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节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作者:妙了个喵儿 一句话简介:宠妻一时爽,一直宠妻一直爽 第1章 姚家二小姐 时值五月,正是榴花盛开的季节,红艳的花儿映入眼底如晚霞般,明媚万分。 “这榴花本是从西洋引进的稀罕物。放眼整个胤朝,唯有皇家园林和英国公府得见此胜景。” “陈贤弟说的是,国公府当真景致如画,只不知姚姑娘是否也同画中人似地?” “去去去,人家姚小姐可不是你能轻薄的。” 三人相谈甚欢,时不时传出放达的笑闹声,引得途经此处的小婢女频频回头,青桃自然也不例外。她向来是个闷不住的性子,这会儿早停下脚步来看热闹。 “礼部尚书家小公子、楚穆侯世子、五皇子”青桃仰着下颚,偷偷地望过去,“果然都是贵客中的贵客啊!” 红杏则稳重许多,她目不斜视地走着路,嘴里不忘提醒道,“非礼勿视,咱们只顾办好小姐交代的差事便是。” 由她领着头,婢女们倒真安分不少,端着铜盆、清茶、香皂等净身用具,鱼贯走入广月阁。 姚思浅远远就听得外头愈渐高昂的喧哗声,知是宾客陆陆续续到了,却满不在意地往下翻阅手里的书卷。 “二小姐,差不多该准备更衣赴宴了。”红杏躬身说着,待抬头看清她正阅读的书籍名称,顿时烧红了脸。 “小、小姐,您好端端一个闺秀实在不该看这般香艳的小说,这于礼不合啊!” 姚思浅眉头轻蹙,似乎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这不过是写些寻常夫妻间的小情小爱,又不是什么偷香窃玉的龌龊事情,至于这么严重吗?” 红杏听后连忙跪了下来,“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会毁了小姐的名誉啊!” 见状,姚思浅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搁下书本道,“不看也罢,你陪我去后花园那儿散散步吧。” 红杏看自家小姐尚且听得进劝,内心稍安,没多想便答应下来,“逛个一刻钟,想来是不碍事的。” 锦绣园座落在府邸的东北角,姚思浅主仆一路转过多处回廊,才如柳暗花明般见到繁盛的花景。 绿影繁荫,这儿不似寻常官苑善用假树造景,全是真山真水,反倒显得更为壮美。 只不过,这样好的景致,却总有不雅之人想来插上一脚。 “红杏,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她凝神谛听,好半晌才开口道,“动静太小,奴婢着实分辨不出,兴许是小猫呢?” 姚思浅摇了摇头,径直走往树丛深处。沿途阵阵花香扑面而来,似还夹杂着女人的脂粉香味,空气有些暧昧。 随着步伐进逼,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婉转的娇喊一声高过一声,显是到了兴头上。 姚思浅啧啧两声,想起方才看的小说情节,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亮光,显得狡黠又有灵气,“看来你说得对,只不过这猫儿性子还挺野。” 说罢,她提起宽大的裙摆,右脚跨上石头,另一条腿则高高翘起,整个身子便大幅度地往前倾。 此时红杏哪里还顾得了尊卑身份,赶忙伸手拦住她,“小姐,万万不可!您若是亲眼撞见这般苟且的场景,坏的也是您的名节啊!不值当。 ” “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我不就瞧上几眼吗?” 姚思浅探出头来,隐约能见两道人影交叠,缠绵着,但她似乎还嫌看得不够清楚,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不断张望。 “小姐,小姐您快别看了,就当是奴婢求您” 红杏不住地劝着,却不敢真的使劲儿去拽她。二小姐那胳膊生得细白,就怕指节稍一用力便会挠出红印子。 这两人野战打得如此激烈,姚思浅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真枪实战,饶是胆子再大,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红晕逐渐爬满整张小脸。 看到关键处,她也觉得确实不妥,垂下眼眸,内心蒙生出一股退意。 可谁知,后退的脚步仍悬着未落地,肩膀却陡然被人按住,她还来不及呼痛就被这股子力量硬生生掰正身体。 姚思浅蹙紧眉头,刚想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动手动脚,回头却看到红杏惨白如纸的一张脸。 “小,小姐……。” 红杏悄悄地使了眼色,示意她去看旁边的人。 这时,覆在她肩上的手已经松开。 