不中,便要起身再抓,然而刚要起身时,却只觉得浑身筋痛,似乎全身都被摔散架了,根本无法起来。 而周修常落稳之后,却并未停身,而是又向前一冲。 王二和张三看见之后,不禁大骇,可是这时已然晚了。 周修常冲到了韩双乙身边,不由分说,又一次把韩双乙按在了地上! 韩双乙就这么重新成为了他的人质。 张三随即上前,指着周修常吼道:“你干什么?别动手!” 周修常把韩双乙按下时,鼻子里忽然问到了一股尿臊气,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因为自己刚刚在不远处尿了一泡,说道:“没什么,只是对出尔反尔极为不满罢了。” 说着,周修常就好像拎着小鸟一样,把韩双乙一下子拎在半空中,刚要说什么,却忽然瞥见韩双乙的裤管里有液体流了出来,顺着鞋子滴落在地上。 周修常不由得笑了:“原来是尿裤子了,我还合计,为什么你一定要王二和张三把的尿打出了呢!原来是你喜欢尿啊!直说啊,有多少我尿多少。” 周修常施展功夫后,心内也略略得意,兼之韩双乙已经把脸撕开,所以此时便毫无顾忌,尽情地嘲讽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留情了 “韩双乙,你说说你自己丢不丢人啊?你爸爸是本市的一把手,却怎么有了你这个尿裤子的儿子呢?哈哈……” 韩双乙脸色涨红,却始终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原来,第一次尿裤子的液体并没有湿透里边穿的厚裤子,但是适才周修常冲过来时,他心中一惊,竟然尿屎齐出,屎尚且在里面暂未暴露出来,而尿却浇透了裤子后淋漓而下了。 周修常见韩双乙低着头,一声不吱,道:“喂,你是死了吧?” 定睛一看,只见韩双乙闭着眼睛,好像眼前一黑,自己就能从这里消失一样。 周修常“嘿嘿”一笑,觉得这么戏弄倒也无聊,便随手把韩双乙往地上一放,韩双乙猝不及防,双腿无力,竟而一下子跌坐在地…… “哎呀——” 韩双乙发出了一声不是惨叫的惨叫。 周修常奇怪地看着他,而王二和张三都关切地看着他,目光中也有着疑问:刚才周修常放下他的时候并未用力,他也只是双腿一软,才坐倒在地上的,却有那么疼么?难道是地上正好有一块石头,硌到了他的屁股? 韩双乙很痛苦,但是他不能说——他刚刚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屎上,顿时把秽物挤压、拍遍了自己的屁股……这一次,韩双乙连大喊大叫都没有,只是无语地默默流泪。 周修常动作夸张地摆了摆手:“哎,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张三眼睛瞪圆,狠狠地道:“小子,身手不错。我张三来领教领教。”这么一说,便相当于吸引了周修常的注意力,韩双乙无形之中便躲去了人质之虞。 王二此时半坐在地上,捂着自己被摔痛的肩膀,道:“注意!这小子邪门!妈的,我被摔得眼冒金星,好像肚子肠子都摔错位了!” 张三道:“多谢二哥,我来替二哥扳回一城!” 说着,张三便踏上一步。 小金子从王二出手开始,直到周修常把韩双乙扔在地上,一双眼睛便看得呆了,嘴巴张得老大,万万不信周修常竟然会有如此身手!他已经做好了飞身而上的准备,因此上手上的匕首都没有再架在龙哥的脖子上……但是周修常的表现却让他一脸错愕惊奇,甚至感到了一阵阵的羞愧和沮丧:“周修常这一手功夫,哪里还用得着我相帮?我要是上去只会碍事!我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却没想到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实力超我十倍不止!那一连串的出拳和三下蹬腿,我便是练上十几年恐怕也做不到啊!” 黑星星已经迈出了两步,准备用自己的巨力帮周修常扛住王二的招式,甚至已经打算向拦截救援的张三发起攻击了,却见周修常对战时游刃有余,一轮对拳就让他瞠目结舌地站在当地,此后的一招“马踏飞燕”更是让他艳羡不已,轻中有重,浮中有稳,周修常对力道和时机的拿捏之准让他双眼发亮,更自愧不如:“原来周总这么厉害!要力量有力量,要起飞能起飞,换作是我,我也打不过!” 浩总监、竹竿和瘦子看得呆立不动,好像有人把他们冻住了一般,由于王二和周修常的对招动作极快,很多动作他们仨根本就没有看清,所以呆呆地伫立回想,似乎生怕自己一动地方,就会干扰到自己的记忆一般,均寻思着:“之前服他就对了!那次去我们录像厅原来是给我们面子,真要是打起来,他当时就把我们全都打翻了,好悬好悬!看来跟了他,算是人生中绝对正确的选择了!” 而郑大千和竺兰兰、许蓉蓉则都是皱着眉头,甚至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狐疑。眼前的周修常不是他们之前熟识的周修常,而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好像某个怪物附着在他的身体上一样,让他力大无穷,飞腾跳跃,无所不能……甚至,有些癫狂。这还是周修常吗? 龙哥自从被小金子制住后,虽然战战兢兢,但是逃跑的心思始终没有断过,只是怕小金子这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鬼发起性子来,一刀下去真的要了他的命……不过,小金子在看着王二和周修常的对战时,刀子已然从他的脖子上拿下。但龙哥却也看着激烈的对战惊呆了,绝想不到昨天与他对敌的少年其实是绝世高手,甚至昨天被他推倒一下也算是在他手底下走过一招,他反而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于是乎,当对战告一段落后,小金子手中的匕首又重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两人的表现就好像配合得十分默契的搭档。 此时,面对着一鸣惊人的周修常的张三,心中则更加忐忑了。他刚才看见王二与他的对战,认为周修常灵活机敏,且力量不弱,确乎一个劲敌。不过,他也看出,周修常出手并无招式,或者说只是随意出招,只是因为力量和速度的兼得而击败对手。 所以,张三一边打量着周修常,一边寻思着:和他对敌,定须一番不透气的抢攻,虚虚实实,让他眼花缭乱,措手不及,万万不能给他透出一口气! 换句话说,张三要和周修常比一比力量的持久性。 “周同学,张三来领教了!”张三说着,便上前一步,然后忽然身子一串,一瞬间便逼到了周修常眼前,随即右手一掌挥出,竟是扫向周修常的小腹。 周修常略略吃惊:“这家伙很快啊!同时,一掌打向我小腹,不过是一记试探而已,后招应该来得更紧。” 张三的手掌即将拍在周修常小腹上,心里不禁一阵暗喜:“看来我速度还是可以的,就是比老王快得多,这少年要被我一掌拍飞了!”至于什么后续的招数,看来也完全不必使出了! 周修常在张三的手掌就要贴在自己的小腹的一瞬间,忽然身形飘动,人影一闪,竟然在极不可能的一刹那,身体向左移了一个身位! 张三一呆,这一招开山掌虽然一开始是虚招,但后来见周修常不躲,张三便觉得他躲不开,因此上此刻已然是用上十成力气的实招,收也收不住的,只能向前面的虚空中打去……同时,什么后续招数也都全然成了空头支票,还把自己的右肋暴露在了敌人之前。 张三一阵心惊,但是身体已然收束不住,直往前窜去! 周修常上半身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忽然伸脚向张三的下盘一拌,张三立时重心不稳,颠仆在地。 不过,他虽然摔倒,但反应迅速,双手向地面一撑,紧跟着身体一翻,在空中旋转了一周后,再行稳稳落地。 这一手也是难能,张三日常训练中也并无这样的类似于体操运动员的动作,但这时却在危急时刻,发挥潜能,不经意间便做到了。因此上,张三稳稳落地后,除了身体稍微摇晃之外,自己的表情也颇为惊讶,甚至暗自沾沾自喜:“这一记前空翻,做得不错啊!” “啪啪啪!” 周修常也不禁为他鼓起了掌:“张三同志,本以为你会摔个狗啃屎,就像韩双乙一样,却不想你安稳落地,恭喜了!” “承赞,承赞!”张三也颇有风度地拱手回礼。 周修常接着道:“不过,我们俩还需要继续打么?你很会打,但是我敢说你打不到我。我不会打,所以也打不到你。我们双方罢手如何?你们接韩双乙回去,我们也各回各家。” 此时,王二已经挣扎着爬起,把韩双乙护住,并强行拉着他站了起来。一开始还王二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臭味时还不太在意,可是后来越来越浓,便有些抵受不住了,难以抑制地做了一下呕。 这一下作呕动作恰巧被韩双乙看在眼里,不仅大为光火,一介家丁竟敢嫌弃他的主人?只听“啪啪”两声,竟是韩双乙抽了王二两个耳光。 算上之前的,这王二也是倒了霉了,两个保镖中,他总是挨打的那一个。 此刻王二的脸色便倍显尴尬了。韩双乙抽他耳光的时候,乃是把手够到高处,然后挥舞,自己一头熊的一样身材便被他这个小兔子肆意侮辱,渐渐的,脸色也有些难受起来。 无奈,王二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少爷,咱们回家吧……” 韩双乙高声叫道:“给我把周修常打出屎来!” 张三和王二对视着,又看向周修常,不知如何是好。 从刚才王二和张三各自与周修常的交手中,已然看出周修常的身手乃是神乎妙极,绝不是他俩想打便打得过的,更何况还要打出“屎”来? 张三道:“二哥,请你带着二少爷回去吧?这里我来对付周修常,我把他打出屎来。” 说着,张三和王二不禁都看向周修常,目光竟喊着几分请求之意。 周修常心中暗笑:“韩双乙如此这般地娇生惯养,往后他爹倒台了,不知他要怎么活下去?在前世里……哦,对,在前世里,我此时应该去了烹饪学校,在里面混日子呢,至于后来韩双乙怎么样了,也没怎么关心……实际上,对于学校里的所有人,我都能避开就避开了,就连郑大千后来都渐渐断了联系。只有后来遇见了她……” 前世里林梦瑶的影子在周修常心头一闪而过,周修常立刻摇摇头,想着今世不会让她吃亏受苦便是,便不再多想,而是冲着张三微微地点头:“是啊,一会儿我们再打上几个回合,大不了我认输了便是。” “不能认输!”谁知,韩双乙不依不饶地大叫,“不行!我不走,我要看着你们俩把他打出屎来!上啊!你们不打,我就打死你们!” 王二和张三都叹了口气,再一次看向周修常,目光中便含着对抗的凝重了。 王二道:“这位同学,咱们再试一试你的能耐!这一次,我和他下手都不留情了,你要小心。” 周修常昂然而立:“好说好说。” 第二百九十八章 沙袋气球 “说”字的音节一落,周修常便飞身扑上。 王二和张三都是一惊,不料周修常在以一敌二时,居然会先发制人。 王二和张三均是左右一闪,周修常身影如鬼魅一般,嗖地一声,向右边的张三的一拳挥出。 张三侧身急闪,王二上前救援和夹击,可是周修常猛地纵身而退,后脑便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用后脑勺向王二的胸口砸去。 王二一惊,周修常动作太快,等待他想要伸臂抵挡时,周修常的后脑勺已经探进了自己的胸前,双臂决计不及收回了! “砰!” 周修常的脑袋一昂,却是用头顶撞击到了王二的胸膛。 适才周修常蹬踏的时候,便是蹬踏的胸膛,摔在地面上时,又是后背落地,摔个七晕八素,震得也是胸膛,此时刚刚缓解一些,却有被周修常的铁头功撞到了胸膛…… 王二觉得周修常是不是非常嫉妒自己有一个布满肌肉的坚实胸膛!要不然,怎么跟自己的胸膛这么有仇么? “哎呦!”王二的肺部和心脏再一次受到撞击,一口气都被压了出去,然后吸不进来,登时向后倒去,蜷缩在地,宛如一只受伤的熊一样蠕动着。 周修常却借着王二的回复力,一挺身,双掌前伸,直向张三推去。 张三见之而惊,只见周修常的双掌在空中飘忽不定,时而击向面孔,时而击向小腹,张三不禁退了一步,打算不管来势如何,只举臂封住门户。 周修常仍然继续掌击张二,双掌直向张三的手臂击去。 “砰!” 周修常的双掌毫无意外地拍在了张三的胳臂上,张三在被拍中的一瞬间,不禁有些困惑:你这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盾上,有什么用?我接下来便可以反击了…… 哪知,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完,张三就觉得一股巨力排山倒海而来,张三的手臂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巨力,猛地被周修常的双掌推向自己…… 这就相当于张三自己的手臂竟然被周修常的双掌“怂恿”着,成了攻击自身的武器一样,击打在了张三的胸口上。 “呃……” 张三身子向后一仰,竟被这股巨力击得直飞出去,“扑通”一声,后背摔在地上,屁股好像摔成了两瓣一样。 这时,王二已经爬了起来,又一次揉身而上。这一回,王二丝毫没有大意,并不是像之前那样一扑而进,而是稳扎稳打,双手护住全身,像一辆坦克一般向周修常逼近。 周修常尽管忽然身负神功,但实际上无论是打朱哥还是和彪哥一帮人群战,说白了,只是把自己所想象的对敌招式付诸现实而已,也并无什么熟稔的套路、功法之类,全赖自己身体可以随心所欲地把想象的动作做出来。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周修常的打法在训练有素的王二和张三眼里简直就是毫无章法,比所谓自由搏击还要“自由”得多,堪称是“随便搏击”,换句话,就是三脚猫的胡乱打法。 如果周修常没有速度和力量作为加持,根本无法在王二和张三手下走上一招半式,甚至连龙哥都打不过。 可是,速度与力量,却恰恰是身负武功之人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两样神功! 周修常见王二这次招式谨慎了起来,却不了解这是王二在严守门口,引诱他的攻击。周修常见王二逼近后,也不怎么多想,随手就向王二拍出一掌。 “小心!”却是小金子出声警告! 然而,周修常的手掌已经拍了过去…… 见小金子喊出“小心”二字,竺兰兰也不禁花容失色,一脸担忧地看着周修常。 浩总监在刚才,一直向郑大千、竺兰兰和许蓉蓉讲述这“周总练气功,已然成大师”的故事。他和竹竿、瘦子都是一脸崇拜地讲述什么“神游物外”之类,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黑星星这时也是不是插一句话,证明浩总监所言非虚。 “当初我们是深信不疑,可是有人还将信将疑呢,现在看一看,我们没错!信就对了!” 郑大千和许蓉蓉自然是听得桥舌不下,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身边,自己熟悉的同学,竟然是一个气功高手。而竺兰兰则觉得这东西玄之又玄,并不可信,但又没法解释周修常为何会大显身手。 王二见周修常出手,微微一笑,心道:“你可算是上钩了!” 王二双臂轮转,左手向周修常拍出的右手抓去,一旦抓住,便一拉一扯,将周修常的身体拉倒在地。对手一旦倒在地上,自己便居高临下,任意收拾了。 周修常并不知是计,右手已然伸到了王二跟前,似乎是想要去抓王二的手。 王二手腕一抖,左手已然搭上了周修常的右手手腕,然后死死地握住,随即狠狠地一拽,随着自己身形后跃,拉扯着周修常的手臂往后一缩,便可以把重心滞后的周修常带倒…… 可是,周修常的身形好像是会漂浮的一般,竟而身轻如燕,被王二这么一拉之下,居然直接向王二扑来! 王二一惊,连忙伸出右手拍出,要将周修常一把推搡开。可是周修常忽然伸出左手,竟然也像他抓住对方手腕一样,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这下,两人的手腕相互抓住了。但同时,周修常的身体依然像一堵飞来的墙一般向王二压去…… 王二不禁向侧面振臂用力,想要把周修常甩脱出去。这一招果然奏效,周修常一压之势已经偏向了一旁…… 王二见了,不禁暗喜,赶紧要松开手,但他随即发现,周修常的手掌有些古怪—— 自己想要松手,或者是挣脱对方的手,却均用不上力,就好像自己的手掌被周修常紧紧黏住了一般! 不仅如此,周修常的身躯宛如一个飞起来的沙袋,随着王二的一甩,甩向一旁后,王二便觉得自己的手臂也跟着这个沉重的“沙袋”帅动起来,好像是一股强大的惯性,带动着他的肩膀一歪,重心不稳,王二不得不移动脚步,竟而围着周修常转了小半圈! 万万料不到自己的手掌竟然会被周修常黏住,同时自己的身躯又被甩动得如此不由自主,王二心慌之下,不禁再一次想要挣脱手掌,于是又用力甩动手掌,向侧面一甩…… 周修常的身体宛如微不足道的气球一样,随着王二的一甩而“飘动”起来,但是一旦“气球”落地,又会迅速转变成沉重如山的“沙袋”,然后利用一甩和“一飘”的惯性,再用过脱离不开的手臂把王二甩动起来…… 王二便又一次以周修常为中心绕了半圈,脚步踉跄,却又不得不走,否则便要摔倒在地。而一旦立定,王二又会再一次甩动胳臂,寻求挣脱,于是,周修常再一次“飘起”…… 二人就这么循环往复地转起圈来。 在外人看来,二人纠缠的动作一点都不凶险,反而十分有趣和好玩,宛如马戏团的表演一样:只见王二和周修常“手拉手”,好像是宇宙中的双星系统一样相互转圈着,一会儿是周修常围着王二跳起来,一会儿王二又围着周修常小跑了半圈…… 两人相互绕圈,越来越快,好像刮起了一阵旋风般从一个位置飞到另一个位置,又从第二个位置,飞到了马路边…… 这是因为在后来的“甩动”中,已经不仅是王二用力了,周修常有时候也适当地加一点力,使得二人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而速度越快,王二便越是焦急,越是焦急,便越用力地挣脱周修常的手掌,越是用力,他旋转的速度就越快……到得后来,王二已经开始疲于拼命地奔跑了,双手渐渐无力挣扎,这才终于让旋转稍稍慢了下来…… 忽然,只听周修常“嘿”的一声,然后撒开了王二的手。 王二一旦脱离之后,便自我旋转起来,好像脱离了双子星系统的星球开始了剧烈的自转。只见他双脚快速地轮流落地,每落下去脚尖都在转动着,仿佛是一个钻地的钻头一般…… 只是,这个钻头似乎不耐持久,刚钻了没几圈之后,便左脚拌右脚,“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兀自在地上还翻滚了数下,方才仰面朝天,呼呼喘气,双眼迷离的同时,脑袋还在左右晃动着,显然大脑仍旋转不休…… 再一看周修常,浑若无事,心不跳气不喘地站在当地,一秒钟后,便又向站起来后看傻眼的张三发起攻击。 张三此刻惊骇莫名了,经过与周修常的再一次交手,再看到王二的“惨状”之后,他已经毫无斗志。 但是,训练有素的他也不是轻易投降的人,见到周修常挥拳而至,张三便下意识地举臂挡驾,只是他此刻已经是全取守势,只盼着自己能挨过周修常这一轮攻击结束,再没了反守为攻的念头。 可是,即便如此,周修常还是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实现自己这一个小小的目标。 只见周修常左拳从张三举起来的手臂下面钻入,然后一震之下,便将张三封住门户的双臂尽皆震开,紧跟着右手手掌长驱直入,直拍在张三的胸口上! “砰!” 这一次,张三的身体并没有被拍得直向后飞去,而是被拍中后,身体居然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只是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嗬”的音节,竟是一口气把肺子中的存气吐出来了。 这一掌,周修常不求迅猛,而求沉重,把张三的双肺死死地一压一震,将他的气息尽数逼出。 顿时,一股窒息的死亡感觉让张三震惊和恐惧,连瞳孔都不禁放大了,紧接着,张三便又在自救的本能驱使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凛冽的冰冷空气灌进自己的肺子中,直灌得双肺生疼,痛苦得泪水都夺眶而出。 “咳咳……咳咳咳……”再然后,便是一连串停不下来的咳嗽声,让张三又喘又咳,肺中火辣辣的疼痛更让他又是打滚,又是捶胸,好似受了一项惨无人道的酷刑。 第二百九十九章 嘴巴闭上 王二的眩晕仍然未好,连从地上坐起来都煞是费事,并且好不容易坐起来了,却又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而张三在咳嗽了一会儿后,渐渐缓解了,但是涕泪、口水横流满面,还有滴滴汗珠从头顶流淌下来,整个人俨然虚脱了一下,瘫软如泥般靠在树下坐着。 韩双乙直愣愣地看着这一次的激烈打斗,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家里功夫高强的两个精装大汉,竟然在一个他始终瞧不上的同学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周修常站在马路中央的空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在感受着这轻而易举的胜利,还是在感谢上天赐予他的这份神功?或者,兼而有之。 片刻后,周修常向韩双乙微笑着走去。韩双乙面露惊恐,口中“啊啊”地乱叫着:“你干嘛?别过来!救命啊!” 喊着喊着,“噗通”一下,韩双乙居然又是一跤坐倒,这一次,他却是一屁股坐在了护路方砖上。 周修常不由得笑道:“呵呵……双乙同学,这次是要排尿呢,还是要排便呢?前两次出来了那么多,现在还有啊?” “噗哧!”小金子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笑起来。 “哈哈哈……”顿时,笑声震天。 不过,被小金子控制住的龙哥却忽然看向远处,然后露出了奸恶的微笑! 龙哥的诡异表现让大家心中都是一阵诧异,随即,都顺着龙哥的目光看去,一时间都愣住了。 只见马路两边原来撤走的打手们又重新逼近过来,看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是有恃无恐。 周修常向自己左手边的打手们扫了一眼,忽然明白了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 同时,浩总监和黑星星也看到了。尤其是黑星星,双拳握紧,有些狂躁起来。 在不断逼近的打手们中间,由两个打手一边一个地架住了一个人。这个人神色惊恐,吓得似乎都快哭了。 正是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王朝阳。 原来,王朝阳之前并未跟着浩总监等过来,他去政府部门办理要事。回到公司后,他毕竟放心不下,面对着空荡荡的公司有些心慌,只有赵月如和孙美妮在,然而自己又不能和她俩说什么。见天色渐渐向晚,他终究坐不住,便前往安原二中而来。 谁知,走到附近,只见一群流氓模样的人聚集在小街的入口处,他不知情,大摇大摆地走上去,登时就被昨天见过他的羽绒服少年认了出来,当即抓住,向群氓说道:“这个就是他们公司的人!我们现在手里也有他的人质了!还怕什么?!” 就这样,打手们揪准了这个机会,卷土重来了。 黑星星见到王朝阳被劫持,低低地嘶吼一声,挺身向前,就要和对方拼命,然而走了两步,周修常就喝道:“黑星星,且慢!” 黑星星闻言止步,只指着架着王朝阳的两人道:“你俩把他放开!” 王朝阳急道:“星星!你别说话了!你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然后人家就收拾我给你看,最后不还是我受伤吗?” 然后,王朝阳好像做买卖一样,对架着他的人道:“你们俩轻松点怎么样?我怀里有钱,轻松点我给你们钱。” “啪!”一记耳光抽了过去,却是那羽绒服少年打的,“把嘴巴闭上!再说,我就还打你!” “哎呦呦……”王朝阳不再“说话”了,只是有意地呻吟着。 “妈的!还出声是不是?”羽绒服少年作势还要打。 王朝阳赶紧道:“不了不了!你不是说不能说话嘛?也没说不能吱声啊,不能吱声,那是哑巴。我又不是哑巴……” “妈的!”羽绒服少年一抬手,却听得前面传来一声“啪”的声音,正是抽耳光的声音。 羽绒服少年一看,不禁愣住了。原来是小金子刚抽了龙哥一个耳光。 小金子笑道:“靠你妈的,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你们的人质也在我手里呢!你们这位是领导大哥吧?我们被你们绑去的那位,是个打杂小兵。来啊,从现在开始,你打我们小兵一下,我抽你们大哥十下。” 王朝阳道:“别打啦!别打啦!我就是一个小兵,打杂的,说的真不错!我不值得挨打……” “啪!”然而,登时,王朝阳的脸上一把一个掌印。 只见羽绒服少年冷笑着:“去你妈的!我敢抽我们龙哥十下,我就抽他一百下!信不信?” 小金子“嘿”地一笑,向黑星星使个眼色,黑星星会意,走了过来。 小金子道:“对不住了龙哥,你的手下真他妈是傻子!” 说着,小金子控制住龙哥,而黑星星则双手抬起,先朝手心里吐了口吐沫,然后搓一搓,便轮流开弓。 那龙哥吓得叫道:“我靠!小五,你他妈有病啊?” 那小五,便是羽绒服少年,这时信誓旦旦地说道:“没事的,龙哥,他们肯定不敢打你!他们要敢,我他妈打他们的人一百下!” 龙哥听了,道:“我去你……” “啪!”“啪!”…… 没等龙哥说完,黑星星便开始抡上了,左右手各五下,十下抽完,龙哥的脸颊高高肿起来,像是寿桃一样了。 黑星星的大手掌何其有力,况且他见王朝阳被打,心中愤懑,怨气都撒在手上了,这十下抽打,已经用上了他的五分力,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的十成力,龙哥的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扇打。 小五儿见龙哥被打完后鼻血长流,脑袋晃来晃去,明显是被打蒙了,不觉有些尴尬。黑星星这十下乃是给他的挑战啊,他不能不接。 “龙……龙哥,你经常教训我们,咱们可以丢命,但是不能丢人,对不对?所以,我要兑现我刚才所说的,抽他的人一百下耳光……”说着,小五儿露胳膊挽袖子就要开始抽王朝阳…… “去你妈的小五!”龙哥尽管被打得晕头转向,但是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你给我靠边!” “但是……”小五儿用他的大嗓门,居然义正词严地反驳道,“老大,我们的面子丢不的!我开始打他了!” “我靠你妈的,小四儿!给我拦住他!”龙哥这时已经不用摇头晃脑了,只歪斜着眼睛看着小四——小林子说道。 小林子道:“老大,老五在那边,我在这边,中间隔着你呢,我过不去啊!” 龙哥道:“你们……总之,老五,你要是再敢动人家一根毫毛,我他妈以后弄死你!” 小五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为什么要弄死我啊?我是为了维护你的面子啊!” 听着周围人的窃笑,龙哥吼道:“你被问为什么了?我面子都肿了!就他妈怨你!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动他一下,我他妈就对你不客气啊!” 小五垂头丧气,道:“那我们的面子都没有了。” 王朝阳这时倒绝有恃无恐起来,“呸”了一声,道:“妈的,那小伙,你想打我你就继续打啊!用我的两嘴巴,换来对方十个嘴巴,合适啊!这买卖可以做!你来,继续打,来呀!” 小五向他怒目而视,接着抬手要打! 龙哥赶紧哭着声叫道:“你别打!真别打!我错了,是我错了行不行……”看来,刚才黑星星的十下耳光给他留下了毕生难忘的深刻印象。 浩总监等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龙哥替敌人求情,这样的事也实属罕见了,所以好笑。可是,一旦大笑过头,刺激到了那个叫小五的少年,说不定发起狠来,会伤害到王朝阳。 而对打手们而言,眼前的所有情景中,抽龙哥耳光这事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 他们最关心的,乃是地上躺着一个精壮的汉子,马路旁树下坐着一个汉子,都委顿不堪,神情沮丧,一副败军之将的样子。 而旁观则坐着有些痴呆模样的韩双乙。 打手们都知道这两个精壮汉子是韩双乙的保镖,也都看见了韩双乙嚣张拨扈地戏弄龙哥时的样子,毕竟他是一把手的二公子,只要稍微正常的人都不会招惹他。而也许有脑子稍微不正常的,也会有那两个保镖来教训对方。适才在撤走前,那个如今坐在树下喘气的保镖露了一手功夫,的确是技压当场,当世罕匹。 那么,刚才又是谁,把这两个一流高手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一定是那个黑猩猩一样的大块头了!” “人家好像就叫黑猩猩……” “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过,打手们之中,也有几个半吊子的练家子,虽然技艺不高,但尚且有些眼力,说道:“未必是那个大块头,大块头的话,两个人齐上,倒也好对付!” “哦?你又装明白了?那你说说,干掉这两人的,会是谁?人一共就这么几个……” “那个架龙哥脖子的,应该是个退伍兵,他就很厉害!” “你们都说错了,我告诉你们吧,那个高中生才最厉害!” “切!说大话!” “骗人都不过脑子,哈哈……” 很快的,那些嘲笑的人就以痛苦的方式认识到了他们的错误。 打手们议论纷纷的时候,王二和张三便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们可不愿在这群喽啰面前丢人,被人家指指点点。 王二和张三都走到韩双乙身边,一边一个把韩双乙架了起来,王二道:“二少爷,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他今晚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然而每次回答他的,总是一记耳光,或者一句呵斥。 不过,这一次,韩双乙只是低着头,双眼空洞无神,任由王二和张三搀扶着他走,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王二和张三都是踉跄着脚步,搀扶着韩双乙时,也不禁一瘸一拐,看起来就好像三个瘸子在走路一样。 众人觉得好笑,但是当然谁也不敢笑。 第三百章 奇变横生 王二走到周修常身旁,低声道:“这位同学,你很厉害啊!不过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吧,你要惨了!我要是你的话,我就……算了,你好自为之吧。别忘了,我们战士训练的时候,最重要的科目不是拳脚,而是枪械!” 张三道:“二哥,走吧!别多说了。说得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再快,也比不上子弹。也不会知道,力量在大,也没有权力大。” 说着,张三迈步,王二轻轻一叹,也跟着走了。 周修常知道这里边的意思,经过一番交手后,尽管王二和张三都输了,但是心服口服,惺惺相惜,所以禁不住出言提醒。 其实,就算他俩不提醒,周修常也明白无误:他马上就会成为安原市的头号通缉犯,这个通缉犯到不一定是公开发布的,但在地下世界,应该会有一笔丰厚的奖赏,来购买他的项上人头。到时候,前来夺取首级的,未必是今天这些小喽啰了,而是全省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一等杀手——至于能不能吸引来第一流的杀手,那就韩博涛许诺的奖赏和杀手们的兴趣与安排了。 目送着韩双乙等三人离去,周修常面色之凝重,犹胜对战之时。 小金子道:“喂!修常,他们怎么走了?这算怎么回事?”他指的是至今他们还被围着,却放走了一个大筹码。 周修常道:“他们必须得走了。不走的话,很可能带枪的军队就来了。现在我们只是面临这这些小喽啰,不必面临一整支军队,还不好么?” 小金子道:“要么是一群小蚂蚁,要么是一群小蜜蜂?好,好,反正我手里还有一个。” 周修常环顾四周,明白这些打手们已经得到了谭哥或者韩博涛的命令,至少要把他和小金子、黑星星、浩总监等人施以乱棍,打残打死,然后一哄而散,最后才是姗姗来迟的警察前来收尸。 至于竺兰兰和郑大千、许蓉蓉,他们倒未必真的敢动手,但也会带到谭哥面前,施加威胁,让他们一辈子噤声。甚至,会在之后的日子制造几起意外事件,以彻底封口…… 这时,浩总监道:“周大师,怎么办?” 王朝阳深陷敌手,此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变化,感受到自从韩双乙离开后,每个人的表情上都开始逐渐增长的杀意…… “我说……”王朝阳弱弱地招呼一声,“我其实也没什么用,不如把我放了吧,我回家去,不打扰你们……嘿嘿!” 王朝阳干笑了两声,却发现人人都好像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似的,都是面无表情,双目闪烁着,好像都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但是,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已经隐约可闻。空气,似乎渐渐的凝固起来。渐渐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了一般。一秒钟,一秒钟,时间在一秒秒地过去,很快的,大家都感觉到空气越来越难以呼吸了,似乎每一下呼吸都需要耗费很多力气才能呼吸上。 竺兰兰和许蓉蓉已经有些发抖了,两女依偎在一起,许蓉蓉伸出一只手,拉住了郑大千,她能够察觉到,郑大千的手也有些发颤。 浩总监和竹竿、瘦子都紧紧握住手中的砍刀,瘦子的腿有些发抖。 竹竿道:“靠,你他妈抖啥?” 瘦子道:“妈的我没抖!我冷!” 竹竿道:“我怎么不冷?你就是害怕了,别怕,忘了刚才周大师是怎么大显神威的了?天底下没有什么周大师办不到的事情!” 说着,他们都向周修常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人人都看傻了! 只见周修常闭着眼睛,呼吸匀长,似乎是站着睡着了! “继……修常?”竺兰兰不禁叫了一声。 “老大?老大你是不是刚才累到了?”郑大千喊了一句。 “妈的!周修常!你搞什么呢?!”小金子把匕首抵在了龙哥喉咙上,“一会儿谁冲上来,我就先把他脖子划了!” 浩总监道:“周大师开始酝酿了……一定是绝招!” “嗯嗯……一定是的……”竹竿和瘦子齐声应和着。 然后,大伙把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周修常。只见他置若罔闻,一动不动,神态安详,好像真的站着睡着了。 这时,打手中一个调皮捣蛋的,一弯腰,从路边捡起了一块石头,然后朝周修常掷去! “有石头!”郑大千不禁出声提醒。 然后周修常仍是不躲不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砰!” 石块打在了周修常的右胸上。 这一下似乎打得很重很重,因为周修常的反应不像往常那样,往常是若无其事,而现在,周修常的反应却有些特别了。 只见,周修常好像是一块木头一般,被这石块一击之下,渐渐倾倒,终于平平摔地。 “啊!”竺兰兰不禁惊叫一声,“修常!修常!你没事吧?” 浩总监挠了挠脑袋:“刚才还好好的呢?周大师这是……这是……” 竹竿道:“这是走火入魔啊!绝对是啊!” 瘦子道:“怎么现在走火入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浩总监道:“嘘!你们都不要打搅他!现在是他的体内的仙气紊乱之时,他一定要调匀气息。” 竹竿和瘦子又“嗯嗯”的点头,觉得领导所言极是。不过—— 瘦子道:“那他要调不匀呢?我们怎么办?” 小金子见周修常倒下,也是一愣,眼前强敌环伺之下,他周修常居然直直晕倒,而分明刚才飞腾跳跃,迅捷无伦……对比之下,竟有一点被戏耍的幽默感。 “哈哈哈……刚才那个人说,最厉害的是这个高中生的?简直就是搞笑!” “哈哈……”周围人也都笑起来,随即准备动手了。 龙哥却忽然叫道:“你们都小心点,这人邪门得紧!刚才韩双乙的保镖,就是被他一个人打趴下的!” 众打手们听了,都把刚刚迈出的一步收了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打手道:“我说姓龙的,你自己干不成事情,还不让我们立功了?你现在被人劫持着,所以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是不是?” 还没等龙哥说什么,小五先道:“妈个巴子的!怎么说我龙哥呢?!我龙哥那么好面子的人,能被人随便指使吗?” “呵呵……”那打手约三十岁了,留着一头长发,面相凶狠,道:“现在咱们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要是没有谭哥,他龙哥能混到如今,可你看他现在,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龙哥怕他,我们不怕!” 龙哥道:“闫哥,我不就是堵了你的道儿了吗?大家都是谭哥的人,至于吗?我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 那闫哥道:“谢了,记住了,是我闫哥做成的这事,不是你姓龙的。” 说罢,闫哥一晃手中的铁棍,招呼两边的兄弟们,道:“来吧,抓紧点时间,该打成什么样自己清楚啊!” 说着,闫哥就一马当先,先迈步向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周修常而去。众打手们也都随即跟上。 浩总监、小金子、黑星星等都彼此背靠背,缩成一个小圈子,把竺兰兰等围在中间。只有周修常孤零零地躺在圈子外面,一时间,众人却也顾不上了,只有竺兰兰和郑大千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但也都无计可施。 情况越来越危急了,但是大家只能等待,只能焦急,只能干着急。大家时不时地看一眼周修常,都希望周修常赶紧发生奇迹,否则大家都会面临生死抉择啊! “修常,你怎么了?快起来啊!过来!”竺兰兰急得眼泪下来了。 小金子把刀一横:“我说过的,我先捅死他!” “嘿嘿嘿……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至极的笑声从地面上传来,竟是周修常发出来的! 众打手听这小声诡异,似非人类所发,不禁得顿住了。 而竺兰兰却抹着眼泪,笑了出来:“修常!你快过来,他们要打你了!” “靠你妈的,笑个鸡毛!”那闫哥似乎根本不信邪,大步走过去,同时把手中的棍棒高高地举了起来…… 与此同时,其他打手们也都向浩总监等举起了棍棒。 小金子不禁苦笑一声,对龙哥道:“这帮人还真不把你当回事啊……对不住了,你就活到如今吧!”说完,小金子眼睛里也露出了凄苦的神情。 龙哥道:“别……别介……” 然后,小金子的刀已经切进了他的皮肤里…… 就在这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个人飞速地从小金子眼前掠过,小金子吃了一惊,手上的刀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打手们也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想看清是怎么回事。 龙哥只感觉到脖子上一疼,吓得竟然哇哇大哭,以为自己这就死了。 那人影“咚”地一声撞在了路边的树干上,只听“嗯”地一声闷哼,那人便一动不动了。 借着昏暗的路灯,众人都看清这人便是闫哥。 紧接着,人们便都一致转头,把目光投向闫哥飞来之处,那里,周修常依然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角微斜,似在轻声微笑着,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众人不由得心中犯疑,这闫哥究竟是回事,才被他一摔至此? 这时,那龙哥道:“别我事先没有提醒你们啊!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这人倍儿他妈邪门!” 众打手心中一凛,还是万万不能信。一个打手更走到闫哥身边,俯身问道:“喂,闫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那闫哥发出几声“嗬嗬”,然后嘴唇张了又张,才终于挤出几句话来:“我……没看清……清楚……他妈……他妈……妈……” 问他的那个打手于心不忍,帮他骂了出来:“他妈的!” “对……对,”闫哥咳嗽了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他妈的!” 那人道:“那倒地是……” “我睡会儿……”说着,闫哥身子一歪,匍匐在地。 很快,便有一个打手喊叫起来:“我靠!闫哥被这小子打死了!给闫哥报仇!” “对!给闫哥报仇!”呼声震天,“给闫哥报仇!” 第三百零一章 砍不下去 这一幕如此惊人而意外,其实对于小金子、竺兰兰和浩总监等人而言,已经不再那么突兀了,但是对于王朝阳而言,却是无比的新鲜,他刚才被两个打手架着,抬到了路边的角落里,那两个打手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铁棍和砍刀,看样子是要杀了他了,王朝阳绝望地喊叫,却无人理睬,一双眼睛指望着周修常,在“濒死”之前的一瞬间,自己的人生经历如电影般历历在目想到:“……若不是周修常把我从北潭公园里拯救出来,我到现今还是一个流浪汉,和黑星星相依为命,也说不定早就冻死街头了!唉,没想到被周修常所救,又为他而死,真的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不过,说到底,我这也算是自我拯救了,要不是当初我借给周修常五块钱,他也不会来向我感恩,所以冤冤相报,这些都是命啊!” 眼睛正看着周修常呢,只见那叫闫哥的也冲他抡起了铁棍,王朝阳又想:“他现在也要死了,算了算了,他年少轻狂,贪心冒进,终于有此一报!只可惜活得够短,你和他相比,已然是人生赢家了!” 但是随即的一幕震惊了他的眼球,也让正要砍死他的两个打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见周修常在铁棍抡下的时候,忽然伸出右手抓住了铁棍的棍头,然后王朝阳便觉得眼睛一花,那闫哥的人影便“嗖”地消失不见,只剩下周修常依然躺在原地,把手中的夺下的铁棍一扔,然后还是躺着。 “刚才这是怎么回事?”王朝阳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或者是眼睛花了?抑或,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看到的是灵魂的幻觉?“难道这小子身边有什么人在帮助他?” 王朝阳的想法,也是众打手的想法,均觉得一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能把闫哥打飞是一件万不可能之事,刚才一定有什么人,用了什么机关把闫哥弹飞了。 “小心一点,这小子身上好像有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只要一接近他,就会被他弹飞!”一个打手自作聪明地说。 接着,他身旁的打手道:“那你便去看一看情况。” “我?凭什么是我?” “因为你说的对,快去给我们看看。” 众人一致赞同,于是旁边的人都把他推了出来。 这倒霉打手心道:“我小心一些便是了,也许刚才是闫哥过于轻敌,所以没看清这小子使的什么猫腻,现在我要是一击得中,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 这么想着,反而鼓起了勇气来,一口气走到周修常身边,举起手中砍刀,也不知怎地,看着露出诡异微笑的周修常,心里一阵惶恐,于是眼睛一闭,向下猛地一砍! “当!”打手只觉得自己的虎口一震。 接着,周围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这打手睁眼一开,不禁自己也笑了,原来这一砍刀砍下去,竟然砍歪了,砍刀直砸在周修常脑袋一侧的地面上。 此时,原本包围着黑星星、小金子等人的打手们也暂且没有向他们发起攻击,而是都看着这边的打手如何砍下周修常的脑袋。 “我……手抖了……再砍一下!”说着,那打手举起刀,瞄准了周修常的脸,然后眼睛一闭,向下挥去—— “呼!——当!——哐当!”刀片劈空而下,然后竟然又砸在了地上! 那打手这一下用上了十成力气,刀片砍地,震得他虎口酸软无力,整个胳臂都是发麻的,他颤抖地握着砍刀一看,不禁愣住了,原来手中的砍刀只剩下了一半刀片,另一片已然折断,掉在地上了。 看来,自己这力气还是可以的,虽然没有砍中,但至少没有丢脸。这打手自我安慰地一笑,然后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环视一圈,道:“哎呀,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没砍人了,竟然又砍歪了,连我的刀都砍断了,哈哈……哪一位借我一把刀?” 说完,再一次向周围的人望去,却见人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都是怎么了?我不就是没有砍中吗?”那打手见众人都这么看着他,不禁有些火大。 这时,旁边一个打手道:“不是……不是你砍中,而是……而是……” 众人适才看得分明,这打手挥刀砍下时,瞄准的正是周修常的脑袋,人人都觉得下一幕便是头断血涌的血腥场面,有的人更敬佩这打手的胆子,当众砍人头颅,这人在黑道里绝对可以靠这件事吃上半辈子了。但是就在刀片落下的一瞬间,周修常的身体忽然移动了一下,也没有移动得很多,仅仅是刚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落下的刀锋而已。 就好像,有什么人在他的身上系了一根绳子,当刀片快要砍到时,那神秘人把绳子一拉,刚好让他躲避开了致命一击一样。 而这一切,这个挥刀的打手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并未看到,也毫无察觉,见到大家神情古怪,言语闪烁,不禁心头火起:“靠你们的妈!都这么看着老子干嘛?好哇,你们都胆小了是不是?妈的,谁的手上没点血?你们要看就看吧,我来砍死他,为闫哥报仇!来,谁的刀借给我?” 打手们也都是各怀鬼胎,这时见周修常无比诡异,均有些怯意,心想有这个冤大头在前面顶雷,那真是求之不得。立刻就有一个打手把手中的砍刀递给了他。 那打手沾沾自喜地接过来,掂量一下,然后又站在周修常身前,鼓足了气力,高高地举起了砍刀——这一次,他居然难得地没有闭眼——“上两次都是闭着眼睛,所以砍歪了,这一次不会了,我看着砍!” “呼!——啪!” 那打手看着手中已经砍不下去的砍刀,不禁惊呆了! 砍刀砍至半途,刀片便岿然不动,好似砍进了一块石头之中。 却是周修常伸出双手一拍,将刀片夹在掌中,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打手。 那人呆愣间,运力要继续切下去,刀片却纹丝不动,想要拔出来,也是一般。打手“咦”地一声,干脆拧动刀柄,可是刀片依然在周修常的双掌中未移片许。 打手的脸上也露出了之前和大家一样的古怪表情:“邪门了!” 趁着这打手一愣间,周修常忽然双掌夹着刀片往上一送! 顿时,刀柄从打手手上脱手,而刀柄顺着他的手臂向上,“噗”的一声轻响,刀柄重重地怼在他的肋骨上,一声轻微的“咔擦”声过后,便是这打手撕心裂肺的痛叫:“我骨头断了!骨头折了!哎呦!” 这人捂着胸口委顿在地,然后一只手支着地面,整个身体向后退去,急欲躲开周修常的范围。 “妈的!大伙齐上啊!”也不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虽然觉得周修常的神功匪夷所思,让人见之生怯,但听了这一声叫喊后,却又都发一声喊,蜂拥而上,心想,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么多刀棍齐下,让周修常不过双手双脚,还能怎样? 同时,另一伙人也向浩总监、黑星星等攻去。 忽然,冲在周修常最前面的人均发出一声凄叫,本来这些人的惨叫声是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来,可以叫喊声之间竟无丝毫空余,因此上听起来倒好像是一个人用不同的声线交了一个长声一般: “啊——” 随即,很多把砍刀、铁棍之类的武器便纷纷扬扬地飞向天空,好像天空中一台巨大的磁石,把这些人手中的金属武器都吸上了天一样。 随即一条黑影如弹出的子弹一样从人群里窜了出来。黑影先是冲到了马路边,把正挥刀看死王朝阳的两个打手一把推到一边,然后又冲到小金子跟前,那几个少年想要趁乱解救龙哥,虽然龙哥忌惮小金子的刀,十分反对他们的解救。黑影把这几个少年也均撞飞,然后又飞到了浩总监身边,把伸向浩总监的两把砍刀打落在地,随即便跑到黑星星跟前,至少四把砍刀从前方和左方两个方向砍向黑星星,黑影一卷,把这四人均向后推去…… “哎呦!”“哎呦!”“我靠!”“干什么?”“是我,不要砍!”“我的刀呢?”…… 黑影所到之处,打手们或被撞翻,或被击倒,或者被打落了武器,而围在黑星星跟前的四人被黑影一推之后,均向后倒去,身子便砸中后面的人,后面的人也重心不稳地倒下,于是“哗啦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众打手你压倒我,我拽倒他,一个个地摔在地上,滚成一团。 期间,自然有砍刀没有拿稳的,刀刃冲着外面的,都不小心划伤了同伴,被划伤焉能肯依,若是平时交情不错还好,之前有看不顺眼的,便以为是趁机报私仇,双方骂上几句,旋即打了起来。 周修常站在黑星星身边,看着自己一手制作的“杰作”,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而黑星星却有些不太满意,他本来已经要好好地教训一下面前的四个家伙了,却被周修常夺了头功。 浩总监向周修常竖起大拇指:“周大师!您在上,哪天我们跟您磕头,拜你为师。” 竹竿道:“浩总监,你忘了,周大师也是有师父的,没有师父的命令,他是不能收徒弟的。” 浩总监一听,想起了当日的话,扼腕而叹,不胜唏嘘。 周修常看着一地的打手,此刻危险尚未解除,无暇他顾,朗声道:“还有谁想要比试一下的,可以现在站起来了。” 打手们面面相觑,都不吱声。 这时,只听龙哥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过?我事先提醒过你们吧?你们现在信了吧?哈哈……”听他那语气,好像是周修常给他长脸了一样。 打手们又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适才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做梦一样,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都是眼睛一花,谁都没看清。有人不禁想起了韩双乙的两个保镖,心想连功夫如此高强之人都被这少年打得横躺在地,自己这点靠着人多为胜的三脚猫功夫,就别去给人家当沙袋了。 第三百零二章 大展拳脚 不过,大多数这么想,未必代表着所有打手都这么想。一群人里总有几个不知深浅的奇葩,尤其是自己刚才并未冲在前面,而是被前面的人倒下时压在下面的一些人,更觉得:这小子仅仅是胜了前面的人,未必就能胜过我,我尚未发挥就被压倒了,不算! 于是,在龙哥的刺激下,瞬间跳出来十几个人,其中一人说道:“我就不信!妈的,老子是被人撞翻的,一身力气还没用呢!” “对对……量他一个小屁孩,算什么?”另一个大汉也跟着附和。 周修常微笑道:“那好,请不敢打的人让开,让这几个能打的来吧。” 打手们此时一个个地站了起来,听到周修常的话,都觉得老脸一红,什么叫“不能打的人”?哪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不能打的人? 所以,又在周修常的刺激之下,竟然无人退缩,一个个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武器,都咬了咬牙,准备再一次仗着人多,和周修常再打一次。 其实,周修常和他们一一对视,除了极少数不明是非的人目光混沌一片外,大多人都心存怯意,对他的恐惧远远多于恨意。不过,在这么多弟兄们跟前,若是自己首先退缩了,便会立刻成为千夫所指,回去一提是谁开了投降的头,自然被大家当成了黑锅而遭到处罚。 周修常心道:“看来今晚我的武功在线,但是大脑却不在线了。刚才那番刺激的话,本不该说。如今看来,有些糊涂蛋根本不知高低进退,让他们知难而退实在太难,只能把他们打疼打怕,四散而逃了!” 这么想着,周修常对仍然把刀架在龙哥脖子上的小金子道:“小金哥,你可以把龙哥放了,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了。” 小金子见周修常一手出神入化的神功,也的确觉得手中的这个在自己人眼里都存在感极低的人质毫无必要,并且,每时每刻勒着他的脖子,自己也累够呛,便松开了龙哥,踢了他屁股一脚,道:“滚蛋!” 龙哥乍获自由,立刻用手摸了摸脖子上,只碰得脖子上的伤口一疼,却只是皮肉之伤,心里终于放下心来。 随后,龙哥便一脚踹向小五:“让你他妈的抽耳光!”小五吓得呆立不动,甘愿做了龙哥的泻火沙袋。 王朝阳死里逃生,顶着一头冷汗走到黑星星身边,道:“刚才临死的时候,我在脑海里回顾了我的一生,发现我过得真是小心翼翼,却还一事无成!星星啊,以后咱们也得学会冒冒险,找找刺激吧……” 黑星星却摇头道:“我不要刺激,今天很刺激了。” 周修常道:“浩总监,你和竹竿、瘦子,护住我老师同学,还有老王。黑星星,今天虽然刺激,但是你还没有动手吧?想不想揍一揍他们锻炼一下拳头?小金子,你酒醒了没?可不可以……” “哗啦啦……”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撒尿声,却是小金子学者刚才周修常的样子,也当众撒了一泼尿。 众打手不禁哗然,都交头接耳道: “哇塞,谁说他下体没有了?这不还在么?” “好像是不能生育了吧?” “是硬不起了吧……” 周修常差点笑出了声,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居然对小金子的男性功能更感兴趣。 小金子对这些话也充耳不闻,旁若无人地尿完道:“哎呀,舒服。修常老弟啊,你叫我干嘛?是不是开干了?” 周修常“呵”地一笑:“应该说是开玩了。” 三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却猛听得很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周修常可以从打手们的脸上很明显地看到如下变化:当警笛声传来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首先流露出惊慌,东张西望似乎拔腿就要逃走,不过很快的,通过几秒钟的目光交流后,他们就略略镇静下来,好像来的不是逮人的警察而是助拳的友军。 不过,接下来,打手们还是在慢慢地往后推却,好像这个警笛声给予了他们逃避周修常拳脚的理由。 周修常暗暗皱眉:“警察来了,这应该是之前商量好的,腐败的警官掐准了时间,等到这群打手们把我们打得差不多非死即残后,再晃着尾巴,大张旗鼓地出现,死了收尸,没死的假装救助……这一次,这黑道白道已经联合起来要在安原市称王称霸了。” 周修常看向竺兰兰他们,只见竺兰兰和郑大千都是脸显喜色,感叹执法者终于到来,可是他们和周修常对视时,看见周修常忧色满面,不由得都沉下脸来,竺兰兰问道:“修常,你怎么了?” 周修常道:“打了这么半天,都没人报警,先是周边百姓们对这伙人害怕已极,而我们也没有报警,那么大家猜一猜,是谁带来的警察?” 一个问题把竺兰兰和郑大千问愣了。郑大千道:“靠!真的勾结到一起去啦!” 周修常不及更多地解释,分配道:“听着,浩总监,你们护送老师同学还有王朝阳,去校园里,不要出来。郑大千,你照顾好竺兰兰和许蓉蓉。兰兰,你也安抚好同学们,让他们不要害怕,多余的事情不要解释。老王,你年龄最大,把所有人都管住了,不要他们乱跑。” 周修常一个个人都安排好了任务,这么一来,就不会出现刚才让走不走的事情了。 浩总监、王朝阳、竺兰兰和郑大千都点头答应。许蓉蓉道:“哎,那我呢?我干嘛?” 周修常道:“你帮着郑大千嘛,他那么笨拙,当然得靠你来帮忙。还用我说?” “哦!”许蓉蓉恍然大悟。 郑大千却不乐意了:“我哪里笨拙了?等等,咱俩把这事掰扯清楚的……”还没说完,便被许蓉蓉拖走了。 不过,直至此刻,周围打手们仍然在围着他们不放,浩总监带着他们仅仅是走了几步,便被拦住,双方看样子还是要打。 小金子道:“那咱们三个怎么办?” 周修常笑道:“警察来了又能怎样?一面是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一面是制造出混乱的场面,一举双赢,何乐而不为?” 黑星星听懂,乐得鼓掌:“我开动了。” 要是在日式的餐桌上,说一句“我开动了”,人家会以为他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呢!还没等周修常说开打,黑星星已经把缠着胶布的双手,捏着碗口大的拳头,向最近的打手冲了过去。 周修常只好道:“上吧!” 王朝阳高叫了一声:“加油加油加油!”忽然,一把砍刀被黑星星打飞,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吓得谁都不敢吱声了。 以三敌众,全在气势。周修常适才凭一人之力,推倒群氓,是以众打手们都知道厉害,纷纷躲避,可面对着黑星星和小金子二人,他们还是不信邪,尽把拳脚刀棍招呼上去……不过,有了周修常掠阵干扰,往往刀棍没等挨近他们俩的身子,便飞得无影无踪了。 黑星星好像不太乐意周修常的帮忙,同时,他也把这股不高兴转为成拳打脚踢的力量,一下下向周围的打手们招呼过去。有几下铁棍打中他的,他混若无事,有几下砍刀砍到他的,却最多是砍破了他的大衣和袖子,有几个想把匕首之类的刺进黑星星身上,皆被周修常踹飞了。 小金子却在几招过后,便有些挂彩,不过,一旦见了血,小金子反而越来越勇猛,身子也越来越灵活,力量也越来越大,渐渐的变得疯魔起来,一些往他身上招呼的刀棍明明眼看着就要打中了,却被他癫疯得有些“妖娆”的躲避姿态,险象环生地躲避开来,看得人心惊肉跳,他却哈哈直笑。 而周修常便为浩总监等人开路。二十多个打手都纷纷围了过来,周修常见一个打手飞出一把匕首,只往竺兰兰那里飞去。实际上,这打手飞刀不一定有什么准头,不过反正扔过去就会砸到人。 周修常“哼”地一声,飞身而前,却不是向飞刀扑去,而是向飞出飞刀的打手扑去。 那打手只觉得眼前一晃,接着便脚底一空,然后好像飞了一段一样,紧接着便是胸口一痛,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等这打手再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靠在路边的墙上,胸口剧痛,低头一看,竟是一把匕首插进了的左胸胸口,血印宛然,吓得他一声惊叫后便晕死过去。 周围的打手却都看得战战兢兢,他们只看到周修常人影一晃,以不可能的速度冲到了那打手跟前,然后便把那打手扔了出去,所扔之处,正是飞刀飞去的方向,可是这人被扔飞的速度极快,竟让后发先至,在半空中把飞刀“拦下”,随即整个人又撞在路边墙上,大叫一声后,身子一歪,也不知是死是活。 “啊——”这时,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叫嚷,然后拔腿就跑,只跑了几步,才喊道,“老子不打了!老子不打了!我要回家找妈妈!” 其实,众打手等的就是一个人喊一声这样的话,好让他们光荣撤退。如今既然有人喊起,登时都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一时间,众打手从蜂拥而至转变成蚂蚁溃散,兵败如山倒,转瞬之间,人人心无战意,转身便逃,好像身后有一头洪水猛兽向他们追来一般。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远处的警笛声早就销声匿迹,不复耳闻了。 见敌人崩溃,周修常大叫一声:“追着打!” 于是,小金子和黑星星一组,向右侧马路上的打手们追打,周修常向左侧马路上的打手们追打,两侧的打手们都是屁滚尿流,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 第三百零三章 自顾不暇 那郑大千终究是少年心性,见敌人被打得四处溃散,他也跟着兴奋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根铁棍,便跟上周修常去追打打手们。 周修常见之一愣:“你怎么来了?”一脚把一个打手踹倒。 郑大千兴奋地道:“我来帮你啊!”手中铁棍随意地一挥,“当”地一声砸中了一个打手的脑袋。 “哎呦,对不起啊,不故意的!”郑大千真诚地道歉,又把铁棍向后一抡,“当”的一声,又把一个冲向他的打手的脸砸中了,登时那打手满血是血,嗷嗷惨叫。 郑大千反而有些慌乱起来,把铁棍向上一抬:“我可没想要打你啊!” “当”,铁棍正好打中前面一个打手的下巴。 “我真是不故意的啊!”郑大千一转身,铁棍跟着身体一转,又“当”地一声,敲得一个打手捂着脑袋乱叫…… 几次三番之后,郑大千哈哈大笑,道:“老大你看见没?我今天神了!” 周修常心中暗笑。郑大千哪里知道,这是周修常为了满足他见猎心喜的心态,故意把一个个打手踹得靠近他,又揪准时机,像喂鱼一般,把一个个诱饵送到的铁棍下面,让郑大千过一过瘾。 只听“乒乒乓乓”,郑大千也没怎么使力,反正只要一抬手便打倒一个人,于是越打越兴奋,打得神清气爽,不亦乐乎…… 王朝阳一边看着一边感叹:“娘的,我要是年轻十岁,我也上去了!” 一回头,见身边只有竺兰兰和许蓉蓉了,原来浩总监等人见郑大千打得风光,手里痒痒,便也冲上前去,把倒地的、落单的、打滚的、求饶的,统统一顿胖揍,一泄闷气。 竺兰兰和许蓉蓉紧抓着双手,依偎一起,均露出厌恶之色:“男人们都是疯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着周修常和郑大千一起“大显神威”,两女心里都不由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在萌动着…… 渐渐的,随着打手们越跑越远,街面上便逐渐清静下来,王朝阳和竺兰兰、许蓉蓉刚要松口气,就见街的两头再一次响起了一片喧哗,好像是打手们的惨叫声更响了。 三人都狐疑地向马路两侧看去,只见从两侧都乌泱泱地跑来一群人!而跑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周修常他们! 顿时,竺兰兰和许蓉蓉尖叫捂嘴,王朝阳“花容失色”! 可是再细细一看,只见跑来的这群人乃是神色惊慌,丢盔卸甲,有的把砍刀、铁棍往后一扔,便继续跑,竟还是那群逃命的打手们。 三人交流一下眼神,都奇怪这些人怎么又回来了?这伙人在前面遇到了什么?周修常他们怎么也跟着往回跑了? 陈帅和贾国涛分别率人等候在远处的路口,大冷天等来等去,前方去始终没有动静,不禁有些不耐烦了,陈帅派人去查看一番,回报说,“扔在对峙,还没开打”,陈帅不禁叹气,“到底是打还死不不打?我是留在这儿呢,还是不留?” 在马路的另一侧,贾国涛所想也是一般:“是不是打不起来?我这边可都等着呢?是打啊,还是跑啊?” 两人久候不至,渐渐心有些焦躁起来,但是又都想到:“黑哥刚一进去,我们就不耐烦起来,却也实在说不过去,好像兄弟间分崩离析已经不远了一样。”就这样,二人才巴巴地等着,不过要说心中没有怨气也是假的。 忽然,一阵警笛声响起,将二人吓了一跳。 其实,警笛声距离陈帅那一边更近。很快的,两辆警车便呼叫着行驶到了路口——正好停在陈帅的面前。 车窗摇下后,一个小警察探出头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陈帅讨好地笑道:“警察同志,我们在这里溜达呢,什么事都没干。” 说着,陈帅和另外一个兄弟便自觉地掏出了名牌香烟,递给小警察一根后,又把几包全新的塞进了车窗里。另一个兄弟则走到后车,也把烟塞了进去。 那小警察随即缩头,似乎是在里面的人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小警察又探出头来:“那边还没完呢?” 陈帅一听,心中暗笑:“看来,这警察把我当成谭哥的人了!我何不将计就计,支走他们?” 于是他笑道:“啊,是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现在还没完。” 那小警察点点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吐口烟,道:“告诉你们啊,半个小时,打完完事,我们再来。就半个小时。明白了?” 陈帅点头哈腰,道:“明白了!明白了!” 警车静悄悄地开走了。 陈帅感到好笑而又忐忑:“我多亏站在了这里守着路口,他们把我当成了谭王八的人,否则进去了,一定是放走了谭王八一伙,然后逮捕了小金子他们。不过,他们刚才说‘打完完事’,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谭王八要痛下杀手……哎呦,不好,这么久没有动静,是不是小金子他们已经没命了?” 正心里慌乱间,只见前方响起了一片喧哗,一伙人乱糟糟地、逃命般地跑来…… 陈帅和贾国涛都看出来这伙人的狼狈模样,知道乃是奔逃而至。按照之前的商定,如果自己人被追杀过来,他们就跟着逃走;而如果对方逃跑至此,他们就要围追堵截! 见这情形,更无可疑,陈帅心中一喜:“谭王八的人逃跑,那就是说小金子他们胜了?” 于是,陈帅和贾国涛两人便带人迎面冲上…… 那伙打手好不容易要逃出生天了,却见前方人影晃动,顿时草木皆兵,说不清究竟多少人向自己跑来,知道是来堵截的,便又转身大喊:“被包围了!” 一声喊叫,让跑在后面看不见前面的人更慌了,后有追兵,前有埋伏,这可如何是好?不过,跑在前面的人已经替他们作出了选择,那就是往回跑。 这时节,打手们已然如仓皇之鸟,只知随着人流抱头鼠窜,哪里还能仔细观察,冷静思索? 顿时,后面的打手们有的转身不及,被往回跑的打手们推外撞倒,有的前面打手们胡乱奔跑,忽然前面的人被倒在地上的一拌,便一个个追尾般滚倒在地。 陈帅和贾国涛所率领的人并不多,但是一个个都很能打,又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半天,心头火起,这时正好活动一下,一面发泄怒火,一面暖暖身子。一时间,小街两侧重新鬼哭狼嚎起来。 一些打手们总算还有点脑子,跑进了之前藏身的拐角处,然后从拐角外的居民区小道上逃出了可怕的修罗炼狱。 而正在追赶的小金子、黑星星和周修常、郑大千四人见打手们纷纷回逃,不禁一呆,周修常和小金子都随即想到,前面应该是陈帅或者贾国涛的堵截,所以小金子拉住了黑星星,周修常拉住了郑大千,也急急往回走。 周修常一抬眼,只见浩总监、竹竿和瘦子正兴致勃勃地“捡漏”,痛殴那些倒霉的落单者,不禁急道:“快去护着我兰兰!” 浩总监等三人抬头,见一伙儿人疾奔而至,顿时吃了一惊,再定睛一看,方才略略心安,便赶紧和竹竿、瘦子一起护着竺兰兰。 顷刻间,马路两边的人便汇合到了一起,重新聚集成了一大团。此时这一大团人,已经完全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力量,而是一群苍蝇般到处乱撞的乌合之众。 周修常和小金子也在中间相遇了,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脚步不停,直接冲进了对方所追赶的人群中,然后如切瓜砍菜般把这些毫无斗志的打手打得一个个站不起来…… 黑星星裂开大嘴,笑得堪称可爱,一边“嘿嘿嘿”地傻笑,一边每发出一声“嘿”,就挥拳打倒一个打手,由于太过兴奋,同时黑星星也不认识贾国涛率领的人,连续两下,把贾国涛的人打晕了两个。 贾国涛见自己所带的好手竟然在黑星星的手下没过一招,不禁心急,就要飞身扑上,打算攻击黑星星的下盘,却猛地被小金子一拉:“国涛!自己人!” “自己人?”贾国涛一呆,“咱们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么?” 小金子道:“那是周修常的员工。他不认识你们,所以打错了。” 此时,黑星星也知道自己误伤了同伙,不禁有些愧疚,刚要开口道歉,却听得一声“嗤”的轻响,随即黑星星仰天长啸! 竟是龙哥用军刺偷袭黑星星,趁着黑星星惭愧分神之际,竟然一招得手! 众人都看呆了,只见黑星星的后腰上插着一柄军刺,有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衣服。 黑星星转过身来,如铁塔般看着龙哥,双目中冒着浓浓烈火。 龙哥见偷袭得手,很是兴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龙哥惊慌道:“我靠!你们快来啊!救我!” 然而,自顾不暇的小五和小林子等少年早就被打倒在地,趁着周修常他们暂时停手的时候,正一下下向马路边的空地爬去,免得被乱糟糟翻滚的人群挤压到,听到龙哥的呼唤,也仅仅是回头一下,便更加快速地向边上爬,免得祸延自身。 黑星星双手伸出,像拎小鸡一般地一把抓住了龙哥的肩膀,生生把他就这么抓了起来! “哎呦!哎呦!哎呦喂!”龙哥大叫着,声音都颤抖了,那声音就好像是一条狗被人用棍子打了一棍子一样,棍子打在狗的身上,然后就嗷嗷叫,嗷嗷叫,叫声细嫩,又尖锐,又好笑,让人有些可笑。 那龙哥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要被黑星星捏碎了一般,痛苦地大叫:“轻点……轻……” “呀!”黑星星发一声吼,双臂一振,把龙哥像扔石头一样向马路边扔去,龙哥在空中时还发出一声“哎呀——”的叫声,但在撞在墙上后,只听“咔擦”一声响,龙哥的后背狠狠地砸在了树干上,然后摔落在地,随即便一声不哼,双眼瞪圆,一动不动了,只是嘴角偶尔抽搐了几下,显示自己还活着。 第三百零四章 问不出来 周修常听到那一声“咔擦”,知道是龙哥的脊椎断了,又这么摔了一下,脊椎里神经肯定根根断裂,看来,不自量力的龙哥只能坐着轮椅度过自己的余生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对龙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如若不坐轮椅,凭这家伙的处世性格,早晚暴尸街头。黑星星这一下,也算救了他的命了。 不过,黑星星虽然做了一手“慈善”,自己此时却因为勉强用力而伤口扩大,流血更急了。那军刺带有放血的沟槽,拨,拔不得,堵,堵不住,看得众人直着急。 周修常道:“陈哥,车还在么?能否带他去医院?” “好的,没问题。”陈帅立刻叫人,由于谁也搀扶不了黑星星,陈帅只得派人跑去开车,把车开过来再接上黑星星。王朝阳一脸伤心,拽着黑星星的胳臂,反倒是黑星星忍着痛苦安慰他。 等候车开来的期间,陈帅、贾国涛和小金子等人都继续收拾这些不知好歹的打手们,直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连呻吟声都不是调调了才罢。 然后,小金子便和贾国涛等人一起,把这些打手们集中起来,让他们靠着墙角蹲着,谁都不许说话,连喘气声大了都是一顿拳打脚踢。 除了零星几个跑掉的打手之外,四十来人在马路边齐刷刷地蹲了一排,场面倒也壮观。 竺兰兰掏出手绢,让人把黑星星的伤口先捂上,流淌的鲜血已然湿透了一大片衣衫,看起来触目惊心。黑星星已经开始站不稳了。 不一会儿,一辆吉普车来到。陈帅和王朝阳一起,把黑星星抬上了车子。然后王朝阳不放心,执意要跟着去,陈帅只好答应了,道:“我亲自送这兄弟去医院,放心吧,此刻医院里也有我们的人。” 陈帅上了驾驶位,刚要松离合出发,却有猛地踩住,伸头道:“对了,我看见警察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之前听到过警笛的事情。 陈帅接着道:“这些条子是谭王八叫来的,也把我当成了谭王八的人,还问我打完了没有,然后说,再给你们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说完,便一踩油门,直奔医院而去。 周修常和小金子、贾国涛互看一眼。周修常道:“还有二十分钟。时候不早了,我们及早撤吧。” 小金子道:“妈的!这一天,活得窝囊,但是打得爽快。” 贾国涛道:“小金哥,你都受伤了。” 小金子道:“是啊,我知道。靠,打架不受伤,怎么能叫打的爽?” 周修常道:“先别说了,我知道这些腐败警察们的意思了,因为再过一会儿,学校的学生们就下晚自习了,所以,他们必须得赶在学生放学之前,给我们收尸。” “哎呀,都快放学了!”竺兰兰也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时尘埃落定,心平气静后,才想起自己是个班主任,“同学们是不是已经回教室了?” 周修常道:“浩总监,你带着竹竿和瘦子,把我老师和同学都一一送回家,然后去公司等待。把公司那一层的电梯门和走廊门锁好,一晚上不许出来,直到我去为止。反正快餐厅那里有吃的,饿不死你们。明白吗?” 浩总监等都答应着。 周修常又对竺兰兰道:“兰兰,今天回家,就不要出来了,明天白天时等我过去,你才能吃家门。” “哦……”竺兰兰应了一声,却又皱着眉头,道,“为什么是明天白天?今天晚上呢?你去哪里?”一句问出口,恍然惊觉,自己怎么能这么问呢,这岂不是…… 只听周修常故作一脸惊奇,道:“我晚上回自己家啊,又不能去你的家里……” 竺兰兰赶紧道:“哦,对对……你说的对……” 说的脸红心跳,冷汗差点都冒了出来。 周修常接着道:“郑大千,你我就不用说了,他们不会盯上你和许蓉蓉的,不过,你还是要护着点许蓉蓉。” “废话,这还用你说?切!”郑大千适才打得兴高采烈,此刻有点得意忘形了,“我郑大千也挺能打的么……” 许蓉蓉道:“拉倒吧!那都是人家周修常故意把人往你那里推,才让你打到的!” 郑大千道:“是么?不过……我能打到就很厉害了啊,要不然你打一个试试?” 许蓉蓉道:“我就打你一个就行了。” 郑大千立刻不吱声了。 周修常道:“好了,浩总监,你们快走吧。” 竺兰兰又道:“修常,你是回家吧?一定要回家啊!” “放心吧。我知道了。”随口应答完,周修常才悟到竺兰兰所说的“回家”的真正的意思。不过,此时事情尚未了结,自己暂时不能分神。 等浩总监护送着竺兰兰离开后,小金子问道:“那现在呢?我们干嘛去?” “去吃饭!”周修常沉吟了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话来, 小金子见周修常虽然大显身手后获得了胜利,但是眉宇间还是愁云遍布,似乎又一桩更加棘手之事在前面等着他。因此上,周修常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修常,想什么呢?”小金子只得又问了一遍。 周修常勉强一笑,道:“小金哥,贾哥,咱们先去吃饭吧,然后我把刚才想的说一说,大家商量一下。” “现在不能说?”贾国涛问道。 周修常向蹲成一排的谭王八打手们一努嘴,道:“当然不能说了。” 贾国涛和小金子都会意,不再多问。 于是,贾国涛一声呼哨,看守着打手们的手下都各自归位。贾国涛道:“都饿了吧?今天打得不错,一会儿咱们跟着小金哥和这位兄弟去吃饭。” 于是,周修常带着小金子、贾国涛和十个弟兄拍拍衣裳,扬长而去。留下身后蹲了一排的谭哥打手们。 有几个打手见他们走了,便要起身,谁知刚一抬屁股,却听得远处一声厉喝:“他妈的我让你起了了么?” 吓得这几个打手又蹲了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不闻动静,打手们正面面相觑,相互小声询问“是不是走了”的时候,只见一辆警车没开警笛,只闪着警灯急驰而至。刹车后,七八个警察走下车,一脸惊愕地和蹲成一排的打手们大眼瞪小眼…… 两分钟之后,那个小警察敲开了文具店的门,店主把门打开了。 “门外发生这么多事知道了吧?是不是看到了?说一下,怎么回事吧?”小警察的语气好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店主陪笑道:“警察同志,我们都不敢看的,只听见外边打人还是杀人,我们都吓都吓死了,哪里敢看啊?” 小警察道:“一眼都没看?事情一开始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有看到?” 店主道:“那倒是看到了……” “说说。” 店主道:“……其实,也怎么看清楚,就看见一帮人拿着刀啊什么的走过来,然后我们就吓得回去了。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你逗我呢是不是?对手是谁?是不是一个高中生?” “哎呦,警察同志,这里是中学,初中高中都有,学生那么多……我可真不知道啊!” “昨天呢?” “昨天?昨天我老婆在,我不在。” “你老婆呢?” “她去外地进货了。” 那几个警察装模作样地走访了一圈摊主店主,竟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又只能装模作样地把这些遍体鳞伤的打手驱散了。像闫哥和龙哥这样受了重伤的人,便叫来了救护车抬走。 不一会儿,晚自习放学了,高二六班的学生们首先冲出了教室,一个个都想看看周修常和韩双乙怎么样了,他们在准备开战的时候便被竺兰兰严令赶回了教室,因此上后来的事情都不知道。 警察一见几个学生们讨论此事,便上前询问,不过,学生们虽然少不更事,却也明白事关重大,尤其是涉及到韩双乙,便也缄口不谈,快步离开。这几个腐败警察心中也不禁泛起了疑窦:“这谭哥面对的对手究竟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而此刻,周修常和小金子、贾国涛说了一件可以让他们更加“厉害”的事! 周修常带着小金子、贾国涛等人随意登上了一辆公交车,等到公交车把他们带离安原二中较远之后,他们才下车,找了一家小饭馆,先填饱肚子。 小金子由于黑哥进去了,本来没有食欲,只是喝闷酒,此刻打得浑身舒泰,心中畅怀,便也饿了。那贾国涛一伙人虽然之前吃了面包,但此时也均饥肠辘辘,狼吞虎咽起来。 不用说,周修常一晚上连克两个团伙,此刻也一口气吃了平常两倍多的饭。 等到肚子里有底了,把脸从饭桌上抬起来之后,贾国涛才问道:“小周兄弟,你有什么话要说?” 周修常略一沉吟,然后说道:“我要说的,和我之前给你们的提议一样,只是希望你们再考虑一下。” 贾国涛道:“之前给我们的?什么提议呢?” 小金子道:“老贾,一看你就是没有听,是不是之前看人家年纪小,所以就根本不当回事?” 之前也的确是如此,贾国涛虽然知道他与黑哥是过命交情,但毕竟年龄稍小,并未太在意。所以,之前周修常所说的话,也的确是一听一过,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适才参与打架时,周修常指挥若定,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贾国涛笑道:“小金子,我哪里不在意了,你还不知道我?我从来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嘛!不过,我从刚才小周弟弟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咱们这小周弟弟真的是不简单啊。总共那么些喽啰,你们也就五六个人,还得护着两个女孩,然后咱们的小周弟弟不知道是摆成了什么阵势,居然就靠着你们几个人把五十多人打得屁滚尿流,不简单啊!” 小金子道:“嘿嘿,你以为小周没有动手?嘿嘿嘿……” 第三百零五章 兄弟不服 “不是不是……不过,你动手了么?”贾国涛问向周修常,“我反正一直在打人,也没看着你动没动手。” 周修常微笑道:“上去抵挡了几下。” “嘿嘿嘿……”小金子发出一阵怪笑,“老贾,你听我说,小周绝不是抵挡了几下,不知道弟兄们有没有看到小周打人的?” 小金子这是向老贾带来的弟兄们询问。有一个弟兄道:“我看见了啊,力气是不小,好像踹飞了一个人。” 周修常谦虚道:“我也就会踹踹而已。” 小金子不由得乐了,心想,周修常大展神威的时候你们没有看到,真是可惜。后来压着打的时候,周修常已经没怎么用力了。再者,周修常打架时的动作要么快得让人看不清,要么就是姿势一点也不好看,看起来的确十分笨拙,不像是身手不凡的样子。 想到这儿,他便不再纠缠于此,只是说道:“老贾,小周兄弟之前的提议就是去端了他谭王八的老巢。” “哦……”贾国涛听了,若有所思。 小金子接着道:“那时候我们都心慌意乱,所以也都没当回事。那么,现在想想呢?” 贾国涛慢慢地点头,沉吟不语。 周修常见贾国涛似乎犹豫难下,道:“其实,我们刚才赢了这一场,实属侥幸。而且,就算赢了多少场,也抵不过黑哥被关进去的失败。对方已经咄咄逼人,现在遇到一点挫败后,他们自然要用更猛烈的手段来报复我们。除非……” “除非我们接着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啊!”小金子接话道。 “不错。”周修常点头,“让他们明白,我们绝不会毫无准备,也决不是群龙无首。等待他们的,不是我们的被动挨打,而是狂风暴雨式的反击!” 周修常的话,把贾国涛的一众弟兄们都听得热血沸腾。一个弟兄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啊,与其我们总是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小金子道:“哎,就是这个意思!老贾,你觉得如何。” 贾国涛此刻的眉毛已经展开了,可以看出他有些心动,只是有一些疑虑:“嗯……按理说,要是黑哥的话,也是要这么做的,是吧?就是……就是……” 小金子道:“你是不是怕做不好了,谁负责任?” 贾国涛先点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你想想啊,之前,都是黑哥一声命令,大伙齐齐出动,玩耍一番各自散去。可是今天……我就直说了吧,我老贾和我的兄弟们,愿意听你小金子的,可是别人呢?尤其是现在,各家堂口都被袭击了,大家忙着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周修常沉声道:“如果你这样想,谭王八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如果十堂口都这么想,退伍帮解散也就是了。” 贾国涛听了这话,甚是不快,寻思:你这小子凭什么来这里说三道四?我们来帮你,乃是看在小金子的面子上!小金子是帮内护法,你又算老几? 其实,他这么想,也是有些着恼于小金子刚才十分附和周修常。 但是,尽管贾国涛有些不快,却也十分清楚,周修常说的不错,抓住头领,然后各个击破,让十堂口团结不起来,这个退伍帮也就名存实亡了! “唉!”贾国涛重重地叹口气,“这也不是没办法嘛!谁能想到走到这一步啊……” 周修常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需要团结一致,相互帮衬。我知道,今天大家都遭遇了不少损失。这样吧,日后大家把损失报给我,我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 “嗯?”贾国涛听了,惊奇地一瞪眼,“你说什么?损失报给你?你还能帮助我们?” 小金子“嘿嘿”笑着,道:“老贾,你孤陋寡闻喽!你现在心里还有些瞧不起我们这个小弟弟是不是?他家是开公司的,拥有的钱,不比陈帅少!陈帅就几辆车呗!” 贾国涛有另眼相看的目光打量周修常:“那你家有几辆车?” 周修常笑道:“一辆也没有。” 小金子道:“他家住在城中花园别墅里。算不算有点钱了呢?” 贾国涛道:“我现在的钱,也能……算了,恐怕不能,还……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损失报给你,你就能补偿我们了?” 周修常道:“你们大家今天一呼百应,云集影从,我周某人不胜感激。现如今,在市场经济大潮下,能够像各位讲究情义的只会越来越少。所以,各位既然来了,那么各位的损失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啊!否则的话,日后振臂高呼,就没人来了不是?” 贾国涛看着周修常,竖起了大拇指:“嗯,咱这小弟真的能耐!说话一套一套的。嘿嘿……呵呵……” 周修常见他仍然不表态是否参与攻击谭王八的大本营,道:“贾哥,事不宜迟啊,最好今晚就能给谭王八看一看我们的作战能力,他现在气焰正盛,没准正开庆功会呢,咱们去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吓一吓他,如何?” 小金子道:“要我说,就是让他们看一看,我们退伍帮根本打不垮!” 贾国涛的兄弟们也都点点头,认同这话。 贾国涛目光闪烁,其实从内心里,他认同周修常的观点,也觉得去袭击一下谭王八的老窝,给敌人的震慑将超过以往任何时候。只是他内心当中始终有点反感…… 黑哥进去了,十堂口之上,便是护法小金子。而此刻,小金子竟然事事都听周修常的,这样贾国涛不能不有些不舒服。 说白了,就是对周修常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听一个小孩子的吩咐和指挥,有些落不下脸来。 这时,小金子一笑,道:“老贾啊,咱俩多少年交情了?你说实话,是不是对咱们这小弟有点不服气?” 老贾一愣,强笑一下,道:“那倒不是,我一个小孩子,我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我就是想吧,咱们去袭击人家,人家兴许有准备,可是我们呢?没准备啊……我这心里有点不靠谱。” 小金子哈哈一笑:“之前那次打架不是说上就上啊?你啊,就是不服,对不对?这样吧,你既然不信周小弟的能耐,你就让你的人和周小弟比划比划,你说怎么样?” 贾国涛一呆,道:“哦?这也可以?算了吧,周小弟是孩子,还是高中生……” 小金子道:“嘿嘿,周小弟,敢不敢应战?” 周修常此时和小金子心意相通,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手威震群豪,别说召唤别的堂主了,就是眼前一个贾堂主都搞不定,只好道:“小弟我没什么能耐,但是自忖,还可以在众位大哥的手下走了几招……”说到这儿,周修常又觉得挑战的意味不浓,无法起到激将之用,便又道,“……若是小弟赢了哪位大哥,那一定是今天小弟比较幸运罢了。” “比较幸运?”果然,一个弟兄听出来了,“这么说来,不是我们让着你,而是你比较幸运?” 周修常微笑着,把挑战的元素说得更加明显了:“不错,列位大哥若是不出全力,是肯定无法赢我的。” “呦呵!”这下,贾国涛和弟兄们都来了兴趣。 贾国涛又一次用惊奇的眼光看了看周修常,道:“周小弟,你不要胡吹大气了,他们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而且现在还天天练功,你一个学生,哪里比得过?你是动脑之人,指挥指挥就不错了。” 小金子“啧”了一声,道:“我说老贾……” 谁知,贾国涛把手一举,打断了他,道:“小金啊,你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人家小小年纪,被你几句忽悠上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要说黑哥说你不太稳重呢!” 小金子道:“黑哥说我……算了算了。我是怎么说你都不信是不是?我真想自己和周小弟过过招,让你们见识见识,但那样你们肯定说我故意让着他。这样,老贾,你真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派一个人,和周小弟来一手,让也好,不让也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如何?!” 说到最后,小金子已然吹胡子瞪眼了。 贾国涛见他如此激动,道:“好好……那,周小弟,我可让我们兄弟们试一试你了啊?” “恭领指教了。”周修常拱一拱手。 贾国涛对弟兄们道:“那么,谁来和我们这位小弟耍耍?轻点的。” 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谁去和周修常过招,就代表谁功夫最差一样,都相互推搡着,谁都不应声。 贾国涛道:“磨叽!你们手心手背,然后选少数的!” 十个兄弟一听,都觉得合理。于是,一番“手心手背”之后,一个弟兄在哄笑声中被选了出来。 贾国涛道:“我介绍一下,这是杨子!杨子啊,你腿脚功夫厉害,收敛点啊。” 杨子笑道:“自家人,点到为止嘛,知道了。” 小金子看着周修常,笑道:“你今晚不累?不累的话,就好好给他们露一手,争取让这十个人都服了你,然后再把老贾弄服。” 贾国涛故作不满道:“小金子,你这是把小兄弟往火坑里推啊,还是瞧不上我们啊?” 小金子笑道:“好好,我不说了。修常,看你的了!” “好。”周修常站了起来,向杨子一伸手,“那就外面切磋一下如何?” “走吧。”杨子的回答倒也干脆。 于是,众人乌泱泱站起来,只往外走去。 这时,猛听的一声厉喝:“都给我站住!” 众人都惊奇地转身,寻思着:小店之内,是什么人胆敢冲着十几个大汉高声大喝,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见一个厨子模样的大胖子高声道:“都看我干哈?咋的?吃了饭不给钱就想溜啊?吃霸王餐是不是?给钱!一共二百零九……四舍五入,给个二百吧!” 第三百零六章 只差寸许 众人不禁莞尔。 周修常不待贾国涛掏钱,掏出了二百元,又掏出了十块,笑道:“一共二百一十,这才是四舍五入。不必找了。” 那胖子老板才笑嘻嘻地收下了。等到周修常一众人出去后,这胖子猛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紧握着二百一十元钱,低声感概:“好像好悬就挨一顿打啊!多亏遇上个好人,要不然今天亏死了!” 走到外面,对面正是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里,于是,众人走进那里,然后给杨子和周修常让出地方。 杨子道:“一会儿疼了就直说。” 周修常道:“你也是。” “哈哈……”众人闻言而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乐不可支的话。 只有小金子道:“杨子,说真的,该叫停的时候别撑着。周小弟没有打过几次架,下手可能没轻没重的,不知道对方有多疼。” 周修常道:“正是。” 那杨子笑嘻嘻地:“金哥你怎么尽吓唬我!”又对周修常道,“小弟弟,来吧,看你有什么能耐,我让你三招。” “好。承让了。”周修常最后一个“了”字说毕,便向杨子走去。 杨子虽然不当回事,但依然凝神接战,心想:“我可别因为大意,丢我的老脸!” 周修常走到杨子跟前后,“呼”地一拳飞去,也没什么招术,就是模仿着电视里的直拳一样伸胳膊出去。 杨子心道:“就这样啊?”伸手朝周修常的拳头抓去。 周修常见杨子抬手,拳速竟而忽然加快,一瞬间便越过了杨子的手掌,“砰”的一下,打中了杨子的左胸。 杨子“哎呦”了一声,身子也向后退了一步。 众人见了,大为惊奇。这杨子武力不弱,在贾国涛带来的十弟兄里算是排名第三第四的杨子。而周修常一招甫出,居然旗开得胜,当真意外。 最属意外的要属杨子自己了。他见周修常的拳势软弱,因此上心生大意,没想到周修常竟然会中途加快速度,于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周修常的拳头击打在胸口,隐隐生疼。 要知道此时冬天,人人均穿着厚棉衣、羽绒服,能单凭拳头打得胸口疼痛,还让她后退一步,那一定是练家子了,寻常人力气不到,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众人本来笑嘻嘻地全是看热闹的心思,此时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反而小金子嘴角一翘。 杨子道:“嘿,你小子挺贼啊。我再让你一招。” 周修常笑道:“好,那我出招了,你要小心。” “出吧。我看着呢。” “我出了。” “出啊。” “呼!——砰!” 众人都没看清周修常如何出拳,只见杨子连连后退了三步方才站定,再定睛细看时,只见杨子捂着右侧胸口,脸上微现痛苦之色。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杨子生性悍勇,有一次被一把砍刀划伤了后背,肉都翻了出来,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把拿砍刀的人砸得牙齿全落。而此次却脸显苦色,还连接着喘了两口粗气,可见这一次周修常的拳力极大不说,还打得他喘不上气来。 小金子道:“够了,再打便伤了和气。” 杨子摆摆手,道:“别!这小子……这小弟弟有点厉害,不过,我还没出手呢!” 周修常站立不动:“请赐教。” 杨子重新站直,喘一口气,忽然眼中精光一盛,“嘿”的一声,便飞身扑来,动作端的迅捷勇猛。 就在杨子冲到周修常跟前时,周修常在一瞬间身子一晃,已然避开了锋芒,转移到了杨子的右侧方。杨子冲到周修常跟前时,本来会顺势挥出一掌,击向周修常,却没想到眼前一花之后,周修常竟而从眼前消失,又在右方出现,而自己的右掌已经成套路般挥了出去,等于把自己的右翼暴露给了对手。 周修常知道,自己若不展示点真本事,众人定不会服气,长久地拖延下去,今晚也别想去袭击谭哥了,反而是打了一场内战。于是,他也不客气伸出手去,在杨子挥出去的右臂上一托。 只听“咔”地一声轻响…… 杨子的右臂登时朝上甩去,他本来利用一扑之势带动着右臂挥出,用力极大。周修常再变本加厉,又改变了右臂使力的方向,整个人便带着些跃起的感觉向前涌去……落地之时,杨子脚步踉跄了两下,向前又是跌出了三步,方才站定。 这时,他的右臂已经像不受控制的重物一般从空中垂下,然后晃晃悠悠地甩来甩去,竟然是脱臼了。 杨子的悍勇在这里展现无遗,周修常原本以为杨子会痛得失声大叫,但是杨子竟然一声不哼,虽然脸色发白,却只紧紧地咬牙,然后极力地控制着颤声,道:“谁来帮我……把胳臂装上,我忘了怎么装了……” 众皆愕然。小金子立即上前,一拉一顶,只听“咔擦”一下,胳臂又能活动了。 周修常道:“杨子哥,真不好意思了,小弟没轻没重的。” 杨子摇摇头,示意不碍事。 贾国涛试探着问道:“杨子?没事吧?” 杨子深吸口气,道:“我没事。我输了。” 众皆默然,不过眼睛似有不信之色,均觉得刚才好像也没有发生啊…… 小金子道:“好了,不打了,老贾,你……” “等等!”站在杨子旁边的一个弟兄道,“我来和这位小兄弟切磋一下,行不行?” 小金子无奈地笑了一下,对周修常道:“这位是老刘,你管他叫老刘哥就行了,之前练过散打的。” 周修常拱手行礼:“老刘哥,请指教。” 老刘走到当场,也拱了拱手,道:“杨子的腿脚功夫厉害,不过他刚才应该是怕伤到你,所以没有用。” 周修常向杨子一脸歉意地说道:“原来如此。是小弟无知了,见谅见谅!” 老刘接着道:“所以,弟兄们中也有不服的。不过,我的拳头功夫比较擅长,正好可以和你比试比试。” “小弟受教。”周修常凝神而立。 老刘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矮身,随即向前一跃,“呼”地一声,竟然一记飞踹踢了过来! 周修常很想哑然失笑一下,这老刘说自己是拳头厉害,却踹来一脚,是本末倒置呢,还是有意使诈呢? 这一记飞踹迅捷无比,对于常人而言,万难躲开,因为从老刘抬腿到脚尖飞到周修常的眼前,不过是一半的眨眼功夫,飞脚未至,劲风就扑面而来了。这一腿,没个十年功夫是使唤不出的。 但对于周修常而言,这一腿的速度仅仅是稍快而已,当飞脚踢到面前时,他只向后一仰,便轻松避开了。 而老刘好像已经料到他会避开一样,飞腿抡空后,顺势带动着另一条腿飞去,还是向周修常迅猛地踹去。 周修常不慌不忙,又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 老刘随即顺着一抡之势,摆正了上半身,然后左肩一沉,左拳带着劲风向周修常右肋挥出。 周修常还是不急不慌,身体只向左偏移了半寸,老刘的拳头便擦着衣服边挥了过去。 老刘并不觉得意外,随即左拳缩回,右拳换成一记勾拳,如飞龙探天般从下往上直击过去。他刚才的左拳正是把周修常逼向右侧,然后右拳迅猛出击,可致一击必中! 然而,周修常却是勾拳将至身前的一刻,又是向后飘移了寸许。 “呼”的一声,老刘的右手勾拳从周修常的鼻尖上擦了过去,竟是又一次落空了! 久击不中,每次都差了分毫,老刘不由得焦躁起来,“哈”地发一声喊,飞身一跃,身子凌空飞起,随即左腿抬起,小腿好像安装了机簧一般弹飞出去,直冲着周修常的胸口。 久攻不下的老刘也把什么“手下留情”忘得一干二净,只恨不得一只手抓住周修常,另一只手好好地痛揍他一顿。 见老刘飞身而起,姿势俊美飘逸,众人纷纷叫好。 周修常见他左脚踢向胸口,在是抓住他左脚还是继续躲避之间,略一犹豫,终究还是选择了继续躲避,想看一看这个散打运动员的一招一式,好好地学习学习。 于是,周修常又一次活跃了寸许。 而老刘却见之一喜,看来周修常并不知道这是五连踹,连续五记飞踹,都在飞身一跃的瞬间完成,每一下都是十足的力气,并且前一脚踹出后并不用收回,紧随而至的后一脚都是借着前一脚的劲势继续飞出,所以五脚飞踹,乃是一脚比一脚快,一脚比一脚狠,一脚比一脚重! 这乃是靠“拳头功夫”擅长的老刘的绝招了。 众人初时见到,都不禁暗暗喝彩,不过随即想到老刘寻常对敌之时,都不轻启此招,这时节却不得不派上用上,也反衬出了周修常的不凡之处。同时,人们也不禁为周修常担心起来,要出声警告老刘脚下留情,已然不及。 周修常乍见此招,也是略略心惊,因为刚刚向后躲避了一寸,哪知第二脚转瞬便至,周修常不得不又向后避开寸许,谁知第三脚竟然比第二脚还快!周修常只得再向后躲去,心想,“这下可完了吧?一共三下,三连环嘛!” 谁知,第四下更加迅捷!周修常只得又向后飘了寸许,心中是一阵苦笑:“我想第五下会不会来得更快?” 这个念头刚转完,第五下便开天辟地而来,宛如雷霆一击! 周修常虽然惊讶如此快的飞腿,但还是轻描淡写地向后移了寸许。 老刘五连踹使完,身子也落在地上,这时,他赫然发现,周修常位置好似相对他并无变化,仍旧伸出胳臂后,便相距了寸许! 老刘此时不再恼火了,而是感到一阵阴森森的寒意窜上背脊,心道:“这少年是不是鬼?怎么可以这么快?” 老刘一念及此,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略略安定心神,方始意识到,周修常速度自己别说万难企及,甚至连忖度都难以忖度。 第三百零七章 战前讲话 众人再一次静默下来,除了小金子,他们和老刘适才的想法一致:“这少年别是个鬼吧?” 周修常见老刘呆呆地伫立着看着他,当真是呆若木鸡一般,于是拱手笑道:“刚才多谢老刘哥的拳头留情了,小弟才能看到老刘哥如此神乎其技的五连踢啊!” 老刘醒觉过来,道:“不算什么了,都没有碰到你的毫毛,你太厉害了。我刚才是不是好像在自顾自地练拳一样,嘿嘿,哈哈!” 老刘笑着笑着,声音里有些落寞之意,显是觉得自己平生得意的一招,居然打出去如石牛入海,无影无踪,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周修常却于心不忍,道:“老刘哥,你这五连踢力道非同小可,把我吓得心惊胆战啊,尤其是最后一脚,势如奔雷,我本来是万万避不开的,只不过好像你力气难以继续,有些松弛,同时也是对我脚下留情,所以才踢得慢了,我才能避开呀!” 周修常这几句夸奖,句句在理,老刘心里为之一喜,觉得周修常能识得此招精要,便如同高山流水遇知音般高兴。只是后面的什么“气力难继”“脚下留情”云云,可全然不是,老刘知道,那是周修常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才说的。 老刘十分承情,也拱了拱手,道:“周小弟的身手我是服了。真的。你们大家伙刚才也都看到了,我那一下五连踹,你们中有谁能躲开的吗?小金子,你能吗?” 大家都摇头。小金子一边摇头一边道:“要是我,只能拼着胳臂一挡,躲是躲不开的。” “不错。那么……我老刘没什么可说的了。”老刘看了看贾国涛,欲言又止,然后退到一旁。 小金子道:“老贾,你看到了吧?实话告诉你吧,那些谭王八的喽啰们,我基本上没怎么动手,全是他一个人打跑的。” 大家都点点头,无不信然。 周修常看了看天色,月至中天,已是约莫九点左右了,便道:“过去的事情,我们有的是时间去谈论。贾哥,我还是要说,今晚袭击谭王八的老巢,最是适宜。你觉得呢?” 这一天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一辆吉普车从医院里开出来,直奔光明路而去。 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这辆吉普车护送着受伤的黑星星和焦急的王朝阳来到这里,黑星星被送进了急诊室,那军刺差一点便刺中了肾脏,好在只是失血稍多,包扎伤口加上一番输血,黑星星已无大碍,甚至和王朝阳吵吵饿了。 