姚思浅尚未出口责备,那双手的主人就先发制人,“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他语气懒散,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疼痛已然散去,姚思浅却故作娇柔地“嘶”了一声,想借此掩饰自身的心虚。 身后女人孟浪的叫声,和男人低沉的喘息还不间歇地传来,惹得姚思浅面色更红了几分。 “那我也不是你能管的。”说完,柳眉一扬,显出几分傲气。 男子眼神寡淡,本应是轻轻一掠,目光不自觉在她的唇畔流连片刻。确实长得极美,却非当世所推崇的含羞美人,而是一抹格外张扬的艳色。 他轻哼一声,平直的嗓音让人听不出情绪,“姑娘家家的,倒是不害臊。” 她面颊微红,仍硬着头皮道:“男女之事,你情我愿,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看公子便是尚未娶亲。” “姑娘说得不错。”他丝毫不受挑衅,反倒勾唇一笑,“怪只怪这偌大的京城中,没有一位女子配得上我。” 姚思浅不由瞪圆双眼,心里默想着: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话到嘴边,却临时改口道,“这位公子,娶不到妻子并不可耻。” 语落,还目露同情地望着他,似是真动了恻隐之心。 他正欲还嘴,便听得树丛那端骤然响起极大的动静。 那人娇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声音像浸了蜜般甜腻,“旻德,魏旻德” 当真是肆无忌惮了,姚思浅却有些语噎。 这声音除了她长姐姚思柔,还能是谁? 红杏显然也认了出来,支支吾吾好半天仍说不出话。 在她的印象里,大小姐恪守规矩,精通六艺,简直是天仙般的人物,如今却在成婚前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实在是作孽啊! 姚思浅见红杏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明显是被震慑住了。不由担心继续待在这里,会有更加不堪的秽语入耳,板起面孔便道“此处乃府中内院,外宾不得随意出入,还请公子见谅。 ” 她虽占了理,但咬牙切齿的模样,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一个字:滚。 他假装听不出她言外之意,仍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是么?我这是头一回来做客,兴许迷路了,能否劳烦姑娘替我引路?” 姚思浅垂眸,一来二去间已冷静许多,“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姓卫,在家中排行第四,姑娘唤我卫四便可。”他说着这话,语气却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卫四?”姚思浅低声复述一遍,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公子倒让我想起一位萍水相逢的故人。” 说罢,她不欲再言,只道“这里路形比较曲折,公子随我走到前厅后,自会有侍女领着你入席。” 刚迈出几步,红杏就有些憋不住气,贴近姚思浅耳边问道:“小姐,这可怎么是好?大小姐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回头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 姚思浅轻哼一声,“这不还没下聘礼吗?” 红杏听后果然镇定许多,“是啊,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且依国公爷的性子亦不会委屈了大小姐。” 姚思浅心里明白,这种话能堵得住一个婢女的嘴,却难杜天下悠悠之口。 她沉吟片刻,方开口说道,“适才你也听见那位男子的姓名了,魏氏乃我大胤国姓,旻字辈中又取名为德的,便只有三皇子殿下了。” “这件事若宣扬出去,将使皇室蒙羞。届时即便皇恩浩荡,也容不下我姚家。”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魏旻德在皇上面前向来得脸,真要犯了私相授受的忌讳,至多也就是禁足半年或褫夺职务这类不痛不痒的惩处。但姚思柔却不同,担上媚惑皇子的罪名,便是必死无疑。 姚思浅思虑良久,终是采了折衷的法子。 “青桃口齿伶俐,又是可信之人,你让她设法给祖母递去消息,只说有下人在园子里瞧见大小姐和三殿下走得亲近。”一顿,“我们照常赴宴,别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行至分岔路,姚思浅回头,挤出满脸的笑意道:“前面就是厅堂了,路程不长,想来公子不至于再冒犯其他女子。” 这是还在为刚才弄疼她的事情记仇呢。 他笑得温润,乍看倒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错觉,但是吐出口的话却无赖至极。 “姑娘放心,在下不是那么随便之人。若不是见姑娘貌美无双,我也懒于理会的。” “你,你这人知不知廉耻啊!” 那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还当你脸皮多厚呢,原来轮到自己时却是这般怕羞。”不待尾音落下,他已转身离去,丝毫不给她还口的机会。 直到走得够远,躲在暗处的侍卫才敢现身。 他方才虽未能亲眼看见,倒也耳闻了一切,这会儿难免有些忿忿不平。 “姚大小姐真是不知好歹,”他半躬着身,眼中有了杀气,“殿下需要臣” 他手指在佩剑上敲了敲,眼神中带着点玩味。 “无妨,君子不夺人所好,本宫自当成全他们。” “可皇后娘娘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本宫必然会给母后一个令人满意的媳妇儿。”他语气笃定,似早有盘算。 “走吧。” 梁侍卫一怔,久久没反应过来,待到两人之间逐渐拉开距离,他才小跑着追赶上前。 方才,是他眼花了吗?他似乎看见殿下嘴边噙着笑意? 自家即将过门的小娇妻和兄长勾搭上了,还能维持一贯的风度,真不愧是他家主子,能舍能得,挺豁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新文《硬核宠后手札》即将开啦! 【文案一】 当今皇后娘娘脾气大,性子倔,没有半点国母该有的宽厚大度。 但亲眼见过蒋琬琰的百姓皆道:假的! 皇后娘娘娇娇软软,跟天上的仙儿似的,造谣污蔑者死不足惜! 作为消息源头的皇上,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知情的小德子连忙拿了件毛毯过来,谁让皇后娘娘昨日夜里又把皇上锁在门外了呢? 【文案二】 唐琛作为业朝的君主,火眼金睛,具有秒鉴各种绿茶白莲恶毒女的能力。 成日面对这些装柔弱、耍心机的女人, 他暗暗心想:其实,孤独终老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后来,唐琛遇见了那个足以令他动情的姑娘。 只觉得她假娇弱也好,作天作地也好,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节 他可以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她。 ☆双向初恋,1v1 ☆轻松沙雕小甜品,适合每日服用 第2章 好事将近 英国公的寿宴上座无虚席,一眼望去,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竟来了七七八八。 而皇上虽没有圣驾亲临,却钦点太子代为转达祝寿之辞,着实给足了脸面。 姚思浅入席时,已是酒过三巡。 借着酒意,素日里私交不错的同僚,也敢当众开上几句玩笑。 “国公爷看上去红光满面的,想来是有好事将近了?” “那可不,我听礼部的陈大人说,已经奉皇上的命令在挑吉日了。” “不知到时候,能否有这个福气,讨一杯大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喜酒?” 姚思浅抬起手,轻轻按住太阳穴揉捏。 这些老狐狸,平时看着精明的很,怎么一碰上酒就开始胡话连篇?她寻思着,得想点办法让他们闭嘴才好。 没曾想,听不入耳的还不只有她一个人。 “本宫和姚大小姐间清清白白,还望诸位留意口舌,莫要招惹是非才好。”魏旻言语气不重,微微上扬的尾音似有几分轻挑。 可他那双眼,却是与生俱来的利器,只消对视一眼,便像有把刀锋抵着胸口,教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此话一出,正把酒言欢的英国公身形一震,不敢置信地朝他望来。 太子爷这言下之意是要抗婚? 众人脸色各异,但最精彩的,还要属姚思浅了。 只见她美目圆睁,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由白变红,再由红转青,只差没当场晕过去。 卫四,魏四……。 仔细一想,京城里何曾有过姓卫的大户人家?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会是化名呢! 这下倒好,她和名义上的姐夫,一同撞见了姐姐和别人私通的现场? 姚思浅眼前发黑,脑海中顿时浮现各种各样的刑罚,慌得冷汗直冒。 想英国公府百年荣光,该不会就要这么毁在她们姐妹手里了吧。 “世人皆道,姚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是符合淑女的标准。” 说至此处,他却把话锋一转,“若今日是挑个戏子也就罢了。可本宫选的是太子妃,品性和才情熟轻熟重,想来诸位心中自有一把尺。” 魏旻言语气讥讽,在座的除了姚思浅知情,其他皆是不明所以。 姚思浅的心中不断拉扯,最终还是抵不过一片护姐心切,昧着良心反驳道:“恕民女直言,太子殿下虽与家姐有婚约在身,却碍于男女之防,未曾真实地相处过,又怎知家姐品行不端?