这一天,医院里接收了不少刀伤病人,同时一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人也来了不少,眼力较好的医护人员都看得出来,这是市里发生了黑道团伙的火拼,那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都是保护伤员的帮内打手,以免敌对帮派前来补刀。 在九点二十左右的时候,一个火急火燎的年轻人跑进了医院,这人只跑得满头大汗,直接冲到住院病房里,找到了一个经商模样的丑脸汉子。 那丑脸汉子听了几句,脸色逐渐沉凝,显得更加丑陋了,不过双目中却隐隐现出兴奋的光芒,然后便对身边的看护喽啰们吩咐几句,便带人下楼。 这丑脸汉子便是陈帅。 没人承认他长得帅,但是没有人敢说他身上没有“将帅”之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做事雷厉风行,敢闯敢干,要不然也不会成为退伍帮中最富有的商人。 贾国涛在被“无敌小弟”周修常劝动后,又在小金子的安排下,首先派人去叫来自己的弟弟贾国安,然后第二个派人去找的便是陈帅。 联系上陈帅后,陈帅当即应允,开着车和小金子、周修常、贾国涛他们汇合。有了陈帅和他的车队,联系人便好办多了,车队中的司机一个个都是老油条,最远的堂口也不过二十分钟便能回来。 唯一的问题是,许多堂口被毁,一些弟兄们正对着自己堂口的残骸发愁,听见去端谭哥的老巢,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总觉得自己心血被人付诸一炬,弟兄们也有了伤残,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发起反击? 于是,小金子和周修常便亲自坐车赶过去,挨个堂口地劝说。周修常先是说到自己愿意出钱,弥补各堂口的损失。小金子又拍着胸脯保证。周修常甚至把随身携带的几千元大钞和大哥大掏了出来(竺兰兰临走前还给他了),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财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财,明之以义,终于在艰难说动了宁宇堂主之后,其余的堂主便比较容易了,陈帅和其他被说服的堂主也会站在他们一边说话。 小金子之前从未觉得集合一帮人原来有这么难,大家虽然都是结义兄弟,但遇到各人损失之事时,还是首先各扫门前雪。他不禁感慨之前黑哥的为人手段。不过,在周修常的保证和劝说下,各个堂口还是纷纷给了面子。这一点,让小金子颇感欣慰。 眼看着退伍帮就这么散了,却全靠一个人给挽救了回来!真是扶大厦之将倾啊。 在车上,小金子看着周修常和陈帅说说笑笑的样子,依稀地觉得,周修常身上,似乎有黑哥的几分影子。 而且,虽然之前黑哥的地盘不断缩水,但像今晚这样的集体行动黑哥很少主持,因为过于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实际上,帮里对黑哥的退缩也有不满的声音,但也知道如今声势大不如前。所以,各处堂口都在努力洗白,成为正经的商人,而黑哥至今没有丝毫转型的意思;众兄弟开始意识到金钱的魅力和重要性,却均感到黑哥似乎有点排斥这个急剧转变的世界。 其实,之前周修常也发现这样的问题,就在那一次挫败韩双乙后,他和黑哥在老兵烧卖的豪华包房里交心长谈过。黑哥当时也初步答应了要努力转型,但好像并没有付诸行动。 这一次帮内集体出动,实在是太不容易,这也是因为黑哥进去了,众人心中有气;堂口被毁,心中有火;周修常的保证,让大伙心中有底;再加上战略时机的选择,让弟兄们终于觉得今晚“有戏”,而同仇敌忾起来。 很艰难,比打架都难,但是我们做到了。或者说,周修常这小子居然做到了! 想到这里,小金子结合自己的观察和感受,不禁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黑哥有些防备着周修常的意思。 看来,这小子是个将才啊。 劝说十堂口的弟兄们加入今晚的“盛会”,周修常他们足足耗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等到光明路上聚集了十辆吉普车和五辆大客车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三十分了。 十堂口的人,王国诚,陈帅,周定军,曹阳,宁宇,贾国涛和贾国安,李洪波,沈家人,叶大龙齐齐聚集。 五辆大客车上,一共装载了三百多人。 小金子意气风发,对周修常说道:“小周,这个景象可不多见啊!上次帮你去北潭公园里打韩双乙,仅仅是这个规模的五分之一。” 之前有在医院里和堂口中的弟兄并不认识周修常,小金子分别介绍了一下。各人也都向小金子汇报了一下自己堂口的情况。所谓堂口,有的是洗浴中心,有的是棋牌社,有的是台球厅,有的是夜总会……大部分堂口被砸。自从听周修常会弥补损失后,这些堂口索性也不派弟兄们看着了,只留下几个毫不相关的服务员、守夜大爷守住水火便是。 但是医院里依然留着二十多名头脑机警、身手不错的弟兄守卫。 “除了医院里那些,就差不多都来了?”周修常东张西望,这也是他两世里头一次看到帮会聚集。不愧是叫退伍帮,虽然三百多人在雪盖冰封中聚集起来,分布在五辆大客中,却杳无声息,显示出惊人的纪律性。 小金子见问,先是自豪地点点头,然后又神色一黯地摇摇头:“还有黑哥没来。” 周修常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过身,周修常面对着十堂口的堂主,神情肃穆庄严,而又坦然自若,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生的模样,却颇具指挥千军万马的领袖气质,雍容大气,沉稳端凝,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周修常扫了一圈,和十堂口的堂主们对视一眼,道:“刚才小金哥已经把我介绍给了大家,之前大家也是听过的,我无意之间救了黑哥一命,从此便与退伍帮有了撇不清的干系。今天我本来就是想找黑哥去玩,却看见了老兵烧卖烧成焦炭的景象,也派人把伤心欲绝的马容婷送到了医院。此时的心境,我与你们都是一般。 “古人有云,今日事今日毕。今天谭王八想把我们分崩离析,甚至一网打尽!那么,我们也就要在今天给他回以颜色!我周某乃一介书生,微躯薄命,难堪大用,但老天对我幸有所赋,让我有了一些临阵对敌的能耐。 “所以,列为大哥,小弟今日毛遂自荐,做一夕将帅,待得事毕,若无功而返或折戟沉沙,小弟自甘受罚,一切损失皆我来负;若出手得卢,大获全胜,小弟也不敢邀功请赏,居功自傲。若非如此,请列位大哥都对我冷嘲热讽好了。 “咱们这次袭击谭王八的老巢,是因为黑哥进去了,我们一方面展示实力,一方面也是挽回自己的脸面,所以做不好无地自容,做得好乃是份所应当!各人不过有过无功而已! “虽然话说到此,若哪位大哥不愿意服从于我,我也并不意外。一军不能有二将,因此,若哪位大哥不服,现在便请出来向小弟我挑战,若是输了,我自当让贤;若是赢了,请听候调遣,切勿三心二意,口是心非而误了大事。” 周修常说完了,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第三百零八章 天生神力 小金子首先道:“我是帮内护法,至少今晚,我愿意听候周小弟的调遣了!” 贾国涛接着道:“我看过了周小弟的神功,心服口服,愿听调遣!” 贾国安道:“我也愿意。” 陈帅道:“我今晚和周小弟接触了不长时间,但是觉得他颇有手段,而且我亲眼看见他一个人连续踹飞了五只谭王八的狗,又听老贾讲了比武的事情,我服了。今晚愿听调遣。” 其余几人不禁面面相觑,不免有些不服之意。 其余的几人面面相觑之余,却也都不禁想到: “我们十堂口的弟兄们地位不相上下,按说本该听从护法小金子的。但是小金子其实并不管事。接下来,便应看看十堂口中谁的威望最大,大伙便应该听他的,可是实际上十堂口也很难选出来谁的功绩最大,即便选出来了,大伙中总会有人不服气,终不免心生嫌隙了。” 可就是说,从十堂口中内部选拔,大伙终是有不服气的,于是,小金子和陈帅、贾国涛等便干脆拉来一个外人,临时充当指挥角色,这么一来,大伙也都无话可说。 可是,是不是这个周修常乃是听你们的,是你们的傀儡呢?这些人还会有这样的疑虑。 至于什么神功云云,他们既未见到,便以为不足为信,自然不当回事,心中只是认为:“现下群龙无首,为了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讲,便选派了一个外人为首。若是这个外人乃是某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耆宿,那么我们便也心服了。可是如今一个个小小的高中生,一个黄毛小孩,凭什么来做我们的头头?你们小金子和陈帅、贾国涛是不是刚才商议已定,觉得这个小孩易于操控,所以便推举为首?嘿嘿,就算是什么‘一夕将帅’,也是可笑至极!传了出去,人家必然笑话我退伍帮无人了!” 周修常和小金子等人都看出了王国诚、宁宇等人的不服气。这时,贾国涛说道:“弟兄们,之前我和你们一样,我也不信这位周小弟的能耐,后来试了一试,果然非同小可,绝不一般。老刘自甘认输,不信你们可以问一问他,他使出了五连踹,却连周小弟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王国诚等人听了,目光微微一紧,都不禁寻思:“这话说的似是而非,老刘的功夫我们都知道的,的确是厉害,不过什么衣角都碰不到,也是胡吹大气!还让我们找老刘去问,老刘是你的老部下,他自然会按照你的意思说了。” 这时,一个壮汉走了两步,说道:“咱们百闻不如一见啊!不是我叶大龙不信你小金子,只是这位周小弟年龄尚小,能不能担此大任,我们心中……嘿嘿!年轻人嘛,有这份自信固然是好事,想我当初叶大龙不也是第一个冲上了掩体么?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没死不是你能耐高,乃是老天爷不爱搭理你!周小弟啊,冲锋陷阵的事情,不是那么好玩的。你要是执意想当,总得让我们心里有点低,是不是呀?” 那叶大龙长得五大三粗,腰宽体胖,浓眉大眼,虬髯满颏,活生生是个画里的张飞。 这时,有一个精干的汉子说道:“大龙这话有些道理,我们不是不同意,是不放心啊。小金子,要不然,我们还是听你的吧。” 陈帅道:“大波,你都知道小金子没什么将才,你还往上推他!” 大波,就是刚刚说话的李洪波了。 李洪波道:“唉,都是一顿打,到时候大家一起商量嘛。” 此言一出,站在李洪波身边的沈家人、曹阳、周定军等都纷纷点头。 而王国诚却说道:“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听起来也不错。可是,一旦开打,场面乱哄哄的,却上哪里商量去?若是商量不妥当呢?听谁的?时间不允许啊!” 他这话一出,另外的宁宇、陈帅等都觉得甚是有理。 小金子微微叹气,道:“我就知道大伙中会有不服的。大老贾,你之前试过周小弟的功夫,你说说怎么办?” 大老贾,就是贾国涛。他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服,他们不服,看来只好让他们自己试一试了!” 周修常道:“时间紧迫,没多过一秒,便有风声泄露的危险。列为大哥,既要试一试小弟的本事,小弟也只好恭领指教了。不过,我们尽量简单快速一点,好吧?” 叶大龙、李洪波等一听,脸色一沉,不禁有些不满,要不是碍于小金子等人的面子,只怕当场要发作出来,心想你这个小娃娃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还让我们简单快速一点,哼哼! 叶大龙跨步而出,道:“这样吧,周小兄弟,你说简单快速,就简单快速!之前大老贾把你吹得上了天,我也心里痒痒,想见识见识年轻后辈的能耐。嗯……我们现在就半个手腕,如何?” “这个简单,”周修常笑道,“再好不过了。请叶大哥手下留情,省点力气去打击谭王八。” “哈哈!”叶大龙爽朗地一笑,道,“你不用操心,我叶大龙的力气,他们都知道的。” 周修常见他体重一百三十公斤的杨子,心道:“也不知道这叶大哥和黑星星比起来谁更强些。从某种程度上说,黑星星好似年轻版的叶大龙啊。” 若是在之前,周修常决计不敢和黑星星较量力气,但如今自己体内气脉流转,无限充沛,用力能扛鼎来形容也是说得小了。 叶大龙便走上前,一脱大衣,铺在路旁花圃的水泥护栏上。护栏是一堵矮墙,不过及腰高度,上面是宽达四十厘米的平面。这里,就是叶大龙和周修常扳手腕的“擂台”了。 “小兄弟请!”叶大龙一挥手,先矮身蹲下来,然后召唤周修常过来。 周修常也像叶大龙一样,蹲着身子,伸出了右手。 众人都渐渐地围了过来,都想一看究竟。 小金子不知是怕周修常会栽个跟头,还是有意用欲扬先抑的方式,说道:“今晚周小弟打了不少架了,力气恐怕有点提不上来,你们体会一下就行。” “好说好说。”叶大龙已经握住了周修常的右手,准备发力了。 周修常感觉叶大龙此人倒也干脆利落,为人直爽,心生喜欢,暗道:“我只是维持不动,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他却不知,这叶大龙虽然性格直爽,却也是个一根筋。 “那我当裁判,”贾国涛站在二人中间,道,“注意——开始!” 叶大龙首先发力,他原以为猛地一用力,必会把周修常的手压到底,这少年之前言之凿凿,他也绝不客气了,一上来就用猛力。 但是大力用力之下,叶大龙却凛然一惊!因为他的手就好像握在了一根深扎地底的铁棍一样,任凭如何施力,周修常的胳臂就是纹丝不动! 叶大龙如何肯甘心,继续催力,但是周修常的胳臂始终不动分毫。 “难道他这胳臂是铁做的?难道是假肢?是金属假肢,一点都扳不动的?”叶大龙不禁心中犯疑了,于是,他在发力的同时,忽然一松劲儿,如果周修常竭力抵抗的话,他忽然一松劲儿,周修常的胳臂会朝他压下来。 可是自己的劲力已然松了,周修常的胳臂却没有压过来,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 “奇怪!”叶大龙心中暗叫一声,自己这一手力气,足有百斤力道,突然施加和突然收回,对方居然毫无反应,这岂不是奇么?叶大龙心想周修常大概是作弊了吧? 于是,叶大龙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迅速地往周修常的手臂上一戳。 触手乃是正在发力的坚硬的肌肉,和常人无甚分别。 周修常被猛地一戳,可是之前万万没想到的事情,不禁劲力一泄。 叶大龙趁势使力,心道:“我要是还扳不动,那就是你用的金属假肢了!” 可是,周修常劲力既然泄了,他哪有扳不动之理,一下子便把周修常的胳臂压倒了。 旁人都看得分明,见叶大龙也是使了两回力,却都是无功而返,然后靠着另一只手的帮忙,方才把周修常的手臂扳倒,一个个都道:“大龙,你玩赖啦!” 叶大龙刚要说“这一把我就是试试,不算数行不行”的时候,忽然觉得周修常被扳倒的手腕向上慢慢地挺起来! 叶大龙立刻闭嘴用力,想阻拦住周修常的手臂向上的趋势。 但周修常的手臂却缓慢而匀速地上升着,好像根本不把他的力量当回事一样。 叶大龙不禁着急了,心道:“我连作弊取得的优势都保持不住了么?”更加用力下压。 旁人见之,不禁大骇。只见周修常的手臂一点点地恢复原状,而叶大龙任凭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 甚至,到了最后,叶大龙已经双脚离地了!他蜷着身子,以右臂手肘为支点,以周修常的胳臂为另一个支点,全靠周修常的手臂回馈的反作用力,他的脚尖居然一点点地离开了地面。 叶大龙用一只胳臂的力量把自己的身躯拔离地面,臂力之强,已经世所罕有。 而周修常更是以一臂之力,将一个二百六十斤的壮汉生生地拔离,焉能不惊世骇人? 除了之前见识过周修常神武的小金子、贾国涛之外,人人都看得舌桥不下。 王国诚道:“好了好了,大龙,松开吧。” 叶大龙却是一根筋,当他察觉自己已经脚尖离地之后,干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放在了周修常的手腕上,然后双手齐用力,似乎是说什么也要把他的手腕拽倒不可。 周修常却只是微笑着,那只承担了叶大龙全身重量的手臂依旧一动不动,好像浑若无物一样。 宁宇道:“大龙!大龙!醒一醒!”说着,拍了拍叶大龙的肩膀。 一味蛮干的叶大龙好像忽然醒觉了一样,松开手来,眼睛瞪得溜圆:“他妈的,妈了个巴子的!哎呀我去他妈的!我狗日的奶奶的!……” 第三百零九章 会会老巢 一连串的骂声之后,叶大龙才似乎回过劲儿来,喘了喘气:“我的手臂都扳疼了。” 小金子道:“好了,大龙,你服没服?” 叶大龙挠了挠脑袋,道:“算了,我服了!妈的邪门!这小子真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不是假厉害!我叶大龙服啦!” 贾国涛道:“我当初就和大龙一样,难以置信,最后不还是相信了。” 周修常道:“不信也是在所难免,换作是我,也是一样。” 王国诚道:“周兄弟,我想问问,你这臂力是如何练成的?” 周修常笑道:“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老天所赋,我也觉得惊奇。” 王国诚道:“那上一回我们去北潭公园时,可没觉得你有这项天赋啊……” 周修常见王国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势,便道:“上一次我还没有这么强。当时我的气功水平太弱,别说是和大龙哥掰腕子了,就是连寻常人都斗不过。” 没办法,周修常只好又“灵机一动”,扯到了气功上面去了。 果然,一提到“气功”两字,这些习武练气之人便纷纷理解了,一个个睁大眼睛问道:“那你师父是谁?如何学的?可否教我们一招半式?如何避免走火入魔?” 周修常只好像那天应对浩总监们一样,说什么“我师父是隐士高人”“一次事故,除了意外,机缘巧合,被传授了气功”“未经师父允许,不能随意传授”“日后功夫有精进之后,与大家一起进步提高,这还是可以的……” 大家一听,周修常已经算是答应了“传授”一些技艺,便都喜笑颜开了。 这时,只听一个嗓音尖锐的堂主说道:“我从来就不信气功那东西。再说,那玩意遇到枪了,管用吗?哼,都是扯淡的!” 叶大龙第一次驳斥道:“曹阳,你就是会说风凉话。要不然你来试试他的力气?” 曹阳道:“我不试力气。要比,就比快。” “噗哧!”贾国涛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曹阳怒道:“大老贾,你笑什么?” 贾国涛道:“我之前都说了,老刘的一记五连踹,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这一点,小金子都看到了。” 小金子道:“不错,我亲眼目睹。” 曹阳道:“凭你们信口胡说,我才不信。你们俩是不是想让这小子当个傀儡将军啊?” 小金子神色一凛,道:“老曹,我哪里有?” 叶大龙道:“曹阳,我别的不说,但说这小子的力气,我服。你要么和他比试比试,要么就别说什么风凉话。不过,你是一贯喜欢说风凉话的,哼哼!” 曹阳道:“比快,到底比不比?” 周修常道:“自然可以比。不知曹阳大哥要如何比?” 曹阳道:“这还不简单?我让你打。刚才大老贾说什么老刘踢不到你,说句实话,我也觉得老刘踢不到我……” 他尚未说完,贾国涛和沈家人、李洪波就“嘘”上了,沈家人道:“我说老曹啊,咱们吹牛有个限度好吗?上一次老刘才踹出了两脚,后面的没踹出去,是怕伤到你。再说了,你俩上一次切磋,都三年前了。人家老刘这三年肯定更快了。” 曹阳道:“怎么着?难道三年里老刘的速度快了,我的速度就不会快了?这三年里,我也没落下什么啊?” 小金子道:“好好,既然这么说了,小周兄弟,你看着来吧。” 周修常笑道:“那好。如果我打到了曹阳大哥了,曹阳大哥却不承认怎么办?” 曹阳道:“我怎么会不承认?笑话?你打到我,我就会疼啊!” 周修常道:“自己人,点到为止。敢问谁那里有白色粉笔一类的,我拿在手里,要是我在曹阳的衣服上划了三道以上的粉笔线,就算我赢,如何?” 曹阳道:“行啊,而且,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陈帅道:“我车里就有粉笔,平常用来画轮胎的。我去拿来。” 片刻后,陈帅拿来了粉笔,递给周修常一根。 周修常接过,道:“那好。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曹阳却走到马路中央,道:“我在这里,你开始吧。三分钟的时间,要是你画到我一下,就算你赢了。” 周修常道:“一下不行。我还是划三下吧。” 贾国涛笑道:“说真的,这周小弟就是画五下,也不是不可能啊!” 众人的胃口登时又被贾国涛的话给吊了起来。 周修常却只是笑了笑,道:“那就画十下吧!”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就连小金子和贾国涛也都摇头。 贾国涛道:“周小弟,你虽然快,但这些大话还是免了吧!” 周修常只好道:“我尽量吧,看看能画多少道。” 曹阳在马路中央,听他们讨论着能画多少道,不禁十分气不平,道:“嘿!怎么呢?都没开始画,就商量着画多少道,也太气人了吧?” 周修常道:“那我现在就要冲过去了!” “冲吧。”其时,周修常距离曹阳足足有二十米的距离,曹阳很不在乎地挥了一下手。 周修常手握粉笔,心中想道:“这一次是为了折服人,那么不如实实在在地露上一手,也试试我究竟能有多快。这么一来,也省得他们总是跃跃欲试地挑战我耽误时间了。” “好。那我开始了。”周修常沉着声又说了一遍。 “哎呀,你就来吧……”曹阳满不在乎地说着。 但是,周修常话音一落,当曹阳还说“哎”字的时候,周修常已然冲到了曹阳面前! 周修常这一下使足了力气,冲到面前时,又猛地生生顿住,伸出手来,把粉笔往曹阳的身上划去…… 这时,曹阳的一声“哎……”刚刚说到尾音,即将发出“呀”的音节。 周修常右手一抖,手中的粉笔在曹阳的棉服上画了一个撇…… “呀——”曹阳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周修常已经在他的棉服上写下了一个横折勾,一横一竖一横…… 当“呀”字即将发完时,周修常又继续写下了一竖一个横折勾,和一横…… 没错。周修常写下了他的姓——周。 当曹阳大大咧咧地把后面的“……你就来吧!”说完时,周修常已经纵身后跃,飞回原处站定,就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 “啊!”曹阳说完了“你就来吧”之后,紧跟着就是一声尖叫,然后他也愣住了,表情僵硬得好像木偶。 他只觉他在说出一句话的时候,眼睛一花,似乎有什么物体在自己眼前闪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周修常站在了自己眼前!还没有他惊讶之时,周修常便倏忽一些不见了。 众人则更加震撼。谁也没有想到周修常的动作居然会一快如斯。 他们只见周修常身影一晃,瞬间便出现在曹阳身前,又在他身前逗留了一秒后,便身子又一晃,返回原位。 快得好像时间丢失了一秒钟。 周修常把手中变得短小,同时发热得冒着白烟的粉笔还给陈帅:“麻烦陈帅大哥去看一看,我的字写得不好,见笑了。” 陈帅和众人拔足便向曹阳奔去,一个个都探头去看。 陈帅道:“写的是‘周修常’三个字。” 小金子道:“我靠!这不是闪电么!” 李洪波道:“老曹,服了没?” 宁宇道:“他手里拿的要是刀,你现在已经被切成碎块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道曹阳面红耳赤,怎么也想不到周修常会这么快,自己的棉服成了人家的签字单。 “行了行了!看得有完没完?”曹阳把众人推推搡搡。 贾国安却不依不饶地揶揄道:“哎呦!老曹,你改名了吧?还是你穿错衣服了?这明明写的是人家周小弟的名字啊。” 曹阳咂咂嘴,道:“是我服了,行不行?比风凉话,我说不过你。” 贾国安道:“原来你还有服人的时候?我小贾佩服了!” 大家说说笑笑地走回来,看见周修常时,顿时一个个都严肃了起来,这时的他们,已经对周修常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敬佩了!所以,尽管周修常只是站立微笑,但比之前动员讲话时更加让人肃然起敬! 周修常道:“我之前说,今日事,今日毕,现在看看时间,却已经差不多快到明天了,所以,我们话不多说,抓紧时间吧,在这一夜,挖一挖他的狗窝,好不好?” “好!”小金子和十堂口堂主齐声回答,嗓音彻云。 谭哥的老巢在位于旧城区的百昌街。 百昌街,在旧社会,人们都管它叫“百娼街”,乃是安原市甚至是华夏东部颇有名望的花柳街。后来新华夏成立后,娼妓之流被严加取剔,但是百娼街人们却叫惯了。后来定地名时,便改成了“百昌街”。 在旧社会,有花柳街的地方也往往是藏污纳垢之地,一些黑道大佬甚至将这里作为老巢,并不鲜见。而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后,如今的百昌街成了娱乐一条街,和北六马路相交,互为表里。于是,如今的谭哥也效仿“先贤”,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老巢。 此时,夜深人静,只有偶尔路边几个打更的老头惊奇地看着十辆吉普车和五辆大客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 已过午夜,一些值夜班出租车司机正准备下班了,这时在马路上见到这样的车队,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是惊惧:“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军队在演习?可是,怎么都是吉普车?也看不见军车啊?” 甚至有点出租车司机想到,这没准是在拍电影呢!就像是录像带里看到的香港大片一样! 与其他寂静的街道不同,百昌街此时的夜生活方兴未艾,老板们和小姐们正苦苦劝住犹豫着回不回家的男人,引诱着他们在继续消费。 因此上,百昌街上,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时不时有几个喝醉的男女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要么吐了一地后又钻进了另外一家,要么被某一家的小姐们生拉硬拽地拖了进去。 第三百一十章 首领身份 就在这一片“祥和”之时,一辆吉普车冲进了街面上,行驶了数十米后,一脚刹车停住。 紧跟着,这辆吉普车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车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停下来。于是,一连串的刹车声响彻灯红酒绿的夜晚。 几个年轻混混模样的人,正在一家洗浴中心门前抽烟聊天,好像在里边嫌闷热,在寒冷的外面抽烟才舒服一样。 见到十几辆大小汽车排成一队停下,这些年轻混子们都不禁发愣。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更让他们长大了嘴巴。 只见从后面的大客车上数十人鱼贯而出,每人手里都拿着刀枪等武器。 这是来打架的!这个念头在年轻人心中闪过。 “三……三哥……你瞧……怎……怎么办?” “你说话能不能不……不磕巴?吓死我了!他们是谁,你们谁认识?” “今天谭哥去收拾黑哥了,他们是不是……是黑哥的人啊?” “我靠!咋办?” “三哥……可不可以……就当我们没……没出现过?” “说得对!跑啊!” 几个年轻人撒腿就跑,眨眼工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什么向上面警告一下,通报一声,也全然不顾了。 同时,一个小姐喝得醉醺醺地,踉跄着脚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麻痹的小扣!就他妈给老娘十块钱小费!白他妈让你摸了!靠!” 一抬化着浓妆的眼睛,只见不远处聚集了无数男人,手持棍棒,来势汹汹,当即吓得一声尖叫,“啊!”可是,这尖叫声没完,她就识趣地闭上嘴巴,然后撒腿开跑,一边跑一边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脚上穿着高跟鞋,这小姐跑几步便摔一跤,爬起来又跑几步,脚却崴了,不得已脱了鞋子,一瘸一拐地跑远:“有人来啦!救命啊!……” 周修常见喽啰们都已经下来,道:“大伙上吧!” 喽啰们都跟着自己的堂主,按照周修常之前在车上时所分配的任务,各自向着自己的目标进发。 这些按摩店,理发店,足浴店,录像厅,该砸的是一定要砸的,既然在谭哥的地盘上开店,还生意红火,说和谭哥没关系鬼都不信。 “乒乒乓乓……” “打人啦!杀人啦!啊——” 物品砸毁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从百昌街上远远地传开去…… 周修常气沉丹田,朗声叫道:“姓谭的谭王八,下来好好玩一玩啊!”他气脉悠长,声若奔雷,回波阵阵,如果谭王八在这里,绝对会凛然心惊:“黑哥这是哪里来的好手?” 按照周修常之前的任务分配,王国诚、曹阳、宁宇、贾国涛和叶大龙率人打砸店铺,驱赶无关人员,把谭哥的喽啰们打得不能反抗为止,克制自己手下不下重手。 贾国安和李洪波率人堵在百昌街两侧,除了把周围店铺砸烂外,便是守住路口。 陈帅和沈家人、周定军,三人各带一队,分成三个方向,只往装修豪华的地方钻,一边砸,一边寻找谭哥是否在这里。 周修常、小金子和另外五个喽啰,居中策应,一旦那一边需要助援,便安排人手。 男人们喝醉时耍赖的声音,小姐们的尖叫声,嘶吼声,求饶声,呻吟声……诸般声音混杂在玻璃破裂声,桌椅横飞声,重物落地声……之间,俨然是一首炼狱的大合唱! 不一会儿,只见周定军带着一个光着上半身、纹身的短发男人走到周修常跟前,道:“周小弟,这就是谭哥的一个拜把子兄弟,叫他棍子就行。” 那棍子朝周修常桀骜不驯地看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变,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仔细地打量周修常。 周修常道:“棍子?呵呵!你不用看了,是不是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那棍子不置可否,显然在努力地回想着。 周修常道:“我就是那天在医院里帮助黑哥的人。” “啊!”棍子发出嗓音低沉的一声叫,“靠你妈妈的,小崽子牛逼了哈!妈的,之前没把你当回事,你他妈还把自己当人物了哈!” 周定军一个耳光扇过去:“今儿晚上,这位周小弟是我们的头,你别马虎了,一万个你和他打,你也打不过他。” 棍子被抽了一记耳光,毫不在意:“靠你妈的,老子管你什么头不头……啥子?他是你们的头头?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周修常心道自己必须要出手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否则这话传出去又让兄弟们心里不舒服。 周修常上前,看了看这棍子光着身子,居然极有骨气地硬挺着,鼻涕都快流出来了,眉头却还是不皱一下。 周修常道:“喂,谭王八今晚是不是不在啊?” “废话!”棍子不屑地瞥一眼周修常,“你自己没长眼睛啊?妈的,谭哥要在,能让你们这么砸?” 听了这话,周修常向一个弟兄吩咐道:“传下去,谭哥八成不在,大家继续砸。” “好。”那弟兄去了。 周修常走到棍子身边,道:“你外号叫棍子,还喜欢混在风月场所,是不是你的那话儿超级能耐啊?” 棍子这时眉开眼笑的,好像周修常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一样,道:“那是必须的,啊哈哈!是你的两倍!” “哦哦……”周修常微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保留你的成名工具了。” “啊?”那棍子有点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玩意保留我的工具?我有什么工具?” 周修常脸色一沉,伸出手去,捏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微微用力一捏…… 周修常的微微用力,可以堪比铁钳了。 “啊——”棍子的惨叫声可谓惊天动地,连旁边一些被打得痛哭流涕的谭哥小喽啰都不禁吓得止住了啼哭。 接下来,周修常也并不客气,右手伸出,或者捏,或者弹,一下下地打在这棍子的手臂和手指上。看起来,周修常打的极轻,几乎是手指一捏一弹便离开了棍子的肌肤,但每一下下去,都让棍子发出痛彻心扉的嚎叫,虽然是光着身子出来的,但是头顶居然冷汗跌出。 离得远的人看不清这边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距离较近的人却都看得心惊胆战! 就连站在一边的小金子和周定军也看得背脊发冷。 原来,在周修常“轻捏”之下,那棍子的肩骨登时粉碎,然后周修常又捏碎了棍子的两臂上臂,然后伸指一弹,把两臂小臂也都弹断了,再弹两下,却是弹在了棍子的两手手背上…… “咔擦!咔擦!咔擦!” 棍子的两条手臂上红红肿肿,算是废掉了。 从捏碎了这人肩膀开始,周修常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翻腾不止,恻隐之心不是没有,自己也不想再下狠手,但他想到如果不杀鸡儆猴,自己的威信终究是立不起来。所以把心一横,心道:“你这人撞在我手里了,算你倒霉,所以,我只好拿你立威到底,省得之后再有人不知好歹地受罪,对吧?日后我会偷偷地给你送一笔钱便是了。” 周修常把棍子的双臂废掉之后,坦然地看着他,冷冷地道:“服了吗?” 棍子疼得面孔扭曲,根本就说不话了。 周修常叹口气,又伸出手去…… “疼!”那棍子见周修常又把魔手伸来,吓得他一声大叫,几不成声,“妈呀!疼死了啊……” 周修常还是面无表情,道:“服了吗?” “服……”棍子猛地哭了出来,随即便抑制不住地嚎啕,更光着身子在冰冷的地上来回打滚,“可他们疼了!我服了啊!我服了!救命啊!我要我的胳臂……” 周修常目光冷漠,心里却直叹息:“你的胳臂算是废了,但愿你以后改邪归正,靠着你的‘棍子’好好养活自己吧。” 周修常这时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四下里无比的寂静,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目光中都不禁流露出一些恐惧。 周修常昂然一立:“还有人对我今晚的首领身份有质疑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周修常朝小金子笑了笑,有些腼腆地道:“小金哥,我也是没有办法。自己人,大家随便取笑都无妨,但是要是让这厮取笑便传出去,我们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不说,就是弟兄们自己都心里不舒服吧?” 小金子道:“我理解了。” 周修常重新环顾一下四周,道:“大家继续砸。” “是!”那些反抗的谭哥喽啰们见留守的棍子哥被周修常折磨得满地打滚,痛不欲生,顿时毫无斗志,一个个都缴械投降。 这么一来,退伍帮的人士气更加振奋,想起黑哥被关,又想到堂口被毁,此时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乒乒乓乓”的声音重新从各处楼中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很少有人再大声嚎叫了,似乎都对周修常那一手心有馀悸,故而吓得噤若寒蝉。 又砸了约有十分钟左右,只见李洪波从街口快步跑来,道:“我那头来了不少人,看样子是来救援的……” 周修常问道:“有谭哥在么?” 李洪波道:“没看见。” 周修常道:“除了你的人之外,所有人撤。” 一声令下,周修常带着一众人马向外撤去。李洪波把他的人集中起来垫后。 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旦来援,便兵分三路,一队人马留在百昌街上做诱饵,一队人马在百昌街外准备反包围来源的人,而第三队人马则撤离再远一点,准备拦截第二批来援的人。 小金子道:“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倒是挺快的。” 陈帅道:“他们今天聚集了不少人去打我们的堂口,这时候应该在庆功,所以人都没有散,一叫之下,便都出来了。” 王国诚道:“我觉得应该再排出去一队人马。” 周定军道:“去做什么?” 王国诚道:“他们这么些人,不一定是分两拨来,还可能分成三拨,或者四拨。” 第三百一十一章 痛打落水狗 周修常道:“不要紧。小金哥、陈大哥和大贾哥,肯定都记得我是怎么把一群人打跑的。原因便是兵败如山倒,只要第一批和第二批来援的人被我们打跑,后面有多少人马都无所谓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是这个理。 很快的,除了李洪波之外,周修常他们都撤出了百昌街。那些车辆则只好暂时留在街面上。 又过了两分钟左右,只见足足有一百多人的谭哥喽啰们走进了百昌街,他们先是看了看满目疮痍的街面,不禁一阵痛心,又是一阵后怕,然后便看到了李洪波率领的弟兄们。 “妈的!上啊!杀了他们!”一人振臂高呼,一众人马便朝着李洪波冲来。 李洪波也嘶吼一声:“去你妈的!给老子继续干!”也带人冲上。 周修常道:“差不多了。陈帅,宁宇,曹阳,三位大哥带人从这边冲上。沈家人和叶大龙,两位大哥跟着我和小金哥,绕到另一边冲击!王国诚和贾国安,两位大哥请去更远的地方埋伏,周定军和贾国涛两位大哥,留在这里机动!” “明白!”众人齐声答应。 百昌街上,对战厮杀声刚响起不久,一阵更大的呐喊声便从街道两边涌了进去。 退伍帮的人都在左臂上缠了一圈黑布,以此分清敌我。周修常和小金子、沈家人、叶大龙冲进去时,李洪波、陈帅、宁宇、曹阳早已经从另一头和谭王八的人混战在一起。由于谭王八的人来了不少,李洪波他们稍有些支持不住,不过随着周修常的冲入,战局很快得以改观。 周修常没有主动攻击谭王八的这些喽啰,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遇到自己的弟兄遇险,他便飞身而上,解救倒悬之急。 这么一来,退伍帮的很多弟兄都受到过周修常的出手解救,自是十分感激。 在两向夹击之下,谭王八的喽啰们很快溃散,有的冲进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店铺中躲避,却又被冲进去的弟兄们打了出来。 又过了不久,这些喽啰们终于缴械投枪,一个个跪在地上,双手举过了头顶。 周修常让他们还是像在二中时那样,一个挨一个地靠马路边蹲好。一百来号人中,跑掉了二十多人,剩余的人都捂着伤口垂头丧气地蹲在那里。 小金子道:“周小弟,然后呢?我们现在干嘛?” 周修常道:“问一问外围的王国诚和贾国安,如果没有更多的人来,咱们就可以撤了。” 谁知,话音刚落,就好像是回应周修常的话一般,贾国安就跑了过来,道:“周老弟,来人了!” 周修常道:“果然!多少?” “大约还是一百多的样子吧!” 小金子皱眉道:“嘿!谭王八最近召集了不少人啊!” 周修常道:“好,放进来,都放进来。然后,你们谁也不用去外边埋伏了,咱们就在这里痛打他们一顿!” “那谭王八还会派人呢?”小金子问道。 周修常道:“任由他们派!到时候利用这些喽啰们,制造出混乱,一冲而散,忘了我刚才说的兵败如山倒的话了?” 于是,贾国安便去传话,十堂口的人一半在百昌街里,一半在百昌街外,外面的人暂时躲起来,将谭哥派来的第二批救援喽啰们放进百昌街。 那第二批喽啰们在半路上遇见了第一批溃退下来的,听说,百昌街里全是黑哥的人,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这伙人想了想,第一批都打不过,我们这第二批也够呛,顿时行动也小心翼翼起来,其中略有头脑的更是叫道:“应该让几个人去谈谈情况再说,万一人家是给我下套子呢?” 于是,在百昌街里等候的弟兄们等了半天,只见十几个小喽啰探头探脑地走进街道,一看到对面站着百十个人,又看到诸多第一批赶去救援的人都鼻青脸肿地蹲在地上,顿时发一声喊,便往回跑。 周修常道:“嘿!事情好玩了!” 小金子道:“他们要是跑了,会不会和第三批汇合,这样的话,人更多了。” 周修常道:“咱们倒也无需在这里等他们,今天突袭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接下来,不妨追着打他们,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让他们满城市跑!” “哈哈!”小金子笑了笑,“我喜欢!” 周修常道:“不过,他们满城市跑,我们却无需满城市追,大家按照堂口分配,两堂为一组,分成五个方向去任意去追打,如果打不过,便掉头就走,引到人多的地方再反杀。给一个小时的时间,最后大家在光明路集合。” “懂了!”小金子立刻让传令的弟兄们向下传达。 片刻之后,退伍帮的人开始全员大反击,十个堂口按照周修常的吩咐,两堂为一组,互为犄角之势,向第二批来救援的谭王八喽啰们发起了攻击。 那些喽啰们一见对方气势实在太凶,便纷纷抱头鼠窜,不出意外,好多人顺着来时的原路往回跑。 这么一来,便和第三批前来增援的喽啰们撞上了。这三批来增援的觉得有了两批人马去打架,估计退伍帮早就溃散了吧?于是,见到迎面冲过来一帮神色惊慌的人,下意识地就认为是黑哥的人马,于是,发一声呐喊,便冲了上去,砍瓜切菜一般地和第二批人打了起来。 原来,谭哥最近扩张得厉害,收纳了不少小帮派的人,但是时日无多,自己还没来得及整合团队,是以好些人都互不相识。而今天变起仓促,派来的团伙彼此也没有渠道去沟通配合,甚至连像退伍帮那样每人绑一块黑布用来识别都没有。 第二批和第三批交手了几个回合,双方才发现打错了,而这时,退伍帮的弟兄们已经冲了上来,势如潮水,威如骇浪,本来无心恋战的第二批来不及向第三批解释,便向远处逃去,第三批的喽啰们方才意识到原来第二批也是被打散了,人人都是心中惊惧,便也朝远处奔去……顷刻之间,一支数百人的战斗力量便不战而崩。 十堂口组成的五支队伍,各自选择了一条街向残兵败将追打过去。在每一支队伍之前,开在前头的是两辆吉普车,弟兄们呐喊着跟在后面。吉普车的大灯把溃逃的喽啰们照得无处藏身,很多喽啰干脆弃械蹲地,或者躲进了路边的建筑物。 于是,以安原市的老城区百昌街为中心,一场黑道大追杀开始向四周蔓延着…… 周修常自己也不会想到,他兴致忽来、为了让弟兄们可以豪情大快的一个决定,竟然成了安原市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黑道械斗和大追杀。其波及范围之广,几乎遍布了安原市主要城区的每一条街道;其影响程度之深,以致在很多年后,许多安原市的人们在外地相遇时,总要提一提这件事情…… 十堂口组成的五支队伍很快就随着分散的谭王八喽啰们而分散了,就好似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去森林的边缘采野花,看不远处的花好,便走过去采,虽然每一次都不太远,看起来都可以轻易原路返回,但是一朵朵地采过去,很快就迷失在森林深处…… 同理,为了追打这些败兵们,打红眼的弟兄们便跟着越来越分散的目标追打过去……有时候追着追着,忽然发现对面也跑过来几个败兵喽啰,原来对面也有自己人追赶而至,于是两拨人马在一条小巷子里汇合,把夹在中间的倒霉蛋痛殴一顿。 也有几个零星的弟兄追敌心切,没有结伴而行,结果落了单,反而因为势薄力单,被逼上绝路的穷寇反击得手。 到得后来,逃的人已经不知道逃到了哪里,而追的人也更加糊涂,乃至后来遇到了无辜的路人也受到了波及。 等到一个小时结束后,周修常和小金子来到光明路上时,不禁有些傻眼了。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一个弟兄按照约定回到这里。反而有两个弟兄是因为追赶谭王八的喽啰而在这条路上飞奔而过,却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就是光明路…… 小金子叹口气,道:“这也是常有的事情……这起码说明,弟兄们都打得不错呢。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周修常哭笑不得,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小金哥,你说他们是不是跑得哪里都是了?” “也许是吧,不过……”小金子此刻的脸色,似乎觉得今晚行动过于顺利,有些事情不太妥当。 周修常道:“是不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应该是他谭王八今晚被揍得这么惨,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警方也没有出动?” 小金子道:“正是!全市都被我们闹成了一锅粥,却听不到警笛声!而且,谭王八这家伙也没露面,他去哪儿了呢?” “谭哥……” “靠你妈的!你怎么叫我呢?不长记性是不是?” “呃……谭……谭总,对对,谭总谭总,我这记性……” “有屁快放!” “谭哥……啊呸!谭总,今晚上我们折大了!谁知道他妈的黑哥进去了,他们的人还能对我们这样!” “哼!” “谭哥……啊呸!谭总……” “你到底能不能叫明白了?” “谭总!我是说,咱们怎么办?弟兄们真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不着急。让他们作死去吧。别忘了,我们开始上边有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是朝廷的大内高手,他们就是江湖门派!哼!今晚是挺气人的,不过我也能想到,咱们毁了他们的堂口,这群小狗崽子肯定是急眼了嘛!不要紧的,我们先把韩书记吩咐的事情做好,这才是最主要的,明白吗?况且,黑崽子进去了,他们还有人在我们手上,你说我怕他们啊?哈哈,到时候我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哼哼!” 第三百一十二章 被刁难了 “懂了!谭……总英明!”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对谭王八的隐匿不出颇费思索,均觉得,今晚的胜利虽然大快人心,但是似乎总有一些说不上来的隐患。 谭王八和韩博涛是不是背后另有图谋?他们绝不会甘心就范,那么此刻如此忍气吞声,也必然预示着之后的腥风血雨了。 这么一想,周修常和小金子都愁眉不展起来。 “周小弟……我们是不是玩大了?”小金子不由得有些担心了,“毕竟,黑哥还进去呢,我们这样一来,黑哥会不会在里边受苦?” 周修常道:“小金哥,其实是这样的,黑哥进去后,我们必须要显得更加强硬起来。只有我们显出了强硬和能力,黑哥反而在里边不会受苦。” 小金子重重地点头,道:“不错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周修常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今晚的行动确实干得漂亮,大家也都团结一致,士气高涨,他谭王八再想动手,不得不三思了!只不过……” 小金子道:“只不过从今天起,大伙都要提高警惕了啊!谭王八、韩博涛和腐败的警察,一定是在搞什么鬼呢!” 周修常深以为然,他更想到:“谭王八和韩博涛今晚可谓是受挫了,韩双乙又被我打击成那个样子,韩家已经视我为眼中钉了,说要警惕,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警惕。今晚连警方都没有任何动作,可见韩博涛和谭王八应该是另有要事——一件比抄了谭王八的家更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情呢? 一时半会儿,周修常自然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并且,时间已近凌晨三点,他和小金子聊了一会儿,便要分别回家了。 走了几步,周修常一回头,却见小金子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呆呆地坐在路边。 周修常心下奇怪,便又走了回去,道:“小金哥,你怎么了?” 小金子笑了笑道:“你干嘛回来了?回家去吧!我坐这儿歇会。” “歇会儿?”周修常看了看周围,四周都是冰天雪地的,道,“怎么在这儿歇会儿?回家歇着啊,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小金子苦笑一声,道:“我那算什么家,就是一个住的地方。” 周修常从小金子的眼神中看出了迷茫和落寞,道:“怎么了?家中……” 小金子叹口气,道:“周小弟,经过这儿一晚上,我才算是把你当兄弟了。之前是跟着黑哥一起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小,可能不太懂,其实在社会上,人都是很复杂的。但是其实,也是很简单的。我金子,就是个简单的家伙,放眼望去,我们家现在就我一个,爱干嘛就干嘛,是不是?但是我其实什么也不爱干……” 周修常不禁在小金子身边坐了下来,道:“小金哥,既然现在咱们都不是外人了,你也说说,你是不是在战场上受伤了?” 小金子默默无语,只是轻轻地点头……半晌,总算憋出来一句话:“我这也算是残疾吧?” 说完,又不吱声了。 黑哥进去了,小金子就好像断了线风筝。 周修常叹口气,道:“你傍晚的时候,要是听我的,一直在小旅馆里醒酒,就不会有今晚这事啦,哈哈!” 小金子一想也对,也嘿嘿地一笑,道:“都是命啊!——我小金子从今天起,就打算一直住在看守所旁边了,每天都去看看黑哥什么的,要是不让我见,我估计也不会让我见,说不定还把我逮起来呢,我就等着,把我逮起来就更好,陪着黑哥去。” 周修常明白,这是小金子给今后一段时间找一个目标。之前他一直和黑哥在一起,形影不离,所以今后也要离黑哥近一些才心安。不过—— 周修常道:“小金哥,你现在肯定是警方挂上号的,我也是。你去看守所里,百分之百会被逮捕。而进去了之后,你想想啊,假如你是警方,你会把小金子和黑哥关一起吗?连他们在一个所都不会吧?” 小金子一呆:“嗯……的确是哦……” 周修常道:“还有啊,你是护法,你要是进去了,退伍帮就真的一个人主心骨都没有了。别看我,我就是今晚临时充当一下,乃是个临时工而已。我敢肯定,你要进去了,等再出来的时候,退伍帮不复存在了,而堂口里的人也八成会审时度势,除了几个脾气倔强被人灭了之外,其他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同流合污,继续做自己的买卖。” 周修常的话说的不错,小金子想了想,现今之世,人们虽然仍旧在乎义气,但是这个义气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毕竟没人真的跟金钱结仇。 其实,谭王八能够胜过黑哥,甚至和韩博涛勾结,恰恰是顺应了时代需求而已。 只不过,谭王八做事急躁毛糙,至今声势虽大,但根基不稳,所以才在今晚给了他们以可乘之机! 小金子感慨了一通,看着周修常,道:“周小弟,你真的不是一般人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才不过是个高中生,便想得这么周全,唉……差距啊!” 周修常笑道:“人各有命而已,我在这一世如此威风,焉知我在上一世过得有多么惨呢?所以老天开眼了呗,哈哈!” “哈哈!”小金子指了指自己的裤裆,“那就说明,老子在上一世,没少风流快活啊!” “哈哈……”“哈哈……” 二人笑罢,周修常便拉着他去住酒店。小金子初时还回绝,但很快就由着周修常带着走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去住本市最豪华的天都酒店!” “靠!那家啊!我知道!之前老板还跟黑哥和我吃过饭,后来谭王八就把那块地盘夺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今晚敢不敢到谭王八的地盘上的豪华酒店住一住?” “靠!走着!” 二人甩开胳臂迈大步,朝天都酒店走去。 一路上,偶尔还能碰见几个弟兄追赶着谭哥的喽啰们……他俩就兴之所至,出手帮助拦截,或者制造点绊子让那几个如惊弓之鸟的喽啰们陷入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刻。 周修常和小金子就这么走走停停,耗时良久,终于来到了天都酒店门口。 酒店的保安已经看到了外面的厮杀追打声,故而更加警惕起来,此时见两个男人大摇大摆地向酒店门口走来,便眼睛一瞪,指着二人厉声喝道: “哪来的?赶紧给我滚!” 周修常和小金子听了这声呵斥,不禁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那保安见两人不走开,反而放肆大笑,不由得怒气冲天,喝道:“他妈的!叫你们俩滚开呢!听见没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周修常笑道:“这位兄弟,我们是来住店的,你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那保安道:“我管你住什么店?这是天都酒店,就凭你,你也能住得起么?哼哼!” 小金子道:“天下瞧不起人的人怎么他就这么多?喂,能不能住得起你说的算么?” 保安道:“我今天就说的算了!我们经理说了,今晚上就是不接待客人了!别说是你们两个乞丐,就是穿得立正的老百姓,也不会让进的!” “乞丐?” 周修常和小金子相互对视着,心里都寻思:“我俩是乞丐?难道我俩看起来这么像乞丐么?” 可是,这一对视,两人却都笑了。甚至相互指着对方大笑起来。 原来,周修常和小金子都是在今晚打了不少架的,一旦打起来便不免跌跌扑扑,甚至在地上滚了滚去…… 这么一来,两人的衣服上都是污泥点点,黑一块,黄一块,肮脏得不行。 那保安道:“他妈的,你们俩是不是疯子?赶紧给我滚啊!” 周修常道:“现在就你一个保安?别人呢?” 保安道:“你叫别人干什么?怎么地?我还打不过你一个小孩了?” 小金子听了这话,又“噗哧”一声笑出来,觉得这句话比什么都好笑。 保安怒道:“靠你妈的!你笑个屁呀!”说完,走上来就要打。 小金子灵活地一躲,脸色微沉,道:“嘿,你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子今天打了不少架,累了想歇歇,别逼我动手啊!把你们老板找出来,让他看看我是谁!?” 保安道:“我们老板是你这样的狗杂种能见的?做梦?!” 周修常道:“你去多找几个人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我的。” 保安道:“认识你,可笑!你一个小狗崽子,有什么好认识的?” “你是保安队长么?”周修常听他说话过份,不禁脸色也阴沉下来。 “对啊,我他妈就是保安队长!怎么了?”那保安双手掐腰,上前一步,直站在周修常跟前,凭借高大的身躯俯视着他,“怎么了?你找我干什么?” 小金子“唉”地叹口气,道:“我说你这人太不是东西了,小心点,他会把你一掌推飞的。” “哈哈哈……”这回,轮到保安笑了,“他他妈一个小不点,把我推飞?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周修常只斜着眼睛,道:“我们累了,不打算跟你多纠缠。现在你让我们住店,我们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去你妈的!”那保安没等周修常说完,就伸手去推周修常。 周修常也不打算运用神功,就想看看这保安能作死到什么程度,便故意踉踉跄跄的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保安像是赢得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高兴不已,道:“哈哈!你还能他妈的把我推飞?” 就在这时,只见五个男人惊慌失措地涌进了天都酒店的院子,然后直冲酒店大门口跑来。 那保安见五个人跑来,眉头一皱,喝道:“喂!干什么的?” 五个人中其中之一说道:“齐哥,是我。我带几个人进去躲躲。别让别人发现了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留点面子 原来这保安叫齐哥。 齐哥道:“好,进去吧。” 周修常和小金子对视一样,小金子指着往里进的五个人,道:“他们怎么就进去啦?” 齐哥道:“我乐意让他们进,就让他们进了,你能怎么地?” 周修常道:“照这么说来,只要我能让你答应了让我们进去,我们就能进去了?” 齐哥道:“你能让?你能让个屁!赶紧滚吧!告诉你们啊,我这是为你们好。你们看见了刚才进去的那五个人了么?人家可是我市黑社会老大谭哥的人!今晚打架出事了,所以来我这里躲一躲,人家心情可正是不好呢,你可千万别招惹上他们。” 这一次,周修常和小金子都没有笑,而是很严肃地对视一眼。 周修常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叫齐哥的保安,道:“你们保安队中,是不是有几个人也是谭哥的人?今晚上也去打架了吧?是不是还没有回来?或者,已经躲在了里边包扎伤口?” 那保安一愣,道:“妈的!你管这么多干嘛!废话不少啊,赶紧滚!” 这时候,只见院门口走过三个持着棍棒的人,东张西望的,有点还往里看看。 小金子见他们这个模样,喊道:“鲜血染红了我们的旗帜!” “我们屹立不倒!”这几个人登时回上暗号,然后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走进了一看原来是小金子,不禁更加眉开眼笑了,“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金子笑道:“呵呵……你们是不是打红了眼了?你们的堂主是谁?没跟你们说过开打一个小时后就回来集合吗?” 三人中,领头的是一个中等个头的壮汉,他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是说过吧……不过,打着打着就乱套了!现在就我们仨在附近,也不知道别人去哪里了。” 周修常道:“你们是不是在追赶五只小狗?” 那壮汉点点头:“是啊,跑到这儿就不见了。周哥,您看见啦?” 由于周修常在之前的战斗中帮了很多兄弟的忙,让他们免受了许多伤害,所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有人用“哥”来称呼他了。 周修常道:“别管我叫什么‘哥’。我们不仅看见了你们追的五个人,而且还看见了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那壮汉道:“哪里去了?”随即便把眼睛瞟向酒店门口,道,“是不是进去啦?” 周修常微笑着点点头,道:“正是。” “妈的。”那壮汉道,“这群狗日的,以为躲进去我们就不敢进去了。——我说,弟兄们,现在金大哥和周……周小哥走在这里,我们进不进去?” “进去啊!”另两个汉子答道。 小金子向周修常解释:“自从咱们丢了这地盘,弟兄们又一次来,被打了。从此后就避开了走。” 周修常道:“那我说要来住这儿,你也敢来?” 小金子道:“敢啊,你一说,我要是说不敢,岂不是被你笑话了?” 周修常和小金子与三个弟兄对话时,那保安全程呆呆地伫立着,脸色又是红又是白,似乎遇到了什么尴尬又恐怖的事情。 周修常这时昂首对保安道:“他们是进去打人,我们是进去住店,互不影响吧?” 说着,周修常和小金子就要带着三个弟兄迈步走进。 谁知,那保安忽然后退一步,然后双臂张开,做出要把他们拦住的姿势,然后嘴唇颤抖了几下,好不容易终于发出了一声大叫—— “喂!喂!人来了!来啦!快点出来啊!真的来了啊!没想到啊!就是……连他妈的姓金的都来了!原来小金子就是长这么模样啊……”说到后面,这保安以一个粗壮汉子的模样,居然透露出了哭声,好像再挨得一时半刻,他就会死了一般。 周修常和小金子等五人都不禁互看了一样,脸色都凝重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这保安在叫谁?难道有人在一直等着我们到来?还是说,有人给我下套?不对啊,我和小金子要去天都酒店,乃是临时决定的,怎么会…… 等这几个念头转过,只见从酒店里,酒店外,以及旁边的厢房中,呼啦啦地涌出来一大片人,个个手持武器,转瞬之间,就把周修常等人围个水泄不通! 面对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以那壮汉为首的三个弟兄不禁有些慌张起来,尤其是看见这些人不怀好意,手持刀棍的时候。因此上,这三人都不知不觉地紧紧围绕着周修常和小金子身边。 周修常和小金子也不由得背靠着背。看到这一番景象,两人不可谓不吃了一惊! 这伙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他们是哪一方?看这个阵势,绝非一时半刻所能组织起来。 那么,这一伙人在这里重重守卫,又是何因? 而且,那保安还说了一句,“连他妈姓金的都来了……”这就是说,这一伙人守在这里,乃是为了防备小金子等退伍帮的人,定然无疑了。 周修常又和小金子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思:“这伙人想必是谭王八的人了!只是,这伙人怎么知道我们俩会上这里来?——不对!那保安之前根本不认识我们!” 不仅那个保安不认识,就连刚刚进去“避难”的五个喽啰,也不认识他们。 那么,这些人多半是根本没有想过小金子等人会来这里! 周修常和小金子的目光交流中,两人很快就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看来,这酒店里边有情况啊!嘿嘿!”小金子冷笑了两声,抬头往十一层楼的天都酒店看了看。 周修常道:“不错,看来某个大人物隐匿于此!” 小金子道:“哼哼!多半就是……算了,瞧这阵势,在里边的除了谭王八,还应该有人啊!——周小弟,咱们怎么办?” 周修常看了看小金子,有看了看另外三名弟兄,再看了看围住他们的一群喽啰,这群喽啰足有百人之众,真打起来,谭王八还能叫来更多的人,而且如果某个大人物藏匿于此的话,那么这个大人物也必然会叫来军警之类…… 到时候,自己可以凭借神功逃遁,但小金子和三名弟兄是万万逃不出去的,便道:“小金哥,要不然我们今天算了,反正已经端了老巢,至于这个新家么……我们留点面子如何?大家都累了,何妨回去歇歇再打?” 小金子笑道:“哈哈!说得对!听你的。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么些人,能让我们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周修常“嘿嘿”一笑,道:“说不得,只好试上一试了。” 说罢,周修常向周围的谭王八喽啰们拱拱手,朗声道:“诸位是不是搞错了?不让住店,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天色已晚,大伙都回去吧?” 没有人吱声,没有动,大家都好像雕塑一样,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金子差点笑出来,道:“我说,周小弟,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你一句大伙都走吧?然后人家就撤了?” 周修常道:“这句话说得是有些尴尬了。那好,咱们不说了,直接走!” 说着,周修常回头看着已经躲得远远的保安,道:“喂,跟你们老板说一下,我们不住店了,回去了,拜拜!” 周修常挥一挥手,随即便率先走下台阶,然后面向大门的方向,大摇大摆地向围住他们的喽啰们走去。小金子和另外三个弟兄都跟在后面。 当先的几个喽啰见周修常走来,不禁有些慌乱,面面相觑之后,见周修常并不停下脚步,只得在周修常走到自己身前时,往侧面一让。 有他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人便也依次让开。 于是,周修常一马当先,泰然自若地走在前面,和另外四人好像一条龙一般,穿过了喽啰们的包围,然后头也不回,向大门外走去。 小金子走在周修常后面,还算镇定,但是一直十分警惕。而后面的三人则有些惊惶无措,相互抓紧了胳臂,眼睛漫无目的地乱看,只恨双眼生在前面了。 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都酒店,那三个弟兄才“呼”的出了口气,一摸后背,竟然已经湿透。 小金子也缩了缩脖子,好像后背也有些发热了,道:“嘿嘿,没想到啊,我们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那三个弟兄纷纷向周修常行礼:“多谢周哥啦!”尽管周修常不让他们叫“周哥”,但死里逃生之后,弟兄们还是觉得叫“周哥”最合适。 周修常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挺害怕的。不过我倒是愿意赌上一赌。” “赌什么?” “就赌那个大人物在不在里边。” 此时,周修常他们已经越走越远,只有那三个弟兄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生怕那伙人会追来。 周修常干脆直呼了这个大人物的名字了:“就是韩博涛呗!他要是在里边,真打起来,他也担心自己的小命,也担心自己的脸面挂不住,这天都酒店是燕东省数一数二的,中央领导都来住过,万一出了事,绝对是大新闻,可比破烂不堪的百昌街重要多了。” 小金子道:“所以你就赌,韩博涛和谭王八其实不敢在这里动手?” “对头啊!”周修常道,“所幸我赌对了。” 小金子道:“其实那么多人,真要是一拥而上的话,嗯嗯……” “色厉内茬!”周修常总结道,“表面越是虚张声势,其实内心越是没底。而谭王八就是没底,就连底下人,也都是没底。他们没底,便不敢太嚣张了。当然,我们是先‘服软’了嘛,多少给了他们面子。” 小金子和三个弟兄听了这番分析,都点点头。 小金子叹口气,道:“他妈的,本来我都困了,这一下又清醒了好多!跟他们做恶梦似的!不过,我们这么无意之中一闯也好,起码知道了谭哥在哪了!嘿嘿,从现在开始,一直盯着他就是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才能睡着 周修常却摇摇头,道:“其实,从刚才出门,一直到现在,就有人跟着我们,我们要是再去盯着他,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小金子听了,回头一看,道:“有人么?” “有人!”周修常道,“五个人分批次地跟踪我们。” 周修常他们这时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道:“我们也是五个人,从现在开始,分成三个方向,我向右走,小金哥直行,你们仨往左走。走一段之后,你们再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跟来,就明白了。如果有人跟来,不妨打倒,必须打晕,然后回到这个十字路口。” “好的!”小金子和三个弟兄都答应了。 言毕,五人分成三个方向,各循其道而去。 过了不久,果然见五个人走来。这五个喽啰聚头商议了一下……最后,三个人朝周修常的方向走去,另外两人分别朝小金子和三弟兄的方向走去。 看来,周修常的神武的威名已经传开。适才众喽啰相让,让周修常等人逃出生天,倒也不全然是谭王八和韩博涛的顾虑,也有众喽啰对周修常的忌惮。 周修常见三人朝自己跟踪来,反而放心地一笑,便大大方方地站在路中间,看着三个喽啰朝自己走来。 那三个喽啰见被周修常发现了,立刻装作路人的模样。去不去想想,如今凌晨三点,冰封刺骨,哪个路人有兴致溜达。 “砰!”“咚!”“呃!” 十秒钟后,周修常拍拍手,把这三个晕倒的喽啰踢到路边。然后朝小金子所走的方向走去。 只见巷子当中,小金子正骑在一个人身上,狠命地揍着那人,每挥一拳,便叫一声:“妈的!还不晕!晕!给老子晕!妈的!这就对了嘛……哎呦喂!给我晕!” 打完了,这才站了起来,喘了一口冷气,一回头,看见是周修常来了,道:“妈的,他们要不尊重我了,给你仨,给一个!操!” 周修常道:“早知道,我那边就留一个给你了。” 小金子道:“那仨弟兄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去。” 周修常和小金子便朝十字路口小跑去,只见路口中央站着三弟兄,神色焦急,一见周修常和小金子,就像见了救星一般。 “怎么了?”小金子见他们着急的样子,皱着眉头问。 那壮汉有些羞愧地道:“妈的!我们没留住,让他溜了!” “溜了?”小金子叹口气,看了周修常一眼,似乎是说这些人不争气,然后道,“算了,溜了就溜了吧。” 周修常道:“对,溜了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往回走,结伴而行,遇到大部队了,就跟上去,不要分散了。” “明白!”那三个弟兄走了。 小金子道:“老弟,你是不是要回去看看啊?” 周修常道:“可不是。既然知道了谭王八在那里,焉有不去会会之理?只不过是贸然拜访,所以干脆也唐突到底,就悄悄地进去看看。——小金哥,你也累了,回去睡觉吧,我自己一个人去便可以。” 小金子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那可不行!你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是不是觉得我能耐不够?” 周修常道:“绝非如此!你刚才说困了,所以我才这么说的。” “走走走!”小金子挥挥手,“什么困不困的,有这样的好玩的事情,我还能困吗?” 于是,二人重又上路返回,打算从后门进入天都酒店。 可是,刚走到天都酒店附近时,就听见酒店门口脚步纷沓声。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立刻躲到一边,只见酒店门口出停了数辆车,车灯都打亮着,一群人闹哄哄的,好像很仓皇的样子。 小金子不屑道:“嘿!这就走了?” 周修常道:“恐怕是我们叫上人,然后重来,所以及早地转移。” 正说话间,只见这几辆都启动起来,一共五辆轿车,除了一辆向东边开去外,另外四辆都向西边开去。而那一群闹哄哄的喽啰却还是聚集在酒店门口,好像是在目送着这五辆车离开。 周修常“哼”地一声,道:“没想到,这谭王八不是个大笨蛋啊!” “怎么了?”小金子觉得这句话十分突兀。 周修常道:“你看见这五辆车了么?他们也是怕人跟踪,所以用了五辆车,自个去往不同的方向,我们的人就算是想跟,也跟不了。” 小金子道:“呵呵!原来如此!是给我们的障眼法!” 果然,只见那四辆车行驶到附近的一个路口时,除了两辆直行之外,另外两辆都朝左右一拐,朝南朝北而去。 小金子道:“他妈的!咱们还去吗?” “毫无意义了。”周修常淡淡地回答,“谭王八和韩博涛已经料到我们可能会派人潜入,或者找大批人马,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一到白天,想压都压不住,所以及早撤出了。” 小金子道:“那我们怎么办?回去?” 周修常笑了笑,道:“小金哥,其实我们还是那个好地方吧?” “什么地方?”小金子眉毛一挑。 周修常却笑而不答。 半个小时后,小金子看着面前的小旅馆,哭笑不得:“这不就是你把我关里边的么?” “然后你还踹坏了人家的门。”周修常补充道。 走进小旅馆,那老板已然沉睡了。周修常和小金子好像凶神恶煞一般,硬生生地敲门,把老板从睡梦中叫醒。老板一见是小金子,气得不打一处来。好在周修常再次用金钱解决了问题,二人才住了进去。 小金子道:“周小弟,你不回家么?” 周修常道:“都这时候了,我就在这里呆到天亮吧。” 两人在各自床上躺下,小金子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而周修常却头枕着手臂,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愣愣地出神。 他竟然没有一点困意,反而兴奋得浑身是劲。 “这一身神功,是从哪里而来?” 周修常不禁想起了这个问题,之前打朱哥他们时,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厉害,而今天和彪哥一伙人对战,居然一鸣惊人,到后来更是发挥得得心应手! 会不会是假的,会不会是我做了一个梦? “算了,管他是不是假的呢!”周修常想起了自己的重生,“重生的事情,谁能想得明白,还是不去多想了。既然已经有了这项能力,便加以运用,切切不可胡作非为!” 想到了这里,周修常对今天组织退伍帮攻击谭王八老巢的行动很是满意,在这之前,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游刃有余地指挥了十堂口甚至是小金子。 今天,他算是埋下了义气的种子,这种子会有在有一天开花结果的。 周修常又胡思乱想了一些别的,什么竺兰兰睡没睡啊,于玉香在房间里不知是不是翻来覆去啊,郑大千和许蓉蓉看见了自己的神武,会不会在班级里传开啊,韩双乙该如何在学校里对付自己啊…… 其实韩双乙他已经不惧了,既然已经干上了,便干到底。反正,韩博涛也算是早就得罪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谭王八面对着老巢被毁,却并不着急?哪件事情这么重要呢?!” 渐渐的,窗外泛白了。 周修常见小金子熟睡着,也就不忍心叫醒,自己起床,出门,朝竺兰兰家走去。 因为昨天竺兰兰作为“打架”事件的导火索,说不定会被人盯上,甚至说不定会有哪个小流氓痴心妄想地去找她…… 到了竺兰兰的家门口,周修常敲敲门。 “谁?!”门里立刻传来一声充满警惕的应答。 周修常略感诧异,道:“是我,修常。” 门,立刻就开了。 人,也立刻就扑了上来。 周修常搂着竺兰兰,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吓了一跳?” 忽然,周修常想起刚才敲门后,门后立刻就响起了应大声,这么说…… “你是不是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周修常心疼地问道。 竺兰兰趴在周修常怀里,撒娇地“嗯”了一下,还是紧紧地抱着他不放手:“我就一直等来着……” 周修常又是怜惜又是自责,道:“你怎么……担心我什么?你也不是没有看到,我那么厉害,还会被别人伤害么?” 竺兰兰道:“怎么不会?万一人家手里有枪,你不就完蛋了?而且,你还打了韩双乙,你想想,那韩双乙在学校里,就算是张文秀,也得对他点头哈腰的,也就是我是他的班主任,他还能稍微听点我的话。” 周修常笑道:“谁说就因为你是班主任,所以他才听你的话?错了,大错特错!” 竺兰兰道:“那是什么?” “咱们俩能不能进去说话呢?”周修常笑道,“进去后,我就告诉你。” “哎呀呀!”竺兰兰一声惊叫,“我都忘了!” 二人进屋关门,周修常道:“韩双乙自然是因为瞧你漂亮,所以才对你稍微尊重了一点了啊!” 竺兰兰道:“你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总之,你打了他,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周修常见竺兰兰一夜未睡,面容颇为憔悴,很是心疼,道:“你是不是想了一夜,所谓担心,就是担心这件事?” 竺兰兰点点头,双眼困顿不堪,但是却顽强地睁着眼睛。 “别的都不要想了,我来想就好。现在我回来了,你还用担心么?是不是就更加困了?” 谁知,竺兰兰却留下了无声的眼泪,梗咽道:“我一晚上都在想,你是不是被韩书记叫来的警察打死了……” 周修常抱住她,道:“看,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竺兰兰道:“对啊,所以我才哭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其实双方谁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因为两人躺在床上后,只觉得能在这个世界上听见彼此的声音,便已经足够了…… 片刻后,周修常抱着竺兰兰,各自进入了梦乡。在进入梦乡之前,周修常不由得想到:原来只有在她或者她们的身边,你才能睡得着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老总威风 周修常在恍惚间做了一个梦,然后从那个梦境中醒来,但是,就在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却已经忘了所有梦境。 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他却有个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也仅仅是有个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已。 睁开眼睛,天光大亮,但也看得出来,绝不是那种清晨的耀目阳光,而是有点温和暖意。 周修常看了看身旁,只见竺兰兰犹自睡熟,一只手搭在他的肚子上,同时身上的被子给自己和他卷成了一个捅。 周修常知道,竺兰兰半夜里醒来了一次,为他们俩盖上了被子。 周修常轻轻地把竺兰兰的手拿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地,先走到厨房吃了一些水,又去五谷轮回之所里呆了片刻方才走出来。 周修常回到卧室,看着竺兰兰熟睡的可爱模样,不禁怜心大起,又想道:“这时代没有手机,竺兰兰请假的话,应该怎么通知学校呢?” 周修常想着,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大,掏出来一看,毫不意外,没电了。 这时候,竺兰兰醒了,娇声喃喃道:“几点了……” 周修常笑道:“都已经两点过了,快三点了!” “什么?”竺兰兰一个起身,道,“哎呀呀,我还打算下午去呢!” “我看,你晚自习去都可以了。”周修常说了一句玩笑话,接着道,“兰兰,你今天真的打算去?” 竺兰兰道:“那怎么办?学校领导一定以为我失踪了,出事了呢!” 说着,竺兰兰就爬了起来,然后开始洗漱化妆。 周修常也只好在竺兰兰洗漱后,也跟着洗漱了一下,然后道:“那我得送你。” 竺兰兰没有反对,只是道:“你小心哦,韩双乙那边……” 周修常道:“放心吧,我估计,经过昨天晚上这么一闹,不出意外的话,张文秀应该会顶着压力……然后把我开除!” “什么?!”竺兰兰惊叫一声。 周修常道:“不意外吧?这多么正常的结论啊?再说,我本来就是走读,他把我撵走一点都不困难。” 竺兰兰神色一黯,道:“怎么会……你刚还在说什么顶住压力……” 周修常暗笑,因为他手里有张文秀的把柄,但是在这件事上,就算他有把柄,张文秀也一定会按上面的意思来。不过,这个把柄不能告诉竺兰兰,就是一笑了之了。 竺兰兰道:“那怎么办?其实昨晚的事情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怪韩双乙太不知道好歹了!” 周修常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竺兰兰,有件事情你必须要答应我。” “什么?” “如果有人说我的坏话,你一定不许替我辩护什么的,绝对不要替我说话!一旦有人问起来,你还要骂我一通。懂吗?” 竺兰兰笑了笑,道:“我一直就是这么做的!”说着,脸却一红。 周修常道:“这便是了。不过,这几天尤其重要,我会很忙,你可千万不要把祸水引到你的身上。” “我怎么会啊?” “就怕你关心则乱嘛……还有,放心吧,兰兰,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欺侮到你的。” “哼哼!全世界如果能欺侮我的,也就是你吧!——不过,你打算怎么办啊?韩双乙一定不会饶了你了,学校也会开除你,你的企业……你的企业也要糟糕!很多部门在韩书记的指使下都会查你的!” “嗯……”周修常听了,脸色也是微微一沉,不过他很快展颜,道,“不要紧啦!兰兰,你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哈哈!” “什么妙计!唉……光让人家担心。好啦,我化妆完了。”化上淡妆之后的竺兰兰,美艳动人。 周修常想,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无论怎么着急,化妆一定是第一位的。 出了门,两人坐公交去学校。把竺兰兰送进校门,周修常便停在了校门前,道:“兰兰,我不能进去上学了,晚上如果我不回来接你,你就找郑大千,让他送你回去。” 竺兰兰道:“知道啦!放心吧,我这么漂亮的女教师,一开口,谁还不会送啊……真是的!”说着,回眸一笑百媚生,周修常不禁双腿一软。 送完了竺兰兰,周修常便打算去新街大厦看看了。 刚才竺兰兰提醒的极是,和韩博涛没准会从企业下手,给自己制造麻烦。所以,现在先去看看今天是个什么情况。 十五分钟后,周修常走下了出租车,然后走进新街大厦,直上十二层。 电梯门打开,走廊上空无一人。 周修常走到王朝阳的办公室,推门而进,只见王朝阳和浩总监等都皱着眉头,腰间缠着白布的黑星星也是一脸憋闷的神情。 “周……周总,你来了……”王朝阳叫了一声。 浩总监等也和周修常打招呼,很是小心翼翼的:“周大师早!啊不,周大师下午好。” 虽然很幽默,但是周修常还是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就赫然发现郭忠在王朝阳的身边坐着呢! 周修常一阵诧异,皱着眉头走到他身前问道:“郭忠?!你怎么来了?医院呢?怎么回事?” 这时,只听王朝阳道:“周总,昨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金子,金哥,也来了……” 周修常道:“他来了?他来了!” 周修常更加诧异了,小金子来这里干什么呢?找他?昨晚他在小旅馆不辞而别,二十四小时不到,小金子能有什么事情巴巴的来找他? 而更奇怪的是,他现在人呢? 王朝阳道:“小金哥刚去了厕所……啊,回来了!” 周修常一回头,只见小金子满面油光,显然从昨天到现在,一把脸都没洗过,身上还是那件脏兮兮的衣服。 周修常刚用批判的眼神看完人家,忽然想起来,其实自己也是一般,不禁低头看去,却是一愣,只见衣服上虽然有污渍,但是很多灰尘被拍掉了……便知是竺兰兰在半夜里帮他拍打了灰尘。竺兰兰倒未必是有意在半夜里偷偷地替周修常收拾衣服,而是很可能半夜起来发现衣服太脏了,于是忍不过去的她便简单收拾起来……有女人就是好啊!周修常在心中感慨着。 小金子道:“喂,周小弟,你看我干什么?有急事呢!正不知道从哪里找你,打你大哥大,也不接。” 周修常醒觉,掏出大哥大,道:“没电了。” 瘦子随即接过来,去给大哥大充电。 周修常对王朝阳道:“老王,有时间去多买几台大哥大吧,给浩总监他们人手一支。同时,我也可以有一个备用的。” “好的好的。”王朝阳这回对周修常如此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事居然没有反对,看来是也知道了及时沟通的重要性。 周修常解释完了,在小金子跟前耍了耍“老总”的威风,这才面对小金子道:“小金哥,什么事情?谭王八派人了?” 只是,小金子的思维被要买一大堆大哥大吸引了,倒没品出来什么“老总威风”的味道,只有“财大气粗,服”的意思,然后对周修常回答道:“那倒不是。比那个更严重。这么说吧,多亏了我今天找你,上这里来了,遇见了这位小兄弟,要不然的话,有些弟兄们会对你说闲话了!” 小金子说着,指着郭忠。 周修常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郭忠,又看看小金子:“什么意思?你们俩认识么?怎么弟兄们又对我说闲话了?发生了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又集中到了郭忠和小金子身上。 周修常一见众人神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禁脸色一凝:“糟糕!我只在乎了什么‘弟兄们说闲话’,却忘了郭忠在此的理由!我让郭忠去医院看护马容婷,而他现在却垂头丧气地坐在这里,这就说明……” “那位小兄弟,你是烈士的家属,你先说吧。”小金子又指了指郭忠。 大家伙的目光都向郭忠看去。 只见郭忠一脸的委屈、茫然和不自在,又带着没有完成任务的愦丧,道:“我昨天一去医院,就看见一个死人……” 周修常眼睛一瞪,他立刻看了一眼小金子,见小金子面容严肃,不似有悲戚之色,然后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了前世中的事情,脱口而出道:“是不是戴礼死了?” 郭忠点头道:“应该就是那个人吧……好像就叫什么礼的……” 周修常道:“你一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了?马容婷呢?” 郭忠道:“我刚一到哪儿,一进屋,就没有看见什么女孩,床位都是空着的,我还奇怪,以为是走错了门,或者我以为我自己记错了门牌号。然后我又看见了地上有一滴血,然后我又进去看了看,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只胳臂……就是那个死人!” 众人听他说完了一系列“然后”,周修常又道:“然后呢?” 郭忠道:“然后我就赶紧出去找人了,说一个人死了,然后就是很多人来了,然后我就和警察在一起了。” 周修常见郭忠根本没有抓到自己所问“然后”的重点,不禁直问:“马容婷呢?” 郭忠道:“不知道啊……我在警察局里呆了一夜,他们问我是谁,我不愿意说出你来,就说我去医院溜达,发现了门开着,就进去了,然后就看见了死人,然后就找来了医生……” 周修常想,警察多半是把郭忠当成是前来偷窃医疗用品的小贼了,因为昨晚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关了一夜边放了出来。 周修常又把目光向小金子看去:“马容婷呢?” 小金子先说了结论:“在狗东西谭王八那里!” “妈的!”周修常一拍大腿,“怎么会?!” 小金子道:“很明显啊,是这谭王八派人,一直跟踪到你们到医院,然后就在医院里边把人带走了。还能是什么呢?唉!” 周修常道:“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疏忽了,没有办好。”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有女失踪 小金子道:“别误会了,周小弟,我可不是在抱怨你,这怎么能怨你呢?在你送马容婷去医院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谭哥开战了,也不知道有人跟踪你们……” 周修常道:“那时候,我的确没有把这件事想得很严重……不过,小金哥,你不觉得这谭王八有点过分了么?哪里有绑架人家孩子的道理!” 小金子道:“这表明,这个谭王八,是打算一开始就做绝!刚才这个小兄弟不是说见过一个死人么?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杀人?那个死人……叫什么戴礼?他是谁?” “是一个正直的报社记者……”说到这儿,周修常暗自叹气,没想到,这个戴礼终究还是死了。 “记者?”小金子皱着眉头,“他怎么认识你的?他在马容婷的病房里干嘛?” 于是,周修常便不得不把戴礼采访、警察阻拦、马容婷出现,他俩送马容婷去医院、让戴礼看一会儿,自己出去一趟、叫郭忠去看护马容婷等事一说。 小金子听完了,也是十分懊丧,道:“唉!看来,当警察组织他采访的时候,谭王八的人就已经盯上你和他了。他们的目标不是别人,就是马容婷。” 周修常叹息道:“不错,估计戴礼是想阻止谭王八的人带走马容婷,所以和他们打了起来,最终被他们杀害了。” 小金子道:“差不多。人既然已经弄死了一个,也就不差第二个了。” 说着,小金子的脸色愈发凝重。 周修常想到马容婷落在谭王八手上,极可能是凶多吉少,不由得十分担心:“她爸爸刚没,此时又落入了虎穴,她的性子又那么的……唉!” 周修常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么,小金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谁告诉你们马容婷在谭王八手上?” 小金子苦笑了一声:“还能是谁?自然是谭王八自己了!” “谭王八这么做,想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要我们乖乖听话。” “那他提出具体要我们做什么了么?” “有,先百昌街都修好了,然后我们的堂口要每天都砸一次。” “然后呢?”周修常长叹了一声。 “没有了。” “不照做的会怎么样?” 小金子郑重其事地看了一眼大家,道:“杀了马容婷。” 众人脸色也都凝重起来,王朝阳他们虽然不知道谁是马容婷,但是一听是姑娘的名字,又见周修常如此挂念,便也不用问了。 周修常沉吟了片刻,道:“这是谭王八提出来的要求?没有别的了?” 小金子道:“没有了。” “呵呵!”周修常却忽然笑了起来。 众人尽皆惊愕。 小金子道:“怎么了?” 周修常道:“谭王八这是缓兵之计啊!你想想,他现在本来应该最想干的事情就是打倒我们,最想看到的事情便是我们一败涂地,落花流水。但是,你听听提的两个条件,什么修好啊,什么继续砸啊,有什么意义?我要是他,他会提出了你们解散,把堂口让出来给我,等等等等,反正不是这两条,这两条太弱了。” 众人听了周修常的分析,也觉得十分在理。他谭王八此刻已经握着一个让退伍帮投鼠忌器的马容婷,居然提条件的时候那么“在乎”退伍帮的感受,简直是一副“求求你们看在要求不过分的份上赶紧答应了吧”! 小金子道:“陈帅他们也觉得奇怪。” 周修常道:“陈帅他们现在准备做什么?” 小金子道:“没做什么,现在我们除了一张马容婷在谭王八手上的照片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嗯……”周修常点点头,“也就是说,谭王八没有更多给你送信息了?” “没有。” 周修常又是沉吟了半晌,然后道:“我觉得,他这是缓兵之计!具体想要干什么嘛……和我们之前一直所想的差不多……” 小金子道:“是啊,好像他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 王朝阳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结合昨晚的事情,他们也能听懂一半,此刻虽然出不了什么主意,但既然周修常觉得事关重大,他们便也跟着愁眉苦脸,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周修常道:“其实我们猜不中也正常。但是,我敢说,这件事情应该和韩博涛有一定的关系!” “嗯嗯……”大家都点头称是。 周修常心中暗笑道:“因为我昨天大显神威,所以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说‘是是’。” “那么……”周修常接着道,“我们不管他要做什么,有一点是要肯定的,马容婷谭王八多半放不过,我们他也放不过,他一定看着我们彻底完蛋才行!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更加重要,所以没有精力去对付我们。而一旦这件事情做完了,他就继续把我们全都弄死才算开心!” 说到这儿,周修常对王朝阳道:“老王,我估计很快就会有政府部门的人里刁难我们了。” 王朝阳这时露出一副真的愁眉苦脸来:“一定的!昨晚我听说了,那是韩二公子啊!唉!” 周修常道:“无妨,不要担心了。你只需要低三下四地面对,一个劲地认罚就行。但是,罚款先不要交,先欠着。” 王朝阳道:“万一人家直接从银行扣呢?” 周修常道:“那谁也管不了了。不过,他们要是直接从银行扣,我在未来会想办法索要回来的。话说回来,总之,对于谭王八而言,他要打一个时间差,利用马容婷让我们消停一下,等他做完了事情,再集中精力对付我们。所以——” “所以什么?”所有人见周修常拖着长声,都不禁催问道。 周修常一笑:“所以,我们就不让他消停啊!” “当初要是早一点回去就好了……”小金子有点无不遗憾地说。 的确是这样。如果那天晚上能够早一点返回天都酒店的话,他们就会事先侦查到谭王八究竟坐上了哪一辆车,然后跟踪下去。 此时得知了马容婷被绑架的消息后,周修常和小金子都不禁想到:“或者昨天晚上,其实马容婷也在天都酒店里!” “唉!”周修常叹一口气,想到马容婷长得如花似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艳少女,在遭到父亲身亡的打击之后,又进了虎狼之穴,所受痛苦可想而知,而且会不会有什么不测,也未可知。 于是,出于对马容婷的担心和对谭王八那封要挟信的回应,周修常和小金子很快就商定了:一,不喘气地跟谭王八闹下去,同时转移他的注意力;二,营救马容婷。 如何闹下去,是讲究一定的分寸的,得让谭王八看出退伍帮“怂”了,同时还得制造出来一点“意外”,给他制造一些“惊喜”。 “小金哥,我说实话吧,现在我们做的,其实就是和韩博涛斗法了。和一个高官斗法,你敢不敢?”周修常有意激将地说。 小金子果然眼睛一瞪:“靠!老子枪扛过,炮弹吃过,怕球!” “好!相信我吧,虽然我们看起来是在和政府斗法,但是其实韩博涛很快就无法代表政府了。” “为什么?” 周修常笑笑:“他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说明一切。” 小金子道:“嘿!你这么有自信?” “有。”周修常拍拍胸脯。 此时,周修常和小金子正走在新街大厦附近的街道上。经过在公司的商议之后,周修常决定,浩总监带着竹竿、瘦子和郭忠出发去矿上,赶紧和当地的人搞好关系,金钱礼物不要缺。 王朝阳和黑星星守在公司,也不必着急办理什么购地手续,这些东西,拖个几天没什么,反正政府效率也不高。而且,很可能会面临各种调查刁难。周修常又特意嘱咐王朝阳小心应对。 并且,周修常又让王朝阳和赵月如签署一份文件,把目前赵月如的快餐厅的房子转卖给了她,相当于这几间房屋属于赵月如所有。这么一来,有关部门不会对赵月如过份责难。 安排妥当时,周修常严肃地道:“一个总的原则就是:不能起冲突。” 和当权者起冲突,那是自找不痛快。 而实际上冲突已经发生了,这时周修常所说的不冲突,乃是避免自己人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钱没了,咱们以后慢慢找回来。人可不能伤到了。黑星星,尤其是你,你都已经受伤了,以后可别认为别人不敢打你了。” 黑星星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从新街大厦走出来,周修常便和小金子便一齐吵吵饿了,去了一家饭馆,一边吃,一边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周修常道:“事不宜迟,可以叫陈帅、王国诚他们装怂,派人去百昌街看看,哪里已经修补,应该赔偿的,做一做样子;至于其他堂口,也暂时不要恢复了,省得还得砸。” 小金子道:“让弟兄们装‘怂’,也是一件难事。” 周修常道:“不用让他们装怂,而是摆出听话的样子,比如派几个不相干的人,律师之类的,前往看一看损失,这也是做给谭王八看的。谭王八的人一见如此,也不会为难这些不知情的人。” 小金子道:“好,我明白了。那我们呢?你说咱俩去追查马容婷的下落,怎么追?唉,当初要是早一点回去就好了。”小金子不由得又说了一遍。 周修常道:“没关系,昨天我们去了天都酒店,无意之间闯了人家的栖息地,最后发现保卫的人看不少。那么,看管马容婷的地方,守卫也少不了。” 小金子道:“嗯……或许,可以从手下的喽啰们问起来,一点点地追问过去。” 周修常忽然一笑,道:“嘿嘿,我们先从一个老熟人下手啊!” 小金子道:“老熟人?谁?” “龙哥呗!” “哈哈!”小金子一听,大快拍手,“也算是慰问他了啊!行!” 主意已定,新的问题接踵而来:“不过,谁知道现在龙哥在哪里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找茬来了 周修常又想了想,道:“此事,还需要从郭忠那里着眼!” “郭忠?”小金子眯了一下眼睛,才想了起来,“就是那个烈士家属、去医院的少年?” “对!” “为什么?” “你就瞧着吧!”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郭忠也下班回家了。于是,周修常和小金子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又去了郭忠的家。 自从那一天周修常接收郭忠以来,郭忠的家境改善了许多,原址未动,但是房子已经修葺一新。 “他家是在解放路上?”小金子一边走,一边问道。 周修常道:“那天他不是说了嘛,解放路的垃圾堆。” 小金子道:“哦,对对,身为烈士家属,却住在垃圾堆,他妈的!这一点,周小弟,要多谢你啊!” “应该的。” 周修常和小金子走到了郭忠家附近,刚拐了一个弯,就听见路边一个小流氓为了一个女生,不怀好意地调戏着:“哎呦,小贱丫头!你以为你们家修了修破房子,你以后就算贵族了是不是呀?你以为你是贵族的小姐呢!” 那女孩道:“你们……你们把我的鞋还给我!” “还给你?才不呢!你这贱丫头跑得特别快,我们跟都跟不上,还怎么玩你呀,哈哈!” “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别不知道好歹啊!几个哥哥陪你玩,多照顾你啊!” “哈哈……” 周修常听了那女孩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紧。 是郭艾!郭忠的妹妹郭艾! 周修常心里一紧的同时,也泛起了嘀咕:“郭艾被欺负,哥哥郭忠在哪里?” 小金子已经鄙夷地低声道:“妈的,这年头这些年轻人都怎么了?一个个是不是屁股都欠痒痒呢!” 由于周修常和小金子都站在路边,五个小流氓扭头一看,只看到两个身影呆呆地站在那里,正在注视着他们。 天光昏暗,这些小流氓也看不到这两人的面孔,便当作路人,一个高大的少年喝道:“喂!看你们妈的看!给老子滚!” “哼!”小金子低声笑了一下。 “哎呀我!”一个小个子、流着鼻涕的少年道,“敢他妈给老子笑!你们来是不是p眼欠痒痒了!” 小金子和周修常听了,都不禁笑了。刚才小金子刚刚说完了这句话,而这小个子少年却也来了一句。 “靠你妈的!笑个屁啊!”这时,戴着滑雪帽的少年不忿地向周修常和小金子走了几步,用手一指,“靠你妈的,老子数三个数,给老子滚!一……” “二!” “三!” 这“二”和“三”却是周修常和小金子帮着他数了出来。 他俩这么一来,倒把这五个小流氓惹火了。登时“爹”啊,“妈”啊的骂了起来,叫得震天响…… 不过,那五个流氓似乎是舍不得放走郭艾,所以尽管高声叫骂,却只过来了三个少年,远远地站着,妄图用凶狠的气势吓走周修常和小金子。 这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吓走了!但是周修常和小金子是一般人么?二人看着这三个少年骂来骂去,就是不过来,不禁嘿嘿一笑,正要讥诮几句,却见路口一侧走过了一群少年,竟然也有八人之众。 这群少年脚步冲冲,排成一行,占据了一整条马路,显得横行霸道,人还没到,就听见一个为首的对这边的一个少年喊道:“喂!墩子!郭艾搞定了没有?告诉你,今天好不容易把郭忠支走啊,赶紧搞定了!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周修常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道:“把郭忠支走?听起来,这是一个熟识郭忠的人啊!” 只听被叫做墩子的少年道:“江哥,这就完了,我们都把郭艾的鞋子脱了,这小妞逃不掉了!哈哈!” 那江哥看起来也是个少年,不过年纪明显比其余的几个少年大,看起来大约有十七八岁,和周修常差不多,道:“别他妈得意!昨天也这么说,昨天也郭忠不在,结果呢?把人家书包没收了,就以为人家不能跑了?我靠你们的妈的,我他妈要一个破书包有个鸡毛用!” 说着,这江哥从手下一人接过书包,往大马路上一扔,对郭艾道:“哎,小艾子,你的书包不是我抢的啊!你今天跟我走,我给你买个新书包!” 郭艾尖声一叫,道:“滚!