殿下这话说得有些刻薄。” “二小姐岂不是明知故问?” 姚思浅咽住话,因羞愧而红了脸,却也只是顿上一顿,接着答道:“我姚家女儿历代为后为妃,贤良淑德。还请太子殿下慎言,莫要让为人臣者失望。” “本宫从未有过分毫,贬低英国公府之意。” 她忽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 魏旻言也不避嫌,直勾勾地回望着她。 他的眉型,不是男子中常见的剑眉,反而随了苏皇后。两道眉生得似弦月般又清又秀。此时轻轻一挑,便有了几分勾人的韵味。 “就由你,替了你姐姐吧。” 姚思浅眨了眨眼,满脸的迟疑:“你说什么?” 英国公浓眉一横,显是不以为然。 他待两个闺女是何等的疼爱,人尽皆知,那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不管嫁的是什么人家,都觉得可惜。 而太子却这般挑来捡去的,当真教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正欲开口,却见张氏踩着急切的步子赶来。 “启禀国公爷,出大事了!眼下,大小姐正被老夫人拘在佛堂里呢。” 张氏是个知晓分寸的,刻意压低了声量,仅让他一人听见。 英国公面色忽变,想自个儿这寿辰过得实在糟心,处处都不如意。 但,面子总要做足的。 他遂堆起一脸笑,只道临时有急务缠身,不便继续招待,还望宾客们务必尽兴再归。 姚思浅见事态紧急,心中早已猜出了大概,这会儿哪里还坐得住脚? 父亲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了出去,一路尾随着来到后院。 “二小姐,”张氏半个身子挡在门前,态度强硬,“国公爷吩咐过,任何人未经允许,皆不得擅入。” 话落,里头便传来中年男子的低吼声。 “我看你是糊涂了!究竟谁教的你做出这般无耻之事。”他的声音,因为带着怒气显得有些沙哑。 “女儿知错,女儿甘愿领罚……。” 英国公见大女儿低眉顺目地跪着,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不出有半点悔意,怒意更盛了几分。 “你,你真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姚思浅不禁脚步一顿,在她成长的记忆里,姐姐几乎活成了一具精美的瓷娃娃——经不起打,听不得骂,便是一株心爱的兰花枯萎,都要呜呜噎噎哭上半天。 今日却好似,沉稳了许多。 “女儿不孝,还请父亲保重,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他抄起扫帚,直往姚思柔弓着的背部打去,一连五,六下才止住手。 “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柔儿,你可曾想过,若是三皇子不愿娶你,你怎么办,你这一生就毁了啊!” “不会的,旻德不会不要我的”姚思柔自言自语着爬坐起身,神色有些恍惚。她脚步一个踉跄,碰倒了旁边的花瓶。 匡当一声巨响,在室外听起来尤其清楚。 姚思浅不由正色道:“张姑姑,您若是再阻拦我,我就硬闯了。” 张氏犹豫良久。想来二小姐处事多有主见,兴许能劝上一劝,便不住松口。 “小姐当心自身。” 然而,当姚思浅费尽心思,终于踏进屋里时,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 姚思柔双手紧攥着父亲的裤脚,哭哭啼啼地道:“爹,你听我说,太子他根本不是人,我绝对不能嫁给他,否则,否则我会没命的!” 姚思浅步子一滞,着实想不明白姐姐何出此言。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这门亲事为荣。 过去也屡屡透过皇后娘娘牵线,制造和太子相处的机会,哪怕只说上两三句话,她都能高兴得睡不着觉。 看得出来,应该是挺满意这个未婚夫的,怎地今日却如此反常? 稍一转念,姚思浅又回想起那人嘴角噙笑,痞里痞气的模样,心里沉了沉。 所以说,她现在想退婚还来得及吗? 英国公厉声喝斥道,“当着你妹妹的面儿,胡说八道些什么!” 闻言,姚思柔不但没有收敛,反倒哭得更凄惨了。 重活一世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魏旻言这男人,徒长着一张斯文的皮囊,实则比畜生更不如! 英国公作为皇室的旁支,三代以来深受皇恩。 也因此,打从姚思柔还在娘胎时,便有幸蒙得帝后恩典,金口一开,允为未来的太子妃人选。 她自个儿也争气,前半生勤勤恳恳,未曾有一日懈怠的学礼、习艺,堪为同龄女子的表率。 但是,当她满怀着新妇的期待和娇羞,嫁进东宫后,才发现他不只对自己无情,简直可以说是厌恶。 堂堂一个太子妃,却无权插手府中的庶务,甚至连调换婢女这点芝麻绿豆般的琐事,都得事先报备,过得比没名没份的小妾更憋屈。 厄运接连而至,建昭十二年,太子意外坠马失明。 独有一只眼的魏旻言,性情大变,脾气愈发地暴戾残忍,对意见不合的臣子必除之而后快,手段狠戾,以致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言反抗。 登基前夜,两人为着封后事宜起了争执。 姚思柔实在忍无可忍,张口便道:“就凭你这副半残不残的模样,除了我蠢,还有谁愿意当这个皇后?” 没想到仅仅这句嘲讽,便让她成为自己夫君的刀下魂之一。 回忆至此,姚思柔仍心有余悸。 她这条性命捡回来不容易,定要好生护着,吊着。无论如何也得让那人尝尝看,一剑穿心时,那种钻心窝子的痛楚。 “父亲,”姚思浅屈膝做福,“请父亲息怒。” 英国公面色稍霁,开口却怒意未减,“你不必替她求情!” 姚思浅琢磨着说辞,缓缓开口道:“女儿确实有意替姐姐说上几句话,但不仅是为姐姐好,更是为了整个府上做考量。” 当父亲的,怎会不知女儿那点小心思? 他摆了摆手,毫不避讳地问道:“我只问一句,嫁予太子,是否为你心中所愿?” 姚思浅一怔,原本想好的说法全堵在喉头,好半晌才回答道:“姐姐心中已有思慕的男子,女儿一人,嫁谁不都是嫁? 英国公默然,细纹横生的眼尾垂下,似有一股哀戚。 “更何况,对方是当朝储君,全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 她嫣然一笑,双眸流转着光彩,“爹爹,您曾说过,唯有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才配得上女儿,太子殿下何尝不是呢?” 英国公被她说得一噎,一时半会地竟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但是他叹了口气,这丫头心性活泼好动,将来天子百年,入主凤仪宫,她哪里是个可以在深宫拘着的性子? 唉,偏偏现如今,也只有如此,才可以保得姚家无虞。 他略颔首,低着头,看不出是何情绪,“夜深了,你俩都回去歇着吧”。 姚思浅心知,这会儿父亲定是十分落寞的。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节 刚一转身,又转了回去,三两步上前环抱住他的腰,语气娇嗔,似是故意带着撒娇调子:“这嫁女儿,可不能跟泼出去的水似的。” 英国公看她这幅鬼机灵的样子,紧蹩的眉头松了好几分,抬手弹上她额头,“那是自然!我姚家的女儿,断不可叫人辱了去。倘若那小子敢欺负你,爹爹就是丢了这爵位,也不会让你委屈半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姚思浅:我想退婚! 魏旻言:不,你不想。 英国公: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要被拱了qaq 第3章 盛世白莲 纵然英国公府有心封锁消息,但姚家长女和三皇子私通的消息,却像长了脚似地,在京中传播开来。 最终,由御史传进了天子耳里。 皇上龙颜震怒,当着广阳宫众人的面儿,一训斥就是整整半个时辰,骂得魏旻德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是个什么身份!就凭你,也敢和旻言抢女人?” 说罢,一脚踹上他的背部。 踹得魏旻德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模样狼狈。 他任由皇帝打骂,却只是红着眼,不发一语。 宜贵妃哪里舍得看爱子受苦,赶忙挡在他身前,眼角挂泪,“皇上息怒,这都怪妾!是妾身教子不严,您若是要罚,只罚我一人便是。” 皇上素来礼遇宜贵妃,但此时见着她哭哭啼啼,怒意却是不减反增,“当然得怪你!你生性善妒,心思歹毒!还记得你当年答应过朕的话吗?不可觊觎后位,也不准招惹嫡子,这些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宜贵妃哭得撕心裂肺,眼前一黑,几乎欲晕过去。 皇上犹不解气,当场下了道口谕,“即日起,免除三皇子在工部的一切职务。至于贵妃江氏,教子无方,去协理六宫之权,褫夺封号,着降为妃 ” 尾音未落,却听总管太监急急来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闻言,皇帝面色稍霁,摆了摆手便道:“他来了也好,朕正想问一问他,该如何处置姚氏。” 魏旻言甫一踏进殿里,皇帝便示意他不必多礼。 “旻言,这事儿虽是江氏母子一手惹出的,但到底也算朕亏欠于你。你若有何不满之处,尽管提,就当是为父补偿你的。” 魏旻言眉目微敛,长长的墨睫半掩着,神色晦暗不明。 “父皇,事已至此,儿臣以为无需过分苛责。常言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既然三哥喜欢,那便送他罢了。” 皇帝虽有不满,怒火却稍见平息。 “朕知道,你看重手足情谊。你三哥可以不治重罪,那么姚家,你可想过作何惩处?” 他终究无法对亲生骨肉下去狠手。这么一来,唯有拿姚氏一族出气,才能解内心愤恨。 魏旻言躬着身,态度是少见的坚定,“儿臣恳请父皇宽恕英国公。” “嗯?