把我鞋还给我!” “小艾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那江哥一步步朝郭艾走去,之前把五个少年也不管周修常和小金子了,都帮着把郭艾按住,好像一个小女孩会有很大力气一样。 江哥边走边道:“小艾子,你知道吗?你哥郭忠今天跟我女朋友约会去了,我女朋友一说,要和他走走,他竟然答应了!靠!连我江大河的女人也敢碰!妈的,你说怎么办?是不是要你来赔偿我啊!” 郭艾道:“姓江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让你女朋友勾引我哥的好不好?!” “我靠!你哥那个大傻子,还用勾引?我女朋友就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就念念不忘了!”那江大河洋洋得意,“再说了,你这个黑美人,肯定没有要你,你的处女之夜给我江哥,不冤枉吧!” 江大河走到郭艾身前,忽然发现郭艾的眼睛不太对劲。 郭艾这时把目光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周修常和小金子身上,她刚才听见了有两个外人的声音,却是不敢呼救,浑身瑟瑟发抖,由于面前的少年挡着视线,她也不知道是谁。直到江哥走到身边,挤开周围的小混混,她才能看到。 此刻,她越看其中一人,便越觉得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毕竟,她和周修常相见的时候,乃是秋季。此时人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 而江大河的也顺着郭艾的目光,看向了马路对面的周修常和小金子。 这时,那叫做墩子的高大少年凑过来道:“江哥,这俩东西刚才就在这站着了……” “你他妈不会撵人啊!”江大河不屑地道。 那墩子道:“我们都撵了,刚撵,你就来了!真的!” “他妈的继续撵啊!”江大河推了一下墩子。 墩子唯唯答应着,把手一挥,招呼起自己的四个手下,道:“走,赶走他们!” 同时,江大河带来的七个人中,也有四个人走在墩子等人的身后,算是为他们掠阵了。 一共九个人,向周修常和小金子气势汹汹地走近。 周修常和小金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笑。 周修常道:“小金哥,今儿咱俩猜拳吧,谁输了谁打发,如何?” 小金子道:“行啊!” 那九人见这俩人旁若无人,居然说什么猜拳打发自己,不禁怒火上头。 “哎呀我!”那墩子大叫了一声,“你俩是不是喝多了?告诉你啊,我数三个数……” “啪!啪!啪!” 除了墩子,其余八人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都看到人影一晃,伴随着抽巴掌的响声,墩子的脑袋随即扭到了一边,等到声音停止了,人影也倏忽不见了。而墩子却已然被抽到在地,脸上多了一个红手印。 这三下耳光,周修常故意都抽在了同一侧,第一下就打得墩子脑袋歪向一旁,而第二下和第三下速度更快,没等墩子扭过脑袋,连续两下的耳光把墩子抽得转了半圈,然后歪倒在地。 “哎呀我……”那墩子随即爬了起来,“靠他妈!刚才谁打得我?” 墩子左看右看,众人都呆愣愣地看着他,墩子见众人的眼神也是一片茫然,很是不满,道:“谁呀?敢做不敢当啊!” 那小个子道:“好像没人打你啊!” 小个子的话,换来了一片赞扬声,戴雪帽的少年道:“是啊,我们就看到一道光飞过去了……” “我靠你妈的!”墩子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睁着眼说瞎话是不是?我这脸上是不是有个手掌印?是不是?我都感到热辣辣的疼!” 可是,众人却均摇头,一个原因是没看清,一个原因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移动这么迅速的人,说出来也是不信,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这时候,周修常和小金子犹自笑嘻嘻地玩着猜拳: “你输了!”“是你手变化太快!不算!”“三局两胜制,我已经赢了两把了。”“五局三胜制怎么样?还有,你不能太快了,欺负我晚上视力不好是不是?” 那九人于是就这么看着两个奇怪的人猜拳,却谁都没有再上前一步,似乎前方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似的。 而那江大河却已经不耐烦了,走了过来,道:“怎么回事?干嘛呢?撵人没听见啊?耳朵聋是不是?” 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墩子的脸颊高高肿起,不禁一愣:“我靠,刚才是你挨打了?” 墩子道:“是我。不过不知道谁打的?” 又指了指那矮个子少年:“他们都说,没人打我……” “哈哈……”江大河道,“没人打你,你打你自己啊?” 那小个子道:“江哥,我们真没见有人打他……” 话音一落,只听“啪!啪!啪!啪!啪!啪!”连续六响响过,小个子少年脸肿嘴破,鼻血长流,双眼迷离,脑袋晃了几下,随即摔倒在地,晕阙了过去。 众人还是眨了眨眼睛,刚才只看到人影一晃,然后六下抽面的声响,其速度之快,好像是一声而已,随即人影又不见了。 其实,周修常乃是一个箭步冲出去后,先抽了墩子和小个子三个和六个嘴巴,然后并未飞身退回,而是直接往前冲去,就像是一道光停顿一下后又飞速往前。 接着,他再绕回来,重新回到小金子身边,继续玩剪刀石头布。若是周修常倒退而回的话,身法再快,人们也能循着身影看出是他捣的鬼来。可是,周修常忽然冲出,又直冲出人们的视野之外,移动的速度已经让众人来不及转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这么一来,就没人发现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猜拳玩儿 只是,郭艾由于站在马路对面,又是面对着周修常的方向,所以倒看见周修常捣鬼的全过程。不过,她看得也是人影一晃,万难相信这就是人的速度。所以,同样看得目瞪口呆。 而负责看守她的两个混子是面对着她的,反倒没有看见这一幕,只是见郭艾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奇怪,便也回头看了看,只见大家都围着倒地的小个子看着。 “遇鬼了吧?”不知是谁,缠着声音说了一句。这句话让众人背脊都是一寒。 “鬼?鬼个毛!”江大河喊道,“政治老师叫我们唯物主义,你们都忘了?” “忘了!”这几个人回答得倒也干脆。 这时,只见周修常懊丧地叹了口气,道:“唉,不拿速度作弊,看来我是赢不过你了!” 小金子道:“我昨天那么累,今天好好歇歇,再说了,就这么几个人,对你来说……总之,你慢慢玩吧,我欣赏欣赏。” 说着,小金子就双臂环抱,打算作壁上观了。 周修常呵呵一笑,道:“好,我昨天睡得舒服,今天我受累,你要领情!” 那江大河看这两个人是一副全然不把自己放眼里的姿态,怒发冲冠,低声骂了句:“靠你妈!”然后居然一把从后腰抽c了一把小斧头,一扬手,就要向周修常砍去! 此时,周修常犹自背对着他,只顾和小金子说笑,似乎并未察觉到致命一击的临近。 “周修常!”一个尖锐的女声急切地叫起来! 是郭艾,她突然想起来了。 十几岁的年龄,最是下手没轻没重的时候,完全不知分寸,也完全不计后果。 这江大河一斧头砍下去,显是压根就不合计什么伤人的后果之类,只图自己的众弟兄面前的一时爽快和狠劲。 江大河一斧头砍下去,只听“呼”的一声,却是什么都没有砍到。 在别人看来,他这一下也未免太狠了,上来几句话都没有,直接就是一斧头。 可是,其怒愈胜,后面的斧头落空之后的幽默感也就越强烈。 因为江大河自己都没有料到斧头会砍空,他全力挥出,因此上自己的身体都被带得往前踉跄了一步,一张脸撞在了周修常的后背上。 其实周修常只是在斧头砍下来的瞬间向前挪动了一下,然后又故意把后背撞在江大河的脸上。 这寸分的移动看起来幅度不大,但其实力道不小,周修常的后背一撞到江大河的脸上,众人只听“砰”的一声,接着,“铛啷啷”,竟是江大河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而其人已经被“撞飞”到了半米之外,摔了个仰八叉。 “噗哧!”他的一众小弟们有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后,随即误伤了嘴巴。 周修常回过头来,却是根本没有看仰在地上的江大河,而是看向马路对面的郭艾,笑道:“认出我来了?” 倒地的江大河一骨碌爬起来,又十分迅速地从周修常脚下拿回了自己的斧头,随即向小弟们怒目而视,示意他们不要因此小瞧了自己,自己还是老大。 小弟们登时都不敢吱声了。 而江大河在听到周修常说什么“认出我来了”之后,看了看郭艾,只见郭艾一脸的惊喜、兴奋甚至还有些羞涩……便咬着嘴唇,向周修常上下打量,一把把斧头伸到了周修常的眼前:“靠你妈的!你是谁?和郭艾什么关系?说,今天干嘛来了……” 周修常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刚刚要说,自己是郭家的熟人之类…… 这时,却听得郭艾大声说道:“他是我男朋友!” 满路皆惊。连倒地晕阙的小个子混混都从地上坐起来了。 “什么?”江大河和几个小混混同声发声。 “什么?”周修常的重复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回声。 江大河不禁放下了斧头,和周修常不禁对视着,两人其实都是一脸愕然。 郭艾紧跟着说道:“他……他其实就是没有承认,所以现在才一脸惊讶,实际上……实际上他现在就是来找我的……” 周修常心道:“这郭艾反应倒快!思路敏捷,比他哥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江大河听了,怒气更炽,道:“他妈的……我……我……” 忽然,江大河看向周围的小弟们,说道:“刚才你们都看见了吧?我是不是要砍死他?” 众混混都点头。 江大河道:“只不过啊,刚才我滑了一下,没有砍到你,算你小子捡了一条命,知道不知道!” 他在适才摔倒在地时,已经想过很多把周修常和小金子打得跪地求饶的场景,因为自己这么狼狈,岂能轻饶他们?不过,刚一起来,就被郭艾一句话打断了思路,所以此时虽然气愤,却忘了要把他们打得跪地求饶,而是只要吓走后,然后好好“玩玩”郭艾。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的斧头根本不是因为一滑而没有砍到? 江大河再一次把斧头举到了周修常的鼻子前,喝道:“我跟你讲啊,我数三个数,给老子滚!” 小金子哈哈大笑:“原来你手底下人是跟你学的啊,什么都是数三个数,哈哈……” 周修常也笑道:“你大可以把这一程序省掉了。” 这时,郭艾叫道:“周修常,你小心点,都说他杀过人……” “啪!”“哎呀!” 郭艾应该是被江大河的手下抽了一记耳光,吃痛尖叫了一声。 周修常固然是一阵着急,可是没想到江大河居然也很着急:“靠你妈的!我让你打她了么?” 周修常不由得暗笑,道:“喂,你小弟这么不听话,你难道不教训他么?” “你说什么……”江大河一字一句地说着,转过身来,面对着周修常,“你怎么还不滚蛋呢?我数三个数……啊,算了,你想怎么着?是不是找死?” 周修常道:“我想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你们所有人给郭艾跪下来,承认错误,然后自己扇上十个耳光,当然得是带响的那一种,就可以了。” 江大河和一众混混们听了,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什么最不可能的事情,一个个都嘴角裂开,好像要笑起来,却看见周修常露出诡异的微笑的样子,又笑不出来。 江大河笑了笑,好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故意把身子微侧,然后把耳朵贴在了周修常的嘴巴旁边,道:“什么?刚才的话,我没听见哎!你再说一遍!” “你小小年纪,耳朵就这么不好使了?”周修常淡然道。 江大河道:“对啊,我耳朵从小就有毛病,你说话大点声,叫我们都听到!来,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说着,又把耳朵凑到周修常的嘴边,同时,手中握紧了小斧头,只待周修常说到一半,便抬手砍去。 这时,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道:“江哥,算了,他不知道好歹,谅他也不敢说,直接把他踹走就完了!” 黄毛混混说着,便走上前来,要直接一脚把周修常踹走。 周修常却微微一笑,然后气沉丹田,口吐洪钟般的声音,说道:“那我就再说一遍!你们所有人给郭艾跪下来,承认错误,然后自己扇上十个耳光,听明白了么?” 周修常说完之后,只见从江大河和黄毛混混开始,一众混混都捂着耳朵,脸现痛苦之色。 而郭忠和小金子都安然无恙。 那本来想来踹周修常的黄毛混混,似乎耳朵受伤最为严重,双手捂着耳朵,身子还左右乱晃。 这时,那晕阙后醒来的小个子混混道:“说真的,就是他!就是他打得我的耳光!” 那小个子由于晕阙后迷迷瞪瞪,脑子都不清醒,所以被周修常这么一喝之后,耳膜受到的震撼反而不如其他人重。 只见他晃晃地站起身来,道:“妈的!这傻逼邪门!靠!”说完,拔腿就要跑。 周修常焉能让他们这么随便而去? 这伙人胆敢明目张胆地欺侮郭忠的妹妹,自然是不把郭忠放在眼里。恐怕也是因为郭忠与这些人一刀两断了,他们对郭忠心存不满,想要报复。如果不在他们跟前立威,那么郭艾以后还是祸患无穷。 那小个子混混才跑了几步,就见一阵黑风卷到,然后迎面好像撞到了一堵墙上,他不禁闭上眼睛…… “哎呦!”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时,却见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能感觉到耳边卷起了呼呼风声,甚至连头发都被风刮起来了,露在外面的脸颊和手掌有些刺痛感。 “我靠!”这小个子混混打量着四周同样诧异地看着他的同伙,“我他妈被风刮回来了!” 众人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看着他,又都看向了周修常。 周修常道:“看着我干嘛?刚才他都说了,他是被风刮回来的,没我什么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小个子混混像疯癫了一样,“就是风!就是风!不是他!” 周修常“嘿嘿”地一笑,道:“是不是我都没关系了。现在,我只要求你们做到刚才我要求你们做的事情?能吗?就是磕头,打自己十个耳光,这个不难吧?”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向江大河望去,只见江大河一抡斧头,咬着牙道:“娘的,咱今儿就拼了!一人一把刀,看他能怎么死!” 众混混听了,也都热血上头,顿时纷纷抽c自己的武器来,有的是砍刀,有的是匕首。 郭艾不禁骇然,大叫道:“别!周修常,你小心!” 只有小金子一阵冷笑,不过,他还没有冷笑几声,就见两个小混混走到了他身边,也拿刀逼着他。 小金子有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道:“喂喂!今天没有我的事情啊!今天就是他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周修常。 周修常也故意笑道:“有他的关系,关系还很大呢!” 小金子道:“你小子,太不要脸了,明明是你猜拳输了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好狠斗勇 那江大河将二人旁若无人地打趣,向众混混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吼道:“上啊!” 这时,便只有一个混混看着郭艾,其余的人中,两个围着小金子,十个人围着周修常。 周修常见围着他的十个混混都举刀而来,“嘿”了一声,道:“十面埋伏啊!” 说着,一把刀已经递到了跟前,周修常伸出右手,拍向拿刀的手腕,“啪”的一声,刀子便被拍掉;这时,左右两侧的两把匕首又已经递了过来,周修常左手抓住右边的,右手抓住左边的,然后顺势一拉,让两把匕首的锋刃都划过对侧持刀人的手腕,然后再一捏,两只手果然都松开,匕首便往地上掉下去。 紧接着,周修常就感觉到身后又一阵劲风刮来,毫无疑问,那是江大河手持斧头砍到了。其余的人都在前面攻击他,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让江大河发起致命的一击。 周修常心道:“这少年真是不知深浅。” 于是,他忽然向后一退,后背正撞在江大河的怀里,江大河拿着小斧头的手便顿时伸在了周修常的前面,也就无法砍到他,而再想收回,也是不能。 周修常一撞之后,又迅捷无比地伸出手来,一把把斧头夺过,握在手中,同时,江大河的身躯也向后飞去…… “当啷!”“当啷!”“当啷!”“砰!”“哎呦!”“哎呦!哎呦呦!” 几声依次响过,却是三把匕首掉落在地,江大河飞了出去,砸在正在攻击小金子的一个混混身上,那被砸的混混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嚷。 由于周修常动手太快,围着攻击他的十个人只是把他围成了两个半圈子,之所以说是两个半,是因为江大河身边并无混混站立,大概都怕的他斧头乱砍伤到自己,而除了江大河的方向,周修常身周的任何一处都有两个混混围着。 十个人自然不能一拥而上,也没有那么多地方,所以只是乱哄哄地你伸进去刺一下,我抬胳臂砍一下……而周修常连敲落了三把刀之后,这群人尤其往里边伸刀子,连看都不看前面是不是自己同伴挥舞的胳臂。同时,周修常适才那一下又把两个人的手腕划伤了。 “哎呦!”“是我啊!”“我靠!”“刚才是谁划得我?” 顿时,十个人里倒有九个人受了伤,剩下一个是死活挤不进去圈子也够不着的小个子。 周修常一阵好笑,又连接伸手,“嗖嗖”几下,把这些混混的刀子都轻而易举地夺了过来,然后向空地上一扔,只听“当啷”声不绝,却是刀子落地的声音。 一秒钟后,这些人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武器没有了。 “我刀呢?”“在地上呢!”“那你的刀呢?”“我不知道啊!” 众混混这时都愣愣地看着周修常,一时之间,似乎拿不定主意了。 这时,只听那小个子混混道:“妈个逼的都给我让开!我这里有刀子!” 说着,挤开呆愣的人群,挤到了中间,看了看一脸和蔼微笑中的周修常。 周修常原本以为这小个子见同伴们都是赤手空拳了,他也会知难而退,尤其是之前还被抽了六下耳光。 哪知,小个子却极好面子,他身材矮小,在众混混前要想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必须敢于拼命,一旦退缩认输,自己便成了人人欺侮的对象了,所以狠狠地瞪了一眼周修常后,竟然握紧了匕首,然后大喝一声:“我靠你妈!”匕首便朝周修常的小腹刺去! “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周修常在这一瞬间,不禁有些后世有手机网络的时代了,那时代,小孩子们都在网络上掐架,相互骂得狗血喷头,让人反胃又喷饭,却很少在现实中真的动刀动枪。 “一个动手能力很强,一个是只会耍嘴皮子,其实两个时代的年轻人都不好。”周修常摇了摇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往小个子的脑门上一点。 那小个子正把匕首奋力地刺过去,何曾考虑到什么后果,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脑门一疼,接着身子便向后倒去……但同时,他的匕首其实仍然是保持着刺出的状态。 “啊——” 只听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围着周修常的一个混混脸色极度痛苦,双手捂着自己的裤裆,手指缝之间都能看出血来。 竟然是小个子被周修常一招点倒后,他手中的匕首还是继续刺出,而随着他身体的仰倒,手臂便也跟着一甩,刀尖便把站在他右侧身后的一个混混的命根子划破了…… 那混混痛得不行,先是嚎叫了好几声,又蹦蹦跳跳几下,几滴血便从他的裤裆破口处流了出来,最后他好像疼得没了力气,便一跤坐倒,连滚带爬,只是捂着裆部哭号:“疼啊!疼啊!疼啊!” 这一下,不论是看着郭艾的,围着小金子的,还是围着周修常的,都愣愣地看着地方翻滚的可怜混混,束手无策。 那小个子手握着匕首,也渐渐的手颤抖了起来,因为他看见那混混的裤裆之间不停地流血…… 周修常道:“都愣着干什么,把他送进医院啊!” 哪知,周修常一说话,换来的并不是众人齐心协力去救治同伴的场景,而是纷纷拔足而逃…… 周修常他们如鸟兽散的模样,登时心头火起,这群有福同享,有难而散,没深没浅,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的确要好好地收拾收拾了! 周修常飞身抢上,拦在一个混混跟前,然后一推,那混混便向后飞去,直落在受伤倒地打滚的那个混混身边。 而其他往这个方向奔跑的混混们一见周修常在前拦路,且神猛无比,当即就往回跑。 周修常不得不再一次飞身而前,跑到另一个方向,如法炮制,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混混推得飞起,摔在地上。 这群混混们见了,有的往回跑,有的大叫见鬼,有的像江大河之类,干脆从地上捡起匕首或者是斧头,然后朝周修常招呼过来…… 周修常心道:“要是像这样追来赶去,何时是个了结?” 就在这时,他看到小金子也在奋力制服一个混混;而有两个混混却跑到郭艾身前,打算劫持她,作为自己逃跑的人质! 周修常暗下了狠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若是这些心狠手辣的少年混混的同情,便是对被这些混混欺侮过的同学、少女和家庭的侮辱!” 这么一想,周修常不禁双眉一紧,暗暗捏紧了拳头。 而这时,只见一把的带血的匕首朝着他挥舞过来,匕首刀尖上甚至飞出了细小的血珠…… 还是那个小个子!看来是个好狠斗勇的性子,这少年伤人之后,又起杀心,想必以后总是个祸患! 小个子的匕首已经刺到了周修常的胸前,也不知是对他有莫大的仇恨,还是莫大的恐惧,总之,这一下气势之盛,犹胜之前。 周修常轻巧地向后一躲,然后右臂伸出,旋即拉过了小个子的胳臂,正当小个子差异之际,周修常左手又托住了他的身子,然后一拦……就这么着,右手一拉,左手一挡,只听“咔擦”一声,小个子的胳臂便脱臼了。 “哎呀——”那小个子随即发出一声惨叫,但这少年也的确是死要面子,叫的一声之后便把嘴死死地闭上了,只拼命地忍着疼。 但愈是如此,周修常内心中愈是气愤:“少年死不悔改,不知教训,把别人的同情当成自己的胜利,那么以后必成祸患!” 这么想着,下手便不能再容情了。 周修常一敲小个子的右手腕,把他的匕首敲掉后,右手一抄,便把匕首握在手中。左手再一拽小个子的身躯,把他拉进怀中,右手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东西,再给你一次机会,向郭艾道歉,然后讨个饶,便放了你。” “去你妈的!”小个子死不求饶不说,还一抬脚,向周修常的脚趾跺去! 周修常往后一撤脚掌,“哼”了一声,便把匕首向空中一扔,随即两只手一交一错,只听得又一声“咔嚓”,却是把这小个子的左臂也拉脱臼了。 人的胳臂说结实也不结实,说不结实,也很皮实,可绝不是说任意一个人就能把别人好好的胳臂拉脱臼的。 小金子看得这一幕,暗暗喝彩,自忖难能:“这周修常老弟看来不客气喽!” “呀——”小个子又叫了一声,却又死死地闭上了嘴巴,周修常也不在同情于他,而是伸足一拌,小个子摇摇晃晃的便要摔倒,由于双臂已经脱臼,无法使力,身子一倾斜下去,一只左脚便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周修常则顺势抓住他的左脚,然后左手握着脚掌,右手握着小腿,然后双手一拧,又是一声“咔擦”…… “啊!!!”这回小个子真的忍不住了,把腿一缩,痛叫起来。 周修常却毫不客气,趁着小个子缩回左腿之际,一把拽住了他的右腿,小金子赶紧蹬踹,妄图脱离周修常的手掌。 然而,周修常的速度何其迅速! 没等小金子用力蹬踹之时,一阵不下去左腿的痛感便传了来…… “啊!!!啊!!!”小个子这回不再忍痛闭嘴了,而是放声哀嚎。 “但愿你一辈子也别和别人动手了!”周修常心道,“其实,你这样的人,失去了四肢最好,我倒宁愿你把四肢都献给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四肢的人。” 小个子的哀哭声让众混混战栗不止,明明适才周修常折磨小个子时,他们是有机会逃走的,但是此时看到如此惨状,一个个都呆愣住了,张了嘴巴,瞪直了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个倒地捂着裤裆的混混用虚弱的声音骂道:“靠你妈的!你活该!让你割我的……” 后面的话一喘气,便再也说不上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痛下杀手 周修常冷冷地看着这些混混们,道:“现在,这个被刀划了大腿根动脉的家伙,已经是活不成了。我之前很同情这个家伙,但是在看到你们纷纷抛弃他逃跑,以及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之后,我说真的,一点都不同情你们了。” 江大河忽然喝道:“靠你妈!干死他!” 周修常暗皱眉头,心里道:“这群少年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吧?眼看着一个同伴快要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我又展现出如此功夫,让他们明白他们根本打不过我,却依然半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还是这么斗狠!这……这简直就是没有脑子啊!” 他们为什么这么没有脑子呢?周修常来不及思索,再一看,只见两个混混去劫持了郭艾,他们手中的刀在郭艾脸前晃来晃去,而郭艾的一只脚仍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她的一只棉鞋被其中一个混混扔在了马路对面,郭艾始终被人看着,不敢走动,那只脚已经冻得缩进了裤管中…… 周修常飞身而前,来到郭艾身边,由于那两个混混已经抓住了她,周修常不便也去拉扯她,便用最快的速度向抓着郭艾的混混胳臂抓去…… 周修常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混混的胳臂,然后隔着棉衣,用力一折,“咔擦”,这声恐怖至极的声音又一次传进众混混的耳膜中,却是周修常将他的前臂生生折断。因为恼恨这两个混混拿女人挡箭牌,周修常便决定给予他们更大的痛苦。 接下来,又是连接三声“咔擦”,却是周修常将两个混混的双臂尽皆折断,然后这一次周修常也不再费事去绊倒他们,再去用手拧断脚踝,而是右脚四下连踹,但闻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咔擦”声之后,那两个混混鬼哭狼嚎着倒在地上,像个肉粽一样打滚。 周修常看了看郭艾,只见她向倒地的两个混混怒目而视,显然对他们俩的遭遇感到十分痛快! 周修常道:“我去给你捡鞋。”说罢,人影一晃,便已经回来,然后蹲下身子,左手握着郭艾冰冷的脚丫,穿进鞋中。 周修常不禁想起了自己给竺兰兰穿鞋的那一幕。竺兰兰的脚丫柔若无骨,而郭艾的脚丫虽然没有长开,更加小巧,却也是够瘦削的了。 “小心!”郭艾见周修常俯身为她穿鞋,当他的手掌触碰到自己冰冷脚丫的那一刻,好像一股电流般,让她浑身一抖,那冻得冰冷的脚丫也瞬间温暖了起来。不过,忽然间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向自己飞来,她来不及躲避,却只是喊出一声“小心”! 接着,她便闭上了眼睛,只能忍受着这个黑黢黢的东西砸到自己了。 然后过了两秒钟,自己却安然无恙,睁眼一瞧,不禁一愣。 只见一块砖头横亘在自己眼前,而这块砖头却被周修常抓着,是以才悬停在空中,没有砸到自己。郭艾不禁一阵后怕,这要是被砖头砸中,自己重则死伤,轻则破相! 周修常见郭艾小麦色的面容上后怕不已,一双颇为好看的凤眼上显得无比慌乱,顿时怒火在心中燃烧起来。 若是这块砖头飞向自己,周修常也不会生这么大的火气。 把一块砖头就这么狠狠地砸向一个无辜的女初中生,这些少年是何等的毒辣? 周修常转过头来,阴森森看向众人。 小金子见到周修常的目光,暗道:“这群心辣手黑、不是东西的玩意儿!真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啊!” 众混混被周修常的目光扫过,有的流露出怯意,有的却和小个子一样,目光中只有玩命的意思。 “啊……哎呀……”只听地面上,小个子和另外两个混混在惨叫着,而那个被伤了大腿动脉的混混已经没了声息,身下则是一摊骇人的黑血——这少年就这么死了。 周修常微微叹息,内心中也是十足的诧异:“这么不要命,是为什么呢?谁教他们呢?在生死关头,一步不退,是可怜又可笑啊!” 这么想着,周修常再一次打量其余的九人,却猛地心思一动。 这几个混混看着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些熟悉! 再一看小金子,他只控制了一个混混,拿着匕首把那混混的脸割了几道血道,方才勉强控制住对方。显然,小金子没有想起来。 这时,江大河道:“妈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小崽子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你们都怕什么,咱们继续找砖头扔,砸死他!” 再听江大河这么一说,周修常心中更无疑问了,沉声问道:“你们是技校的人吧?是不是杀了沈哥,然后取而代之的?看来声势不行了啊,沈哥一叫能叫来那么多人,现在你们就这么几个?” 江大河道:“靠你妈!咱们这个帮刚刚起来,就是一个字,狠!不出一个月,我统一安原市黑道,信不信?挡我路的,一律砍死!就靠狠!” 周修常冷笑道:“是啊,沈哥也够狠,结果呢?” 那江大河得意洋洋地道:“靠!沈哥就是我捅死的!我比他还狠!” 这时,小金子也想起来了,一脸的惊奇,心道:“妈的,和姓沈的那家伙一起的啊!怪不得这么不知好歹呢!” 江大河这时捡起了一把匕首,然后招呼其余的混混道:“来,咱们扔他!我扔匕首,扎死他!” 江大河一声令下,登时,除了倒地的四人和被小金子控制的一人外,剩下的八人便齐刷刷把手中的石块、砖头、刀子等物向周修常飞掷而来,一个个都十分用力,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至于无辜的郭艾,则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一伙人如此草菅人命,眼里毫无是非之观,可谓无法无天了!原来,沈哥在时,凭借着沈哥的“狠”,尚且能压制住他们一些,而沈哥一输,这些没脑子的少年便只学习到了也同样没有什么脑子的沈哥的狠戾和决绝,并且更加发扬光大。 八样或者石头或者刀子的东西,向周修常袭来,周修常瞳孔一缩,随即迎着这些飞器而上,然后双手如探囊取物一般来回伸缩,迅捷无论,将这些石头接住后反掷回去,又把刀子接在手中,然后也原路回敬…… 只是先接住,再原路回掷,这么一来,尽管周修常速度奇快,但还是无法在一瞬间同时对九样器物采取操作,只能双手同时接住两个器物,然后再回掷出去,随即自己赶紧退一步,再接住两个…… 周修常就这样连接后退了四步,方才把八样飞器全部掷回,心道:“我刚才多亏了先上前几步,否则便无路可退了。那就只能脱下大衣将这些飞器统统兜住,再往回甩。可是那样一来,惊人的效果便减弱了许多。” 周修常直至现在,仍然在期盼自己露一手之后,这些少年能够服气。 混混们看到,八样器物向周修常飞去后,忽然周修常身影闪烁,然后这八样器物便飞速飞回,返回的速度比自己扔出去的时候还要快的多! 这些混混们哪里有本事抵挡?只能一愣神之间,这些砖头、刀子之类的东西便砸在他们自己身上。 “哎呦!”“啊!”“我靠!”“疼!”…… 顿时,哀叫声此起彼伏。有的混混身上被砖头砸中,还算好,被砸中脑袋的,不免头破血流,捂头大号;而江大河和另外两个混混是飞出了刀子,只见一个混混被自己的匕首刺进了右肩,一个混混被刺进了大腿肌肉,而江大河则被自己的匕首右侧小腹,因为都穿着棉衣,匕首又短,所以虽然都刺进了肉体,却并非致命之伤。 这时,几个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混混又准备逃跑了,这几个跑的便是适才与周修常对视中目光露怯的几人。 周修常“哼”了一声,然后人影一晃,冲到跑到最前面的一个混混之前,抬腿一踹,便将他飞踹了回去。 那混混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的自己胸膛便如同受了一记重锤一样,连气都揣不过来,自己的身体也向后飞去,一摔在地上才感受到自己胸膛剧痛,似乎是断了几根肋骨。 受到同等待遇的不止是这个混混,还有另外三个打算逃跑的混混,也均被周修常连续三脚,一一踹了回来。 这三人落地后,也均发现自己肋骨折断,疼得只是打滚,连腰都直不起来。 这么一来,只剩下以江大河为首的四人了。这四人都看着周修常,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惧意,但很快就涌现出勇狠的神情。 周修常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大摇大摆地从这四人中间慢慢走过。 江大河很想动手,但是匕首扎在自己的小肚子上,他都能感觉到一股股温热的血液在贴着皮肤流淌,所以一抬手,顿时感到伤口疼痛,便没有动手。 周修常走到刚刚被他踹飞的四人之前,然后用最后的怜悯目光看着他们道:“向郭艾道歉,我就不折断你们的四肢了。” “我……”其中一个混混刚要开口,却听得江大河喝道:“你敢!你敢道歉,一会儿老子先杀了你。” 那混混顿时不敢吱声了。 其余三个混混好像受到了江大河的鼓励一般,都纷纷骂道:“去你妈的!让老子道鸡毛歉!老子从来不道歉!宁死不屈!” 周修常叹口气,于是,抬腿或踢或踩,一口气将这些死硬到底的混混们四肢均折断了。不过,对于那个想开口求饶的混混,周修常则只踢断了他的一只脚踝。 “哎呀!”“我靠!”“疼死啦!”“老子以后要切碎了你!” 周修常“哼”地一声,走到说出“老子以后切碎你”的混混跟前,道:“你说什么?我把你四肢踢断,你还要切碎我?” “对!对!”那混混恶狠狠地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切碎了你!”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重复了一遍:“就切碎了你!” 周修常道:“呵呵!那我还是防患于未然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给我清理 说罢,周修常也不留情,干脆把让的肩骨踩断,然后又把四肢的大臂踢断,这家伙的四肢便从每肢两截变成了每肢四截,不过,周修常犹嫌不足,继续把他的双手和双脚都重重地踩一下,让他再也抓不住东西,走不了路,一辈子只能瘫痪在床,被他人服侍。这就是欺负人的代价。 这就是你跟我嘴硬的下场吧!周修常对把这个混混折磨成这样,心中倒没有昨天折磨那个谭哥手下那么内疚了,“是我戾气太重,还是这伙人实在是太气人了?我对他们这样做,对于整个社会而言,没准也是一件功德吧!” 其余三人听着那混混几不成声的哀嚎,吓得浑身冒汗,甚至连胸前折断的肋骨都不觉得疼了。 周修常走到那三人跟前,道:“喂,你们道歉么?” “我道歉!”那只被周修常踢断了一个脚踝的混混大声说道,“我去道歉!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干了!” 周修常点点头,道:“你很好,不错。” 江大河喝道:“靠你妈的!你给我等着啊,一会儿我把你牙全打下来!”他看了看周围和他一起站着的三人,“听见没?一会儿我们去把他的牙全敲下来!” 那混混听着如此威胁,又哭了起来,道:“江哥!你他妈说的都是废话!吴刚都被他打成这样了,关峰都死了,你他妈做什么了?!一会儿你活着不活着还不知道呢!” 江大河道:“你他们敢不服我是不是?” 那混混痛哭流涕,道:“不是!你要是现在把他打趴下,我就服你!”说着,用手指着周修常。 周修常道:“哦?看来你不是真心的服气啊!” 那混混立刻道:“我是!我真心服!他就是这么威胁我,所以我只能这么说。” 说着,那混混就向郭艾爬去,一边爬一边道:“郭艾,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等爬到了郭艾身前,这混混忍着痛,把头低了下来,看样子是要磕头,可是肋骨断裂处疼得厉害,便只好趴在地上,对着郭艾的双脚道:“郭艾,你原谅我吧……” 周修常以为郭艾会后退几步,然后说不出话来,最后就这么饶了他了。 谁知,郭艾俏脸一沉,原本如紫玫瑰一样的脸变得冷艳逼人,然后郭艾抬起了之前被人夺走鞋子的右脚,伸到了那混混跟前:“刚才抢走我这只鞋的,是不是你?你既然抢走了它,是很喜欢啦?你看,把我的鞋子弄脏了,给我舔干净!” 郭艾一言甫出,别说趴在她脚下的混混愣住了,就是周修常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小金子,只见小金子也一副惊讶的神情,好像是在说,没想到如今的小女孩一个个都不简单啊! “哈哈哈哈……”没想到,第一个笑话这个混混的人,居然是落井下石的江大河。随即,跟着江大河,另外两个混混也笑话起来。接着,江大河又把眼睛一瞪,看向躺在地上的两个断了肋骨和断了四肢的混混,那两个人虽然在痛苦中,也不得不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不过他们只能做出笑的意思,却不能真正地笑出声来,因为一是一笑起来胸膛起伏,断裂处受不了,二是,骨痛处疼得几乎要晕阙过去,哪里还真的能笑出声来? 周修常对郭艾暗暗惊奇,也知道她之前一定被他们欺侮得紧,所以恨之入骨,此时见自己可以为她撑腰,便无所畏惧了。如此出出气,这倒也是一件好事。但又觉得,郭艾这么一说,好不容易混混中有一个开口求饶的,算是开了一个头,却因为她一声娇喝而纷纷退缩了回去。 “没奈何,只得用更加强硬的手段了。” 周修常想着,大声道:“喂!让你伸舌头呢!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伸舌头把郭艾的鞋子清理干净,第二个是我把你的舌头拽出来。你选吧!” 那混混已经趴到了郭艾脚下了,又真切地见识了周修常的狠辣,犹豫了几秒钟后,一闭眼睛,伸出了舌头便在郭艾的鞋面上乱蹭…… “妈的!你他妈不要脸!给我们丢人!今儿完事了,我们所有人一起打死他!”江大河继续嚣张地叫着。 周修常却“哼”了一声,道:“今儿完事了?我说完事了么?” 江大河道:“靠你妈的!老子跟你玩到底!” “好啊!” “哎呦!我靠!”突然,小金子叫了起来。周修常一见,只见小金子鼻血长流,而被他控制住的那个混混,却趁机逃脱了,跑到江大河身边,得意地笑着。 原来,小金子看着郭艾和周修常时略略分神,同时也没有把自己身下的混混太在意,以为像昨天的龙哥一样,会老老实实的。谁知,今天的混混们乃是十足的悍匪,趁着小金子不注意,一把掰开小金子的胳臂,同时手肘上抬,击打在小金子的鼻子上。 若是小金子事先有准备,想制服这个小混混简直是绰绰有余,却不想分神后被偷袭,着了道。 小金子骂道:“你这狗杂种简直是不知好歹!你要是不反抗,一直被我控制着,我敢说你是受伤最轻的!” 那混混岂能领情,只是出口成脏地大骂着,一开始小金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后义愤填膺,后来听这混混骂了十几句也没有重复的,不禁反怒为笑:“连骂人都这么有本事?好,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这王八蛋。” 周修常却阴沉地看着那个伤了小金子的混混,道:“你!没错,说的就是你!去给我金哥赔礼道歉!” “去你妈个鸡毛腿……”那混混又开始得意地骂起来,只是这一次,他刚骂了一句,便看到人影一闪,然后脑门便好像是撞在了墙上一般疼痛,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舌头被人捏在手中,同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握在那人的另一只手里。 周修常一手掐着他的舌头,一手拿着匕首,然后故意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好让所有混混们都看到。 被掐住舌头的那混混好像浑身被定住了一样,尽管双手并没有被控制住,但是却一动也不敢动。 周修常晃了晃手中的匕首,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去给我金哥赔礼道歉,好不好?” 那混混愣了两秒钟,眼睛转了几转,支吾着点点头。 周修常一笑:“这不就得了嘛!何必这么费事呢!” 说着,便松开了他的舌头,将匕首往地上一扔,然后向后一跃。 那混混缩回舌头,呼呼直喘,暗自庆幸自己的舌头没有丢失。 周修常道:“你去向金哥恭恭敬敬地说声‘对不起’,问问金哥是不是能放过你,去吧!” “我靠你妈妈的鸡毛腿的!”没想到,那混混一边往后退,一边又开始破口大骂,一副典型无赖的模样。 而且,他还一边退缩,一边退到了江大河的身后,江大河和另外三人都非常配合走到一起,为他充当了一面人墙,防止周修常迅雷般地冲过来。 周修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口气,道:“看来,下面的事情就不能再怪我了啊。” 说罢,人影又是一阵晃动…… 江大河等三人都全神贯注,想看出周修常如何迅速地移动身法,可是周修常速度当真是迅如闪电,一眨眼之间,已经飞到了四人眼前。 四人一骇之际,都不禁向后一退,然后再打算掏刀子往前刺去…… 不过,周修常在他们面露惊骇之时,便已经飘身后退了。等到这四人把刀子往前刺出的时候,实际上周修常已经回到了原地,同时双手中各握着一样东西。 “噗通!”“呃……呃……呃……” 江大河等四人身后传来一声人体倒地的声音。四人不禁都向后看去,只见刚才破口大骂的混混已经倒地打滚,满脸全是血污,前襟上更是被血液浸染成了黑色,而仍有不少血液从他的口腔中喷涌出来。这混混疼得眼睛发直,手脚乱舞,喘不上气,又被鲜血呛得直咳嗽,可谓痛苦至极了。 这混混嘴巴一张一合之间,江大河等人都看到了,他的舌头只剩了一半。 再回头看去,只见周修常一手握着匕首,一手用两根手指捏着这混混的半截舌头,有些不忍地道:“你们这么用强,又是何必?就没想到,别人更会用强么?”顿了一顿,又道,“姓江的少年,你手下现在受伤的人不少,你去郭艾赔礼道歉,我就让你们走,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进太平间的,就进太平间吧,也好让他的父母来收收尸!” “父母个鸡毛!”那江大河恶狠狠地道,“看见他们,我就想杀人!告诉你,老子就要做全安原市最强最狠的!不,全华夏最狠的!我要让人人都怕我怕得要死!” 周修常恍然间明白了这群人的初衷了,他们只想做一群魔鬼来征服世界。觉得混黑道,只需要狠就够了,只需要不要命就够了,至于有没有脑子,会不会审时度势,完全不在他们的思维范围内。 就好比如一群患了狂暴症的精神病。 周修常不禁看了一眼正在用舌头清理郭艾鞋子的混混,觉得这家伙也是脑子有病,但起码知道让自己活着,比其余的人都正常多了。 这时,江大河用匕首把自己的脸划破了一道,恶狠狠地道:“妈的!咱们四个人把他俩都杀了!你俩,去杀了那个!然后,谁跟我去杀了他?”他说着,前后指着小金子和周修常。 一个混混道:“我一个人去打他就行了,你们仨一起打他!”他也是前后指着小金子和周修常。 四人都不知好赖地握着匕首,打算舍生忘死地和周修常、小金子拼命。 周修常不禁向小金子望了一眼,都觉得一阵好笑,却又是十分的无奈。 小金子道:“老弟,你对付你的吧,这边我自己来就行。” 第三百二十二章 摆平事端 周修常道:“小心他们身上每人都有两把刀。” 小金子道:“早就看出来了……论玩刀,我算他们祖宗了。” 那个说要攻击小金子的混混道:“去年妈妈的!老子是你祖宗!”说着,提着刀冲了上来! 那混混见自己身上拥有两把刀的事情不再是秘密了,便干脆一边冲,一边把两把匕首都抽了出来,向小金子冲去!同时,江大河和另外两人也朝周修常冲来!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是一声叹息,随后便迎身而上。 那江大河和另外两个混混都握刀前举,面露狰狞,一脸的杀气,周修常没有和他们对视,只是在三人的手腕上轻轻地各敲一下,把三把匕首敲落在地。 然后周修常瞄准左边的一个混混,一掌推去,将他推向路口的墙上,随即站在一旁。 由于他身法极快,江大河和另外一个混混犹自往前冲着…… 第四个混混朝小金子冲去时,被小金子一脚踹开,然后他又两脚踢飞了两把匕首,便骑在那混混身上左右开弓,把那混混打得鼻青脸肿。 江大河和另外的混混回头来,只见被周修常推飞的混混一头砸在墙上,鼻梁歪斜了不说,眼珠上吊,似乎是撞得头脑不清醒了。 “再来!”江大河又是一声大叫,拨出身上的另一把匕首,然后带着身边的混混朝周修常再一次冲锋。 周修常微微冷笑,待他们冲到时,手也不抬,脚也不动,却只是轻巧地一个转身,然后用肩膀发力,把冲到身侧的一个混混一撞,那混混顿时也朝上一个被撞上墙的混混飞去。 “噗哧!”“啊!” 这第二个混混冲来时,周修常并没有向上次一样敲掉他们的匕首,是以这二混混手中犹自紧握着刀子,然后被周修常一撞,刀尖也仍然放在身前……就这么着,当这个混混撞上前一个混混时,刀子刺进了前一个混混的胸膛。 这一刀并不是刺在小腹、腿部等非要害部位,而是一下子刺在了心脏上,那前一个混混登时没气了。 这一下变故,连周修常也觉得意外,他初始只想把这第二个人撞到第一个人身上而已,到忽略了这把刀真的会刺进去。 那不小心杀了人的混混看着慢慢倒地的同伴,有些傻了,接着他忽然回头,朝周修常恶吼一声,然后再一次朝周修常冲来。 同时,周修常也能感受得到,江大河在自己的身后,又发起了一次冲锋。 于是,当他们俩冲到身前时,周修常微微一让,然后一只手把江大河的匕首朝那小混混的腹部刺去,另一只手把另外的小混混的匕首拨到一边,使之落空。 “噗哧!”“呃……” 毫不意外的意外发生了,这一次的意外却是周修常一手制造出来的。 只见江大河的匕首刺进了同伙混混的肚子里。同伙混混顿时双膝跪地,痛苦地呻吟着:“江哥,你刺我干鸡毛……” 江大河一开始眼睛圆睁,似乎是吓住了,但随后他的目光中忽然露出癫狂的角色:“靠你妈的!刺你怎么地?老子已经捅死两个人了,不差你一个!” 说着,江大河竟然一把拨出了匕首,然后把刀重新举起来,道:“对不起了啊,反正你也杀人了,活不了了,告诉你,老子以后为你报仇就是了,你现在给老子壮一壮胆的!” 周修常见江大河的状态有些不对,不禁喝道:“你要做什么?他还能活!” 那江大河如同魔鬼般“嘿嘿”一笑,然后把手中的匕首刺进了那混混的身体。 那混混“嗬”了一声,便倒地死了。 “啊!”郭艾适才在那混混无意间捅死人时,并未看到,这时却看到了这个血腥场面,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 此时,在她脚下用舌头清理鞋子的混混还在继续清理着,郭艾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便抬脚往那混混脑袋上踹去,混混躲避不及,被踹得头破血流。 小金子见到这一幕,也是浑身一抖,眼前的江大河堪称非人了,杀死同伙就是为了壮胆,真让他不寒而栗! 周修常也感到一阵恶心,不仅是被这血腥的一幕,还是被江大河这个人太过于凶残丑陋。 不过,江大河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拔出刀子,指着周修常:“是你!告诉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周修常一愣:“我?刚才明明是你捅了他……” 谁知,江大河根本不听周修常说什么,只是像怪兽一般朝地面上的另一个混混走去,然后一扬刀,便狠狠地往下刺去! “噗哧!”“呃!” 江大河竟然把被折断了四肢的一个同伙刺死了! 郭艾已经吓得尖叫不出,只是捂着眼睛,双腿也渐渐没了力气一样往下蹲。 小金子“我靠”了一声,道:“老弟,这孩子疯了!见了血,杀了人,疯了!” 周修常道:“得拦住他!”说着就要往前上。 “拉住他?”小金子先把周修常拦住,“以你的神功,自然能拦住他,不过你要知道,这样人要是出现在前线,得先把他枪毙了!要不然他能和你同归于尽!” 周修常明白了,点点头,道:“反正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小金子道:“真没想到啊,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都是死到临头还不叫娘啊!” 这时,江大河又歪歪斜斜着,向趴在郭艾脚下的混混走去。 那混混此时吓得魂不附体,尽管全身都趴在地上,却还是能看出来在瑟瑟发抖。郭艾见江大河走来,更是吓得往后退缩,后背已经靠在了墙上,双腿不停地前蹬着,只把那混混蹬得靠前,混混前有恶魔,后有郭艾的蹬踹,爬又没有力气,也无济于事,只是哭丧着大叫:“求求你……救命啊!” 周修常快步走过去,直奔江大河身后。 突然,江大河迅猛地返身,一把匕首夹仇带恨,直向奔来的周修常而去! 若是别人,这一下非得中招不可。这江大河原来使出了一手苦肉计,诱骗周修常毫无防备地近身,然后突然攻击。 只是,这一招江大河策划得再周详,速度再快,在周修常眼里,也只是慢动作。 周修常不退反进,只是在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搭在了江大河的手腕上,然后一拧手腕,原本向自己刺去的刀尖便向后回转,冲着江大河的肚子而去了!紧接着,周修常便“撞”在了江大河的身上。 “噗哧!”却是刀尖刺进了江大河的肚子。 “呃……”江大河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哀嚎,然后竟然一扭身,挣脱了周修常手腕。 周修常在刀子刺进他的身体后,也就轻轻地松手了,却没想到江大河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接着,江大河奋力地把刀子从自己的肚子里拔了出来!然后,他一脸狞笑着,身体摇摇晃晃,把刀尖朝向周修常,双目瞄准着他的胸膛,好像是说什么也要把刀子刺进周修常的身体中。 周修常不禁微微讶然,这少年实在勇武过头了,拨出了刀子后,一般人早就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双腿根本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了。而这少年居然双腿踉跄着,却偏不倒下,甚至还积攒着力气要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这也算是一件奇迹啊!”小金子不禁在内心感慨着,“若是在抵御外侮的战斗中,这少年有如此血性,九成九是个战斗英雄了。可惜,勇敢和拼命,用错了地方!” “呵呵呵……”江大河嘴角流血,一边笑着一边往外喷溅血花,然后他“啊”地大叫一声,随即朝周修常冲来…… 周修常微微摇头,心道:“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不过,我却不和疯子一般见识。” 随即侧身一躲,然后伸足一绊,那江大河只觉得人影一晃,然后脚步一滞,随即身体失衡,“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周修常站在只能抬起手指头的江大河身边,一声叹息。 谁知,江大河“嘿”地一笑,挣扎着说道: “周修常……你给我等着,我这可不是死了……你还能遇到我的……” 江大河把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完,便头一歪,死了。 江大河说话时已经是弥留之际,声音不高,所以除了身边的周修常之外,竟是无人听到。 有那么一瞬间,周修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之前……嗯,也许是前韩双乙找到沈哥时,他在一旁听到了,是以知道我的名字。可是……奇怪,像他这样头脑不清晰的孩子,居然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的名字,也是罕事!” 小金子见周修常呆愣愣的,叫道:“老弟,该走了!这些你都不用管,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些伤胳臂断腿的伤员。 周修常却还是在呆呆发愣,心道:“还有,这家伙说什么‘不是死了’,‘以后还能遇到’,这可真是倔强到底啊!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做鬼也不放过我呢?呵呵,好,被你捅死的沈哥都没有化成厉鬼来找你,现在你居然还变成厉鬼……呵呵!” 小金子见周修常还是呆立着不动,便走过去道:“修常!赶紧走了。” 周修常这才抬眼,走到郭艾身前。郭艾依然坐在地上,见到周修常走过来了,方才勉强站了起来。 把郭艾拉起来后,周修常注意到趴在郭艾脚下的那混混鼻青脸肿,脸颊上甚至有郭艾的鞋印,看来郭艾不少踹他。 “你要是相识,就一句话别说。”周修常冷冷地说道。 那混混道:“我不说……江哥都死了……我们也没的说了……那他们呢?” 混混指的是其他被这段四肢动不了的同伙。 周修常道:“也是一样。谁说我出现在这里,我就找谁,然后像这个姓江的一样,玩弄死,明白么?” 无人应答,冰冷的马路上,只有几具喘气的僵硬身体。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聋不聋 周修常拉着郭艾,和小金子向前走去。 周修常拉着郭艾的手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坏了?” 郭艾反握住周修常的手,握得紧紧的,道:“嗯……之前还行……刚才的……太吓人了。” 周修常道:“不要紧的。连我也觉得吓人,你不要去想他们了。” 走了几步,就到了郭忠家。 周修常看得出来,这处水泥平房虽然破旧,但的确有最近修葺的痕迹。 郭忠的父母不在家,郭艾说,应该是去打麻将去了。自从儿子郭忠往家里拿钱后,父母就不再去捡破烂,而是天天去外面打麻将,对这两个孩子也不闻不问。 郭艾一进屋,便开始点火生炉子,接水烧水,忙活开了…… 趁着郭艾忙乎的当儿,小金子向周修常说道:“周小弟,刚才感觉感觉到有些奇怪?” 周修常道:“自然是感觉到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这么宁死不屈,毫无意义,感觉他们就像是要自杀一样。” 小金子道:“不仅如此,你可能注意力都在那个江大河身上,而我却注意到了一点。” 周修常见他说的郑重其事,连忙请教:“是什么?” “刚才我们可以说打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竟然周围没有一个人!”小金子说着,露出困惑不解的眼神。 经过小金子这么一说,周修常也察觉到了! “对啊,周围无人!连一个路过的也没有!” 按理说,这里临近解放路,也算是安原市的一条主干道,虽然此处僻静一些,在夜晚不至于人来人往的,但总不该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一个路人都没有吧? 周修常道:“并且,刚才我们和郭艾走着一路,周围也没有一个人。” 其实,周修常也想到了江大河临死时的那句话:“什么‘还能遇见他’,今天也真是够蹊跷的!” 小金子道:“我现在想,这几个会不会是谁找来的,专门对付我们,好让我们……” 说到这里,他和周修常的目光都是一凛。周修常道:“是啊,我们到这里来,虽然是临时起意,但难保有些人熟知我和郭忠的关系,于是利用一下……” 周修常和小金子的目光相对。两人在同一时间都想到了:“是不是有人用这些小混混来阻挡我们见到郭忠?那也就意味着,郭忠现在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二人都站了起来,郭艾正烧着水,道:“周修常哥哥,还有这位叔叔,你们坐,我烧水给你们喝。” 周修常一把拉住她,道:“你以后不能住在这里了。知道吗?” 郭艾眨了眨眼:“那我去哪儿?” 周修常道:“我以后会给你找一个地方的。今晚……先跟我们走。” “可是……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哥哥还……” 周修常坚定地道:“我带你先去找你哥哥,然后再咱们再找住的地方。”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郭艾便走。 小金子道:“孩子,咱们不走刚才那条路,绕一点走。” 郭艾见他们神色匆匆,不禁也有些惴惴,脑子里有些无所适从,听见要带路,便带路,抬脚向另一条小路走去。 周修常却心念一动,道:“你们先别动。我先去四周看看。” 小金子听了,立即赞同:“不错,快去快回。” 他知道,周修常的快,非同一般,指定会须臾便回。 却哪知,周修常人影一晃,又足足过了半分钟之后,方才回来,并且脸色沉凝。 小金子道:“怎么了?” “奇怪了!” “周围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这真是奇怪的地方。” 小金子和郭艾都困惑起来,郭艾道:“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周修常说着,走在前面。 三人回到了刚才激斗的地方,小金子和郭艾不禁都目瞪口呆。 只见无论是尸体还是伤员,江大河等人已经统统不见了。地面上,还是能看到一些血迹,表明激斗和死伤都曾经存在过…… 小金子不禁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了血迹,道:“有拖拽的痕迹,这里能看出来。” 说着,顺着拖拽的痕迹,小金子向前走去。周修常叫道:“没用的。血迹半路上消失了。” 小金子跟着血迹走了一段,果然血迹越来越浅,很快就消失不见,前面便是叉路口,光凭肉眼是根本无法追寻血迹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把十具无法动弹的身体(包括尸体)和一个尚且能爬的伤员运送走了。 小金子和周修常对视着:这个人是谁? 按照刚才的分析,虽然他们是临时起意的要去找郭忠,但是还是被人知道了,从而派出这些不知天高地厚、极为难缠的少年混混们阻拦…… 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被跟踪了。 但是周修常觉得蹊跷的地方便在于此:“以我现在的能力,想知道谁在跟踪我简直太容易了。若是有人跟踪我却没有被我发现,那么他的反应速度就远在我之上——这,不可能!” 小金子道:“我觉得,我们刚才是不是想多了?不过,这个场面可是真吓到我了,我战场上见过的死尸多了,但也没有今天这么害怕。” 的确,死尸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尸消失了。还远不止是死尸,还有几个尚且能叫唤的伤员,难懂这些人刚才被移动时,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么? 这时,江大河弥留之际的话,再一次回响在周修常的耳边:“……我这可不是死了……” 周修常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他想镇定下来,“害怕什么?不就是消失不见了么?若是有人在我们离开之后立刻开始清理,那么也不是不难做到……可是,我的手怎么还在抖?” 他向自己的手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郭艾不知什么时候拉住他的袖口,郭艾一直在抖。 周修常安慰道:“不要怕,我们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你也见识过的本事了。” 郭艾点点头,“嗯”了两声,忽然目光一紧,似乎看到远方什么物事,紧接着又一亮,有些欣慰地指着远处道:“我哥哥回来了!” 周修常和小金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粗壮的少年和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一起走来。 那少年正是郭忠,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江大河的女朋友了。但周修常和小金子看了这个女孩,都皱着眉头。这女孩简直比郭艾还要幼小,走到三人跟前时,眼神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郭忠愕然道:“咦?周总?金哥?妹妹?你们这是……” 周修常道:“你今晚做什么去了?” 郭忠的脸一红,不过在黑暗里也看不出什么,道:“我就……就是和她一起吃饭去了。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小金子道:“你下班之后,遇见什么异常没有?” 郭忠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就是回家后遇见了她,然后就……出去了。我还给郭艾留了张纸条,你看见没?”最后冲着郭艾发问。 郭艾道;“看见了。” 周修常道:“郭忠,你现在的家里有没有什么要紧东西?贵重物品?我们陪你取出来,现在那房子,你们不要住了。” 郭忠诧异道:“啊?为什么?怎么了?” 周修常这时看向站在郭忠身边的女孩,道:“你家住在哪里?” 那女孩神色有些惊慌,似乎想往郭忠身后躲。 郭忠道:“她是哑巴,不说话的。” “哑巴?”小金子不禁看向周修常,又道,“耳朵聋吗?” 郭忠道:“好像……不聋。” “什么叫好像不聋?”小金子厉声起来。 郭忠在那一晚领教了小金子的拳脚之后,仍然十年怕井绳,这时赶紧说道:“不聋不聋,我说的话,她能听见。” 小金子对周修常道:“咱们都得小心。” 周修常会意,道:“郭忠,你让她回家吧。” 郭忠看了看周修常,又看了看妹妹,便对你女孩子道:“你吃饱了吧?那你回去吧!” 那女孩子点点头,然后向郭艾等三人看了一眼,便走了。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目送着那女孩的背影一米米地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郭忠急道:“周总,到底怎么了啊?” 周修常道:“别急,这里的事情,等你妹妹告诉你。现在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果你家里没什么想拿的东西,那我们现在就去住店去。” 郭忠道:“有!有!我的存折!” 郭艾从书包里掏出来,道:“在我这里呢,我收起来了。” 郭忠见了,这才放心,道:“哦……那就,也没什么了。” 于是,四人出发,周修常先特意去选了一个人流较多的旅馆,先把郭艾安顿下来。 一路上,郭艾向哥哥郭忠简单讲述了一遍周修常把江大河一帮人打趴下的故事,讲到后来的血腥场面时,尤自发抖。郭忠听了,气愤不已,捏紧了拳头,但听到了江大河死了,不禁也震惊了:“死了?那警察会不会查?所以我们得跑?是不是?” 周修常道:“不是。郭艾,后面的事情我以后再对你哥说吧,你现在不要去回想了。” 同时,周修常也和小金子探讨了一下这江大河是哪个团伙的问题,两人很自然地都先猜是谭王八派来的,但实在不像,江大河等人的表现,明显是好勇斗狠的独立少年团伙,若守谭王八的人,也不至于喊出什么统一黑道的话。 两人商议了半天,均无结论,便不再去想了。先把眼前更加急迫的解救马容婷一事搞清楚。 安顿好房间之后,周修常这才对郭忠道:“你现在能把你之前的伙伴小林子找到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医院里吧?” 郭忠道:“怎么?需要找他?可是……自从我上班之后,就很少联系了。他们又被打了,肯定恨我们。” 周修常道:“现在要想解救马容婷,就要先从他那里下手,然后一点点顺藤摸瓜。你懂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 生人老大 郭忠似懂非懂,道:“嗯……我可以去他家看看,之前我去过他家。” 小金子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 说完,让郭艾把门关好,不是哥哥或者周修常等熟人,绝不开门。郭艾唯唯答应了,她今天被吓到了,如今只想钻在被窝里睡觉。 周修常和小金子便由郭忠带路,向小林子的家走去。 其时,已是晚间八点多了,三人打了一辆车,为了怕司机见到三个男人害怕,周修常直接塞给司机三百元钱,告诉他,今夜包了他的车了。 到了小林子家楼下,周修常看出这也是一栋破烂的居民楼,附近就是一个正在拆迁的工地,估计过不多久,这栋楼也会被拆除掉。 郭忠道:“小林子家里边只有他爷爷奶奶,父母不知道干嘛去了。” 周修常道:“只要问出来小林子的下落就行,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还是在别的地方。是你自己去问,还是我们陪着你?” 郭忠想了想道:“我自己去吧……反正都是老人,他们不认识你们,见了你们肯定害怕,以为他们孙子又出事了呢。” “好,那你去吧。” 郭忠上了楼。单元楼栋里,听到郭忠有力的脚步声,敲门声,说话声,关门声,开门声,下楼声……不过,下楼的时候,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人。 不一会儿,郭忠带着一只胳臂缠着绷带的小林子走出单元门。小林子看着周修常和小金子的眼神有些畏惧。 周修常冲他笑了笑,道:“你别害怕,我们今天绝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要想找,当时就找了,对不对?” 小林子勉强一笑,低了低头,道:“是……龙哥都被你们给弄废了……我算什么呀?你们要想弄我,让郭忠弄我我都打不过他。” 郭忠道:“我们不会打你的!你放心。” 小金子道:“说真的,姓龙的少年那家伙,他要么是在这时候被我们弄废,然后留一条小命,要么日后杀人越货然后吃枪子。小朋友,你要是跟着他,你这辈子算是废了!” 小林子听了,并没有驳斥,只是又低了低头。周修常察言观色,那一日小林子和郭忠打一照面时,小林子似乎问过郭忠关于每月拿多少钱的问题,这时又巴巴的跟着郭忠下楼来……周修常觉得,这小林子其实羡慕郭忠的。 周修常于是说道:“小林子,跟着谭王八和龙哥混,是一个道理,一样你的人生永远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刚才,郭忠跟我说了你家里的情况了,我这边也对你有些同情。现在有一件事情,想求得你的帮忙,你要是愿意的话,不妨和郭忠做一对搭档。” 郭忠听了,立刻就说道:“那敢情好。” 小林子又低下了头,思虑了半晌,道:“我就会打打架……不,见到你之后,发现我连架都不会打……我什么也不会干啊……” 小金子道:“孩子,我们就直说吧,他周老弟是个斯文人,说话比较宛转,我呢,喜欢直来直去。我就问问你,你跟着姓龙的混的时候,姓龙的跟着谭王八的谁混呢?还是说,他姓龙的直接跟谭王八联系?” 小林子看了看郭忠,然后低头道:“呃……龙哥见过谭哥几次,他俩……好像关系挺好的,谭哥要不然也不会把安原二中的那一块交给龙哥,还让他不要怕韩双乙……” 周修常道:“那姓龙的是怎么找到的谭哥?那是谭王八直接找的他?” 小林子道:“不是……其实……我们按理说,好像应该是跟程哥混的……只不过二中有韩双乙,所以谭哥特别重视……” 小金子道:“也就是说,姓程的一个人,是你们的上级?” “对。”小林子点点头。 “他全名叫什么?” “程大伟。” 小林子说完,把头低的更低了,他似乎也明白,自己这么一说,已经是背叛了。 周修常道:“嗯嗯,我们去哪里找他?你现在已经算是一半我们的人了,要是找到他,你就和郭忠一起跟我干就是了。” 小金子道:“周总说话还是那么委婉,他就是说,你要是带我们找到他,你就是立了一件大功,跟他干,成为他公司的员工,每月按时领工资就是了。” 周修常道:“你可以问问郭忠,他现在每月多少钱。而且马上又有一个项目,需要……”周修常本来想说“需要去外地干活”,又忽然觉得在小金子说太多了不太好,便马虎过去,道,“……需要做得不错的、有点责任心的人,那个项目一开工,工资翻番。我也不要求你对我多么忠诚,像对龙哥那样唯唯诺诺,我只要求你把我钱,办我交代的事。光吃我的饭不干活,或者是耍我,自然大家都没好。” 说着,周修常看着小金子,笑道:“刚才我直言快语,可没有拐弯抹角,你还要翻译不了?” 小金子笑道:“翻译!小伙子,周总就是说,你们干得好,有钱拿,干得不好,没钱拿,不干活或者搞阴谋,你就死定了。除此之外,你拿钱该怎么潇洒怎么潇洒,谁也管不着,对吧?” 最后一句“对吧”,却是冲着郭忠说的,揶揄他带小女孩吃饭的事。 郭忠也明白,“嘿嘿”地傻笑两声。 那小林子这才抬头,先看看郭忠,然后嘴角也向上弯了起来…… 佳玉洗浴中心里,程大伟正搂着两个小姐舒舒服服地泡在水池中。今晚,整个洗浴中心都被他的弟兄们包了下来,而这一处最为豪华的池子,由他一个男人独享。 一个小姐手里拿着一个圣女果,用纤细的手指掐着,送到程大伟的嘴边。 程大伟先是把舌头伸出来,然后舐了舐那小姐的手指,这才把圣女果吃进嘴里,然后又和那小姐嘴对嘴地亲吻。 另一个小姐用蛇一样的手臂,环抱着他,手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胸膛。 在这风光旖旎的背后,却是两个小姐忐忑不安的心。 她们听说了,昨天谭哥的百昌街的老巢被黑哥的人扒了,而谭哥后来派去增援的人也被打得落花流水,谁也说不清楚,究竟那一晚上退伍帮召集了多少人,有的说几百,有的说几千,甚至有说上万的……不过,昨夜里,整个安原市都被这两伙黑帮械斗闹得鸡飞狗跳,所以人们从规模上看,说上万人也有人信。 今日,程大伟摔着他堂口中的兄弟们前来享受下,从一进门,程大伟的脸色就是阴沉沉的,看着哪一个小姐都眼睛冒火,好像恨不得一口吞了。 这两个小姐被叫去服侍程大伟,也是无奈,她们俩相貌在洗浴中心里算是出众的了,枪打出头鸟,平常被人一掷千金,现在也要迎难而上。 好在今日程大伟还算怜香惜玉,被两个小姐小心翼翼伺候了一番后,脸色红润了许多,显得十分惬意。 这人心里一舒服了,话匣子自己就打开了:“靠他妈的!你们今天是不是都听说了?” 长发小姐和短发小姐都机灵地对视了一眼,长发小姐道:“听说了什么?我们俩是刚刚上班啊。” 程大伟挥挥手,道:“别跟我耍嘴皮子!昨晚的事情,全安原市恐怕都知道了,哼哼,你们俩能不知道?跟你们讲,我们昨晚不能叫输,但是叫窝囊!靠他妈的!” 两个小姐都不吱声,任由程大伟骂骂咧咧地说道:“你知道我手底下管着多少人么?三百多人!啊不,现在,得有四五百了!四五百人!什么概念,妈的,一人吐一口吐沫就是五百口!” 程大伟挥挥手,叫短发小姐把一个小橘子放进他口里,嚼了嚼,然后接着道:“昨晚上先是分出去二百多人去一个学校砍人,妈的,姓韩他们家的小祖宗来向我要人,我能不给?就是谭哥,他也得给。再说了,能够帮上姓韩他们家的忙,谁不帮啊?以后办事能不好说话么?哎,你们知道我说的姓韩的是谁吧?” 短发小姐道:“指导指导,是韩书记吧?” 程大伟道:“切!比韩书记还他妈难伺候呢!是韩祖宗!” 长发小姐道:“韩书记……他爸?” 程大伟笑道:“哈哈……现在说祖宗的,就不是长辈了,而是孙子辈的才是祖宗!告你们吧,是他二儿子!妈的,说是要打死一个同学,打吧!谁知道他同学也不简单,就是退伍帮的人,结果……” 程大伟说到这儿,忽然不说了。 长发女子不禁好奇,道:“结果怎么啦?”刚说完,便随即意识到不对,如果自己这一方赢了,她问“怎么啦”,程大伟当然会得意洋洋地讲下去,可是现在他这一方是输了……未免明知故问,往伤口上撒盐了。 程大伟却没有这女子那么多琐碎的心思,只是叹口气,道:“妈的!实话告诉你们吧,昨晚去的虽然是我的人,但带队的不是我,也不知道那姓韩的小祖宗怎么回事,把我的得力干将,老闫,给差点打死!还有那个不成器的龙三,捡条命是捡条命,但是一辈子坐轮椅吧!” 两个女子相互对视,只是用手摸着程大伟的胸膛,不敢说话了。 “妈的!”程大伟说了一句自己的口头禅,接着道,“今儿一问,都说是碰见个怪人,武功特别高,特别能打!老子我就奇怪了,什么人再能打,我让他打二百多人,他能打过吗?而且,后来谭哥不放心,又派了一百多人过去,妈的!一共三百多人,打死一个高中生,怎么他妈的这么难!妈的!” 程大伟说着,伸拳砸了一下水花。 那短发女子正拿着一个圣女果,被他的水花一吓,圣女果掉进了水里,却也不敢捡,只呆呆地站着。 程大伟好像恨得睚眦俱裂,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前面。 第三百二十五章 背后有人 半晌,程大伟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然后面色缓和下来,叹了口气,道:“妈的,这是我不在啊,我要在的话,血洗学校,是最起码的!靠!现在想来,也是凑巧,要是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程大伟得被谭哥好一通训呢!当然,我和老谭是拜把子兄弟,他训我,不过是走走样子罢了!——哎,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长发女子连忙道:“哦哦……我们……昨晚怎么了啊?” 程大伟掐了掐她的脸蛋,道:“百昌街被退伍帮的人给砸了,就这么简单。他们退伍帮这一次没准是请动了军队,据说好几千人,把街面都砸个稀巴烂,听说还是那个高中生,功夫不弱,心也够狠,居然把棍子给折断了几根骨头,哈哈,这棍子,活该倒霉,自以为跟得谭哥混得时间长,就成天显摆,好像他是老二一样!” 短发女子笑眯眯地道:“那谁是老二呀?” “我啊!”程大伟显然没听出来这里面的调情之意,只是得意莫名,“棍子是老四,我就是老二!牛逼不?哈哈!可惜呀,我昨晚没有出现啊,听说,老三老五他们被追打得挺惨的。还有我堂口的人也去了,我今天问他们昨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猜他们怎么说?哈哈,妈的,他们说其实压根就见到什么一群人,只是一哄而散地乱跑,然后被人家乱追!你说说,窝囊不窝囊?” 程大伟的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忽然,澡池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男人声音: “哈哈哈!的确够窝囊的!” “谁?!”程大伟一个激灵,那两个小姐也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就往池子外爬去。 程大伟一扬眉,不及细思,伸手便把长发女子拽下来,然后搂在身边,暂时充当了挡箭牌。那长发女子不停地挣扎尖叫着,程大伟气得一巴掌扇过去:“闭嘴!”那长发女子登时没动静了。 程大伟向左右看着,澡池间里,并没看到外人。 热水池热气蒸腾,为他的视线罩上了一层轻纱一般,虽然稍显朦胧,但绝不至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清的程度。 只见,那个站在门口的短发小姐浑身瑟瑟发抖,她没有直接打开门出去,而是呆立在门前,不仅仅是因为从热水池中钻出来冷而发抖,而是因为害怕——她正用一副无比恐怖的目光,看着程大伟的身后。 程大伟看见短发女子惊恐至极的模样,又见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脑后,便意识到有人在自己的后面! “妈的!”程大伟一只手拽着长发女子,另一只手捏紧了拳头,然后猛地一回头,拳头随即跟着猛挥过去,同时身子向池子中一仰,躲避可能到来的攻击。 谁知,一拳挥过去,却落了个空,随即他的身子便也跟着拳势一转,侧着身子落尽了澡水中。 而在回头的一瞬间,程大伟瞪大了眼睛,他已经看清了——没有人在他的身后站着! 什么都没有啊! 就在这时,程大伟却听见短发女子“啊”第一声尖叫。 程大伟在水池中站定,他向短发女子看去。 只见短发女子已经吓得双腿瘫软了下来,依靠着门边,双腿之间已经留出了清黄色的液体,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仍旧指着程大伟的身后。 程大伟此时是站在水池中央,水池大概两米见方,他便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啊!”短发女子又是一声尖叫。 “妈的!”程大伟被短发女子叫得心慌意乱,“别他妈乱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大伟再一次看向短发女子,只见短发女子已经吓哭了,但颤抖的手臂仍旧指着程大伟的身后。 程大伟眼珠转了转,在光线昏暗的澡堂间中,短发女子始终指着自己的身后,但是自己回头后却什么也看不见,难道是……有鬼?! “妈的!你究竟看见什么了?”程大伟向短发女子怒吼道,此时,他一想到鬼,心里也惴惴起来。 短发女子哭道:“人……有人……在你身后……” 听说是人,程大伟略略心安,他又一次猛地回头—— 还是什么都没有。 “妈的!什么人?臭娘们!你是不是诓老子?!”程大伟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便又大骂短发女子。 那短发女子还是指着他身后,颤声道:“真的……我不敢……你一回头……他就……就……” “就他妈怎么样啊?妈的!”程大伟不禁急道。 短发女子忽然长大了嘴巴,捂住了嘴,眼睛中流露出了极度的恐惧:“啊……啊……” 叫了两声,短发女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去开门,想要逃离这房鬼屋,但是却发现房门打不开了,便更加慌张起来:“不要害我!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就是把泻药惯进了小柔柔的水里,害她拉肚子,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她长得那么漂亮……不过,她没死啊,她活得好好的呢……不要!不要带走我……” 听她叫得如此凄厉,绝非作伪,程大伟开始心慌了:“妈的!果然有鬼么?妈的!” 这时候,在他怀里被打晕的长发女子悠悠醒来,那女子是把脑袋趴在他的肩膀的,是以可以看见他的脑后。 只听怀中的长发女子也一声尖叫:“啊——你是谁?” 这句“你是谁”,让程大伟既心惊又心安:“看来此人不是鬼,而是人!不是鬼我就不怕了!老子卸人胳臂腿不少,就不怕人!可是,是人的话,我怎么看不见呢?” 程大伟这时再一次猛地转头,但是眼前的景象和前几次一模一样:什么也没有。 “我是不是眼花了?”程大伟心想,“为什么她们俩都能看到,我却看不到?” 这时,那长发女子又叫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是人是鬼?——啊,小倩!倩姐!你怎么了?” 短发女子哭道:“别带走我!” 程大伟再一次转身,这一次,他看到了短发女子正做出哀求的姿势,而所冲着的方向却空无一人!也就是说,这小姐在冲着空气作揖。 这样诡异的景象让程大伟再一次慌乱起来! “妈的!这他妈的……到底是人是鬼?!” 程大伟忽然灵光一闪,心道:“他若是鬼,那么我搂着这个娘们也没有用!” 他立刻推开长发女子,然后把头向后仰去……这么一来,相当于自己从前后的视野完全没有中断,同时凭借余光,也没有视线内的死角了。 就好比如躺在大地上,除了地面之外,周围三百六十度皆可见! 以一个比较难受的姿势,仰望着天花板,程大伟转动着眼球,把四周都扫描了一圈—— 却还是什么也没有! 程大伟重新直起身,向那两个女子怒目而视:“妈的!你们他妈的敢吓唬老子!” 此时,那长发女子也爬上了水池子,和短发女子搂在一起。短发女子道:“不……不敢啊……真的……就在你的后面……” “胡说!老子把四周全都看了!”程大伟双拳砸水,溅起了水花。 忽然,水花给了他灵感:“就算这家伙能隐身,总不会是空气吧?” 随即,程大伟双手捧水,然后向后一扬! “哗!” 向后捧水后,程大伟迅速转头,依稀可见水电落地的飞溅水珠……表明之前无人站在这里。 程大伟朝两个女孩恶狠狠地笑着:“妈的!敢这么消遣老子,老子现在把你们俩都杀了!” 忽然,一个阴森的声音从程大伟的背后传来:“程大伟,没用的。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来逼我现身么?” 程大伟被说中了心中所想,微微一愣,随即笑了:“靠你妈的!你是人啊?是人就行!你在哪儿呢?出来!这么装神弄鬼的,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那声音带着回响,道:“欺负女人,拿女人当盾牌,这么做的,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哈哈哈!”程大伟笑道,“你看见了?别说别的,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我就在你的身后啊!” 程大伟迅速回头,没有。 “我还是在你的身后。” 程大伟故意先从左边回头,然后再迅速地从右边回头,没有。 “我仍然在你的身后。呵呵!” 程大伟再一次使用了必杀技,先是双手捧水一扬,然后随即身子向后一仰…… 这一次,程大伟尽管还是没有看见人影,但是他却听见了水花落在衣服上的声音! 扬出去水没有落在地面上!也就是说,地面上趴着一个人! 自己已经把头仰过来了,却还是看不到,说明这人同样是趴在地面上,正伏在自己视线的角落里——地平线上! 程大伟有了一种拿下一城的喜悦,然后迅速起身,向扬水的地方看去…… 尽管空无一人,但是从扬水的水渍来看,落在地上的水点恰恰组成了一个上半身人形! “哈哈哈!妈的!”程大伟不禁得意起来,“老子还是很聪明的嘛!看来你这个王八蛋跑得挺快的,啊!既然已经现形了,干嘛不露面让老子看一看!嘿嘿,是不是长得太俊了,怕给老子抓到后拿你泄火?哈哈……” “砰!”“哎呀!” 程大伟还没有笑完,后脑就遭受了不轻不重的一击! “哎我靠!妈的!” 程大伟下意识地一转头,“砰”的一声,后脑再次被打了一下。 借着头顶的灯光,以及耳边骤然响起的呼呼风声,程大伟这一次用余光捕捉到了一根木棍在空中挥舞着,但是却无论把头转得怎么快,也看不到那人的影子,甚至连穿梭来去的声音也听不到! “妈的!”程大伟不禁气急败坏,“你他妈出来!你他妈有难耐,就给你程爷爷面对面地打上一场!” “呼!”“砰!”“哎呦!”回应他的,只有一下下的棍打。那木棍明显是拖布的木把手。 “靠你妈的!出来!妈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敢叫了 程大伟喊叫了一通,不禁把嗓子都喊哑了。这时他看见那两个小姐躲在一处墙角瑟瑟发抖,忽然心机一动。 “我要去躲在墙角那里,不就可以看见了么?难道这家伙真的是鬼,会藏身墙壁里不成?” 于是,程大伟拍打着水花,一边转身,一边向池边靠近,心中想:“这王八蛋只在我后面,我往前跑,他又不能阻拦我,只不过挨几下打就是了!” 这么想着,程大伟便扒到了池边。 “砰!” “哎呀!” 程大伟蓦地缩手!的确,那人并没有转到他身前阻止他,但是却忽然从身后伸过来棍子,直直的戳在了他的手指上! 程大伟这么一缩手,身子便又往池子里倒下去。 “嘿嘿!这时节想跑到墙角,是不是晚了?”那声音坏笑道。 “你妈妈的!”程大伟看着打得红肿起来的手指,怒不可遏,“靠你妈妈的姑奶的娘的!老子今天……” “砰!”“哎呀!”一句尚未骂完,便被棍子敲在了脑后。 只听那声音道:“喂,嘴巴放干净点,我可以少打你几下。” “妈的!” “砰!”“哎呦!妈的……”“砰!”“哎呦!妈的……”“砰!”…… 周修常也不知道程大伟的口头禅其实就是“妈的”,反正程大伟只要骂一句“妈的”,他就毫不客气地敲上一棍子。棍子挥得飞快,但是在即将击中程大伟的后脑勺之际,会立即降速,然后稍轻地打在程大伟的后脑勺上,免得一棍子把他打得痴呆了,那就问不成马容婷的下落了。 小林子一开始也不确定程大伟今晚会去哪里,但是他提到说自己听过程哥最喜欢去北六路的洗浴中心,便首先带人去那边问问。 周修常一听是北六路的洗浴中心,不禁哑然失笑。等到了北六路时,更是差点笑出声,这里果然是上次竺兰兰和苏语琪调教郭本易和颜宇天的地方。 周修常不禁把帽子戴上,免得被值班经理认出来。 不过小林子和郭忠带头,刚一走进去,就被一个服务员哄了出来,说今天不营业了。 小林子道:“我是程哥的人。我找他,他在不在?” 那服务员一听,便改换成了笑脸:“原来如此,那进来吧,后面几位都是吗?” 小林子道:“全都是。” 于是,周修常、小金子、郭忠跟着小林子走进去。周修常和小金子道:“有点大意了,咱俩不该进来。万一碰见哪个眼力好的,把我们认出来怎么办?” 小金子道:“那我们出去?还是干脆就这么大闹起来?” 周修常道:“大闹可不行。我们暗中寻找便是了。但现在看服务员这样子,是要把我们引到众喽啰那里去啊!” 小金子略一犹豫,立刻站定了脚步,道:“那我们赶紧走啊!” 说着,便当先往回走。周修常立刻跟在他后面。 那服务员听见背后脚步声少了两个,一回头一看有两个人在往回走,便道:“澡堂在这边,那边是按摩的,请跟我来。” 小金子头也不回,含混地说道:“找厕所去了!” 便和周修常一起溜之大吉。 郭忠和小林子对视着,两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面面相觑。 服务员犹自喊道:“卫生间这里也有,请跟我来……”但早看不见人影了。 小林子圆场道:“没事,他们俩一会儿就会找过来的,可能是想一边抽烟一边蹲坑吧。” 那服务员苦笑道:“今晚这里被程哥包下了,你们想干什么不行?” 郭忠忽然也站定了,拉着小林子,低声道:“里面有没有认识我的人?” 小林子想了想,道:“老五他们都不在,应该没有。” 郭忠这才放心了。经郭忠这么一提醒,小林子也意识到,周修常他们逃走是避免“熟人”相见。 还没走进大澡堂,就听见里边传出男人们的说笑声。小林子和郭忠先换了衣服,然后走进澡堂内部,只见一连六个五六米见方的大池子里,都是一个个壮汉,好像是一个个翻滚的饺子,而偌大的空间全是白花花的男人肉体,小林子自然不用说了,比较瘦弱,但就算是郭忠比较偏胖的体型在这里也是一点都不显眼。 澡池附近蒸汽腾腾,小林子和郭忠挑了一个最里面的池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水,却不敢乱动。 只听一个男人道:“达哥,你说程哥会不会给我们也一人安排一个妞?” 那达哥“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成天尽想着这美事?这洗浴中心里一共多少小姐?我们今天来了多少男人?也不看看够用吗?” 那人道:“要是大家都很快的话……也差不多啊……” 达哥鄙夷道:“呸!谁接你插过的,恶心!” 那人还犹自不休:“其实洗一洗,不都一样吗?” “去你娘的!” 小林子和郭忠听着也觉得恶心。 这时,那达哥好像对那人反感了,便出了池子,去了另一个池子。 那人似乎因为过于猥琐,所有周围的人都不挨近他。那人左右看了看,只见小林子和郭忠没有走,便贱兮兮地凑了上去:“哎呦,两位年轻啊……真俊啊……嘿嘿!” 说着,那人便伸出手来,要摸摸小林子的脸颊。 小林子大骇,向后一躲:“你干嘛?” 那人道:“不干什么啊!我呀,嘻嘻,就喜欢你们这些……清秀的少年郎!” 小林子和郭忠的样貌都称不上“清秀”,但是年轻是一定的。 郭忠一把推了一下那人:“喂,走远点。” 那人见郭忠推他,首先是不高兴,然后却笑了起来:“哎呦喂!果然……跟娘们一样。” 郭忠道:“谁是娘们?你才是娘们!” 那人笑嘻嘻地道:“唉,我们都不是娘们,娘们都在楼上呢!被程哥几个人享受着你!啧啧!” 郭忠和小林子对视一眼。小林子道:“哦?程哥在楼上?几楼?” 那人道:“三楼呗……听说是专门的小池子,配两三个漂亮妞,啧啧!” 郭忠低声道:“咱们出去吧。” 小林子答应着,便和郭忠一起往外走。 那人道:“喂!你们干什么去?找妞啊?哈哈!我都没有,怎么能轮到你?回来吧,给大爷吹一吹,大爷帮你吹!”说到后来,随着郭忠和小林子越走越远,他的声音也就越大。 “靠你妈的!真恶心!”那达哥鄙夷地说了一句。但这句话很快就淹没在了哄堂大笑中。 小林子和郭忠迅速穿好衣服,然后走出洗浴中心,只见周修常和小金子正在马路对面,小金子蹲着,周修常站着,两人都是不说话,好像都在沉思着什么。 见他们俩出来,周修常拍拍小金子肩膀。 四人在马路对面汇合,小林子把程哥的所在说了一下,又道:“现在怎么办?” 周修常道:“我其实刚才已经探听得到程哥的声音了,也知道了他就在三楼。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深入虎穴。” 然后,他对小金子道:“你们且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小金子也没说什么。周修常就进去了。 周修常并不知道,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冲到三楼的程大伟所在的澡池间之后不久,小金子似乎是觉得过于无聊了,也许对马容婷的事情过于牵挂了,总之,他和郭忠、小林子三人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洗浴中心。 “妈的!” “砰!”“哎呦!妈的……”“砰!”“哎呦!妈的……”“砰!”…… 当这样的循环经过了不下二十多次以后,程大伟终于像做试验的小狗一样,头脑里暂时建立起了条件反射,终于不再一张嘴就是“妈的”了。 “妈……哎呦,哎呦!”尽管每一下敲得都不重,但是连续二十下下来,程大伟的后脑勺以及捂着后脑勺的双手手指都红肿起来,一阵阵疼痛感随着心脏挑动的脉搏而传递到神经。 适才,他左右乱转,希望躲避神秘人的棍棒,同时有几次要跳出水池外。但是,只要他稍微接近任何一面的水池边缘,便不是被打手,就是被打脚,并且打击的程度很猛,一棍子下去,被打中的部位顿时失去了力气,程大伟就是想忍着疼坚持到池边都不可能。他最终只是在水池里不停地转圈,但把棍子却总之分毫不差地打在他的后脑上…… 直到他不再叫“妈”了。 程大伟捂着后脑勺,想骂又不敢,只是大声道:“我他……疼死了!我靠……你给我出来!出来咱们俩好好打一架!我把你的皮剥了!包饺子吃!” “砰!” “哎呦呦!我这一次没骂娘吧?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程大伟觉得自己备受冤枉。 周修常笑了笑,道:“你这一次没有骂,不过嘛,我想你和谈一谈正经的事情了。所以,打你一下,是叫你废话少说。” 原来如此。程大伟内心略安,说道:“那你可不能再打我了……你可不知道,我后脑勺绝对肿的跟馒头似的!” “呵呵!”周修常忍不住一笑,道:“你这人也是心大,被打了这么半天,居然不问问我什么打你。” 程大伟呆愣住了,之前被打得手忙脚乱,都是淤青,哪里还有闲暇心思思索这人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只是一心要逃离此地而已。不过,此刻“安定”下来之后,他不禁想道:“我怎么回头都看不见他……而且,我故意往地上洒了不少水,按理说,这个人身法移动快速,那么踩在水里也应该会滑一跤或者滞后一下,然后完全没有!这说明……” 忽然,程大伟想起来今天上午听人说起过一个少年身法特别快,以一敌百,还游刃有余……当时听来,程大伟自然认为是手下胡说八道,不过为自己的失败寻找一个借口而已,所以才把敌人夸得那么强大。 但结合此刻自己的处境,程大伟已经信然!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是老二 “喂,我说……兄弟啊……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走到我前面来,让我看一眼,怎么样?” “不。”周修常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什么?”程大伟不禁十分不解,“你这样……不是还能被那两个臭娘们看到么……” “砰!”“哎呦!干嘛打我?——就因为我说了‘臭娘们’了么?——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说了行了吧?”程大伟刚才又迅疾地转了一圈,觉得趁此自己说话之际,那人的注意力已经会分散一些,那么反应应该会没有快了,所以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个神秘人的影子或者是衣角……然后还是没有。 “这人当真是比鬼魂还快么?!” 程大伟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别人看得,我却看不得?这是为什么呢?” 而周修常给出的理由让他无言以对:“我就是锻炼一下我的速度而已,所以……自然是争取不能让你看到喽!” “呃……我说兄弟啊……咱能不能别这么调皮捣蛋行不行?有事情,你说,好好说话,行不行?妈……不不不,我不说了!我是说,咱俩见一见面,如何?说真的,小兄弟,你很有名气啊,今天我听弟兄们提到你好几次啊!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呗?” “不。”周修常还是十分干脆,“今儿我们俩玩的,就是捉迷藏的游戏!” 程大伟忽然勃然大怒:“我靠你妈的!戏耍老子!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呀呀呀!” 程大伟似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疼痛感稍微缓解后,便再一次开始尝试摆脱神秘人的控制…… 可是,一连串的“砰!”和“哎呦”响过之后,程大伟双手捂着后脑勺,双脚在水池中乱转——既被打得十分疼痛,又转得晕晕乎乎,甚至张嘴作呕了。 此时的他,别说周修常在他身后他看不到,就是周修常站在他身前了,他也未必瞧得清楚。 周修常淡然道:“第二回合的游戏玩得不错哦!只不过,你是不是疼得厉害了?” 程大伟清醒了一下,道:“头疼得……厉害……是是……我不说了……” 他把手从后脑勺上拿下来,一见,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后脑勺被第二轮打过了之后,已然破皮,一摸之下,隐隐出现了血迹,要是再打下去,定然肉烂见骨了。 周修常道:“你要是服服帖帖的,我这棍子自然也不会再敲你了,咱们就好好说话,去玩一个你问我答的游戏,也就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何?” 程大伟眼珠转了转,知道在这一刻,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便道:“行,行,不过,能不能让她们两个臭……香女人,先出去?我这么大一人了,又是堂主,在女人跟前丢脸,不好,你说对吧?给个面子呗?” 这间澡池房隔音设施极好,专门就是用来二人私密独享的,所以程大伟知道光喊叫根本无济于事,所以想把两个女孩支走,这么一来,两个女孩一定会告诉楼下的兄弟们赶来支援的。 周修常道:“走不出去吧,因为我进来的时候把门锁弄坏了。再说了,她们俩出去了,一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那些小喽啰们,然后喽啰们便上来支援你,对不对?所以呀,还是不让她们走的好。” 程大伟道:“求求你,你就让她们俩走吧!她们在,眼睁睁地看我挨打,太伤我面子了!”又对两个女孩道,“你们俩是不是想走啊?” 那两个女孩岂敢说不想走,当即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周修常道:“你们想走……是不行的。这样吧,我把你们眼睛刺瞎了,你们就看不见了,这么一来,我们俩的要求就都达到了,姑娘们,你们看可以吗?” 那两个女孩慌不迭地摇头:“不要不要!” 周修常道:“程大伟,人家两女孩不同意啊!这样吧,反正在你眼中,她们俩也是臭娘们,看到看不到的无所谓,对吧。咱们还是继续吧。我问,你答。” 程大伟叹口气,道:“我终于知道我们昨天为什么这么窝囊了!靠!”刚说完一个靠,他就赶紧双手捂住后脑勺,怕棍子又打下来。 然而,这一次,周修常没有打下去,只是道:“昨天的事情我们不说了。我们只说说未来。今儿这次冒然拜访,乃是向程兄请教一件事情。请程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坦然相告,我也绝不再和程兄过意不去。若是程兄支支吾吾,或者有意蒙骗,或者避而不答,小弟嘛……呵呵,不免就和程兄再玩几次捉迷藏的游戏了。” 程大伟道:“你……你想问什么?” 周修常道:“哦,倒也是一件小事,不过对于我而言,却是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么,想必程兄是知道的了。” 程大伟道:“妈的!——哎哎哎不不不,我不说了!——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呢?” “你不是老二么?怎么会不知道?”周修常慢条斯理地问道。 “老二?”程大伟刚才自己说老二的时候还不甚在意,此时听别人说来顿觉这个称呼很不舒服,“我他妈……哎哎,不不,我是说,我不是老二,我是第二把交椅!” 周修常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棍子,道:“是啊,那不就是老二么。你别争了,叫老二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程大伟道:“你的意思就是,我是老二,所以我应该知道你问的事情?” “不错!”周修常把棍子在空中一抡,发出“呼”的一声,“这件事情很容易回答,所以咱们长话短说,直言快语,早早结束,都不耽误大家时间,你说怎么样?” 程大伟此时犹自泡在水池里,浑身的皮肤都起皱了,眼珠转了转,道:“那你想要问什么?” 见程大伟这么说,周修常觉得事先的“铺垫”也够了,后面就看他究竟识不识趣了,道:“你们烧毁了老兵烧卖,老马不幸葬身火海……此仇我们记着呢,不过今天不是来计较这件事的,而是——你们接着又在医院里绑架了老马的女儿马容婷,还杀害了一个叫戴礼的记者,是不是?敢问程兄,马容婷在哪里?可否卖小弟一个面子,把人安然无恙地还回来?” 程大伟听到“烧毁老兵烧卖”时,便隐约猜到了周修常要说什么了,道:“嘿嘿,兄弟,真不好意思,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砰!”“哎呦!” 程大伟捂着了自己的后脑勺,对周修常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靠你……你他……我靠……我真不知道!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你肯定知道。”周修常眉毛一挑,把棍子在一伸。 棍头出现在程大伟的右侧,程大伟一斜眼睛便看见了棍头,他急速向后转头,却发现棍子也随着他的转动而转动,始终还是在他的右侧。 “靠你妈的!”这一次,程大伟在心中默默地骂着,只作嘴型,却不出声,然后伸手向棍头抓去,只要把这根打得他皮开肉绽的棍子抓在手中折断。 不过,他手一抓,这根棍子便“嗖”地离远了一些,刚好他无法够到。于是,程大伟再要抓时,那棍头却迅猛地袭来,“砰”的一声,不轻不重,正好敲在了他的右边脑壳上。 “咯咯……”也许是程大伟的动作过于滑稽,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长发女子居然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随即又捂上嘴。 程大伟被素来看不起的女人嘲笑,心里恶气上涌,忍不住破口大骂:“我靠你妈的!” “砰!”“哎呦!——你他妈打,打吧,我也骂!”程大伟干脆把手从后脑勺上拿了下来,把心一横,“大不了就他妈是一个死,老爷们不怕!” “砰!”又一下敲在了程大伟的后脑勺上。疼固然疼矣,但程大伟也是条硬气的汉子,竟然真的一声不吭了。 周修常心道:“人要是真的倔强起来,但也麻烦,我总不能真的把他打糊涂了。” 于是,他有意叹口气,说道:“男人被女人嘲笑,确实有点伤自尊了哈。不过呢,这两个女孩是一定不能出去的了,她们俩也不想被捅瞎眼睛,那么,让她们俩面对墙坐着,不准看向这边,如何?” 程大伟见周修常有所退让,自然抓紧机会提出条件:“不行!必须让她们离开!” 周修常面色一沉,声音也跟着沉下来,道:“现在你是鱼肉,我是刀俎,我尽量给你面子,但是你被变本加厉,不知好歹!” 说着,抡起棍子,往水里一拍,“啪”地溅起了无数水花,打在程大伟的身上。程大伟吓了一跳,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周修常又道:“程兄,我也不和你絮叨了,你告诉我马容婷在哪里,我只要找到了她,便让你走出这个池子,否则,你的脑袋上一定都是红肿的大包。” 程大伟没有吱声。 周修常虽然看不见程大伟的面孔,但知道他一定在心下里盘桓着怎么能拖下去,说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怎么能跟我耗下去?一直拖到楼下的喽啰们上来?程大伟,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如果到了那个地步,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会杀了你的,让你的喽啰们只能看到你的尸体。我呢?呵呵,你觉得凭我的速度,有谁能抓到我?” 顿了一顿,周修常又道:“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不妨该说什么说什么。你说完了,情况属实,那么我就让你走了。到了外面,除了你我和那两个女孩之外,没人知道这里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那两个女孩为了保命,自然也不会说的,就看你自己会不会说了。” 半晌,程大伟笑了一下:“这位兄弟,你看得起我啊,你也知道我是老二,你觉得我能说吗?都是道上混的,早就把他妈一条命交代出去了!告诉你,马容婷在哪里,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说。你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演技一流 周修常静静地站着,心道:“看来这个程大伟是打算一直和我耗下去了……不用出些逼问的手段,只怕难以善终。” 周修常暗自叹口气,感慨今天遭遇的怎么都是一根筋的轴人。 把棍子在空中抡了两下,周修常道:“看来程兄要做英雄好汉了?你小弟今儿便成全了你吧。只是不知道程兄还有什么遗愿没有?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我倒是愿意帮你带个话,或者给家人朋友送点东西什么的……” “去你妈的!”程大伟一巴掌拍在水面上,用溅起的水花衬托着自己的豪迈之情,“老子就他妈一个遗愿,死了做鬼,弄死你!” “呵呵……”周修常笑了笑,轻轻地摇摇头,“程兄,一些大话就不要说了,你是不是认为你硬挺着,小弟就拿你没有办法,最后无可奈何而去?总之,就是不敢杀了你?你错了,小弟我今晚刚刚杀了两个混混,不在乎多你一个。看来,你是觉得我胆小啊?还是觉得我因为有求于你,所以你就有恃无恐?” 说到这儿,周修常语气变得更加阴鸷:“程大伟,你现在真的死到临头了,不好意思了,如果你真的没有什么遗言或者什么遗愿,我就动手了。” 说着,周修常眼窝一缩,抡起了棍子就向程大伟的头顶挥去! “砰!”这一下,周修常为了达到威胁的效果,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轻不重地地敲一下,而是实实在在地击打在程大伟的脑门上。 “啊!”程大伟惨叫一声,双手捂头。 “砰!” 第二下,周修常把棍子打在了他捂住脑袋的手指上。 程大伟又是一声厉叫,然后不禁把手指拿下来,看着自己被砸断的手指一声声地叫嚷着:“啊——啊——” 接着,周修常又是一棍子,打在了他的左边脸上,只把他打倒,歪进了水里。 程大伟被连击三次,这三次的力道比之前打后脑勺可要迅猛得多,第一下就感觉头晕目眩起来,但骨折的疼痛又让他瞬间清醒,不过紧接着第三下的击打又让他视野模糊了起来,身子一歪,脚一滑,不禁倒进了水池中,热水涌进了口鼻之中。 就在这时,程大伟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猛地靠近颈椎的后背上被棍子的棍头顶住,然后一股巨力压来,把他压进了水池中…… 那棍头正好捅在他的后背中间,把他压进水里时的力道极大,顷刻之间,便把他抵在了池底,好像是一根钉子一般把他死死地钉在了那里。 程大伟头脑又一次清醒了,口鼻的水似乎在往肚子里灌,而更要命的是那根棍子把他死死地压在池底时,受到挤压的胸膛便也排出了多余的空气……别说周围是水无法呼吸,就是周围都是空气他也因为胸膛被挤压而无法吸气! 水下的程大伟艰难地蠕动着身躯,他睁开眼睛,似乎想要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东西,那是一个小姐掉落在水中的圣女果。 “呼呼呼呼……噗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大伟忽然把眼睛一睁,然后就感觉到眼睛被自己吐出来的水弄得涩涩的。他什么看不见了,只是一个翻身,用手支撑地面时的剧烈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 “你还活着。”脑后传来一个声音,还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我靠你妈的!噗噗……”程大伟一边吐水,一边骂人,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和他现在意志力一样,十分虚弱。 周修常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期盼他能够早日认清现状,便道:“行啊,挺能耐的,我把你压进水底十分钟了,居然没死。靠!再来一次吧。” 说着,周修常便把棍头抵在了程大伟的后背上。 程大伟可以感觉到后背上那个位置很疼,那个地方的脊椎骨似乎已经要断裂了。当棍头刚一碰上那个位置,程大伟便举起了双手,用虚弱的声音说:“停……我说……我说……行不行?” “不好意思……”周修常带着点遗憾笑了笑,“呵呵,现在我只想那你杀了,至于马容婷在哪里嘛,我相信凭我的能力,我会问到的,只是你看不到那一天了。拜拜。” 周修常欲擒故纵,说完,便把棍子一怼。 程大伟忽然“哇”地一叫:“别!我还不想死……” 刚刚去了一趟鬼门关的程大伟算是见识到了周修常的手段,其实这样的刑讯逼问手段也不稀奇,双方所较量的,只是各自的心理和意志力。要是程大伟真的一个字也不说,周修常就算是弄死了他也没辙。那样的程大伟倒还真的让人敬佩。 不过,周修常赌的就是程大伟其实不想死。毕竟,在这太平岁月里,作为流氓混混的程大伟其实也没有什么心甘情愿为之舍生取义的高尚信仰,刚才的硬挺,他也只是打赌周修常不敢真的要他的命而已。谁知,周修常竟然半点不含糊,真的是要他的命!于是,周修常一番以假乱真的吓唬之后,求生的欲望让他口无遮拦了—— “我说……说……告诉你吧……你要是晚了,也就没有机会了……” 听了这话,周修常略略松开了棍子,皱着眉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吓唬我?” “不不……不敢!我是说,马容婷……你要是想救她,就得赶快……因为谭哥要……要……” “要什么?好好说!”周修常不禁有些心急起来。 当程大伟说完了谭哥要如何处置马容婷之后,周修常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怕。 就这样,周修常带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走到了程大伟的面前。 当棍子把程大伟的下巴抬起来后,程大伟看见这个折磨了他生不如死,现在又怕得要死的人的面孔的时候,浑身吓得直哆嗦。 因为周修常的脸实在阴沉得可怕,头顶的灯光更将他的五官塑造得像钢铁般冷酷,一双装满着杀戮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在程大伟眼中,此时的周修常赫然便是一尊死神一般。 “程大伟,你不是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吗?好好看看,因为一会儿你要是不老实的话,你就多想想你现在所看到的。” 周修常冷冷地说完,又道:“把衣服穿上,给我走,带我去囚禁马容婷的地方。” “我……”程大伟目光闪烁,微微显出一些犹疑之色,随即,棍头便“砰”地捅在了他的右边最下方的肋骨上。只听“咔嗤”一声,这根肋骨已经断裂。 “啊——”程大伟再次发出哀嚎。 周修常道:“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稍有一丁点不合我的意思,我就打断你的一根骨头!怎么?你不是不怕死么?不是还想继续跟我横下去么?我没那功夫,只给你两个选项,一个是听我的,我不折磨你;一个不听我的,我弄死你,连折磨都没有。怎么样?够人性化了吧?” 那个年代,尚未开始流行什么“人性化”的词汇,不过在此情境下,相信程大伟一定已经充分理解了人性化的真正的内涵:“我穿!我穿!我听你的!” 人,一旦心防和意志力上被打开一个缺口,那么崩堤之势便接踵而来。好比一个声称自己绝对不怕鬼的人,万一遇见了真的灵异事件之后,但凡提及鬼字,都会让他上下压打颤。 如今,周修常就是程大伟的“鬼”。 程大伟此时连直视周修常都不敢了,他迅速地穿好了衣服,然后好像给上级汇报工作一样,道:“我穿完了。” 这时,澡池间忽然传来两个女人的哭泣声。原来这两个小姐听从周修常的指示,乖乖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只是凭借着瓷砖上反射出来的影子对身后大致的情况有个印象。适才程大伟几声惨叫,也把她俩吓哭了,越哭越忍不住,哭声就这么渐渐地大了起来。 “呜呜……” 哪知道,女孩们这么一哭,居然把程大伟也惹哭了,虽道是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么说来,今天的程大伟算是被周修常弄“伤心”了! 程大伟一哭,两个女孩便都放开了嗓子,也哭出声来:“哇呜……” 于是,程大伟便和两个小姐相对而哭,涕泪涟涟,六只泪目彼此相望着,哭得哀婉凄凉,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我……我走了啊……”程大伟一边跟在周修常身后走着,一边挥手向两个之前他骂作“臭娘们”的人告别。 “哥……慢走啊……”“常来啊,哥……”两个小姐也依依不舍,好像如何难分难舍。 “一定!”程大伟抽了抽鼻子,“只要我能回来,一定常来看你们!” “我们随时欢迎你!”“等着你回来!”两个小姐擦着眼泪,挥手吻别…… 周修常心道:“如果我是导演,他们是演员的话,我们几个都能拿奥斯卡金像奖!” 周修常走到门前,那门在他进来之时把锁弄坏,所以此时要想出去,只有一脚踹开。而环顾室内的四人,除了周修常之外,无人有这样的力气。换句话说,这门也就只有他能打开。 周修常对坐在门边的两个女孩道:“你们俩起开!” 两个女孩正沉浸在由泪水打造的感人场景中,一听说“起来”,便纷纷向程大伟跑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像两条鱼一样在他怀里上窜下跳,说着什么“我们不离开你了”“你爱我们不”“珍惜我们啊”之类的。程大伟也是泪水朦胧:“哥也喜欢你们……哥不会忘记你们的……” “咣当!”忽然,一声巨响,掐断了三人的缠绵之梦。 只见厚重的隔音门被周修常一脚踹飞。室外稍冷,所以室内蒸腾的热气顿然显得浓烈一些,渐渐向外飘散了出去,无形之中,形成了一堵烟雾。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全是狠人 “哥走了……再见!”程大伟见周修常勾勾手指,便赶紧撇下两女走过去。 “再见,哥!”二人夸张地挥着手,好像双方远隔数里遥遥相望一样。 周修常带着程大伟穿过了烟雾,走到了室外的大厅,却不禁把脚步一顿,愣住了。 “靠你妈的!把我们老二……啊不,程哥,放了!” “程哥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这还是程哥吗?不都说程哥打架非常厉害吗?” “程哥的脑袋好像都被打青了……” 只见门外的大厅里,站着一群程大伟的喽啰们,他们一个个本来面露凶狠之色,但此刻见了程大伟的模样,不由得都惊讶得咋舌。 再一看,只见小金子、郭忠和小林子都比几个大汉压着跪在地上,小金子和郭忠看见了周修常之后,神情上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只是小林子忐忑不安,面带惶恐。 “周……周总……”小林子有些磕巴地道,“这可不怪我啊……这是因为有人认出了金哥,所以……” “金你妈哥!”小林子身后一个壮汉一巴掌拍在小林子脑袋上,小林子被拍得头晕脑胀。周修常还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伤。 除了小林子,郭忠和小金子的脸上也都带伤。小金子最重,嘴角流血,眼眶青肿,鼻子似乎也歪了,但还是露出了桀骜的笑容,对周修常道: “不好意思周老弟,给你帮倒忙了!” 周修常看了看大厅。这个大厅并不陌生,就在半个月前,当竺兰兰和苏语琪在里面“诱惑”郭本易和颜宇天的时候,周修常和郑大千等人便在这里等候着自己粉墨登场的那一刻。 此时,约有上百平米的大厅里堆集了大约有三十多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一脸或者一身的横肉,有的大汉身上遍布纹身,有的大汉脸上就写了凶残二字…… 这些单拎出去就可以在小街上称王称霸的人,此刻全都用既诧异又愤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呵呵!”周修常忽然咧嘴一笑,然后大大方方地一侧身,对身后的程大伟道,“程兄,你的喽啰们是不是有点误会啊?” 程大伟见手下都聚集在这里,他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自己总算得救了,而是:“完了……都被他们看见了……以后还怎么服我……” “你叫他们让开,我们出去走走,对吧?”周修常故意和程大伟勾肩搭背。同时,他搭在程大伟肩膀上的右手手指已然轻轻地捏住了肩头,一旦又变,两指使劲,程大伟的肩膀未免会皮开骨碎。 程大伟此时的心境是羞愧无地,他倒是宁愿自己的兄弟们不出现,悄悄地跟着周修常下楼出门。所以,那些喽啰们只见他们的“程哥”脸色越来越差。终于,程大伟说道:“你们……都让开。” 众喽啰听了,都是一惊一愣,一个叫达哥大汉道:“程哥,你说什么?” “我让你们都让开!”程大伟声音高了八度,语气里也显示出不耐烦来,似乎是在说,我的话你也敢质疑? 但是那达哥却好像依旧不明白一样:“程哥,你没事吧?咱们这么多人呢,咱们手里也有他的人质,怕什么啊!一起上,打死他!” 周修常捏着程大伟的肩膀稍稍地用力,程大伟立刻说道:“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他们都是自己人,赶紧放了!快!” 然而,达哥等众喽啰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所适从。 有一个纹身大汉道:“程哥,你怕什么?他要是敢你一根毫毛,我们就把这三个人都杀了给他看!” “对对!”一群喽啰给他们的首领打起气来。 周修常看了看程大伟,道:“他们不放我们走,怎么办啊?” 程大伟似乎比兄弟们的义气所震动了,但是对周修常的恐惧仍然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喝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赶紧把人放了,让我们出去!” 程大伟喊完了,众喽啰却没有一个动地方的,都用一种十分不理解的眼光看着他。 那纹身的喽啰道:“程哥,你是不是被打糊涂了?还是不相信我们的本事?”说到这儿,他向同伙吆喝着,“来来,大伙给程哥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谁他妈更狠!” 说着,一把抽出了一把砍刀,就要往郭忠的脖子上砍去! 周修常大急,不禁一捏程大伟的肩膀。 “啊——!”程大伟肩膀一抖,痛叫一声。 周修常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你敢动我的人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程哥的骨头一寸寸的捏断。” 听着周修常冷然如冰的声音,众喽啰一时没有接口的。 片刻之后,只听喽啰中间有人在窃窃私语:“没错,就是他。”“昨儿把棍子掰断的人?”“对!”“这么年轻?”“早就跟你说了,就是一个高中生!”“怪不得程哥……” 众喽啰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有的惊讶于周修常的年龄,有点怀疑周修常的本事,有的为难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那纹身的喽啰和达哥商量了两句,然后达哥说道:“你就是那个学生?算你狠!不过我可告诉你,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全是狠人。你把我们程哥放了,我放你走。” “呵呵呵……”周修常不由得被逗笑了,“你们自认为打不过我?然后还想把我吓跑?是不是?” 周修常一语道破了喽啰们所想。那达哥不禁挠了挠粗大的脖子,道:“屁!我们他妈这么多人,打不过你一个臭小子?现在让着你,是因为你手里有程哥,有能耐的话,你把程哥放了,我们和你干!你以为我们怕你呀?” 周修常眉毛一挑,唇间暗笑,没想到这达哥说话居然挺有脑子,字字句句没有离开“放了程哥”这个主题。 “是吗?”周修常一边说,一边把手从程大伟的肩膀上拿了下来,做出一副诚恳讨论的样子,“若是我放了你们程哥,那我的人呢?” 那达哥把嘴唇一翘,道:“那咱们公平交易吧,你放了我们程哥,我放了你们的金哥,如何?他俩都是帮里的头头,对吧?这交易公平吧?” 乍一听之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周修常道:“对你们来说挺公平的,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我们还有两个人呢?你们打算怎么样?” 达哥道:“这俩人我们扣下了。替你们保管他们俩几天。” “不还了?” “想要回的话,拿钱赎啊!你们昨天砸了我们那么多家店,再加上这点钱也不算什么吧?” “哈哈……”周修常一边笑一边摇头,“你们的程哥还在我手里呢,就现在跟我这么讨价还价,也不怕我不答应?”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那达哥居然振振有词,“说实话,我觉得你不亏啊,我要是你的话,一定同意……” “先等等!”周修常一摆手,“你们最大的诚意就是用小金哥来换你们的程哥?也就是说,你们现在依仗着人多,自以为对付我一个单枪匹马的很有把握,是吧?所以你才说觉得不亏。但是我问问你,你们今天的把握有几成?真的以为我们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谈判吗?” 那达哥脸渐渐的沉了下去。 周修常接着道:“你们有你们的底线,我们也有我们的。我的底线就是,程哥现在要跟我们出去一趟,办一件事情,之后你们再去找他就是了。” 周修常说完,气定神闲地站在当地,面前,是一群气得鼻子冒烟的大汉。 “你他妈的臭小崽子!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知道吗?” 周修常“哼”了一声:“你给我脸了么?可是你的脸还在自己的脑袋上啊,哪里给我了?” 那纹身的汉子道:“达哥,甭废话了,让我砍死他们一个人的。” 达哥撅着嘴,对周修常道:“小子,听见没?我有几个弟兄,真的是手下背着命案的,一个个喜欢拿刀捅人玩,像这位就喜欢把人脑袋砍下来,我有时候拦不住,现在就你能拦住。” 周修常笑着点点头,对郭忠道:“你怕不怕?” 郭忠声音有些发颤,道:“还……还行吧……” 尽管是在剑拔弩张的时刻,郭忠的话还是引起了一片笑声。 周修常接着问道:“这位兄弟说,我能救你,你信不信?” 郭总这次语气平静了许多:“那当然。” 达哥插话道:“小兄弟,别信这话,一会儿砍下的是你的脑袋,又不是他的。” 周修常这时对程大伟道:“你也别信你这个喽啰的话,因为他要是敢动手,我就把你的脑袋捏碎了。捏碎的是你的脑袋,不是他的。” 达哥怒道:“你他妈学我的话!” 周修常笑道:“我是学生啊,学习天经地义。我学习,说明你的话挺好的,你应该自豪才对。” “靠你妈……”达哥慢慢地三个字的国骂骂出来,然后手一挥,“老七,砍了!” 郭忠一听,闭上了眼睛,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 “好!”那纹身汉子应了一声,举起了砍刀,却狡诈地“嘿嘿”一笑后,往小金子的头上砍去! “停!” “停!” 第一个停子,是程大伟喊的。第二个停字,才是周修常喊的。两人的意见不约而同的一致,也是罕见。 那纹身的汉子老七把刀悬在空中。 此时,周修常已经把手放在了程大伟的脑袋上。 众喽啰见到这种场景,有一个不怕事的喽啰道:“妈的!怕什么,我就没见过有谁能把人脑壳捏碎的!咱们就该一拥而上地砍死他们!” 这人说完,有几个喽啰深以为然地点头。 周修常面色冷峻,道:“好,我现在知道你们的底线了。这样吧,我把你们的程哥还给你们,你们把小金哥还给我,如何?” 达哥“哼”地一笑,道:“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可惜啊,我现在说的不算了。因为老七一旦要砍人,就谁都不能拦住啊!” 第三百三十章 任由摆布 对方得寸进尺,周修常心中暗骂,口上道:“那大不了就用程哥的命,换了小金哥的命。小金哥,你怎么看?” 小金子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行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对周修常的速度无比信任,是以毫不在意。 周修常道:“喂,我不求别的了,一命换一命,活的比死的好,你们说呢?程兄,是不是啊?” 程大伟见周修常居然松口要送自己回去,又是期待,又是怀疑,不禁有些惶恐,不知道周修常到底要耍什么花招,因为一旦花招使出来,受伤的终究是自己;不过,要是真的能摆脱他的话……于是说道:“如果……那也行啊。” 周修常再用严肃的目光看着达哥:“你们程哥答应了,如何?” 达哥想了想,道:“老七,你觉得呢?还要继续砍么?” 老七把这个戏份做足,道:“行吧,一命换一命,我再找另外的砍呗。” 达哥道:“好,那咱们怎么交换?” 周修常无所谓地道:“现在就换吧。” “现在?”达哥眼睛一亮,不禁暗喜:“现在你们处在我们的包围之下,你难道不出去之后交换么?嘿嘿,到底是小孩子,不是社会人心险恶啊!那一会儿,我达哥给你上一课的!等程哥到手之后,我们就一拥而上,那你揍得连你妈都看不出来!” 达哥心里想象着把周修常等四人千刀万剐的画面,脸上却平和地笑着:“好啊,那就现在,就在这儿换人?” “可以。”周修常好像不知世事险恶一般地答应着,然后把手从程大伟的脑袋上拿了下来,又把程大伟轻轻一推,“你去吧。” 同时,老七也把小金子拽起来,然后狠狠地一推:“滚那边去!” 小金子和程大伟四目对视。小金子一脸木然,程大伟却有些忐忑。双方之间的区域,不过三米而已,二人走了两步,各自平静地擦肩而过,然后向自己的阵营走去。小金子还向周修常做个鬼脸。 小金子又走了两步,走到周修常身边站定,用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笑道:“周老弟,看你的了!” 周修常听着,轻松地一笑,然后看向程大伟已经被达哥拉了过去,就要把他藏在自己身后,保护起来。 “嗖!”就在这时,好似一阵狂风一般,达哥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又呼啸而去,等再定睛细看时,不禁震惊得伸直了舌头。 只见程大伟还是在周修常的手中,他的一只手还是放在了程大伟的头顶。 “你奶奶的!你给我放了!”达哥上前一步,沉声大喝! “好啊……”周修常却心平气静,“这一次,用你们程哥的一命,换我们小孩的两条命,很公平吧?” “呸!”那老七气得把砍刀挥得风声呼呼,“老子当初就应该砍死一个!” 这时,之前说不相信有人能徒手捏碎脑壳的喽啰道:“咱们就该上啊!一刀刀砍死!脑壳那么硬,怎么会捏碎,骗人!上!” “且慢!”周修常说着,用一只手抓住身边的门框。那门框乃是木制,为了隔音兼防水,选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十分坚硬。 不过,只听“咔嚓嚓……”几声,周修常的手指却捏进了木头里,然后就像是掰开一块蛋糕一样,从一块木头从门框里掰了出来!木头的纤维到处支棱着,好像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和无奈。 见了这一手,满大厅的人都鸦雀无声,一个个瞠目结舌,看得呆了。 周修常把掰下来的木头往地上一扔,道:“程兄,你的脑袋比木头还硬?” 程大伟看傻,这时见问,连忙惶急地摇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 “所以,我说让一命换两命,你不同意?”这一句,却是问向达哥的。 达哥咽了口吐沫,道:“你……你是很厉害!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你们就这么走了,否则话,你当着我们的面,把我们程哥给带走了,传出去了江湖上怎么看我们?” 周修常道:“哦?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带走程兄呢?” 达哥道:“不好意思了,你太厉害了,我们只能全体都上,都打你一个。换句话说,只要我们这些人今天有一个还站着,就不能让你带走程哥!” 达哥一边说话,一边很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一个手势。 周修常注意到,后面一个喽啰很小心地走了出去。毫无疑问,这个喽啰是去求救搬救兵的。 “哼!”周修常冷笑一声,“你刚才派人去搬救兵了吧?以为我没有看到么?” 达哥脸一红:“那又怎样?你太厉害了,我们搬救兵也是天经地义吧!” 周修常把悬在程大伟头顶上的手指头动了动,坏笑了一声:“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程哥的脑袋捏碎了?” 达哥一昂脸,道:“怕!但是我们更怕没了面子,大家以后都混不下去啦!总之,程哥要是完了,我们就和你拼命拼到底!” 周修常向他竖起大拇指:“不错!有点像汉子说话的味道!不过嘛,刚才程兄表现得比你还要硬气……所以,有待证实啊!” “不多说了,咱们实在一点,说说条件吧,你们还有两个人在我们这儿,”说着,达哥挥手,让人把郭忠和小林子都拖到后面去,免得一眨眼,又被周修常夺过去,“还是像以前一样,要么把程哥放了,我们也放人;要么我们就把你的两个同学杀了,然后真刀真枪和你干一场!” 他以为郭忠和小林子是他的同学。 周修常道:“我放了程兄,你就不怕我再夺回去?” 达哥道:“所以啊,你得先把程哥还给我们,然后我们看好可,再把你的同学还给你。” 周修常抿了抿嘴唇,对小金子道:“你把程大伟看住了,没问题吧?” 小金子道:“靠,这点小事,能有什么问题?” “好。”周修常点点头,有些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还是直接开打的好,免得费了这许多唇舌,说得我口干舌燥,却白费周章,最后还是靠打……浪费时间!” 小金子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举了半天的胳臂,也不嫌累,凭你的速度,还需要把胳臂一直抬着?” “是做给他们看的嘛!”周修常回头笑道。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笑,浑然不把三十多个壮汉放在眼里,周修常更是上前几步后,干脆背对着达哥,藐视群雄之意再明显不过。 达哥长得比周修常要高出半头,见周修常如此傲慢狂妄,早就火冒三丈,此时见周修常走在自己身前,还居然背对着自己,更是恼羞成怒,甚至咬得牙齿都咯咯直响,再也忍耐不住,捏紧了拳头,便朝周修常的右边太阳穴挥舞过去…… “砰!” “哎呦!”达哥忽然握着自己的拳头,面现痛苦之色。 原来,周修常忽然把头往后一仰,然后左拳挥出,对准着袭来的达哥右拳击去。两拳相碰,达哥只觉得自己的手打在了一块石头上。 同时,周修常还往后一靠,正好倚在了达哥的胸前,好好是“扑”进了达哥的怀里一样。 接着,周修常便伸出了两只胳臂,将达哥的双臂各自握住,又把双脚踩在了达哥的双脚上,然后运用神功牢牢地吸住,只要周修常的脚抬起来,达哥的脚便也只能跟着抬起来。 达哥四肢被困,既惊且惧,却完全挣扎不开,两只脚好像被周修常的脚掌钉住了一般,无论怎么扭动也无法挣脱,而双臂更是被周修常一握之下,宛如折断,除了双拳可以握紧之外,肩肘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周修常的双臂摆布着…… 就这样,周修常好像给自己“穿”上了一套高大的人形外壳,犹如科幻电影中的钢铁侠一般,达哥暂时地充当了他的机甲! 于是,当众喽啰看见周修常驾驭着孔武有力的达哥转过身来,不禁都瞠目结舌,惊呆了! 达哥面色憋得通红,一阵阵气喘吁吁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其实他是一直在运劲使力,想拼命挣脱周修常的控制,但始终徒劳无功,倒把自己憋得面红脖子粗。 众喽啰见此情景,均不由得退了两步。 周修常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玩法一般兴奋不已,随即向左一个侧身,朝拿着砍刀的纹身老七扑去,未待身形接近,周修常左臂已经控制着达哥的左臂朝老七的头部打去。 “哎哎……”“哎哎……”达哥和老七都用不同的声调发出了急切的呼唤,意思是大家都是自己人啊。 然而达哥无法控制的左臂,一切叫嚷自然无济于事。 “砰!”达哥的巴掌扇在了老七的脸上!老七捂着火辣辣的脸,叫道:“达哥你干嘛!打我干嘛……” 达哥又委屈又气愤道:“你他妈看看我,我是故意的吗?” “你怎么不是故意的?”老七指着自己被贴上五指印的脸,“这不是你打的么?” “我是故意的么!?”达哥还是那句话。 这时,达哥的右掌又向老七抡了过去。 老七一开始要用砍刀去砍,但抬起一半又想起这是自家兄弟,便只想要躲开,不过后面也站满了喽啰们,已经退无可退,于是又是一声“啪”,扇在了老七的另一面脸上,形成了对称的图形。 “靠你妈的达哥!”老七挥舞着砍刀,“你要是再过来,我就砍死你!” 达哥急道:“你他妈睁开眼看看,我是故意的么?” 老七道:“你站在这小子身后,带着他打我,这里人全都看见了!” 达哥道:“那不是我!” 周修常只是“嘿嘿”窃笑,然后一抬腿,又带着达哥的脚丫向老七踹过去。 老七道:“你还说不是故意的!——哎呦!” 这一脚,老七被达哥踹中胸膛,向后一倒,顿时把身后的一种喽啰们都压倒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刀光点点 达哥还是急道:“不是我!” 然后周修常飞奔而前,朝着老七的肚子一脚踏去。 那老七岂甘就范,也挥舞起了砍刀,向达哥的小腿砍去。 达哥不由得快哭了:“别!是我!” 周修常带着达哥的腿一躲,然后向砍刀一踏,正好把砍刀踩在地上。老七便不得不松手。这时,周修常再带着达哥的脚向老七踩去。 老七要伸手挡拦,又怎能挡得住?当即被达哥一脚踩在胸口上,登时气都压出来了,老七顿时双眼一翻,委顿在地,起不来了。 周修常恼恨他装腔作势要砍人,故而故意驾驭着达哥直接踩上老七的胸口。达哥的体重便有二百余斤,再加上周修常一百十多斤的体重,共计三百余斤,把老七都快踩扁了。 众喽啰们见状,一个个避之不及,都纷纷叫道:“达哥被控制啦!”“达哥发疯了!”“达哥是他们一伙的!”“大家不要怕,一会儿往达哥身上砍!”…… 当周修常驾驭着达哥从老七身上走下来时,老七已经奄奄一息,胸口被踩断了几根肋骨,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中。 周修常随即向郭忠和小林子的方向走去。周围的喽啰们开始意识到达哥已然和他形同一体,攻击达哥,便等同于攻击周修常,于是纷纷叫嚷着要把达哥卸胳臂卸腿。 达哥又急又怒,吼道:“喂喂!不是我!你们他妈的谁敢动我?!他妈的谁敢动我?我看谁?” 达哥一吼,余威犹在,大伙一时间倒也不敢放肆了。 周修常想要的,就是这样投鼠忌器的效果。 于是,周修常左臂一挥,带动着的“机甲”的左臂朝左边一个光头打去,那光头反应灵敏,一下子跃开,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双截棍,耍的虎虎生风,周修常却毫不怜惜的达哥胳臂和手掌,径直往双截棍的棍子上撞,“砰!”“砰!”几声,达哥痛彻心扉,嗷嗷直叫: “我说,你别用它!太他妈疼了!” 周修常不管这些,继续用达哥的右手掌向前边一个胡子男攻击,胡子男手握着棒球棒,不禁朝达哥的手腕砸去。周修常一躲,然后操纵者达哥的手反向他的手腕一砸,那胡子男不得不松手,球棒向地上落去。 周修常把达哥的手向球棒一抄。达哥居然十分配合地把球棒握住了。 “多谢啦!”周修常说完,操纵着球棒向胡子男的脑门打去,“砰”的一声,胡子应声而倒,被打得晕阙在地。 “当啷”一声,却是球棒掉落。只听达哥叫道:“不是我!刚才那一下不是我!” 周修常笑道:“我劝你把拳头握紧了,以免一会儿人家拿刀把你的手指削掉。” 说罢,周修常挥舞着达哥的双臂,朝光头男的双截棍发起攻击。同时,众喽啰也都纷纷而上,拳脚朝达哥身上招呼过去。 周修常算是“依偎”的达哥的怀中,相当于身处一台人形坦克一般,毫不这些从身后或者左右袭来的拳脚棍棒,反正有外壳保护着。而作为外壳的达哥可就凄惨了,惨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厉。 让达哥最感疼痛的,倒不是后背袭来的拳脚,而是前面光头男挥舞的双截棍。那双截棍不停地击打在他的手指上,十指连心,痛得他几乎没了知觉,真想满地打滚,大声叫骂,但偏偏四肢受控于人,自己全然无计可施,只能全程忍受。 “别打我!别打我!是我呀!”达哥一遍遍地冲光头男叫着…… 那光头男此时也是左支右绌,头脑冒汗,因为在他看来,达哥的每一招其实都可以抓住的双截棍,破了他的棍法,为了不使自己的武器被人夺走,只能慌乱不迭地向达哥的手指发起反击。实际上,只要达哥的手指真的想抓,只需要一招便能夺下他的双截棍。 周修常道:“你要是还不抓下的他的棍子,你的手指就要废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达哥痛得已经留出了眼泪,叫道:“老九!你别挥舞了!” 老九气喘吁吁,道:“你停下来,我自然就不动了!现在是你向我发起……哎呦,差点被你夺过去!” 达哥道:“不是我啦!是他!是他啊!是他啊!” “但就是你的手指!”老九说着,气急败坏地向达哥的手指狠狠一砸! “啊!”达哥一声痛叫,“老九,你赶紧躲开不就行了?” 老九道:“达哥!我躲不开!你打得太厉害了!我要是一躲,我就被你反杀看了!” 达哥道:“我不会的!” 周修常一笑:“但是我会啊!——达哥,你要是不抓他的双截棍,下一招你的手指就断啦!” 达哥无可奈何:“别!我抓!我抓还不行么?不行么?非要抓我呀!” 老九听了,更加心惊,催动双截棍,朝达哥的手指狠狠地砸下去! “抓!”周修常大喝一声。 达哥这次迫不得已,听周修常一叫,顿时手掌一抓,果然抓住了双截棍的一截棍头,随即便被周修常拉着胳臂一拽,将双截棍从老九手中夺下。 “达哥!我靠你丫的!”老九愤恨地大叫。 然后周修常抬起达哥的脚,一踹,将老九踹飞到一边。 接下来,周修常挥舞着双截棍,转过身,朝一众喽啰们打去,双截棍一挥之下,众人皆四下里闪避。 达哥的手指被打得红肿乏力,握双截棍的手酸软无力,根本无法紧紧握住,故而在周修常一挥之下,双截棍登时脱手飞出。 那老九被一脚踹飞后,好不容易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却正好见到自己的双截棍迎面飞来,内心里并无害怕,竟是又惊又喜:“咦?居然还回来了?嘿嘿!” “砰!”双截棍砸在他的脑门上,立刻头破血流,晕倒过去。 周修常道:“我说达哥,你的拳头还不握紧么?” 说着,周修常便用达哥五指萁张的手掌拍打着几个喽啰的脸颊上。由于周修常驾驭手臂的速度奇快,喽啰们躲避不及不说,就连达哥自己都觉得他的手掌在空中挥舞时的一阵阵刺痛感,好像一舞动起来,空气中便充满了尖锐之物。 “噼!噼!啪!啪!”几声响过,便有几个喽啰被达哥的大手拍打倒地,不省人事。 众喽啰这时都发一声喊,大部分都扔下了棍棒,抽出了砍刀。 达哥惊慌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那个被踩的奄奄一息的老七已经被人扶在了墙角,尽力吼道:“达哥,不好意思了,咱们天龙堂不能失了面子啊!只要捅死了你,也就能捅死了他!放心,你家妻儿老小……” “我去你妈的!”达哥怒道,“你们想连我一起杀了是不是?” “只要……”老七吼着,喘了一口气,嘴角吐出口血,“把你刺个穿心透,他也就死了,然后我们再救你……” “滚你娘!”达哥想要发作,无奈四肢被周修常牢牢地控制住了。 这时,老七又道:“动手吧!把那两个小孩也都杀了!” 众喽啰都答应着,挥起了手中的砍刀…… 周修常对达哥道:“现在你知道你该和谁一伙了吧?” “靠你娘的!”达哥居然哭起来,“我要是活下来,我先杀了这帮家伙,然后再杀了你!” 周修常此时已经靠近了郭忠和小林子边缘,他看到已经有五六个喽啰向郭忠和小林子砍杀过去,两个少年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周修常驾驭着达哥疾速奔过去,用达哥的大块头先行撞开了三个喽啰,然后周修常弯过达哥手肘,向右边一个喽啰的脖子一撞,将之撞倒在地,随即抬起达哥的左腿,向左一蹬,将另一个喽啰踹飞。 剩余一个喽啰已经把砍刀挥下来,郭忠和小林子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能对少年下狠手的喽啰想必是急于立功,心狠手辣之辈。周修常也不再客气,竟然驾驭着达哥飞身而起,举起双足,向那喽啰一踹,将他踢飞出七八米远,口喷鲜血。 这边的危机刚刚解决,就听老七叫道:“没错!也要打死他!” 回头一看,只见除了一群喽啰围着自己以外,也有七八个喽啰攻向了小金子。小金子把程大伟一脚揣进了洗澡间,然后自己守在门口,呈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不过,也难保程大伟在里面起异心,所以小金子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只是他越大越兴奋,被打得乌青的眼眶里,双目闪闪发光。 周修常一边把一个喽啰踢飞,一边对郭忠和小林子道:“你们去找把刀,跟在我的身后。” 郭忠和小林子依言捡了一把刀,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郭忠道:“周总,我们打谁?” 周修常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还想打谁?别被别人打了就行!” 说着,周修常驾驭着“机甲”的双臂大开大合,向一众喽啰扑去。 那达哥的双手也已经恢复了知觉,早把双拳握紧,跟着周修常的“指挥”而向众同伙挥打。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确同周修常浑然一体,与其做反抗的无用之功,到不如跟着他保命要紧。 于是,达哥不再使力挣扎,而是任由周修常的控制,在没有从中作梗之念。不过,众喽啰既然已经抽出了砍刀,那便也是杀红了眼,数把刀风声呼呼,在达哥身边伸来缩去。有些喽啰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便把匕首向达哥怀中的周修常掷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在达哥身边徘徊来去。达哥看着一把把利刃在毫厘之间与自己的身体擦边而过,吓得头晕目眩,只觉得眼睛里到处都是刀刃发射出的点点光芒,恍恍惚惚之间,自己犹似置身于艳阳之下的西湖之中,波光粼粼,闪烁不定,十分耀目——简而言之,就是眼睛被晃瞎了,自己也要被吓傻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太凶险了 此时的达哥,又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自己浑浑噩噩,但凭周修常驱驭,似乎自己不知身之所至,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人们大呼小叫,时而发狠,时而哀嚎,自己的拳头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上,很像是练习时打在沙袋上的感觉,那种感觉他一直的痴迷,此时,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随着身体跟着周修常的旋转,达哥甚至有了一种一边飞上云端,一边打击沙袋,宛如飞升的战神,好似奔月的舞女,悠悠然不知所之…… “嗖!” 忽然,右侧肩头感觉一凉,一阵疼痛把他从恍惚中唤醒过来,他急忙向自己的右肩看去,只见一溜血光喷溅出来,在刀光闪烁中平添一抹艳丽之色。 “哎呀呀呀——”达哥像是一个初次受伤的小男孩一样叫了起来,“你把我弄伤了!疼啊!你把我放开,我不想跟你玩了!” 周修常听而不闻,继续驾驭着达哥的身躯向四下里的喽啰们攻击而去。达哥这才定睛看去,只见一把大刀横削而至,眼看着就要砍到自己的右肋,但自己身躯却在周修常的操控之下,自己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刀要把自己斩成两截! 然而,就在达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却突然翻转,沿刀刃疾伸,竟而一拳击到持刀喽啰的手腕,那人登时把持不住,长刀落地。 达哥松一口气,惊魂未定,下意识一看自己的肋下,只见刀尖已经划破了身穿的毛衣。 再一看,达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自己的毛衣上已经到处都是被刀锋划破的口子,丝丝凉风随着身体的摆动而钻进来,与他此刻的胆战心惊一起,让他汗毛倒竖! “喂喂……我说……”达哥说话已经打着哭腔,“你慢一点啊,我的衣服都成破烂了,这是我妈给我织的毛衣啊……” 只是,上一把长刀落地后,很快就又有两把砍刀飞速砍来。达哥只见自己的腿忽然抬起,居然连接两下,将这两把刀一一踹掉,然后自己的双臂伸出,一只手拽住一个人的脑袋,双手一合,往中间一撞,“咚”的一声,两个喽啰都晕迷在地。 这时候,右后方一把砍刀已经砍来,达哥大惊失色,却未及喊叫时,顿觉自己的身体一晃,似乎要摇摇坠倒,然后那把砍刀忽然伸到了眼前,与自己的鼻尖相擦而过! 却是周修常控制他的身体一躲,向后移了寸许,接着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向右一偏,“咚”的一声,达哥不自觉地大叫一声“啊”,却是自己的头和那挥刀喽啰的头撞在了一起,脑门对脑门,达哥长得高大威猛,皮粗肉厚,骨头也坚硬的很,顿时把那喽啰撞得眼前发黑,委顿在地。 “喂!你不用帮我啊,最起码留一个给我啊!”达哥在又一次晕倒之前,他最后听到的便是小金子这句疑似抱怨的声音。 周修常和小金子带着郭忠、小林子走下楼的时候,只见那天见到的值班经理红姐和一众服务员都站在大厅里,脸上都戴着忐忑和惶恐。显然,他们之前一直站在楼下,听着楼上的激烈打斗声,却不敢上前一步。这时,见到有人下来,众人很快就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小道出来。 那红姐看到周修常,眼睛眯了眯,立刻便想起来这个“警队警察”了,不禁一阵嘀咕:“自从那天之后,我询问过几个警察,都说他们警队里没有姓周的、这么年轻的警察,他一定是冒充的!今天这次来,又是来做什么了?” 再一看,只见周修常这伙人身后跟着一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程大伟,红姐不禁又想:“没准,这个姓周的人乃是秘密警察?要不然,程大伟这个天不怕地不服的二货,怎么这么乖乖地跟着他走?”这么一想,更又想到,“难道楼上三十多个程哥的人,竟然一点没有阻拦住?这四个人对付三十多人,全都赢了?” 红姐看着周修常,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周修常一边下楼,一边也看到了红姐,不过仅仅是点一下头。红姐眼睛转了转,她迅速向身旁一个男服务员使个眼色。那服务员见了,脸色作难,红姐眼睛一瞪,那服务员只好向楼上跑去。他是遵照红姐的指使,去楼上看一下情况。 接着,红姐一闪身,站在了周修常的面前,道:“周警官,来喝杯茶吧。” 周修常知道这值班经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决不是警察,不过她并不说破,一来显是不想得罪自己,二来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所以缓一缓他们的脚步。 周修常就势说道:“时间不早了,要早点回队里。你别怕,现在哪家洗浴中心不是藏污纳垢啊,你们家关不了的。” 关不关,反正他也说得不算,不过值班经理拦住了他,多半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这时,只见上楼的那个服务员急匆匆地跑下了楼,向红姐挤眉弄眼。 红姐看见,脸色微微一讶,随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周修常,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小金子等人,勉强笑道:“那……我多谢周警官了。不过嘛,周警官在楼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店的东西也就砸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周警官肯不肯给我们面子,让我们的门脸别再受灾受难了?”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小金子立刻走到洗浴中心的大门口,然后朝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路上空荡荡的,十分寂静。要知道,这里是北六路,道路两旁很多夜总会之类的娱乐场所,深夜里人来人往在所寻常,门可罗雀才是可疑。 小金子回头,向周修常苦笑了一下。 周修常淡然一笑,道:“之前开打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喽啰跑了出去,果然啊……不过,他们也应该是怕我了吧,都不敢进门来。” 红姐微笑道:“一定是怕你了,所以就埋伏了起来,打算偷袭你们呢。我想,周警官自然是不怕的,不过我们害怕呀!这外面一打起来,估计北六路也就和百昌街一样毁掉了,大家也就没饭吃了不是?” 说着,红姐向后一指,又道:“就当周警官卖我一个面子,我带你们去后门走,如何?” 周修常想到自己已经控制住了程大伟,便无必要另生枝节,赶紧让程大伟带他们去马容婷的囚禁处才是正事,便点头同意了。 小金子还不无遗憾地道:“嘿!你算是打够了,我这里手还痒痒呢!要不然我们去外头看看,能打就再打一架……” 还没等小金子说完,程大伟居然开口了:“别!我现在讨厌打架了!” 红姐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门,打开门,红姐率先走出去,这里是一处僻静的小院子,乃是平常用来卸货装货之用。她再走出小院子,来到一条背静的小街道,道:“从这里,左转直接往前走,就是北七路了。” 周修常点头,走到了小街上,左右查看了一下,又运用顺风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四周的确无人。 “走吧。”周修常拉着程大伟,“告诉你,这一次值班经理带我们来,不是不给你面子,日后你不要把火气撒在人家身上,明白了?有能耐,再来找我啊,我随时奉陪。” 那红姐见周修常做得滴水不漏,很是欣慰,感激地微笑着道:“谢谢周警官了。” 程大伟道:“你真的是警官?” 小金子冷笑一声:“你怎么那么不识相呢!” 程大伟听了,不再吱声,心想:“这小子这么能耐,已经比警官厉害多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惹上了这家伙了!” 和值班经理告别后,周修常等轻声快行,尽管见程大伟的样子已经彻底屈服,但为了保险起见,小金子还是拿郭忠的手套塞进了他的嘴里。 到了北七路之后,路面上有零星汽车驶过。郭忠要拦车,周修常说道:“郭忠,小林子,你们两个去别的地方,打车回家吧。郭忠,你去看看你妹妹,小林子,你去看看你家里边人。” 郭忠一呆,道:“咦?那我们就不用去了?” 周修常道:“前路太凶险了,比刚才拿砍刀什么的要凶险得多。” “再凶险,我们也不怕啊!”小林子说着,挥了挥手,此时,他手中尚握着从地上捡来的砍刀。其实,越是手握武器的人,便是越暴露出的他忐忑。 周修常道:“你是不怕,可要是我刚才不去就你们,你们俩现在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那是被他们偷袭了,”小林子犹自犟嘴,“要不然,我们仨能大战三百回合!” “噗哧!”小金子先乐了,“要不是有你们俩,我还怕逃不出去。” 哪知,小林子听了,竟有些得意起来:“你看,你就想着跑,那还怎么打架?” 周修常听了,不禁严肃地道:“告诉你吧,打架最关键的一点其实就是跑。人家追你,你得跑,你追人家,也得跑。一旦打起来,体力消耗特别快,跑不动,只能是个死。” 周修常知道,小林子交了投名状,所以他的态度才这么积极,乃是急于立功表现。 郭忠看了看小林子,又看了看周修常,忽然眼珠转了转,道:“周总,那我们就不耽误大事了,我们就先回去。” 周修常点点头,又叮嘱了两句,叫王朝阳等人这几天都要小心在意,这才拦了一辆车走了。 小林子和郭忠目送出租车远去,郭忠立刻去拦下一辆车。小林子在一边埋怨道:“你干嘛?是不是觉得咱们没用?好歹能帮忙看个人质呢!” 郭忠道:“咱们悄悄地跟过去,看看热闹,也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在附近是北六路的娱乐场所,由于谭王八的天龙堂堵路,很多车不得不绕行,郭忠很快就拦了一辆车,然后对司机道:“跟进前边那辆!就是牌号是983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他们有枪 司机在夜间瞪大眼睛,一边开车一边寻找着“983”,好歹前方是红灯,司机这才算是撵上了。郭忠和小林子也都松口气,暗自庆幸没有跟丢。 前方,“983”牌号的车直向东行。一开始,出租车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开着开着,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这眼看着就要出城了,他们俩这是要去哪里?跟着前边的‘983’是要干什么?”一瞬间,司机师傅想起来很多抢劫出租车的刑事案件…… 其实,别说司机心里犯嘀咕,就是郭忠和小林子也疑窦丛生:“周总这是要去哪里啊?” “嘶!” 一声急刹车响过,郭忠和小林子不禁都向前一个踉跄。随即,只见司机一脸紧张地握着一个长长的手电筒,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们:“说!你们要干嘛?!” 郭忠和小林子见到司机突然发难,一副凶神模样,不禁吓得一激灵。郭忠道:“我们……我们追人,你干什么?” 司机道:“追人?你们?拉倒吧!你们两个少年,还追什么人!滚下车!告诉你们,老子不是好惹的!对付你们俩个小毛贼,老子一手一个就能把你们都捏碎!” 说着,司机用手电筒向他们比比划划,试图吓唬他们下车。 小林子在一开始的惊吓之后,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他一把拽住司机的手电筒,然后一拉,把司机唯一的“武器”给夺了过来,然后喝道:“妈的!我们不是抢车的!敢让我们下车!” 司机还想反抗,却被也已经回过神来的郭忠一巴掌扇过去:“对不起了叔叔,你赶紧开车跟着前边的车!我们不会动你的!” 那司机不想吓阻策略无效,自己又挨了打,登时慌张起来,“哎呦呦”地叫起来,然后死命挣扎着。郭忠本来也不想把这个司机怎么样,自然没有抓住他把他制住,于是司机在车里一番“胡挠”之后,终于拧开了自己身边的车门,一边“啊——”地叫着,一边见鬼了一般地跑远了…… 郭忠和小林子面面相觑,他们看见那司机跑了几步还摔了一跤,“啊”的声音随即中断,然后他爬起来继续跑,“啊”的声音又重新响起……终于,他在荒郊野地里越跑越远,在又摔了三下后,司机终于倒在了白雪覆盖的野草地上,“啊”的声音也消散在风里。 小林子和郭忠看了看彼此,然后二人下车,小林子用手电筒向司机奔跑的方向照了照,道:“怎么办?” 附近还是荒郊土路,此时周围无人无车,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郭忠看着前面已经消失的“983”出租车,这里,除了车灯和手电筒照耀的范围之外,基本都黑洞洞的,他只能一边着急一边叹气:“这司机是不是有毛病?谁稀罕抢他的车!现在怎么办啊!?” 小林子把手电筒朝司机的方向照射过去,只见那司机居然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然后似乎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啊”的一声,拔足便逃,向更远、更黑的地方跑去。 郭忠在司机一站起来的时候就叫道:“喂!你干嘛?!回来!回来开车来!你的车不要啦?!” 然而无济于事,司机头也不回,不一会儿的功夫,连手电筒都找不到了。 郭忠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向小林子埋怨道:“你吓唬他干什么?!” 小林子甩了甩手电筒:“我他妈怎么吓唬他了?我就是把他的手电筒夺了过来啊!” 郭忠道:“你就应该先说,我们不是抢车的,结果你先骂人家了!让人家误会的!” 小林子道:“我他妈怎么骂人了?我他妈一直就是这样的好不好?!” 郭忠看了看汽车:“你看,现在怎么办?你会开车?” “你会开车”四个字一出口,郭忠和小林子都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一股恶作剧的笑容出现在两个少年脸上。他们俩毕竟是少年心性,登时都往驾驶室抢去。 片刻之后,小林子坐在了司机位置上,然后开始胡乱捣鼓起来,东碰一下,西碰一下,郭忠也是胡乱地参谋着,整个车不是雨刷乱飞,就是灯光乱晃。 “不对不对,”郭忠已经等不及了,他别扭地抬起腿,硬生生把自己的左腿伸进了油门的位置上…… 忽然,“嗡”的一声,车子往前猛地一窜,旋即熄火。被“忽悠”一下的郭忠和小林子都吓了一跳。 小林子好像忽然开窍了一样,道:“哈哈!我懂了,你把脚拿下去。” 原来,郭忠适才一伸腿的时候,正好把档挂上了去了! 见到了档的小林子,在粗率地研究了一番之后,便像模像样地把车子启动了,虽然熄火了好几次,车子也走得跟风浪中的小船似的,但好歹十几分钟之后,小林子便歪歪扭扭地开着车,行驶在了郊外夜路上。 “嘿嘿!嘿嘿!”小林子无比兴奋,时不时地按几下喇叭,好像是在提醒前方的空气让路,“老子会开车了,哈哈哈……” 郭忠在副驾驶位看着小林子开得东倒西歪,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把手,在小林子无比兴奋的笑声中间大吼:“往前开!向左!向右!过了,方向不对了!过头了!你这是往回开呢!” 没几分钟,郭忠就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地迷路了。 与此同时,在“983”号出租车里,出租车司机馒头冷汗,踩着油门的脚甚至有些发抖。 在一开进郊外时,这辆车的司机趁着尚未驶进无人野路,便十分警醒地告诉周修常等,前面他不想去了。然后坐在副驾驶的小金子毫不客气,直接掏出了短匕,架在了司机脖子上,喝令他继续往前开,开到了地方,饶他不死。 周修常见司机吓得浑身发抖,唯恐他万念俱灰之际起了同归于尽之念,于是赶紧掏出了一沓钱,扔给司机,道:“你放心,我们是押运一个人去那儿,并不是心有歹念。这些钱可不算少吧?你见过劫匪要抢劫反而先给钱的么?” 那司机一想也是,不禁朝钱看了一眼,又伸手摸了摸,确认了是真币:“我说……你们……大哥们,要是想要钱要车……也行。只不过扰我一命就行,真的!” 小金子把匕首扬了扬,道:“别废话了,你们我们安全送到,我们就让你连车带人还有这些钱一起完完整整地回去。” 那司机不敢多问,只知道近年来针对出租车犯罪时有发生,他也常有耳闻,不过像这种“劫匪”先送钱的,却是闻所未闻!此刻,小金子的匕首已经拿下去了,司机虽然还是提心吊胆,但不至于吓得手足无措。 所以,出租车仍然在向郊外急驰着。 然而不久,和周修常一起坐在后排的程大伟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求求你们,放我下去吧?好不好?我会死的啊!”程大伟甚至双手合十,向周修常哀求道。 周修常微讶,道:“怎么了?不是这儿?” 程大伟甚至带着哭腔了:“是这儿!但是我不该来这儿!这儿的人可都厉害着呢!我们谭哥也才和他们合作不久,一个个手上全都有人命!人家手里有枪啊!” 开车的司机一听见有枪,吓得脚又哆嗦了起来:“我说……列为大哥……你们要车的话我给你们行不行?这荒郊野岭的……我下车吧行不行?” “你别捣乱!荒郊野岭的你还下车,那是找死!”周修常冲司机呵斥完,又对着程大伟道,“有枪?怎么回事?你说说呗?” 程大伟道:“我之前不是说了么!他们就是做那种事情的!杀人不眨眼的!有的都不是你华夏人,而是国外的亡命徒!” “亡命……”小金子的“徒”字还没等说出口,只听“啪”的一声,声音不大,听起来好像是爆竹的声音,但是小金子却蓦地脸色一变,低低地叫了一声:“趴下!” 那司机早就一脚刹车,然后双手抱头埋在了方向盘下面,口中只叨咕着:“主席万岁!阿弥陀佛!主席万岁!阿弥陀佛!……” 程大伟这时好像哭起来了:“我不是说过嘛,他们有枪!” “吁——吁——吁——” 三声不同声调的口哨过后,只听一个人操着生疏的华夏语道: “喂!全部!走出来!” 那司机听了,一面念叨着什么“阿弥陀佛”,一面哭腔低声道:“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周修常低声向程大伟问道:“他们有枪的事情,你之前怎么不说?” 程大伟似乎很委屈:“我也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啊!不过,你神功,你牛逼!你让我先下去吧,我没有你厉害啊!” 周修常冷笑一声:“哼哼!已经晚了!现在,咱们已经登上了舞台,这戏演了是演,不演也得演!演了,说不定还能活,你说呢!?” 程大伟脸色为难,鼻子一酸,连清鼻涕都流出来了,一个膀阔腰圆的壮汉,竟而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抽着鼻子:“我说……那伙人真的杀人不眨眼啊,动不动就开枪的……” “啪!” 就在这时,又一声枪声响起,这一次,周修常还听见了子弹打进车子旁边泥土中的声音,对方显然在进一步威胁他们。 “喂!里面的!听到没有!出来!” 周修常和小金子互看一眼,均知,再耽搁一会儿,下一枪必然射击到车里。 “妈的!”小金子咬了咬牙,“一群国外的人肉贩子,还他妈这么嚣张!” 周修常一把拉起程大伟,严肃地道:“嘿!现在演戏就要开始了,你必须得上,要不然就是一个死!大家谁都逃不了。” “我演什么啊……”程大伟擦了擦鼻子。 周修常道:“笨!就说谭哥改变主意了,马容婷不卖了,想收回去自己享用。懂了?” “嗯嗯……”程大伟也不及思索前前后后,此刻心慌意乱之下,周修常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横冲直撞 “好!现在下车!”周修常说着,先打开自己的车门。 “哎哎哎……那我呢……”司机依旧趴在方向盘底下,一脸的不知所措。 小金子道:“你别动,也别想着发动汽车逃走,子弹比你的车速快!” “是是……”司机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不禁抹了抹后脑勺上的淋漓大汗。 周修常先下车,脚步落地的一瞬间,一束手电筒的光先朝他的面部打来,周修常眯着眼睛,不为所动,走到另一侧的车门前,打开车门,像小弟伺候大哥一样,把程大伟“请”下来。 程大伟一下车,那束手电筒的光随即照了照程大伟。 接着,小金子也打开车门,下车来,那手电筒也照了照小金子。 “手!举起来!过来!”那声音喊道。 周修常等人刚往前迈了一步,只听那声音忽然喝道:“停!开车的!为什么不出来!你们一共几个人!?” 周修常向程大伟低声道:“这人是谁?认识么?你该演戏就演戏,自然一点,要不然大家都被突突了。” 程大伟似乎反应过来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海兔!是我啊……谭哥让我来的。” “车里还有谁?”海兔很是警惕。 程大伟道:“我们打出租车来的!车里是司机了!” “让他也下来!” “好!” 程大伟低声对周修常道:“只能让司机也下来了。” 那司机却忽然大叫:“我不出去!不出去!” 说罢,油门的动静忽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嘶”,车辆猛地后退,只向远处飞驰而去! “啪!啪!”很快的,两声枪响随即响起,第二枪好像击碎了车辆玻璃,但出租车速度不减,仍是疾速向后飞驰,随后忽然一停,接着,车辆一个掉头,加速向回路驶去。 “去他妈妈的!”那叫海兔的人骂出一句不标准的国骂,“我们完了!你们也完了!” 程大伟惊慌道:“完了!都完了!谁知道这孙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司机开车逃走,虽然在清理之中,但周修常仍然觉得有些意外,一般情况下司机应该吓得魂不守舍,根本无法冷静地开车。 此处,乃是海兔他们的窝点,司机一旦回去报警,由于是涉枪犯罪,警察会很快赶到。 所以,海兔才会大叫什么大家都完了。 这伙人不愧是穷凶极恶之徒,一见情况不对,旋即举起了枪,枪口朝向程大伟:“说,你还带了什么人!妈妈的,都说华夏人不靠谱!快说,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因为被手电筒的光照着,周修常等根本无法看清前面的场景,不过周修常可以听见至少有四个人的脚步声来慌乱地忙乎着,同时,还听见几个女孩被捂住嘴巴的痛哼声! 听起来,似乎是五个人在忙碌着收拾东西,而另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优哉游哉地来回踱步,再加上拿着手电筒问话的海兔,这伙亡命徒大概有七个人。不过,这些声音总体来说有些沉闷,似乎是从某个密闭的空间里发出来的。 说不定,马容婷就在那几个女孩中间。 只听程大伟道:“别!没别人了!我们是来找一个女孩回去的,就是最后送过去的!” “找一个女孩?回去?”海兔重复了一遍,随即“嘿嘿”冷笑,“咱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两清,从来没有再把人要回去的!” 程大伟陪笑道:“海兔大哥,那女孩我们一开始就是说是赠送的嘛……” “是赠送的……”海兔晃了晃手电筒,“那又能怎么样?你们华夏人有句话,叫买定离手,没有后悔药!再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条子派来的?哼哼!赶紧说实话,条子在哪里堵着我们?要不然,我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程大伟低声对周修常道:“我说,小兄弟,你看出来情况没有?他根本就不打算还人,而且,已经想把我们灭口了!” 小金子也道:“周小弟,姓程的说得不错,他们根本就不能讲什么道理,而且,绝不可能放我们回去了。” 周修常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些国外亡命徒,人家过的乃是真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心狠手辣是他们的生存准则。今晚的行动其实应该隐蔽地偷袭,而不是试图讲一番大道理地“演戏”,何况出租车司机逃走,海兔他们知道自己被暴露了,便绝不会再轻饶他们,而是会留下几具尸体,杀鸡儆猴。 “啪!”又一声枪响,随即程大伟脚下的地面上扬起一溜尘土,竟是海兔把枪打在了地面上。 这一声枪响,让程大伟吓得双腿一软,竟然是扶着周修常的胳臂方才站定:“我就说过的……让我下车了多好……” 而同样意识到生死关头的小金子更是迅速扑倒在地,然后向旁边一个打滚。 “咦?”那海兔似乎对小金子的闪避动作很惊讶,正要举起枪时,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放下!不要浪费了子弹!”这句话说得发音不准,显得十分别扭,听起来也是一个国外亡命徒。 随即,周修常听见了上膛的声音。 这声音粗犷的人,便是适才那个脚步声沉重的人,可以判断出这人体格魁梧,再通过冷漠无情的“不要浪费子弹”的话,可见此人草菅人命惯了,拉上枪栓上膛,正是要射杀他们。 小金子喊道:“快趴下跑!” 程大伟已经一动不能动,只是死死地拽着周修常:“怪就怪你!我就说了,他们杀人不眨眼!” 周修常此时的心境竟然无比冷静,虽然面对着两支枪口,但是他心里却毫无大难临头的惊恐不安。这样的沉着连他自己都十分惊讶:“莫不是我已经吓傻了?” 与此同时,周修常在脑海里闪烁了很多反抗的念头,但是面对着速度无与伦比的子弹,究竟自己该如何发挥,却实在没太大把握。 不过,眼下已经千钧一发,生死一线,透过手电筒的光线可以看到,那说着更加蹩脚华夏语的壮汉已经举起了枪…… 周修常暗暗丈量,双方相距有将近三十多米,对方已经扣住了扳机,自己的速度能行吗?但事到临头,周修常只能发力猛扑,不管怎样,先打掉枪支,或者夺过来…… 就在海兔和壮汉准备扣动扳机,周修常准备一扑而上时,只听得远处灯光一闪,一辆车飞驰过来…… 那辆车一边行驶,一边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熟悉车辆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手刹没有完全放下所造成的。而这辆车居然还忽左忽右,好像开车的人喝醉了,不辨方向地胡开一气。 “f*ck!”那粗犷的大汉骂了一句,随即叫道,“shoot them!” 那国外大汉招呼“射击”时,是冲着那辆歪歪扭扭驶过来的车说的。毕竟先前一辆车跑掉,而现在则诡异地出现了另一辆歪歪扭扭的车,来到这人迹罕至的荒野,不能不令人起疑。在这些时刻如惊弓之鸟的亡命徒眼中,管他这辆车是来干嘛的,先开一顿枪再说。 至于眼前的周修常等人,乃是瓮中之鳖,不急于一时之快。 同时,周修常等人看着这辆车也觉得颇为奇怪,看外形是一辆出租车,可是一辆出租车干嘛要来这里?里面的乘客是谁?这辆车怎么又开得东摇西晃,莫非是司机喝多了乱开? 不过,不管怎样,这辆车吸引了海兔和壮汉的注意力,对周修常而言,乃是天赐良机。 “啪!”“啪!” 海兔和那壮汉在开枪时毫不犹豫,抬手就放了两枪,正要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周修常已然扑来。 海兔和壮汉哪里能料到周修常竟然会一扑而至,速度惊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随即自己手腕一痛,沉甸甸的两把枪已然不见了踪影。 “damn it!”那壮汉虽然体格高大,但甚是敏捷灵活,当瘦小的海兔还在发愣的时候,壮汉已经一跃跳开,随即矮身一蹲,就势在地上一滚。 他这一滚,既是躲避敌人可能的追击,也是趁机掏出了藏在战靴里的小手枪。适才周修常一扑而至,动作之快,让他震惊莫名,虽然只是一扑之势以及敲掉了手枪,但他在直觉上已经觉得这人乃是平生未遇的强敌! 这壮汉一滚之后,随即半蹲而起,双手握枪,直指敌人可能所在的位置……不过,等看清眼前的情景后,他微微一愣,只见眼前只有海兔一人,正瞠目结舌地指着他的身后! “大卫……” 原来这老外壮汉叫大卫。此刻,周修常站在大卫身后,见他一头白发,脖子上都能看见一条条强健的筋络,仅从背后看去便看出他体壮如牛,比之黑星星尤强几分。 大卫反应奇快,头也不回,只把腿向后一个横扫,然后上半身往前一跃,仰卧在地后,再一次双手握枪,指着原来身后的位置。 他这套动作十分娴熟干净,寻常战士万难躲过。不过,当大卫寻觅着目标的时候,却听见海兔一声大叫:“阿西吧!” 大卫抬起眼皮,一看对手竟然一瞬间移动到了海兔身边。 海兔想要仓皇而逃,却被周修常一把抓住,然后牢牢地控制起来。海兔使出了好几招挣脱之术,却仍然挣脱不开周修常控制。 大卫翻身而起,手枪指着周修常,用蹩脚的华夏语叫着:“喂!放开他!” 还没等周修常说什么,海兔率先叫道:“妈的!别开!do not!” 周修常知道,别看海兔和大卫是一伙的,但他们都是冷血无情之人,一旦对方不利于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 “嗡——” 就在这时,那辆开得七扭八歪的出租车直向大卫撞来! 大卫想举枪朝车辆射击,但时间紧迫,他最终还是向后一个箭步跃开,“呼”的一声,出租车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 “啪!啪!”大卫随即朝车辆开了两枪,正要开第三枪的时候,只见右侧一个人影扑来,将他扑倒在地,枪也甩在一边。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此人不寻常 大卫的反应要比海兔迅捷得多,身体尚在空中时,他就腰身一扭,凭借孔武有力的身躯,已经把扑来之人的身躯压在了身下,这样一落地之时,对方将比自己先着地,受的冲击力也比自己大得多。 “砰!”好像是一个重物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大卫只觉得屁股、后背和脖子、后脑勺都是一阵剧痛,与此同时他万万也想不通:“刚才我明明那他压在了下面,却怎么最后还是我被他压在了下面!?” “砰砰砰!” 这时候,三声枪声连接响起!比之前手枪的“啪啪”声更加令人心惊肉跳。 只听小金子喊道:“是自动步枪!小心了!” “哎呀妈呀!”那程大伟在失去了周修常这个“支撑”后,本来一直双腿如泥地瘫在地上,此刻听见“自动步枪”四字,吓得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竟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就向远处狂奔。 小金子叫道:“喂!卧倒!” “砰砰砰砰!”四声枪响过后,只见程大伟脚步一滞,然后便瘫软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shoot the car!”周修常身下的大卫忽然大叫一声,让手下朝汽车射击。 如果说,一开始见到歪歪扭扭的出租车,周修常还无法判断它的来意的话,那么通过适才撞向大卫,周修常便知驾车人是友非敌。 “呼!”这时,周修常察觉到背后风声乍起,猜测是海兔抬腿向自己踢过来。 周修常未待他腿部扫过来,已经抬腿后踢,所踢之处,正是海兔的小腿迎面骨。 “哎呀!”海兔吃痛,叫了一声,可紧接着便被另一个扑倒了。这人正是小金子。 只听小金子喊道:“他娘的!是司机回来了?!” “shoot!”大卫又一次喊道! 周修常一瞥眼间,只见那辆车子犹自在歪歪斜斜地开着,速度不快,若是被自动步枪横扫,很快就会扫中。 周修常也无暇去想开车的人是谁,总之原先的出租车司机觉悟可能。他刚想去寻找枪手的位置,大卫却忽然发力,要凭借自己的过人力量把周修常反压在身下。 周修常猝不及防,冷不丁地被大卫沉重的身躯一扭,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反压过去。 “砰砰砰……”就在这时,枪声再次响起,毫无疑问是冲着车子射击的。 “f*ck you!”大卫见自己把对手压在下面,十分兴奋,抬起碗口大的拳头,就要让周修常吃一顿打。 “砰!” 忽然,大卫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被石头一样的东西痛击一下,这一下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他的脑袋打下来,顿时眼冒金星! “你他妈的……”大卫说起骂人的话时,语句倒流利得很! 趁着大卫被打得头晕脑胀,周修常膝盖一顶,把大卫生生顶翻! 海兔见状,不禁看得呆了。他和小金子打斗时渐渐占了上风,虽然小金子很能打,但是在刀头上舔血的海兔面前,却渐渐气力不支。海兔原本心想:“大卫和人对战,那是轻而易举,这小子只要挨上大卫一拳,保准晕死过去,到时候大卫再来助我一拳……” 却不想,周修常小小的身躯内居然有偌大的能量,居然靠着膝盖一顶,将一个二百多斤的西方壮汉顶翻了。 “砰!砰!” “呃!” 海兔这么一分神,给了小金子喘息之机,立刻左右开弓,两下连击,把海兔也打得踉跄坐地。 “哎呀我去!”海兔嘴上犹自不服,因为他是分神后被小金子偷袭,立即便一只脚踹出去,拒却敌人的逼近,一边蜷起另一只腿,手一伸,从战靴里抽出来一把短匕。 同是一把匕首,在一些小喽啰手里和职业亡命徒手里,效果大不一样。海兔“嗖嗖”地挥了两下,小金子便不得不后退了一步,苦恼手中没有抵挡的东西。 “嘿!”那大卫甚是勇悍,虽然自己刚遭受了一记重击,但很快便蓄积了新的力气,重新捏起拳头向乘胜追击的周修常挥去。 周修常偏头躲过。他一开始见大卫眼神涣散,本想着只要再给大卫来一下,就能把他打得晕死过去,或者没有反抗能力。万不想大卫只一晃脑袋,随即眼神清明,瞪着他的目光中仿佛能冒出火来。 周修常一见,也不禁暗暗佩服! 若是寻常人等,挨了周修常那么一下,早就倒地晕死过去了。不过,这大卫抗击打能力卓然超群,竟而晃了晃脑袋就恢复如初,不能不让周修常暗暗惊讶。 而那大卫也同样对周修常收去了轻慢之心,意识到眼前这个矮小的亚洲人身手不弱,力气也不小,果然和之前的判断一样——是一个难遇的强敌! 大卫虽然双目冒火,但是一张大嘴却隐隐地露出了微笑,随后目光中闪烁着兴奋和残忍的闪光。 周修常知道那预示着什么,那目光犹如野兽食人前的饥渴,此时此刻,大卫已经化身为一头饿狼,或者嗜血的恶魔,就算是有人告诉他,大卫会在击败对手后吃掉对手身上的肌肉,他也深信不疑。 “砰砰!”此时,不远处的枪手又是两枪,朝刹不住的汽车开火。 周修常听见枪声,不禁略微分神。大卫十分敏锐,临阵经验比之前的小混混们多得多,此刻见周修常神经一散,旋即一招组合拳便向周修常挥舞过去。 却听“砰砰砰”连接三下拳头对拳头的碰撞声响,大卫后退了两步,脸显苦色,不停打地摇着手臂,显然拳头痛得厉害。 周修常在心中又是叫好,又是暗笑:“你的拳速可比别人的快多了,力气也很猛。只不过速度和力量正是我的拿手好戏。” 大卫心中却充满了惊骇之情:“这小子拳头好硬!而且速度也太快了!简直和我师父一样快!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不过,大卫虽然受挫,却并不丧气,而是把吃痛的拳头捏得更紧,然后面露凶相,一声大吼,揉身扑上! 这一次,大卫好像要使出平生绝技一般,二百多斤的身躯却如同猿猴一样敏捷轻灵,无论是拳头还是双腿飞踹,无不挥得虎虎生风,很是骇人。 周修常见大卫使出的招术非常狠辣实用,而且连绵不绝,招招相接,几无停顿,没什么花拳绣腿,全然找找毙命的打法。 然而,虽然周修常看来大卫的招术很是惊奇耐用,有意偷学观摩,不过在大卫那里感受却截然不同了。他久攻周修常不下,心中不免渐渐焦躁难耐,要知道一连使出这么多招,十分消耗体力,却竟然没有一招碰到周修常衣角! 十余招后,大卫便气喘吁吁起来,一口口白气从的口鼻中吐出……又使出了五六招,大卫终于终于支撑不住,身形一顿,把适才如同狂风暴雨的身体猛地刹住。其出手出的漂亮,收手也收得干净。 与此同时,周修常见他顿住身体,自己便也停住了后退躲避。 哪知,大卫此次乃是诱敌,他忽然猛地一吸气,然后宛如水桶般的腰一扭,后腿蹬地,顺着一扭之势,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周修常踢来。 这一记腿法出其不意,而且又迅又猛,那好像树干一样的大腿转瞬之间就向周修常的头部飞来。 “若是别人,这一下必中了!”周修常心中尚有余暇念叨一句,然后才思对策,“不如以硬碰硬好了!” 想毕,周修常后退一步,“呼”地一下,也像大卫刚才那样,来个回旋踢,只不过方向正好相反。 “砰!”双腿相碰。大卫感到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 大卫万料不到自己的偷袭竟然会徒劳无功不说,还被对方以同样的招式还了回来!这表明对方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快到他根本不敢想象! “这家伙的速度似乎被我的师父还要快!”一想到这里,大卫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横行五湖四海,却没料到自己会碰到比师父更加厉害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一个东方少年! 尽管大卫眼睛里的惊恐一闪而逝,但是依旧被周修常敏锐地察觉到了。 “看来我的速度让他震颤不已!”周修常继续乘胜追击,他接着又是一记侧踢向大卫的胸口踹去,其速度之快,大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砰”的一声,偌大的身躯便直飞出去! “噗通”一声,大卫重重地砸在地上,随即一声咳嗽,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砰!砰!”这时候,两声枪响,子弹竟是冲着周修常飞来! 周修常向外一跃,躲开了这两颗落点不明的子弹。不过,他在一跃的过程中,耳朵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子弹飞行的声音,眼睛也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子弹落进地里,扬起了两股尘土。 再一看远处,只见那辆出租车还在来回的打转,似乎是司机手忙脚乱,不辨方向,但总体上还是逐渐和这里接近。而小金子已经在胖揍海兔了。 “小金哥!”周修常叫了一声,他知道小金子一打起来便没完没了,“枪手开始盯着我们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砰”两声,两颗子弹朝周修常这边飞来。周修常向小金子一扑,两人滚到一旁。 小金子痛骂道:“妈的!他们扔掉地上的枪呢?你看见没有?”听他的意思,是要捡枪还击。 不过,周围灯光黯淡,勉强看清人脸而已,若要去找地上掉落的手枪,实在希望渺茫。周修常看见小金子的脸上又增添了几道血痕,鼻子附近全都是血污,胳臂上的棉服被划得一道道的,甚至有血液渗了出来。 周修常不禁再向被躺在地上喘气的海兔看去,只见他一只手握着小刀,刀尖发出阴森的寒光。他不禁一阵叹息:“适才怎么没看到他是拿刀对付的小金子!”向小金子问道:“你没事吧?身上被捅到没有?” 小金子喘着气:“他能捅到我?!哼哼!做梦!” 第三百三十六章 差点死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枪手好像听见了二人说话的动静,端着枪,朝声源处开了两枪。 子弹呼啸着,打进了周修常身边的地里。 “妈的,挺有准头啊!”周修常小声嘀咕着。 小金子低声道:“别出声了。他拿的要不是自动步枪,可能就命中了。我去找找枪。”说着,小金子就要在地面上爬。 这时候,海兔忽然叫道:“往我的右边打!扫过去!” 海兔这是在给抢手指点方位。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砰砰……”七八下声响,从海兔右边扫射起来。 不过,枪手的子弹注定落空。因为周修常听见海兔的喊叫时,心念一转,便一把搂住小金子,然后向海兔扑去,这么一来,两人都跑到了海兔的左边。 那海兔决不是个善罢之辈,他见周修常扑来,便立即举起手中的小刀迎过去,若是周修常不加防备,这把小刀便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只是,周修常看见眼前微光一闪,随即不见,便明白海兔使坏,身体尚在半空时,一边把小金子向前一扔,一边一只手抓住了海兔的手腕,然后随着一扑之势一带,压着他的手腕,把刀尖冲向了海兔自己。 “噗!” 若是海兔不加以反抗,刀尖没准会刺进他自己的右肩或者右胸,说不定能捡一条命回来,不过他右手用力,想摆脱周修常的控制,不知不觉刀尖便向左移动了不少,于是一刀刺进了心脏,当即脸显痛苦地“呃”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只留下一张狰狞的脸朝向夜空。 对于这种手沾不知多少无辜鲜血的亡命徒,他的死倒不值得同情,只是以这种意外“痛快”地死去,倒是老天对他的眷顾了。 周修常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感慨:“虽然之前并不认识,但通过刚才说杀就杀的表现来看,这个海兔作恶多端,就算是审判他也不知悔改,这么结束罪恶生涯,算是世界对他的最后一点人道主义照顾了!哼,真是便宜了他。” “嘿!”这时,大卫粗犷的嗓音响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嗓音变得嘶哑了一些,“你……是谁,想做什么?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他!” 周修常一看,只见大卫控制了小金子,一只手掐着小金子的脖子,就好像掐着一只小鸡的脖子一样。周修常清楚,尽管大卫手上没有武器,但是凭他的力气,徒手捏断一个人的脖子,也属易事。 周修常站起来,不过他立刻就跳出了原位。 果不其然,“砰!砰!”两声枪响,子弹都打在了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上。 紧接着,那辆出租车忽然发动机轰然作响,开车的司机好像酒醒了一般,汽车直朝周修常他们冲来! 周修常心中不禁惊奇:“这辆出租车究竟是敌是友?怎么还朝我撞来了?” 大卫见到出租车撞来,心知保自己的命要紧,他立刻把小金子提拎起来,然后放在身前,只待汽车冲来时,把小金子往车前一扔! 周修常知道他心肠歹毒,此时不及细思,飞速上前,身影一闪,已经把小金子拉在怀中,然后又一脚踹向大卫,自己却带着小金子,利用一踹之力的回力,向旁边飘去! 与此同时,周修常人在半空时便看到汽车在行驶到他们跟前时,车轮猛地向外侧转向,似乎是想绕过他们,“也就是说,并没有要撞向我们的意思?” 不过,大卫在被周修常一踹之后,身子便不由自主向外侧歪去,虽然车辆打了方向,但大卫还是相当于把自己送到了汽车之前。 “砰!” 大卫的身躯登时飞了起来,伴随着一长声惨叫后,只听另一个人也跟着惨叫一声:“哎呀!” 周修常那惊魂未定的小金子放下,然后抬眼一看,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惊讶。原来一个枪手正抱着步枪从暗处飞奔出来,看样子似乎是要距离他们更近一点来射击,却不想大卫被汽车撞飞后,整个人好像炮弹一样砸向他,登时把他砸飞了,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周总!是我们啊!”汽车里,郭忠叫道。 周修常一听,不禁十分气恼:“你们!真是的!你们来干嘛?!快把车开远一点!” 出租车的车头已经凹陷了一大块,显然是大卫留下的痕迹。 郭忠道:“我们合计着,多一个人就能帮得上你的忙了,你看,果然……” 周修常叫道:“快走!小心吃枪子!” 说罢,果然黑暗处想起了好几声拉动枪栓的声音。 见周修常说得急,郭忠和小林子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小林子发动汽车,却发动不起来了。 “快下车!躲起来!”周修常一边叫着,一边爬了起来,他知道这伙人已经毫无疑问把枪口冲向了出租车这个庞然大物,于是干脆自己站出来主动吸引火力。 “嘿!大卫,咱们再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周修常一边说,一边向大卫奔去,他知道,这么一来,枪手一定会把火力冲向自己。 果然,“砰”的一声,周修常可以感觉到一颗子弹从自己的头顶飞过。 “hold fire!”忽然,只听地面上的大卫一声高叫。接下里的子弹才没有如约而至。 这一声“停火”,这也给了郭忠和小林子宝贵时间去逃命。 只见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的大卫,此时勉强爬起。周修常十分惊讶,这人被汽车撞得那么严重,却仍然能站起来,似乎是铁打的一般。 大卫好像铁塔般的身躯晃了晃,然后指着周修常道:“yes!我想知道,你娘娘的究竟是谁?!” 周修常好整以暇,道:“是不是等我说完了,你就让他们开枪把我们打死?” 大卫“嘿嘿”一笑,道:“yes!你最好告诉我,我们说不定愿意给你留一个全的,好让你妈妈认出你来!” 周修常笑道:“不然呢?你是不是害怕我如果活着,就会传出话去,说你大卫根本打不过我这个小个子!” 大卫的怒色一闪而过,随即阴森地笑道:“没关系!反正谁敢这么说,我就杀了他。再说,你今天也不会活着出去!” 周修常道:“你这么有把握?你就不怕那个出租车司机回去报案,然后警察来了?” 大卫“哼”了一声:“警察来了?我让他们有来无回!我敢说,你们警察的火力,根本没有我们的猛!” 周修常听了,觉得这确是实情。不过,他通过耳朵也能清楚地听到,在远处黑暗中的某个地方,几个人在悄悄地移动着,似乎是在转移。 这时候,只听两个人的脚步声逼近,随即两个人影出现在大卫的一左一右,两个人都是矮小的汉子,一手端着一把步枪,贼溜溜的双眼紧盯着周修常,手指始终扣在扳机上。 周修常看得出来,这两人决不是北方人,也不太像是华夏人,而是东南亚一带的。那个地区的有些地方至今仍处在战争的阴影中,所以雇佣几个能征善战的雇佣兵并非难事。 大卫道:“喂!你说出来吧,我们不折磨你!你要是不说,他们就会用枪先把你的四肢都打断,然后往你的肚子里和嘴里塞上一颗手雷,哈哈!” 周修常道:“我还是来说一说我是做什么来的吧。你们这些走私人口、走私毒品的贩子,一般人自然会躲得远远的,但是我听说,我认识的一个女孩被送到了你们手上,所以我不得不来和你们认识一下了。” 大卫皱着眉头,似笑非笑:“是吗?you gril?你的女朋友了?” 周修常道:“那倒不是,不过我认识她,想救她回来。” 大卫咧嘴一笑:“no!你救不了了!告诉你,到了我们这里,不是陪我们睡觉,就是被我们杀掉,然后取了器官。哦,我让她们活着,那是因为她们的身上可以藏毒。” 周修常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道:“那今天你是带不走她们了。” “哈哈!yes!你说得对!”大卫意味深长地笑着,笑容中透露着一丝可惧的邪恶,“因为我们暴露了,只好抛弃掉她们,所以,她们全部都会……” 大卫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什么?!”周修常不禁叫了起来。 “嘿嘿嘿!”大卫率先笑道,随即,那两个东南亚人也跟着咧嘴而笑,“嘿嘿嘿……” 周修常心中暗道:“我之前听见了五个人在后面转移那些女孩们,刚才被大卫撞倒一个,现在面前有两个……也就是说,还应该有两个人在后面,准备处死包括马容婷在内的那些女孩了!” 见周修常心急的样子,大卫反而显得十分愉快:“朋友!别着急上火啦!你和你的女孩,很快就会再相见的!好了,我现在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这也足够了。很可惜啊,你的身手很厉害,不过呢,你还是要被我打死了!” 大卫说着,摊开右手,站在他右侧的那个东南亚人立刻掏出来一支手枪,放进他的手掌里。 大卫握着枪,举起来,把枪口正冲着周修常的脑门,笑道:“这下,你躲不开了。放心,你的女孩是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我一会儿会让她先舒服一下,然后就去找你。” 说罢,大卫大拇指扳下了击锤,手指头已经发力扣动扳机…… 不过,这个时候,大卫却赫然发现,他没有在周修常的脸上看到期待中的绝望或者痛苦、愤恨或者乞怜,那些临死之前的表情总是让他心情大快,但在周修常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满足他期待的表情! 大卫不禁微微讶异,同时周修常的表情也不像那些卧底警察的决绝中略带一丝遗憾,显得生死度外,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模样。面对这样的人,大卫通常会先把子弹退膛,然后开空枪吓唬他们一下,当他们经历过鬼门关之后,才真正的夺走他们性命。这种欲擒故纵的玩弄,每每让他欲罢不能。 第三百三十七章 汽车来袭 而此时,周修常的表情是诡异古怪的微笑,带着嘲弄和不屑。 这微笑让大卫不禁心烦意乱:“f*ck!管他呢!直接让他脑壳碎成八瓣!” 大卫上前几步,把枪口离得周修常脑门再近一些,然后扣动了扳机…… “啪!” 在近处听枪声和在远处听枪声,在感官上稍有一些不同。 在近处除了爆炸的声音更加强烈之外,还能听到死亡的呼啸。 枪响了。大卫的眼睛却瞪的溜圆。他不可思议地看到周修常仍然笑嘻嘻地站在眼前,好像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巨大的枪声,落地的弹壳,枪管的后坐力,以及发烫的枪管在冬日里冒着微微的白气,都在告诉他,刚才,的确有一颗子弹从这支枪里发射了出去,绝无可疑。 不知道开枪杀人多少次的大卫不禁盯着了自己的手,有那么一刻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抖了。但那也绝不可能,他虽然不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但也绝不会手抖得连近在咫尺的目标都打不中。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眼前的小个子少年居然在子弹发射的一瞬间歪头避开了! 在开枪的那一瞬间,尽管大卫喜欢剥夺生命的快感,但他还是会微微闭上眼睛。不仅他会闭上眼睛,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东南亚人也会闭上。 闭眼,决不是因为恻隐之心,或者场面过于血腥,所以不愿意看到对方丧命的瞬间,而是经历过多次杀人之后,他们深知一枪爆头,导致血浆四溅,血滴会飞溅到他们的脸上,多年来形成了条件反射,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但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没有看到周修常的疾速闪避。 当大卫的手指头扣住扳机时,周修常便一直盯着他的手指。手指扣发后,周修常随即腰身一歪,把头偏向一旁,让出枪口。 说也奇怪,周修常只觉得大卫已经扣死了扳机,然而枪管中的子弹却好像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火光一亮,一颗弹头呼啸着从枪管里飞出来。 此时,周修常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竟然清晰地看到弹头在他的眼前飞行,弹头旋转着,微微发红,与空气之间发出嘶啦啦的响声,好像引起了一连串的小型爆炸。 “如果是这样的速度,我完全可以伸手抓到。”周修常看着弹头渐渐飞远,心中嘀咕起来,“果然手枪的弹头初速度不快!如果是步枪的话,我便未必能看得这么清楚了。” 进而,周修常便感到一些得意,又有一些惴惴:“我连手枪子弹都可以看得清楚,可见我的速度已经不可与常理相喻……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是我速度太快,还是我竟然会掌控时间?” 收回目光,周修常看见大卫等人都闭着眼睛,不禁一阵暗笑:“等他们再睁开眼睛时,会不会觉得见鬼了?” 那两个东南亚人是真的觉得自己见鬼了,两人从热带雨林里摸爬滚打,出生入死,见过不少怪事,但从未见过能躲过子弹的人! “shit!”大卫叫了一声,“打他!” 两个东南亚人听了,登时抬起了枪,朝周修常便扣动扳机。 面对着步枪,周修常不敢怠慢,他飞身而跃,身子刚刚拨起,便看到两支步枪都吐出了火舌。 大卫也抬起了枪,朝周修常射击。哪知,眼前一晃,周修常已然飞到了他们仨的头顶。随即大卫只觉得眼前一黑,脖子一痛,自己便浑身无力,向后仰倒。 那两个东南亚人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扭,不知为何,两人竟然面对着面,手中不停喷涌的火舌瞬间便他们俩打成了筛子。 步枪的枪口很快抬升,几发子弹朝空中射去,周修常身在半空,略为心惊地看着弹头与自己擦身而过。 不过,枪声很快便止歇了,两个浑身弹洞的东南亚人倒在地上,流淌出的血液和发热的枪管一样散发着热气。 “嗬——嗬——”大卫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在勉力地举起手枪,朝向安然落地的周修常,他的喉咙被周修常的脚尖踢碎了,若是常人该当一击毙命,可大卫却还能喘气说话,尽管说不出完整的话来,“f……” “f*ck!”周修常神色肃穆,“我替你说完了你的遗言了。” “砰!”大卫扣动了扳机,然而他的手枪其实并没有抬高多少,受伤之下,更加失去了准头,因此上周修常躲都没躲,而手枪的后坐力让大卫虚弱的手掌再也拿捏不住,枪支落在地上。一脸的不甘渐渐取代了冷酷和愤怒。 周修常走到大卫的跟前,道:“说真的,我没有料到你这么难打死,看来是我力气使得不够。不过,我其实也想看到你慢慢窒息而死的。” 这时,小金子带着郭忠和小林子赶了过来。三人见到刚才周修常躲避子弹、一招制住三个敌人,虽然知道他身手不凡,但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实在难以置信。 “他怎么办?”小金子指着大卫问道。 周修常冷漠地道:“四肢折断,让他在这里等死。” “我看行。”小金子点点头,郭忠和小林子也附和着。其实,郭忠和小林子也不知道大卫究竟有多么可恶,不过之前用枪打车子,差点把他们打死,所以此刻以牙还牙,也是不错的。 周修常“哼”了一声,对大卫道:“我看得出来,你的四肢肌肉发达,力气不小。不过,我现在就和你较量一下。” 说罢,周修常蹲下来,握紧双拳,然后朝大卫的四肢打去。 “砰”的一声后,可以听见骨骼碎裂的“咔擦”声。大卫罪恶罄竹难书,所以周修常毫不客气,第一拳用上了五成力气,登时把大卫的右臂生生打扁,好似被铁锤砸烂了一般。 “嗬——”大卫的左手这才离开了脖子,受伤的脖子里发出不成调的惨叫。 周修常也不停顿,一把拉过他的左手,然后双手就像掰树枝那样在上臂和下臂各掰了一下,“咔擦、咔擦”两声,换来了大卫“嗬嗬——”两声惨叫。 “妈的!这老外牛逼啊,竟然没有痛晕过去!”小金子一竖拇指,“越是这样的,越要消灭掉!不能留!” “不错。”周修常冷冷地一点头,移动到大卫的双腿旁,大卫知道他是要把双腿也都折断,顿时拼起最后的力气蜷起双腿。 “哼!”周修常一声冷笑,随即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这次,我要试试我的指力。” 大卫腿部的肌肉远胜常人,但在周修常铁钳一般的手指下轻轻一捏,刚健的肌肉也被他按了两个小洞,宛如两把铁锥扎进了肉中。 “嗬……”大卫疼得满头大汗,却居然仍是十分清醒。 周修常随即举起手掌,用掌缘向下一劈,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大卫又“嗬”了一声。从外表看去,周修常的这一掌无甚稀奇,大卫的腿部也没有受什么伤,实则这一掌好似利刃一般,径直把大卫的大腿骨震断了。 随后,周修常如法炮制,分别双腿的迎面骨、脚踝都一一“砍”断。迎面骨和脚踝的骨头不像大腿骨一样深埋在肌肉里,所以周修常砍断时发出的“咔擦”声让郭忠和小林子都心惊胆战。 不过饶是如此,大卫在此等剧痛中仍是保持着清醒状态,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周修常不禁有些感慨:“恐怕你压根就没有预计到会有这一天吧,亏的你这么强壮,也是活该。”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响起了拉动枪栓的动静! 这声音不大,除了周修常之外,无人听到,周修常立刻叫道:“快趴下!”同时伸掌向郭忠、小林子和小金子推去,想把三人都推倒。 三人正在惊讶和踉跄的时候,枪声便响了起来,“砰”的一声之后,只听郭忠一声大叫:“啊!我靠!” 郭忠倒地后,明显地可以看出血珠飞溅了出来,只见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胳臂,疼得大呼小叫,满地打滚:“啊——我胳臂——啊——” 这时,枪声再次响起,“砰砰砰……”数声,弹头拖着火光,直向地面飞来,竟是枪手在向地面扫射。 小金子道:“快滚起来,滚啊!”他的意思是在地面上滚动,躲避枪手的扫射。但郭忠痛得只是喊叫,小林子见到潺潺而出的鲜血,吓得脸色惨白,二人都是一动也不动。 周修常利用开火的火光,看清了枪手的位置,再一次飞身而起,向枪手扑过去。 “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要快了!”周修常飞在半空时,就告诫自己,“此刻,除了这个枪手之外,应该还有一个亡命徒在看管着马容婷她们。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这个枪手开枪阻拦我们,而另一个凶徒处理掉她们,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将一切统统灭口!这个团伙,绝非就今天这几个人!” 那枪手看见一个黑影疾速飞来,立刻调转枪口。不过,周修常更快一筹,未待枪口朝向自己时,已然伸手抓住了枪管,然后用力一掰,硬生生地把枪管掰弯。 那一刻,周修常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似乎化身成了后世电影中的终结者了。 那枪手见对方如此力气,登时吓傻,正看着枪管发愣间,只见对方一掌劈来,“啪”地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随即整个人的意识便遁入了虚无中。 