你这是怎么了。” “父皇,这么多年来,儿臣从未开口向您讨要过什么。如今,只愿求一纸诏书,赐姚二小姐予儿臣为妻。”魏旻言抬起眼,有恃无恐地与皇帝直视着。 皇帝意欲回绝,稍转念,却想起他方才劝和的话——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可不正是,在为这会儿的请旨赐婚铺陈吗? 他不由轻哼一声,“平日里要你办件差事,百般推辞,今日倒是煞费苦心,连朕都敢一并算计进去。” 话虽如此,却听不出多少怪责之意。 “儿大不由爷,朕允了你便是。” “多谢父皇恩典。” 见皇上和太子一前一后离开,江妃连忙指使小宫女去请御医。不曾想,魏旻德却张口喊住了人,道:“没这个必要。” 下一刻,他猛然起身,伸手就把案上的白瓷茶具全往地上甩,碎成一片。 江妃双腿一软,诚惶诚恐地道:“你,你可知道,这都是御赐之物啊!还嫌咱们被骂得不够吗?” “御赐之物?”魏旻德不屑地冷哼道,“只怕是凤仪宫那位看不上的东西,才硬塞过来母妃这儿吧。” 他难以平静地拔高声音,“在父皇眼里,她的儿子自是样样都好。明明像个纨裤子弟般没点正经,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那我呢,我算得了什么?” 江妃抬了抬手,轻拽着他的裤腿,“别争了,咱们母子安安稳稳地生活可好?” 他的眼里,不再是悲切和忧愁,徒剩一抹深刻的阴鸷。 “我一定会让父皇看看,谁才是……” 此时,魏旻言正乘着轿,行在宫街上。 凤仪宫顶端,铺满了琉璃彩瓦,远看飞檐上嵌着一双龙凤,金鳞金甲,似能展翅飞去。正中两扇红漆大门虚掩着,隐约有抽泣声传来。 魏旻言早有耳闻,这几日母后天天以泪洗面,哭个不止,却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 思及此处,他落下的脚步,又沉淀了几分。 小宫女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救星般,欢欢喜喜地进门通报道:“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来了。” 苏皇后听了,虽然仍是泪流不停,却点了点头,示意小宫女去把人请进来。 魏旻言踏入殿中,正欲行礼问安时,就被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打断:“儿子,你媳妇没有了啊!” 果不其然,是为着这件事。 魏旻言缓缓直起身,拂了拂衣摆,才道:“母后别担心,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苏皇后气得浑身哆嗦,张口就叱骂,“傻儿子!本宫疼了十几年的儿媳妇,这么说没就没了,过去那些心血可是都白费了啊!” 说罢,她又嘤嘤地捂嘴哭了起来。 “母后,”那样不贞的女子,不足可惜。 魏旻言语气微顿,想着母后就如同一朵纯洁,高雅的小白莲,实在不该拿姚思柔做过的龌龊事情,来污了她的耳,遂改口道:“儿子是真心喜欢姚二小姐的。” 苏皇后抽咽的声音渐弱,慢慢地收敛起来,“她比柔姐儿更好吗? ” 他耐着性子哄道:“好,好了不止一倍。” “可有比为娘的更好?” “这么嘛,不若您亲自召来看看吧。” 魏旻言心里清楚,母后向来是小孩子心性,便变着法儿地讨她高兴。直到逗得她眉开眼笑的,才跪安退下。 待他走后,苏皇后立刻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态,唤了个办事伶俐的宫女近前,吩咐道:“传英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过来吧。” 想了想,她又加重语气,“明儿清早,宫门一开即刻去请,一刻都不许耽搁!” 于是隔日一早,姚思浅便强撑眼帘,顶着一双满布红丝的倦眼,进了凤仪宫。 “民女姚氏,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 苏皇后轻抬眼皮,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几圈,才堪堪收回。 她的礼数称得上周全,乍一看去,倒是寻不出可挑剔之处,但是相比姚思柔略显丰腴的身材,这位二小姐似乎瘦弱不少。 瞧那腰肢细的,不盈一握,仿佛用力一掐就会碎掉似地,真真是个娇软美人。 这般女子通常不易生养,却又惯会狐媚,着实让长辈欣赏不来。 苏皇后一手托住杯底,另一手捏着茶盖,悠悠地捋了捋浮叶。神情安逸,似乎并没有唤姚思浅平身的打算。 良久,她才将茶盏凑近唇边,抿了一口道:“这茶水喝起来怪涩的。” 闻言,宫女连忙伸手去接,却被她一把撇开。 苏皇后转过头,双眸凝视着仍跪在地上的姚思浅,柔声问道:“本宫听闻,英国公爱茶成痴,想必二小姐定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了,能否给本宫泡上一杯茶?” 宫女听了此言,一张小脸霎时变得惨白。 