周修常一掌击毙了这个凶徒后,立即飞身向前,想顺着枪手前来的方向找到他们的藏身地。 适才在车灯的照耀下,周修常粗略地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他本来以为会看到某座简陋破败的房子,或者几处帐篷之类,甚至货运汽车等,这些都是可以藏匿自己和女孩们。可是,打眼望去,竟然毫无所获!四周固然是漆黑一片,但总不至于连一点建筑和车辆的影子都看不见,但真的四周茫茫郊野,没有看到一处可供藏身之地。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屠杀无辜 周修常不禁心中大奇:“那么后来的这些凶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马容婷她们又在哪里?莫非这些凶徒可以凭空出现,而女孩子们也能凭空消失?” 若是女孩子们已经被转移走了,凭周修常的耳朵不会听不到。此时,周修常稳住脚步,再次倾听,一开始没有动静,后来却清晰地听见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他更加心急如焚了! “娘娘的!老子要活命,要你们这么多人质有个屁用!给我站好了,老子挑一个带走,其余的,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这人的话音一落,便传来女孩们被捂住嘴巴的呻吟声。 忽然,一个女孩尖叫起来。 “娘娘的!你叫什么叫!老子挑选了你,是让你多活一会儿,你还不愿意了!好,老子第一个杀了你!” “不——” “砰!” 一个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女孩子们的嘴巴虽然被捂住,但是受惊吓的叫声明显更大了。 周修常听着一阵焦心。一个女孩刚刚被枪杀,而且,她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周修常不禁握紧了拳头:“那女孩是不是马容婷?她还有没有活着?” 只听那凶徒又道:“还有敢不服我的吗?——来,就你,跟我走,我让你多活一会儿,好不好。快答应我!” “嘶啦”一声,听起来是撕下了封在某个女孩嘴巴上的封条。 “啊——啊——”可是,那女孩被撕下封条后,反而受惊了,只是一个劲地尖叫。 “娘娘的,烦死了!”那凶徒一声大喝。 周修常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继续环顾四周,却仍是没有看到什么异状,不禁更加焦躁:“什么房子帐篷车子都没有,他们是藏在哪里?听声音明明是在这儿附近啊!再说了,如果距离很远,那之前的几个凶徒出现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快抵达这里……难道他们是从地底下蹦出来的?” 一想起“地底下”,周修常忽然醍醐灌顶! “对啊!没准就是地下!” 之前那些凶徒就是从地下钻了出来,所以出其不意,冷枪频频。 周修常一想到此,不再迟疑,立刻飞奔回一掌劈死的那个凶徒前。 郭忠此刻已经不再喊叫了,小林子和小金子正手忙脚乱地给他用棉衣里的棉花止血。 周修常不及分神,他迅速查看凶徒身边的脚印,追溯了几步,果然发现了异常:在杂草掩映中,有一处井盖一样的装置! 井盖上方有一处提手,周修常赶紧拉起它,向上一提,井盖合轴而开,露出下面微弱的灯光。 井盖不轻,当然对于周修常而言毫不费力,不过在打开之时,周修常注意到井盖并没有发出“吱呀呀”的轴承摩擦的声音,而是十分润滑,可见这里的犯罪王国绝非存在一日两日了。 打开了井盖后,里面的声音便更加清晰地传了出来。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乱叫!死女人就是比活女人老实,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先杀后奸!” 而那女孩还是大叫着,接下来,这凶徒便会终结尖叫女孩的性命了。 周修常立刻大叫一声:“别动!我们要要人呢!” 说罢,便径直跳进了井中。 井深不浅,周修常坠落了两秒方才落地了。双脚甫一着地,便听见“啪”的一声枪响,子弹直奔周修常的右侧,然后打在了某个金属上,发出一阵火花,接着弹头弹飞了,“噗”的一声,砸进了一边的泥土墙壁上,落下了不少尘土。 周修常将这里快速地打量了一番,赫然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房间,大约是十几平方米,房间一左一右有两处通道,此刻都是黑洞洞的,像怪兽的眼睛。原来,这里乃是某个地下设施的一隅,类似某个防空洞的一个房间。 周修常听老人们讲过,三十多年前为了备战备荒,全民挖地下设施,各个省都不例外,据说某个西南省的人民甚至挖空了一座山。看来,这处地下设施便是当年狂热的革命群众所留下的。 洞里,周修常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借着洞里昏黄不清的灯光,在一瞥眼间,他便看到四个女孩哆哆嗦嗦地聚集在一个角落里,嘴里都塞着抹布;而另一个女孩却在一个中等身材的凶徒身旁瑟瑟发抖……不过,更令周修常震惊的是,地面上血流成河,不仅仅是刚才一个被射杀女孩的尸体,而是三个!其中一个还被开膛破腹,惨不忍睹。 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周修常不知道马容婷在不在其中,一股怒火已经强烈地燃烧了起来! 周修常想要喊一声“马容婷”,以确认她是否还活着,但又一想万一马容婷答应一声,凶徒便朝她射击,自己就算速度再快,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救她,便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来。 “喂!别过来啊!”那凶徒在一击不中后,已经一把搂过身边的女孩,把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那女孩在周修常忽然现身时,尖叫声戛然而止,却不知为何,竟然一动不动,没有趁机逃离,于是又一次被凶徒抓在手里。可是,这一次,凶徒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便是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那凶徒恶狠狠地道:“别过来啊!别不信,我现在就杀一个给你看。” 说着,凶徒就把手枪一抬,朝角落里的四个女孩开了一枪,“砰”,枪声在逼仄的室内已经震耳。四个女孩中的一个顿时一头栽倒,鲜血很快就蔓延开来。 虽然之前激斗了大卫、海兔和东南亚的凶徒,也知道这伙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但眼睁睁地看着凶徒杀人,周修常仍感到不寒而栗,不禁更加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 “嘿嘿嘿……”那凶徒奸邪地笑着,“怎么了?小娃娃,吓死了吧?没见过死人啊?你来干嘛,你爸爸妈妈呢?” 与之前的几个凶徒不同,此人乃是华夏人无疑,周修常不禁更加恼恨他的所作所为了。 此时,周修常在一瞥眼间,忽然看到靠近左手边墙壁的木制桌子上团了一团白布,定睛一看,这团白布却是医生的白大褂! 周修常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医院的就是你们,对不对?” 那凶徒一眯眼,道:“什么去医院?老子去的医院多了,杀人也杀的多了!” 周修常道:“就是你们到医院里劫走了一个女孩,同时杀死了一个叫戴礼的记者!” “哇哈哈!”那凶徒不以为意地笑了,“你怎么知道?不错,我们去病房的时候还真就碰到了一个不懂事的家伙,自称是什么记者,拦住我们不让走,我也懒得听,就一刀把他捅死了。你居然能够追查到这里,听能耐的啊!你是那个记者的什么亲戚朋友么?” 周修常咬着牙道:“算是朋友吧。正好,公的私的,一起了结了。” 周修常所谓的“公”,其实指的乃是一面之缘的戴礼,“私”指的是马容婷。 不过在凶徒听来,“私”指的是戴礼,“公”应该是指这些年犯下的重重罪行。 “我无所谓。”凶徒笑了笑,“反正你上前一步,我就杀一个人!最后,老子拉了这么女的来垫背,在地狱里也是给我做女奴,不错的!嘿嘿!” 此刻,如果不是凶徒拉着一个女孩做人质,周修常早就一扑而上了。他和凶徒之间相距不过五六米,以他的身手可以一把夺过凶徒的手枪。但是手枪的枪口直顶着女孩的太阳穴,凶徒又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要是毫厘之差,扳机便会扣动……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周修常只能告诫自己稍安勿躁。 “现在应该想点什么办法,或者说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他略微分神,我便有了可乘之机!”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用余光看到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女孩,面貌看不清,只见她忽然发力,然后猛地朝凶徒撞过去! 那凶徒自然也用余光看见了,见女孩冲来,十分气恼,于是把枪口从怀中女孩的太阳穴上转移到冲来的女孩身上…… 而周修常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时机! 凶徒刚把枪口从太阳穴上拿下来,手臂尚在空中转移时,周修常已然箭一般冲了过去。凶徒只觉得手上一轻,随即小腹被剧烈地挤压着,整个人的身躯便随着这股巨力的冲撞而向后飞去,“咚”的一声,后背砸在了土墙上,落下来时,双腿已经支撑不住,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原来,周修常一撞之下,先是夺过了他的手枪,随即膝盖顶在了他的胸腹之间,把他的肠胃和心脏都强烈地挤压一下,导致这凶徒瞬间失去了反抗之力。 接着,那冲过来的女孩一头栽进了周修常怀抱中! 周修常搂住女孩,抬起她的头一看,却不是马容婷是哪个! “马容婷!”周修常一把扯出堵在她嘴里的抹布,然后情不自禁,紧紧地搂住了她。 马容婷颜色憔悴,花容惨淡,看着周修常的美目中带着哀伤、愤恨、委屈、抱怨……当泪水夺眶而出的时候,她却一口气喘不过来,双目一闭,身子在周修常的怀中软了下去。 “小周!” 周修常扭头看去,原来是小金子不放心,从上面爬了下来,他爬的是梯子,此时正从梯子上跳下。 周修常道:“马容婷还活着,没事,就是晕倒了。” 小金子也非常挂心,急冲过来,想要从周修常怀里接过马容婷。 “啪!”忽然,马容婷醒转过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扇在了小金子脸上。 她只是兴奋过度而晕阙过去,所以几秒便醒转,而醒转后的她,也很快恢复了刁蛮任性的脾气,只是这一次,全世界都应该允许她任性一次。 第三百三十九章 神秘地洞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我爸爸?!他……”才说的一句,马容婷便哽咽无声了。 小金子本来伤痕累累的脸上,又出现了极度羞惭的表情,那无地自容,好像是一个历经千辛万苦,却仍然没有完成任务的士兵。 周修常用余光看到,那个被撞飞的凶徒在略略缓过来后,正在悄悄把手伸向自己的腿部……经过地面上的几次战斗,周修常已经知道,那里一定有塞在战靴中的小手枪或者小匕首等武器。 周修常愤恨地“哼”了一声,然后把马容婷交给小金子,自己走过去,一脚踩在了凶徒的脚踝处,只听“咔擦”一声,脚踝骨被踩得粉碎,凶徒一面大声惨叫,一面飞起另一条腿,向周修常踢去。 周修常不料他和大卫一样勇悍,自己受伤如此严重,居然仍想着出招攻敌! 周修常身子也不转,左手一把捞住踢过来的凶徒右腿,然后轻轻用力一掰,又是一声“咔擦”,将凶徒的右脚脚踝也折断了。 在左手折断凶徒右腿脚踝的时候,周修常的确摸到了插在战靴内的一把短匕。于是,他抽出短匕,干脆再狠一点,朝着凶徒的小腿一挥,无比锋利的短匕竟然削进了凶徒的迎面骨中,虽然没有彻底地削断,但是刀片卡在削了一半的骨头中,更加让凶徒恐骇不已。 周修常不顾凶徒的痛叫,又从已经踩碎的凶徒左腿脚踝处摸出了一把小手枪,道:“用枪杀你,实在是太便宜了……” 哪知,周修常还没等说完,忽然拿着枪的手上一空,竟是小手枪被人夺了过去! 周修常立即转头,要反夺回来,但等看清夺枪的人后,不禁愣住了。 马容婷的脸憔悴而冷漠,似乎一张脸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只是双目中偶尔闪过仇恨的火焰。 她木然地举起了枪,在一次深呼吸后,举枪的手竟然毫无哆嗦,而是十分沉稳。 周修常不禁向小金子看去,小金子一边把其他几个幸存女孩解救出来,一边向周修常点点头,似乎是在告诉他,马容婷有自己的处理办法。 “砰!” 枪声又一次响起来,不过这一次,没有一个女孩尖叫。 “啊!啊——”叫嚷的,反而是那个之前凶残无比的恶徒。 周修常惊讶于马容婷的心理素质,刚才她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指导,而是自己熟练地上膛,扳下击锤,故意瞄准了非致命部位,然后才扣动扳机…… 显然,马容婷在报复这个魔鬼。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马容婷在开了一枪后,竟然侧身让到一旁,这时,那个被枪口顶着太阳穴的女孩走上前来,从马容婷的手里接过了手枪,然后把枪口指向凶徒。 这女孩不如马容婷的心理素质,她的双手一直在发抖。 只听马容婷冷静地道:“别冲着他的胸口,往他的肩头开枪。” “我……我……”那女孩说话有些颤抖起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马容婷索性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后把枪口顶在了凶徒的右肩肩头,这样枪口便稳定住了,然后冷冷地道:“这下可以了,开枪吧。” “我……我还是……我还是……”那女孩看着凶徒的脸,越来越害怕。 “嘿嘿嘿……”凶徒呕了一口血,然后嘶哑如野兽般地笑道,“是不是不舍得打我呀?嘿嘿嘿……” “砰!”这句话,成了女孩开枪最好的催化剂。 “哎呀——”那凶徒不禁用左手捂住了右肩的伤口,痛得左右扭着身躯大叫,却因为双脚已废,他的身躯根本无法翻身,只是左右摇摆。 那女孩开完一枪后,手臂一扬,显然没料到后坐力这么大,而为了抓稳枪支,她便下意识地五指用力握紧,无形之中,便相当于又一次去扣动扳机。 这正是新手最忌讳的事情,周修常手疾眼快,伸手一把手枪夺过来,不然的话,接下来整个逼仄的室内便子弹乱飞,直到打光为止。 接下来,另外两名女孩走过来,两双眼睛都仇恨地盯着凶徒。马容婷向周修常道:“我们几个女孩商量过,谁要是能活下来,谁就要报仇!否则,就烂身子下地狱!” 周修常默默地把手枪递给一个女孩,那女孩接过枪后轻微发抖,她也学习把枪口顶在肩头的方法,朝凶徒的左肩开了一枪。 登时,凶徒的左臂瘫软了下来。 最后一个幸存女孩接过枪后,打量了一下凶徒。这女孩年龄稍大,只见咬了咬牙,然后把枪口冲着凶徒的下面,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过后,凶徒的双腿之间立刻鲜血横流。 察觉到大限将至的凶徒忽然开始服软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定做好人……” 拿枪的女孩哼了一声,抬脚狠狠地踩在适才枪击的位置上,左右碾动:“去死吧!” 这时,马容婷接过手枪,朝着凶徒的胸腹和脸部连开六枪,打光了子弹。 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击穿了凶徒的身体和脑袋后,带着血液和各种组织迸溅在墙面上,把凶徒打得面目全非,着实令人作呕。 周修常尚未见过被子弹打得如此破碎的人,闻到浓厚的血腥气,不禁一阵反胃。而马容婷等几个女孩却好像毫无感觉,好像觉得这么处理了他,实在太便宜了他。 十分钟后,周修常和小金子带着马容婷等四个女孩钻出了井盖,来到了外面。在爬梯子时,周修常才发觉这一处地下设施至少有十几米深,两个幸存女孩似乎由于囚禁的时间过长,或者精神压力太大后体力透支,爬得几米便支撑不住,周修常和小金子只得一人背一个,方才都带到了地面上。 回到地面,马容婷坐在地上喘气,而另外三个女孩都不禁欢呼雀跃,那是重见天地的喜悦,重获自由的欣喜。 马容婷道:“她们有的都被关了一个星期了。” 周修常道:“最长的多久了?” 马容婷道:“也就半个月左右,我听说的。在这里,没有呆长的女孩,时间够了,要是没有买家,就直接杀了。我是亲眼看见四个女孩被杀了……” 这无辜可怜的四个女孩,应该就是下面的四具尸体了。 忽然,那三个女孩的欢呼声同时戛然而止,显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她们看见了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大卫。 三个围拢到大卫的身边,俯视着他。 大卫勉强地一笑:“hello!my dear!” 三个女孩均往后退了一步,忽然,那个年龄稍大的女孩一转身,从一个东南亚人身上捡起了步枪,然后向大卫开火——“砰砰砰……” 枪口的火舌带着无穷的仇恨。 马容婷道:“她就是被关了一个星期的,你们要是不来,她今晚就死了;不过正因为你们来了,我们恐怕都得死了……” 这女孩居然拿枪很稳,或许是枪口朝下,导致枪支的重力冲抵了少许的后坐力,才让她抓得住。不过,她一扣上扳机便没有松开,直到弹夹里剩余的十几发子弹打光,她才把冒着热气的步枪扔在一旁,然后气喘吁吁。 随后,好像事先有什么约定一样,另外两个女孩一个捡起了一支步枪,一个捡起了一支手枪,然后左右张望了一阵,便走到海兔等人的尸体前,扣动扳机,一时间,郊野上“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几个凶徒的尸体很快就被她们打得稀巴烂。 周修常和小金子拉着马容婷,又带着小林子和郭忠,躲到了撞毁的汽车旁,以免这些杀红眼的复仇女神们伤及无辜。 片刻之后,子弹打空了,两个女孩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不一会儿,那年龄稍大的女孩走过来,将二女搂抱在怀中,哭声凄切…… 若非亲眼所见,周修常万难相信平素娇柔的弱女子竟会持枪鞭尸,仇恨和愤怒带给一个人力量果真难以估计。马容婷虽然没和女孩子搂在一起,但是也同样涕泪双流。 周修常看了看满天星斗,道:“往回走吧。” 这么半天过去了,仍未有警察等公职人员前来,看来那个逃跑的出租车司机回去后并未报警,或许是报警了,但是警察尚未找到这里。总之,此地死尸遍野,不宜久留。 不过,如何离开,却成了一件难事。 周修常试着启动了一下出租车,勉强可开,只是水箱直冒热气,想来是根本开不了多久。再者,就算能开到大道上,周修常这一边有五个人,外加三个女孩,一共八人也挤不上一辆车。 所以,当周修常自己说完了“往回走”之后,却面对眼前的尴尬条件无可奈何了。 同时,郭忠虽然只是胳臂受伤,但如果不加以及时处理,一旦感染,便面临截肢的可怕下场了。 小金子叹口气,问道:“妈的!谁知道他们抢了这么多姑娘,然后怎么运送出去呢?总不可能徒步走吧?” 这个问题问的不错。不过,左右张望,并无交通工具,难道交通工具也在地下藏着? 想到这里,周修常道:“小金哥,你现在这里看一会儿,我再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什么?” “出口。” 周修常想起来,之前他听到过凶徒转移女孩们的声音,便问马容婷:“你们之前就一直呆在那个洞吗?” 马容婷摇摇头道:“是在没有灯光的洞里,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后来在里面走了大约几分钟,才来到了刚才的地方。” 周修常点点头,重新打开井盖,然后跳了下去。 到了地下,首先映入周修常眼帘的便是四个女孩和凶徒尸体。穿过尸体,来到了左侧的黑洞洞的隧道前,周修常不禁懊丧地叹口气:“没有光亮,万一里面错综复杂,我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 周修常微一沉吟,想出了一个投石问路的法子,从土墙上扣下一块泥土,然后运气内力,远远地朝隧道里掷去…… 第三百四十章 那就不行 几秒钟后,周修常听见了土块落地的声音,心中不禁微微惊讶。 他刚才这一掷之力不小,按理说土块飞出去了好远,却直至落地,并未碰见什么阻碍,可知其隧道又直又长。 “不成!我要是贸然进去,一旦这里的灯光熄灭,我便找不到方向了。” 周修常看了看头顶的灯光,只见电线是从下降通道那里垂下来的,不过,周修常却并不记得在上面的井口处看见了电线。 看到这里,周修常灵光一闪:“电源却是从何而来?” 接下来,周修常便有了一个思路了:“此处乃是郊外,黑灯瞎火,也看不见什么电线杆之类的输电装置。所以,不管怎么样,顺着电线找去,总会发现一些端倪!” 周修常立刻顺着电线延伸的方向找去,果不其然,在下降通道附近,电线打了一个弯,竟然插禁了土墙中,消失不见。 周修常暗笑:“这也就欺负一下眼神不好的人吧!” 只见此处土墙的颜色与周围的原始土墙明显不同。不过,由于灯光昏暗,不仔细看的话,的确不易分辨。 看来,此处的灯光乃是临时设置,一旦人员撤走,灯光和电线也就拉走,只有有人时方才点亮。 周修常双手拍了拍土墙,土墙果然是活动的,他见电线从土墙的右侧延伸出来,便向左侧一推,只听几声轻微的“吱呦”声响,眼前的土墙蓦地突出了一块,恰是一扇门的形状,随即这扇门便向左侧洞开! 一阵寒风从新开的洞里涌进来,把周修常吹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寒风虽寒,但也十分清新,便意味着这个洞口其实通往室外。 周修常这一次举足而进,他手中捏着土块,前进的过程中,时不时地便捏一个小泥球,然后弹飞出去。 寒风迎面而来。这也是周修常有信心举足而进的理由:“就算是身后的灯光熄灭了,只要顺着寒风吹拂的方向,便能找到最开始的地洞。” 随着一步步前行,周修常感到脚下的土地有些发陡,他明显地走在一个斜坡上,斜坡朝上延伸,似乎通向地面。 不久,一阵“嗡嗡”声便穿进周修常耳朵里。听起来像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周修常很快就弹光了手中的泥块,只得再伸手向旁边的土墙上一抓,又抓下了一块土块。 不过,周修常感觉到,这里的土墙泥块比较坚硬,根本捏不成泥球,轻轻一压便碎成了粉。 又前行几步,周修常忽然听到了一阵“吱吱”声,声音不大,夹杂在“嗡嗡”声之中,不过频率一致,并不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是电流!” 这表明,作为发电的电源,就在前方不远处! 再往前几步时,周修常便看见远方有一抹光亮。向着光亮又前行数步,周修常便来到了出口。 出口处的斜坡更陡,周修常干脆一跃而上,飞身来到了地面上,落地之时,不禁目瞪口呆! 他赫然发现,此刻身处在一处平整无比的水泥地面上,而不远处竟然听着一架简易的小型飞机!在飞机的后方,停着一辆通体黝黑光亮的越野车! 就是那辆越野车发出“嗡嗡”的声音,发动机正在启动,车灯大亮,电线从电瓶里延伸出来。果然是把汽车当成了发电机了! 不过,这个团伙连飞机都有,也真的不必在乎那一点汽油了。 周修常先蹲伏下来,然后聆听四方,确认四周旷野俱无人声后,方才又一次走出来。 再一次地打量这个地方,周修常发现这里乃是一座小型飞机场,平整的水泥地面其实做工粗糙,并不如想象中的如水平般平滑,只是称得上是平坦而已;而小型飞机看起来宛如超级大玩具一般,远没有客机那样巨大震撼,这样的飞机在这样的跑道上起飞倒也应付得来。 不过,那辆黑色越野车却外形十分炫酷,放在后世,乃是人们口中的永不过时的经典车型。 周修常可不会开飞机,因此他乖乖地走到越野车前,拔下电线,然后检查了一下车内车外的状况,这才钻进驾驶室。油量表上显示油量富足,周修常微微一笑,踩了油门。 在旷野上奔跑了一阵后,周修常忽然一呆:“糟糕,我是从地下穿过来的,却怎么从地上开到那里,和他们汇合?” 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导航软件之类的。 周修常茫然地开了一阵后,不得不停下来。 下了车,周修常先向四周看去,似乎向找到那辆出租车发出的车灯光芒,但四周俱是黑暗一片。周修常又静耳聆听,却似乎因为距离太远,又一无所获。 “唉!”周修常叹口气,不禁看了看天空…… 这一看天空不打紧,周修常忽然呆住:“我在不久前说‘往回走’的时候,也是看了一下天空……” 天空中,繁星闪闪,在被灯光污染的都市中,很难看到如此璀璨的星空,但在郊外,星空却如此夺目。 周修常虽然不太懂星图,但也很快找到了北斗七星,再结合适才记忆中的图像,他勉强确定了方向。 “只能是这个方位了,别的都不太像,不过,我是该往前开还是往后开,却不知道了!——不过,这也好办。” 周修常上车,调整好车头方向后,再打开前后车灯,然后下车,一个纵身,先向车头方向疾奔而去。 毕竟,车辆的速度和他此时的速度相比,还是太慢了。 奔跑了十几秒后,周修常不得不刹住脚步,眼前乃是一片大河和沉睡的村庄。 “看来不是。”周修常抬头看了看天空,确认星空的方向并没有错误。 周修常只得往回跑,由于车灯打开,又是原路返回,周修常很快便上了车,然后调转方向,向另一个方向急驰。 令人欣慰的是,这一次周修常没有走错。虽然方向偏差了几度,但很快的,周修常便在右手边看见了出租车的灯光。 当周修常驾驶着宽敞的越野车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小金子等人都惊呆了。 “小周,你这是从哪里抢的?”小金子打趣道,“你车开得也不错啊,从哪里学的?我以为你不会开呢。” 周修常笑道:“会一点。你要说抢,算是吧,咱们连他们的命都要了,这辆车,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小林子见到好车,乐得合不拢嘴:“哎呀我的妈妈哎,这车太好了吧。” 马容婷道:“你是说,这辆车是他们的?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周修常简单地把发现密道和机场的事情说了,众人听了,一面舌桥不下,一面咬牙切齿,小金子道:“这表明,这桩邪恶的买卖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了!甚至……甚至某些人腐败官员都为他们开了绿灯!” “不错,”周修常点点头,看了看远处,“越是这样,我们现在就要越快地离开这里。” 说罢,周修常招呼这上车。马容婷把幸存的三个女孩带进了后排。越野车的空间不小,八个人也只是稍有点挤。小金子和小林子把郭忠扶上车,小林子跃跃欲试地对周修常道:“周总,能让我开不?” 周修常指着出租车问道:“它是你开的吗?” 小林子自豪地道:“是啊!我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成那样了,多么熟练啊!” “那就不行。”周修常斩钉截铁。 这时,小金子道:“我给黑哥开车开了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抢着要开,你急什么?回去!” 小金子的话,彻底断了小林子的念想,只好乖乖坐在了后面。 见人都上车,周修常启动汽车,准备起步。 这时候,因为受伤而懒得说话的郭忠忽然叫了起来:“那个……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嗯?”周修常和副驾驶位小金子对视一眼,又都扭头看着郭忠,“你是说谁?” 郭忠很意外地看着他们,道:“不是那个洗浴中心里,带你们来的那个人吗?” 程大伟!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有些奇怪,心道:“你和小林子开车出现的时候,程大伟已经被步枪扫射死了。” 谁知,郭忠说道:“我看到他倒下之后,还在地上爬来着,好像好冲我做一个手势。” “什么手势?”周修常和小金子都急切地问道。 郭忠想抬起右臂,但是右臂受伤,只好抬起左臂,伸出食指放在了嘴唇中央。 这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么说来,程大伟并没有死,只是在扫射中装作中弹倒地而已。 周修常和小金子不约而同,两人同时开车门下车,向程大伟倒地的地方看去,朦胧中,的确没发现地面上有什么身影。 周修常重新上车,翻了翻副驾驶的储物箱,果然发现了一只手电筒,然后和小金子一起顺着程大伟奔跑的方向走了走,只见脚印尽头处,是程大伟趴下的身形,然后便是身体爬动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很远。 小金子道:“怎么样,追?” 周修常叹口气,道:“算了,留他一条命讲一讲这里的事情,免得只剩下我们和女孩的一面之词。” 其实,程大伟的逃走,结合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仅仅是为了活命而已。所以周修常并无必要去大费周章了。 回到车里,周修常沿着车辙印,原路返回。 一路回到市里,虽然是在夜里,但周修常依然觉得开着这辆越野车十分吸睛,十分不便,便对小金子道:“开到退伍帮的医院去,一来咱们的人都受了伤,需要治疗,还有马容婷她们,也都需要医生看看;二来把陈帅叫来,向他打听下,这辆车怎么处理最好。” 小金子听了,点头应允。于是,汽车开进了医院里,小金子率先下车,立时便看见了一个巡逻的弟兄,让他召集人,护送伤者入院。 周修常催促小金子道:“你也进去住院吧,看你的脸都伤成了这样。” 小金子笑道:“我没关系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所生疏 周修常劝说道:“可是伤员们有关系。别忘了,我们今天先是打了程大伟的天龙堂,可以说是折了一整个堂口,他们没准会回应我们。而这座医院显然要重点保护的,要是医院都沦陷了,退伍帮就难受至极了。” 小金子一想也是,道:“那你呢?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我的老师同学啊,他们今天遭遇了什么,我还得问问。” 小金子揶揄道:“找谁问?是不是那个最漂亮的女老师?” 周修常只好打了一声哈哈:“她也得要问嘛,谁让这件事从她而起?” 说罢,便又说了两句,转身而去。 其实,要说整件事从竺兰兰身上而起,并不稀奇。 首先,那一次和朱哥四人对战时,他们就叫起了竺兰兰的名字。 接着,龙哥又指名道姓,要把竺兰兰掠走,献给谭王八。 事情似乎在竺兰兰这里,打了一个结。 “不知道今晚竺兰兰怎么样了?”周修常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我说过,放学之后找郑大千护送,现在看来,并不妥当,真要是有人起了歹心,郑大千岂能挡得住?” 周修常不知不觉地跑了起来,一旦自己发了力,速度便有如风驰电掣,片刻之间,已经赶到了竺兰兰家楼下。 抬头看去,竺兰兰的家并未亮灯。 虽然此时夜幕已深,但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竺兰兰并不会熄灯休息。 周修常的心里闪过一丝紧张:“兰兰难道没有回来?” 三步两步,周修常已然到达了竺兰兰家门外,先敲了敲门,然后侧耳倾听。 敲门无应,倾听无声,可以确定,家中无人。 “糟糕!”周修常不禁眉头暗皱,“竺兰兰没有回来,她能去哪儿呢?” 周修常最担心的,莫过于韩双乙等人使坏,半途中将竺兰兰掠走。 周修常下楼,立刻前往郑大千的家。他相信,即使竺兰兰没有去找郑大千,自己事先也没和他打招呼,但当郑大千看到竺兰兰无人护送时,自必有所担当。 片刻之后,周修常敲开了郑大千家的房门,开门的正是郑大千。 一见周修常,郑大千眼睛一亮,但随即就露出紧张兮兮的神色,冲身后叫了一声:“妈,没事,我同学,我和他说会话。”说罢,就穿着睡意站到了走廊上,“我靠,老大,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啊?你今天没来,兰兰也是下午才来,我们都担心坏了……” 周修常不及回答他,说道:“竺兰兰放学后去哪里了?” 郑大千笑嘻嘻地道:“你说呢?!作为哥们,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送美女老师回家?” 周修常咽了一口涂抹,道:“你送竺兰兰回的家?” 郑大千见周修常神色不对,惊奇道:“是啊,怎么了?哎,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是送到家门口么?” “是啊……”面对着追问,郑大千有些发愣,原本的肯定都变得迟疑起来。 “是不是送到家门口?”周修常一再追问。 郑大千挠了挠脑袋,对周修常如此逼问有些不安:“其实……我和许蓉蓉、沈月月一起送的……送到了楼下,我们就回去了……不信你问问蓉蓉!” “只送到楼下……”周修常喃喃道,“然后你们是不是就立即转身回去了?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我们就……走了呗。”郑大千也开始惊疑不定了,“喂,老大,到底怎么了嘛?兰兰老师不见了?” 周修常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叹了口气。郑大千却明白了:“不会啊!我们绝对是把兰兰老师送到楼下的!绝对是!” 这时候,只听房门里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大千,你和谁说话呢?是同学的话,就让他进来啊。怎么站在外边吵吵?” 周修常道:“大千,你先回去吧,我知道情况了。”说着,就要走。 郑大千一把拉住,道:“不行,我得跟你走。” 周修常不及细说,只高声道:“阿姨,是我,周修常,我和大千说完了,先走啦。” “是修常啊……”郑母已经走到了门口,“进来坐坐。” 周修常留下一句“不了,谢谢阿姨”和郑大千充满怨念的目光,然后转身下楼。 出了小区,周修常暗道:“不对劲。竺兰兰被郑大千他们送回家了,却又出去了。难道是韩双乙的人事先在楼道里埋伏了人?或者说,竺兰兰是因为自己的私事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会是什么事情呢?” 周修常再一次奔回了竺兰兰家,不过,竺兰兰仍然没有回来。 在没有方便通讯设备的年代里,在安原市这样的省城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修常默默地坐在了竺兰兰家门口的台阶上,寻思着:“也许竺兰兰觉得时间还早,所以……不对,若是夏天,晚上出去散步也是常情,可是大冬天的出去散步,却不符合常情了。” 进而想到:“韩双乙在那一晚被我羞辱后,或许真的把矛头对准了竺兰兰!我以为他会心生忌惮,至少最近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次出手,看来是我大意了!” “可是,按照韩双乙的性格,他虽然恼怒我,却未必会把对我的恼怒加于兰兰身上。那样的举动只会让他更加丢人,有失身份,正是他不屑于去做的。”周修常挠了挠脑袋,“这种性格也让我大意了吧?万一人家真的恼羞成怒了呢?” 但是,周修常还是觉得奇怪:“掠走竺兰兰的,或者说,向掠走竺兰兰的,未必是韩双乙!因为龙哥一开始就是想掠走她,而韩双乙还想阻拦他来着!难道是谭王八干的?” 周修常想起了刚刚经历过的魔窟一战,激烈的枪声和打斗并没有背脊生寒,但那几个穷凶极恶之徒随手杀人的秉性才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谭王八为了报复,竟而劫走了竺兰兰,先羞辱之后又送到魔窟中?”周修常这么一想,不禁一阵窒息! “还有?那朱哥一帮人是谁?是不是谭王八一伙儿的?之后却并未见到,也从没听谭王八的人谈起过这件事情,想来和谭王八并非一伙。那么,又是那一伙的?从那天和于玉香的分析看,朱哥这几个人的目的乃是分化我和玉香……不过,我真的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竺兰兰的?!” 思来想去,并没个结论,只是满脑子的猜疑反而让大脑越来越糊涂。坐在台阶上的周修常不禁渐渐选择了一个又一个“舒服”的姿势来调整自己焦躁的心态和大脑,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大脑已经越转越慢,整个身躯也渐渐依靠在了栏杆上。楼道里本来就漆黑一团,所以周修常早就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之中,周修常自我认为还在思考,只是各种想法混沌不清,杂乱一片,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不过,有一个想法,却莫名地窜进了大脑中,但始终也没有让周修常抓到,好看个清楚…… “修常?修常!”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响起了竺兰兰焦急的声音。 周修常睁开眼睛,只见白光夺目,而竺兰兰则好似头戴光环的天使一般,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修常!修常!” 周修常一个激灵,他一把抓住竺兰兰,难以相信地道:“兰兰?是你吗?这是在哪里?” 竺兰兰被他握得手腕生疼,却在这疼痛中感受到他心中的挂念,同时又对他有些担心:“是我……这是在我家门口啊,你怎么在这里了?” 周修常这才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乃是歪在楼梯台阶上,右肋被台阶硌得生疼。 “我昨晚来找你,你不在……我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竺兰兰听了,见他冻得直打寒战,大是怜惜:“快跟我进屋。” 两人进了屋,竺兰兰去烧热水,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周修常道:“大约十点还是十一点多钟吧,见到你没回来,我很不放心,觉得你是不是出去遛达了。” 竺兰兰好像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他,道:“这么晚了,我能出去遛达?也不细想想?” “万一你是出去了,或者有事情……”周修常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浑身舒服多了,在硬梆梆的台阶上睡了一宿,浑身哪都难受。他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早上八点多钟。 他一直也没有问竺兰兰昨晚究竟去了哪里,是想看看竺兰兰是否想说,若是想说,自然会立刻就加以解释,若是不想说,即便问了,也是支支吾吾,编造了一个理由。他之前最担心竺兰兰被人掠走,因此自责不已,现在见她安然无恙,心中不禁有些好气:“我昨儿担心了一夜,你却去了哪里?会不会主动告诉我?” “已经八点了,你不去上学校?”周修常问着他并不关心的问题。 竺兰兰有些勉强地笑道:“今天是周日,我去干什么?给领导献殷勤去?再说,领导今天也不一定来啊!” 此刻,竺兰兰心中却想着:“他在门口睡了一夜,一直在等我回来,却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昨夜一宿在哪里歇下?睡得好不好?他为什么不问呢?” 有时候,亲昵的人之间就是这样,你以为我该说,我以为你该问,结果说的不说,问的不问,隔阂日久,竟而逐渐生疏。 其实,亲昵之人反而更要勤于询问和沟通,所谓相敬如宾是也。什么一个眼神就是传递所思所想,纯属无稽之谈,若是如此,长着嘴巴做什么? “他(她)是对我有些不满了?”此时,竺兰兰和周修常心里都涌现出了这句话。 沉默,竟然意外地成为了今天早晨的主旋律。 竺兰兰也一边握着热水杯,一边看着周修常道:“你没睡好,一会儿洗把脸,继续睡吧。” 周修常喝下热水,点头道:“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必须到场 说罢,周修常递给竺兰兰杯子。竺兰兰去接。 “砰!”杯子落地,摔得粉碎。 “是我没递好……” “是我没接住……” 说着,周修常和竺兰兰都蹲身弯腰,想去处理碎片,两人的头便撞在了一起。 亲昵之人的默契,便在于出事时不抱怨对方,而是检讨自己。 周修常一把拉住竺兰兰,竺兰兰捂着脑门,又是疼,又是笑:“我们这算什么?” “也许我们都累了吧?”说到这儿,周修常终于问出口,“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竺兰兰听了,心里仿佛一块石头落地一样:“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周修常道:“我以为你会自己说。” “你不问,我怎么说?” “你看我躺在走廊上,在你家门外进不去,就应该交代一下嘛。” “我又不是犯人,干嘛主动交代?不过,当时看见你可怜的样子,我的确是很同情你的。所以,我还真的就想到了一点。” 周修常轻轻地抱着竺兰兰:“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想到给我一把门钥匙?” 竺兰兰惊奇地道:“我俩还是心有灵犀的嘛!” 周修常道:“钥匙给我一把也行,不过更主要的是,以后我找你,你还会不在家么?昨晚究竟去了哪里?” 竺兰兰却调皮地一笑:“你何不猜猜看?” 周修常道:“我要是能猜到,昨晚就去找你了,焉能在门口趴了一夜?” 竺兰兰一想也是:“我昨晚回家后,总觉得不安全,心里乱哄哄的,左右等你也不回来,于是我便去了苏语琪那里。” 周修常很是惊奇:“去了她哪里?” 竺兰兰浑身抖了一抖,道:“对,你可别以为,我想出门,出门的时候我都吓得快尖叫了,一只手里死死地攥着钥匙,心想要是有人想对我怎么样,我就拿钥匙扎他眼睛!” 周修常稍稍用力抱住竺兰兰,给她一些安全感,再道:“然后呢?你是怎么去的苏语琪哪里?” “就打车去了啊,当时才七点多钟,街上人不少。要是再晚一点,我都不敢出来了。” “怎么想到去她那里呢?” 竺兰兰叹口气,道:“还不是因为苏副市长!我想,韩家再怎么过份,总不至于去苏副市长家抓我吧?” 听了这话,周修常不禁又是自责,心道:“兰兰这几天见到的场面恐怕常人一辈子都很难经历的到!我自谓压服众人,但竺兰兰其实还是很害怕。” 其实,对女人而言,最大的安全感并不是男人有多么威风,而是时刻的陪伴。 周修常道:“对不起,我应该早就回来的。” 竺兰兰忽然神色一正,道:“对啊,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说我去了哪里了么?因为你也没有说你去了哪里啊!” 周修常回想起昨晚所经历的骇人场景,道:“昨天我去照顾了一下生意,你不是说,韩家可能会对我的公司不利嘛,我就在公司里和他们讨论来着。” “讨论什么了?”竺兰兰好像是随口一问,也好像是要追问到底。 周修常斟酌着语气,道:“就是讨论着怎么防范,哪部分该转移的转移,哪部分可能要做出牺牲。” “哦。”竺兰兰只是应了一句,好像她之前的问题乃是随口一问,不过也很可能周修常回答得过于敷衍或是逃避,她便继续追问,“松开我吧,我去收拾碎片,你去洗洗睡觉。” 周修常不答应,还是和竺兰兰一起把碎片收拾了,这才洗了洗脸。期间,竺兰兰讲了讲苏语琪的情况,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周修常既关心苏语琪的情况,不过此时他更加关心的是竺兰兰昨晚去了苏语琪家之后,如何说服让苏家收留自己。 竺兰兰道:“我是让苏语琪提出来的,不过苏妈妈和苏市长直截了当地就问了。” “关于韩双乙?” “关于流氓械斗,他们都没有提到韩双乙,但显而易见,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 周修常点点头:“苏起章怎么问的?” “那场械斗打了多久?警察了多少?是不是很害怕?然后就让我住下了。我觉得,其实事情的经过苏市长也很清楚,他只不过是问一下,让我安心住下而已。” “看来,苏起章是知道的。这也就意味着,政府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果然啊!”周修常感慨着,忽然皱起眉头。 竺兰兰好奇道:“果然什么?” 周修常却只是呆呆发愣,目光空洞,云里雾里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件大事……我想想……应该能改变很多事情……” 竺兰兰自然听不懂,还想再问时,只见周修常忽然一把抱住她的头,然后亲吻了她。 接着,周修常放开她,道:“看来今天还有事情,估计睡不成了。”说着,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歉意,“很想陪着你,但今晚的一件事,我必须要到场!” “什么事情?”竺兰兰追问时,周修常却已经穿上了衣服,走到了门口。 “兰兰,你别怕,实在不行,就今天现在家里宅一天,明天就会好了。”周修常说着,匆匆忙忙就开门而去。 竺兰兰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嘟囔道:“明天……怎么就好了?” 周修常走出竺兰兰家后,立即就往父母家走。 虽然今晚会有发生某件事情,周修常本来不必如此焦急地从竺兰兰那里出来,但今天白天仍有许多事情需要交代,许多情况需要探查。 这一天,如果做得好了,将是周修常的人生巨大转折点。今后的自身际遇,必将不同以往。 半个小时后,周修常穿过了那次和朱哥等打斗一场的废墟,这一次废墟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是在边缘处有一伙小孩在打雪仗。 穿过废墟,来到了城中花园,周修常走进小区,来到自己家。 家中,父母都在,两人居然在下军旗,周修常进来时,母亲陈小芹正叫嚷着:“我的连长怎么就杀不了你的团长?难道我的连长没有枪吗?” 父亲周立功道:“团长比连长大,知道不知道?” 陈小芹道:“我当然知道!问题是,面对敌人,难道想杀了敌人团长,就一定得我们的师长出面喽?什么逻辑?!我就是能杀了你!” “那好,我的小兵也能干掉你的将军!” “能啊!你来!” 周修常又是好笑,又是惊奇,退休在家的父母,倒也真会找乐子。从扭秧歌到黑胶唱片再到游戏机,现在又轮到了下棋。 “爸,妈……”周修常见他们全神贯注,好像没有看见自己,不得不叫了一声。 “我们都听到了,你不用叫!你妈妈烙的锅贴在锅里,你饿了就去吃。”周立功头也不回地说道。 父亲的反应完全出乎周修常的预料,心道:“难道我一点点的都不受待见了?” 不过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殷勤:“哎呀,我怎么没看到?也没听到孩子进来呀!你这当爸爸的,儿子回来知道了也不告诉人一声。” 周立功道:“我的团长都能被你的连长打死,我还能说什么?!” 陈小芹却早就不搭理他了,回头向儿子嘘寒问暖:“又是不回家好几天,感冒才好,还行,手不凉,没吃饭吧?我把锅贴热一热。” 只要是有妈妈在家,子女就别想提升自己的动手能力了。 但周修常立刻赶上前,自己去热锅,同时问道:“爸妈,这些天怎么样?有什么事情吗?” 陈小芹被儿子问得一愣,看着丈夫道:“孩儿他爸,儿子问这几天有什么事情没?” 周立功正把军旗重新摆好,气哼哼地道:“有!” 周修常神情一紧,道:“是什么?” 周立功道:“你妈妈的连长比我的团长还大!” 陈小芹道:“没正经的玩意儿!你看把儿子吓的!我连长比你的团长大,那还叫事儿?” 周修常道:“说真的,最近没什么事情吧?” 周立功想了想,忽然看着陈小芹道:“孩儿他妈,你说吧,你说说那个售楼小姐的事。” 陈小芹道:“你就说呗。” 周立功道:“我要是说了,你又该抱怨我说什么人家长得漂亮之类的,我不说。” “你不说,就是还想着人家漂亮!你是不好意思说……” “我……”周立功为之语塞。 周修常压抑着心中的急躁,道:“别吵吵了,快讲一下,哪个售楼小姐,怎么了?” “就是来我们吃过饭的那个!”陈小芹讲道,“她昨天晚上来我们家,跟我们说,昨天好像有什么来检查的人,检查了我们的售楼文件,重点问了我们的房子。” “都问什么了?” “什么购房款多少,税多少之类的,我也记不清,什么付款方式什么的。还说,要大检查,要是房子不行的话,整片小区都要拆,闹得据说施老板都吓坏了。” 施念京,对周修常而言,可有一阵子没见了,听说最近一直在外地,不知听说过这件事之后,是否会赶回来。 周修常点点头,心道:“果然开始动手了啊!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的账户冻结?哼哼,想把我的爸妈逼出去,没门!” “玉香还说什么了?”周修常话一出口,不禁一呆,这“玉香”二字,叫得过于亲切了…… 不过,母亲好像是并未听出来,或者是听出来了但暂时不打算追究,总之就像没听见一样,摇摇头:“也没了,就是问你在不在,她说,这样的事情,你会清楚的。” “懂了。” 周修常此时热好了锅贴,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和父母聊了聊别的,无非是父母询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之类,周修常就说自己忙于生意。 吃完了锅贴,周修常想对父母说今天若是无事,便不要出去了,但再一想又觉得这么一说,反而让老两口更加害怕和担心,便换了一种说法:“今天天气也不好,家里边也有不少菜了,就不出去了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感觉吓人 说完之后才说要再出去一趟。父母自然又询问他去哪里,怎么刚一回来就走?周修常只说是做生意需要现金流,自己要去一趟银行。 果然,一扯到父母听不懂的话题,便让步了。 周修常这才出来,从花园一绕,又向自己的别墅走去。 于玉香既然说“某人”已经查到了这里,那么自己的别墅也必然是查到的。这就是说,韩家人对自己的进攻可谓箭在弦上了! 没准,等今晚的事情他们做成了,韩家和谭王八便会腾出手来,集中力量对付自己和退伍帮,现在不过是初步调查而已。 周修常走进别墅,客厅中,于玉香正穿着睡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无聊地看着电视,电视机声音不小,好像是于玉香想依靠声音填充偌大的孤寂空间。不过声音既大,也说明李依依并不在家。 于玉香并没有听见周修常开门进来,而是打着哈欠,把一包方便面捏碎了干吃,时不时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喝点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周修常悄悄地走到身后,然后一把遮住了于玉香的眼睛。 “啊!”于玉香吓得大叫一声,把方便面一扔,双手乱抓,双脚乱踢,“啪”的一声把水杯踢翻,双手也死拽住周修常的胳臂。 周修常自然没有太用力,胳臂并任由她拉扯着,谁知,于玉香把周修常的胳臂拽到自己面前后,居然朝手背上狠狠地一咬! “哎呦!”周修常一吃痛,叫道,“玉香!是我!” 于玉香松开嘴,冷冷地道:“我知道是你!你以为我看电视看入迷了没有看见你进来么?” 周修常笑道:“要是不是我呢?真要是坏人怎么办?” 于玉香指着他手背上的牙印,道:“那就不是这样了,那我狠狠地撕下一块肉然后吃下去!” 于玉香只是调情的话,但周修常却蓦地想起昨夜所见的血肉模糊的画面,兼又刚吃完锅贴,不禁有些恶心,旋即忍住。 只是于玉香目光敏锐,道:“你怎么了?” 周修常恢复如常,道:“没什么啊,只是感觉好吓人。”指着已经洒了一地的方便面碎渣和水,道:“你一大清早就吃这个?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于玉香道:“我不想去了,不行?哼,人家是昨天的班,今天休息好么?再说我就乐意吃面。不行?你消失了好几天不露面,刚一露面就挑人家毛病,你这人可真没劲。” 说罢,于玉香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了。 周修常自知有愧,不敢多说,只得来到厨房,把方便面煮了一下,端到于玉香面前:“吃泡面好歹得这么吃吧。我这几天的确很忙来着,要不然,昨天也不会有人来查。” 于玉香冷冷地“哼”了一声:“忙呗……跟我没关系。” 看着于玉香娇嗔的样子,周修常立刻把毛衣一脱,然后把于玉香按倒在沙发上…… 对不同的女人,要有不同的应对方式。竺兰兰内心戏十分丰富,而于玉香则需要激烈的爱抚才能直通她的心灵。 …… “现在跟你有关系了?”周修常重新把扯掉的睡衣披在于玉香白色的身躯上。 于玉香娇红满面,气喘吁吁,道:“什么关系?”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之前冷言冷语时所说的话。 周修常也不多计较,只是道:“你不是说,昨天有人来查,是怎么回事,清楚吗?” 于玉香却凤目一瞥,又嗔怪道:“你是审讯官么?把人家打一下,然后问一句?” 周修常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了,只好又搂住了于玉香,道:“对不起……你这几天想不想我?” “你呢?”于玉香动作夸张地甩开周修常,然后坐起来,端起了泡面,“都快凉了,不过正好能吃,我闻着味儿就饿了。”说着,“稀溜溜”地吃起了面。 周修常只得再从后面搂住她的纤腰,道:“我想啊,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今天总算是有一些空闲了……” “你怎么就那么忙?缺人手么?”于玉香吃着面问。 周修常道:“缺人手是一方面,这几天只是面临的情况特别复杂而已。” 于玉香放下面:“我吃饱了。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周修常本想说今天是个转折点,但一开始却说:“还得有几天。” “那就是说,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今晚?不会。” 于玉香的脸上又出现了不满,甚至带着委屈。 周修常见她如此,知道是她认为自己冷落了她,赶紧道:“今晚我还是有事情要去办,你别胡思乱想好吗?” 于玉香板着面孔:“我没有胡思乱想。说起来,你也不过是几天不回来而已,但是我却觉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不像是之前有一段时间,你天天回来。所以……我没有胡思乱想啊,我就是怀念过去而已。” 周修常无从接话,只得道:“等到这件复杂的事情结束了,我好好陪你吧。其实,我是想你的。” 对于于玉香而言,朴实无华的话,往往比满口天花乱坠更加深入灵魂。从刚才周修常如饿狼般飞扑而上,和狂风骤雨般的激烈爱抚,于玉香知道这种“想”绝非虚言。 沉默的工夫,吃剩的泡面已经凉透了。 片刻后,于玉香道:“昨天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来了一帮警察,自称是什么经济犯罪的,呵呵!你知道的,我哥哥就是警察局的,所以我也不怎么害怕他们,不过他们却一个个嚣张得可以,大呼小叫,要我们准备这个,要我们准备那个,最后把我叫去了,专门问了这两栋别墅的事情。” 见于玉香主动说出来,周修常明白这是于玉香情绪有所好转,接道:“你就配合他们就行。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于玉香道:“就原原本本,你是怎么买的,我就怎么说。按你说的,就是‘配合’。然后就没什么了,无非就是找领导,说什么这那如何不合格之类,无非就是挑刺。接着,我就去找你父母了,一来我找不到你,二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得跟叔叔阿姨打一声招呼啊。哦,对了,你妈还让我吃了锅贴。你也吃了吧?一嘴的锅贴味,哈哈!” 于玉香笑起来时,周修常才觉得真正放松了下来,感慨总算是哄开心了一个! 周修常道:“是,我刚回家时,老妈告诉我什么我们家被调查了,吓我一跳。” 于玉香道:“你说能是谁干的?贺老板你不是已经搞定了么?张春龙会在安原本地有那么大的能量?” 周修常道:“不是贺老板,也不是张春龙,你要知道,城中花园的老板施念京也并非寻常之辈,我相信贺老板和张春龙也不会贸然把施念京卷进去吧?” 于玉香道:“我想也是。不过,还能是谁?是不是上次找人吸引你英雄救美的人?” 周修常道:“那一次好像是为了给我们俩之间制造隔阂吧?如果这一次也是这个幕后黑手,那他的行事逻辑就实在是太荒唐了。一个是弄巧成拙的低劣手段,不上台面的;一个是明目张胆的阳谋,明摆着致人死地。手段高低,一目了然。” 于玉香看着周修常:“其实你已经知道是谁?对不对?” 周修常回望着于玉香,道:“其实你多半也已经猜到了是谁?对不对?” 于玉香一愣:“我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我才在乱猜啊!” 周修常不得不讲:“你没听见别人说百昌街的事情?” 于玉香眼睛一亮:“听说过!黑帮火拼嘛!你也参与了进去?难道对付你的人,是另一个黑帮?不过,你是哪个黑帮的?” 周修常叹气道:“你要说是黑帮,我也没办法,毕竟没有在政府部门注册登记的团伙帮会都是姓‘黑’的。不过,我参与打架,可不是我加入了黑帮,而是我不得不打。” 说到这儿,周修常便简明扼要,把自己与韩双乙的矛盾如何激化说了一遍,中间自然略去了竺兰兰的内容,只说韩双乙找到机会,向自己挑衅:“我只能应战。其实是两个帮会之间的火拼,韩双乙想利用了消灭我,就是这样。” 于玉香听了,满脸担忧:“听你这么一说,好可怕啊!那想要查你的人……岂不是一把手?” 周修常慢慢地点头。 于玉香原本一脸担忧的脸却不知为何,竟然忽然一笑,接着把手指放在周修常的胸膛上弹了弹。 周修常见她笑得倾国倾城,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于玉香道:“我笑……一个堂堂一把手,居然利用公权力来镇压一个中学生,面子上真的好看?” “你就笑话他?觉得很好笑?”周修常虽然也觉得“好笑”,但那是荒唐的“可笑”,并不会引起像于玉香那样“搞笑好玩”的笑。 果然,于玉香道:“我笑的不是这个。而是……既然韩家人这么对你,那就是说他们吃亏了,就是说韩双乙在和你打架的时候你赢了!我想象着两个小男生打架的样子,哈哈哈……好好笑……” 原来如此! 周修常一边陪着她苦笑,一边心道:“在你眼中是‘两个小男生打架’,其实场面凶险,人人都是以性命相拼,弄不好就掉了脑袋。” 说回来,韩双乙铩羽而归,又是尿裤子,韩家可谓是颜面丢尽!而如果韩家愿意,也可能立刻就行动起来,将他周修常一家满门抄斩!不过,韩博涛老谋深算,对于他而言,现在乃是非常之时,未可轻举妄动。同时对于复仇,显然韩家更加喜欢温和的手段,比如把属于周修常的东西一点点夺走,把他逼上绝路。 “或许,韩家期待的是过了今晚之后,他们便可以腾出来手,然后跟我来一个暴风雨式的袭击也说不定!”周修常默想,“到时候,整个安原市任他们横行霸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看看也好 前世里,横行霸道的韩家并未多久,便倒台了。虽然周修常知道这个结局,但是深知在倒台之前,韩家会肆无忌惮地对付自己,因为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光明”的结局上,要不然很可能看不到这个结局了! 因此上,自己今晚的出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因为成功,尚有一定的指望;失败了,则举步维艰! 通过看望父母和抚慰于玉香,周修常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韩家果然在蠢蠢欲动了。 “玉香?” “嗯?” “答应我,今天不要走出城中花园小区,好不好?” 于玉香美目一圆:“为什么?” 周修常道:“你都已经猜出来他们要针对我了,所以我怕出去后没准会被某个觊觎立功的小喽啰骚扰……” 于玉香不解,道:“急于立功?小喽啰?” “就是说我认为韩家不会现在就对我们动手,但是,一定会派出小喽啰看着。所以,不排除某个小喽啰献殷勤,拍马屁,自己主动,在主子没有下达命令之前就对我们动手。” 周修常说到这里,又道:“还有,如果你觉得不对劲的话,那就跑到你哥哥那里去……” 于玉香听到这儿,白了一眼,道:“跑到我哥哥那里去?那不还是得出小区么?一会儿叫我不要出小区,一会儿叫我出小区,到底想叫我怎么样?” 周修常有些苦涩地道:“我是说,如果遇到了不利的情况,一定要逃跑,什么都不要想。我父母也在这里,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了,你第一反应应该是不要去找他们,因为你去了也毫无作用,而是去找你哥哥。” 于玉香眨了眨眼,声音柔软着道:“你是说……出事了,我要连你父母都不要管?” “对。”周修常握住了她的手,“因为你管不了,你可以尖叫,大喊,但主要的还是去来真正能帮忙的人,否则你一个女孩,很容易受伤,还惹怒了坏人……” 于玉香的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是女孩,没能耐是不是?” 周修常发急道:“不是嫌弃你……而是真的会危险,你上去了也无济于事……” 于玉香却“嘻嘻”地笑着,搂着周修常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你说真的会吗?” 周修常回答得很肯定:“我有百分之九九点九九的把握,不会!” “不会?那你还说的这么危险?剩下的百分之零点零一呢?” “那就说不好了。我说不会,是因为如果我真的觉得有问题,难道我晚上还会出去,不留在这里保护亲人?” 于玉香一想也是,捶着他的胸膛,道:“那你干嘛说的这么吓人?万一真的有坏人来呢?” 周修常道:“那坏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我可以说,目前为止,坏人在力量没有集中之前,只要我们不给机会,他未必敢轻举妄动。你就记住,防小鬼,不防阎王。” 周修常又交待了一通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于玉香还想和周修常继续腻歪,周修常以今晚太忙,需要体力为由婉拒了。 不知为何,遭到拒绝后的于玉香反而有感于周修常的“成熟”——有目标,有规划,不冲动,会自控。 走出别墅,周修常一溜烟地溜出了城中花园。 回望着城中花园,周修常深感自己在对手眼中,恐怕没什么秘密可言,他目前所可利用的,唯有时机! 周修常伸手拦了一辆车,前往退伍帮伤员们所在的医院。 来到燕东陆军第一医院门口下车,周修常便注意到了医院附近有两个弟兄来回闲逛,再环顾四周,他发现了四处暗哨。 两明四暗,层次分明,周修常不禁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军队出身啊!” 周修常来到住院部,刚要举步而进,忽然一个弟兄窜了出来:“谁?干嘛的?” 这时,另一个弟兄赶紧跑来:“小方,他就是咱帮的恩人!周大老板!快叫周哥!” “周……周哥?”第一个弟兄不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呀呀,没想到,周哥来了!那一晚太黑了,没看清。” 后赶来的弟兄年龄稍大,对周修常道:“周哥来看看金哥吧?金哥挺好的,就是脸上有伤了!还有那两个小同学、几个女孩子,都没什么大碍了。” 周修常微笑着轻轻点头,尽管面前的这两个兄弟认识他,但是他却不认识他们啊!自己宛如他人眼中的明星,一句话未说,对方便滔滔不绝,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那很好啊!你们俩也辛苦了。你叫小方?你叫什么?”周修常问那个年龄大的。 “我叫大方!哈哈!”大方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们俩是兄弟!我是当兵的,我弟弟没当过,但是一直对当兵很向往,哈哈!” 不知不觉,大方说话时根本就对周修常毫无遮拦,显然对他十分信任和尊敬。 这一点,让周修常非常满意和舒服,他知道,这种信任,是天真的,是纯洁的,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周修常很是感动。 周修常通过两个人的表现隐约知道,在众弟兄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对他产生了信任和尊敬……或者说,依赖?至少对于这一部分弟兄,周修常在他们心中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和大方小方告别,周修常走进住院楼,首先便去看望下昨晚挂彩的小金子。 在一个弟兄的指引下走到住院楼的七楼,然后来到小金子的病房,推门而进时,周修常就是一呆—— 只见小金子把小林子死死地压在了身下,不得动弹;小林子在不停地“嗯嗯”喘气用力,却始终也甩不脱身上小金子这座“金山”。 听到推门的动静,二人都扭头看去,动作也都戛然而止。 站在周修常身后的,还有其他一起来看热闹的弟兄们…… 小金子和小林子保持一种令人遐想的姿势几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各自起身跳起。 小林子还觉得可能是因为压在下面时间长了,导致自己的裤子有点松,伸手提了提,尴尬地道:“周总……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是来找小金哥玩的……” 周修常挥了挥手,道:“没关系,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大家都不可以……不不,不是大家都可以……” 周修常话音未落,小金子道:“他本来是想要去找你的,我告诉他,他功夫不行,和你学不来,不如跟我练练,我昨天打架时发现,自己功夫有些落下了,所以要需要个陪练。” 一听“想去找你”的周修常当即拍手答应:“没错没错,小林子,你先给小金哥当陪练,让他教你功夫。” 小林子很兴奋:“好啊好啊,不过,周总,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练?” 周修常“呃”了很长一声:“等你把小金哥打趴下的时候吧……” 说笑了一阵,周修常把小林子和一众弟兄们支开,他一边把怀中的大哥大在病房里充电,一边对小金子道:“小金哥,我们的弟兄现在怎么样了?有听说谭王八或者警察出手么?” 小金哥道:“有。是警察,封了我们四处堂口了。不过谭王八还没有。” 周修常道:“看来弟兄们也都是自顾不暇啊……” 小金哥道:“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周修常道:“昨晚我回去看老师,结果老师不在家,我担心了一宿,后来才知道她去了别人家,因为也感觉到了自家似乎不太安全……” 周修常说到这儿,小金子便明白了,道:“哎,是我疏忽了,那伙人肯定会跟着你的,我其实应该派几个人给你认识的人盯盯梢。” 周修常笑道:“小金哥,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其实我还真想向你要几个弟兄,壮壮声势,让那些宵小之徒,不敢对我熟悉的人产生什么痴心妄想!” “没问题!”小金子点点头,“的确应该如此,昨天我把你如何解救马容婷的事情一说,大家都佩服得紧!” “要人”的话,若是对黑哥,周修常八成不敢开口,因为这无形之中,乃是培植自己山头的意思。刚才遭遇了大方小方两个弟兄之后,周修常明白了自己在众弟兄们心中的地位,方才敢向小金子开口。 小金子则不是不知道,周修常拥有了兵马人心,那便相当于一个堂主了,再加上他的神功和财力,可以说能力已经远在十堂之上。但如今黑哥在狱,群龙无首,外患未除,虎视眈眈,内部之中大家都服的一个人也只有周修常,兼又许多弟兄的性命都是周修常所救,颇有人心,因此一来自己不想拒绝,二来也不便拒绝。若是拒绝,没准会让弟兄们产生不少闲言碎语,好像退伍帮容不下贤士能人一般。 听到马容婷三字,周修常立刻站起道:“我们去看看她吧!” 不过,小金子的脸上却浮现出怜惜的表情,道:“去看一看也好。” 周修常不禁大奇,心道:“刚在楼下的时候,弟兄们不是都说马容婷等人还好吗?怎么小金子是这样一幅表情?” 小金子在前面带路,并没有看见周修常狐疑的神色。 周修常跟着小金子,又上了一层楼。 他注意到,这一层楼十分安静,走廊上空无一人,脚步声阵阵回荡着,此时,如若有人说话,安静的长长走廊,真的可以起到扩音器的效果。 “吱呀”一声,小金子推开了一扇门,悄声道:“好像是睡着了,那最好了。” 周修常蹑足而进,只见白墙白床,白被之下,裹着一个脸色发白的少女,正是马容婷。 马容婷发色干涩枯槁,脸庞的皮肉也都凹陷了下去,看起来惨淡至极,怪不得惹人怜惜。 周修常心中发痛,暗道:“昨夜看起来她还好,谁知一夜过去,竟憔悴至斯!或许是因为现在神经放松了,后发症紧随而至吧,就好像战后应激综合症一般。唉,马容婷也真是可怜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三个女人 小金子悄声道:“昨天半夜,马容婷和另外的几个女孩子,都是大呼小叫,闹了足足半宿。医生护士和几个弟兄都累得筋疲力尽。” 周修常道:“医生怎么说?” “就说是受到了刺激了呗,大脑的事情,谁也说不明白的。”小金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爸!” 忽然,马容婷喊了一声,原本一双灵活好看的凤目此时睁得大大的,但十分空洞,宛如木偶的死眼一般骇人,直盯着天花板。 周修常和小金子都吓一跳,不约而同地凑上去。 马容婷的一声“爸”,声音不是很大,但在静谧如斯的病房里,分贝便不算小了。 于是,周修常立刻听见了隔壁病房里也传出了几声“啊!啊!”的叫声,应该是其他女孩被吓醒后,也跟着叫嚷起来。 紧接着,走廊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小金子道:“估计是护士来了……” 果然,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护士推门而进,压着分贝呵斥道:“快出去!好不容易哄睡着了!” 周修常和小金子只得一边看着马容婷,一边迈着小步,向门外退去。 马容婷瞪了天花板一会儿后,便又闭上了眼睛,对周遭事物一概没有反应。 退出了病房,老护士便毫不客气让他们下楼:“不是告诉你们了嘛,等到可以探视的时候再来!告诉你们的人,谁都别让放进来,包括你们自己的人!” 小金子悻悻而应。 周修常一边下楼,一边对小金子道:“我觉得,马容婷这两天遭受的变故太大了,远远地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 小金子道:“不仅仅是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就是搁谁,谁也承受不了!何况她还是一小女孩?!” 的确,丧父之痛已然可以让一个花季少女承受极大的打击了,何况还又差点被卖被杀,受到难以想象的折磨! 想到一个之前刁钻蛮横的顽皮少女,日后极有可能变得消沉无趣的精神病人,周修常皱眉叹息:“如果有可能,应该尽早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啊……” 小金子道:“什么医生?心里头……有医生?” 其时,心理医生还不是个大众化事物,对于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人们还大多意识不到。周修常只好口上说道:“没什么……”心中却道,“看来日后需要找机会送马容婷去国外治病了。” 回到楼下,周修常要去看看昨晚受枪伤的郭忠。其实若论伤势,郭忠昨晚最重。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伤是体外伤,外人看得见,摸得到,也长得好;有些伤却是体内伤,看不见摸不着,好坏难以评定估量…… 小金子带着他来到了郭忠的病房,只见病房里郭忠安卧在床,而郭艾则在给哥哥喂水果,小林子在一旁嘻嘻地笑着看热闹。 周修常见到郭艾,关切地道:“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你现在怎么样?” 问到这儿,周修常不禁想到郭艾其实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对阵那个叫江大河的小混混团伙的一场“轻松”战斗,其场面之凄惨,不知会不会给她留了什么心理阴影。 还没等郭艾回答,小林子就道:“是我叫她来的。” 郭艾白了他一眼,道:“是我哥让你叫我来的好么?” 小林子只是笑。 郭艾对周修常道:“我还好呀,只是我哥他……似乎胳臂都要断了!” 郭忠赶紧道:“哪里要断了?别瞎说!” 郭艾道:“你刚才不还是说,要断了么?” 郭忠道:“我刚才是说,我这胳臂疼,疼得都跟断了一样。——周总,我没事!” 周修常道:“没事还这么疼,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林子道:“就是一块肌肉没了,医生说,要想长回来,得一两年呢!” 小金子道:“一两年也恢复不了原状了,不过这已经很好了,竟然没有打中骨头,否则的话,一条胳臂都能打飞了!然后,当时是在荒郊野外,什么也没有,血根本就止不住……” 小林子和小金子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郭忠和郭艾黯淡的脸色。 周修常赶紧“嗯哼”了一声,道:“郭艾,你哥哥昨晚十分勇敢,他和小林子一起居然开车冲向了作恶多端的匪徒,解救了好几名受害者。受伤自然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不过,好在伤势可控,郭忠又立了一件大功,我感铭在心,一定会加以褒奖!” 说到这儿,周修常又对郭忠道:“郭忠,你先在这儿安心养伤,不必着急,也不用想什么因为这个伤势,自己是不是就发挥不了作用了之类。尽管放心,你能做的事情还有不少呢!我也会让医生好好想办法,尽快让肌肉长回来。还有,下次一定要听我命令行事,别听别人家挑唆,然后硬着头皮往上冲!” 郭忠听了,咧嘴傻笑。小林子听出来批评的意思,故意不接话。 其实,周修常的后一句话,乃是对郭艾说的。 适才,郭艾提到“胳臂断了”,也是向周修常抱怨,她关心哥哥伤情,自然早就知道胳臂没断,只是向周修常讨要一个“态度”而已。周修常的一番话让她很满意,而后一句话更让她知道,其实郭忠乃是“不服从命令”,一意孤行,这才导致自己受伤的。 郭艾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林子,对周修常道:“早就知道我哥交的这些狐朋狗友不怎么样,果然还是被挑唆了。” 说完,自己又觉得有什么不妥,果然见周修常和小金子都脸色微变,似乎十分尴尬。 郭忠也哄着脸,道:“小艾,我……” 郭艾心中“哎呀”了一声,暗道:“这句话打击面太广了,忘了加‘之前’二字!” 于是,又赶紧改口道:“我是说,我哥之前结交的这些狐朋狗友,都不怎么样。” 这次,小林子道:“哎哎,我怎么不怎么样了?” 郭艾一梗脖子,道:“你管谁叫‘艾艾’呢?‘艾艾’是你叫的吗?” 小林子冤枉道:“我叫的是‘哎哎’,不是‘艾艾’……” 郭艾道:“‘哎哎’也不行!跟我名字同音了!就是你挑唆我哥去危险的地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林子道:“才不是呢……” 刚说了一句,小金子拉了拉他衣袖,向他微微摇头,示意好男不跟女斗。 小林子叹息一口气,用少年人不服的口吻道:“算了算了!哎,我说郭忠,你知道当时是谁要跟着周总去的啊!” 郭忠点头道:“嗯,是我要去的。” 周修常道:“好了,都是我没有说明白,大家也没有认识到这一次行动的危险性。” 说到危险性,周修常忽然心中一跳:“郭艾也许已经知道了他哥哥受的是枪伤,危险程度不言自明,所以她才如此心急吧?不过,她却没有对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也没有对他哥哥大发光火,而是旁敲侧击,这份冷静和耐心,也不寻常啊!” 周修常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睛一眯,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郭艾看去。而郭艾的眼睛也同样一眯,向周修常看来……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旋即分开,却感到目光中的试探和疑问…… 郭忠在周修常提到“危险性”的时候,不知怎么,却比之前稍显得兴奋起来,道:“嘿嘿,其实我这人胆大,不是很害怕的!不像那个什么程大伟,居然吓得转头就跑!” 周修常听了,哑然失笑,心道:“你此刻还小,终究是少年心性,殊不知,像程大伟那样扭头就跑,才是上上之计!只不过程大伟跑得时机不对,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子弹,真正的聪明人,是早就离得远远的了!但是,事后没有发现程大伟的尸体,他应该是装死,然后趁机跑掉……这样说来,也算是聪明的!” 一提到可以彰显男性“勇敢直前”的事情,小林子也来了劲儿,道:“所以嘛,当初你一说要跟着周总去,我就立刻答应了,而且后来开车,还是我来开的!……” 接着,作为大男孩的小金子也沉不住,道:“就你把车开成那样子,还好意思说,第一下去撞人,就应该撞死了,后面就没有挨枪子的事情了……” 周修常暗暗摇头叹气,自己刚刚好不容易马上就要把话题岔开了,这些“少年”居然成功地圆了回来!还说什么“撞死人”“挨枪子”,正常成年人都听了心惊胆战,别说郭艾这样的小女孩了! 难道已经吓傻了马容婷他们还觉得不够吗?! “怎么会没有呢?”郭忠居然自己还较真儿起来,“开枪的那个人不是我们要撞的啊,要撞的是那个长得特别高大的!所以,撞上了,我也一样挨枪子!” 小金子一本正经地讲起来:“在战场上,一切事物都不能孤立地去看待,你像我们打南疆战役的时候吧,敌人死命地攻击我们,却不知道我方战友已经迂回过去了……” 周修常暗暗叹气,刚要阻止他们,却见郭艾正在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要出去说话。 周修常一想,倒也合适,一方面让小金子、郭忠和小林子说个痛快,另一面自己和郭艾单独说话,话题也好控制多了。 于是,周修常和郭艾“悄悄”地走出了病房,说得热火朝天的三个“少年”居然似乎没有察觉,要不然就是乐得视而不见! 出了病房,周修常等待着郭艾开口,寻思着如何回答她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什么“开车撞人”、“挨枪子”是怎么回事,危险性究竟有多大,等等。 可是,郭艾在沉默片刻后开了口,但问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莫名其妙地说道:“一个……两个……三个……” “嗯?”周修常一脸困惑,“什么一二三?” 郭艾直视着周修常道:“你的身上,有三个女人的味道。” “啊?”周修常呆愣住了,“三个?什么三个?三个女人?味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喜欢之味 郭艾却好像无所谓的样子,淡然一笑:“三个就是三个,我怎么知道是哪三个?除非,我见到她们的时候一闻就知道了。” 周修常不禁回想着,今天先是遇到了竺兰兰,然后是于玉香,最后是刚才看望的马容婷,算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见周修常没有吱声,郭艾笑道:“你吓了一跳?其实,我嗅觉很灵敏的。中午的时候我过来看我哥,刚一进门,就问道一股放鞭炮时候的火药味,你们可能都闻不出来。还有,你进门的时候,我也闻到了,瞧你身上脏的。” 的确,昨天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又在竺兰兰家外的走廊上睡了一夜,衣服上必然脏兮兮的。不过,今早上竺兰兰其实拍打过自己的衣服,虽然不至于湛然如新,但也不是灰头土脸啊! 周修常猜测,郭艾是不是在旁敲侧击地询问昨天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郭艾又道: “其实,你们昨天去了哪里,我并不太关心,只是觉得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哥哥本来就不该去。而更重要的是,你一开始就说,厌倦了打打杀杀,会给我哥一个更好的前途,然而最后呢?不还是打打杀杀么?” 周修常道:“打打杀杀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主动的,一种是被动的,主动的打打杀杀是侵略者,被动的是保卫者。作为保卫者,如果有其他的可能,我们绝不会采取什么打打杀杀。” 大道理说完,周修常又道:“郭艾,这一次你哥哥受伤,是一次意外,他受伤的时候,正是躲避对方攻击的时候,绝不是毫无头脑,暴虎冯河般往前冲的时候受伤的!当然,我没有照顾好他,也是有责任的。” “哦……”郭艾低下头,呆呆地看着地面,嘴上随意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周修常不禁暗暗纳罕:“不知郭艾还想对我说什么?她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保证?可是,我已经让郭忠安心养伤,日后安排他做别的事情便是了,手臂的肌肉损伤,虽然会造成一些不便,但随着伤势复原,影响会越来越小啊……” 郭艾忽然抬起头,道:“其实……修常哥哥,我是来感谢你的。” 周修常瞳孔微微一缩,那一句“其实”,说得让他浑身一凛,不知郭艾会说出什么隐蔽的“真相”出来,没想到跟着的一句却是“感谢”。 周修常微笑道:“感谢我?感谢什么?” 郭艾道:“感谢你昨天把我从江大河他们那里解救了出来啊。你要是不来的话,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的确,若是周修常和小金子没有出现,或是出现得晚了,依照江大河他们的倔脾气,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设想的事。 周修常严肃地点头:“不客气。”他还想说,昨天也真是凑巧,若是发生在昨天或者前天,那么……但如此不愉快的设想,还是不提为妙。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郭艾只是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望着外面冬日中的城市。尽管寒风呼啸,但暖意融融的太阳还是让人产生几丝懒散的念头。 偏西的日光打在郭艾的侧脸上,小麦色的肤色在明艳的光线下发出了深色糖果般的光泽,而淡粉色的小小薄唇点缀在糖果上,倍加可人。 郭艾忽然就一转头,面对着周修常,然后便向周修常扑过来,钻进了他身子,把一口薄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可以说,周修常“没有反应过来”!这绝不是说郭艾的“速度”是多快,而是说周修常自己有些发懵了! 郭艾如此举动……是个什么情况?! 一吻既离,郭艾随即便直起身子,脸色大红,脸颊好像是晒透的红苹果…… “我……挺喜欢你的味道的……”话并未完,郭艾却一扭身,径直向医院的女厕所走去。 郭艾的表白突如其来,周修常犹自呆在窗前十几秒钟! 令周修常惊讶的是,郭艾不过是个初中女生而已,尚且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但在表白方面却十分大胆,尽管说了一句便羞涩而退。 “看来年龄越小,在这方面便越是无所顾忌啊!”周修常心道,“可是,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尤其是她刚刚说过‘一二三’三个女人的事,自己却又成为了‘四’……” 说到底,郭艾年龄尚幼,形容尚小,周修常对之无甚非分之想,但在潜意识里,一个人被异性喜欢,总是不禁飘飘然,这一点谁也不能免俗。 不过,周修常总觉得在飘飘然中,感受到郭艾的一丝匆忙和急切,宛如一些杂质参杂其中。 这些杂质,自然不是“喜欢”的味道。 印象中,周修常对初恋的感觉是纯粹而毫无杂质的,愈到成年,杂质越多,而周修常却在此刻的郭艾那一吻中,感觉到了些许不纯粹。 “也没准是我自己想多了呢?”周修常慢慢踱回病房。他知道,郭艾躲在厕所中,自己不回去,她是不会出来的。 推门而进,周修常被病房里的情形又吓一跳,只见郭忠用他没有受伤的胳臂死死地抱住小金子,而小林子则和郭忠配合着,也死死地压在小金子身上……看样子是两个少年在和一个“大男孩”较劲儿。 “……怎么样?服没?”小金子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说过……”小林子也气喘吁吁,“你用不脚的,怎么还用脚,不算……” “……你俩能起来么……”郭忠也憋得脸色通红,“你俩都压在我的身上!” 周修常叹口气,走过去把小林子和小金子都拉了起来,指着郭忠道:“他是病人,你们不会让着他一点?” 小金子道:“我让啦!我真让了!你看,我连脚都没有用!” “你用了!”小林子叫道,“要不然,我压得你根本就起不来。” 这时,郭忠看了看病房门,道:“周总,我妹呢?” 周修常心道:“你总算记起来你哥哥的身份了,居然想起了你妹!”道,“郭艾在厕所里,一会儿就回来了。”又对小金子道,“小金哥,你也闹够了,咱们走吧。” 小金子会意,但对如何“镇服”郭忠和小林子这两个少年似乎兴致勃勃,不忍离去,指着他俩,道:“告诉你们啊,晚上接着练!” “奉陪!”小林子也毫不客气。 要不是周修常拉着小金子,三人恐怕立时就又要开练了。 回到周修常的病房,小金子道:“你别着急,跟着你的弟兄们,我会让你挑,你看中哪个,我就派给你。” 周修常先说了句“多谢”,然后道:“不过,小金哥,现在我更想问的是昨晚的情况。别忘了,昨晚上死了几个人,还跑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而且,郭忠他们也是开着出租车来的,多半也是放走了司机……” 小金子打断道:“这个我已经问了,他们的确是打了一辆车,但是半路上司机吓坏了,就跑了。” “原来如此。”周修常沉吟了片刻,“还有不知下落的程大伟。算起来,有三个人从昨晚的现场中逃了出去,程大伟多半不会报警,就那两个出租车司机是必然报警的,尤其是丢了车子的!” 小金子道:“这个我也想过了,警察一定会来,他们也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否知道是我们做的,就不一定了。那辆越野车,我昨夜就让陈帅处理了。” 的确,那时候没有什么监控,案发地又是荒郊野地,警方最大的线索便是车辙印和两个出租车司机的证词。而车辙印在开回城内后,便会混杂在车水马龙中。 周修常道:“看来,你我,还有郭忠和小林子,需要暂时躲一段时间了。唉,这其实也算是行侠仗义,解救弱者,但事事相环,要是配合警察的话,就必然和盘托出,那就糟糕了。” 小金子道:“嘿嘿,周小弟,用得着躲着藏着吗?!你虽然头脑不差,但江湖上的事情还是经验不足啊!” “哦?” 只听小金子道:“实际上,以我来看,这些匪徒能有这么多枪支火力,而且据你说,还有什么豪车和小飞机,那你以为他们在官府中能没人做靠山?” 周修常道:“我想到了,可是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得了吧,什么伤天害理?!你看看昨天那伙人,在他们眼里,人命算个什么东西?!人命,也无非就是钞票而已!” “那给他们做靠山的人,可也算是罪大恶极了!”周修常一想起自己国家的人居然给这伙亡命恶徒做靠山,真是反胃! 小金子道:“当然是有罪的!不过他们自己能不能意识到就不一定了,因为有时候可能是迫不得已,没准往后事情捅出来,他们还觉得是被逼无奈,所以才出如此下策呢!” 其实,这其中的蝇营狗苟,便是小金子不说,周修常也能想到,他只是决计不想自己国家的朝廷命官,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而听小金子说的言之凿凿,周修常不禁心中一动,道: “小金哥,你们是不是对这类人口贩卖的事情有过了解?” 小金子的脸蓦地一白,紧接着又是一红,道:“其实……本来是不想说的……你知道,我们退伍帮,其实也和韩博涛合作过……” “又是韩博涛!”周修常心中暗暗咬牙,又想,“也对哈!整个安原市里,除了韩博涛,谁敢做这样的事?!” 周修常问道:“难道别人没有发现么?” 小金子道:“这等事情,能传出去?凡是知道的,自然都跑不了干系,一损俱损啊!黑哥从一开始听说,就拒绝了,这样亏良心的事情,多少钱也不干!后来韩博涛就勾搭上了谭王八,谭王八应该是干了!” 周修常听到这儿,才略略知晓了黑哥和韩博涛的些许过往,心道:“黑哥所掌握的韩博涛的把柄,估计也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咱光脚的 小金子又道:“所以,昨天这样的事情,我们退伍帮也不是很清楚,我都没想过,谭王八会找到国际黑帮!果然是跨国的买卖啊!哼哼,韩博涛成天在电视上说什么与国际接轨,真的是接轨了!” 周修常心道:“看来,韩博涛在安原市的能量不可小窥!我惹怒了他的儿子,他尚且没有对我展开大规模的报复,一来是暂时没把我放在眼里,二来是集中注意力,专心在今晚的这件事上!算一算,光是我所知道的人命案,就已经好几起了,先是老兵烧麦的老马,然后是记者戴礼,再后来是几场斗殴中的牺牲品,江大河他们应该不算——不过,江大河居然出现得蹊跷,消失得也十分蹊跷——还有昨晚的恶徒以及几个受害的女孩……” 这么多或死有余辜,或无辜可怜的受害人,周修常却很少听说到警方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看来韩博涛统统的压住了。 不过,人命关天,很多事情纸包不住火,通过苏起章询问竺兰兰便可知朝廷中很多人物也都有所耳闻,却均没有细细过问。 所以,韩博涛急于为自己善后,今晚的事情他如若成功……以前世的记忆来看,他至少可以再蹦达足足半年! 想到这里,周修常暗暗告诫自己:“安原市的水,比我想象当中的深多了!不过,我既然已经淌了进去,那就一淌到底,否则就半路淹死了!” 有时候与人的博弈是双赢的,有时候却是你死我活,容不下半点余裕。 周修常想罢,对小金子道:“小金哥,我觉得,韩博涛和谭王八他们,没准一直在暗暗策划着对我展开报复行动,只不过现在没有腾出手来。” 小金子感慨道:“是啊,我们前天就说过,半夜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警察却没有出动,真是奇怪。但他们什么时候来呢?我们也未必就怕了!不就是一个大官么?” 不过,在提到“一个大官”的时候,小金子究竟是底气不足了起来。 周修常很想问问小金子是否知道黑哥所掌握的韩博涛的把柄,但想了想那一日黑哥给韩双乙展示时,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包括小金子。小金子那时候还主动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帮忙”,黑哥立刻说不用。 周修常道:“小金哥,别着急,其实朝廷中人比我们的束缚更多,我就不信他真能成为安原市的土皇帝!尽管他有这个心思!” 小金子这时捏紧了手掌:“对!妈的,咱们才是光脚的!” 周修常不禁心道:“若是黑哥面临此种境况,不知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猜测,依照黑哥的做法,多半应该是和谭王八死拼到底,但是却对韩博涛妥协,也就是取代谭王八的位置,和韩博涛合作……其实如何保住自己的,永远是江湖上的唯一准则。 但退伍帮虽然之前取得了一点胜利,但总体实力上还是和谭王八相去甚远,就算是黑哥在,他如何取胜谭王八,胜负实在难料! 但周修常如今有了另外一种途径,一种不那么委屈自己的途径。其实说起来,能够利用这个途径,也是用一条人命换来的。 这条人命便是戴礼。周修常通过戴礼之死,联想到前世中的事情——前世里,戴礼正是因为跟踪报道一件讳莫如深的案件而身亡。而这起案件众说纷纭,直到韩博涛落马后两年,才随着案件的解密而水落石出。 案件虽然在当时轰动一时,但毕竟影响不好,所有媒体在蜻蜓点水般地报道了几句后便再无下文,而记忆力从来都不好的广大人民群众自然也很快就忘到了脑后。 而前世那时候,周修常尚且在一家饭店打工,整天忙得腰酸背痛,对于社会上的新闻掌故,多半都是从后厨中的侃大山得来了,自然也记不清太多,所以只是有所耳闻。 不过,在这一世,通过戴礼之死,以及一些事情的观察,他却通过这些端倪反推出了这件案子——一件即将在这几天发生的恶行事故! 见周修常微微皱眉思索着什么,神色间似乎有些担忧,小金子拍了拍他肩膀,道:“别怕,你要是很担心,我现在就让你去挑人吧!” “嗯?”周修常愣了一下,才对小金子的思路有所察觉。刚才自己沉吟时,小金子一定认为是自己在担心着亲朋的安全。 如果朝廷行动起来,多半会杀人不见血,财产剥夺,人员当啷入狱,罪名织罗一下便算了结了。日后再审的机会,全看当朝命官是否落马。而谭王八行动起来,便只是杀人见尸。不过,两者相较之下,还是谭王八更加令人恐怖一些,因为杀人见尸的行动,毕竟连场面话和任何程序都不用走。 而小金子要是派人暗中保护,其实也是针对谭王八而言。朝廷行动起来的话,谁也无济于事,只能以官对官。 这么想罢,周修常点头道:“也好。其实,只要保护处两个地方就够了。” 小金子道:“你的家?还有你的公司?” “家就是城中花园小区,只要看住小区就行了。”周修常笑着说,其实他要看住小区,乃是可以把父母家和于玉香一块保护起来,“至于公司则未必需要,还有黑星星他们呢!” “那另一处需要保护谁?”小金子有些好奇起来。 周修常笑道:“你是见过的,就是上次在二中那条小巷里。” 小金子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噢噢……懂了!” 原来是找个机会,揶揄了一下他。 周修常拔下充电器,揣起大哥大,在小金子的带领下,来到住院楼的一楼,两人一边下楼,周修常一边问道:“这里的医生护士看见郭忠的枪伤,还有那么多弟兄被打受伤,都不会通知警方么?” 小金子道:“头几年还会,后来我们掏钱,给了他们两台设备,他们就不会了。好家伙,一台设备就要几百万元!” 周修常听了,也不禁咂舌。实际上,对于精密的医疗仪器,一台几百万元华夏币并不算是贵的。不过,反过来也可以看出,当时黑哥这一伙人做买卖,也的确赚了不少。总之,花了几百万元,买了一处后勤保障基地,倒也划算了。 小金子道:“你既然说有两处,那你自己要多少人?” 周修常道:“我老师家派三个人,有个照应;城中花园派两个人,如何?” 小金子道:“嗯?怎么你家那边才派两个人?” 周修常道:“城中花园毕竟也有保安之类的,再说,那么封闭式的小区,需要防备的不是大规模明目张胆的冲击。” 小金子道:“想要欺负人,没有用明目张胆的冲击的,都是暗中偷袭。这样吧,一边都是四个弟兄,一共八个。”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楼下,周修常环顾了一下左右,只见冷冷清清的,便道:“也不用那么多吧,在这里的弟兄们伤员多,也时刻需要警惕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的人不多?”小金子狡黠地一笑,“别忘了,其实之前我们有两个堂口的人守在这里,你猜猜现在多少?” “多少?”周修常随着他的问话接下去。 小金子竖起三根手指:“四个堂口啦!” 周修常“嗯”了一声,差点笑喷,道:“哦……那就按照你说的,派给我八个人吧。” 小金子竖起了三根手指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收回,抿嘴一笑,道:“以嘴上说的为准哈!总之,我们现在反正很多堂口也没有了,弟兄们又在家带着难受,便纷纷聚拢过来。” 周修常道:“这样也好,不过需要注意防范,别像我们攻击百昌街一样。” 小金子道:“不会。我已经安排他们,去附近的各处街道了,到时候彼此都有照应。” 听这么说,周修常顿觉得十分踏实,其实真正的战斗力不在人数多少,而在士气高低。此时,退伍帮在渐受挫折后扳回一城,正是士气不弱的时候。而且,小金子这么安排,也有利用团结互助,当属无虞。只不过,这种情况不能长久,时间长了还没有买卖可做,坐吃山空不说,士气自然每日益下。 小金子又介绍道:“这四个堂口就是王国诚,叶大龙,曹阳和宁宇他们四个的,人数一共有一百多人呢,所以借你八个,不要紧的。” “这敢情好啊。”周修常略一沉吟,“那就这样吧,我就在这里挑几个,然后如何抽调人员补充这里,你们再商量。” 小金子点头道:“也可以。” 说着,小金子走到外边,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的,由近到远,各响起了四声口哨。 不久,约有十几个大汉一一赶过来,除了见过的大方小方之外,还有另外几个眼熟的弟兄,见到周修常,都露出朴实的笑容。 周修常指了指大方小方,又随意指了指另外六个,对小金子道:“就他们八个吧。” 小金子道:“不多选选?” 周修常摇头道:“不用了,这些弟兄个个都强!” 于是,周修常把大方小方等这八位弟兄留下,其余的人都各归原位。 大方小方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面前的“周哥”要他们做什么,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早就亲眼见过了周修常神乎其技的身手,其中更有六人都在危急时,被周修常救援过。 周修常见他们迷茫困惑的样子,先对小金子道:“是你说,还是我说?” 小金子笑道:“我说什么?他们以后反正要跟着你了,难道还让我负责?哦,对了,吃得喝得,也都跟你哦!” 周修常笑道:“没问题。” 然后面对着这八位弟兄,周修常用不大的声音道:“今天请你们八位弟兄委屈一下,跟我混一下了!” 大方小方等都摇头道:“不敢不敢,不委屈!不委屈!半点都不委屈!”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另一线索 周修常道:“其实是在下遇到了一些事情,很是担心,所以请诸位帮忙看护一下我的老师和家人。依照我的判断,敌人未必会动手,但为了万无一失,大家去相互照应一下总是不错的。不过,一旦有什么事情,大家也不要拼命,但一定记住来着敌人是怎么来的,又去了哪里,我知道了也好处理……” 这时,小金子忽然道:“大家只要知道,小周老弟害怕有人对他的亲朋不利,所以请大家帮忙照看一下,大家觉得怎么样?” “坚决完成任务!” “去吧!去吧!”小金子把手一挥,然后对周修常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这么客客气气地讲上半天,他们反而听糊涂了!哈哈哈!” 周修常一想也是,其实让人去保护,也只是个求个心安而已,便笑道:“那好,行的,咱们就这样,我便带他们走了。” 和小金子告别,周修常便带着大方小方等八人离开。 走出医院,来到马路上,周修常等人瞬间便十分显眼了。只见冬天下午的城市街道上,一行八个壮汉,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后,一共九人浩浩荡荡,威风的紧,焉不吸睛!? 周修常带他们走了一段路,过往行人莫不远离,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周修常一面觉得过于引人注目,一面也觉得有些好笑,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大方小方等人也都笑着看着他。 周修常打量着身后的八人,除了大方小方之外,其余六人中,有四人都是二十多岁模样,梳着平头、相貌普通的,叫董宇和李帅;有两人笑起来时眼睛小小的,叫赵立三和王凯;另外两人和大方一样,都是三十多岁左右,额头上都能看见一些褶皱,脸上能够看出被生活打磨的粗砺之色,但笑容要比年轻人质朴得多,分别叫陆云成和史家和。 周修常看着他们,忽然想到:“这,恐怕是我所带领的第一支社会上的队伍了,八个人听起来不多,但事实上走在马路上,乃是人见人躲,最多侧目而视啊!还有,带走之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交通问题!怎么解决呢?” 从这所陆军医院到竺兰兰家,或者城中花园,道路不算近,八个人总不能一路走回去?在外人看来俨然便是游街遛猴一般!多不像话! 可是,若是打车的话,八个人至少要安排两辆车,不过很多出租车一见到这么多壮汉,早就吓得避而远之了!因此上,如果想要打车,似乎应该打四辆车才对。 四辆车,没有人能保证同时有四辆出租车供他们去乘坐,只能一辆接一辆去打,两人一组地去坐,而目标便得事先说好,说得不清楚了,说不定就有哪一组走丢了,到时候其他人反而还得找走丢的那一组…… 城中花园还好说,让出租车停在大门口便是。竺兰兰家却不好说,周修常只记得小区的位置,说出小区名字的话,也不能保证四辆出租车都停在同一地方,再加上下车之后没准再走上几步,又没有简便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就会大家都在附近却就是找不到彼此的情况…… 到此,周修常才发现,率领一个人多的团队,遇见的问题要远比自己所想象的多得多! 这时节考虑问题时,便不能以一人两人作为思考条件,而是八人!没准,以后还会更多! 这么想着,周修常不禁苦恼起来,心道:“以前看他们组织了一大帮人,总觉得威风凛凛,让人煞是艳羡!却不知道,仅仅是考虑到交通问题便已经让人头疼了!” 见周修常微微皱眉,大方小方等八人都不禁收去了笑容。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老人”史家和,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哥,咱们要去的地方远不远?远的话,其实……”说着,就住口了。 周修常不知史家和是谨慎,还是有意拿腔,说道:“嗯,是有一点远,怎么?” 虽然听史家和的意思,应该是看出来周修常人员运输的窘境,但周修常还是不愿意点透,“如果之前说出来,会不会给人留下一种没有主意的印象?” 其实,他的“没有主意”,乃是之前甚少经历过这种情况,所以有些束手,也是人之常情。 那史家和道:“哦,如果有点远的话,其实是可以让人开着面包车送的……” 还有这种操作…… 周修常心中恍然,道:“对哦,所谓配一辆公车不就解决了么?” 可是,如今已经走了一段路,距离医院也有两三个路口了,难道为了坐公车,一行人再浩浩荡荡地走回去,向小金子要一辆车……听起来也像是一个笑话。 既然笑话已然闹定了,周修常合计着还是不让更多人看见吧,便思索了一下,道:“不用回去了。这样吧,你们谁知道城中花园在哪里?” 大方、小方和另外两个年轻人赵立三、李帅举起手来。 周修常道:“那好,这样,大方、小方和赵小哥,李小哥,你们四位去城中花园,任务没别的,就是盯着可疑人员,一旦有事情,就往我的大哥大上打电话。一会儿你们四人,分坐两辆车,去城中花园就是了。到了那里,可以去轮流去茶馆里坐。晚上给我打电话,我跟保安们说一声,让他们允许你们到岗亭里歇息,辛苦你们了!” 小方道:“周哥,什么算是可疑人员?” 周修常一呆,他原本想说,被门口保安拦下来、却还要往里进,或者是要翻墙而进的,便是可疑人员。但又一想,不对——尽管是冬天,但时值周日,前来看房买房的人一定会有,出出进进的,保安也不会过多阻拦…… 于是,他索性道:“这样吧,你们如果能进去的话,就进到小区里,盯住你们左手边的一拍别墅就可以了,重点是从二十三栋到四十二栋,明白吗?” “明白了!”大方等四人都答应着。 可是,小方还是问道:“地方清楚了!可是……周哥,谁是可疑人员呢?” 周修常笑道:“你们四个大男人集体了去某一个地方,却又什么都不干,只是盯着几栋别墅,你说你们是不是可疑人员?” 小方听了,挠了挠头,道:“可是我们是有任务的啊……” 大方道:“周哥的意思就是,如果有谁想我们一样,无所事事,五脊六兽的,那就是可疑人员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懂了,想想确实如此。 安排完了,大方小方和赵立三、李帅便准备在路边打车而去。 尽管周修常很想无条件地信任这些弟兄,但白首按剑,谨慎一些不无坏处。 接着,周修常再对董宇、王凯和陆云成、史家和道:“咱们几个去老师家所在的小区,也是,一旦发生什么可疑的情况,就打我的大哥大。” “明白了。”史家和等答应着,脚跟一并,好像是战士接受上级任务一样。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来到,周修常让大方带着小方先走……接下来是赵立三和李帅出发……再然后才是周修常带着史家和和王凯,同时等到最后一辆出租车,让后面的车司机跟着前面走。 大方和赵立三临走时,周修常都掏出了一千块元钱给他们,作为行动经费。 不久,周修常他们来到了竺兰兰家附近的小区,安排好盯着某一栋单元后,周修常也掏出两千元活动经费交给史家和,便离开了。 此时,周修常心中感到几分稳妥,起码不至于发生回到竺兰兰家后却竺兰兰不见踪影而自己只能干着急的情况了。虽然几个陌生弟兄看守终究不如自己亲眼盯着放心,但这也是无可奈何。“恐怕我要是再多疑下去,天下便无可信之人了!再说,这几个弟兄是知道我的本事的!” 实际上,这份惴惴,与其说是对弟兄们的不放心,倒不如说是对家人和竺兰兰、于玉香的挂念,恨不得自己时时刻刻地保护着才好!同时,这也是因为周修常性格中的不安全感,以及如今面临的敌人实在不可小窥,不得不多想多虑一点! 一边想着,周修常一边来到了马路边,其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他伸手拦车,正想着要不要回一趟城中花园看一看大方他们的布置的时候—— “铃铃铃……” 这时大哥大响起,周修常心中不禁一紧:“这么快就有事情发生了?” “喂?啊!你说什么?!什么?什么?!!你慢点说!不会吧?嗯……嗯……” 话说,一辆出租车司机驶进了一个居民小区中,然后放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东张西望,观察着左右的环境,似乎很是陌生,接着,他就好像发现了目标了一样,迈开步子,快步朝某处走去。 出租车司机可没有兴趣跟着刚刚下车的乘客,令他感兴趣的是下一个可能上车的乘客。所以,司机立即就发动汽车,绕着小区开了半圈…… 不到一年前,国家刚刚开始允许成立出租车公司,他作为一家工厂的司机,在被很多会溜须拍马的老司机挤兑后,便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辞职了,举债五万元,买到了出租车驾驶执照,开始栉风沐雨的日子。工作比在工厂拉货辛苦多了,但是每天都很踏实。开车也有很大的危险性,听说不少劫匪都半夜里抢劫出租车,一些都市犯罪传说流传在这些司机的群体中,但直到今天为止,他并未听说身边某个司机出事。 今天,他听说了两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都是与出租车有关的。听说,两辆出租车先后去了郊外某地,乘客乃是一伙悍匪,半路上想要抢劫司机,不过司机反抗了,后来,一辆车的司机成功逃脱,并在半路上载上另一辆车的司机。原来,那第二辆的司机在刚刚驶进野地的时候,就勇敢地跳车逃生。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现在就撤 听说,出租车公司的老板今天报警,并率人主动去找那辆被抢走的车子了,但警方居然行动缓慢,丢失的车子也没有找到,附近市镇买卖二手车的人也都说没见过有人来卖车。 开着车,司机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感慨,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啊,跑货车的时候,经常会听到老司机们说,半路上有人躺着拦车,千万别刹车,直接压过去,就算是小孩和孕妇也要压过去,因为道路狭窄,你连绕过去的机会都没有,一打方向,就直接掉沟里了! 若是你一停,或是一打方向掉沟里了,就会立刻有附近的村民们冲出来,然后二话不说,根本不给你讨饶求生的机会,直接灭口,再把货物扒下来卖了,货车也卖了,尸体埋在庄稼地里……据说,那里的朝廷和警察局积极参与这鲜血交易! 司机感慨着,如今自己不跑长途货运了,改跑城市出租了,在省城安原市里,多少安全有保障吧?可是稍微出了一点城,就出事了! 他暗中告诫自己,从此以后,半夜不出车,出车不出城。 刚刚绕着小区开了半圈,司机忽然看见前方的马路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年龄不大,似乎是学生模样,却难以置信的是手拿着一台好像大哥大一样的东西在打电话!同时,这少年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正是打车的手势。 作为出租车司机,永远欢迎下一位乘客,他稍加油门,同时把方向盘稍稍向右一偏…… 但是下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发生了! 司机已经盯准了那打大哥大的少年的位置,然后准备靠边停车时,眼睛习惯性地看了右后视镜,就在这时,司机的余光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他迅速地回过眼睛,左右打量着,刚才是什么闪过去了? 可是哪里看起来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是原本站在路边的少年不见了…… 司机呆了一呆,他左右瞭望,却真的不见那少年的踪影! “咔嗒!”司机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然后不甘心左望右望——那少年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可是这太令人蹊跷了,上一秒钟他明明看到一个少年打着大哥大站在路边,下一秒便无影无踪,好像这少年在一瞬间奔跑了二十余米,跑出了这条小巷一般。 司机狐疑着,揉了揉眼睛:“奇怪!奇怪啊!难道是我眼睛花了?不可能啊!难道是……鬼?” 提起鬼,司机打了一个寒颤,他立刻钻进车里,然后看了看即将落下去的夕阳:“不可能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有鬼?我开这么多年的夜车都没有碰见鬼,这大白天的……” 想到这儿,司机忽然想到,自己在远处看到这少年时,曾经看见过少年的影子! 有影子,便不是鬼了!可是,既然不是鬼,这少年怎么忽然消失了? 难不成,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马路边,直奔出租车而来,然后一把拉开车门上车,神情急切,嘴里却在剧烈的喘息下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是指着司机,又指着前方,又指了指自己。 司机感觉莫名其妙,他看着这年轻人感觉十分眼熟,转念一想,“嘿!这不是刚刚在小区那一头下车的年轻男子嘛?!他怎么又跑着穿过了小区,然后又来打车了?出了什么事了么?” 这时,那年轻男子顺了顺气息,道:“你……有一个……小孩……你看见没?” 司机一呆,道:“小孩?你是说……一个学生模样的……” 那年轻男子急切地点头。 司机道:“打着大哥大?” 那年轻男子更加急切地点头。 司机道:“没看见啊!” 那年轻男子脸色一沉:“放……放屁!你他妈都说了看见了!” 司机道:“我是看见了!我还以为他要打车来着,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年轻男子点点头:“对!我也想问你呢,你离得近,看见他……他去哪儿了么?” 司机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想拉客赚一笔呢!” “唉!”那年轻男子懊丧地叹口气。 司机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呀,是那孩子的亲属?” 那年轻男子白了一眼司机,然后从怀中掏出整件,亮给了司机。 “条子!”司机心中惊讶道,嘴上却只是伸了伸舌头,不说话了,只是心中犯疑:“一个便衣警察,居然要找一个学生!这学生犯什么事了?” …… 周修常接起了大哥大之后,听到了一则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因此上来不及打车,立即迈开步子,便风驰电掣地朝新街大厦而去。其速度之快,几乎连个影子也没留下。 电话是王朝阳打来的,他的电话中的焦急语气,让周修常感受到了濒临死亡般的急切。 到达了新街大厦的时候,只见大厦外围已经用绳子为了一个圈;两辆大型装载机分别停在大厦的入口处,好像两头怪兽一样把守着门口。 再外围,聚集了十多个年轻人,一个个都嚷嚷着:“喂,你让我们进去,我们东西还在里面呢!”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好像是保镖模样的人冷漠着说道:“你的东西,我们的人已经搬出来了,请你去那边去找。”说着,伸出了手指。 周修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路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堆积着文件、文具、日用品等各种杂物,全都是乱糟糟地,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不少年轻人在“山”中翻检着,还不停地骂骂咧咧:“把我们的东西胡乱地扔出来了!太过分了!从来没见过!这不是欺负人嘛!” “你们公司的文件丢了没有?”“丢了!丢了一地!你没看见纸张到处飞嘛!”“听说,每家公司除了派一名财务进去去公章之外,谁都不让进啊!”“妈的!太欺负人了!我的东西至少丢了一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凭什么他私自撬开我们公司的锁?也没王法了吧!?” 看着这一切,周修常皱紧了眉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适才王朝阳给周修常打电话时,也没有说得太明白,只说什么新街大厦要完蛋了,楼要被人拆了,我们很危险之类,主要是王朝阳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显然是被什么事情吓得不轻,周修常不由多说,立刻就赶来了。电话中,王朝阳说一会儿再给周修常打电话,现在通话受到了干扰……周修常也没仔细听,十万火急地挂断电话,便赶来了。 来到新街大厦,才发现事情的确不同寻常。 新街大厦周围,站着好多名穿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一个个都板着脸,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而周围有许多白领们,都带着焦急的神色一声声地哀求他们:“我的东西真的在里面,你们凭什么不让进,你们是谁啊?我报警啊!” 旁边一个男白领道:“我中午的时候就报警了,警察来了你猜怎么说,说这是经济纠纷,他们不管。” 头一个说话的女白领道:“不管是吧?好,我给我写新闻的朋友打电话,让政府,让全国让全社会都关注这件事,这还了得了,光天化日之下没收私有财产!” 另一个女白领道:“没用的,我有朋友已经联系国外的记者了,都半路上被警察拦了下来!” “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的公司怎么办?老板呢?” “老板的大哥大根本打不通!” 这时,一个西装男冷着脸走出来,道:“吵吵什么?我们老板说了,你们的损失我们都赔偿了,你们还嚷嚷什么。想捡东西的,去马路对面捡去!丢了什么东西的,值多少钱,跟我说一声,我赔给你们。” 一个男白领说道:“哎呦!你有钱了不起呀!告诉你,我在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你赔不起!” 那西装男一笑:“哼!那我们就只好杀了你喽!” 那男白领脸色一白,竟而不敢回话了。 西装男又道:“到底多少钱,给我说一声,你不为难我们,我们也不为难你们!” “一万块!”忽然,一个男白领叫了起来,“我的东西,价值一万块!” 在当时,一万块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那西装男点点头:“好,一万块,拿着你的身份证,跟这位去取钱!”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 “什么?!” 白领们听了,都窃窃私语,一万块,说给就给了?! 作为员工,自己在公司的私人物品价值撑破天恐怕也不会过百,毕竟那个年代一百元钱购买力可不低!而这个男白领本来是狮子大开口,要个一万元挤兑一下那西装男,不想竟然答应了!还可以立即取钱! 那西装男看着白领们窃窃私语,不禁一阵冷笑,心道:“赔偿你们这点钱算什么?赔偿你们老板的钱都是几百万上千万,而且,我们老板还负责给他们找新的办公地点,帮他们扩展业务……这些可真是花了血本啊!不过我们老板有钱,也不在乎,他所在乎的,乃是十二楼的那帮家伙!还有十二楼的那个女人!” 这时,又一个女白领道:“那我的化妆品都在里面,价值至少有三万块,还有我的衣服也在里边,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差不多五万,你们赔吗?” 西装男根本不动声色:“五万,请跟这位走。” 那女白领一愣,什么化妆品衣服之类,她不过是信口开河,对方居然连查都不查,就一口价答应赔偿? 这时,先前那男白领回来了,脸上充满着喜色,手里拿着蓝黑色的一沓钱币。 女白领一见,二话不说便跟着一个彪形大汉而去。 立时间,白领们好像看见了一个赚钱渠道一般,纷纷拥挤上来,西装男不得不一脸嫌弃地扬了扬手:“排好队!人人都有份!” 第三百五十章 全部赔偿 新街大厦本来是写字楼,因为煤水电物业都很贵,除了赵月如和其他公司守夜的才睡在这里之外,没有住户,因此上,拥挤而来都是白领们。 那女白领眉开眼笑地取走了五万块!在第一个吃螃蟹的男白领面前显摆了一下。那男白领见了,不禁捶胸顿足,痛恨自己怎么不说多一点! 很快的,白领们有的不好意思,品性诚实,领走了一万两万,有的存心赚上一笔,直接开口:“十万!” 那西装冷笑了一声,道:“好,十万,去取钱吧。” 后面的白领们闻之咂舌,跟着的一个白领叫道:“二十万!” 不料,那西装男却冷冷地道:“二十万能买一间房子,你在里面有产权么?” “可是我东西,价值就值二十万!”那白领挺着脖子,倔强着说。 西装男道:“听好了,最高赔偿十万,多了一分没有!你要是不满,我们就做了你,信不信?” 那白领还想犟几句嘴,这时后面已经等不及的白领们催促道:“别那么贪心了!都有十万了!赶紧去吧!别耽误时间!” 从此后,后面的每一个白领都声称“十万”,而西装男也一概应允。 这下,之前领得少了不愿意了,一个个围拢来声称自己说少了。 对此,西装男只是“嘿嘿”冷笑,并不搭腔。 见到后面的人一个比一个多,那第一个领钱的男白领不禁气得痛苦流涕,周修常见他这个样子,觉得他能得抑郁症好几年!同时,那领到五万块的女白领也哭得脸都花了! 领到十万的人欢呼雀跃,手里握着厚厚一沓钱,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甚至有人没有捏住,导致钱币飞散在寒风中,一伙人纷纷去争个头破血流,喊得撕心裂肺…… 很快的,一些虽不明真相,但觉得有利可图的路人也混进了领钱的队伍中,也跟着叫嚷十万,也真的领到了钱。领到钱后的他们眼睛更直勾勾地盯着一厚沓钱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很快的,就会有几个黑西装保镖前来,把蒙混领钱的人按在地上,然后不由分说,一顿爆踢,算是杀一儆百。果然,后来的几个路人见了,都落荒而逃。 而周修常也混在领钱的队伍中,他只不过是慢悠悠地站在最后,甚至把排在后面的人主动地让到前边去,只为了获取一些信息。 有些白领说什么政府要破产了,所以给私企白领们发钱……周修常一听,便知道是无稽之谈。 有些白领说,自己老板要跑了,临走的时候发一笔解散费用……但很快就用其他的白领说:“我们老板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你们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 那白领道:“听说是新街大厦要破产了,让我们所有公司都搬出来!” “搬出来就搬出来呗,干嘛这么心急,再说了,新街大厦破产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无非是这栋楼易主了呗,就算是要我们搬走,按照法律,我们也应该有一段时间搬迁!” “哎呀,你们都说得不对!”这时,一个老大爷拍着大腿道,“你们都是在胡说八道,哼哼,一群小年轻,不懂事!” 白领们听了,都道:“那您老说说呗?您老是不是来领钱的啊?告诉您,不是这栋楼里的,千万被领,能被打死!” 那老头道:“我是这里看门的!我怎么不能领!?我也要十万!你们知道为什么要用一天的时间就让你们都搬出去么?告诉你们吧,新街大厦今晚就要拆喽!” “今晚就要拆?”一众白领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修常也瞠目结舌:“怎么回事?!果然是要拆楼?!” 那老头道:“是啊,你们没见么,两台机器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还有更多的机器要来,今晚就要把全楼都砸喽!” 这时,一个白领问道:“谁呀?谁呀这么干?这么急?我们连个和旧公司告别的机会都没有?!而且,直接用大额赔偿金解决了问题,如此无法无天,还这么财大气粗,究竟是谁?” 老头却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有十万块钱可以领,马上存银行里,我这一辈子就不缺钱了!” 登时,老头的话,就把讨论的话题引到了这些钱怎么消费上面去了。有的说旅行,有的说做买卖,有的说投资股票买基金,甚至当场就向他人推荐起买什么股票来了,更有的说,全都买彩票了,看看能不能中奖…… 白领们尽管内心狐疑,但是冲着十万元的“补偿”,人人其实都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周修常不听这些没用的,他走到老头跟前,道:“老大爷,请问,你怎么知道这栋楼今晚要拆呢?” 老头道:“昨晚上半夜三更的就开始干活啦!什么堵电梯,砌墙之类的,还有炸楼……反正我也没怎么听清楚,然后就被他们赶出去了,最后就听他们说,明晚就都拆了!又说,要安装什么炸药之类的……也就是这些话了!” 周修常谢过了大爷,排在队尾,心道:“真真是奇哉怪也!还有炸药?!这么着急拆楼是做什么?” 他仰头望去。“新街大厦里人人都出来了,而王朝阳他们还不出来,还有赵月如,不知道她和孙美妮还在不在里面?!成达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日是周日,很多公司除了值班和加班的,不会到这里来。拆楼者可能也是利用这个时间,攻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不! 周修常暗暗盘算:“这一次没准也是冲着我来的!而幕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张春龙!这些白领们有些人知道七楼的春龙地产是张春龙的产业,而新街大厦被拆,张春龙的春龙自然也被牵连了,可是却没见张春龙抛头露面,甚至那一日见过的‘四季地产’的几个打手喽啰也都不见!想想,只要张春龙在,有人敢这么打新捷大厦的主意!因此上,敢这么花血本,敢这么动自己产业的,也就只有张春龙自己了!” 周修常不禁觉得张春龙有些好笑:“他如此大动干戈,所为何来?这么把我成达公司推平,他又有什么益处?难道不知道,做了这一切虽然快意,却是要赔偿的吗?” 提到赔偿,周修常眼睁睁地看着西装男大把撒钱,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份豪气周修常是自愧不如了!看来张春龙的财产实在阔的难以估量了。 不过如此撒钱,就为了报复一下我? 周修常不禁有寻思:“是不是我想多了?也许背后不是张春龙,也许……也不是针对我?” 忽然,背后一冷,周修常想到了韩博涛,顿时他瞳孔一缩:“是不是张春龙和韩博涛联合起来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联想起今晚的事件,张春龙极有可能配合着韩博涛的行动,给我一记狠狠的打击! 周修常发觉自己的思路有些紊乱了——他真的有了一种草木皆兵的感受!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敌人向他递出了一招招,几番应对下来,也的确有所疲惫了,眼前的确有些扑朔迷离:“张春龙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呢?” 周修常想着想着,心焦起来,他想起来之前王朝阳说要打电话,然而自己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最新电话。 周修常掏出了大哥大,拨打王朝阳的号码——电话不能接通。 周修常不甘心,拨打了第二次。 这一次,电话似乎通了,但通信质量极差。 “喂?喂!”周修常不得不喊了两声。 这两声顿时吸引来不少白领的诧异目光,显然是对他一个小小少年居然手持大哥大十分惊奇。 这种目光周修常见多了,也懒得搭理,此时事出紧急,更加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了。 “喂……周……我们被困住了……打……不去……完蛋了……”电话那一头,王朝阳的声音嘶吼着,“我和浩总监……然后去救……来救我们……” “什么什么啊?!喂!”周修常着急地冲电话低声吼了一句。 电话里,还是断断续续、杂音不断:“……没电了……电……都是墙!墙……黑星星在砸……” 这时,电话没有信号,嘟嘟几声挂断了。 周修常看着电话,眉头就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听王朝阳的意思,大家现在还在楼里出不去!什么‘都是墙’,好像他们被封住了?!” 周修常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咬着嘴唇想:“他妈的!这张春龙是不是要把我的人都埋在这栋楼的废墟下面!” 他的目的……是要杀人!周修常实际上想得复杂了,只要认清楚了对方的歹意,事情其实一目了然! 周修常抬头望去,只见夕阳渐落,暮色将至,而整栋楼却黑黢黢一片:停电,电话信号微弱,刚才王朝阳应该是用大哥大接听的,就算不是大哥大,估计电话线也被掐断了…… 周修常不禁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冷笑:“原来如此!我之前几天还在想张春龙怎么悄无声息呢,原来却是在策划着致命的一击,真是阴毒得很啊,一出手就是致人死地!” 看着大厦的每一扇窗户,周修常忽然想到:“听王朝阳的意思,他们是被什么墙围住,却为何不打破屋子的窗户,这样破窗呼救,也能外边的人听见……” 同时,窗户打破,自然大哥大的信号也会好一些。这一点,置身于外的周修常能想到,涉身其中的王朝阳他们自然也会想到了!“但他们没有破窗呼救,信号也差得断断续续……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屋!” 那他们被困在哪里了? “喂!你领不领?领不领啊?” 这时,那西装男的声音传到了周修常的耳畔。 周修常回过神来,只见虽然暮色渐合,可是西装男依然戴着墨镜,一脸冰冷地看着他,像是挖去了眼睛的恐怖头颅。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冲你来的 再一看四周,只见白领们已经取完了钱,纷纷散去,几个嫌自己拿钱少的蹲在路边哭泣着,被同事们假惺惺地安慰着,然后搀扶而去…… 周修常看着西装男,又看了看楼顶。 那西装男道:“喂!领十万是吧?拿身份证去那边。”说着,不耐烦地挥挥手。 其实,西装男本来看见周修常年龄不大,本来不想搭理他,但之前见他掏出了大哥大打电话的样子,想到有些人就是相貌偏嫩,也未可知,便依旧招呼他一句。谁知—— “我不是领十万。”周修常淡然说道,“我要领十个亿。” 虽然隔着墨镜,但通过高高挑起的眉毛,还是可以看出西装男一副诧异而不屑的样子:“呵呵,又来消遣我们了?你是谁家的孩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周修常先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西装男的跟前。由于西装男个子不低,周修常的鼻尖正对着西装男的脖子,“这里是新街大厦。而我要领十个亿,也是有根据的。” “哦?”西装男的眉毛又一次挑起,“说说看?” 周修常心道:“看来此时的事情我又要再次出手了!真想不到呢,这是老天爷让我在今晚做大事之前,先尝一道开胃菜么?” 张春龙此招甚毒,制造“意外”杀人,同时平了成达公司,让周修常元气损伤大半,若不是王朝阳用大哥大求救,周修常还真的一无所知,于是,明天等待他的,便是成达公司灰飞烟灭的噩耗! 周修常用余光看见身侧有两个彪形大汉向自己接近,而耳朵更是听到在西装男的身后,和自己的身后,都有两个大汉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周修常泰然笑了笑:“我的员工还在里边,他们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乃是百年难遇的不世奇才,价值连城,开价十个亿不算多。” “你是哪个公司的?”西装男问着,凌厉的眼神似乎直穿墨镜。 周修常坦然对视:“成达。” 二字一出口,四周仿佛忽然安静下来,恰似暴雷降临前的须臾宁静! 当“成达”二字出口的时候,周修常听见前后左右的脚步声都停了下来,他笑了一笑,道:“哟?怎么,难道只听说过‘成达’的名字,却不知道它的老板是谁?” 站在周修常身前的西装男此刻一把摘下眼镜,脸上露着令人颇可琢磨的古怪笑容,道:“原来就是你?” 说着,这西装男往前上了一步,试图以自己的“高大”来挤兑“弱小”的周修常…… 忽然,无声无息地,那西装男忽然像一发炮弹一样整个身躯腾空飞起,向后砸去。他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猝不及防,同时被一击砸中,双双倒地,似乎被砸得极重,竟尔趴不起来了。 这尚未完,那好像炮弹一样的西装男更在撞到同伙后居然向半空中弹起,在空中整个人好像陀螺一样地转了不知多少圈之后,方才落在地上,滚在一旁……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面孔此时吐着白沫,奄奄一息,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幽默。 附近的数十名大汉见状,一个个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同伙目瞪口呆。而周修常只是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负手而立。 大汉们一个个慢慢地朝周修常转过身来,用不可思议的、困惑的目光盯着他,显然一个个都在思索着:“刚才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众目烁烁之下,人人都看到那西装男向周修常迈了一小步——因为两个相距极近,西装男也是要用自己的身躯“挤”开周修常,对他造成一种压迫的阵势。不过,不到眨眼之间,西装男就赫然飞起,且万分怪异地在砸晕了后面的两个壮汉之后,还在半空中旋转了好几圈方才落下! 这一切都那么令人匪夷所思!更令人惊异的是,周修常不动如山,那安之若素的样子,自然令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周修常却暗道:“这里的人显然一个个都没有听说过我,也不知道前两日大闹百昌街的时候,有一个身手奇快的少年……我倒不是替自己吹嘘,不过,人们看见一个身手不凡的少年,难道不应该口口相传地传开吗?看来,我究竟还是没有成为传说啊!” 这么想着,周修常也觉得自己有些自夸自耀的意思了:“且住吧!你总不能让敌人替你宣传吧?还有,这些人也好像是张春龙新调来的队伍,因为他们居然连成达公司老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仅仅是听说过,所以才有了那句‘原来就是你’的话!” 这时候,忽然听到脚步声响,似乎有十几个人急匆匆地走来。周修常循声看去,只见又是一伙壮汉好像一大片黑云一般走来,把周修常团团围住! 领头的那个汉子穿着黑皮夹克,手上带着黑色皮革手套,头发剃得干净,脖子上的肌肉虬结粗大,几乎快赶上脑袋一样粗了,鼻子略小,似乎受过伤,耳朵乃是一对拳击耳,一双菱形的小眼睛,正向周修常发出阵阵寒光。 这人周修常眼熟,正是那一日人民剧场中拍卖会上的“四季地产”的头目人物,是否和张春龙联系,通常都是由他来决定。 见到了他,周修常心道:“果不其然!之前我说是张春龙搞鬼,乃是分析猜测,虽然八九不离十,但终究无有确凿的证据。如今见到他,可以确定无疑了!哼哼,从始至今,我始终未见张春龙的面,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那人上下打量着周修常,然后看了看地下躺着的三个喽啰,笑了一下,慢慢上前,像之前的西装男一样,也紧紧地贴着周修常站前,凭借自己的高大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修常,他口中嚼着口香糖,咀嚼之中,一阵阵甜香的香料味钻进周修常的鼻孔,同时也伴随着大汉浑浊的呼吸。 “嘶……”忽然,那大汉竟然抽了一口气,然后一张嘴,舌头顶着口香糖伸了出来,再“呼”地一吹气,吹了一个大泡泡…… “噗!”泡泡漏了个洞,破灭了。那大汉又似笑非笑着,一点点把口香糖拽进嘴里,然后继续嚼着…… 刚嚼了几下,却听“咔嗒”一声,却是从那大汉的嘴里发出来的,紧接着,他脸显痛苦之色,嘴里抽了两口冷气。 原来,趁着那大汉吹泡泡的时候,周修常迅速地一蹲身,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黏在了口香糖上。那大汉一来因为周修常动作太快,二来吹泡泡时,视线被遮挡,所以毫不知情,狠狠一咬,登时牙都快被迸裂了! 虽然疼得难受,大汉还是拼命忍住了,心道:“妈的,哪里来的石子?” 周修常蹲身的动作一纵即逝,旁人也均没有看清楚。那大汉瞥了瞥左右,见众人的脸上表情都毫无异状,心道:“也可能是刚才风吹的吧!妈的!——可是刚才刮风了么?” 还没想明白,只听周修常笑道:“之前在拍卖会上有一面之缘,惜乎不知姓名,此刻有缘再见,敢问先生台甫?” “什么玩意?”那大汉也听不懂什么叫“台甫”,不过“姓名”自然是明白的,大咧咧地道:“妈的!老子是你爹!你爹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周修常脸色一正,懒得计较,道:“我的人还在里面,立刻把他们放出来;还有,张春龙在哪里?我想要见他一面,跟他……” 后面“谈谈”二字还没有说出来,便听得吹泡泡大汉笑“哈哈”道:“你要见谁?告诉你吧,你爹我从现在开始,只能让你见阎王!” 泡泡糖大汉说得满嘴喷沫,周修常只觉得被喷了一脸,十分恶心,不禁慢慢地抬起手,打算抹了抹脸。 泡泡糖大汉见状,“哼”了一声,伸手一把抓住了周修常手腕,然后打算用力拉扯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身躯拉过来扯过去地戏弄,就好像猫咬着老鼠尾巴晃来晃去地戏耍一样。 通过拳击耳能看得出来,泡泡糖大汉乃是练家子出身,实战经验丰富,用力也极有心得。他见周修常身形不壮,所以才打算“遛一遛”周修常,但“遛”人,就算身形再瘦弱,一个少年也有百十来斤,所以泡泡糖大汉甫一用力,便是发狠了使上全力,这样可以让周修常反抗无力,也更加狼狈不堪。 只见泡泡糖大汉一把死死抓住周修常的手腕,然后沉沉地“嘿”了一声,乃是运气用力,然后腰间一扭,胳臂一抡,便要把周修常拉扯拽地。等到周修常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前扑倒地后,他继续拉扯着周修常的胳臂一拉,然后顺着周修常的站起之势,再向后狠狠一拽,周修常只能又一次扑倒……就这样反反复复之下,周修常便俨然成了被他拽来拽去的“风筝”,一条胳臂搞不好就拉扯断了;不过,泡泡糖大汉会换一条胳臂接着“遛”! 当然,这是泡泡糖大汉臆想中的场面。但事实的进展,却令他渐渐有些心慌意乱! 原来,泡泡糖大汉一拽之下,本来以为会像拽动沙袋一样,略显得吃力才对,毕竟周修常也是有百十斤的重量嘛!可是使用了偌大力气,却感觉拉扯之下,轻飘飘的,浑若无物!他本来用力不小,此刻对方没有吃劲儿,所有的力道便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便相当于无形之中一个沙袋冲撞在他的左半身上! 泡泡糖大汉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稳定住自己的身形,而此时周修常也已经被他拽了过来! “嘿!这小子有些古怪,刚才他似乎已经料到我要拽他,所以便朝我一扑,我才把力气使空了!” 这么想着,泡泡糖大汉向右一个侧步,然后左手拽着周修常的胳臂,又是向自己身体的左侧狠狠地一拉! 第三百五十二章 泡泡糖大汉 这一拽,毫无疑问,泡泡糖大汉自然又一次用上了全力! 他以为,上一次周修常的一“扑”,乃是事有巧合,毕竟,对方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自己什么用力?只能用“自己一用之下,对方‘凑巧’向自己扑来”来解释了。 可是,大汉又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拽了一个轻飘飘的塑料袋一般,万钧力道均皆落空,自己的身躯不禁又被自己使出的力气一扯,脚步踉跄了两步,方才站定。 “奇怪!他妈的,怎么回事?”泡泡糖大汉心中狐疑,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周修常,“难道他的身体就好像纸片一样轻?” 尽管有了吃亏,但泡泡糖大汉哪里肯甘休?他的脚步顿挫了两下后,立刻把右手也握住了周修常的右手手掌,这一次,他双手一起用力,向上一抬,同时腰间一扭,然后双腿站直,臀部一顶,收腹弯腰—— 他是要来一个过肩摔! 在泡泡糖大汉的理想状态中,周修常应该像树叶一样被他的后背一顶,然后全身在半空中翻过,最后狠狠地砸在他眼前的地面上! 不过,就在泡泡糖大汉发力弯腰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臀部的受力,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后背应有的拉扯力和压力,反而因为自己快速地用力弯腰,不禁重心失衡,眼看着就要大头朝下,来一个丢人的狗啃屎了! 不过,多年的实战经验让他变招迅速,右手迅速松开周修常的手掌,然后在地上稳稳地一支,接着,左腿一屈,向前一步,用腿部强劲的力量把身躯稳住。 不过,与此同时,周修常已经真的好像“树叶”一样从他的后背轻飘地飞了出去,不过忽然间,原本轻如鸿毛的周修常却瞬间变得重若泰山,好像突然成了一个离心的铁锤,反过来拉扯这泡泡糖大汉继续向前跌扑! 泡泡糖大汉本来刚刚稳住身形,略略松了口气,这时自己的左手竟而被周修常飞出去的沉重身躯向前拉扯,不禁大骇:“他到底有没有重量?!” 无奈之下,泡泡糖大汉只得一边松手,一边顺着周修常的一“甩”之势,向前踉跄奔去,只求稳住自己,别摔个难看! 不过,更加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左手想要松开周修常的手腕,却发现五根手指好像固定在了周修常的手腕上一般,或者好像五根手指已经不受指挥,浑然使不上一丁点力气! “我的手指……被他吸住了?!” 泡泡糖大汉的左臂被周修常拉扯着两步,若不是周修常很自然地停下来,他势必双腿迈不过来,然后只能跪在地上,这样一来,颜面无存了。 久经搏斗场面的他,在情形略一好转之后,便瞬间摒去骇意,重燃斗志,心里为自己打气道:“这小子身体是有一点邪门,那又如何?我还不是一拳就能把他的脑袋打扁?!” 古人作战,讲究一鼓作气,如今搏击也是一样,作为一个合格的搏斗士,若是内心充满了疑虑,不能勇往直前,那必然动作伸缩不定,最后一败涂地。所以,泡泡糖大汉虽然野蛮鲁莽,但经受了长期的训练和实战,这种临战时的心理调整还是游刃有余的。 周修常却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他在一开始心怀仁意,的确是想过暗中露出一手,让这莽撞的大汉知道自己深不可测,从而知难而退。不过,泡泡糖大汉显然并未理解他的“好意”。 “嘿!”大汉闷喝一声,然后又一次用力——这一次,已经吃过了三次亏的他开始一点点地用力,然后根据对方回应的力道再往上加力:“我就不信,这小子真的是像羽毛一样轻不成?!他要真的是羽毛,我就双手一扯,把他扯成两段!” 不过,对于周修常而言,对方无论使力多大,他都以不变应万变,那就是让自己身体轻浮犹若虚无一般,对方大力化无,小力也化无,这般以“无”对有,自是随遇而安,不所不能了。 泡泡糖大汉在使出了一下小力气后,只觉得周修常的身躯飘荡着向自己缓缓压来……他心中暗喜,“嘿嘿!你这小子感受力道的能耐不弱啊,不过我一慢一快,让你根本吃不消!” 想罢,就在周修常身躯“飘”到他半臂距离之内时,他的右掌猛推而出,一掌拍在周修常的胸口! 预想中,周修常应该的肋骨发生“咔嚓”一声后,嘴里狂吐鲜血,身体向后飞去。自然,这一招之后尚有后招,那就是他再飞身而起,右腿一甩后,狠狠地踢在周修常的小腹上。胸腹遭受如此重击,对方非死即伤! 不过,令人惊异的场景再一次发生了!泡泡糖大汉一掌拍去,却顿然觉得自己的手掌宛如拍在了空气中一样,有着劈山破石的力道让他自己的身体向前一倾,进而右臂手腕关节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正是因为力道使空,一推之力便全压在了手腕上,差点把手腕折断。 紧接着,周修常的身体好像不受力的气球一样向后飘去,而周修常的右臂手腕仍然“黏”着大汉的手指,接这样一飘之下,两人逐渐拉扯着伸直,像极了一对不愿分开的恋人…… 不过,就在两条手臂伸直的时候,周修常原本轻若无物的身躯再一次变得如巨石般沉重,又一次拉扯这泡泡糖大汉向前,只不过大汉这一次已经有所准备,他内心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一心求胜的心理没有给他细细思索的时间,只觉周修常虽然古怪难缠,但我依然可以战胜! 所以这一次,泡泡糖大汉使出千斤坠,身子往后一顿,要和周修常反拉一次,好像就是用双方的手臂拔河一样,而且,他的手指是被黏住的,倒要看看使出这么大力气,是否能把手指摆脱周修常的手腕。 不过,这千斤坠甫一使出,泡泡糖大汉就发现自己再一次失策了! 因为周修常的身躯重量俨然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未知数一样,上一秒还有如千钧,下一秒居然又变得轻若鸿毛了! 泡泡糖大汉这么用力一拉,登时就把周修常拉扯过来,而且速度极快,犹如绳子一端系着石头,一拉之下,石头便腾空飞来,向他自己“砸”去! 大汉不禁呆愣住了,眼见着一个大活人,被自己用力来过来“撞击”自己,简直是前所未闻,自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周修常的身躯飞来,随即周修常双腿一蜷,好像是无意,更像是故意,居然把膝盖冲着他的脸撞击上去…… “砰!” 泡泡糖大汉低低地“哼唧”一声,双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被周修常的膝盖撞得满眼金星,本来一双不大的眼睛,眼球更向中间对在了一起,一只鼻孔流血,另一只鼻孔留出了清涕,接着,他嘴里“咕叽”一声,却是把一直在嘴里嚼着的口香糖咽了下去…… 接着,泡泡糖大汉更打了一个嗝,然后身子直挺挺地向后一倒,好像一扇门一般平摔在地面上,嘴里发出不甘的“哼哼”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只是左手好像要用力抬起,似乎很想抬到眼前仔细观察一下它:究竟为什么这只手的手指被周修常的手腕黏住,怎么也松开?而刚才自己倒下时,居然很容易地就松开了? “这小子……他妈的是鬼魂吧?我怎么这么晕,被撞了一下也不至于这么晕啊……这小子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力度不轻……哎呦,好疼啊!” 泡泡糖大汉倒下了,周修常仍然负手而立,他想着接下来周围的喽啰们应该是十分惊讶,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目光惊异,带着困惑和畏惧…… 不过,周修常也想多了,他马上就听见背后有人解开衣怀,然后解开了枪套,拨出了手枪,拨下了保险…… “是啊,张春龙既然已经起了杀人之念,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有什么分别?”周修常听到拔枪的动静后,先是心中一凛,既而冷静下来,“不过,现在在省城的马路边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刚才的大家斗殴都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他们就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杀人?就算他张春龙的爹再怎么炙手可热,这天下悠悠之口能躲得过了?” 周修常只是听到身后有人掏枪,但究竟没有回头去看,所以他并不知道,身后那人只是把枪握在手中,却并没有展露出来,而是用西装挡着,踱步走到周修常身后一米处,低声道:“别动!我有枪!” “我当然知道你有枪!”周修常心中暗道,“难不成大家都看不见?” 等周修常缓缓地举起手来,然后转过身,这才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目光炯炯,脸颊双陷,显得精瘦干练,虽然不是凶神恶煞,但平常人打眼一看即知此人不是好惹的主。此时,胡子男的右臂平端,手臂上搭着一件西服,恰好把手上的手枪遮挡住。只有像周修常这样的近距离,方能看见西装下略略伸出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腹部。 胡子男紧盯着周修常,似笑非笑,道:“不用把手举起来,放下来吧。要不然让周围的百姓们看见了,还以为我拿枪指着你呢,呵呵!” 周修常环顾四周,只见不少围观群众远远地站着,一些西装男人正在四处拉着警戒线,告诫群众们:“一会儿就拆楼了,别看了,快走开!” 周修常闻言,慢慢地双手放了下去,道:“那你要怎么样?不准备开枪打死我?” 胡子男道:“你功夫不弱,很好。用枪打死你太容易了,一方面不好和警方交代,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无趣。” “无趣?”周修常微微皱眉,“你们不就是想把我和我的公司一起,埋在废墟之下么?以为我看不出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妨会一会 胡子男听了,“哼”了一声,只是冷笑。 周修常又道:“接下来, 我猜测你是要用枪逼着我走进大楼内,然后打晕我,或者干脆打死,最后大楼一塌,万事大吉,是也不是?” 胡子男笑了笑,低声道:“老板的确想这么对待你。但是你没有注意听我刚才说的话。” “哦?”周修常嘴角一扬,“难道你还觉得这很无趣?那你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法,在下洗耳恭听。” 胡子男道:“稀奇古怪是谈不上,不过要比你所说的什么打晕打死你,然后在炸塌楼好玩得多。” “都走啦!走啦!撤出半径,都走开!”这时候,一众西装男有在往外驱赶着围观人群,人群渐渐被驱赶得越来越远,周修常甚至看到附近几栋楼的居民们也被清理出来,强制被驱赶到别的地方了。 看来,下了这么一番大力气,张春龙要炸毁新街大厦的意图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 这就意味着,其实在今天以前,张春龙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没准就是从拍卖会结束之后? “好玩得多?”周修常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张春龙究竟想要什么?我可否有幸会晤一下?”他抬眼看了看新街大厦的大楼,“好端端的一栋楼就要拆了,实在可惜,莫非就真的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那胡子男听出来周修常要谈判的意思,笑道:“哎呀呀,若是能够会晤,我们这些底下人乃是乐见其成啊!嘿嘿……就是嘛,我们只是听命办事,不是来和你协商讨论的!” “所以,没有机会喽?”周修常双目微缩,心内暗道,“看来张春龙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了,瞧目前他们的准备情况,很快就要动手拆楼,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救王朝阳他们出来!唉,也不知道赵月如和孙美妮在不在里面……” 而那胡子男好像是看出了周修常的心思,道:“周总,你是不是想要救人?其实,我说的好玩的事情,也和你想救人有关。” 说罢,胡子男走近几步,把枪口顶在了周修常的肚子上,冷笑道:“就请周总跟我到大厦里说话。” 此时的新街大厦里,满地狼藉,纸张铅笔到处都是,同时还有一根根错综复杂的电线从大门厅向里各处延伸着,而一些穿着蓝色工人制服的人拿着各种工具忙忙碌碌,见到胡子男领着周修常进来,都用着瞧着猎物的目光看着周修常。 胡子男道:“这些人正在安装电线,安装完了一按按钮,‘彭’,整栋楼就灰飞烟灭了!” 周修常暗暗吃惊,看着这些人人人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走到承重墙前,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巴掌大、长方体的东西,撕开附着其上的胶带,然后把这个东西黏在承重墙上,最后再把电线插禁这个长方体中…… “了不得!”周修常心中暗叫,“看起来这分明是军用炸药啊!” 周修常再一想:“张春龙如此花钱如流水,莫非是……走私军火的?可是既然如此有钱,当初拍卖会上为何不叫个更高的价格,好让他人,包括我在内,都知难而退?” 想到“知难而退”四字,周修常便有点恍然了:“知难而退……以张春龙的角度而言,他通过把我埋在废墟之下,便是杀一儆百,乃是叫后来人知难而退!” 如此说来,张春龙根本不在乎金钱和人命,他恐怕只是在乎自己做事情时是否随心所欲吧? 周修常这时不禁想起了贺老板,当初在剧场里,也听过贺老板说过,这张春龙乃是一条强龙,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可是对于张春龙而言,他恐怕偏要试试呢! 那胡子男见周修常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异的神色,心道:“哼哼!这时节知道后悔了?才知道你惹到的是什么人了?可惜已经晚了,若是再早几天遇到,我兴许看在你打败阿毛的份上,没准会把你招致麾下呢!” 阿毛,乃是那个被周修常用膝盖撞晕的泡泡糖大汉。 直到此时,胡子男虽然看出来周修常身手不弱,但也认为他只是会四两拨千斤的身体灵活罢了,“以阿毛的笨拙,只要能保持身体灵活,前后趋附自如,那么想把阿毛耍得团团转也不难,只是最后把阿毛撞晕那一下,着实不轻,恐怕这也是周总会借力打力而已!只是,他小小年纪便有了这样的不凡的功夫,实在难得!从这一角度看,早早把他除去,也是去了未来一个隐患啊!” 这么一想,胡子男看着周修常目光里便多了几分胜者的得意。 周修常沉着脸,道:“你所说的有趣事情,莫非就是这些个军用炸药?” 胡子男笑道:“是啊!我们打算在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承重墙全部安装上,其余几层,只在左右支柱上安上炸药,这么一来,只要一起爆,整栋楼就会向内坍塌,不会影响到周围的建筑,怎么样,我们考虑很周到啊!哈哈!” 胡子男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有趣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指的这些爆炸的事情,爆炸简直是太没意思了。你也知道,我的队伍经常需要历练,而想找到一个合格的沙袋并不容易。” 说着,胡子男上下打量着周修常:“我看,你就算一个!” 周修常阴沉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胡子男露出了阴鸷的笑容,道:“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人就在十二楼,被我封锁住了,你可以去解救他们,不过,我的人会在每一层阻拦你……你敢不敢陪他们练练手?他们可都是手痒痒得狠呢!” “你的意思是,我在临死前给你们的人当一次陪练员,看看我能打到哪一层?” “不错!”胡子男此时早已收起了枪,用手摸摸不长的胡子,“刚才他们看到你打倒阿毛,很是兴奋,一个个都想和你比试比试呢!周总,您觉得如何?” 周修常此时和胡子男咫尺对立,他看着胡子男的眼睛瞳孔发出绿油油的光芒,俨然一头荒原饿狼一般。再仔细看去,原来胡子男的眼睛竟然颜色偏绿。 周修常这才发现,胡子男的眉骨较常人突出一些,鼻子也高一点,硬朗冷俊,似乎是个夷华混血。 见周修常只是打量着他不说话,胡子男笑道:“害怕了?周总其实应当这样想,若是你一层层地打上去,我的人都输了的话,你就可以救你的人下来了,我说到做到。因为……反正你也打不过。呵呵!” 周修常把眼睛一垂,道:“只要我能把你的人都打赢,我就可以救下我的人,是不是?你可不能反悔!” 胡子男点头,道:“当然。因为我会让我的人守住每一层,你只有一层层地打上去,才能救他们。没有捷径。电梯嘛,已经坏了。” 周修常暗暗冷笑,心道:“哼!这我倒巴不得呢!不过,这群人看见我如何戏弄那个叫阿毛的泡泡糖大汉后,还居然‘手痒痒’,不是自不量力,就是自谓技艺超群……不管是怎么样,我都不妨一会!” 他道:“好。不知道你的人有多少?先来的是谁?” 胡子男道:“别急,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让他们各就各位了。”说着,胡子男吹了一声口哨,“好了。他们都准备好了。” 一哨之间,就全部准备好了?可见这次的游戏陷阱是早就设计好的!其目标未必非得是周修常,而是在每一次行动中,他们都会有安排一个这样的“节目”充当娱乐吧?哪里是什么临时决定! 周修常似乎很有顾虑地说道:“如果我还在和你的人对战,你们就开始爆破呢?” 胡子男这一次很严肃,道:“你以为我不在乎我的人么?再者,我实话告诉你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能一路打上十二层的话,那么恭候你的人便是区区在下。这下,你放心了吧?” 周修常道:“好!恭敬不如从命,给周某一些时间准备如何?” “五分钟。”说着,胡子男便转身退开。而一些穿着制服的工人们却在无形之中站成了一个圈,显然是防止周修常夺路而逃。 而胡子男却挥了挥手,让手下们各自去忙活,他知道,周修常不救出自己的人是不会独自逃走的;而就算周修常会夺路奔逃,他也有把握追回,毕竟,腰间的手枪可不是一把道具。 周修常掏出大哥大,不顾胡子男手下们的目光,大方地走到窗户边,拨打王朝阳的大哥大。这一次,信号还是断断续续的。 “喂!老王,你们在哪里?现在怎么样?”周修常镇定地说道。 大哥大另一头传来王朝阳焦怒而断续的声音:“……妈的……出不去……星星……星星……” “有没有人受伤?”周修常冲着大哥大喊道。 “我们砸……” 接着,信号又一次中断了。 胡子男走到了周修常身边,道:“没用的。你们手里这东西,很不好用。我猜测,王朝阳他们应该是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你要是再晚一点,就算你一路冲到了十二楼,也只能看见他们窒息而亡的尸体,对吧?” 周修常冷冷地看着胡子男,心想:“王朝阳他们若是呆在全封闭的空间里,那么大哥大的信号是根本接不通的!因此上什么‘窒息而亡’的话,多半是骇人听闻,为了吓唬我一下,然后尽快和他的人动手而已。” 现下,周修常可以劫持胡子男,然后以此为要挟,要求把王朝阳等人放出来。“可是,这伙人要是也像昨晚那类人一样凶恶鲁莽,可就糟糕了,他的手下极有可能在对峙斗狠中先杀了我的几个人,毕竟,他们手中的筹码更多!我就算速度再快,终究是分身乏术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我不是李白 而且,一旦逼急了,有人点爆了炸药,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妥当的办法,反而是将计就计,按照胡子男的“游戏规则”,一层层地打上去! 这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自己刚才在阿毛身上小试牛刀,却在这伙人眼里根本没有起到震慑性的作用,反而一个个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都想和他一比高下,看起来这伙人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啊! 周修常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准备好了。” “周总请!” “请!” 二人的客套话说完,片刻之间,那些身穿制服的手下们一个个都不见了,显是为了给第一层的“擂台”腾出空间! 胡子男看着周修常,用十分玩味的笑容向他淡淡一笑,然后慢慢地退到了角落里。 “不知你的人,谁来负责第一层?” 周修常话音刚落,就感受到地面一下下震颤起来,恰是一个人的脚步在逐渐走近。 周修常心道:“这又是一个大胖子!哼哼,这是想先用一个力气大来消耗我的体力么?” 随即,只见一个人影从大厦里面走了出来,当这人从暗影中露面的时候,周修常吃了一惊! 这人哪里是什么大胖子?简直比自己还要瘦上一些!而且个头不高,打眼看上去又矮又瘦,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迈出的脚步会让地面阵阵震颤! 若是这瘦子一步步用力跺着地面,也能造成一步一震的效果,但当他出现时,周修常看到他分明走得十分自然,且每一步均是脚尖沾地,脚后跟始终抬起,俨然如同芭蕾舞演员一样,却又落地甚稳,丝毫不晃。 周修常见之,不禁心神一凛:“这些人果然有过人之处!而派在第一个出场的,也往往是一伙人中身手偏弱的,其他人也可以从与我的对战中观察出我的战力如何。这么说来,那个被我耍趴下的阿毛的确不算什么啊,别看他当初在剧场里坐镇,却资格如此之低!” 瘦子走到了周修常跟前站定,一双星豆小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芒,好像利刃般看向周修常。周修常看他长得目小眉粗,皮肤红黑光亮,嘴唇极厚,身形虽然瘦小,里面的肌肉却虬结成块,紧紧地撑着衣服,浑身上下都透露了难以置信的力量感。 “周总,我叫李慕白。”瘦子开口了,声音倒是很普通,“李白的李白,羡慕的慕。你好。” “哦。”周修常对李慕白主动打招呼有些意外,毕竟阿毛之前说是“他爹”来着,他还以为这伙人都是这个德性呢!而李慕白的名字,也是某部小说中的姓名,不知他不愿意以真名示人,还是真的就叫李慕白。 “你好。你叫我周修常就好了。”周修常见他客气,也就客气起来。 “好。周修常,你放心,我每杀一个人,就在我的胸前划一道,”说着,李慕白一把撕开衣服,露出遍体伤痕的胸膛,一道道划痕触目惊心,约莫有十来条,也就是说,死在李慕白手下估计有十来条人命了,“你别怕,有一些是在战场上啥的,所以还算不少。全世界的人我都杀过。每一个人我都会好好地安葬他们,祈祷他们下辈子别遇到我……” 周修常听了好笑,心道:“我这是重生哎!看来我是下辈子遇见你了!幸乎?不幸?” 只听李慕白续道:“……我讲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你,死在我手里,你是多么的幸运!” 看来,李慕白已经给予他“幸乎不幸”的答案。 说罢,李慕白便抬起了右手,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啊”,然后右拳紧握,朝周修常的肚子捶来…… 李慕白拳风呼啸,然而速度却不快,以不快的拳速,却打出了雷霆般的气势,周修常不禁暗自吃惊:“他的力气也不算小啊!” 其实,李慕白的力气在这一团伙中,乃是最大的,所谓一力降十会,在决定武力值大小的两大要素——速度和力量——之间,李慕白专攻力量。 适才阿毛攻击周修常,却被周修常四两拨千斤地耍的团团转,阿毛心思愚钝,自然看不出来,但是李慕白却看个一清二楚。实际上,在打斗时,“四两”往往斗不过“千斤”,“巧劲”也往往抵不过“蛮力”,操弄“四两”的人,一旦弄巧成拙,便是杀身之祸!所以,敢于摆弄“四两”者,往往是在力量上和对手势均力敌,甚至犹有过之,方才能操“四两”之效,否则被绝对力量碾压,那是一点辙也没有。 就好比如一辆小汽车无论从哪个方向撞击一辆坦克,最多能把坦克撞得颤几下而已。 所以,李慕白已然看出周修常气力不小,他作为力量型选手,自然手脚奇痒,跃跃欲试了。“待会儿看看这少年能不能抵得过我的一拳!” 周修常见他拳势甚猛,不过速度一般,便打算瞧个究竟,立时向后面一退,退出了一步。 按理说,一人的拳势有一定的攻击距离,这个攻击距离往往是攻击者的臂长。超出了这个范围,拳头变成了强弩之末,到那个时候,攻击者便该将拳头收回,准备下一次攻击了。 不过,李慕白的拳势十分奇怪,周修常明明已经退出了一步,然而他的拳头还是势道不减,竟然好像是手臂暴长一般,加快了速度,向周修常的胸部捶去! 原来,李慕白一拳挥出,他也知道自己拳速不快,所以早已做好了后招,那就是身躯猛地向前一窜,带着已经挥出的拳头更往前一步,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周修常果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尽管李慕白已经加快了拳速,但对他而言,这样的速度也无非是老牛破车而已。 所以,周修常又是脚尖一点,向后飘了半步,心道:“这下,你还能再追来么?” 李慕白微微一怔,他已知周修常速度不弱,却不料一快如斯。这一拳的拳势到此,已然衰微。 李慕白随即收拳,另一只手五指一并,化成一副铁掌,飘飘悠悠向周修常挥去,同时,口中快速地念道:“庄周梦蝴蝶,蝴蝶为庄周。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 这一手掌在空中舞动着,拟作蝴蝶翩飞之状,他一个大男人的手掌,遍布硬梆梆的茧子,却在空中有意舞动招摇,有意做招蜂引蝶的姿态,反差之下,真有几分好笑。 不过,在这翩跹的背后,周修常却看出了狠戾之意。别看这手掌“轻飘飘”的,但是每一刻皆暗藏杀机!所谓“一体更变易”,乃是随时都可以便做铁掌,拍在对手身上,以李慕白的力气,一拍之下,劈山断石,非同小可。 难为的是,李慕白以气力见长,却能“以虚驭实”,并不简单。他口中叨叨的什么“庄周梦蝴蝶”,也正是唐朝诗人李白的一首诗。 李慕白说到“万事良悠悠”的时候,手掌已经“翩跹”着,向周修常挥舞出二十掌,每一掌都没有拍下,但周修常却比之前的“递进拳”更加小心谨慎了,一旦掌风近身,旋即跃开,是已也没有给李慕白“一体更变易”的机会。 李慕白此刻面无表情,不过内心还是有些焦躁起来。 他本来是力量型选手,“变易掌”并不是他的最爱,实乃是藏拙于巧,手掌挥舞了半天的“巧”,就是憋足了力气,为了那狠狠的一拍,积攒了许久的力气一朝倾泻,犹似破堤巨流,只盼把对手拍扁在地上! 然而,周修常躲避的速度奇快,他的“变易掌”本来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而周修常却好像对他的路数一清二楚,居然每每在掌风即将扫到的时候巧妙地避开。一开始,李慕白还真的合计:“难道他见过我这路掌法?” 不过,使到“更变易”时,这三下掌法乃是随意而为,连李慕白自己都是随意所致,任意发挥,而且,李慕白偷瞄了一眼,只见周修常双眉紧皱,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手掌,只待掌风近身,随即飘然躲避。 “看来,这小子对我的章法一无所知嘛!不过,躲得也真快!”李慕白暗自寻思着,“他妈的,难道真就打不到他了?!” 就这样李慕白的手掌追逐着周修常的身子,二人在一楼大厅里饶了足足四个大圈,李慕白的手掌愣是连周修常的衣角都没有挨到! 李慕白这时收掌而立,周修常也跟着停了下来。 周修常心道:“这伙人的确不同于之前的那些混混们,也和小金子等人的散打、拳击和格斗等武功不同,仅就李慕白的身手来看,他们的武功更像是内外兼修,不可以寻常的武技相提并论!”换句话说,他们的功夫,都更加具有几分不可理喻的“仙气”。 周修常又想:“以之前的遭遇来看,别人看我,才觉得我不可理喻,有‘仙气’;如今我看他们也是这样……看来,从现在开始,真的不能小窥了!” 若是对战大卫、阿毛这样的人,他们的武力在正常情况下,的确是属于一流选手了,但遇到周修常这样“仙气”十足的对手,便只能班门弄斧,毫无挥洒的余地。但若是李慕白这样同样沾有“仙气”的对手,周修常便不得不小心在意了,万一对手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呢? “怪不得那个胡子男在见到我戏耍了阿毛后,还是那么底气十足!” 这时,李慕白趁着停下的空当暗自调息,心道:“这小子如何还不出手?他的目标乃是击败我,然后上第二层楼啊!不过,他不出手攻击我,显然是被我的掌法吓坏了!对对,一定是这样,他能躲开‘变易掌’,乃是靠身形灵活,不过嘛……嘿嘿,一个‘变易掌’就让你吓坏了?下面让你看看我的‘一朝拳’吧!” 想罢,李慕白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拳紧握,上前一步,右拳挥出,直奔周修常的脖子而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李白大铁拳 “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与此同时,李慕白的口中又念叨了两句李白的诗,然后右拳如同飞驰的奔马一般,竟然连连舞动,招招笔催,好似一道道劈下的闪电,一下下朝周修常的全身打去! 令周修常感到惊异的是,这一次李慕白的拳速竟然加快了不少,比之寻常武人要快上很多了,同时拳风飒然,力气不减! “这样的拳,端的是又快又重!重拳叠加快拳,速度叠加力量,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周修常一边飞速后退,一边想着,“或者只能说,我之前乃至前世里,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浑然不知,当然也就没什么‘眼界’之说,此时乍然一见,不觉得惊奇而已!” 思想之间,周修常已经绕着一楼大厅躲了五圈,而李慕白的诗句方才念到“明月”一句上。 当念到“一朝”一句时,李慕白的速度陡然加快,周修常暗暗一惊,身子向后飘时,慢了半拍,尽管李慕白的拳风没有打到他的身上,但是一截大衣的衣角,已经被李慕白的拳风扫过…… “扑簌簌……” 只听一阵轻响,紧接着便见到无数破碎羽毛飞扬而出,竟然是李慕白的拳头将羽绒大衣的衣角打开了一个口子! 一件柔软的大衣,遇强则软,除非利刃划破,否则任凭一只拳头击打,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口的。哪知李慕白的拳头挨上,竟尔破了一个大口子,可见拳风中有无形真气鼓荡,犹似利刃般。 羽毛随着周修常的后退而大量飞出,不过羽毛飞扬的速度自然比不上李慕白和周修常一个追一个逃的速度,于是,“扑簌簌”飞出的羽毛纷纷糊在了紧追其后的李慕白脸上,片刻之间,就把李慕白的脸盖满了! 乍一看去,飞奔出拳的李慕白犹似一只深秋南飞的大天鹅!再配上李慕白出拳时的“嗷嗷”叫声,简直太像了!周修常有点想笑出声来! 不过,李慕白心中更加焦急,也更加气恼。他一拳把周修常的大衣打破,心中的确欢喜,这表明他速度不弱,周修常也不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自己只需再接再厉,定可一锤定音! 所以,李慕白二十拳挥出去后,力气不减反增,又叫道:“却秦振英声,后世仰末照。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 随着李慕白的口中吟诗,拳风也渐渐变得洒脱起来,“一朝拳”的气势也更上一层楼。周修常感觉到他的拳风越来越炽热,那只拳头好像夹风带雨,犹如巨浪袭来的逼人之势,渐渐把周修常包裹其中…… 周修常心道:“这个拳法厉害呀!别看是他右拳反复挥打,左手别在腰间一动不动,一个如脱兔,一个如处子,然而每时每刻都可以转变。并且,反复挥出的右手速度不慢,比之双拳挥舞也不嫌慢。” 随着周修常被渐渐地“套”进了李慕白的圈子中,他躲避的余地似乎也越来越小,避退之时险象环生,有点自顾不暇了。李慕白越来越欣喜,加紧催力。 只是,周修常虽然避退时左支右绌,但是依然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脚尖一点,便逃出寸许,李慕白便只得再上前寸许,而周修常又是飞出寸许……就这样,李慕白虽然紧追不舍,却每每总是差之寸许! 周修常暗道:“你虽然用拳风笼罩了我,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但对于你的速度,我还是游刃有余的。只是你这般不停地催力加力,难道体力就不会透支么?估计你气力悠长,难道你在这样的急促用力之下,悠长能到哪里去?” 别看只是追逐挥拳,然而“一朝拳”每一拳都会使出偌大的力气,每一拳都可以在木头上打出一个拳印来,更何况李慕白在一拳打破了周修常衣襟之后,更加不敢懈怠,只得拳拳落实,因为说不定哪一拳都能打中失误的周修常身上呢! 所以,李慕白再又挥出十几拳后只觉得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平生对敌,往往一拳挥去,对手通常便躺尸了,即便对手难缠一些,在他使出“一朝拳”后不几招,也往往立即奏效,将对方毙于拳下,可是如今“一朝拳”堪堪使完,却依然寸功未建——只有打破了大衣,飞出了他一身的羽毛——怎能不着急起来? 在打出“顾向平原笑”的五拳时,李慕白已经不得不拳速稍降,身形也凝滞了一些,不过,他的右拳挥出去时,力气却变得更大了。 周修常从他使出“变易掌”开始,便一味地躲避,后来当李慕白使出“一朝拳”时,他的心思只在观察拳势来路,此时对方拳速下降,自然避不开的眼光,心道:“他拳速下降,一方面是力气有些不济,另一方面也应该是降速而加力!” 果不其然,周修常紧接着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李慕白那一只不断挥出的右拳竟然在不断地巨大化,原本碗口大的拳头竟然逐渐变大了一倍,俨然如同一块小石头一般! “咦?这是我看花眼了么?一个人的拳头怎么会随意变大?” 再定睛看去,却发现不是花眼,李慕白的拳头的确是在渐渐地变大,同时拳头也越来越发红,犹如可怖的血馒头一般! “我天!”周修常不禁暗叫,“他是把许多血液都充盈到了拳头之中,手背青筋鼓起,手指肿的像油条一样!——怪了,我怎么想到了油条?” 原来,李慕白的右拳手指此时已经像泡大的馒头一样,血液冲灌进了手指,原本发黑的肤色已经变得发红,看起来还真像是油炸过的油条一般! 此时此刻,那拳头已然成了一个染着锈色的大锤子,挥舞伸缩之际,风声呼啸,威力十足! “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这是此诗的最后两句,李慕白的好像铁锤一样的右拳也两字一拳,“呼呼”地向周修常挥舞了五下。这五下“铁锤”竟然好像是被长条的链锁挥出去一样——攻击范围远远超过了李慕白的臂长! 这一下,倒远出周修常的意料了!之前他看见拳头巨大化,便料到后面的拳势一定会加强力道,速度倒不一定会增加……后来也的确如此,却万万不能想到李慕白的拳头居然会“飞”出来,好似脱离了手臂的制约一般。 “这个的确大出意外,不过回想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周修常连连躲避之时暗想,“一开始我躲开他挥拳的时候,他就曾经手臂暴长过,不过,暴长的距离不多,我也就没有在意,看来绝招原来藏在了这里!” 李慕白就这样幻化成了流星锤,在“长臂”的驱使下,向周修常直劈横抡,只听“啪”的一声破碎声响,却是周修常一躲之后,“铁锤”砸在了大厦墙壁上,硬生生把墙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现代建筑的墙壁绝不是古代的青砖泥墙,周修常见到李慕白的拳头居然真的把墙打出了一个洞,对其力量暗暗佩服:“别看在一些小说里写什么武功高手把一面墙打出一个洞来,其实古代的墙并不结实,经过训练的武人都能劈砖断瓦,不算什么。但在现代,都是钢筋水泥建筑,砖块质量要远远好于古代,而且混泥土的硬度和韧度,更是不同往昔了!” 因此上,这李慕白真的能把混凝土砖墙打出了一个洞,这力道真的堪比炸药了,能不让周修常惊奇感叹?! 同时也说明,这一拳要是砸在人身上,岂不登时被砸扁了? 况且,李慕白不仅仅是挥出一次这样的猛烈的拳,而是一连五下! “咚!”的一声,脚下的大理石破碎,李慕白的这一拳,把地面的钢筋都砸得暴露了出来! 周修常身在半空中,也能感受到周围空气都是一颤!“真想不到,这人气力也蛮恐怖的呢!” 刚周修常身子正在下落之时,李慕白的第三拳已然不期而至,这一拳乃是从左向右的横扫,眼看着周修常避无可避了!这也是李慕白前两拳为周修常设下的圈套,故意让周修常向上飞起,然后伸在半空时,无从借力……李慕白的嘴角已经绽放出胜利的狞笑。 周修常眼看着这一拳会捶到自己的双腿或者盆骨之上,被这么势道千钧的大拳一打,就算不是骨断筋折,也必然是极不好受的吧? “呵呵!从我这一路躲避看来,这已经是你的绝招了吧?”周修常心道,“你的力气可以用一个‘狂’字来形容,倒是对李白诗歌理解得非常透彻呢!人家都说李白是‘仙’,其实李白一生苦闷,在‘仙’与‘人’之间徘徊一世,表现出来的,乃是一个‘狂’字。只不过,一个再狂,也是人!” 接着,正当李慕白期待看到周修常被自己这一拳砸成两半时,却见到周修常的身体在半空中忽然一个翻转,竟然在空中横卧起来! “哎?这小子……怎么会?!” 周修常骤然将身子一横,其状如桥,动作极为难做,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李慕白的“铁锤”则横着飞出时,便宛如桥下流水,擦着桥底飞过,却于桥丝毫无损。 李慕白惊讶之下,也是随即变招。最后两招更甚于前,先是一下将“铁锤”向上一贯,相当于桥下之水换成了一个冲天而起的水柱,猛地向桥梁中段冲击而去。 周修常此时犹在空中,适才他在半空中将身子横过来,其实仍然是借力而为。若是丝毫没有借力处,凭空施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身子停稳在半空中的。 而那一下借力,实际上也是从李慕白处得来。周修常见他的拳势来头甚猛,便极快地伸出手指,在他的“铁拳”上一点,虽然只是一点力气,但用来在空中翻身,却也足够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美食就是胃口 李慕白拳头肿胀成如此模样,宛如血瘤一般,况且砸墙破地,坚硬如铁,拳头上的神经传导自然几近于无,再者周修常伸指所点奇快无比,李慕白的眼睛又一直盯着周修常的腰身,是以全然没有察觉周修常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铁锤”之上。 而此时此刻,周修常尚且在半空中,却看到李慕白已经变招,“铁锤”从下而上,直击而至。 要想再一次翻滚,便只能再一次伸指点在“铁锤”上借力,周修常如法炮制,待“铁锤”猛击而至时,手指攸地点出,其速未让李慕白看清,只觉得周修常的身子又一次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横飞出去,这一次是整个身子向前横移,导致他的“铁锤”又一次落空! 不过,这一击是向上的,挥拳之力不小,一旦落空,李慕白的整个身躯便顺着这一挥之势而向前、向上一跃,飞腾而起后,李慕白立刻使出了最后一招。 这一招名“调”,“拂衣可同调”的“调”,果然,始终未有发挥的左手终于也“同调”了一次。只见李慕白顺着这一跃之势,已经挥舞上去的右手“铁锤”直击而下,偏向左斜;而一直老老实实没有动作的左手却猛地向上挥去,偏向右斜……如此上下左右相夹击,形如铁钳,要把周修常拦腰斩断! 周修常身体翻滚着,眼见得李慕白的右手即将砸下,而左手已经上撩,自己唯一的退路乃是继续借力向后,“李慕白这样上下夹击,又有何意义,我只需要继续后移便了!”这样想着,正要再一次如法炮制时,却一瞥眼间看了看身后,登时傻住了! 适才他飘移寸许时,只是一味后退,却在不知不觉中竟而退到了墙角! 前有李慕白急冲而至的身躯,上下各有他的一支铁拳袭来,而后面则有一堵墙的墙角,简直是走投无路矣! 周修常这才有些惊慌起来,心中叫道:“糟糕!后世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如今信然!” “铁锤”即将砸下,周修常心道:“我如今是以硬碰硬,硬接下他的大招,还是挺起肚子,硬生生扛下这一招?” 又一想:“自从身负神功之后,好像并没有挨过哪个人的超级大招,也不知道挨‘铁锤’砸一下疼不疼……再说了,那些寻常武人的力量,肯定远远不如眼前这个团伙的厉害,我还是……”周修常最后决定,他还是不冒险了吧! 可是——“既然不冒险,那么就硬碰硬接下这一招?李慕白这上下左右的攻击,方位很是全面,我身在半空,同样这么上下左右地接下来……” 周修常的犹豫在于这才是第一场战斗,除了李慕白和自己对战之外,这个团伙中的其他人必然在某个角落里观战,一旦自己获胜,前往第二层,迎接他的也是一个更加棘手的对手,所以,若是一下子将自己的实力全部暴露出来,对下面的对战来说,对手已经了解自己不少了,那么必然扬长避短,自己取胜之路就何其艰难! 思前想后之际,李慕白的“铁锤”已然挨近了自己的小腹,接下来自己就只能硬扛这一下了! 就在这时,周修常忽然灵机一动:“我不是在墙角嘛!墙角就意味着……” 周修常身子横在半空,退到了墙角时,自己的身体便与墙角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这么一来,周修常的双脚便挨到了墙壁,只是刚才腾身之时,他蜷起腿部,下意识地躲避墙壁,这才忽略掉了墙角的作用! 周修常想罢,随即双腿疾伸,两脚都揣在了墙上,然后身子便如同是飞弹一般,闪电般从李慕白的双手“夹击”中脱离出来! 李慕白眼见得周修常避无可避,只能承受他上下夹击,此一击必中,让他重新欣喜起来,只待把周修常猛砸成两截后,好好地捶打他的身子,一下下都砸成肉泥方才有趣——当然,之后还是要好好安葬的,并且,墓前那一套“下辈子不要遇见我”的悼词,也一定是要念出来的!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也就一个瞬间而已,眼前的周修常却身子一晃,随即消失不见了! 李慕白大骇,但是抡出去的拳头已经收不回来了,何况右臂是“铁锤”一样的拳头呢? “砰!” 只听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李慕白一声高声嚎叫! “啊——!!!” 周修常身体飞出去后,约莫数米远便即站定,回身一望,只觉身后情景十分恐怖,又十分好笑! 只见李慕白高声哀嚎着,跪在地上,右拳支地,浑身疼得发抖,而已经砸烂的地面上,却是血迹斑斑。 原来,他的右拳砸在了左拳上,远远比左拳巨大的右拳真的犹似“铁锤”一般地把左拳压在下面,然后像个大秤砣一样地往地上砸去,“砰”的一声,“铁锤”一样的右拳把左拳砸进地里……在被右拳砸进地面的时候,他的左拳可想而知遭遇了什么,只不过骨头碎裂的“咔擦”声,已经被紧随而至的、砸进地砖的“砰”的巨响盖过去了。 听着李慕白的哀嚎,周修常不禁有些恻隐之心,但转念一想:“我自己刚才还考虑过要不要硬挨着这一下呢,多亏了没有好奇心发作,否则此刻倒在地上哀嚎的,不一定是谁呢!” 要说李慕白自己的拳头居然能把自己的另一只拳头砸碎,听起来十分好笑,但他自己也不是不想收回拳势,只是那一拳乃是开弓之箭,收不回来! 李慕白的最后五招,一招比一招猛,力气在一招招之间积攒了下来,所以最后一招乃是集合了前四招的力气;而在搏斗中,一拳挥去要讲究三分挥,七分回,用十分力气挥出去,乃是大忌,不过他眼睁睁地看到周修常避无可避,是以毫无顾忌地全力下捶。哪知…… 同时,他的“一朝拳”的“一朝”,也有着“一次”的意思,意味着,这个让血液充盈,拳头变大变硬的绝招,要想使出来,便在一段时间里,只能使用一次,因为拳头皮肤血肿之后,便会破裂来开,肌肉、骨骼均大受损伤,甚至皮开肉绽,汇集在拳头中的血液喷溅而出……所以一旦使用之后,便需要立即调养,至少一二年之中,使用的手掌便无法再用。所以,“一朝拳”的最后绝招,乃是保命护身之用的最后一招,故而甚为威猛。 但这么一来,此时的李慕白左手骨骼碎裂,右手拳头皮开肉绽,与残废无二致,双手均已废掉,他再想对战,已是一厢情愿了。 “妈的!”李慕白跳起来,挥舞着惨不忍睹的双手,高叫着,“我踹死你!踹死你!踹死你!” 说着,李慕白便向周修常扑来,只是这一扑之势,已经和街头混混打架的力道没什么区别了…… 李慕白刚刚出场的时候,每迈出一步,地面都震颤一下,先声夺人,声势甚是慑人。但于此际,他虽然像饿狼扑食一样地扑将过来,却脚步踉跄,身子刚一腾起,便“砰”的一声摔落在地——倒是也引起了地面一下震颤。 李慕白虽然身子瘦小,但通过摔在地面上引起地面震动来看,他的身躯之沉重,远超人们的主观印象 但也因为身子沉重,所以一摔之下,一听“咯嗤”一声,却是一只脚的脚踝断裂,李慕白一声惨叫,却只能满地打滚,爬不起来了。 “慕白兄台,得您承让了……”周修常说了一句客套话,正要再说上几句时,只听胡子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恭喜周总!请你抓紧时间,上二楼继续挑战!” 于是,周修常看了看躺在地上、用一双喷喷不平的双眼瞪着他的李慕白,轻笑一声,转身上楼。 二楼。走出走廊,中间位置也有一个门厅,约有数十平米的空间。此时,夜色已深,大厦里点明了灯光,犹如白昼一般。 周修常走到那里,首先闻到了一股肉香。 这肉香的香味很是纯粹——只是肉煮熟的香味,什么佐料等味儿一概阙如。 周修常打眼一看,只见门厅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壮男,此人虽然在寒冬腊月,却穿着背心裤头,露出让健身者一脸艳羡的肌肉。不过,他和楼下的李慕白一样,并不是有多么高大粗壮,而个头中等,但膀阔腰圆,肩宽脚大,却是比李慕白要粗壮一些。此人此刻满面油光,堪比足球场的大额头反射着头顶的灯光,俨然可做灯光的镜像了,眉粗眼大,嘴唇前凸,让周修常不自觉地想起了大猩猩,心道: “此人和黑星星比起来,体格上虽然没有黑星星那么粗大,但力气方面应该比黑星星更胜一筹……毕竟,这伙人都是训练过的,武技不同寻常。——不过,在吃的这一点上,应该黑星星比他厉害吧,毕竟,黑星星喜欢吃东西,也是比较讲究的啊,哪里像眼前这位……” 只见这人此时正一只手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大腿骨,尖突的大嘴巴一张,朝骨头上狠狠一咬,然后手和头向相反的方向一抻,把一块肉撕了下来,嚼了几嚼,咽进了肚。 闻着味儿,周修常虽然知道那肉什么佐料都没有,甚至身边连酒都不见,但见他狼吞虎咽,吃得油嘴麻舌,不禁肚子也有些自然而然的反应。 “咕噜噜……” 那人抬起头来,把吃得油汪汪的嘴巴抬给周修常看,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修常,一会儿才说:“饿了?馋不?”嗓音宏亮。 周修常道:“在下于烹饪之道略有心得,但是见了你这位兄台的吃相,方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美食并非是什么珍馐美馔,而是一个好胃口!” “哈哈哈!”那人笑了起来,甚是爽朗,道,“我的胃口就是好,周总夸奖了!我这里有肉,尝尝?” 第三百五十七章 飞翔骨头 说着,那人便把背心一掀,露出了里面的八块腹肌,拍了拍,道:“可惜有点老。” 周修常笑了,这人调理了自己一番,却也是拿自己自嘲,有点意思,道:“老肉堪嚼,未必就不好吃。古人有割肉自啖,兄台难道要效仿之么?” “哎,哎……”那人却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的肉有点老,但你的肉不一样啊!你的肉嫩,说不定很好吃,嘿嘿……” “这么说来,兄台喜欢吃人肉?”周修常此时脸色一正,用打量怪物的目光审视着他。 那人道:“不喜欢!但是,我什么肉都愿意尝一尝啊!任何肉!你知道吗,每一只鸡的味道不一样!每一条狗的味道也不一样!每一头猪,每一头牛,味道都不一样!还有人,每个人的味道也不一样!所以,我打人,根本不求杀人,只求他给我他的一块肉就行了!” 说着,那人嘻嘻笑着,仿佛在讲述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续道:“要是他不愿意给,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所以,周总,到时候还希望你能够自觉一点啊!别比我自己动手,因为我要是动手嘛,往往就剜一块最大的肉!哈哈哈……” 周修常淡淡一笑:“楼下的李慕白说,他每次杀人都会亲自埋了尸体;而你则是每次不求杀人,却一定要吃对方的肉,有点意思。” 说着,周修常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心道:“不知道这个团伙中人,是不是都这么奇怪!?” 那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他李慕白不算什么,除了力气大一点之外,一无是处。周总,别以为你能通过他的关卡,就一路顺风了!” 周修常笑着点点头:“这一点我理会得。” 那人又道:“我叫苏陡坡,听清楚啊,不是苏东坡,是苏陡坡!陡坡,懂不懂?就是很陡很陡的坡……” 周修常心道:“又来了?上一个是李白,这会子是苏东坡,嘿嘿,有点意思啊!” 苏陡坡道:“你听清楚了就好,我现在就要揍你啦!” 说着,苏陡坡站了起来,双手拿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大腿骨,约有二尺来长,上面的肉已经被他啃去了,只剩下零零碎碎的肉屑挂在上面,看上去不禁有点恶心。 周修常道:“兄台不公平啊,你刚刚吃肉吃饱了,我却还没有吃饭,俗话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居然还拿着这两块骨头来显摆!” 周修常的意思,乃是让他把这两块骨头丢掉,弄两根沾满碎肉和口水的骨头棒子,也都令人反胃的。 哪知,苏陡坡眼睛一瞪,居然颇有些委屈地说道:“这个……周总就不知道了吧?我这两根大骨头,是我的武器啊!我的武器就是骨头,你听清楚了么?我不像他们,把自己的刀剑枪镖之类当作宝贝一样地藏着,我的武器只要有肉吃,就有武器,你能听明白吧?能明白,就别再问了!” 敢情那两根大骨头是他的武器!而苏陡坡此人说话也车轱辘来回转,好像生怕对方听不明白似的,远不如楼下李慕白说话简单干脆。 听他如此说,周修常为之语塞,这既然是人家的武器,自己自然不好再有什么微词,只是心道:“这两根骨头棒子,简直是心理武器!但凡看见他啃骨头的,都不愿意让骨头近身吧?” 这时,苏陡坡道:“我不管你准备好了没有,反正我是准备好了,所以,看招!” 话音一落,苏陡坡的一根骨头棒子就朝周修常“嗖”地掷来! 周修常看准骨头棒子的来路,偏头一躲,骨棒子便飞到了后面,既而便见苏陡坡纵身而来,左手抓着另一根骨头棒子向周修常的脚踝打去! 周修常不禁吃了一小惊,心道:“我以为他一扑二来,会拿着骨头棒子砸向我的脑袋,哪知居然双腿一弯,身形一挫,却用骨头棒子去砸我脚了!这是哪门子的进攻招术?有重要的要害部位不去攻击,却打向……底盘?” 提起“底盘”,周修常有点明白了,“看来这苏陡坡先攻地盘,使人脚乱,脚乱则自然身子不稳……原也是个思路,不过他主动把身子往人家的脚上凑,就不怕对方抬起腿来踢他么?” 周修常正在想着,打算后退一步,摆脱掉苏陡坡的第一下攻击,却忽然听到脑后一阵急促的“嗖嗖”声,似乎是什么暗器正在接近! 周修常不禁心下一惊:“难道第二层另外有什么人?竟然不讲规矩,和苏陡坡一起偷袭我?” 不过,身后声音虽急,对于周修常来说,却有不少余暇,他静待那暗器近身,这才轻巧地一偏头,夺了过去。待这“暗器”飞刀面前时,周修常定睛一看,才哑然失笑——这不就是那根大骨头棒子么? 原来,这根骨头棒子,竟然被苏陡坡作为“飞去来”的暗器使用了! 与此同时,苏陡坡挥舞着另一根骨头棒子,已经将将砸到了周修常的右脚脚踝。周修常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便听见“咚”的一声,骨头棒子砸在了地上,地砖碎裂,而苏陡坡手中的骨头棒子却安然不损。 周修常心道:“看来他的武技也是用了内功的!” 接着,苏陡坡一击不中,便口中怒吼起来:“他妈的!怎么这么快!” 之前苏陡坡观战周修常和李慕白的搏斗,早就深知周修常的速度之快,很是骇人,所以一上来,他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是“飞去来”的骨头棒子,又是忽然俯身攻击下盘,只盼着趁着周修常没有反应过来,先伤他一下,最好是伤在脚步,这么一来,受伤之后的周修常便行动不快了。 可是没想到周修常还是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躲开了他这下攻击! “他奶奶的!”苏陡坡一声叫骂,然后伸手接住飞在空中的骨头棒子,又像是马戏团小丑一样,用一只手把两根骨头棒子在空中倒腾两下,然后再一次揉身而上!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这一次,苏陡坡一边向周修常递招,一边碎碎念起来,“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周修常闻之心道:“这和楼下的李慕白念诗一个道理!他刚才所念的,也正是宋代诗人苏轼的一首诗,不知他念的这首诗,和武功有何联系?” 只见苏陡坡说到“雨洗”两字时,本来飞身扑上的他却忽然大口一张,竟而吐出了两口浓痰,直喷周修常的脸面而去! 这一下可谓反胃至极了!本来他拿着啃光的骨头棒子便已经令人不爽,此时见浓痰飞来,周修常吓得真真是“落荒而逃”! “这样的高手,居然还带如此出招的?!”周修常遽然而退,心道,“诗说‘雨洗’二字,他就真的把口水当‘雨水’来冲‘洗’对手的脸面了,呸呸,恶心恶心!” 周修常不禁又反胃又好笑,只见那两口浓痰也好像暗器一样,只从他身旁老远飞了过去,“啪啪”两声,黏在了墙面上,犹自摇摇晃晃的…… 因为周修常觉得恶心,所以这一躲,躲出了至少三四米远。 那苏陡坡见周修常居然躲得又急又快又远,一时间也是一惊:“他原来速度如此之快!那么,在楼下和李慕白对战时,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了!” 其实,周修常的功夫乃是敌弱则弱对,敌强则强对,比如那两口浓痰,实是他平生未见之“强敌”呀! 接着,苏陡坡将手中的骨头棒子一横,一个转身,将双骨支地,而腿部向上一斜,双脚朝周修常猛踹而去。他这个姿势,正好照应了诗中的“东坡”二字。 周修常自然不害怕他这一踹,不过料想他如此简单无奇的招式里,必然藏有凌厉的后招,所以虽然破了他这“东坡一踹”甚是容易,但周修常还是向旁边一让。 果然,紧随其后的“夜色清”后发先至!只见苏陡坡双腿一分,“嘿”的一声,便听见“噗”的一声巨响,竟是从他的裤裆里发出来的! 原来,“夜色清”竟然是一声响屁! 别看只是一声响屁而已,那股超然之浊气竟然形同实质一般,好像一发“气弹”般轰击对手,亏得周修常早早便让在一旁,不然就好像被黄鼠狼攻击了一样…… 周修常更加恶心了,却不怒反笑,叫好道:“好!好一个‘夜色清’啊!” “嘿嘿!”苏陡坡也是一声怪笑,“可惜你没闻到!” 周修常见苏陡坡还是保持着“斜坡”的姿势,便抢上一步,未待苏陡坡身子落下时,周修常将右手拍在了苏陡坡的右腿上,将他的右腿向上一掀。 苏陡坡见周修常急冲而至,心中凛然:“糟了!我身子还在半空……”于是,赶紧抬起一只手臂,把一根骨头棒子向周修常的下盘扔去。 而他的骨头棒子刚刚出手,却见周修常的双腿一跃离地,同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被人向上一拔,自己的身躯便不得不用“斜坡”状,变成了“陡坡”状! 周修常将飞向自己双腿的骨头棒子让过,然后落地笑道:“你叫苏陡坡,所以‘东坡’不适合,不如‘陡坡’吧!” 说话之间,飞出去的骨头棒子又飞了回来,周修常还是轻巧地一跃,避让开那根骨头棒子后,再迅速地伸足一踢。顿时,那根本来势力有些衰微的骨头好像离弦之箭一般朝苏陡坡的脸部飞去! 苏陡坡对“飞去来”器的套路早已了然于胸,那根骨头棒子飞回来时,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接到手中,却哪知此次骨头被周修常骤然加速,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根骨头便已经飞抵面前。 要说人好吃也是一种本能,眼见着一根骨头飞来,苏陡坡没有扭头相避,而是把嘴巴一张,竟然把骨头稳稳地接在了口中! 第三百五十八章 眼球污染 这个时候,他的身子仍然保持着倒立的姿态,一根骨头虽然被他的嘴巴接住,但骨头上所夹带的力道也随之传到了他的脑袋上。于是,苏陡坡朝下的头部被这股冲击力一带,登时“底盘”不稳,另一只手中的骨头棒子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向前方倒去。 这么一倒之际,身子不禁又成了“斜坡”状,苏陡坡一开始并未把周修常的“快”放在眼中,只觉得不过尔尔,自己发急了攻击,速度便不一定比他慢,可是经过几招攻击,发现周修常的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行,看来,这是逼我了!”苏陡坡暗暗咬牙,身子一倾泻到自己所熟悉的“东坡”位置时,他便“嘿”地一声,水桶般的粗腰一扭,脑袋往上一翻,便回归原位,随即双手递出,把两根骨头棒子舞成了风车一般,向周修常点去。 这一招“市人行尽”,乃是用双手或者手中武器向对手迅疾点击,并且骨头棒子的两端可以作为武器去“点”对手之外,双手十根手指也时不时伸出去几根,也点向对手;并且双手忽上忽下,甚至时不时的双手交换骨头棒,看得对手非眼睛变花不可,好像暴雨的雨点一般,端的让人有“行尽”之感。 周修常只见苏陡坡发一声狠,然后双手挥舞着朝自己攻击过来,顿然只见眼前出现了两个电风扇一样的圆,乃是两根骨头棒子在苏陡坡手中挥舞,同时,那两根骨头棒子的两端永远有一头攻向自己的某个部位,期间还夹杂着他的手指——别看只是被骨头或者手指点击一下,一旦被点中,至少会把皮肉戳出一个洞洞来! 这一招犹似狂风骤雨,密雨袭人,不带片刻喘息之机,周修常心中暗道:“这一招可比之前的快多了!也比楼下的李慕白快多了!看来,快不快,不能以体型论啊,楼下的李慕白可比眼前的苏陡坡要精瘦多呢!” “可以看得出来,这么疾速的速度,应该是苏陡坡的最快速度了吧?不过……” 不过,对于周修常而言,这样的速度跟他相比,还是天差地远啊!但有一点,自己这才不过打到第二层,后面的对手们也一定在继续观战,第一楼时他便体现出了自己的快速,这一点人尽皆知,不足为奇,但是如果自己再快一点,那么会让后面的敌人更增警惕,自己无形之间为自己增添了许多难度,太不划算! 所以,周修常只是不紧不慢地步步后退,同时装作左支右绌,慌乱不迭之象。 苏陡坡见一招奏效,周修常在“市人行尽”之下手忙脚乱,有几次自己甚至已经摸到了他大衣的边缘,心下更喜:“他也不过尔尔!嘿嘿!我只需再快一点,便能拿下了!” 想罢,苏陡坡发一声喊,速度更快了! 周修常这才暗暗纳罕:“居然还能更快?!嗯,这回的速度可以了,向我电击的频率就算是雨点也及不上,看来,这伙人中的每一个都不能低估!” 于是,周修常“遇强则强”,随着苏陡坡进攻的加快速度,他躲避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苏陡坡此番加速,已经是用尽了平生之力,他原以为只要一旦加速,便可以点倒周修常,那不过是几秒之内的事情,用不着太长的时间。谁知,速度已然加速到了数十秒后,却别说仍然可以碰到周修常的衣角了,简直是连边缘都够不到了! 直到此时,苏陡坡才觉得周修常退避的速度非同小可:“我是进攻,他是躲避,居然犹能比我快,若是他进攻的话……”想到这儿,苏陡坡不禁背脊一寒,“他妈的,我偏不信邪!再加速!” 急急地吸了口气,苏陡坡再一次催动气力,将“市人行尽”发挥到了极致——只是他认为的“极致”而已!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苏陡坡虽然一再催力加力,然而手上的动作速度其实已然到了他的极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进一步加快了! 周修常见他一再用力,不禁暗笑:“如今已经过了十几秒,你的动作已经明显是越来越慢了,难道你自己意识不到,偏要用强?” 苏陡坡急切的样子,让周修常不禁有了调戏之心,他索性把自己躲避的速度降下一点,最起码让苏陡坡的手指能够沾到自己的衣角吧——至于骨头就算了,尽管这件大衣里的羽毛已经飞散殆尽,但毕竟是自己尚且穿着,就不愿意被大骨头沾上。 “其实连手指我也是不乐意的,毕竟他啃骨头时,也是用手抓的嘛!”周修常想罢,将躲避的速度一降,那苏陡坡的左手小指头,立刻点中了周修常的衣角,所点之处,正是在一楼对战时,李慕白打出漏洞的地方。 周修常看见衣角被苏陡坡的小手指点中,立刻便出现了一个小洞,心中不禁暗赞:“要我看来,这伙人的功夫当是如今世界上登峰造极的吧?” 不过,又一想:“一伙在世界上登峰造极的武人,居然愿意为张春龙这小子做喽啰,可可见张春龙的能耐不小啊!或者说,这些人压根就不是什么登峰造极的武人……只不过我之前甚少了解,此刻见他们如此厉害,才有此判断的吧?” 不管怎样,李慕白将衣角打漏,苏陡坡仅凭小手指就把衣角打出洞来,这样的功夫也足以让他叹为观止了!“若是我来做,只能用极快的速度去做到了!” 苏陡坡忽然见周修常身形略滞,然后自己的小手指便点到了他的衣角,顿时喜上眉梢,心道:“原来,我这么快的攻击耗费力气,岂不知他如此迅捷地躲避,也一样耗费精力?所以,我累了,他也一样!” 这么一想,精神大振,苏陡坡忽然把两根骨头棒子在空中一顿,然后纵身一跃到了半空! 