皇后娘娘饮茶,皆用滚水冲泡。若是姚二小姐稍不留神,烫着了手,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免不了要遭到迁怒。 “是。” 姚思浅尚且自知,心灵手巧这个词儿,和自己沾不上一点边。 但论泡茶,她是专业的。 姚思浅依言起身,挨着温壶,烫杯,置茶,冲泡的次序,一气呵成。 然而,当她走近榻前,双手呈上茶盏,苏皇后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顾反复摆弄着腕上的翠玉手镯,“太淡了,重泡吧。” 顿上一顿,她见姚思浅并无任何反应,抬起头,面色似有不豫,“怎么,不愿意吗?” 白中带绿的雾气萦绕在眼前,将姚思浅的脸庞衬得朦胧不清。 她缓缓跪下,语气不卑不亢,“敢问皇后娘娘,这是在给民女穿小鞋吗?” 苏皇后一怔,罕见地没有动怒,却是笑得喜怒难辨,“看不出来,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说完,她把话锋一转道:“你别以为在这宫里,只要得到男人的宠爱,就能保全性命。英国公不善管教,今儿个就由本宫出手,磨一磨你这性子。” “你既然想跪,就这么跪着吧。本宫没喊起前,不准起来!” “民女遵旨。” 姚思浅也不顶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跪在她脚边。 遥遥一望,她那娇小而无助的背影,实在楚楚可怜。 梁侍卫隐忍许久,终是憋不住开了口,“殿下,您说,您都特地来了这么一趟,何不替主子解解围?” 魏旻言半倚着门边,好整以暇地道:“那对本宫有何好处?况且瞅着她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样儿,还挺有意思的。” 梁侍卫张大了嘴,显是难掩震惊。 怪不得,怪不得堂堂太子殿下,这么些年身边都不曾有过任何女子,红袖添香。 这样的性子,谁受得住啊! 苏皇后托着脸,下颚微仰,露出柔美而流畅的线条。 她双眸半眯半合,轻声说道:“你姐姐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不刁难你几下,本宫都觉得自己这婆婆,当得太过和善了。” 姚思浅没有回话。 苏皇后便接着道:“但本宫昨儿想了将近一夜,倒也没想出几个刁难媳妇的法子。” 姚思浅仍是无话可说。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节 可谁知,苏皇后一转脸,竟带了几分询问的口气。 “你说,你娘亲甫嫁进英国公府的时候,可有被老夫人为难?” 这下,姚思浅终于有了反应。 她美目圆睁,双唇开开合合,好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照着现在这个发展,她难道要想方设法来替人为难自己? 不成,她可不是个蠢货啊! 姚思浅斟酌着字句,刻意冠冕堂皇地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家父处事圆融,一向将婆媳关系处理得甚为妥当,家里边和和气气,并无这些困扰。” 话音落地,便听得身后幽幽地响起一道男声:“你这是在怨本宫,不懂得打理家务?” 作者有话要说:  姚思浅:婆婆就算白莲,那也是最美最萌的一朵白莲! 【狗头】 魏旻言:还没进门,你倒是急着巴结上婆婆了。 第4章 欠了人情 “你这是在怨本宫,不懂得打理家务?” 苏皇后瞧见他,神情倒没多少惊讶,只温声道:“怎么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魏旻言犹穿着冕服,金盘龙纹样从两肩延展到身前,却在束腰处起了几道皱折。再看他额角,已汨汨地沁出一层薄汗。 多半是刚下了朝,还未来得及回屋更衣,就一路赶着过来的。 “儿子听闻,母后和思浅相谈甚欢,便不忍打扰。母后不会怪罪儿子吧?” 见状,掌事宫女霓裳心底一阵纳罕。 她贴身伺候皇后许多年,少说也和太子殿下接触过数十回。 但凡皇后娘娘召见女眷,殿下总会远远地避着,似乎不欲和人扯上一星半点儿关系。 即便是自幼订下娃娃亲的姚大小姐,也得三催四请,说遍了各种理由,他才肯勉为其难地待上一刻钟。 今儿个,却是自己眼巴巴地跑来了。 姚思浅脚步一挪,竟维持跪着的姿势向他见礼,“民女请太子殿下安。” 末了,还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撒娇意味浓厚。 魏旻言别开了脸,心里不住想道:这女人,上回见面时,还一口一句讽刺的。这会儿却如此乖觉,倒真会见风使舵。 再回过头,他脸上已带了分笑意。 魏旻言伸了伸手,假意扶起她,却在将要碰着那双洁白的玉腕前,蓦然顿住,只贴近姚思浅的耳畔轻语道:“这算你欠我一次人情。” 姚思浅一时怔住,还带这么斤斤计较的吗? 她咬着牙,强忍不满地道:“既然这样,请殿下好人做到底呢。” 魏旻言把唇一抿,并未作答,只隔着厚重的衣料,轻捏住她深藏在广袖里的小手。 