周修常本来是给苏陡坡下一个面子,乃是不想让他停下来的意思,想看一看他究竟能挥舞多久,力气有多长?谁知苏陡坡竟然会把骨头收住! “他是看出我故意在逗他了?”周修常抬眼,一见苏陡坡兴奋的目光,便知,“他恐怕没有看出来,而是……而是想换一个更厉害的招式?” 不错。只见苏陡坡骨头棒子一顿后,随即便再次挥舞起来,而这次他没有把骨头棒子舞得像电风扇一样,却是大开大合,直上直下,骨头棒子把空中发出“呼呼”的风声,响彻满厅,不过,招式看上去乱七八糟,东打一头,西打一下,同时双脚也时不时地抬起来踢向周修常…… 此时的苏陡坡,看起来简直是疯癫了一般,四肢乱舞也就罢了,连头和屁股也偶尔充当进攻性武器,出其不意地向周修常攻去,甚至一口口浓痰和鼻涕也甩向了他。 周修常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他的注意力被苏陡坡的“全身性进攻”给分散了不少,尤其是浓痰和鼻涕,这些秽物竟然也成了苏陡坡“飞去来”的武器,前面躲过之后,居然在身后转了一个弯,然后飞回来再一次“进攻”周修常的后背、后脑勺,周修常不得不再一次躲避。 而最令人受不了的是,有时候一口浓痰飞回来,苏陡坡居然再一次用嘴把出去溜了一圈的浓痰接近嘴里,然后再一次吐出去! “我……呕……”周修常只觉得自己眼球受到了污染……这么注意力一被分散,苏陡坡的骨头棒子和腿脚便寻瑕伺隙,一个接一个,甚至两三个为一组,同时朝周修常的身上招呼过去! 周修常这才觉得,别看苏陡坡这一招使出的拳脚纷乱不已,实际上一招一式皆是按部就班,各有目的,绝不是毫无章法,反而拳脚之间安排得错落有致。 “市人行尽野人行……”周修常恍然明白了,“怪不得如此撒野无礼,让人恶心得想吐,原来是‘野人行’啊!” 周修常只见苏陡坡的右手骨头棒子和右腿膝盖、左脚脚尖同时袭来,恰分成上中下三路,同时,身后也传来一口浓痰飞回来的声响,不禁暗叫:“这一招,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呀!” 周修常不愿意再用“快闪”来闪避这四招,而是身形一顿,让开了身后的浓痰和右手的骨头棒子,然后抬起双腿,以左腿膝盖对对方的右腿膝盖,以右腿脚尖对对方的左腿脚尖,同时,双手疾伸,朝苏陡坡的胸腹推去…… “砰!砰!砰!”“咚!” 连续四声响,却是周修常的双腿和苏陡坡的双腿撞在一起,紧接着苏陡坡和周修常各自分开,两具身体都向后飞去,不过,苏陡坡的身体好像自己受控不住一样,后背撞在了后面的墙上,而周修常却只是在落地之后向后退了几步而已。 实际上,周修常向后退了两步,乃是有意而为之。 膝盖对膝盖,脚尖对脚尖,周修常均未如何用力,只是在接触到苏陡坡的膝盖和脚尖后,感应到相应的力道,然后一一撞回。不过,双手推向苏陡坡的时,却稍稍用了力气,一把把苏陡坡推飞了出去。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却是飞回来的那口浓痰“追”上了已经后背撞墙的苏陡坡,黏在了他的脸颊上……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不过,正常情况下,苏陡坡会令人作呕地用嘴巴接住浓痰,此次却在浓痰飞到嘴边都没有接到,显然是心不在焉了! 没错,适才周修常那一下推,让他震惊莫名! 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周修常使用的力气,而是周修常居然能够把手摸到自己的身上时,没有滑开! 此时,落地站稳的周修常却眉头紧皱,看着自己的双手,完完全全的“束手无策”! 原因无他,乃是因为这苏陡坡以肉为食久矣,而他本性又十分邋遢肮脏,常有油脂滴落在胸腹之上,久而久之,不论是皮肤还是穿在外面的背心,都油腻腻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坡头之路 一开始的油腻腻尚且发涩发黏,并不油滑;可随着年深日久,油腻效果便发展到了“光溜溜”的程度,甚至蝇虫都觉得滑脚,而不敢落上去!这么一来,油腻光滑的皮肤反而成了他的一个保护符,对手的拳掌一落上去,总是免不了会滑开去,想要稳稳当当地照着他的胸腹打上一拳,总是千难万难,乃至两年以来,从未有人能摸到他的胸腹皮肤后,手掌不会滑开的! 可是,周修常竟然做到了! 问题是,周修常如果知道他胸腹上有那么多油,他才不会做呢! 此时,无论是周修常还是苏陡坡,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对方—— 一个想:“你居然没有滑开?!” 另一个想:“我居然真摸上去了!呸呸!” 周修常此刻张着双手,极是苦恼,满手如此油污,散发着隐约的臭味儿,周修常甚至厌恶到想把自己双手砍下来,然后换一双的程度! 他不禁脸露作呕的神情,走到身旁的墙边,把双手往墙上蹭,一蹭之下,白墙都变黄了…… “嘿嘿嘿……”那苏陡坡见状乐了,道,“周总,我身上的油,乃是老油,你不知道吧,用来做菜,那是香喷喷得很啊!嘿嘿,亏你还说什么对烹饪略有心得呢,连老油怎么用都不知道!” 周修常恶心了一阵,道:“什么‘老油’!你那就是地沟油!” 苏陡坡道:“地沟油?好喝么?” 周修常道:“好喝!你要是能把地沟油都喝了,保管你长命百岁啊!” “哈哈哈……”苏陡坡真当了什么祝福的话语,笑了,“好好,明天我就尝一尝!不过,你得首先给我一块你的肉,我炸了吃!” “呸!”周修常朝地啐了一口,“我之前就说过了,是壮士,就割肉自啖,并且你肚子上连油带肉都齐活了!” 苏陡坡“嘿”了一声,道:“那就别怪我来抢了。” 说着,苏陡坡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有走第二步。 此时,他心中仍然在合计:“即便是我们大哥,手掌也会从我的肚皮上滑开去,而这小子却能够把手掌稳稳地放在上面,还能把我推开……”想到了“推开”,苏陡坡只觉得周修常更加令他惊异了,“他何止是一把将我推开而已!在那之前,他先是躲过了我的骨头棒子和口水,然后和我膝盖对膝盖,脚尖对脚尖,硬生生把我撞了回去,这才推开得我!”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的,以至于那口“口水”飞回来时,自己便被推飞出去,其速度比“口水”飞扬的速度还快,一直到他撞墙,“口水”才打到了他的脸上。 “我的一身‘野人功’,竟然在这小子身上丝毫不起作用,我还真低估了他!他妈的!当我这个野人没用了么?” 苏陡坡重新耸了耸肩膀,晃了晃脖子,道:“姓周的,你挺厉害呀,速度快不说,还居然能把我的肚皮抓住!不过,接下来,你给我小心了,因为……我要吃肉了!嘿嘿!” 周修常正要说“奉陪”时,只见苏陡坡双手一甩,两根骨头棒子齐齐朝他飞来。 周修常见这两根骨头一上一下,分攻上下盘,心中不以为意,暗道:“这不是和之前一样?” 就在周修常后退了一步躲避时,却见这两根大骨头居然在空中分别一转弯,原本居上着疾速俯冲朝下,而原本在下者,居然向上急冲而去! “嘿!”周修常扭身躲过,心中暗赞,“有点意思啊!” 自己的注意力正被这两根骨头吸引时,一瞥眼间,苏陡坡已经像一根大木桶一样朝他扑来。 周修常再一次后退一步,心道:“这苏陡坡已经看出来我讨厌这两根骨头,不愿意接触它们,所以他才用来给我添乱!” 然后,周修常稳步站定,抬起腿来,朝半空中的苏陡坡的大肚子踢去。哪知,这苏陡坡的身体竟然也在半空中一顿,却是他在空中一滚,一面下落,一面伸掌拍向周修常的脚掌。 “砰!”的一声,手掌对脚掌,周修常自然占据了上风,不过,周修常也察觉到,实际上苏陡坡的手掌并没有什么气力。 就在这时,周修常才看见苏陡坡身子已经半蹲在地上,而一条右腿正伸出来朝他的左脚脚踝处踢去。 “原来是声东击西!”周修常心念一动,左脚一抬起,随即便朝苏陡坡的右腿踏下,只要他的右腿继续伸过来,便不免被周修常踏断。 不过,苏陡坡的右腿还没有等到踢到位,旋即收回,收到半途时,竟然猛地一跳,乃朝上踢去! 就在这时,周修常身后响起两阵风声,周修常知道是飞回来的两根骨头到了,想要躲避,忽然想到,“如今这两块骨头都成了精,学会在空中转弯了,我须得看一下才好!” 一回头看去,果不其然,两根骨头一上一下,竟然好像真的成精了一般飘忽不定,不能确知攻击方向究竟是哪里。 周修常不禁大是好奇:“‘飞去来’的暗器还有一定道理,而这么飘飘浮浮却是怎么回事?” 再定睛一看,周修常不禁哑然失笑,却见两根骨头之间,竟然缠着一根细线,而其中一根骨头上,还系着一根细线,后一根细线延伸出来,自然是在苏陡坡的手中了。 原来是苏陡坡一直操纵着两个骨头,怪不得它们的表现神乎其神呢! 周修常向后一望的工夫,不免失去了对前面苏陡坡的注意。苏陡坡用细线操纵骨头,为了便是干扰到周修常,此时见奏效了,立即一个扭身,原本踢上半空的腿忽然向下一跺,而另一条腿则飞起来,直踹向周修常的左腿大腿处。 周修常扭转过身子来,看见苏陡坡已然后背冲着上面,半趴在地,左腿向自己的大腿踹来,眼看着将将就要踢到了,赶忙向后一退,同时上半身向前一倒,竟是向半趴在地的苏陡坡压下去! 周修常此举,实是为了避免被后面飞来的两根骨头打中。 而苏陡坡却只觉的眼前忽然一暗,紧接着后背便遭到了两记重压,虽然重压很快就消失了,但由于来得十分突然,十分快速,还根本不及运气时,苏陡坡就感觉胸腔一堵,肚子和肺子都快要被挤扁了,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头晕眼花,难受至极。 周修常脚步向后一躲后,随即身子一趴,借着半趴在地的苏陡坡的身体,他把两腿膝盖重重地落在了苏陡坡的后背上,苏陡坡对于此招毫无防范,顿时被他压在地上。 之后周修常再借着浑身是肉的苏陡坡一弹,轻飘飘地跃身而起,飞到了前面站定,转过身,只见那两根被苏陡坡操纵的骨头已然落地,而苏陡坡却卧在地上,粗壮的身躯像虫子一样来回摆动着,两条腿朝天乱蹬,而两只手却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嚷声,原本油光满面的脸此时越来越红…… 周修常一呆:“我就压他一下呀,他这是怎么了?”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苏陡坡后来使出的招术,正是从这两句诗句中话来,“莫嫌荦确”乃是纵上跃下,身子高低不定,攻敌于不备;而“铿然曳杖”,自然是用细声系着“骨头”,权把骨头当作“拐杖”,拖曳着在空中飞舞…… 两招连使,攻击角度可谓是全方位的,威力不小,可是苏陡坡显然是没有料到周修常居然会在他使用“坡头路”时,遽然压身,把他这“坡路”,硬生生地压成了“平路”! 而更加糟糕的是,之前他吃肉时狼吞虎咽,嚼了不几下便吞进肚中,甚至在煮肉时,时间不长,也不等生肉彻底地炖烂,便囫囵进口,吞下了肚。这么一来,肉块在胃中尚未消化,很多稍微大点的肉块被他吞进时强咽进去,而今被周修常这么一压,顿时肺子一口气被挤出去不说,胃中的食物也被挤压进了喉咙中,一块大点的肉块恰巧堵在了气管上! 偏偏此时苏陡坡的肺子里,余气尽出,他只觉得胸闷至极,很想把外界的空气吸进来,但是越要吸进来,那肉块便越往气管里堵,气就越进不来;而要想把肉块“挤压”出去,偏偏肺子里一点剩余的气也没有了…… 于是,倍受窒息压迫的苏陡坡便像一条虫子一样地在地上蠕动打滚。双手撕挠着自己的脖子,干长着嘴巴,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周修常不禁有些狐疑起来,他虽然看出来苏陡坡十分难受的样子,但是生怕这是苏陡坡的苦肉计,引诱他上前查看究竟,只待他一上前,便即出招。不过,若是苏陡坡正常突袭也不算什么,周修常自信凭借自己的速度应该能躲开,可是……苏陡坡一直是奇招迭出,什么浓痰放屁之类,他不能不心存忌讳。 可是过得一会儿,只见苏陡坡的脸越来越紫,扭动的身子也渐渐僵硬了下来,好似一条渐渐干涸的鱼一样只偶尔甩甩尾巴,奄奄一息……周修常见状,立即上前查看,同时做好了随时转身就跑的准备。 近前一看,周修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堵住了他的气管,但是一见那酱紫色的脸色,便知道他呼吸困难,濒临窒息而亡的边缘了。 周修常再近前一步,道:“嘿!你怎么回事,我要压压你的胸,别偷袭我啊!” 那苏陡坡眼神迷离,显然意识都快不清醒了,听了周修常这话,只是把勉强把掐着脖子的左手抬了抬,实际上,他的双臂已经酸软无力了。 第三百六十章 无敌丑女 周修常并不理解苏陡坡抬起胳臂究竟是什么含义,不过那动作有气无力,周修常暂时放下了戒心,准备蹲下,不过蹲到一半,到底是不放心,生怕遭到出其不意的液体攻击,便重新站起身,然后抬起右脚,一脚踩在了苏陡坡的胸口上,道: “苏兄……”刚说到这两个字,周修常忽然想笑,这两个字和用来形容女性某个部位的的称呼同音啊! 周修常续道:“苏兄,周某是一心想救你啊,得罪了!” 说罢,用脚轻轻踩了踩苏陡坡的胸部,算是为他做人工呼吸,或者是挤压肺部剩余的空气,把堵在气管里的东西挤压出来…… 不过,周修常这么一踩,苏陡坡更加难受了,想说话还说不出来,心中一急,竟然晕了过去! 周修常见之大骇,心道:“我靠!我把他踩死了?不可能啊,我就轻轻地一压……” 情急之下,周修常这才蹲下身来,用手摸了摸苏陡坡的脖子,感受到脖子上若有若无的跳动,心道:“脉搏渐渐的就要没有了,看来不像是装模作样啊!” 周修常不禁冲着周围的空气叫道:“喂!你们的人快不行了?上来一个帮忙送医院啊!” 周围却只有自己的回声,竟无一人上来。 周修常又叫道:“我说,他气管被堵住了!快要没命了,你们谁过来救救他?” 过得两秒,只听胡子男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了出来:“哼哼!周总,你心地倒不错。不过,别忘了,你目前不过是第二层!我要是你,就赶紧往第三层去跑!” “不管他的死活了么?”周修常沉着声音问道。对于苏陡坡,周修常不喜欢,却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憋死。 “生死有命,管他作甚?”回答他的,只是一句超然无用之语。 周修常看了看渐渐失去生命之光的苏陡坡,心中叹道:“你这条汉子,过了这么多年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却恐怕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这么丧命吧?” 忽然,他灵机一动,拿过了苏陡坡的两根骨头棒子,然后把其中一根用劈掌一削,手掌过去,俨然如同利刃一般,将骨头的一头关节削了下去,接着如法炮制,又把另一头关节削掉,只留下中间最细的部分。 这样,骨头便成了一个直径一厘米左右小管。 周修常再把骨头的一端放进嘴里,用力一吹气,把其中的骨髓都吹掉,然后在对着苏陡坡说了一声:“得罪了,苏兄!” 说罢,周修常找准了位置,用力一插,就好像是把一根吸管插禁奶瓶中一样,扎进了苏陡坡的喉咙里! 先是一股血液从骨管中涌了出来,周修常把苏陡坡的身子用力一翻,让他侧卧着,把流出来的血液都放掉,留出空气的进出通道。 不一会儿,血液渐渐少了,而骨管里却传出了空气涌入的声音,周修常可以明显地观察到苏陡坡的胸脯重新鼓了起来…… “看来,是我刚才那一下把他压得一点气都没了!不过,既然是打架,这也在所寻常,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气管?” 周修常正想着,却听见“嗬”的一声,却是苏陡坡悠悠醒转,重新呼吸到空气后,苏陡坡便逐渐恢复了意识。 只见他看着周修常,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要对周修常说什么。 周修常只道他是要感谢,便挥挥手,道:“甭谢了,没什么。” 哪知,突然间“咳”的一声,苏陡坡的嘴巴一张,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从他嘴里如箭一般飞了出来,正冲周修常的额头而去! 这可真的是猝不及防!周修常本来认为自己救了对方一命,两人关系多少会缓和一点,至少不至于刚刚恢复了活力,就开始忘恩负义地攻击吧?而且,攻击的方式还是那么令人反胃! 好在周修常其实一直也没有放松警惕,猛地见到一物飞来,立即仰头翻身,躲过了这一记“暗器”偷袭。 落地站稳后,抬眼一瞧,只见那东西打在了墙面上,然后掉在地上,定睛细看,原来是一整块肉! 周修常不禁鄙夷地看着苏陡坡,道:“哼,看来对你们这些人讲人道主义,真的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周修常还想继续呵斥他一通,却见这苏陡坡居然抬起了手臂,然后一把抓住插禁自己的喉咙中的骨管,拨出来,然后无比嫌弃地扔到了一边。 “哎?”周修常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想死?” 这时,因为喉咙上的破洞没有了骨管的支撑和屏蔽,血液重新流到了伤口处,而呼吸的控制也由不得苏陡坡的控制了,只要肺子的运气起伏,自然而然吸气进气,就算苏陡坡有意识地闭住喉咙,他也封不住伤口…… 于是,只见不少血液随着气流的进进出出而或者被喷出来,或者被吸进去,苏陡坡双目一开始还狠狠地瞪着周修常,后来便双目黯淡了下去,只有气流划过破口的声音……渐渐的,这个声音也没有了。苏陡坡的身体终于一动不动。 周修常知道,被骨管扎透的伤口不是动脉,虽然出了不少血,但是只要后面抢救及时,也不难抢救回来,同时,喉管上的洞口可以让空气进出肺部,按理说,只要骨管插在喉咙上,苏陡坡完全可以挺一段时间,等待救援。 不过,随着骨管被他自己拔下,血液流到伤口处时,又被气流带进了气管中,渐渐的,血液便灌满了肺子……这就相当于,苏陡坡被自己的血液“淹死”了! 正当周修常唏嘘时,却听得胡子男阴恻恻的冷笑! “哈哈哈……竟然跟野人苏陡坡讲什么仁义礼智信,真是可笑。” 胡子男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好似鬼魂一般游走四方,行踪莫定。 周修常道:“‘野人’自然不讲什么仁义人性之类,可是我却不能不讲,否则,和野人有什么分别?” 胡子男道:“哈哈!说得好!那你就慢慢地讲你的仁义人性去吧,不过,可别怪他人不讲究这些。” 周修常:“无礼莫怪?” “不错,无礼莫怪。”胡子男居然振振有词,“我们从来不讲究什么理,只在乎活不活!哼哼!” 周修常看着被自己的血液“溺亡”苏陡坡,暗自感叹道:“这伙人说不上是可笑还是可悲!” 见周修常不吱声,胡子男又道:“周总,时间紧迫,休得耽搁!请上第三层较量!” 周修常走出楼梯间,来到走廊上,便听见前面不远的大厅中,传来一声似乎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而细听之下,又呜呜咽咽的,如泣如诉,只是分外难听。 周修常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还是感觉到这难听的声音一个劲地往自己的耳朵里面钻,像是一条无孔不入的小虫子一般。 这声音忽而高亢,忽而尖锐,忽而沙哑……周修常听去,觉得嗓音究竟尖锐一些,差不多应该是女性发出来的。并且,似乎是这个女人在唱着什么小调子。 转过一个圆柱,周修常来到了大厅之中,却见这里的灯光昏暗,只有一个光柱,直直地照在了大厅中央的一个女人身上。宛如舞台上追光的效果一般。 周修常暗道:“这是要给我演出什么戏么?” 这女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长发披肩,背影婀娜,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旗袍,旗袍下摆开口处,露出白花花的一线肉,那肉在光线之下、在大红色旗袍的映衬之下,白得耀眼夺目。由于旗袍开口处只是一个缝隙,因此上周修常只觉得这女人露出的腿部修长诱人。 “啊——咿咿呀呀——”女人发出了一声怪叫。 周修常心道:“从这背影看去,这女的身姿纤细婉转,只是这声音……太难听了吧,要不是亲眼看见她后背一抖发出声音,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哈士奇发出来的呢!” 又想到:“这女的可别是个背影杀手吧?” 心头刚想完,就见这女的缓缓地转过身来。 不过,这女子身形一动,周修常却顿时呆愣住了! 只见灯光之下,随着女子身形摆动的,不仅仅是她的婀娜“娇躯”,而是“附着”在这女子“娇躯”上的、之前隐藏起来的、体积不小的……东西? 原来,灯光从这女子的后上方打来,而这女子身穿的也不是什么大红色的旗袍,而是特制的一件衣服:纯黑色的宽大衣服中间,镶嵌着一套曲线婀娜的大红色布料,特意制成了该宽的宽、该细的细、该丰的丰、该露的露的样子; 而之前在灯光的掩护下,周修常站立的距离又稍远,眼球又根据男性的本能,只是捕捉到“婀娜”之态,便全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黑色! 而一旦注意到了这个黑色,这件奇特的衣服便紧紧抓住了周修常的眼球,由此,周修常也得以目瞪口呆地看见了这女子的“完整”身躯! 她哪里是身材窈窕可人,分明如同一个丰满的大鸭梨一样骇人!那件镶嵌其中的“旗袍”,就是为了骗人眼球的。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这女人体重估计得有二百五六了吧?”周修常暗自惊骇,“什么‘背影杀手’,不存在的!她就是杀手!” 这女人渐渐的转过身来,要不是看见了她的侧脸,人们八成会以为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转动,因为从后面看腰身和从侧面看腰身竟然差不多! 而女人的一张脸更是长得让人意外了,双目如豆,双眉如……也如豆,鼻子……好像一颗大豆子上点了两个黑点,那“黑点”自然便是鼻孔了,嘴巴也像是豆——切开的土豆。 而她的整张脸更是让周修常联想起了大块的豆腐——又平又白。这么一看,五官便有点像是粘在豆腐上面的尘埃灰点了。 周修常心道:“这女人的面孔好像是一只鸡呢!眼睛还是斗鸡眼!不过皮肤还好,总算是白的,没有黑丑到彻底!还好,还好,还好呀,嘿嘿……” 刚想罢,却见这女人一笑,脸颊上一块白色的东西掉了下来,好像是白色的墙皮脱落一样,露出了里面的“水泥”——发黑发黄的皮肤。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奇葩女子 周修常见到这幅情景,顿时想起了《聊斋志异》中“画皮”的故事!一时间觉得毛孔悚然:“天啊,她不会一个变脸,变出来一个妖精出来?——不对啊,女妖至少很漂亮吧,可眼前的这位……恐怕女妖们都不会承认……” 那女子此时已经正面朝向周修常,笑意盎然,看得人浑身发冷,一双如同小豆般的眼睛居然向周修常闪了闪,算是抛了个媚眼。 周修常打了一个哆嗦,看见这女子的正面的“丰满”程度和侧面看也差不多,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十分扎眼,而那块“裸露”出来的脸皮最为扎眼。紧接着,不仅眨眼,还扎耳朵的女子声音钻进了耳朵—— “周总别来无恙?小女子可想念周总想念得紧呢!”说着,还故作妖娆地挥了挥手。 周修常顿时又一次反胃了。刚才在二楼时,他见到苏陡坡吃肉后挥舞骨头又出放屁奇招的时候便觉得反胃,可是后来人命关天,周修常竟然也拿起了那两根之前避之不及的骨头,倒也不怎么觉得恶心了,正是所谓的“就入鲍鱼之肆,不知其臭也”,不过,面前这女子的一句话,顿时唤醒了他的所有感官之觉。 “恕周某眼拙,我似乎之前并未见过……姑娘吧?”周修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叫这个女人“姑娘”了。 那“姑娘”居然以手遮面,羞答答地“嘿嘿”之笑,声振屋瓦。 女子道:“没见过就没见过呗,不过被你这么一说,何其生分!不如我那么说,我们俩就好像熟人一样了不是!?” 周修常拱手承让:“周某不敢熟识姑娘!” “拉他妈倒吧!”那女子忽然语气一转,变得粗俗不堪,道,“别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你也不问我名字,怎么着,是不是不想问?是不是压根就不想知道?” 周修常真想回答:“是,我还真就是不想知道!”不过,嘴上说道:“请教姑娘尊名?” 那女子居然又是羞答答地“嘿嘿”大笑,然后道:“我叫李不照!看在你是个小帅哥的份上,你只要叫我,不照,就可以了。” 周修常听了,眉头微抬,道:“不照?李不照?乃是李清照的清,换成了……” “对对对!”李不照拍了拍大腿,好像十分兴奋,“瞧我这记忆力,我就一直想说和哪个臭娘们女词人比较像来着,可是刚才就是想不起来!还是周总厉害,有才华,居然一下子就说中了!” 接着,李不照还向周修常翘起了两片厚肉般的嘴唇,算是给他一记飞吻,道:“哎呀呀,太有才了!都说,男才女貌,咱俩就是这么般配呢!” 周修常忍住发腻的感觉,道:“不照姑娘,周某恐怕配不上你啊!” “胡说!”李不照眼睛一瞪,由小豆那么大变成了大豆那么大,“妈的是谁说的?哪个王八蛋说的!你说,谁这么说的?!” 周修常心道:“如此义愤填膺,这份假戏真做的本事,也实属难得啊!”说道:“正是不才刚刚说的。” “啪!”的一声,李不照竟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或者说是肚皮,反正太过宽阔,分不出来——把双眼又瞪了大了一点,喝道:“妈的,这个‘不才’是谁?站出来!” 周修常笑道:“‘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那李不照道:“哼!原来‘不才’也叫‘区区在下’,那么,这个‘区区在下’,又是谁?站出来!” 周修常哑然失笑,道:“就是我。” “你?!”李不照挥了挥手,道,“不信,你怎么会自己骂自己呢?” 周修常一呆,困惑道:“我如何自己骂自己了?” 李不照道:“你说你配不上我,这不是在自己骂自己么?” 周修常只得无奈地一笑,心道:“这姑娘倒是自信得很,好像她能看上我,乃是我自己的荣幸一般。” 果不其然,就听李不照接着说道:“你怎么会配不上我呢?全世界的男人里,我只挑中了你哦!嘻嘻嘻……” 周修常却听得浑身发寒,合计着:“这决不是因为我的大衣羽毛都掉出去了,而是切切实实地心寒啊!想我周修常何德何能,能被你看上?” 接着,李不照羞怯怯地笑完,又忽然一本正经起来,道:“既然我们俩打算结婚生子……” 周修常眼睛一愣,听得心里都快结冰了,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你结婚生……子?” 李不照续道:“……那么,我们就应该开诚布公,有什么过往的情史啊,都应该讲出来,免得日后吵闹,那就不好看了,对不对?你之前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吧?放心,咱俩结婚之后,我就会把她们找到,然后一一杀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能调查出来,所以,你现在还是说了吧?” “呃……”周修常脚步向旁边迈了半步,“我什么时候……” “唉!”李不照用一声叹息打断了他,道,“我就知道啊,男人呢,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所以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怪你。这样吧,我先说,嘻嘻嘻……” 李不照再一次笑得惊天动地,然后说道:“其实啊,我之前也有过很多男人哦!不过呢,因为他们打不过我,又没有满足我,所以我就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都杀了!哦,有些肉啊,就被楼下的苏胖子吃掉了呢!不信,你也可以问他……哦,对哦,他已经死了,那就算了吧。” 周修常心道:“料想那些可怜的男人即便想要活命,想要拼命地满足你,却也是不能够啊。” 李不照道:“所以呢,周总,你打不过没有关系啦,不打不相识,打是亲,骂是爱,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不过,既然打输了,就一定要满足我哦!哈哈哈!” 周修常道:“满足不了,就杀了我?” “嗯嗯!”李不照点了点头,“那也没有办法的事情。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满足不了,还算是什么男人呢?所以,就只好杀了哦。” 周修常看着眼前丰满有如面包的女人,又听了她的话,便不禁想起了母蜘蛛来,听说,母蜘蛛会在交配后吃掉公蜘蛛,而这个李不照,乃是个让公蜘蛛避让不及的母蜘蛛啊! 周修常喘了一口气,刚要说虽感盛情,却何以克当,周某实在配不上这对良缘…… 便听李不照把脚一跺,居然撒娇似的说道:“哼!你是不是要拒绝我?” “嗯?”周修常神情一怔,心道:“她怎么知道?难道她会读心术?” 李不照道:“我就知道!因为之前那些男人们也都是这样,被我这么追,却还是那么害羞,就是不愿意答应我!真讨厌!人家明明是天香国色,哪里不好看了?是不是呀,周总?” 周修常听了,心道:“原来她是被男人拒绝出经验来了,并不是会读心术!”道:“是是,你是天香国色!”心道,“天都吐了吧?” 李不照被“夸奖”了一句,居然煞是得意,道:“我就说嘛,周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事业,绝非常人可比,所以,眼光不凡啊!哈哈哈……” 这笑声让周修常寻思,“差不多能把鬼吓跑吧?” “李小姐!”周修常叫了一声。 李不照忽然一惊,周修常之前管她叫“姑娘”,这时忽然叫“小姐”,称呼上变化了,也意味着话题有了转变。 她把豆眼一闭,竟然有些诚惶诚恐地道:“什么事?你要说什么?你居然管我叫‘小姐’,想是要和小女子生分了?” 周修常道:“我和你本来就是生分的吧?再说,我这次来是要打败你,然后上楼去解救我的公司员工,所以实在不能和你……喜结良缘啊!” 李不照“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你和之前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你们男人,都喜欢玩暧昧,一旦我们女人要点明的时候,你们就逃避!就知道逃避!哼哼!” 李不照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像是一面“旗帜”一样宽广的旗袍,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白色紧身衣。 周修常一见眼前的“面包状旗袍女”忽然脱去了“面包皮”,露出了里面“蓬松”的白色“面包仁”,也是醉了:“别人家女孩穿着紧身衣,玲珑身材尽显,可是她穿了……若是用黑色涂料涂几道,简直比熊猫还肥啊!” “今天,我让你逃避不了!”李不照恨恨地说着,“哼!我要代表全世界的女人来教训你!还有你什么公司的人,你就不要想了,等杀了你之后,我就把他们也一一杀了……不过杀之前,我会问一问他们要不要满足我!哈哈哈……” 周修常道:“呵呵,之前楼下的苏陡坡苏兄……” “啊呸!”李不照朝地面啐了一口,道,“还‘酥胸’,他那儿哪里叫‘酥胸’,我才是‘酥胸’,都‘酥’透了!哼!我明白了,原来你小子喜欢男的啊!怪不得!那就让我来消灭你吧!” 周修常本来是想说,楼下的苏兄一开始也是言之凿凿要吃自己的肉,结果自己却把自己溺死了,说话还是不要说满的好…… 可是,李不照早已不耐烦了,拍了拍手,然后右手攥住左手,接着一抓,等到左手再从右手拨出来时,周修常不禁一愣! 原来,李不照的双手指甲都是留的又长又尖,虽然不至于慈禧太后那么长,但是足足有四五厘米了,又修剪得十分尖锐。对于这么细长妖娆的手指,若不是生长在李不照这样的女人手上,周修常兴许会多看几眼。所以,他在一开始稍加留意后,便没有再去看。 不过,当李不照的左手从右手中拨出后,周修常却看到左手五根手指上光秃秃的,原先又长又尖的指甲竟然不见了! “咦?指甲也能剥下来?不会吧?这个指甲居然就这么给剥下来了?简直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呀!” 第三百六十二章 神乎其技 接下来,李不照的右手一翻,亮出了掌心里的五个指甲,正是从左手处拔下来的。 随即,李不照反过来,有用左手把右手的五个指甲,也都拔了下来。 周修常见到这种情形,暗自告诫自己:“不知道她把指甲拔下来要做什么——哦,对哦,一会儿她要向我发起攻击了,那么这么长的指甲肯定会碍事,所以要先拔下来,免得一会儿动起手来时不方便!” 不过,李不照拔下指甲后,并没有按照周修常预想的那样,把这十根指甲一扔了之,而是居然把大大小小的指甲把左手掌心中排列开,不紧不慢地拨弄着…… “咿咿呀呀……”李不照不仅动作上不紧不慢,嘴里居然还吹起了口哨了!只不过口哨也难听得很。 周修常不由得说道:“李小姐,我们这是要开始切磋么?” “废话!”李不照呵斥了一句,接着又唱起了一首小曲。 这小曲一唱起来,周修常便知道李不照准备动手了! “红藕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 这正是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的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当一首著名词句。 果不出周修常所料,伴随着难听的歌声,“红藕”两字一起,就见黑暗中传来两声“嗤嗤”轻响,周修常凝神看去,却见两个小小的尖细物体迅疾地朝自己的额头飞来! 周修常看准这两个小东西的方向,将脑袋一歪,把这两个小东西躲避开了。在这两个东西飞到眼前时,周修常方才看清,“这两个东西不就是她的两个手指甲么?居然当成了飞镖暗器了!” 周修常正在感慨“果然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时候,刚一扭过头,却吓了一跳!原来,李不照早就飞身而起,用她的“纤纤玉掌”拍向了周修常胸腹处! 对于李不照的这一掌,周修常倒不是有多害怕,而是他见李不照偌大的身躯像一个大雪球似的滚到自己眼前,气势逼人,不禁为之一慑啊! “这李不照何须用掌拍我?便是她冲过来时,我便要逃跑了!” 看来,李不照的攻击思路也是声东击西,先用暗器干扰周修常,再揉身扑上。 周修常疾速向后退去,方才退了两步,却又听见了两声“嗤嗤”声响,却是从身后的脑后发出来的。 “听这声音,乃是之前我躲过去的两个指甲又飞回来,就好像是苏陡坡的‘飞去来’骨头一样……”周修常并不太急,他还是等得这暗器飞得更近了,这才要躲避开。 不过,就在他要躲避这两个“暗器”之时,却又听见两声“嗤嗤”的声音,竟然是两个小小指甲,分从左右两侧向他的太阳穴飞去! “李不照的心思,倒比苏陡坡慎密多了!”周修常想着。 与此同时,李不照的另一只手的手掌忽然一张,只见六个小小指甲片天女散花一般从不同的方向向周修常攻来! 李不照的“玉掌”在前,而十个指甲片分别从上下左右十个方向对他围追堵截,周修常不禁暗叫一声:“哎呦,不妙哉!” 周修常深知,这些指甲片别看小小的,却是附着了可怖的力气,一旦挨身,想必便是一个小洞。 周修常看到李不照的豆眼发出狰狞的光芒,仿佛一只母蜘蛛。 周修常心中一闪,想到,“红藕”,这些涂得红色的指甲,便好像“藕段”一般,只是“香残”了,“玉簟秋”,想必就是指的是李不照的手掌吧! “嘿嘿,所谓‘秋’,便是阴冷之意,她虽然貌丑,却也究竟是个女人,使用阴寒之掌也不足为奇。可是,真当我周修常对你的‘秋’毫无办法了么?” 眼看着十根指甲片就要戳进周修常身子里,周修常却不再后退,而是足尖一点,向前纵扑! 这一下,出乎了李不照的意外,她原以为周修常会继续向左右或者上方躲避,所以用指甲暗器将这些方向全部堵住,只待他被这些指甲打得浑身血洞。 却不想周修常竟然会朝前一扑——也就是朝自己扑来! 李不照的一只手掌此时已经拍在了周修常小腹处,她不禁心想:“也好,你既然要执意躲避我的指甲,不还是撞在我的手掌上么?”这么想着,就要掌心发力。 可是,尚未等她发力时,只觉得这支手掌的手腕被紧紧地握住了!随即,一股炙热之感,霸道至极地灌进自己的手腕中! 她这支手掌本来是吐的就是阴寒之气,但是忽然被强烈的阳刚之气灌进,顿时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同时浑身上下也自然就没有了力气。 随即,李不照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周修常一拉,她宛如水桶似的粗腰一转,须臾之间,身子已经转了半圈。 这些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等到李不照缓过神来时,却见周修常还是站在自己面前,正冲着自己微笑着。 不过,经过刚才转了那半圈,就相当于周修常此时已经站到了原来自己的身后,那么……那些指甲片的攻击也就全然失效了!而且不仅仅是失效,还会物归原主,攻击她自身! 李不照刚刚想到这一点时,就觉得后背一紧,紧接着便是数下疼痛:“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 惨叫了几声,李不照便用愤恨至极的眼睛等着周修常,只不过她眼睛太小,若不是双目中散发出来的寒光,周修常还真的领会不到她在瞪人。 李不照扭过头,想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奈何自己身躯过于宽广,她连脖子都扭不过来,就算能扭过来,眼睛也决计不能穿过凸起的肥肉,看到身上。 周修常此时已经退到了四五米外,看到十片指甲尽数扎到了李不照的身上,或许是李不照皮粗肉厚,也或许是指甲片认主,夹带着凌厉之势的指甲片竟然只是轻浅地刺进了她的皮肤中,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 只不过,这些伤口都在李不照的后背位置上,李不照自己又是扭头,又是伸胳臂,却如论如何也够不到那些伤口部位。 “嘿!”被这些指甲片惹怒的李不照低吼了一声,随即一弯身,全身上下都是剧然一震! 只听“嗤嗤嗤……”几声响,那些指甲片居然一个不剩,全部从她的肉里崩飞出来,然后也没有四处乱飞,而是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又一次尽数飞到了李不照的右手掌心中! 周修常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个也是神乎其技了啊!这些指甲片居然听凭她的意念指挥,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向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其功夫可比‘飞去来’要厉害多了!” 可是,周修常再一细看,便不禁笑了。 其时灯光晦暗,只是在李不照站立之处有光柱照耀外,其余均是黑洞洞的,而正是这一明一暗的环境,让周修常的目光捕捉到了李不照手臂上的几根细线! 原来这十片指甲,乃是一直被李不照的一只手操纵着! 所以,十片指甲扎进她的身子时,她可以立即止住。 “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他娘娘的,让老娘我自己被扎了好几下,你……你也真好意思啊!”李不照居然对着周修常“埋怨”起来。 周修常笑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在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哼!”李不照重重地出了一口气,道,“下面的,有你好受的!” “周某请教。”周修常淡淡地回答,却也不禁暗想,“下一句是‘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却不知李不照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李不照却好似看穿他的心思一样“嘿嘿”一笑,道:“想什么呢?是不是重新考虑人家了?呵呵,给你问问本姑娘的衣裳吧!” 说罢,李不照忽然一抬脚,竟然把地上的宽大“旗袍”踢飞了起来,那旗袍便宛如一面大旗一般,在空中“扑簌簌”地招展着…… 这么一来,这件“衣裳”,竟然成了一面宽大的布,大部分是黑色的不料顿时把原本孤零零的灯光挡个严严实实! 周修常眼前一暗,立刻警惕起来:“嘿,果然是‘轻解罗裳’啊!却不是如何‘独上兰舟’?” 正思索着,忽然只觉得头顶劲风一刮,甚是猛烈。周修常抬头一看,只见黑布之上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逆光、遮布的情形下看去,十分可怕,简直就像是漫画家笔下的漂浮的巨大幽灵! 周修常再一细看,不禁更加骇然,觉得眼前的一幕,简直比看到巨大的幽灵还要可怖! “这就是‘独上兰舟’?”周修常惊异之际,暗自寻思,“这简直就是飞上天空的气球啊!” 原来,随着“大旗”一抖,李不照竟然好像一个热气球一般,一跃而上了空中,身躯从“大旗”之上露出头来,正狞笑着俯视着周修常。 “看来,她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居然跳跃起来身轻如燕,这也是一项绝活啊!”周修常不禁想到,之前她使出“红藕香残”时,身子移动速度便已经很快了。 周修常随即便意识到,这面“大旗”暗藏玄机,起到了遮人视线,扰乱敌神的效果。 李不照飞跃在半空,把手中的衣服又一抖,一张大袖子便向周修常的左边打去。 周修常想要急速而退,不过此时的他,已然身在大厅的边缘,再退便是走廊,或者后背就撞墙了。 不过,李不照的大袖飘飘,看起来无甚稀奇,但焉知背后是不是藏有什么尖锐暗器? 因此上,周修常只得矮身相避。 “呼”的一声,一只大袖子从他的头顶掠过,风声飒然! 不过,周修常刚刚蹲下,却见另一只大袖也紧随而至,正往他的头顶砸下。 周修常到此便瞧出来了,这一招八成便是“云中谁寄锦书来”,而那两只大袖,便好像是从天而降的“锦书”,从上而下地攻击对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心头之肉 眼看着另一只大袖袭来,周修常向左躲去,却不想眼前忽然一暗,却见这件衣裳下摆的一角,也忽然向上一卷,凌空腾起,竟然向他的腿脚卷来! 周修常不禁暗叫:“嘿!好一个‘锦书来’,果然该来全都来了啊!” 面对着衣袖和衣角的上下夹击,周修常虽暗暗吃惊,却临危不乱,他环顾一下,发现李不照的这面“大旗”已经在无形中把他重重包裹住了,目之所及,尽是黑衣,不过,稍微细心点的话,便会发现大衣服下摆之处,隐约有光线透进来。 “那不就是旗袍开口处么?” 周修常看准了那道缝隙,就在衣袖和衣摆卷来时,足尖一点而起,向那道缝隙钻了过去,凌身飞跃,整个身躯便“嗖”地一下,从“旗袍”开叉处,钻到了“大旗”之外! 一出“大旗”,顿觉光芒满眼,周修常竟有一种重见天日之觉。 “咚”的一声,却是李不照从空中落下,砸在了地面上,“嘿嘿”地嘲笑道:“哦,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从女人衣服下面钻了过去,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周修常这次站在了灯光下,笑道:“两军交战,总有非常之法,所论者,唯有胜负而已,哪有什么丢人不丢人之说?” “哈哈哈……”李不照爽朗地一笑,脸上的浓妆不由得又掉了一块,像是古老的文物,掉了很多漆皮一样,“周总不愧是周总啊,小小年纪就看得这么开,懂得了面子不过是一件废物。嗯嗯,我喜欢!” 周修常听到“我喜欢”三个字,简直比听见“我要杀了你”还要害怕! 他道:“还是算了吧,在下刚才从你的开叉处逃出,实在是丢人,有损男性的阳刚气概,根本不值得你喜欢,实实是不配啊!不配啊不配!” “呸呸呸!”李不照啐了几口,道,“我说配,就配,哪有你多嘴的工夫?哼哼!继续看招吧!然后看我怎么蹂躏你哦!嘻嘻!”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两句词说罢,李不照右臂一振,手中的“大旗”重新飘扬而起,遮天蔽日般向周修常笼罩过来。 既有前车之鉴,周修常焉能重蹈覆辙?见到“大旗”飞飞扬扬,他立刻向侧面躲去,不过,甫一动身,却见“大旗”下面开口处赫然飞出了许多小东西,却不是十根指甲片,是哪个? 原来,“大旗”下面的开口,乃是李不照用来发射暗器,攻击敌人下盘用的,没料到周修常居然也利用上了。 十根指甲片好像十根锐利的短箭,分从不同方向朝周修常打来,再一次将周修常向侧面躲避的路线堵死了,与此同时,“大旗”如夜幕般降下…… 周修常再一次面临窘境,这一次,他来钻开叉处的机会也没有了! “唉……想不到李不照用的‘合围’的方法,她之前应该是见过我逃得快,所以这种方法,阻止我躲开。可是……我之前之所以钻开叉,乃是不想暴露出我的速度而已,你还真以为能围得住我?” 不过,这才不过是第三层而已,周修常若是把速度这么快就暴露出来,不知道楼上的高手们会不会想出什么比“合围”更加可怕的招术?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周修常不禁想:“雁字回时?指的是什么?月满西楼呢?” 不过,此时此刻,十片指甲片已经飞抵面前,周修常不得不纵身向右侧一躲,迎接他的,是两片指甲片,一个对准他的脖子,一个对准他的腿部。周修常只得伸手一抓,一抄,将两片指甲片一瞬间便都抓进自己的掌心里,然后身子逃出了包围圈之后,再把那两片指甲片扔了回去,仍是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动作,完成了电光火石之间,迅捷无伦。李不照只认为此一击必然奏效,也眼看着周修常逃无可逃,却不知怎么着,眼睛一花时,周修常人影已然不见,只有几个指甲片相撞在一起。 就好像周修常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时候,周修常看见了李不照其实已经腾身而起,同时,她那之前一直没甚作用的肥腿却也灵活地踢到了半空,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这只飞起来的肥腿,投下了一个面积不小的阴影。 见到这个阴影,周修常恍然了:“‘雁字回时’,乃是这条腿啊!” 腿脚的影子恰似一只飞翔大雁的雁头!这只肥腿原是打算在周修常不及闪避之时,把他踩在下面的。而一旦成功做到了,头顶的黑布一掀,顿时躺倒在地的周修常便会看到灯光满眼——恰是“月满西楼”! “若不是我逃得快,恐怕此刻多半被她踩得吐血了!那么肥的腿……”周修常不禁心有余辜,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外退了两步。 “咚”的一声,好像铁锤落地,李不照站在地上,向周修常睁着豆眼,朝他怒目而视,吼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周修常笑道:“我怎么逃出去的?还一定要我说吗?你的眼睛虽然小,总不至于没看见吧?呵呵!” 李不照道:“哼!实话跟你说,我还真就是没看见!所以,快点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我不相信你能有那么快的速度!我觉得你是……你会瞬间消失术!” 周修常心道:“你武功这么厉害,怎么还是这么相信什么‘消失术’之类的魔术呢?”他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唉,是啊,我就是会……什么……消失术!” 李不照眼睛一亮,道:“咦?你果然会啊!不错不错,我老公就是厉害呢!哈哈哈……” 周修常一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老公?你……不要乱说?” 李不照道:“我说是就是!难道谁还敢说不是么?” 周修常道:“我就敢说不是。因为的确不是。” 李不照道:“你不算!除了你,还有人敢说的话,我就杀了!统统杀了!” 周修常不耐烦道:“反正不是就是不是,我在这里是要击败你,然后上第四层的,你还有什么招式,不妨使出来吧!” “哼!”李不照朝周修常歪了一下嘴,“你怎么这么冷淡,难道我的‘心头肉’在你眼中,就这么好破么?” “心头肉?”周修常重复了一句,“这是什么……” 一语未毕,已经反应了过来,“原来你的功法,叫做‘心头肉’?” “嗯嗯!”李不照重重地点头,“樱唇”也带笑,道:“我就说我老公很聪明嘛,居然一下子就猜了出来,哈哈!” 笑了一阵之后,李不照神色一正,道:“不过,既然老公瞧不起,那老婆我就都使出来给老公看看啦!” 接着,李不照“呼”地吹了一口气,骤然间,周修常只觉得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周修常一惊,心道:“就算是她把指甲片都飞出来,也不至于那么多啊!” 再细一瞧,不禁傻了,原来这些黑点的确是指甲片不假,可是其中还夹杂着脚趾甲啊! 如此说来,手脚加在一起,就有二十片指甲片了,这些指甲片依然包裹着周修常飞来;同时,那件“大旗”在李不照手中一抖,竟然不再像之前那样铺天盖地而来,而是向下一张,好像一张大地毯一般,从地面向周修常席卷而至! “花自飘零水自流……” 指甲如花瓣,“大旗”似水流,李不照更是不停地抖着这面“大旗”,让其波浪滚滚,好似阵阵惊涛一般,向周修常的脚踝一卷,或者向小腿迅捷地一击…… 周修常想要躲避脚下的攻击,便不得不腾身飞起,但是这么一来,他便很难再回落地面上了,同时空中二十片指甲片像是被惹怒的蜜蜂一样围绕着他,时不时地便向他的身躯围攻去…… “哈哈哈……”李不照见到周修常步步后退,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道,“怎么样,这下你体会出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了没有?” 周修常在疾速闪避中,犹自忙里偷闲般地笑着回答道:“呵呵!原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指的是我啊?但不是,‘相思’是什么,‘闲愁’又来自哪里?” 李不照笑道:“老公你怎么这么糊涂了?所谓‘相思’,不就是指的我嘛!你看,我也来了呢!” 话音一落,李不照便抓着“大旗”的一角,然后向周修常纵身扑来,“大旗”被她一抖,更是从下往上,朝周修常的身上裹去!同时,那二十片指甲也齐齐朝他扎来。 “这便是‘两处闲愁’?果然,一上一下,岂不是两处么?要说‘闲愁’,指的也是我的‘愁’啊!那么,她易一齐扑上,我避无可避,也正好对应了‘此情无计可消除’!” 周修常想罢,呵呵笑道:“多情却被无情恼!” 一句吟罢,周修常挥出一掌,只拍向扑面而来的李不照胸口! 从一楼李慕白的对战开始,周修常无论对哪个对手,一开始均是基本采取守势,乃是为的看清楚对手的武功路数,自己以后也好转益多师,技不压身。不过,一旦略有小成,也需要加以适当的反攻,否则总是被动挨打,太不值当。在一楼二楼的对战时,周修常也是在后面才发起反攻。 而他发起反攻的招式也颇为简单,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见这伙人都喜欢用诗词作为招式名称,自己也心血来潮,说了一句什么“多情却被无情恼”,正是二楼苏陡坡的原型苏轼的一首词句。 李不照听了,微微一怔,心道:“好哇,我说‘此情无计’,你却说什么‘被无情恼’!” 心头恨意一起,手上动作不禁加快,却不想周修常忽然伸掌朝自己的胸口拍来,正是词句中的“无情”之意! 李不照虽然口中叫着一声声老公,但是真当“老公”的手掌朝自己的胸口拍来时,她自然也不是傻子,真敢迎上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上愁浓 李不照随即把左手一抖,二十片指甲片的一半向周修常加速飞去,另一半乃朝周修常的手掌飞来。 虽然速度陡加,但是周修常自也不畏这样的速度,他犹自飞身一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掌压在了李不照的胸口上。 周修常深知,李不照皮粗肉厚,自己就算是用力一拍,在仓促之间,也难以力透脂肪,打到她的要害之处,所以原也不打算用力多大,只是在掌心接触她胸口的一瞬间,先是将力道一收,然后在将劲力一吐——为的是将李不照“推”开去! 李不照真没料到周修常居然会如此之快地近身而来,当周修常的手掌贴在她胸口时,她凛然一惊:“小子好快!不过你拍在我的肉上,却也不怕!” 正要硬挺时,紧接着,自己的身躯便好像离弓之箭一般向后飞出! 这才是让李不照真正感到惊讶的!自己的胸口毫无痛感,想必是周修常在“拍”到的一瞬间便将之前的猛劲收回,然后在缓中有急地一用力,将她的偌大身躯“弹”飞了! 若是周修常一掌拍在她的胸口上,她只需稳稳挺住,那些指甲片和“大旗”依然能起作用,也会将周修常卷裹起来,扎得他遍体鳞伤……不过,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一飞,自然操控不得这两者了。 眼看着功亏一篑,李不照怎能甘心,她干脆双手放开,让指甲片和“大旗”随着之前的余力继续向周修常攻去。 周修常也早知,虽然会把李不照推飞,但是那些指甲片和“大旗”还是会席卷都自己,所以,他在扑向李不照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停在原位,而是一掌将李不照推走后,自己也随着李不照飞去。 李不照见了,不禁恼怒,她此时若是没有把指甲片和“大旗”放开,说不定双手一抖,还能让这两者继续朝周修常的后背攻击,而偏偏已经撒手,自己两手空空了。 “咚”的一声,李不照落在地上,尚未落稳,她却足尖一点,身子竟然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灵巧翻了一个身,而双腿便利用这一翻之势,朝周修常连环踢去! 周修常本来和她挨得甚近,李不照的进招真的有些惊到他了。虽然之前知道她身手并不笨拙,可是怎么能想到她竟然一快如斯呢? 李不照的这一招,形同偷袭,只在眨眼之间,她的两只大脚便踢到了上面,直冲周修常面门。 只不过,周修常是“遇强则强”,“遇快则快”,随着李不照加速偷袭,他闪避的速度也更加迅捷…… 李不照此番偷袭,已经是用了一生难用的神功了,疾速的翻身踢踹,以她的体型,实在很难,所以如果不是抱着一踹必中的把握,她绝不会用出这一招。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不照叫了一句,双足连环,不是踢向周修常的额头,便是踢向他的心口,双腿轮流飞踹,快得好似风扇一般! 不过,她本以为只要此招出击,便可以一招制敌,踢倒周修常,就算周修常躲得再快,那也不过是数秒以内而已! “数秒之间,我让你在我的脚下吐血求饶!”李不照暗想着,嘴角露出了得胜的微笑。 谁知,双腿踢踹了足足数十秒,却哪里踹到了周修常的额头或者胸口了?竟然连周修常的一根头发也没有碰到! “他妈的!”李不照不禁内心焦急起来,“这小子怎么会……这么会躲避?!” 又踢了几脚,李不照不觉得隐隐害怕:“别他在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可是他的速度已经快到我根本追不上的地步了!” 不过,李不照见到了劲敌之后,反而心里更加有了激斗和征服的欲望: “哼哼!你是不是以为我的速度已经发挥了极致了?告诉你吧,才没有呢!” 李不照忽然双手一撑,整个肥胖的身躯竟然被双手撑的飞跃起来!这么一来,随着双手支撑地面所带来的加速,李不照的进攻速度的确又快了一分! “嘿!”李不照叫了一声,又吟道,“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周修常见李不照陡然加快了速度,心下暗暗惊奇:“嘿呦!这女人不一般啊,操纵着自己这么肥胖的身躯,居然还真的能又一次加快追赶的速度,真是让人不可思议了!” 周修常就在这一呆之际,不禁躲避的速度稍稍慢了一点,随即便被李不照的左足足尖踢倒了头皮。不过,周修常立刻就躲开了,所以,这一下踢到,无非就是足尖轻轻擦了一下他的脑门而已。 但是,见到了实效的李不照却万分欣喜了,她更加四肢催力,把一双肥腿挥舞得看不清个数,猛一打眼看去,就好像一朵乌云一般,始终徘徊在周修常的脑袋之前。 周修常向后退去时,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大旗”之处,于是,李不照更是用一只手,重新捡起了掉落地上的指甲片和“大旗”,然后在脚上的攻击的同时,尚未支地的手腕一抖,将指甲片操纵的飞起,向周修常的腿部扎去,而“大旗”则又掀起了“惊涛骇浪”,意图把周修常的双足缠住。 周修常不禁有些忙乱,心道:“女人就是厉害,总能够三心二意,同时发挥,这一点,真是自愧不如啊!” 所谓“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正是形容于此,脚下有难,头顶亦然,岂不“愁浓”? 不过,周修常虽然觉得李不照“不可思议”,“自愧弗如”,但是李不照也对周修常同样这样想:“这小子居然能见缝插针地躲了过去,我也是平生未见了!” 周修常只能稍加反击,他一面躲着头顶的“惊落梧桐”,一面伸足向李不照的双手踢去,意图破坏“草际鸣蛩”,这么一来,便不至于“愁浓”了。 可是,周修常刚要抬腿,便发现那些指甲片中,有一两片已经飞到了自己的大腿边缘,再不躲避,下一个瞬间大腿便不免受伤。 不过,就这么一分神的时候,李不照的右足足尖也已经提到了他的面门! “真是糟糕!”周修常这才着急起来,“这李不照的速度可比楼下两位快多了!” 周修常无奈,只得打算再一次运用奇速来躲避了,不过,刚要运用起来时,他把头向后一仰,膝盖这时正好撞在了突出出来的李不照的肚子上! 周修常立刻脑中灵光一闪,借着李不照肚子的一弹之力,他身子顺势一仰,整个人向后一弹,便一举双得,躲过了李不照右足的踢打和指甲片的攻击。 周修常一躲之后,暗叫惭愧:“其实,自己刚才这一躲,还是运用上了奇速之法啊!” 李不照正在得意,眼看着是一击必中的时候,哪知周修常竟然会身姿如电一般快,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容弹出,还是借自己的肚皮之力! “他妈的!我要踢死这小子!”李不照此刻气急败坏,也不管有无作用,反正自己的右脚已经踢出来了,那就索性只管踢去,管他踢到什么的,总比憋憋屈屈地收回来强! 说也奇怪,李不照这么一踢,还真就踢到周修常了! 只不过,那是周修常一仰身躲开之后,他的大衣的衣角随之飘起,而李不照的那一脚,便踢到了周修常的衣角上! 偏巧不巧,踢中的位置也是之前的漏洞之处! 李不照的这一脚,力道灌注,狠辣非常,所以一下子又把周修常的衣角戳出了更大的洞! 周修常落地站直后,发现从洞中又掉出来不少羽毛,看来这件大衣在自己的辗转腾挪中,用来分割区域的丝线已经断裂,羽毛已经在大衣内部上下乱窜了! “哇,厉害呀!这女人居然用足尖也能踢出洞来!不过,她既然能踢到,也说明她的速度不弱。虽然我刚才在一弹开之后,便有意减弱了速度,所以才能够被她踢到,但这速度也是非同小可了!” 李不照见自己究竟“踢到”了周修常,内心又一次兴奋起来:“这表明,我只要再加一把劲,想要踢中他不是不可能!” 想罢,李不照口中吟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随即,李不照依然保持着倒立的姿势,然后一只手抖了一下“大旗”,将“大旗”好像一面巨布一样扬起,然后胳臂一甩,正面“大旗”便“哗啦啦”地在空中卷成了一个大圆圈,赫然把周修常也圈在里面! “这又是什么招?”周修常暗想,“莫非是‘关锁千重’?那么,上一招的‘云阶月地’呢?” 事实上,李不照的这一招乃是连招,“云阶月地,关锁千重”,这面“大旗”将对手的四周团团围住,只有头顶的灯光当空照耀,正是“月地”,而时不时地,“大旗”中的袖口又会忽然席卷向对手的下盘,好似“云阶”一般;对手想突出重围,却难得其法,那便是“关锁千重”了。 很快的,巨布便如同一只重重缠绕的大蟒蛇一般,逐渐收缩空间,意图将周修常死死缠住,同时,两只大袖冷不丁地向周修常打去…… 周修常见之有趣,感叹这伙人果真能耐不小! “看来,李不照的意思是用巨布把我围住,然后再来踢我,这样我就插翅难逃了!” 想罢,果然就见李不照一面缩进巨布围拢的范围,一面重新摆动起双腿,向周修常踢来…… 不过,李不照究竟不是什么神仙,体力虽然储备丰富,但是经过适才迅雷般的踢打,此时稍一停歇,要想再次恢复刚才那样暴风骤雨般的速度,已是不能。虽然李不照拼命用力,夹紧踢踹,但在周修常看来,速度已经远不如初。 第三百六十五章 比拼内劲 所以,无论是招式新奇上,还是从气势上,对周修常构成巨大威胁的,并不是李不照拼命踢踹的双腿,而是那面巨布围城的“墙”。 周修常一面见招拆招,把偶尔挥舞出来的大袖子随时反击回去,同时又要避让像是机器一样挥舞的李不照双足,只在“布墙”边缘绕了几圈,随着“布墙”的逐渐缩小,周修常的身姿不禁也逐渐慢了下来。 “看来布墙还是起作用的呢!”李不照暗暗心喜,她自然感觉到了自己双腿踢打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但是布墙恰好弥补了速度上的不足! 周修常只得又一次面对不停踢踹的双足,心道:“李不照不愧是女性选手啊,心思慎密,一样样地把我的优势攻克,嘿嘿……不过以为这样,我就真的会束手就擒?” 周修常挥起手来,向不断围紧自己的“布墙”劈去,意图将“布墙”劈开一个口子,不过,掌缘与布墙相交时,赫然觉得自己的手上一阵发烫! “嘿嘿,怪不得,李不照在这布墙上也灌注了内劲啊!” 这时,李不照的双腿忽然疾伸,朝周修常踢过来,周修常歪头一躲,躲了过去,这一脚速度不快,李不照应该知道踢不中他,并且还会打乱自己双腿踢踹的节奏,而她却依然要踢,表明也害怕周修常真的把布墙割坏了。 周修常一边闪避,一边道:“你的衣服……蛮结实的嘛!” 李不照冷笑道:“哼哼!那是特殊布料制成的,刀枪不入!不过,你的手掌应该比刀枪还要锋利些,我可是看见你削断骨头了。” 她指的是周修常在二楼时为了抢救苏陡坡而制作骨管时,用手掌直接削断骨头关节处。 周修常拱手道:“多谢夸奖啊!我这人,还偏要试试,究竟能不能划开它!大不了,你再缝好嘛!” 李不照听了,“哼”了一声,道:“好哇,那咱们俩个就比拼比拼内劲!” “内劲?”周修常眼皮一抬,道,“什么内劲?就是看我能不能划开这道布墙?”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追逐,只不过李不照在踢出那一脚之后,速度便减慢了许多,周修常躲避起来也从容了不少。相对来说,险象环生的程度已经去而不复返了。 李不照狞笑道:“不错,让你小子得意!看看你有没有真正的能耐!” 周修常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放松了不少啊!” 李不照道:“嗯?为什么?难道你有必胜之手段?” 周修常道:“在下只有必胜之心,也确有必胜之才!不过,让我安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你没有管我叫‘老公’,令我安心不少啊!” “哼哼!”李不照听了,好像线段的眉毛一拧,暗恨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没有起到干扰对方心神的作用,“少废话,看招!” 忽然间,周修常又一次见到了飞扬起来的指甲片,这些指甲片好像突然变得疯癫了起来,一个个像坠落的流星一般穿梭来去,围绕着周修常的身躯乱转。 周修常顿时有些眼花缭乱了,这些指甲片并不是一齐扎向他,而是先围着他的周身穿梭来去,一旦有时机,便向他一刺,不中即走,而其他指甲片则换个方向向他刺来…… 周修常不禁想道:“这简直就是抗日战争中的‘麻雀战’啊,敌来我走,敌困我扰,让我在这二十片指甲中手忙脚乱!” 这时,只听李不照说道:“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周修常暗想:“这些指甲片,便是词句中的‘浮槎’了,‘浮槎’虽然来来去去,便不相逢,又互不干扰,这种功夫也是难能的!” 但是,这些指甲片究竟不似安安静静的“浮槎”,而是扰人神经的苍蝇!周修常在目不暇接地躲闪了一会儿,便差点两次被指甲片扎到! “喂,李小姐!”周修常躲过了李不照一踢,说道,“你的指甲要是再不安静一些,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李不照道:“呸!谁他妈要你客气了!傻蛋!” 得,从“老公”变成“傻蛋”了! 周修常哑然一笑,然后攸地伸出食指和拇指两根手指,向正朝着自己飞来的一根指甲一夹,便轻轻巧巧,把这片指甲夹在了手指之间。 李不照则见到周修常居然如此轻易就夹住了自己的一片指甲,惊异莫名:“你……你……” 周修常笑道:“既然李小姐让我无需客气,那我就真不客气啦!” 说着,周修常夹着那片指甲向外一拽,顿时李不照便脸显苦色:“哎呦!他妈的……” 原来,指甲上的确拴着一根细线,细线的另一端则缠绕在李不照的一根手指上,所以周修常猛地一拽,细线拉动手指,李不照吃痛而叫。 既然李不照骂他“傻蛋”,周修常自然也不能继续当“傻子”了,便对李不照的叫声听而不闻,再一次狠狠地一拽,李不照顿时叫嚷起来:“哎!你别拉扯啦!” 这一拽之下,虽然只是一根手指吃痛了,但是整手都不自然起来,那些飞来飞去的指甲片也顿时偃旗息鼓,像是被高射炮击落的飞机一样从空中坠落下来。 李不照见之心急,受到干扰之下,连双脚连踢和布墙也都同时缓了下来,急骂道:“混账!” 周修常好整以暇,笑道:“从咱们俩相见到现在,这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换过了不少称呼,都说女人善变,如今信然!” 李不照道:“呸呸!你给我等着!” 说罢,李不照干脆把手指上的细线一甩,摆脱了这些指甲片,然后重新舞动起“布墙”,将布墙加速收紧。 周修常笑道:“看来,是想跟我比拼内劲了啊!” 周修常一伸手,作势向布墙划去,李不照立刻运气,将一股内劲灌注在布墙之上。 “好啊,看看我三十多年的功力强,还是你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功力强!”李不照提出比拼内劲时就想到,“你这小子也就是灵活一些,而内劲可是半点都讨不到巧,我看你到时候如何躲避?” 周修常的手指接触到布墙时,马上就感觉了布墙上的一股热流,但这股热流又能忍受,手指便没有离开,而是继续一划,“布墙”的布料果然非同寻常,周修常使力划动,布墙却安然无损。 周修常惊讶,李不照其实也惊讶,她见周修常触碰到了自己灌注内劲的布料,但是却浑然无事般地继续撕划布料:“咦?他就没有感受到我的内劲?!” 李不照对战了周修常半天,于内劲一途,已经是她最后一招了,但是徒然无功,不禁心中焦躁起来。 周修常只见李不照“嘿”的一声,身子骤然翻起,不再倒立了。 “哎?不打算踢我了么?” “哼哼,打算挤死你!”李不照说着,把布料一抖,布墙顿时剧烈收缩,眼看着就要周修常卷在里面。 李不照暗道:“趁着他现在心中得意,有失警惕之时,我还是尽早把他卷成一个大粽子要紧!” 眼见得布墙“呼啦啦”地围拢来,周修常与李不照之间便越来越近,自己腾挪的余地也越来越小,如果布墙真的把自己裹住,紧紧地裹在李不照和布料之间,那么自己没准真的会被挤得七晕八素呢! “嘿嘿!”周修常忽然一笑,道,“这么快就要挤死我?我猜,你至少还有三招没有使出来吧?不如一起使出来,叫本大爷见识见识如何?” “呵呵!”李不照有些得意地一笑,道,“怕你受不住!” 周修常道:“你的以下三招应该是:‘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不知道‘星桥’指的是什么?” 李不照忽然勃然而怒,道:“去你妈的!你要真的想知道是什么,就去天堂,我让你知道知道!” 周修常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心道:“她如何这般生气?我不过是想问问……” 寻思到这儿,一瞥眼间,却见李不照的眼圈居然红红的。 周修常忽然脑中一闪光,暗道:“嘿呀!原来这后三招,应该是和别人一起用的!‘星桥鹊驾’云云,若是双人同使,必定好玩了!只不过可以和她一同出招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吧?” 这个人,自然便是楼下的苏陡坡了。 想到这里,周修常不禁心下有些恻然,但同时也明白了:“今日里有我无她,有她无我啊!” 李不照此时再一次把手一抖,布墙又一次速速收紧了,这么一来,周修常已经没有了闪挪的余地,只能面对面李不照。 李不照冷笑着,用另一只手伸手拍去,不过,她在见到周修常的眼神时,忽然一愣,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有什么好看的!” 周修常正用慈悲的目光看着她,道:“苏陡坡的死绝不在我。不过,你是不是一定要杀了我为他报仇呢?” 李不照恶狠狠地道:“废话!”手中又是一抖,布墙已经收到了直径只有一米了,周修常已经和李不照相距只有半臂距离,“杀了你,然后切你的肉为他祭祀!” 周修常目光转冷,道:“那么,我们就生死一决吧。” 李不照不待他说完,已经伸出了左掌,先晃了一个虚招,作势要拍周修常的胸腹,当周修常抬臂阻拦时,手掌一抬,然后灌注内劲,向周修常额头重重拍去! 周修常见她变招奇速,而且在逼仄的空间里变掌变方向如此游刃有余,心中暗叫一声好! 见一只肥肥重重的手掌袭来,周修常先是想格开,后来又一想:“现在两人相距太近,她又一心要我命,我虽然速度不弱,但稳妥起见,还是远远隔开的好。再者,她的本事我也已经见过了,料想她的本领大概如此,我便也无需再拖延下去了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齐天大圣 这么想过,周修常便抬起手掌,稳稳地接着了重重拍下来的李不照手掌! 李不照见两人距离很近了,自己忽然出掌,又耍了一个虚招,总该把他的脑门拍碎吧?谁知,只听“啪”的一声,自己的手掌竟然和他的手掌空中相击,而且,自己使出的若大力气竟然在拍到了周修常的手掌之后便如同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了! “这小子难道会化力?是谁教他的?这可是当世罕见的奇功!” 可是,没等李不照有更多的疑问和猜测,她便看到周修常另一只手掌向自己的肚子拍来! “哼!”李不照想不都想,立即出手去格,哪知,周修常进攻的手掌骤然加快,自己尚未看清时,便觉得伸出去挡格的手掌已经被周修常的手掌对上,然后一股大力便排山倒海般推过来! 这股力量之巨大,完全出乎了李不照的预料,“这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 李不照顿时凝聚全身内劲,拼命和周修常的巨力相抗,不过,自己挥洒出去的力气却好像化成了一股股烟,须臾之间便消失不见,而周修常的巨力却愈来愈强! “糟糕!这……怎么可能!?”李不照惊慌起来,“难道他是吸收了我的力气,然后反攻我……”此时,李不照已经感觉到浑身炙热,自己的身躯好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热气球! 其实,李不照身上的那些功力,周修常还真的不屑于收集。 周修常在一推之下,其目的到不是真的要用巨力“压扁”李不照,而是通过巨力的推搡,让自己和李不照间隔加大,二人之间的空间膨胀起来,从而把这堵“布墙”“胀裂”开来! 当然啦,采用“胀裂”这么一个耗费气力的办法,本身也是周修常在炫技了。 只不过,这个“炫技”比较隐秘,李不照此刻拼命用力,嘴里根本说不话,身子烫得好像百虫噬咬,却有苦说不出,而周修常的脸上也故意装作很难受的样子。 “这么一来,那些偷偷观战的后面的对手们,不一定会瞧得出来我在如此用力!”周修常到底存着“示弱”之心,不愿意过早地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免得后面人家“知己知彼”,过于麻烦。 李不照在被周修常的“推挤”中,本来不停催力反击的她,忽然听到了布料发出的“嘎嘎”声,似乎是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扩张力……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跟我炫耀呢!我……” 一个念头尚未想完,却猛地觉得周修常推挤的力量忽然加大了一倍! “啊!”李不照只觉得浑身血液在四处喷涌,炽热得犹如沸腾的高压锅一般,急于将热气喷发出去,否则便会爆炸。 “嘶啦!——砰!”爆炸期然而至,李不照浑身难受的程度顿时稍解,但是她的心情却更加落入谷底。 她眼睁睁地看着“布墙”被撕裂开一个大口,这还不算,紧接着,这层层围裹的厚布就好像有人拿着剪刀剪碎一般,竟而在一瞬间“爆炸”成了碎片!碎布片好似秋风席卷的落叶般,扑簌簌飞扬而下…… “你……你竟然……”李不照勉强说了两句话,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周修常向后一躲,将这些猝不及防的鲜血躲了过去,心道:“我自从见过了苏陡坡,便知道这伙人一张嘴,准没好事。不过,却没有料到她会吐血,想必是刚才她竭力抵抗我,使力过大,超出了自己的极限了。” 李不照确实感到体内一阵空虚,好似有人拿着吸尘器把她的体力不停地吸走一样,她感到头晕目眩,脚步也摇摇晃晃,竟而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她肥沃的身躯了。 “我……妈的……”李不照勉强吐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一跤跌倒,像水桶一般的腰身还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周修常倒是有些不解,心道:“我虽然炸了她的‘布墙’,但还没有开始击伤她呢……难道这就不行了?” 李不照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气,然后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周修常一呆,走上前去,道:“喂,你怎么回事?” 他之前小心翼翼地走到苏陡坡身前,犹自心怀警惕,后来才发现白白耽搁了许多时间,于是这时毫不防备,走上前去查看。 “呀!”李不照忽然身子从地面上弹起,像一颗巨大的炮弹一样冲向俯身查看的周修常。 这一下飞弹,速度可谓快极,从地面到冲至周修常面前,不过是眨眼之间! 周修常心道:“果然兵不厌诈!她的相好苏陡坡让我警惕不已,而我却在她这里放松了戒备!” 周修常随即一仰身,后腰一弯,将身子弯的有如拱桥的形状,同样在眨眼之间便躲过了李不照的奋力一击。 忽然,周修常只觉得双脚脚踝被什么东西一缠,随即被人一拉! “不好!那些细线!”周修常暗叫糟糕,那些本来用于操纵指甲片的细线早前被李不照甩掉,这是却又重新缠在手指上,然后在一跃之后,把细线缠住了周修常的双脚脚踝,这显然是鱼死网破的拼命一招。 周修常抬眼看去,只见飞跃在自己这座“拱桥”之上的李不照,正用一种决绝的微笑看着他…… 周修常心中一动,他从这个眼神中看出了比决绝更多的涵义。 “莫不如就让她走得顺心一下吧……开始,若是她还出什么阴招,我的双脚岂不是废掉了?” 周修常想罢,腰身一塌,索性让双脚随着细线的拉扯,而被拽倒了空中,这时,李不照的身子已经飞过了他的身躯,而他自己的腿也被拽到了自己的头部上方,眼看着便要成为倒立的姿势。 “好!”周修常有意叫了一声,一方面算是给李不照最后的鼓舞,另一方面也是震慑一下她的心神,免得又耍什么阴招。 随即,周修常再一收腹,一只手挥掌向缠住脚踝的细线一割,将两条细线齐齐隔断,然后再随着双腿倒立的力道,顺势一翻,立刻头上脚下,稳稳站立在地面上。 甫一落地,周修常立即前跃数步,以防李不照再一次耍坏,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李不照。 只见李不照已经摔落在地,肥胖的身躯在地面上滚落了几圈,终于停下来,又“咳咳”咳嗽了几声后,便即了无生息矣。 这一次周修常没有再上前查看,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绕着她看了看。一线灯光照耀在她的身上,那面“大旗”此刻已经成了碎片,飘扬得四处都是,好像是下了一阵黑雪,而大红色的“旗袍”碎片则红得妖媚、红得心惊。 周修常微微地喘息,刚才那一下纠缠脚踝的动作的确吓了他一跳。 “喂,我可以上第四层了么?”周修常向周围的黑暗喊道。 “可以。”黑暗中,不知方位,传来冰冷生硬的回答,“请周总再上一层楼!” 周修常最后看了一眼不知死活、一动不动的李不照,然后一转身,步入了黑暗中。 周修常迈入第四层,走出走廊,迈入大厅,却见灯光耀眼,犹如白昼。 周修常心道:“刚从第三层的昏暗中出来,真的有如走出地狱的感觉呢!” 一念未必,却见大厅中空荡荡的,竟不见人影。 周修常不禁顿住脚步。 “呼!” 忽然风声飒然,似乎有什么物体疾速从周修常的右方接近! “是偷袭!” 周修常迅速低头,只觉得一个物体从自己的头上飞了过去,差之毫厘! 可是紧接着,那物体在空中一转,又反向扑来,这次,乃是横扫周修常的下盘。 周修常双腿一缩,将身子顿在半空。那物体又从周修常的脚下扫了过去。 瞬即,不待周修常身子落下,那物体竟然迅捷无伦地一收,然后便发出“嗖”的一声,却是向周修常的后背的打来。 “速度好快!”周修常不禁暗暗惊讶,“这比下面三层的人都快多了!” 由于身在半空,身后的那物体又冲来得快,周修常不得已,只得运用起的自己的神速,将自己的身体凌空一转,算是正面对面敌人,不过也不及打量敌人的面目,迅速定睛看向往自己身上招呼的物体——赫然是一根棍子! 此刻,那棍头正向自己戳来! “怪不得之前的两下都是‘呼呼’的声音,而这一下是‘嗖’的声音呢!” 周修常伸出手去,往棍头上一抓,把棍头牢牢握在手中,然后随着棍子的一戳之势,飘然后退…… 直到棍子戳到了长度的尽头,周修常撒棍向后一跃,稳稳落地。此刻,他与敌人相隔五六米,又是面对面而立,敌人便无法再偷袭了。 周修常道:“我还以为会偷袭只有李不照,原来阁下运用得更加炉火纯青啊。” 此刻,敌人的面目周修常方才看清,只见面前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比之竹竿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长得面目可憎,看得人心里不舒服,嘴大眼小,脸颊凹陷,双耳突出了一个小角,眼珠不停地乱转,还时不时偷笑两声,也不知他偷笑什么;或者,偷笑这种表情,只是他的习惯动作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那人看着周修常,又是偷笑两声“嘻嘻”,然后抓耳挠腮,似乎浑身发痒。他右手中拿着一根齐眉棍,棍子通体匀称,约有手臂粗细,外表金黄,好像是镀了一层金,灯光之下,看得人直晃眼。 周修常暗道:“嘿嘿,这分明是‘齐天大圣’啊!” 周修常说道:“请教阁下台甫?” 那人又是两声偷笑:“嘻嘻!我啊,我姓李,名字嘛,你猜猜,不妨猜一猜嘛!” 周修常道:“李姓乃是天下大姓,便是古代诗人中,姓李的也颇多,李兄叫我猜测,却委实不太好猜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贵人忘事 “嘻嘻!”姓李者抓了抓眉毛,“不爱猜那就算了吧,我直接告诉你便是。我叫李不贺。” 周修常道:“哦?这么说来,李兄的名字,乃是从李贺处化来的?” 李不贺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而且,你听到‘不’字,有没有觉得眼熟?” “哦?”周修常瞳孔一缩,心念一动,暗道,“莫非他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先偷袭的我?我还是装傻的为妙,且听他怎么说……” 便道:“如果说在下觉得你的名字耳熟的话,只是因为唐代诗人李贺的名字,至于‘不’字嘛,只是你居中添加的而已,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么?” 李不贺双目闪烁,厚嘴唇翻进嘴里,用牙咬了咬,然后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嘻嘻!周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周修常有意说道:“有么?我常常自诩记忆力不错呢?但不知,李兄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李不贺道:“忘了什么?!嘻嘻,你居然还有脸说忘了什么?难道周总是怎么从楼下上来的,这么快就忘记了么?” 周修常道:“这个怎么会忘呢?我在楼下体验到了偷袭的威力,然后正在暗暗告诫自己要处处小心的时候,李兄的棍子便进一步加强我的戒心,我刚才那几下,也算是现学现卖吧!” 李不贺适才见周修常躲得极为迅速,心下暗暗吃惊,见周修常如今这般说,也不禁想到:“我说呢,看来这小子是因为有所准备,所以才能逃得这么快!” 李不贺“嘻嘻”了两声,道:“看来,李不照的名字,周总算是忘记了。也不怪你,我妹妹本来长得不好看,她的芳名你记不住也是正常,嘻嘻!” 周修常故作吃惊的样子:“哦?李不照是你的妹妹?怪不得,那她的偷袭之术,应该是从你这里学来的吧?” 李不贺“嘻嘻”笑着:“不错!可惜啊,没有学到家,要不然,怎么会死在你这个小王八蛋手里?” 周修常笑道:“你要不说你们是兄妹,谁能想到你们的关系呢?瞧你妹妹,肥粗老胖,好像水缸;再看看你,高高瘦瘦,好像木头。若是站在一起去,别说沾亲带故了,光是看就觉得不和谐!哈哈!哪里像是一家子的,哈哈!” 周修常恼他一上来便偷袭,还是想致自己于死地的偷袭,如今又听见李不照是他的妹妹,心知这一层的打斗,还是你死我活,所以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李不贺这时脸庞抽d了两下,道:“嘻嘻!原来周总会挤兑人啊!” 周修常道:“怎么不会?我还要再挤兑挤兑呢!你刚才不是说你妹妹从你这里学偷袭,没有学到家,所以才会败在我手上……” “是死在你手里!”李不贺恶狠狠地纠正道。 周修常道:“死了么?若是她不偷袭我的话,没准就不会死了。所以,她的死,也休得赖我!还有,我还没有挤兑完呢,你妹妹没有学到家,所以偷袭失败,那么你刚才偷袭我……却又怎么说?” 李不贺道:“你笨!嘻嘻!” “怎么?”周修常眉毛一挑,“因为我笨,所以你才没有偷袭成功?那你得有多笨?” 李不贺“嘻嘻”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心生戒备,所以我才没有偷袭成功嘛!还说,在楼下时,差点被偷袭成功,所以才心有戒备。这么说来,我可以告诉你,若是我在三楼,此刻你一定是尸横就地了!哪里还能和我犟嘴!” 周修常听了,“哈哈”一笑,道:“言之有理!”他心中道:“可惜的是,我那么说,只是为了降低你对我的速度的戒备,看来你是当真了,也好,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李不贺道:“所以,我只是给你个道歉的机会。” 周修常“嘿”了一声,道:“道歉?道什么歉?为你妹妹道歉么?冲她道,还是冲你道?” “你奶奶的!”李不贺叫骂了一声,和楼下李不照骂人时一样,都是前面说话还比较正常,一旦着急,便出口成“脏”。 “先冲我道歉,再下楼给她道歉!”李不贺气急败坏地吼道。 周修常却颠了颠脚尖,道:“就算是给她道歉,她恐怕也听不见了,有用吗?” 李不贺明知周修常是在激怒自己,但是他同样压抑不住,狠狠地道:“你他妈的找死!”说着,手握着齐眉棍,略略发抖,显然是气得不行。 周修常慢条斯理地道:“我之前就说过了,两人对战,只有输赢,何须道歉?这一点,楼下几位都同意,怎么就你不同意……” 周修常尚未说完,李不贺忽然把棍子一横,大喝一声: “纳命来!” 但听得风声“呼呼”,李不贺身法极快,几个起落之间,棍头已经飞到了周修常的头顶。 周修常这一次却没有纵深后退,而是向前一纵。 “我若是不停地后退,他用棍子总能对着我,若是贴身而前,他的棍子便毫无作用了。” 李不贺正要把棍子向周修常脑门砸下时,却见周修常飞身扑来,想道:“哼哼!这小子还算是有点脑子!不过,你以为贴身近前,我的棍子便发挥不出来了?” 李不贺“嘻嘻”两声,将手中棍子忽然朝天一扔,右手撒手后,左手随即朝棍子一抓,却是抓到了左侧棍头大约一臂之长处,然后反手便向周修常捅去! 周修常一愣,心中暗暗叫好:“不错啊!他伸手一抓,居然把长棍当成短棍来使,弥补了长度过长的不足!” 只是攻向敌人的棍子“短”了,朝向自己的棍子便“长”了,不过,李不贺自有办法,他上飞下跃,身体始终腾挪着,不让朝向自己的“长棍”打到自己,同时,配合着攻击周修常的招式,“短棍”横横竖竖,耍得威风凛凛不说,他的起跃飞腾的身姿也灵活潇洒至极。 周修常初看他招式时,不觉得眼花缭乱,心想:“扰敌视线这一点,他和李不照倒差不多。不过李不照是用二十片指甲片,而他却是身子舞动,棍子挥洒,比之他妹妹李不照,自是又高上几分了!” 过得一会儿,周修常细看他招式时,不禁心中一动:“怎么感觉这家伙好像在写字?” 定睛看了一会儿,周修常默数他的棍子挥动的路径,暗道:“竖劈、横拦、挑一下,又横扫、再下劈一挑、又向我胸部一挑、再下劈一勾一挑、然后又反向一劈一挑、再是一横扫后下劈,再挑一下……这……” 周修常躲闪之中,不禁默背了一下刚才的笔画,心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虎”字! 就在这时,那李不贺见周修常神情发滞,不过身姿依然躲闪得极快,便“嘻嘻”笑道:“是不是在数笔画?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字么?” 周修常闪过他三下连戳,道:“上一次好像是个‘虎’字,而你刚才这三下嘛,分明是个三点水!” “嘻嘻……”李不贺冷笑了两声,棍子又是一戳,“那这一下呢?” 周修常道:“你又没有写全,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一个点!” “就是一个点!”李不贺说着,见周修常离得远了,不再近前,忽然把棍子一伸,长棍在前,继续一下横扫,说道:“给你一画横!” 周修常矮身闪避,李不贺却紧接着一个竖劈! 周修常一个转身,侧身又一次躲过,暗道:“他挥舞的这些比划,虽然没有一招招地连续,但是因为衔接又快又自然,恰似一招一样。” 为了缓一缓李不贺的快招,周修常侧身一躲之时,向李不贺飞出一脚。 李不贺“嘻嘻”一声,棍头朝着周修常的腿脚就是一扫,然后又是向下一劈一勾,竟然将周修常的左脚脚踝勾上了! “糟糕了!”周修常暗呼不妙,觉得自己过于托大,大意之下,给了李不贺可乘之机,立刻劈腿向下,否则便要被李不贺的棍子掀一个跟头! 李不贺见周修常疾速抬腿,哪肯松手,立刻将手中棍子向上一挑,直击周修常高抬的小腿。 亏得周修常仰身向后,左脚躲过了李不贺这一挑,不过,一记横扫,却又紧随而至,棍头仍是死死咬住了周修常的左腿。 “这是要跟我的左腿过不去么?”周修常暗道一句,然后索性后腰一弯,右腿一点地面,伸腿向李不贺踢去。 李不贺见周修常这一脚踢得极快,后发而先至,难得地到了一声:“好!嘻嘻嘻!”随即棍头一收,接着又向周修常踢来的右腿一记横扫! 周修常的左腿总算是摆脱了棍子的“追缉”,不过右腿又被棍子盯上了。他立刻收住右腿,向李不照下劈而去。 而李不照的一记横扫后,却也跟着周修常的腿一样下劈,只不过,方向略斜,正是冲着周修常的脚踝而去。 这么一来,周修常虽然可以踢到李不贺的膝盖,但也没准会被李不贺斜劈的棍子打中。 周修常不禁采取守势,将右腿直落在地,正打算收回时,却见李不贺的棍子居然得寸进尺,又直直下劈下来! 此时,周修常的身躯横仰,双手支地,左腿已经收回来,见右腿“危机”,周修常只得又把左腿踢出去。 “嘿!嘻嘻!”李不贺见状,棍头一顿,随即一收一抬,然后朝着周修常的左腿横扫过去! 周修常左右腿轮流出击,在右腿被解除了“围困”之后,暗呼:“这厮刚好给我留出一个空当!” 想罢,周修常将左腿凌空一抬,带着本来落地的右腿重新抬起,又一次朝李不贺踢去。 这个过程好似镜头回放,乃是刚才动作的反向重复,虽然简单,无甚稀奇,但是李不贺却明显一愣,眼见着周修常的右腿将要踢到自己,只得收棍抽身,向后微退,这才重新一挥棍子,向周修常的双腿狠狠地、自右向左,斜劈下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行云流水 周修常见李不贺被自己逼得微退,心中暗喜,立刻收腿直腰,重整旗鼓,准备接战。不过,他动作虽然快速,却见李不贺的棍招毫不停息地席卷而来,心中也暗自赞叹:“这李不贺动起手来,连喘息都没有啊!有能耐!” 周修常这次没有后退,而是伸手向棍头一抓,这一抓的速度不快,李不贺见了,立即守住,然后反向斜劈,这一次,却是从左向右地向上劈去! 周修常的手没有离开,依然跟着棍头的方向移动,好像追逐流星一般,须臾不离。 李不贺“嘻嘻”一声,仿佛是提前发出一个警告一般,竟而棍子顿住,然后右臂伸出向周修常横抡过去,同时,左腿抬起,向上直踢! “哎!”周修常确乎未料到李不贺居然会“动手动脚”,而不仅仅是光会“耍棍”,不禁收手向后一跃,躲开了这一扫一踢。 不过,李不贺焉能不追,棍头随即朝周修常两扫两劈,然后微微一收,又自右下向左上抡过去…… 周修常在李不贺两扫两劈的时候,便把身子一横,于间不容发之机巧妙地躲了过去,却同时身子也停在半空,只有一条左腿支在地面……而李不贺这一下从下往上的劈扫,恰恰是冲着他的左腿大腿根而去的。 周修常不禁一惊,心中暗道:“这一套棍法的连续性很好啊!不知道这是写了一个什么字?” 眼看着棍头将至,周修常无奈,只得把左腿飞起,同时全身顺着左腿抬起的力量,向上一跃,一直跃到了一人多高! 李不贺显然没有预料到周修常居然身轻如燕,可以一跃至此,自己的这一记斜劈,力道直到对手腰间便即衰微,即便勉强继续向上,也是强弩之末,并无效力。 接着,令李不贺更加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周修常身在半空时,居然忽然把右腿下踹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蹬踹在了他的棍头上! 随即周修常身姿如燕,轻飘飘地后退数步,而自己的手中的棍子却好像承受了一股巨力,竟而拿捏不住,脱手飞出,落在自己身后一米之处滚动着! 李不贺心道:“这小子踹得可很快!力气也不小……不过,是不是我大意了,见他飞身而起,注意力松散了,棍子没有握住,又被他偷袭……否则,这小子在踹中之后,他轻飘飘地后退,而我的棍子也不过落在我的身后一米之处而已……嗯嗯,对对,八成是我自己没拿住!” 周修常稳稳落地,感觉自己心跳也加快了不少,暗道:“这李不贺果然很‘鬼’啊!” 周修常所展现出来的身姿与李不贺所感受到的力度截然不同,所以李不贺在自己的质疑中很快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自己的感受一定出现了偏差。 而周修常则觉得李不贺招数奇诡,自成一家,俨然便是唐代诗人李贺的称号:“诗鬼”。 再细细的想去,周修常把刚才几招的比划默数了一编,心道:“自从我察觉到他在划笔画一来,第一个字是个‘虎’字,第二个字乃是一个三点水旁,然后又是一个点一横……” 汉字的笔画总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所以周修常稍加思索,便分析出这第二个字乃是个“游”字。 “而第三个字就简单得很了,一撇一捺,不是人,就是八!” 至于第四个字,周修常在情势急迫之中没有太过留意,不过好在招术并不复杂,那一拳一脚,明明是个“木”,如果没有后面不成字的笔画,说不定也是个单字,但是既然后面有两个连续的一横一劈,乃是个明显的“折”画,再加上最后的一挑,因此上,这第四个字乃是个“极”字。 “这样看来,虎、游、人或八、极,一共是这四字。连起来,便是‘虎游人极’或者是‘虎游八极’,这是哪一句话?” 周修常究竟不是储存资料的电脑,会用过四个字便能想起一首完整的诗来。 李不贺见周修常若有所思,“嘻嘻”道:“行啊,你倒是为数不多的看出我在写字的人呢!” 周修常道:“恕在下不才,倒要请教,李兄刚才所写的,可是‘虎’、‘游’、‘人’或者‘八’和‘极’这四字?” 李不贺道:“嘻嘻,周总慧眼!的确是‘虎游八极’四字!周总可知道是哪一句诗么?” 周修常拱拱手,道:“不知。正要请教。” 李不贺有些得意,“嘻嘻”两声,道:“那以为周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之前听人说,周总总是有先见之明,博学多识,如今看来,乃是言过其实,其实难副啊!” 周修常不禁一愣,心道:“他之前听过我?什么‘先见之明’、‘博学多识’云云,却是谁告诉他的,这岂不是简直捧杀人么?!” 周修常神情一正,道:“李兄,说我什么‘博学多识’之类,愧不敢当,乃是他人吹捧之语,做不得真。敢问,是谁这么对你说的?” 李不贺道:“嘻嘻……我瞎猜的!” 周修常只得“呵呵”一笑:“原来是李兄捧杀我啊!”心道:“嘿嘿,还能是谁,八成是张春龙,只是你们受雇于人,所以不说而已。” 李不贺道:“周总,看来我今儿要给你当一把教师了。我刚才写的字,串成一句诗便是:‘秦王骑虎游八极’,你可知道了?” 周修常摇摇头,老老实实地道:“不知道。” 李不贺的眼睛一瞪:“这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周修常重复了一句,“天下不知道的文章太多了,古诗千千万万句,我焉能一一都记住?” 李不贺这次没有讽刺周修常,而是点点头,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嘻嘻……不知道最好了!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嘻嘻……我的棍法乃是一笔一划地写,要是你知道了这首诗,当我一使出哪一招后,你便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下一招是什么,那便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嘻嘻!” 周修常理解地一笑,道:“李兄说的极是。怕把自己的招式泄漏给对方,导致没有了什么新鲜感,对手可以从容应对,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李兄不说也罢。” “咦?”李不贺对周修常的这种态度很是意外,“都说你是一个很狂很拽的人嘛,没想到你还是挺谦虚的。” 周修常听到自己的评价,颇有些意外,道:“很狂很拽?不会不会……这个评价,不会又是李兄编造的吧?” 李不贺道:“哦?你可以就当我是随口瞎编的吧,嘻嘻……” 周修常道:“李兄若是这么乱编,可就欠考虑了吧?之前我从一楼到三楼,哪一楼很狂很拽了?” 李不贺道:“哼!每一楼都是!若不是你知道我们的诗句,你又是怎么打败的他们仨?怎么杀死的我妹妹?” 周修常“呵呵”一笑,道:“知道诗句就能对战成功?我们比的又不是诗词背诵,再说,知道那么多诗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若是我能凭借背诵诗句打败你们,那我现在已经在十二楼了。” 李不贺道:“你看看,狂不狂?拽不拽?刚刚还说‘又狂又拽’的评价不对,这会子就又狂又拽了!” 周修常见李不贺胸脯起伏,忽然心机一动,道:“好吧,和李兄打嘴仗,我甘拜下风,拱手认输,下面,我就见识一下李兄如何用武功诠释李贺的诗句,请吧。——怎么?难道李兄还要歇息一会儿?” 原来,李不贺之前用招时,速度奇快,招招之间,竟无罅隙。而为了使得这么快,李不贺只能平息屏气,憋住一口气后极快地挥舞棍子。但一来二去,李不贺不禁呼吸不顺,此时利用打嘴仗的时机,他好暗暗调息,争取多吸几口气存着……却不想因为胸脯起伏,而被周修常看了出来。 李不贺面色一红,“嘻嘻”道:“不错,之前憋气太多,我应该先告诉你的,要不然你会以为我小气。” 周修常道:“李兄要休息片刻,直说不妨,不必偷偷摸摸,好像我周某人一点喘息之机都不给人家。” 这句话,却是用来揶揄李不贺对敌时,招招紧逼之相。 李不贺脸更加红了,他又是“嘻嘻”笑着,将手中棍子“呼”地一横,道:“好,原来你是这么渴望找打,那我休息完了,要打你了哦!” 说罢,李不贺挥舞着棍棒上前,棍头一指周修常的面门,然后先是从右到左向上一挑,再向左向下一劈,竟又画了一个“八”字。 周修常头向后一仰,随即身形一低,这时,李不贺的棍子“呼”的一声,从他的头顶掠过,却是一笔横。 接着,李不贺的棍头从右到左,横着对周修常的腰部连戳三下。 周修常腰身左摇右摆,将这三下刺戳都一一避开。 “好!”李不贺大叫一声,将棍子从左到右,向上一挑。 周修常伸臂挡格。李不贺知道周修常内劲也是不凡,在三楼时能“炸”碎妹妹李不照的“布墙”,实在是非同小可,所以打算避其锋芒,便收棍再直下直上地劈了两下。 周修常叫道:“不错,刚才所写,应该是个‘剑’字吧?” 李不贺道:“不错!难为周总看出来了,我还在可惜,很多笔画并未使完整,不知周总是否能够看得出来!看来是我多虑了!周总果然惊才绝艳,难得呀难得,厉害呀厉害!” “李兄,过奖了!别再捧杀我了!” 周修常和李不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搏斗,只见李不贺的棍子黄金闪闪,一道道金光汇成了一片片烟花一般的绚烂之色,夺人眼目,闪烁双睛,几笔下来,却是写了一个“光”字。 接下里,“照”“空”“天”“自”“碧”,五字依次被李不贺一口气挥使出来,中间丝毫没有喘息,而是行云流水,一以贯之!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双拳出击 周修常一面暗暗叫好,一面闪转腾挪地躲避、拳打脚踢地回击,在一片金光之中穿梭来去,好似与金光纠缠不休的一股旋风、一个幻影……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 激斗正酣时,周修常的脑子里浮现了这句诗,乃是李贺的《秦王饮酒》诗。 虽然每个字的笔画都知道了,但是在应接不暇的接招中,周修常并不能对李不贺的所有招式全然明晰。 有时候,李不贺采用了倒笔,或者以挑代捺,笔直的竖画也会从下往上去写,甚至有的字会用繁体来写……总之,笔笔画画,仍然会出乎其表,在人意料之外。 到这时,周修常也明白了,因为李不贺在激烈的打斗之时,总是会一声不吱,而且连呼吸声都没有,所以他也根本不会把诗句说出口来,就像楼下三位武者一样。 不过,幸好周修常自己想起来了,所以下面的句子也就蓬勃而出—— “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龙头泻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枨枨。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 李不贺的棍子在左右手之间交替舞动,时而前出攻击,时而后进防守,若是从远处看去,恍若有一轮金圆的月亮在他双手之间交替跳跃…… 周修常则在这轮“圆月”之间前趋后纵,时而伸出一掌,攻敌之不得不救,时而抬起一脚,挡格对方凌厉的一击,宛如一道乌云,在“明月”之间穿梭来去…… 那李不贺从“写”第二句开始,就开始渐渐进入了“狂乱”之境,这也难怪,李贺这诗本来就是写饮酒的,他顺从诗意,逐渐变得“烂醉”,也毫不意外。 头一个“羲”字,李不贺就把棍子挥得大开大合,明明是笔画繁多、短促的字,他却有意往“大”了写,兼又速度不弱,周修常看得啧啧称奇,不禁全然采取守势,且看他如何发挥……一个“羲”字写完,周修常不禁鼓掌叫好: “李兄,你这个‘羲’字,写得风骨奇骏啊!” 李不贺闻言不答,盖他在挥舞之中也张不开口,不过心中却想道:“他看出了我刚才所写的字?他妈的!我之所以那么大幅度地去写,正是迷惑人的,让人家看不出来我所写的是什么……他是如何看出来的?他知道这首诗后面的句子?他适才不是说,自己不知道这首诗吗?难道是在诳我?” 这么一想,心中一急,手上不禁舞得更加迅捷。 周修常知道下一个字是“和”,笔画简单,料想无甚稀奇,所以在李不贺弄棒之时,自己向他的面门和前胸各拍一掌。 果然李不贺立即横棍封堵,虽然仍然是“和”字的笔画,但只用来放手。 第三字“敲”,结构简单,但是笔画又反复了许多,这一次,李不贺全使短招,应和着或点或勾的笔画,棍头霍霍,直冲着周修常的前胸和脖子。 周修常觉得此招极为凌厉,别看棍头只集中在一定的范围内,却无形之中将全身上下尽皆笼罩,棍随人行,无论周修常如何转身躲避,那棍头总是不离脖子上下的位置。 在最后一画捺时,李不贺乃是从下往上一挑,棍头斜斜指向周修常的右耳。 周修常只得伸掌相格,李不贺在这一字使得得心应手,却不曾想周修常居然会伸掌去抓,心中一怒,顿时用下一字的王字旁却横扫周修常的手掌。 其下两字,乃是“玻璃”。周修常有意让手掌贴在了棍头上——李不贺挥舞至此,尚且一气不喘,而且越来越快,周修常也一直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他不禁寻思让李不贺慢下来一点,喘上一口气,还能多使几招,要不然他没准会因为大脑缺氧而晕阙倒地。 同时,周修常让手掌黏住棍头,还是想微微给李不贺露一手自己的速度。 李不贺见周修常并未抓住自己的棍头,而是去用手背贴在了上面,心中微微犯疑:“他这是要做什么?” 随即,他自然而然地棍头一抖,却是王字旁的另外几下笔画,意图把周修常手背甩掉,然后再用棍头打向他的手掌,给他一个教训。 谁知,连挥几下,周修常的手背居然如影随形,始终也摆脱不掉,竟然好像是长在上面似的! 李不贺心道:“嘿!这小子是用出了‘黏’字诀么?管他什么字诀,我就不信我真的甩不掉这只手!” 李不贺随即开始写反字,本来是“玻”的“皮”,他将棍头微顿住后,随即写了一个“镜面字”! 这一下大出周修常意外,之前的字乃是对于李不贺是正字,而对于周修常是反字,忽然之间,周修常便认出了正写的“皮”字,大为惊奇:“看来这些招式他已经不知练习过多少个日日夜夜,所以无论正写反写,都轻车熟路了!” 不过,尽管没有了熟悉的笔画“指引”,周修常的手掌依然紧贴在棍头上,既不顺着棍身去攻击李不贺,也不由李不贺甩开。 棍头先从左下到右上一个小勾,随即在从右到左地一横,再迅疾地向下一劈……李不贺在疾速力图甩掉周修常手掌的同时,还时不时地突然把棍头朝周修常捅刺而去,以期一举双得,既甩掉周修常的手掌,也可以捅到周修常的身体。 不过,周修常的手掌却对棍头恋恋不舍,不离不弃,任凭李不贺怎么急甩,它偏偏就是附着其上,而李不贺就算是向周修常捅刺,周修常也是用黏住的手掌横向用力,四两拨千斤,轻易就把棍头格开了…… 李不贺心中焦躁,却无可奈何,周修常的手掌好似粘滞了一般,自己的棍速也被这只手渐渐带得粘滞下来,速度不复以往,李不贺焉不心急? 后面的“璃”、“声”二字,李不贺挺着憋得通红的脸,忍着胸闷难当的窒息感受,拼尽全力将两字“写”完,然后忽然将棍子向周修常一扔! 周修常的手掌随着他写完这两字,正寻思着:“且看憋气能憋到什么时候……”,却见李不贺双手一撒,棍子朝自己扔来! 周修常心道:“这是干什么?气急败坏不想要了?还是另有深意?” 周修常一愣神之间,手掌下意识地把棍子接在手中。棍身沉重,若是打在一般人身上,估计非死即伤。 不过,下一个瞬间,周修常便见到李不贺偷笑了一下,不禁暗叫不好。 只见李不贺双拳一握,突然朝棍身打去! 周修常手握棍子,李不贺这么一打中,棍子受力,便加给周修常的一根手臂,凭借两根手臂的力量,自然可以把一根手臂打得筋折骨断! 周修常心道:“他这一招,乃是要把我的整条胳臂打废啊!并且,双拳出击,恰恰也是下一个字——‘劫’字的头两笔横画!” 周修常在李不贺的双拳袭来之际,忽然把手臂“嗖”地收回,同时手掌送开,棍子仍然立在空中,迎接着李不贺的双拳。 李不贺眼睛一闪,未料周修常的手掌竟然缩回,其速太快了,自己的双拳已经反应不及,只能继续向棍子击去! “不过也好,反正我的拳头打在棍子上,棍子受击,一样是向他打去!”李不贺想着,双拳已经重重地打在了棍身上! “砰!” 约有十几公斤的棍子在李不贺双拳打击下“嗡嗡”直响,像是吃痛的呻吟,然后挟带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即将向周修常飞去…… 不过,棍身在空中甫一移动,一只手掌便迅疾如星般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棍身,将承受着巨大力量的棍子稳稳地握在原位,没有移动分毫! 李不贺再把双拳击出后,收回拳头,向后退了一步,正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再上,他本来想到周修常应该会被棍子打中甚至打飞,却绝没有想到周修常的手会迅疾无比地伸过来,将尚未移动的棍子稳稳地握在手中! 李不贺呆愣当地,一时间心里满是惊讶,再要追击的念头早就忘诸脑后。 “这怎么可能你?”李不贺心里叫道,“我的双拳出去,力道绝非寻常吧?这一点我多少还是有点自信的……可是怎么……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他刚才明明将手放了回去,我是亲眼所见的,这一点是绝对错不了,可是怎么……” “可是怎么……”四字,在李不贺心中翻过来调过去,转悠了许久,却仍是想不明白。 周修常的右手抓住了棍子,也的确能感受到棍身上的猛烈力量,不过他略一运劲儿,便把棍身稳住,只是手臂微微发麻,心道:“李不贺刚才的一击,力道不小呢!” 李不贺此时在困惑完周修常的力量之后,又开始困惑于周修常的速度:“……怎么可能在一瞬间放手,然后又抓回来呢?他是如何做到的?我要是先放手,再去抓……需得做好百分之百的准备才行,根本运用不到实战之中,因为实战中对手又不能听你的,情势千变万化……就拿我来举例说,与这小子对战时,他焉能知道我什么时候挥出拳头……” 想到这儿,李不贺忽然一拍脑门。 他这个动作,倒吸引了周修常的注意力。虽然周修常一直在想李不贺力量不弱,但是余光一直注意着李不贺的一举一动,提防着他的进击。 不过,李不贺的举动他倒也不是很害怕,不至于草木皆兵的程度。 所以,李不贺一有举动,他立时便察觉到了,不过却没有想到李不贺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周修常不禁心道:“他的棍子在我的手里,如何拍自己脑门,这不会又是什么奇门招术吧……” 李不贺道:“你小子还是挺聪明的嘛!” 第三百七十章 石破天惊 周修常一愣,不料两人一翻打斗之后,李不贺居然会说什么“聪明”不“聪明”,而不是惊讶于自己的功力非常,略略一笑后,说道:“小子向来愚钝不堪,不知李兄指的是哪一点?我哪一点‘聪明’了?” 李不贺“嘻嘻”一声,道:“周总明明聪慧过人,却怎么装糊涂?” 周修常隐约猜出他有所指,却故意“装糊涂”,“呵呵”笑了两声,道:“李兄这么绕弯子说话,岂能不让人家糊涂?” 李不贺却在两声“嘻嘻”之后,神色一正,道:“周总的糊涂,乃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说着,还伸手摆弄了两下。 周修常听罢,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道:“看来,李不贺已经知道了我想起来了这首诗……”不过,他依然装作很困惑的样子,说道:“哦?李兄明白了,我却还是不明白……你瞧瞧,我果然是愚笨异常呢!” 只听“嘻嘻”两声,李不贺咬文嚼字地说道:“他妈的!你小子……什么意思?” 周修常眼睛一张,“嘿”的一声,道:“我什么什么意思?我说我很笨,怎么?不可以吗?” 李不贺说道:“嘻嘻……你说你‘愚笨异常’,就是说,你笨到家了,比我还笨,怎么,我很笨么?” 周修常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却是死扣字眼,笑道:“李兄哪里笨了?我只是说我笨,绝没有说李兄笨的意思……” 李不贺摇摇手,道:“嘻嘻……不对不对,嘻嘻……你说你‘愚笨异常’,就是说,你笨得可以了,笨到了一般人达不到的程度,所以你的意思是,一般人都很笨很笨,而你是很笨很笨很笨很笨……” 周修常从一开始和李不贺交手,就知道这李不贺有点话痨,细究起原因,多半也是李不贺在交手时需要憋气,不能说话,所以一旦不交手了,他便滔滔不绝起来…… 只听李不贺继续说道:“……你的笨,已经异乎寻常了,所以你才说‘笨得异常’……对不对?” 周修常笑道:“我的原话是‘愚笨异常’。不过,‘笨得异常’倒也……” 李不贺神情有些着急起来,道:“嘻嘻……你干嘛打断我?‘愚笨异常’和‘笨得异常’有什么区别吗?我们在讨论的,不是什么什么‘愚笨’和‘笨得’,而是‘异常’!‘异常’,你懂不懂?!” 周修常苦笑一声,点头说道:“本来是懂的……现在有点糊涂了……” 李不贺竟然自己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你看看……你果然是‘笨得异常’!” 周修常道:“我就是说我‘愚笨异常’,‘异常’嘛,自然是非同寻常了!” 李不贺道:“不过,你说‘异常’就是不对,你要说你笨,没有人不会同意,但是你偏偏说,自己‘笨得异常’……” 周修常打断道:“愚笨异常……” 李不贺不理睬他,续道:“……加了‘异常’二字,就不太对了!因为你一加,就是说,别人都很笨,只是你非常笨。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把别人也骂进去了吗?所以说,你还真的是‘笨得异常’!” “愚笨异常!”周修常纠正了他一句,说道,“你说完了?李兄,之前没有发现,原来你也是个非常较真的人呢!算了算了,你说得都对。” 李不贺道:“我自然说得不错!因为你笨得异常!嘻嘻……” 周修常道:“所以我说的也没有错误嘛……不过,李兄——” 周修常说到这里,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嘿嘿”一笑,道:“李兄刚才说了这么多话,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你的气可喘明白了?是不是已经呼吸正常了?是不是肺子里已经装满了气了?是不是可以……重新把你的棍子拿回去,我们好继续开打了?” 周修常连问数声,李不贺越听越是脸红。 李不贺咬了咬嘴唇,喉咙里发出了“嘻嘻”的声音,却没有发出任何明细的字眼,一双眼睛直瞪着周修常。 周修常看着李不贺冒光的眼睛,联想起楼下的李不照,心道:“要说他们俩是兄妹,倒也不假,因为眼睛都是不大,不过,楼下李不照的眼睛实在是太小了……现在想来,想必是李不照过于肥胖,脸上肉太多,所以把眼睛啊,眉毛啊,都挤小了,要不然的话,其实是和李不贺差不多大才是……” 而李不贺见周修常紧紧地盯着他,心道:“他妈的!被这小子看出来了!我唠唠叨叨其实乃是大口呼吸,将肺子里的气全都置换出来,然后重新灌满……嘻嘻,这小子眼光倒是很厉害啊,和师父有得一拼!甚至……甚至他的速度,恐怕连师父都达不到啊,比如刚才他伸手抓棍!明明抓棍之前,他的手是缩回去了,却竟然一缩一伸,只在瞬间,刚巧就避开了我的双拳一击!” 他却不想,自己在一呼一吸之间,胸脯起起伏伏,而且话又说得车轱辘来回转悠,周修常只需盯住他胸脯几眼,便可以看出来他在大口呼吸。 此时,李不贺的肺子重新灌满了气,已经可以继续进攻了,“嘻嘻”一笑,说道:“周总说自己‘愚笨异常’,太过于谦虚了,在你面前,大多数人都称得上傻子了,而也只有傻子,才一点都不谦虚,是也不是?” 周修常见李不贺吸完了气,知道他如今不再说话打转了,便笑道:“不错!李兄也十分谦虚,这一点,我依旧不如李兄。” “哦?”李不贺将眼睛眯了一下,道,“嘻嘻……看来周总‘愚笨’起来,是‘愚笨异常’,而谦虚起来,也是谦虚得‘异常’呢!不知我哪里的谦虚,让周总以为我更高一筹?” 周修常笑道:“无他,但此棍耳!”说着,周修常用左手指了指右手中的棍子,道,“李兄也棍子都送给我了,焉不是比我更加谦虚么?” 李不贺道:“原来如此!嘻嘻……那周总也谦虚一下,行吗?” 周修常一愣,从李不贺尚未见面都偷袭以来,这还是李不贺第一次如此“温柔”地说话呢! “行吗?”周修常重复了一句,“那有什么不行的?” 说着,周修常故意把棍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道:“但不知李兄要我怎生谦虚?” “无他,但还此棍耳!”李不贺照猫画虎地说完,抓耳挠腮地“嘻嘻”了两声,活像一只不好意思的猴子。 周修常道:“哦,原来李兄就是想要这个棍子啊?” 李不贺道:“正是正是。都说,周总为人谦逊异常……” 周修常打断道:“我怎么又‘异常’了?” 李不贺道:“‘异常’,就是‘异常’,不‘异常’的话,以周总小小年龄,居然会成为公司老板?居然能把那么多地块买下来?居然能……” 说到这儿,李不贺忽然住了嘴,显然,他刚才失言了。 周修常听了,又见李不贺这种表情,笑道:“哎呦,我刚才耳朵里有东西,竟然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居然’,‘居然’的?”心里却道,“看来,张春龙找到这些人时,也一定把我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李不贺挠了挠脑袋,说道:“哎呀!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周总你一定是听错了吧?” 周修常顺水推舟地说道:“是啊是啊,是我听错了!” 李不贺笑道:“嘻嘻……没想到周总的耳朵也有毛病,真是聋得‘异常’啊!” 周修常无奈地点点头,笑道:“是啊……我,简直就是一朵奇葩,不可以以常理揣测,你道如何?” 李不贺也点点头:“不错不错!周总就是周总,绝非一般,非同小可,浑身上下,都是‘异常’!” 周修常心道:“这李不贺如今又开始话痨起来,八成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被上头的让你听到,所以多说几句,好蒙混过去吧?” 周修常道:“不错的!李兄的这个棍子……” 李不贺道:“周总的棍法我尚未见识过,不过想来,周总的棍法也必然是‘异常’的,我还是不要见识的了。还请归还给我,我给周总演示演示正宗的‘石破天惊’棍法。” “石破天惊?”周修常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套棍法的名称,不过,适才李不贺所使的棍法,写的诗《秦王饮酒》,里面也没有‘石破天惊’四个字。 李不贺似乎听出来周修常的疑虑,道:“没错,你虽然‘聋得异常’,但是你没有听错,我的棍法,的确就是叫‘石破天惊’棍法!怎么样,是不是很想见识一下?” 周修常听了,想了一想,心道:“我手中拿着棍子,其实也没有可以发挥的地方,我又不会棍法,无非就是乱打一气,倒不如还给他是了。”于是说道,“好,便还给你。” 说着,把棍子向天空中一抛,棍子直飞上天,只听“噗”的一声,那棍子居然牢牢地插禁了天花板上! 李不贺见之一惊,心道:“虽然我要做,也能做到,但一定是运足了力气,方能把棍子插禁天花板!但是像这小子这样说插就插,实在难能!就这一手,绝不简单!” 不过,棍身沉重,插禁天花板之后,棍身就颤抖着晃了晃,天花板墙壁的摩擦力不足以撑住棍身的重量,便只听“铖铖”几声后,棍子到底从天而落。 “啪!”这一次,李不贺将棍子接在手中,牢牢握紧。 他见棍子从天而落,心中反而有点欣慰,暗道:“原来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多么厉害呢!虽然能把棍子插禁天花板内,但是并不能插牢,所以……这小子的功力也不过如此哦!” 他却不想,实际上周修常并未用力,在把棍子掷出去的一瞬间,手中更使了一个反力,这才让棍子在插禁天花板之后,棍身晃了晃,便即落下。否则,棍子插在天花板上牢牢不落,这哪里是把棍子归还人家,分明就是给李不贺出了一道难题。出难题原也可以,但是此刻毫无必要。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心理准备 李不贺接住了棍子,在“嘻嘻”两声之后,神情一正,道:“周总,接棍!哈!” “哈!”字一起,李不贺便挥舞起了棍棒,这一次,他却没有一上来就使用内劲,而是光把棍子甩得飞快,口中却吟道: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周修常一听,这首诗乃是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这首诗的诗句中的确含有“石破天惊”四字。 一首诗吟到一半,李不贺忽然住口,“嘻嘻”一声之后,闷闷地“哼”了一声,随即一句话不说,奋身一跃,跃到半空,将手中棍子也直下劈来! 别看棍子只是一下劈来,周修常仿佛看到了半空中有着无数个棍子,将自己的全身笼罩住了,心内不由得暗道:“好一个‘吴丝蜀桐张高秋’啊!” 看来,这一次的棍法,李不贺不再用一笔一划地“书写”,而是全凭诗意,大开大合,气势如虹。 周修常也是飞身而起,向后一跃,身后数米处,即是墙壁,周修常腾身一飞,先到墙壁处,伸足向后一蹬,随即身子又好像闪电一般向李不贺扑去。 这么一退、一蹬、一扑,三个动作之间,周修常已经躲开了李不贺直劈这一招,同时,身子已然飞在了李不贺之上,居高临下,反客为主。 李不贺又一次大为惊讶,心道:“我这一下直劈,何其迅捷!但是这小子居然先退再扑,一退一进之间,速度竟然比我的棍子还要快!” 周修常一开始不想暴露自己的速度,但和李不贺交手后,也渐渐知道,如果不发挥自己的所长,那么一战接一战,很难战战顺心,与其以短攻长,不如扬长避短。 所以,周修常不过是略有发挥而已,却已经足以让对手惊讶莫名了。这也可以看出,周修常前三场对战中,对自己的速度优势隐藏得不错,的确掩人耳目了。 李不贺一惊之后,随即镇定下来,使出下一招“空山凝云颓不流”,说是“不流”,但是他的棍法却好像高频震动的机器一样,在自己头顶舞出了一个大圆环出来! 这一招,正好是攻击周修常在空中的下盘,只要周修常一落下来,必然会碰到这个“大圆环”,那就会被棍子打得非死即伤了。 周修常却毫不畏惧,心道:“你这‘凝云’,果然是‘凝云’,可是,云彩再厚,也不过是云彩,你舞得再快,棍子还是棍子,也变不成一张大铁环!” 那李不贺看准了周修常的下落方位,然后将“大圆环”迎了上去。 周修常却在落下之时,眼睛奇准地盯住了李不贺的棍子,然后左脚足尖迅疾无伦地一点,恰恰点在了李不贺的棍子上! 李不贺的棍子一受外力,随即变招,“江娥啼竹素女愁”,乃是用棍子模仿竹子,数跟好像参天湘竹一般的棍子直立起来,在周修常的脚下上下戳刺! 李不贺心道:“奇哉!这小子实在是快,居然一脚尖点在我的棍子上,轻易地破了我的招!” 不过,此招“江娥啼竹”,却是不停地戳刺,周修常不落还好,一旦下落,便随即向上一戳。如果说,上一招“空山凝云颓不流”是不分青红皂白,无差别打击的话,那么,此招“江娥啼竹素女愁”,便是看症下药,精准打击了。 不过,周修常却将计就计,你既然精准打击,那我便多设陷阱,诱敌上钩便是了。 周修常左足有一次伸下来,李不贺一见,随即一棍子戳去,周修常却迎棍而下,一脚点在棍头上,身子又重新飞起! 这一点,差点把李不贺的棍子点脱手,他心道:“厉害!我戳他,他点我,这样下去,他在我头顶走梅花桩,我的棍子却成了他走的木桩子了!” 接着,李不贺下一招“李凭中国弹箜篌”便顺势使了出来。 这一招乃是抓住一端棍头,然后模仿“弹箜篌”的样子,把棍子向周修常的下盘追打过去。 周修常这才觉得有点意思了,心道:“上两招不过是给我垫脚,这一次方才是在打我嘛……” 不过,喝彩归喝彩,怎么破掉这一招,才是当务之急。 周修常的右脚伸下来,李不贺将棍子向上一扬,击向他右脚脚踝,还没有周修常将棍头来路看清楚时,却见棍子的另一头竟然也向自己的左足脚踝击来! “果然妙招!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两招连环,两个棍头相互变幻,不让我的脚点上去借力!” 周修常想罢,自己腰部一扭,将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顿,只听“呼”的一声,却是棍头从左脚脚底呼啸而过,不过,紧随而至的是另一个棍头,这一个棍头却是打向自己的右脚脚底。 周修常等的就是这一招,眼看着自己身躯下落,李不贺的这一击也必然降低了棍子的高度,所以,周修常就势将右脚再一次伸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点到了迎击而来的棍头! 于是,周修常好像一只大鸟一般,再一次飘然而起。 而李不贺却不禁内心渐渐焦躁起来,暗道:“他妈的!打了几招,他却一直在天上飞, 而且每一次都是借我的力量飞上去!哼哼,正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李不贺骤然收棍,随即竟然负手而立,双目半睁半闭,气定神闲,好似不是在交战,而是要入睡了一般! 周修常身子正飞到半空,见李不贺这样的举动,又好奇又好笑,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按照诗句的排列的,下一招应该是‘昆山玉碎凤凰叫’,是要‘叫’什么么?” 周修常的身子渐渐下落了,而李不贺却好像修禅入定了一般,毫无反应。 周修常却不敢怠慢,一双眼睛始终盯紧了李不贺的双手。 当周修常的身子落到了常人脖子处时,李不贺突然将棍子一挥,这一招挥舞得极快,棍子与空气的摩擦都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好像是一连串的小爆炸一般! 周修常心中暗惊,想道:“怪不得叫‘昆山玉碎凤凰叫’,这声音要是放大十几倍,真的好像山崩地裂一般!” 棍子来得极快,眨眼之间棍头便已经飞到了周修常的眼前! “呀!这一招果然厉害啊!竟然是瞄准我的脑袋去的,若是常人,受了这一击,脑袋定然开瓢,好像‘玉碎’一样了!” 周修常却只是微微着急,“嘿”了一声后,身子翻转起来,把本来瞄准自己的脑袋的棍头,变成了棍头正在打向自己的双脚。 随即,他的双脚一蹬,双双点在了棍头上,身子又一次“冉冉升起”! 李不贺拿着棍子的手却微微一颤,他只觉得自己眼睛一花,然后周修常不知怎么就又飞上了天,同时一声轻轻的“嘿”声传来——却是周修常已经点中了他的棍子后,他才听见了那一声发力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咦?”李不贺心中万分惊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不贺暗暗咬牙切齿,他随即抓住了棍子的中部,然后飞身一跃,和周修常一样,飞在空中,朝周修常挥舞棍棒而去…… 这一招“芙蓉泣露香兰笑”,乃是双手挥棍,将棍子舞成一朵“芙蓉花”的模样,原理与之前的“空山凝云颓不流”的“大圆环”相似,不过“芙蓉花”究竟比“大圆环”要立体,所以,旋转起来的棍子并不是在平面上告诉旋转着,而是上下左右皆在运动,宛如一夺金黄色的娇艳花朵。 这么一来,在疾速的舞动中,“花朵”便将周修常的全身笼罩起来,说不定忽然冒出的花蕊就会攻击到周修常的身体…… 周修常见这架势,想到:“这一招最好是闪避,不过,若是在地面上,自然可以轻易避开,可是现在身在半空,你叫我如何去躲?也罢,快就快吧,继续比快便是了!” 周修常想罢,只见李不贺的“棍花”耍到时,他揪准了一个空当,伸手一抓,轻松地抓到了正在挥舞的棍头…… 接着,利用这棍头的力道,周修常将身子一缩,竟而好像一股尘烟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李不贺的棍底,钻到了李不贺的身后! 棍子明明已经耍出了一道光环,甚至一朵“兰花”之状,以这样的速度,李不贺自有信心水泼不进。就是说,即便是老天下雨,只要他挥出这“芙蓉泣露香兰笑”来,甚至有把握风雨不透,全身不湿。 然而,就在刚才,在他棍子耍到周修常左侧的一瞬间,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快捷无伦的棍子忽然凝住了,与之相对的是周修常先是伸手抓住了棍头,随即,身子好像幽灵一般,从棍子旁边“钻”了过去,来到了自己身后…… 然后棍子又重新告诉舞动起来…… “一瞬间!”李不贺心中骇然,“真的是一瞬间!他一瞬间人就不见了!好像是鬼一样从我的棍子上飞了过去!我是不是眼花了?不!这不可能!是不是我的棍子挥舞得太急了,直接一棍子把他打成了碎末?不不!虽然有好几次我都用棍子把人搅成了碎块,但是最起码还是有血液飞溅出来的呀!虽然我可以做到滴血不沾身,但是周围的墙壁上还应该到处都是血液喷溅才对!而此刻却一点血点都见不着……” 李不贺“呼”地从空中落下,整个人都呆愣了,继续想道:“……也就是说,我眼花的那一刻是真的,真的看到了这小子从我的棍子中间飞了过去!这……这简直就是……鬼!” 鬼魅!李不贺只能用这一词来解释了! 李不贺缓缓转身,眼光一点点地向自己身后看去…… 当把身子转过来时,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但是李不贺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张阴沉沉却又饱含微笑的脸,正与他鼻尖相对! 那正是周修常脸! 第三百七十二章 来得好快 李不贺惊骇不已:“啊——” 对于功夫不浅的卢布和而言,凡人脚步接近自己,他总能听到声音,无论接近的人如何蹑手蹑脚,再细小的声音,也逃不过自己的耳朵。 不过,周修常居然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自己,还与自己咫尺之隔! 此时的周修常若是想要加害于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而事实上,周修常并没有先落地,再走到李不贺的身后,而是随着李不贺一起落地——他在“钻”过李不贺的棍子之后,便停在了李不贺的身后。所以,周修常与李不贺一起落下,声音一同发出,是以李不贺毫无察觉,而且因为二人一前一后,相距如此之近,连头顶的灯光都没有照出两个影子,粗略看去,只是一个身形略粗的人而已。 “啊——啊——啊……”李不贺忽然大声呼叫起来,同时大口大口地喘气吸气,一边双手抱着棍子,向后退去…… 周修常依然保持着微笑,却知道,受了惊吓的李不贺,打算来一个搏命一击了!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呼呼呼……”李不贺的棍子重新舞动了起来,这一次,他还是采取了“写字”的方法,一横扫,一竖劈,再两下反方向的横扫…… 不同的是,李不贺这一次的速度显然盖过以往!有好几次,棍子与空气之间发出了可怖的“咔咔”声…… 周修常哪里敢怠慢,见他棍子横扫而来,纵深一退,同时伸足向棍头踢去,“砰”的一声,棍足相交,周修常觉得自己的右腿一颤。 而对李不贺而言,棍子却是剧烈的发抖。不过,他很快就稳稳握住,然后挥使出下一招。 片刻之间,李不贺就使到了“二十三丝动紫皇”,“二十三”这三个笔画简单的数字,却被李不贺的棍招诠释得威风凛凛,棍头在三下横扫之际,由于灌注了不少内劲,周修常都能听见棍身上发出的“嗤嗤”声。 不过,周修常也毫不客气,李不贺的三下横扫中,他仅退了一步,反而还上前压制了李不贺两步。 左掌一伸,挡住了第一下横扫的去路,李不贺随即反过来横扫,不想周修常的左掌居然又一次黏住,然后周修常向后一退,带动着李不贺的棍子也向前一伸。 武功上都知道,器长一分,则力减一分,李不贺的棍子被周修常“拉长”了,气力自然能有所减弱,于是,李不贺只得往前迈一步,若是外行人看去,还道是李不贺厉害,将周修常打退了呢!其中个苦自知。 随即周修常将右手一身,竟然和左手一起,分从两侧,向李不贺的棍子夹击而去。 李不贺哪能束手就擒,他随即后退一步,棍子向左掌横扫而去,以攻代守。 周修常自然把左手收回,不过又进前一步,右手向李不贺的肩膀抓去。 李不贺只得再退一步,然后“写”出“丝”字时,只得倒过来写,先是一记横扫,为自己的后退腾出空间,免得敌人进逼太紧,然后再是四记横挡和斜劈——却是把“丝”字写得上下颠倒了。 周修常停住脚步,然后左手握拳,朝棍头击去…… “砰!”的一声,拳头对棍头,李不贺顿觉双臂巨震,棍子差点拿捏不住。 忽然他感到双手一轻,原来自己的武器竟然被周修常伸手夺过! 从李不贺刚才正在“横扫斜劈”时,本来他挥舞的速度自以为快极,乃是用尽了平生功力,却不想被周修常找准了棍头一顿之时,利用那一个比眨眼还短上十几倍的瞬间,一拳击中了他棍子,棍子随即脱手,相当于将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拱手让人,心中顿感屈辱。 “我已经用尽了力气了,他却还是比我快的多!连自己的棍子也能被人家夺去?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可惜啊,妹妹,你这仇我是报不了了!”他却不想自己的妹妹如何偷袭使坏,才招致死运。 其实,与其说是李不贺感受到“屈辱”,莫不如说他感到一阵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我成功有年,数年来也算是横行天下了。却不想如今败在一个少年手中!而这小子的确功力在我之上,我……我还活着有个屁用啊!他妈的!” 周修常见李不贺在棍子被夺去后,呆愣了一秒钟,却微微一下,将棍子放在空中,然后趁着棍子尚未下落之际,双拳击出,打在棍身上——这便是刚才李不贺的那一招,而今周修常依样画葫芦,也“反制”回去。 见到棍子回来,李不贺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他本来以为棍身上有会周修常的一股巨力,有可能带着他向后退去,甚至自己的胳臂被巨力击得麻木或者断裂……不料,棍身上半点力道也没有,棍子被他握在手中,稳稳当当,毫无异状。 李不贺忽然凄然一笑,“嘻嘻”,随即“哈”地大喝一声,重新揉身扑上! 这一次,李不贺的速度有所减缓了,但是力道却骤然增加! 周修常诧异地看向李不贺,心中叹息道:“我把棍子交还给你,乃是盼望你知难而退,却不料……看来你们团伙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如此啊!” 李不贺的速度既然下降了,周修常便毫无顾虑,只在棍身即将挨身时,方才闪避。 在使“石破天惊逗秋雨”时,李不贺力道又一次加重! 周修常躲避得十分从容,抬眼向李不贺看去,却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李不贺满脸通红,并且渐渐发紫,双目并没有瞪着周修常的眼睛,而是紧盯着周纪晨的身躯某一块,那块必然是他下一招要打中的部位。 周修常这时不禁有些惴惴:“看李不贺这样子,分明是疯了!哪有打架的时候,先用目光提示对方,我接下来要打你那个部位了?他既然这么做,乃是一心一意地瞄准了那里,然后挥棍打去,并且这几招不停地用力,乃是拼着命想要打中一下而已!” 周修常此刻虽然心有怜悯,但也绝不会到舍身饲虎,主动挨一下打,好让李不贺平复情绪。 见周修常躲闪得极快,李不贺急上加急,手中更加用力了,有几下棍子打在地砖上,“砰”的一声巨响后,往往把地面打出了一个小洞来。 周修常见他虽然心绪狂乱,但是每一招使出来都是法度严谨,并无任何疏漏偏颇之处,不禁暗暗赞叹:“看来这李不贺习武经年,就算是此刻,依然一招一式,虽然我不停地逃避,他却仍然不贪图冒进,确是大家风范啊!就拿这一句‘石破天惊逗秋雨’来看,李不贺的力道诠释这一句千古名句,当真是相得益彰,没有埋没了这一句话的气势英名!” 的确,一句“石破天惊”,李不贺的棍棒好像开天之斧一般,或劈或斩,金光闪耀处,当真有千军劈易之威,万马奔腾之势。 不过,周修常也躲闪得甚是巧妙,他在“雨”字的最后一笔——李不贺“写”这个“雨”字时笔顺颠倒,先点了四个点——直劈时,并没有向后躲避,而是直上而前,竟而将身躯凑到了棍棒之下,只是在棍棒即将挨身时,又身形顿然一矮,双手已然搭在了李不贺的棍子上,然后轻轻一按,身子腾空而起,从李不贺的头顶一飞而过。 周修常甫一落地,便听见身后风声飒然,乃是李不贺挥动着棍子紧追袭来,周修常不慌不忙,转过身,刚要伸手去抓棍头,却抬眼一看时,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啪”的一声,他将棍身稳稳握住,棍身只是颤了几下,发出高频震颤的“嗡嗡”声,随即安静下来。 周修常手握住棍身后,并未感受到棍身上有何力道。他也没有收回棍子,而是保持着抓住棍子的姿势,没有动弹。 他是看着面前的李不贺愣住了。 只见李不贺一脸的青紫色,甚是骇人,浑身上下无处不抖,双手皮肤也隐约发黑,他一双怒目直视周修常,却双唇紧闭,不闻任何呼吸声。 周修常不禁说道:“快吸气!你快要窒息死了!” 然而,李不贺只是把嘴巴一努,然后喉咙里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嘻嘻”两声,随即鼻子里留出了两行鲜血…… “你!”周修常叫了一声,便看到李不贺直直向后倒去! “砰!”身躯倒地,地面颤了两下,算是李不贺存在的最后一声回响和余波。 周修常手里握着棍子,叹息一声:“这又是何必?”敢情是李不贺最后用尽力气去攻击他,就算是气息已无,他也始终不停下来喘息一口,终于——力竭气绝,倒地而去。 周修常将棍子扔在他身边,道:“还给你,小气。” “呵呵呵……”这时,一阵笑声传来,却不是那个胡子男的,只听这人说道,“小鬼?你挺厉害的,居然把五楼的地面捅漏了,我还害怕你要是输了,我就见不到你呢。既然你已经收拾了李不贺,恭喜喽!赶紧上来吧,我都等不及了,呵呵呵……” “呵呵呵……” 周修常迈入五楼之时,五楼对手的笑声一直在持续着,小声中倍含凄凉之意,似乎此人悲哀已极,肝肠寸断,却仍强颜欢笑,不顾泪洒衣襟。 五楼的灯光被关闭了几盏,虽然没有像三楼对战李不照时那么孤灯一盏,晦暗难明,不过显然比亮如白昼的四楼差了不少,此刻的光线,有如长日将尽,万物依稀。 周修常不由得一阵诧异,心道:“又把光线调暗了,这是又要来一出什么戏剧么?” 走到五楼大厅上,周修常一见站在大厅中央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暗道:“果然是!这人穿着一件大袍子……” 其实,那“大袍子”,乃是一件汉服。只见五楼的对手背对这周修常,负手而立,长发盘起,卷在头顶的冠帽之内,大袖飘飘,长摆曳地,俨然从古代宣纸画里走出来的一介书生。 这时,这书生的“呵呵”笑声停止了,转而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然后道:“唉……你终于还是来了。” 这话让周修常听得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四周,这里除了对方,就只有自己了,于是说道:“不错,我是来了。” “你来得好快。”那书生又幽幽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心都碎了 周修常眨了眨眼睛,心道:“这是演的哪一出?”说道,“我来得……算是不慢吧?好快,其实也说不上……” 周修常尚未说完,书生便打断道:“快到让我十分意外,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 周修常困惑不解,合计着:“我连打了四层,每一层都耗时不小,如何是快?” 转而一想,又道:“对了,他多半是说我的速度很快吧?” 书生见周修常没有回答,又道:“能够连胜我们兄弟四人的,天下只有两个人,没想到你是第三个。” 周修常道:“哦?还有两个?他们是谁?” 那书生道:“说出来,你也未必认识。不过,如果你的命运好的话,没准会在不久的将来,和其中一个交手。” 周修常道:“是吗?那是多久的将来?” 那书生道:“很快。” 周修常双目微睁,道:“很快?很快是多快?” 那书生道:“很快就是很快。不过,你需要很漫长的胜利,才能‘很快’。” 周修常道:“我却听不懂了,什么很漫长的胜利,又什么很快,到底是漫长?还是很快?” 那书生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说过了,如果你的命运好的话,才会很快。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就在第十二层。他一直在等你。尽管,他并没有在等你。” 周修常听着这家伙说话,越听越是糊涂,心道:“这是在跟我故弄玄虚什么呢?” 周修常清了清嗓子,道:“我却不明白了,他既然没有在等我,却为何又在等我?” 那书生道:“他不想等你。但是如果你胜利了,他就不得不等你。他等着你,就像等着一壶烈酒,等着一个美人,等着一段最值得回味的时光。” 周修常道:“回味的时光?时光不逝去,焉知道会不会值得回味?” 那书生摇了摇头,道:“不然不然,时光是不是值得回味,在度过那段时光之前,你就会知道了。” 周修常点点头,觉得甚是有理,道:“不错不错,我承认,下面的一段时光,就肯定不值得回味。” 那书生忽然“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是吗?你就这么肯定?” 周修常道:“肯定。你说天下中有两个人可以从一楼达到四楼,其中一个就在十二层等着我……” 那书生纠正道:“其实他不想等你的。” 周修常续道:“……我知道。我还想知道,另外一个是谁?” 那书生道:“另外一个你是遇不到的。” 周修常道:“为什么?” 那书生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周修常道:“死了?那怪不得我遇不到了。他是谁?怎么死的?” 那书生道:“被人打死的。” 周修常道:“既然他这么厉害,能够从一层打到四层,却是如何被人打死的?打死的人又是谁?” 那书生这是停顿了良久,方才悠悠地道:“打死他,正是区区不才。” 周修常微微一愣,心道:“原来这句话在这里堵着我呢!” 周修常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人从一层打到了四层,然后却被你打死了,因此上,你的功力要比他强,对不对?” “不错。”那书生微微点头,毫不谦虚。 “这样说来,”周修常掰了掰手指头,“他通过了一层到四层,而你却能打败他,这岂不是说,天下能从一层打到四层的,应该有四个人才对吗?” 那书生似乎很意外,尽管背对着周修常,但是周修常依然可以看到那书生耸了耸肩。 书生道:“哦?那四个?为什么多出来一个?” 周修常笑道:“多出来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兄台自己呀。” 听了这话,书生又是良久没有开口,半晌方才又一声叹息,吐出来三个字,一字一顿:“你错了!” 周修常道:“哦?我错了?难道你能战胜了连败一层到四层的人,却战胜不了一层到四层的人?” 周修常说着,觉得自己都变得有些神叨起来。 只听那书生一字一顿地道:“不错!我打不过!” 周修常道:“这是什么道理?在下不解,请教一二。” 那书生张了张嘴,尽管周修常看不见他张嘴的动作,但是完全可以听见他嘴唇闭合的声音,只是他嘴唇闭合了好几次,却没有说话,最后又是一声深深的长叹,说道:“原因嘛,我不想说了。” “哦……”周修常应了一声,心道:“先勾起人家的好奇心,最后又不愿意说了,这不是故弄玄虚是什么?!” 不过,那书生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忽然又道:“你怎么不问了?” 周修常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想说了吗?那我怎么还问?” 那书生似乎嘿笑了一声,索然道:“你这人,特也无趣。我说不问,你便不问了么?你就不会再追问我几声,我没准就能回答了你。” 周修常哑然失笑,心想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既然在演戏,我权且配合着他便是了,于是问道:“好,那我问了。你为什么打不过一层到四层的那些人?” 那书生听后,默然肃立了良久,最后又是一声幽幽叹息,然后黯然说道:“不,我还是不想说了……” 周修常顿时有了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想要发作,却又想到,这人刚才不是说,要多问几遍吗?看来他是欲拒还迎,勾着我呢! 周修常道:“兄台的话,当真吸引了我的好奇心,还望示下。” 那书生这一次没有缄口不言,而是立刻说道:“其实说出来也无妨。就是怕周总你不爱听啊!” 周修常道:“你打不过他们四人,却如何我不爱听了?没关系的,在下但听无妨。” “当真无妨?” “当真无妨。” “那好,”那书生忽然不再束手,而是把双手放在了前面,听那声音,似乎是在摩挲着双手,似乎浑身有一些拘谨和羞涩的意思……许久之后,方才道,“其实,那三个人里,只有我一个人打不过……” 周修常听着书生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不由得万分惊讶:“他是不是哭了?还有,明明是四个人,怎么是三个人了?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自己知道吗?” 那书生忽然一低头,道:“周总,你是不是以为你每上一层楼,面对的对手就更加高强了一点?” 周修常被他忽然这么一问,有些发愣。 那书生见他没有立即回答,竟然迅速催促道:“是也不是?” 周修常只得回答:“是是,不错的。一层比一层厉害。” 那书生道:“你的感受是对,不过,也其实不然……比如我们兄弟姐妹这十一个人,究竟能不能从一层打到四层,谁也不知道。我们平常时相互单挑对打,也是互有胜负,不过,有一个人,我却始终是打他不过。” 周修常配合着问道:“那这人是谁呢?” 周修常心中猜想着:“有一个始终打他不过……或者是打她不过?而一层到四层,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李不照,这么说来……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心里喜欢那个李不照?” 周修常不禁想象了一下李不照和这书生站在一起的画面——一定会笑得感人。 不过,话说话来,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这种事情,是甜是苦,个人自知,旁人无由置喙。 那书生这时将脑袋抬起来,幽幽高声吟道:“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 说到这儿,书生忽然不出声了,周修常接着吟出最后两句:“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诗吟至此,周修常心中所猜便得到了印证:“果然确凿无疑!这首诗乃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作品,属于闺情诗,必然是和女孩子有关了,所以,看来这书生对李不照真是一往情深啊!” 这时,那书生显然流出了泪,哽咽道:“这个人我怎么能打得过呢?我一定得让着她啊!” 周修常也点点头,十分理解地道:“是啊,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多少得……” “什么女孩子!”那书生忽然用鄙夷和不满吼了一句,“女孩子……女孩子我怎么会打不过……呜呜……还不是为了她……” 周修常顿时更加糊涂了,心道:“女孩子?不是?难道他是……喜欢男的……” 周修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暗暗决心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不让他碰自己的身子……不过进而想到:“不过,看他对他一往情深的样子,我是不是多虑了?没准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呢……看不上最好啦……” 那书生用手摸了摸眼泪,叹息道:“就算是不照妹子,我也会打过她的,当然啦,如果我要是不用力,想糊弄她给她一个胜利的话,她会不高兴的,会说,师兄,你干嘛让着我?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让着我,便是害我吗?于是,我不得不用力,却又不敢用全力,每次都要打败了她,她方才会满意……唉!” 说到这儿,那书生忽然狠狠地一叹,然后一拍自己脑门,显示出十分懊丧的样子。 周修常更加糊涂了:“不是喜欢……男的啊?听他刚才这话的意思,还是喜欢女的嘛!喜欢的对象也正是李不照。” 只听那书生哭了一会儿,又道:“我是何其傻,何其愚钝,何其不懂她的心思啊?!她要我尽全力,我便真的尽全力吗?我便一次胜利的机会都不给她么?我怎么这么傻啊……果不其然,最后她……她爱上了别人……” 周修常忽然想起了李不照之前说的,顿然了悟:“哎呀,李不照不是喜欢那个……苏陡坡么?” 果然,那书生哭哭啼啼,又是拍脑门,又是拍大腿,说道:“这个苏陡坡,才是我一直打不过的!你说说,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不照妹子在跟我练习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用全力,好提高她的武功,她也最信任我,知道我绝不会伤到她……可是!在与苏陡坡的对练的时候,她却不停地说,要我让着他一些,苏陡坡还小,信心不够,我一定要多多放水,让他赢了我……但凡我稍稍用力,将苏陡坡压得抬不起头来时,她都大叫着,不让我欺负他……呜呜呜……” 周修常听了,也不觉一阵凄然。 爱而不得的凄苦酸楚,何止心碎而已! 第三百七十四章 被偷袭了 那书生道:“你说说,这样的话,我能赢得了苏陡坡吗?我怎么赢?我赢不了!我一定要输,因为我输了,不照妹子就开心了!只要她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干,输了又怎样,无妨啊无妨!” 书生又哭泣了两声之后,忽然哭声一顿,渐渐他缓缓地转过头来…… 一张阴沉无比的面孔展现在周修常眼前,脸型瘦削,竟然毫无血色,好似白额恶虎的一双眼睛高高吊起,一张泛青的嘴唇朝一边向下撇着,整张脸也都朝着那一边倾斜,看起来十分可怖。 周修常瞬间就明白了李不照不会喜欢他的原因了,但内心里却是一阵怜悯和哀伤,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心爱的人面前,已经自卑已极了吧? 卑微在尘土中,默默地仰望着一朵鲜艳的花朵,甘愿奉献出自己的养分和一切…… 那书生“嘿嘿”一笑,笑意凄然,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是不是很……丑啊?” 接着,他“哈哈”大笑了一阵:“瞧我这样的人,哪里用得着学功夫杀人,便是走在街上,就足以把人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呜呜!” 周修常不禁有些泪目,说实在的,这书生哭起来实在太丑了,不过……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这时,那书生又道:“苏陡坡呀苏陡坡,他还对我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说我是‘多情却被无情恼’……” 周修常心道:“这两句正是苏东坡的一首词,‘花褪残红青杏小’。听来,真觉得这苏陡坡也太过了,自己作为胜利者,还嘲笑和揶揄失败者,太不讲究了。不过,也有可能是苏陡坡一片好意,但是在这位耳中听来,自然便不是什么好意了吧……” 书生黯然神伤了一会儿,才说道:“没用的,没用的……像我这么丑的人,最多也就只能感动感动自己罢了……周总以为如何?” 周修常也不禁为之神伤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放不下这种痛,那么在角落里默默地守护着,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了吧?” 书生拍了拍手,道:“不错不错,周总果然是明白人!别的人都要么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么劝我远走高飞,另觅他处。只有周总明白我啊,其实我的痛苦,何尝不是我的幸福呢?” 说到这儿,书生的脸忽然变得更加阴森可怖:“不过,现在我连这种幸福也没有了!就是因为你啊周总!” 书生吊着的眼睛抬起来,周修常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此君其实眼球斜视,看起来好像是在看着你,但实际上并没有看着你……而此时,书生的脸微微扭向一边,一双眼睛却正是在看着周修常。 “原来,兄台的话……”周修常刚说出一句,那书生忽然一跺脚,道: “谁他妈跟你是兄台!!告诉你,本书生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乃是叫做李参隐的便是!” 周修常听了,眼睛微微一张,对方一说“李参隐”,周修常自然首先听成了“李餐饮”…… “什么?餐……餐饮?”周修常疑惑着问了一句,既而忽然懂了,“哦哦,是……” 李参隐未待周修常说完,就怒吼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就知道!我跟师父说过了,为什么要用杜甫的一首诗来给我起名字?你知道杜甫的那首诗吧?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人生如何如何……” 周修常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参商两星,此出而彼没,总是不能相见,用来形容彼此飘泊不定,相识时难,不过嘛……” 李参隐上下上下打量着周修常,道:“不错,就是这一句!没想到周总知道得不少嘛!不过什么?” 周修常道:“你念错字了!” 李参隐道:“咦?什么?怎么可能?我乃堂堂书生!” 周修常道:“参,乃是要念成shen,和伸懒腰的‘伸’一个音,叫参隐,不是‘餐饮’。” 李参隐道:“原来如此!我说呢,成天‘餐饮’,‘餐饮’的叫,原来他们都是没文化啊!” 周修常心道:“没准别人都是那你取笑呢!” 李参隐道:“这下你明白我的名字是从何而来了吧?” 周修常道:“晓得了。你的名号本尊,乃是唐代诗人李商隐。” “啪啪啪!”李参隐鼓起掌来,道:“不错!正是!知道了就好,不知道周总最喜欢李商隐那一首诗呢?” 周修常想了想,道:“是《锦瑟》吧,锦瑟无端五十弦……” “哦?哈哈哈……”李参隐笑了笑,道,“那就从锦瑟开始吧!” “什么开始?!”周修常顺口一问,话音刚落,便看见李参隐忽然把双手一扬,紧接着无数小黑点好像天女散花一般向周修常的身子袭来! 一个个小黑点,皆发出破空之音,别看物事小,却声声震耳,呼啸而至! 周修常一惊,心道:“这些暗器飞得好快!李参隐说打就打,半点不含糊啊!” 仔细看去,这些小黑点,乃是一个个牙签一般大的细针! “如此细小的物体,却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可见功力了!”周修常见情势紧急,再也无暇细思了,便迅速地一甩衣服,将大衣甩脱下来,然后朝这些“针雨”一扬,只听“扑簌簌”连串数声,针都被大衣阻拦住了。 李参隐一愣,喃喃道:“咦?你居然能拦得住?我原以为这些针能扎透你的衣服呢!” 既而,李参隐拍了拍脑门,道:“我懂得了!你是内劲灌注在了大衣上,所以才能拦住了我的五十根针!一定是的!对不对?” 周修常见他静立当地,双手入怀,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暗自警惕,心道:“虽然他没有追击,但是面对暗器,我还真要时时提防,他的速度可比之前的几个人都要快啊!”又想到,“原来李不照的暗器之术,多半是从他这里学来!” 李参隐见周修常不说话,催问道:“喂!是也不是?问你呢?” 周修常道:“算是吧。” “怎么是算是?你的内劲若是没有灌注到你的大衣里,怎么会拦下来我的针?” 说完,李参隐忽然右手一扬,周修常本来全神贯注,此时见他一扬手,立刻就凝神看去,准备闪避或者接招。 哪知这一扬手之后,却空无一物,敢情他这一招乃是虚招? 忽然,只听“嗤嗤”数声,周修常听到这声音乃是从自己的大衣里传出,不禁骇异地低头一看,只见适才刺进大衣中的铁针都好像变魔术一般,一个个地从大衣里飞出去!飞回到了李参隐的手上! “锦瑟无端五十弦……”李参隐吟了一句,说道,“弦者,线也,无端就有五十条线,你说厉害不厉害?” 听李参隐的语气,竟好像是一个小孩子拥有了某个好玩的玩具,因此上向身边的小朋友不无得意地炫耀一番似的…… 周修常对李参隐的大袖飘飘看了两眼,笑道:“也就是说,是看不见的线了?其实不过就是磁铁而已嘛!” 李参隐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原来你也玩过磁石是不是?” 周修常道:“我自然是玩过的。要不然怎么知道呢?” 李参隐道:“哼哼!不过你玩过了,也想过把它运用在武功之中么?一定是没有的,否则你早就和我一样了。” 说着,李参隐倨傲地一撇嘴,无形之中,居然把嘴巴摆正了。 周修常道:“不错,阁下的创意的确让我很是吃惊,很是敬佩。” “一弦一柱思华年!”李参隐却忽然吟出了这一句,然后左脚一跺脚,右手忽然一扬,只听“嗤嗤”两声响,两个物事一大一小,分别向周修常的大腿和脖子飞去! 却是李参隐右手中的东西小,向周修常的大腿飞去;而李参隐左脚飞出来的东西却向周修常的脖子飞来。 周修常定睛看去,却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东西,乃是大小不同的两片指甲片! “又是指甲片!”周修常心中叫道,“看来李不照果然是从他这里学得暗器使用之法啊!连使用的指甲片都照抄不误!” 周修常想着,将左腿一分,稍小的指甲片从双腿之间穿过,同时他右手一抓,将飞向自己喉咙的稍大指甲片抓在手里。 一看手中的指甲片,周修常不禁一阵恶心:“这不是大脚趾的脚趾甲么!” 李参隐道:“咦?你居然抓住了?速度果然不弱啊!看来我下一招还要继续快才对!” 周修常扔掉脚趾甲,勉强一笑,道:“李不照的暗器功夫是你教的把?” 李参隐的脸抽d起来:“是又如何?她的暗器指甲,比我的好看多了……”说着说着,声音就黯淡了下去,忽然又把头一仰,昂首道:“……所以,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中间的话周修常没听到,其实他要想听,自然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只是刚才不想听:“听一个伤心人嘀嘀咕咕,确也无趣了。”所以,一听他说“看看我的厉害”,不禁微微疑惑,“什么就要‘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这时,李参隐已经非常恐怖地一笑——倒不是真的想吓唬人——然后“嘿”地一声,浑身一抖,说道:“庄生晓梦迷蝴蝶!” 只听一阵“嗡嗡”之声响彻五楼! 周修常顿觉眼前好像被笼罩了一块灰沙布一样! “怪不得五楼的灯光也被关了几盏调暗了呢!正是让我看不清暗器的来路、方向啊!不过这一次,什么来路,方向已经无所谓了!” 只见空中飞扬着不计其数的灰色铁片,这些铁片有如蝴蝶状在空中翩翩起舞,翻腾招摇,却又速度极快地在空中穿梭来去…… 周修常看着眼前的情景,一阵吃惊,心道:“这一招厉害呀!这些蝴蝶铁片密密麻麻的,比之前的‘五十弦’要多得多!果然是‘晓梦迷蝴蝶’啊!” 这些铁片看起来飘飘摇摇,煞是好看,却是每一个都可以随时变成穿透对手的凌厉利器!铁片们在空中翻翻滚滚,有的飞得更高,有的向地面飞去,有的忽左,有的忽右,甚至有的绕过了周修常的身体之后,又“飞去来”地飞了回来…… 周修常不敢怠慢,凝神盯住飞到身边的铁片们,将大衣一抖,向空中的铁片们当头罩去! 不过,却听得“嗤”的一声,却是大衣又被划开了一条口子。 周修常一呆,心道:“我在大衣上灌注了内劲。料想对付这些铁片乃是绰绰有余,却怎么会被划开一道口子?!难道李参隐的内劲非常了得,能在这么多铁片上都附加了很强的内劲?” 等把大衣掀开一看,周修常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李参隐就在自己面前!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好快!”周修常觉得自己头一次被别人的速度吓到,“我不过是把大衣一挥,他却已经飞到我跟前!不过,他既然来了,我也正好用用他便是了!” 李参隐此时正向周修常扑去,一只手掌伸出,想拍向周修常的胸脯。 而周修常则立即伸向向李参隐抓去,速度奇快无比,一把抓住了李参隐的汉服衣襟! 但是,周修常的左手猛地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刺痛感! 第三百七十五章 非同小可 “有刺!” 周修常心中一惊,随即撒手,念头和动作都快,两根手指还是被刺了一下。 周修常撒手之后,遽然后仰,不过,在李参隐的操纵之下,一些铁片也向他攻击而来。 周修常挥舞起大衣,运起内劲,当头一罩,这次是罩在自己头上,然后一跃而起。 原指望这一下动如狡兔,必然脱险,不成想,李参隐似乎早已料到,在周修常未动之前,身子已然跃起了! 只不过他虽然抢先跃起,但是周修常后发先至,跳得比他更快更高。 李参隐也不在乎这些,只是伸手往周修常的小腿处或者脚踝处抓去…… 他的手掌一张,周修常依稀看到手掌中闪着寒光,心道:“他手上必然有什么锐器!” 的确,李参隐穿着汉服长袍,看起来也只是常人的体型,却不想浑身一抖,便抖落出这么多铁片来,着实是让人疑惑:“之前这些铁片都藏在哪里了?” 周修常见他抓来,伸足反踢,但李参隐又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手臂不躲不闪,好像就要周修常踢中一样。 周修常心知不好:“这李参隐似乎对我的反应早就做了相关预案和演练一般……似乎是他在使出这些招术时,便已经在猜测敌人会做如何反应,自己又如何使出下一招……此刻,他的手臂不躲闪,定然有什么猫腻,我这一脚如果提上去……没准被中了圈套!” 这圈套没准就是手臂上另有什么暗藏的锐器,自己的脚提上去,相当于是送肉上门了。 于是周修常踢到半途,忽然脚步一停,就在身子要下落时,就在李参隐见周修常收腿,打算再抓向周修常的脚踝时,周修常却忽然将脚步一个变向—— 李参隐觉得眼前一个东西一闪,进而自己的额头被人踢了一脚! “妈蛋!”李参隐叫了一声,落在地上,只听“嗖嗖”几声,那些失去控制的铁片纷纷落地。 周修常虽然一踩在李参隐额头上,借力重新飞跃到半空中,瞥眼看到铁片们纷纷下坠,而李参隐此时正在破口大骂,心道:“李参隐一分神,这些铁片们就都落下去了,看来他操纵暗器的本领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而李参隐下落后,只骂了一声,下一个瞬间,他再次飞腾而起,向半空中的周修常扑去。 周修常心道:“我俩一个上一个下,你却如何仍是扑来?” 不了,李参隐脚尖一点,身体离地之时,忽然“嘿”地一声,胸腔一抖,数枚钢针便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发射出来,向周修常的双腿疾速射去! 周修常又看呆了,心道:“太厉害了啊!仅仅是胸腔一抖,就能发射出这些钢针出来,而且方位力道丝毫不爽!厉害厉害!” 周修常看准“嗤嗤”飞来的钢针,双脚脚尖忽然一翘,然后向这些钢针迎面踢去。 周修常没想到李参隐会如此发钢针;而李参隐也决计没有想到周修常居然会这样“拦”钢针。 李参隐心道:“不会吧?这小子居然主动迎击我的钢针?哈哈,是不是要壁虎断尾,好保住全身自救呢?” 李参隐这么想着,心里不禁一阵阵得意。 岂料,周修常的脚尖居然忽然变得灵动至极,霎那间犹似飞舞的燕子一般,在眨眼之间便连踢数下,每一下都踢在一根钢针的中腰,但听得“当当当当”数声,李参隐适才所发射出去的钢针已经尽数被周修常双足踢飞! “妈蛋!”李参隐又一次落在了地上,叫骂了一声后,这一次没有再追上来,而是揪准了周修常将要落地的位置,然后左手一扬,只见地面上的一些铁片纷纷竖起,然后如箭一般,朝周修常射去。 周修常的双脚在短促间反复使力,别看只是数下而已,却实是与人对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极致发挥了!由于双足的摆动,周修常的身躯在空中便已经渐渐倾斜下来,落下之时,已经身体横在空中,他刚想摆正身体,好双足落地,岂料“嗤嗤”数响,一些铁片已经闪着寒光,转瞬就到了自己的跟前! “这样的一环扣一环的攻击,威力远在楼下数人之上。怪不得他说有一个人也曾经连过下面的四人,却败在他手里呢!当知并非虚言啊!” 周修常此时来不及调整身姿了,面对这咫尺之间的铁片,周修常只得先伸出手来,然后一边腰部一挺,让上半身“坐”起来,一边去抓这些铁片。 李参隐只见周修常的一只手忽然幻化成了翩跹的蝴蝶之王,将这些灰蒙蒙的铁片们在几下“翩跹”时一一抓在指缝之中。 “妈蛋!”李参隐又骂了一声,这一次,他没有再发动下一轮攻击,而是向后趋避。 周修常见之逃遁,心中暗暗惊讶:“此人聪明至极!或者对战经验太丰富了,或者心机极深啊!” 原来,周修常用手抓住了这些铁片之后,李参隐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子要反击了”,从而向后退去。 周修常用手抓住铁片,一开始并未有“反掷”回去的想法,因为他全神贯注,只力图抓到每一片飞向自己的铁片,至于反击,尚未及考虑。不过,李参隐这个动作,倒让周修常想到了。 “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嘛!” 周修常想罢,便朝李参隐一掷,然而—— 只见这些铁片脱离了周修常的手指缝之后,只向前飞了不远,便纷纷好似纸片一般“飘”了起来,然后坠落在地…… “啪!”的一声轻响,周修常双足稳稳落在地上。两次在空中飞跃翻滚,又两次躲过拦住了暗器,又轻轻巧巧地落地,姿势虽然漂亮,但依然掩盖不了“发射”铁片失利的事实。 “哈哈哈!”李参隐放声大笑,笑得奇丑无比,“连个区区铁片都射不出去,还想跟我这个‘暗器之王’照猫画虎!做梦吧!” 的确,把铁片向飞刀一样甩出去攻击敌人,看着简单,实则未经长时间的练习,便不易做到。好像有些人能把一张扑克牌飞来飞去,而大多数人一把扑克牌甩出,扑克牌便委顿坠地一样。 “嘿嘿!”周修常笑了一下,把大衣抖了抖,居然抖下来一张铁片,看样子是之前“盖头而出”时扎进去的,虽然大衣上关注了内劲,但这个铁片极有可能是在内劲松懈时刮了上去。这也表明,铁片们一旦飞起来,当真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周修常告诫自己,无比堤防完全。 本来“嘿嘿”之后,周修常还想说什么话,却被这个掉落的铁片给打断了。周修常弯腰捡起来,这才对李参隐道:“原来是阁下是‘暗器大王’,通过适才在下所见,觉得此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周某这一点是万万不敢班门弄斧的。” 说到这儿,周修常摆弄着手指间的铁片,道:“不过,有时候宁肯贻笑方家,也要试上一试,不试,便永无会的时候了。阁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着,周修常手一扬,一张铁片“嗖”地飞出,在空中发出“嗤嗤”的声音,好像麻雀一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飞了几秒钟后,便“嗤”地一声轻响,落在地上。 这一次,虽然没什么准头,速度也极慢,但铁片已经初具飞行的模样了。 李参隐拍了拍双手,道:“不错呀!你如今这一手,我当年练了半个小时,没想到你居然用几分钟就学会了,还仅仅是练习了一次。周总果然很能耐。” 之前的几个对手在说周修常“能耐”时,要么是违心,要么是吹捧,要么是反讽,要么是充满敌对情绪的感叹,但李参隐说“能耐”时,却是言辞由衷,十分恳切,毫无杂质。 周修常见他言辞恳切,便也一样回礼,道:“多谢夸奖!” 谁知,李参隐夸完了,接着道:“我可以陪着你多多练习的!” 说完,他的双手又是一挥,却见他身体周围的铁片们好像落叶被秋风卷起一般,纷纷扬扬,浮在半空,然后随着李参隐叫了一声“去”!只听“嗤嗤嗤”的声音响起,一张张铁片好似雪片般朝周修常飞去! 这一次,铁片飞来的速度更急了! 铁片们转瞬既至,笼罩了周修常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 周修常心道:“看来我的速度已经让他们了解得差不多了,所以一上来便接连出招,让我应接不暇。不过,你们的快,和我的快真的能比么?看来以后的对战,光是留有余地,已经无法得胜了” 想到这儿,周修常不禁暗叹:“如今不过是第五层,上面尚有七层。也可以断定,上面七层一定一层比一层厉害,这不光是对手的功力摆在那里,更有我已经连战五回,体力精力均有消耗……” 这时,铁片们已经飞到了他的鼻尖…… 周修常默叹口气,双手伸出来,用手指一夹,将飞在空中的疾速铁片一一夹起。 在李参隐看来,周修常的双手只是朝空中一挥,然后所有铁片便被他一收而起,尽数落于他的掌中。 李参隐的嘴巴不禁都长大了,心道:“若是他躲避或者有一两片铁片扎中他的身上,然后大部分铁片都被他收在掌中,我尚不意外。因为师父也能做到,可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这是师父自己说的。难道……这小子比师父还强?” 其实,周修常“遇强则强”,他究竟有多强,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好像一口深井,可以打出多少水来,世人莫测。 周修常将铁片收起后,随即双手一一扬出,将手中的铁片“嗖嗖嗖”都掷飞出去。 李参隐的暗器手法自不必说,当真是又快又准,而周修常的手法则就截然不同了——贴片一旦飞出去,他自己也无法预料这些铁片会击中哪里…… 但是李参隐十分谨慎,见铁片如雨点般飞来,立刻纵身而退,不过,只见这些铁片忽东忽西,他也就忙不迭地四处躲避,但似乎无论躲避到哪里,总会有那么几片铁片凌空而至! “怪了!这小子的手法不错嘛!”李参隐寻思着,动作稍慢了一点,一枚铁片竟然擦着他的额头而过,吓得他背脊生凉,“好险啊!我速度那么快,力道又那么重……” 的确,周修常掷出铁片之时,用的力量不小,一些铁片飞到墙边时,会“嗤”地一声刺进墙中。 李参隐心道:“若是把一片或者少量的铁片刺进墙中,我还是觉得不难的,但是把这么多铁片都能刺进去,这种力道……我还没有达到过……” 所以,李参隐更是不能不躲,只是这些铁片有的飞行轨迹实在诡异,明明向东飞行的,却忽然一翻,又疾速向西飞来,李参隐只得向东一躲,哪知这铁片又转而朝东…… “怪了!这是什么手法?犹强过我一筹啊!我刚才用的乃是‘望帝春心托杜鹃’,乃是瞄准的他的胸腹之间而去……” 这一招,不管是看起来飞往头的、飞往脚的,实际上最后都会击向对手的胸腹,不过,周修常伸手速度极快,所以根本未待铁片便向,刚一飞到鼻尖时,便伸手一抄,尽数夹住了…… 不过,周修常的这一招显然更加非同小可了,乃是不管飞往头的、飞往脚的……实际上飞往哪里连铁片自己都不知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出乎意料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李参隐手忙脚乱地躲了好记片铁片,终于这些铁片终于落空的落空,坠地的坠地,李参隐这才心有馀悸地安静下来,偷偷直喘气,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周修常,不禁哑然失笑…… 只见周修常也是在躲避着自己甩出去的铁片呢!此时,刚刚把最后一片铁片伸手夹在手中,看见李参隐看向他,周修常不禁尴尬地笑了一下:“班门弄斧,不要笑话!” 李参隐还真的笑不出来,周修常这一手虽然没有准头,但是力道、气势都可以说无出其右了!所欠缺的,只是日常的练习而已。 李参隐道:“我不会笑话的。你的确做的挺好,只是……你知道你的铁片要飞向哪里吗?” 周修常摇摇头,诚实地道:“不知道!” 李参隐叹口气,道:“不知道……那也挺好的。” 接着,他悠悠吟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周修常听了这两句,暗中寻思,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招? 却见李参隐双目一瞥,他本来斜视的眼球好像是看向了天花板,却许久都没有动作。 周修常暗暗警惕着,知道李参隐应该是在憋一个大招…… 忽然,李参隐一声叹息,道:“周总,你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周修常一愣,道:“到目前为止,你是最正经地问这个问题的人。不过……我无法回答。” “哦哦……”李参隐还是望着天花板,道,“不说也罢,你的师父必然是个高人,是个超级超级高的高人,我等这辈子是无缘一见了……如果你能见到他,请对他说,我李参隐很佩服他。” 周修常心道:“我哪里知道我的师父是谁?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变成个了这么样了!”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可以。这个无妨。” 顿了一顿,周修常见李参隐还是没有出招,便道:“敢问阁下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可是什么招?” “什么招?”李参隐好像忽然醒觉一般,道,“哦,这个……我就班门弄斧了吧。” 说完,李参隐伸手入怀,竟然掏出了一管毛笔来。 周修常心中好奇,此时却也知道不必细问,只看他怎么动手即可。 李参隐道:“这笔乃是湖奎璋的笔,出自去古未远的名家之手。可惜啊,被我用来当作武器了,当真是暴殄天物,哀梨蒸食!唉,唉!” 周修常一听,心道:“李参隐究竟是书生身份,这时候居然拽起文词来了。”说道:“物但尽其用,无可无不可,牛溲马勃,竹头木屑,自有用处,不枉天生之物,何须长吁短叹?” 李参隐听后,眼睛一亮,忽然又是一暗,忽然又一亮,然后又是一暗,如是者三次,方才长叹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们都这么劝我,我却……唉……‘牛溲马勃,竹头木屑,自有用处,不枉天生之物’,周总,李某多谢你点拨了。” 周修常眨眨眼睛,心道:“我在点拨他么?哪里点拨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听他话的意思,好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般。难道是我关于‘物尽其用’的一番话,让他看破了红尘世间?” 这时,李参隐道:“周总世事洞明,不简单。且看招。” “哎……”周修常心道:“这转变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说什么‘感谢’,后一秒就‘看招’了。” 只见李参隐把那一管笔放进口中,吹了一下,然后忽然向甩枪那样朝周修常一指,只见源源不断的发着亮光的小珠子向子弹一样朝周修常打来…… “嗖嗖嗖……”这些“子弹”破空之声煞是凄厉,宛如魔鬼的哭号一般。 周修常见之一呆,这些小珠子一样的“子弹”连接成串,在李参隐“枪管”的摆弄下呈波浪状疾飞而至。 周修常见这些小珠子发出的破空之声甚厉,但是实际上飞得并不是如何快,粗看上去便好像是轴承里的小金属球一般,便打算用手去接几个…… 哪知手甫一伸出,却听“噗噗”数声,声音不大,但是效果惊人! 其中非在前面的几个小珠子居然爆炸了!爆炸之后的小珠子,便如同释放出阵阵浓烟一般,在空中形成一小朵“云彩”。 可是,“噗噗”之声连接不断,“浓烟”也由少到多,由点成面,渐渐的,好像一个烟雾弹一般,在周修常身前形成了一团挥之难去的烟雾! “好一个‘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周修常暗暗叫苦,这些浓烟遮挡了视线,而且渐渐的眼睛发涩,嗓子发干,烟雾成团成片,围裹在他周围,周修常只要原地转上几圈,就可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在如此境地,要是有暗器穿云破雾而来……”周修常无法想像了,但是他知道,这正是李参隐的目的所在! 正在周修常惶恐间,却听得李参隐高吟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朦朦胧胧,幽隐难度,正是李商隐诗歌的特征,此刻周修常被一团烟雾笼罩,目不能视,也算是体验到了李商隐某些诗歌中的意境了。 “此情可待,当时惘然……”周修常暗暗念叨着,心道,“诗句惆怅低徊,感人至深,化为武功,此招当即如何?莫不是……” 一念未必,却见一根钢针从烟雾中攸然而出,竟是贴着地面而来,直射脚踝! 周修常刚要上跃躲过,心知却一动:“不可!定然有一根钢针在头顶等着我!” 想罢,周修常将脚一抬,钢针从脚底划过…… 果不其然,第二根钢针紧随而至,从周修常的头顶一尺处飞过去。 周修常心道:“此针可待,当时茫然!哈哈,反诗意而用之,明明诗句哀伤到了极处,他却是危险到了极处!” 周修常凝神观针,他深知,针来的方向未必是前方,而是前后左右上下,均有可能。 不出所料,一根针从右侧飞来,直奔他的右臂而去。 周修常手一抬,将之夹住,之所以不躲,便是因为自己只要一动,第二根针便会紧随而至。 “我既然看不见外面,可是外面是不是也看不见我呢?”周修常暗想,“不然!外面的李参隐应该能看到我模模糊糊的身形!因为‘沧海月明’、‘蓝田日暖’,皆是有光芒的意思,所以我现在朦朦胧胧,瞧不见外面,但是外面瞧我,却是可见一个身影吧?” 周修常想着,又有两枚钢针分从左右袭来。 他还是伸指夹住,“若是下一刻来无数根针,却有如何?” 好在为了破空之声被周修常听到,好提前判断出针的方向,所以这些针飞来时速度均不快,周修常想要接住它们,还是十分从容不迫的。不过也因为悄无声息,却也丝毫大意不得。 这时候,却听得“嗤嗤”数声响声,乃是从周修常的后方飞来,周修常心中一凛:“之前的几根都没有动静,现在却怎么……” 周修常也没有回头,伸手一抄,将从后方来几根针尽数抄在手中,然后凝神看着前方……果然,只见两根细针悄无声息,从前方刺来! 周修常无声地“嘿”然一笑,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前面的两根针夹住,接着,口中却故意叫道:“哎呀!” 李参隐在烟雾之外,只是隐约看到周修常在烟雾中的身形,然后蹑手蹑脚地围绕着他去发射钢针,他只是往影子上发射,却根本看不到周修常是否中针。 不过,那一下“声东击西”,乃是一门绝技,用“返回针”制造出疾驰而去的快针效果,以此作为掩护,然后再发射一对针,偷袭敌手,此招一出,极少失手。 所以,周修常发出中招的“哎呀”声,李参隐并不觉得如何意外,而是暗暗心喜,“这小子也有中招的时候!” 接着,李参隐双臂奋扬,两大把钢针从大袖子里飘出,直射向烟雾中周修常的影子…… “啊!”只见周修常的影子晃了晃,随即脚步踉跄了几下,便“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李参隐呆愣住了,似乎难以置信,“就这么死了?”他自己摇摇头,“不可能,之前看这小子的动作,都是快速至极,好像闪电一样,怎么会见到我针来了,一根也躲不过去?” 的确,刚才周修常的影子并没有躲,也没有看见影子如何抖动的情况——抖动,那表示是在接住钢针。不过钢针这么多,他接不住也是正常。 “莫非有诈?”李参隐挠了挠脑袋。 就在这时,只听烟雾中传来两声周修常有声无力的咳嗽,“咳咳”,然后又是几声吃痛的呻吟。进而,地面上的影子似乎扭动了几下。 周修常没死,他还在动。但李参隐看到后,却顿时相信了一个事实:“周修常真的被自己的钢针射中了!” 若是周修常不发出吃痛的呻吟声,他还怀疑周修常有诈呢! 于是,李参隐颇有些激动地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丸子,然后扔在地上。这小丸子滚落在地后,那些挥之不去,凝聚成团的烟雾便立即被那小丸子吸去……就好像电子游戏“吃豆人”中的黄色大嘴怪,不管面前的东西体积多么大,一股脑统统地吸进去。 片刻之后,烟雾渐淡,李参隐立即前进查看,只见地面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不过,烟雾尚且没有被小丸子吸净,所以他也看到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又过了一会儿,烟雾散尽,李参隐走到黑色人影跟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地面哪里有周修常的影子!只是那件备受蹂躏的大衣! 李参隐“哎”了一声,知道周修常定然就在旁边,刚要起身飞起,却忽然听得身后的周修常说道:“别动,我的暗器手法你是知道的,准头太差了,但是力道还算不错吧?而现在我们相距如此之近,我也就不担心准头的问题了!” 周修常之所以没有上前控制住李参隐,恰是因为之前的前车之鉴——本来想抓住李参隐的胸口衣襟,却被扎了两下手指,可见李参隐身上处处都是暗器,或者说,他本人就是一件大暗器。 李参隐背对着周修常,渐渐地直起腰来,道:“想不到,我还是上当了。你是怎么……哦,是用大衣呀!唉,愚蠢愚蠢!” 周修常后来脱下了大衣,他从那一下“声东击西”之后,便脱下了大衣,举在自己身前,后来一阵针雨袭来,俱被这件大衣拦住。随即便装模作样地倒地,“吃痛”叫了几声。而一旦烟雾开始被小丸子吸去了,他这才趁机挪动身子,来到一旁。李参隐这时一直紧盯着烟雾中的大衣,根本没有察觉周修常早就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周修常道:“那么现下你如何说?认输?还是像前几层楼的人那样,不成功便成仁,找个机会成全了自己,好让后面的人认为我是罪恶滔天,逼人致死?” 周修常说到这儿,也不禁有些委屈起来,道:“若是你亲眼所见李不照是如何死的,你还会怪罪到我的头上吗?” “不会。”出乎周修常的意外,李参隐竟然回答得十分干脆,“我本来就不会……但是,呵呵,我还是要杀了你!”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身成仁 周修常叹口气,道:“那岂不是还是‘不成功便成仁’?算了,我也懒得理会你们的逻辑。不过,现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却又如何杀了我?” 李参隐先是不答,半晌,方才开口,先是叹气,然后悲吟: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李参隐一边吟句,一边上手渐渐高举,周修常见他双手举起的速度极缓,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不知怎地,周修常的确感到身周有些丝丝泛凉。 “是不是我把大衣脱了下来,所以感到冷了?”周修常给自己找理由。 这时,李参隐继续吟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一首吟毕,李参隐高举双手,缓缓转身,然后面对着周修常“嘿嘿”傻笑。 周修常却觉得毛孔悚然,心道:“不知道他要怎地?” 忽然听得几声“嗤嗤”轻响,声音极为细微,不过周修常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李参隐身上的丝毫异状皆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是什么声音?”周修常暗道,几声轻响之后,也没见到李参隐有何异常,只是李参隐的笑容更加诡异了。 “阁下……”周修常犹犹豫豫开口道,“这是在笑什么?” “呵呵呵……” 却见李参隐缓缓地迈步,向周修常走了一步,距离周修常只有一步之遥,然后停下。 周修常见他高抬腿,缓迈步,不像是有攻击的意思,反而目光中忽然透露出来一点倾述的光芒。 果然,只听李参隐道:“不知周总听过刚才的诗没有?” 周修常眉毛微微一张,道:“听过,这是一首怀念情人的诗。” 李参隐道:“是啊,就是怀念情人的……来是空言去绝踪……更隔蓬山一万重……周总以为我是不是很惆怅,很黯然销魂呢?” 周修常此刻与李参隐相距一步,伸臂即达,因此上把手中的钢针也渐渐放下,只是不敢松懈,钢针的针头仍然对准着李参隐。 周修常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过,依我来看,阁下惆怅固然是惆怅,黯然销魂固然是黯然销魂,不过可曾有点解脱的感觉么?” 那李参隐本来悄悄地迈步,准备朝周修常走去,听了这话,刚刚要抬起的脚步顿时收了回去,一双眼睛又一次迷茫起来,空洞得有如在看一层迷雾,嘴唇跟着喃喃起来…… “我怎么会……解脱呢?我怎么会感觉到……解脱呢?我怎么会真的解脱了呢?……” 连问自己数声,李参隐居然向后退了一步。 周修常也悄悄地往后推了半步,他知道,此时对方情绪不定,来回反复,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说不定就爆发了。 李参隐忽然发出一阵凄苦的笑容:“哈哈哈……”笑到后来,忽然咳嗽了一声,然后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周修常一惊,心道:“此人还真是一往而情深啊!” 不过,紧接着李参隐忽然冲着周修常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点点头,虚弱地道:“看来,我是杀不了你了,因为我杀死了我自己。” “嗯?”周修常莫名所以。 李参隐缓缓地抬起头,他这一次“缓缓”,看起来不像是蒙蔽周修常的动作,而是确确实实动作迟缓了下来。 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探手入怀,而是解开了汉服的衣襟。 当汉服被解开后,周修常见到了里面的情景时,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汉服之下,李参隐的身体瘦瘦小小,只比侏儒大一些而已,原以他的身躯,根本撑不起这件汉服,只是用一个架子填充进去,身体与架子之间,皆是暗器的存放地。 不过,李参隐的体型倒不是周修常震惊的重点,重点是此刻李参隐的全身遍布着血点,密密麻麻,骇人眼目,每一个血点上,都是插着一根钢针。 周修常不禁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嗤嗤”轻响,心道:“原来他是把身上携带的钢针尽数刺入了自身!” 李参隐见周修常惊骇的模样,笑道:“吓到周总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些针,其实是要刺进你的身上的,刚才我只需再上前一步,然后耗尽气血发射出去,你便在劫难逃了。” 周修常听了,不禁心上一寒,暗道:“都说兵不厌诈,果然如此!我虽然万分警惕,但是他知道我在倾听时不会走开,所以要扑上来抱住我……其实他尽管会觉得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也未必不能逃开。” 李参隐接着道:“不过,多谢周总开导了我啊,如今也是到了我该解脱的时候了。我放你上第六层,你去吧……” 说着,李参隐脱下汉服,又把支撑衣服的架子拿掉,又“嘿”地一声轻喝,只见扎进全身上下的钢针“嗖嗖”数声尽数飞出,周修常不得不躲闪了一下。 发射出全身的钢针,李参隐好像十分轻松自在一般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周修常道:“周总,你道我的暗器神功,叫什么名字么?” 周修常摇摇头,配合着说道:“在下不知。” “嘿嘿!”李参隐瘦小的身躯慢慢地坐在了地上,靠着墙边,暗淡的光源却偏偏照耀到他的身前,而把他遗忘在光圈之外的黑暗中——一如他的情痴情绝的一生。 “咳咳……”咳嗽了几声后,李参隐才虚弱地说道:“你……你可以猜一猜嘛……” 周修常道:“若是在下猜测的话……你以李商隐的诗句创制招式,于是……莫非你的功法叫‘无题’?” “哈哈!”李参隐一笑,随即便由于太疼而笑不出来,却保持着开怀大笑的笑容,然后勉强地举起双手,拍了拍手掌……不过拍了两下,便忽然一停,整个身躯一动不动了。 “喂,喂!”周修常叫了两下,然而李参隐已经浑身僵硬,他原本歪斜的嘴唇由于保持着大笑的姿势而“摆正”了。 “这应该是他人生中笑得最美的一次了吧?”周修常心道,“可惜的是,李不照没有看到。” 又想:“不知我猜的‘无题’,究竟对不对?看李参隐最后的表情和鼓掌动作,八成,不,九成九是说对了。是啊,在很多人眼里,暗器来无影去无踪,要不然怎么能叫‘暗’呢?于是,起名叫‘无题’,倒也贴切得很!” 下一刻,周修常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许多张面孔。 是她们…… “她们中的每一个人,哪一个不值得我去真心对待呢?”周修常忽然轻轻叹气,只觉得阵阵怅惘,阵阵情深,一时间不禁站在原地,发起痴来…… 这时候,忽然灯光通明,周修常这才惊觉,立刻神情一变,充满了警惕。 “周总啊,老夫可等候多时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五层的大厅里,声震屋瓦,慑人心魄。 周修常猝不及防,被这声音震得头脑发胀,心道:“越往后,这给我下马威的形式就越来越古怪啊!” “是么?”周修常大声叫道,虽然没有像那人举重若轻,但也吼得回声阵阵,连地下的钢针就震颤得跳跃起来。 “呵呵呵……”那人长笑数声,声音还是震耳欲聋,不过周修常既然有了准备,便浑若无事,只听那人续道,“参隐小弟的死,是不是让你感触颇深啊?都快忘了救人的事情了吧?你别忘了,到我这里,才是第六层啊!” 周修常此时情绪犹陷在低沉之中,听了这话,心中凛然一震,道:“不错!我受到了李参隐的影响,焉知不是李参隐最后放出一个‘大招’,扰乱我心性?现在哪里是相思的时候?!” 这么一想,便收束心神,周修常捡起大衣,举步上楼。 来到六楼,周修常一看灯光通明,心中暗道:“总算有遇到一个在光线上公平的了!” 六楼大厅中央,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人,长眉星目,面如重枣,高鼻阔嘴,两鬓斑白,抱臂而立,左手中却紧握着一把弯刀,正一脸傲然地打量着周修常。 “哦,就是你?”那中年人嘴角一翘,显得十分不屑,“这李参隐还有前面四个,怎么如此窝囊,连你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哼哼!” 听他这话,颇有些瞧不起前五个同伴的意思。 周修常道:“我想,前面四个都输在了骄兵必败上,而李参隐则不同,他输在了自己的心结上。或许阁下会输在这两者上——一副骄傲的心结上。” “哈哈哈!”那中年人大笑几声,声如洪钟。 周修常忽然一声长啸,这一次,他有意展现内劲,并没有像在五楼那样光用嗓子吼,而是高声丹田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气流,喷薄而出,震得十米开外的窗户玻璃簌簌发抖。若不是周修常合计着窗户破裂后会寒风灌进来太冷,恐怕就把玻璃也震破了。 这时,那中年人神情一凛,显然对周修常的内劲颇感意外。 周修常见他这副惊讶的面孔,笑道:“怎么,之前连我如何对战的,你都没有看么?” “哼!”一听这话,中年人的神情重新倨傲起来,“他们的对战,我怎么会去看?除非和师父对战,我才会看着师父如何拆招,否则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入我的眼中?哼哼!” 听了这话,周修常忽然感到一阵轻松,道:“这样很好啊,你我都十分公平,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竟然送上门的机会都不看……” “我那是有十足的自信,你信不信?”中年人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哦,你以为你从一楼打到五楼,然后上了六楼,所以就很厉害是不是?呵呵,告诉你吧,我本来应该守在第十一楼的,要不是我们几个着急把你打发走,你以为你配和我交手?” 周修常道:“咦?不对吧?我怎么听说——哦,就是那个胡子男人说的——你们看到了我把一个壮汉打趴下,所以都跃跃欲试,想要和我比划比划,说我是难得的陪练……” 周修常还没说话,那中年人就摆摆手,道:“那是别人,和我无关。我的对战对手,只有我师父,你,差得太远了。” 周修常道:“既然我差得太远了,你怎么不来收拾我,而是和我废话呢?” 那中年人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无言以对。那我就要开始杀了你了。你不要乱跑乱躲,反正跑和躲,也毫无用处。”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心驰荡漾 说罢,那中年人把双臂一伸,又“废话”道:“对了,我想说,你内劲不错,居然长啸一声,震碎了我的……耳屎,哈哈,不过还是功力太浅太浅,与我相比,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这一点,你自己知道么?” 周修常笑了笑,道:“我还真就不知道。不过,你既然告诉我了,那么我也就算是知道了吧?” “这就对了。”那中年打了一个哈欠,“你可真是麻烦啊,要不是我们要赶时间的话,怎么会轮到我来收拾你呢?你怎么配我来动手呢?” 周修常听着他狂妄自大的言语,心中渐渐不耐烦起来,心道:“我宁愿听李参隐把他的单恋情史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地说上三天三夜,也不愿意听你吹嘘的话半句!” 便道:“我说阁下可以不可以现在就动手杀我呢?请快一点动手,好不好?” 周修常本以为这句话说完,那中年人会勃然大怒,然后拔刀而上,谁曾想,中年人犹自慢慢地叹息,一动不动不说,居然还后退一步,然后好像无所事事一般地把双腿一盘,坐在了地上! 周修常见状,不禁哭笑不得,心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先是胡吹大气,到了动真章之际,却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不过,怪人虽怪,他既然能守第六层,多少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我不能松懈大意。” 那中年人居然好整以暇地用右手大拇指刮了刮弯刀的刀刃,然后冲周修常鄙薄地一笑,晃了晃左手中的弯刀,道:“喂,小家伙,见过这个东西没有?知道它是什么么?” “刀。”周修常只回答了一个字! “切!”中年人发出一阵不屑的声音,“刀?刀有很多种,你知道么?” “知。”周修常还是只答一个字。 “知道?知道你怎么还说这是‘刀’?你应该说,这是什么刀!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懒。”周修常还是只说一个字,并且这个字乃是可以回答所有问题的答案,然后他装得意兴阑珊,也学模学样,打了一个哈欠。 “懒?”这一次,轮到中年人惊讶了,“你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 “哈?”周修常不禁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心道:“我像七八岁的样子么?” 中年人又道:“才这么点岁数,就这么懒了,你要是长到像我这样的岁数,该如何懒啊?还不得和敌人交手的时候,你忽然懒了,然后坐在地上,和敌人一起聊天?” “这不就是说的你自己么?”周修常心道,“这个人此刻开始胡搅蛮缠了,却是在憋什么大招么?想要一击制胜?他说他刚才没有看我和别人的打斗,是真是假?” 这时,那中年人忽然用右手拍了拍弯刀的刀身,道:“喂喂,问你话呢?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懒了,那已经长大了怎么办啊?”说着,他自己又打了一个哈欠,“你看看吧,我都被你的哈欠弄困了!” 周修常道:“我长大了,就和你一样啊,坐在地上,打着哈欠,和你眼中的小屁孩胡说八道一番,定然有趣至极!” 那中年人“哼哼”小声,笑声跟一头猪也似,然后忽然神情一动,道:“你也知道懒的好处?” 周修常道:“懒,谁不知道舒舒服服的?” 中年人道:“不错不错,我就喜欢坐在地上跟人打架,不信,你也坐下来。” 周修常心道:“这地面只是普普通通的地砖地面,并无异状,我和你相距有五六米,就算你扔刀过来我也不怕,坐下又何妨?” 于是,周修常便坐了下来。如此,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端坐在地,四目相对。 对视了一会儿,中年人忽然道:“你这七八岁的小孩子,看我做什么?” 周修常听他又说自己七八岁,咽了口气,不打算纠缠这事,说道:“你七老八十的,却又看我做什么?” 那中年人居然也没有计较“七老八十”这个词,说道:“我看你,是因为我要杀了你,正在寻找该从哪里下手!”说罢,他挥了挥左手中的弯刀。 周修常道:“你既然要杀我,难道我就不该看着你么?看着你,好提防你下手!” 那中年人道:“可是你这么样看着我,会让我很……很那个什么?” “什么?”周修常诧异道,“难道让你下不了手了?难道是觉得跟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动手很吃亏?” 那中年人道:“哼哼!都不是!我男女老少,想杀就杀,就连漂亮小姑娘,也是照杀不误!” 周修常道:“那我会让你觉得怎么了?” 而中年人的回答让周修常啼笑皆非—— “你看着我,我就困了,好想睡上一觉啊!” 不过,中年人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周修常双眉一拧—— “我一旦睡觉了,便开始杀人了!嘿嘿!” 说着,中年人向周修常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狰狞笑容! 周修常双腿已经在暗暗蓄力,一旦中年人有任何异动,他即跃起。 可怎曾想,中年人的举动居然一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哎呀,我可是困了啊……”中年人懒懒散散地说了一声,然后向后一仰,竟然真的径直躺在了地面上。 接着,中年人又闭上了眼睛,好像困意袭来一般,喃喃说道:“我要睡觉了,呵呵……” 不久,一阵轻轻的呼噜声从中年人的嘴里传来出来。 但是,周修常注意到,中年的左手犹自紧握着刀柄,不曾松开分毫。 “他是从来刀不离手,即便平常睡觉时也是如此?还是一直在我跟前装模作样?”周修常寻思着,“不过,他径直躺在地上睡觉,却是什么意思?” 周修常竟而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他睡着了就要杀人?可是现在睡得可以,却怎么不见有何动作?” 周修常进而想道:“他睡觉了不要紧,却是耽搁了我的时间啊!难道他在这里睡上一天一夜,我便在这里干睁着眼睛,等他一天一夜不成?” “呵呵!”周修常笑了一声,高声道,“六楼的人已经睡死了,我便直接上七楼,可不可以呢?” 声音回荡在整栋楼中,无人回答。 周修常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大衣上的灰尘,然后朝楼梯走去。 “呼!” 果不其然,寒光一闪,一把弯刀的刀身迅疾而至。 周修常侧身一躲,刚要转身,却猛地觉得身后风声更疾! 周修常只得向前一窜,以期避开这迅捷而来的一击,却不料,身后的风声始终连续不断,好似连珠炮一般,迫得他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 周修常本来就已经离开大厅,向楼梯走去,此时又被身后的快招所迫,所以两步之间,便来到了楼梯口,周修常也不回头,索性踏在了台阶上…… “喂!七老八十的,你不是睡着了么?干嘛追着我不放?我要上七层去了!”周修常说着,已经登上了半层楼梯。 新街大厦由于每一层的举架都很高,所以整栋楼的楼梯乃是三级,中间有两层缓步台,周修常此时已经登上了第一层缓步台,正向第二层缓步台飞奔。 其实,周修常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身后的中年人所使快招远超之前的五人,周修常尽管在眨眼之间便向前窜了很远,却仍然脱不了他的追击和一波波接踵而至的快刀快掌。 尽管没有回头,但是周修常从“呼呼”的风声中已经听出来了:“这老头的刀法和掌法都很快啊!并且一来一去,双手配合亲密无间,厉害!” 就在周修常向第二层缓步台冲去时,忽然眼前疾飞而至一个黑影! 这黑影一闪而逝,好像是一个人,但又不是很像——周修常在昏暗的走廊中没有看清楚,他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中年人身上——因为“如果是人的话,这人简直像是一道闪电了!” 黑影一闪之后,周修常便觉得左侧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接近! 周修常侧目看去,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昏暗之中,一个黑黢黢的细长条的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朝周修常左脸颊打来,眼看着就要抽中了! 周修常不得不运用神功相避了,他伸指向黑色长条状的东西一弹,只听“啪”的一声,那长条的东西被周修常一指弹回。 “哼!”在缓步台的拐角,周修常看不见的位置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冷笑。 周修常心道:“咦?听着声音,好像是女的?” 不过此时也来不及细思什么男女,在把细长条的东西弹回去后,周修常凭借着一弹之时的触感,大约判断出那是一条皮鞭的鞭头。 随后,周修常感觉到身后的中年人似乎忽然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见到一条皮鞭抽来,又被周修常弹回,他十分意外,所以有所停顿。 周修常便利用这停顿之机,转过身来,然后伸手向中年人的胸口劈去! 中年人“啊”了一声,似乎也没有料到周修常会这么快发起反击,疾速后退,但是周修常一旦运用出神功,速度便不可以以道理计了,中年人就算是反应速度不弱,但依旧中了周修常一掌! “砰!”中年人重重地摔在了缓步台上,“哎呦”了一声,叫道:“你个不懂事的臭孩子!我是在救你的命呢!” 周修常此时已经站在了第二层缓步台上,朗声道:“救我的命?奇哉怪也!你说杀了我我相信,我也认为你是实话实说;可是,救我的命,明明就是骗人……” “嘿嘿……”那中年人厚颜无耻地笑了笑,道,“你个七八岁小屁孩,大人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不要乱插嘴。我问你,刚才你遭遇了什么?” 周修常道:“刚才被你追杀,还能是什么?” 中年人道:“不不,我追杀你,乃是为了救你。怎么说?因为你忘了吗?刚才是不是有一条蛇向你袭击过来?差点把你的脑袋劈成两瓣?对啦,我就是在救你。我杀了你,你还有个全尸,若是被那条蛇抽中,你整个人就两瓣了!” 周修常笑道:“是吗?可是,我刚才好像没看见有什么蛇啊,我不懂。” 中年人道:“那是因为我,我趁你不注意到时候,一下子便把这条蛇赶走了!” 周修常心道:“这人也真是不要脸啊!刚才明明是我自救,伸指弹走了皮鞭,他却说什么是他赶走的。” 周修常说道:“是么?这么说来,周某多谢阁下了!” “好说好说!”中年人笑得十分可掬,道,“所以,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世道艰险啊!还是赶紧下来,我好保护你。” 周修常道:“你要保护我?” 中年人道:“是啊,把你杀了,就是保护你不受这个世界的侵害。你才七八岁啊!” 周修常哭笑不得,道:“你七八岁的时候,怎么没人跟你说这样的话呢?” 中年人道:“那是因为我七八岁的时候,人心险恶啊!唉,好人本就寥寥无几,我却愿意甘做一个好人!” 周修常道:“那我要是不愿意让你保护呢?” 中年人脸色一变,道:“不可以的!天底下人,我的武功算是第二,第一是我师父。所以,除了我,没人愿意保护你,也没人能够保护你!” 周修常听到满嘴胡言乱语,道:“原来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要你师父保护呢?你为什么说没人愿意保护我?”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你想想啊,这年头,人心不古,朝野之间动荡不安,天下群雄逐鹿,京师震荡,有人要当大臣,有人要当皇上……都乱都了如此地步,谁还有闲心管你啊!与其放你出去流浪天涯,食不果腹,莫不如被我一刀砍死,一了百了!你道如何?” 周修常心道:“这人还真是个奇葩呢!满嘴胡说八道,可乍一听上去,竟也似是而非!” 就在这时,从七楼的楼层里传来一声娇媚的呻吟,令人心驰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