起初,姚思浅还试图挣扎,并小声提醒道:“殿下,这于礼不合。” 他听后,却是似笑非笑地答上一句,“你在偷看别人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怎么不说于礼不合?” 得,敢情这件事要拿来说嘴一辈子。 然而,待两人先后坐定,他便立刻松了手,仿若无事。 苏皇后见他们时不时咬耳朵,低着声交谈,倒是有些乐呵。 她这个儿子,哪哪都好,只差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 别人在及冠的年纪,虽也不至于荒唐到妻妾成群,但两三个负责暖床的通房ㄚ鬟总该有的。 偏偏魏旻言,压根儿不让婢女踏进寝殿一步,生活起居皆由小厮张罗。少年人粗手粗脚的,哪里比得上枕边人,知冷知热。 自家儿子好容易才有个心仪的女子,她身为亲娘,非但不打算帮腔美言,反而愈想欺负这小媳妇儿了。 苏皇后扳起脸孔,便道:“姚氏,本宫并未喊起,你倒敢自行动身?还不给本宫跪好!” 魏旻言不动声色地将手挡在她身前,示意她无需多言。 “母后,可是思浅犯了什么错?” 苏皇后柳眉倒竖,面上浮现一抹煞气,“本宫教训人,你插什么手?” “思浅若有何处做得不对,母后只管告诉儿子便是。”说着,魏旻言径直站起身子,深鞠一躬,道:“儿子自会好生管教,不必劳烦母后了。” 谁说女儿养大,就成了别家的人? 依她看,儿子才是胳臂向外弯,一心偏袒着媳妇。 苏皇后噘起一片唇,语带嗔怪,“你这是担心本宫会欺负她不成?” “儿子不敢,儿子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倒数几个字,他说得轻飘飘的,似乎仅是随口一提。 姚思浅用双眼描绘着他侧面的轮廓。 魏旻言的骨相很好,眉骨高,眼眶深,五官看起来棱角分明。应该是英气十足的相貌,却生得唇红齿白,故而风流。 只见他双唇轻微地颤动两下,几不可察。 姚思浅不由笑了笑,有些人表面上威风赫赫的,说起情话来却紧张到嘴角打颤。 苏皇后又叨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口,让姚思浅带些她亲手制的紫玉白雪糕回去尝尝。 总归是半推半就地,认了这个儿媳妇。 送走人后,苏皇后便与身旁的宫女挤眉弄眼道:“瞧,本宫就说了吧?本宫这儿子脾气倔,不多逼着点儿,他哪里肯这么实诚地说明心意?惦记着人家姑娘,却不给人家知道,这以后日子得过得多别扭啊!” 众宫人不敢反驳,只得唯唯诺诺地说着,“是,皇后娘娘圣明。” 霓裳心里,却为主子捏了把冷汗。 方才若是再咄咄逼人一点,惹急了太子殿下,他还指不定要做出如何出格的举动。 话又说回来,能让美女坐怀而不乱的太子殿下,失去分寸,将来这位太子妃娘娘,可真叫人羡慕。 另一边,姚思浅刚跨出凤仪宫的门槛。 阳光悉数落在她的眉睫,过分刺目,她下意识就抬手遮了下光线。 魏旻言见状,立即唤来下人,撑上一柄罗伞。 盖下凉风习习,吹散了姚思浅脸上的热气。待她的不适稍缓,魏旻言才重新开口道:“下个月初七,是华城的生辰。届时,多半会在宫里办场宴会庆祝,母后让你也来凑个热闹。” 听闻是皇后的意思,姚思浅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连忙推辞道:“不,不,民女是个清静的性子,不爱这些闹腾的场面。” “华城是我的胞妹,从小娇生惯养,纵出一副猖狂的性子。”魏旻言勾唇,眸底带着刁滑的笑意。 “你若不给这个面子,她要真生气了,我可拦不住。” 姚思浅的眼眸,由迷茫逐渐朝着清明,甚至向惊惧转变。 这一家子人,都是什么洪水猛兽? 姚思浅愣着神,他还以为她是不情愿,便放低声音哄道:“别怕,我和你说笑的。有我在,她难道还能只手翻天不成?大不了,你再欠我个人情罢了。” 闻言,姚思浅稍微清醒了些,却是故意扮着娇羞,嗔怪道:“殿下不是早拿民女当那未过门的妻子了吗?夫妻之间,本是一体,何必再言这些欠与不欠的。” 你说得有理。 话涌到嘴边,犹未脱口,魏旻言却转而言道:“亲兄弟明算帐,夫妻自然也是。” 他早已看透她惯用的小伎俩——尽会仗着美貌,一通地胡说八道。倘若还事事都依着她,只怕以后,这女人空凭着一张嘴,便能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哼,不解风情。” 魏旻言不理会她的嘲讽,只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让华城给你府上递帖子去。” 他顿上一顿,又说,“本宫一会儿还有事,让梁湛亲自送你回去吧。” “殿下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可梁大人毕竟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民女无福差遣。”她这话说得,看似严守礼教,实则却是心里还对他存有隔阂。 魏旻言心底顿时有些来气,语气也染上一丝不悦。 “你尽早回府,别一个人在宫里边闲晃。” 说罢,拂袖便欲离去。 姚思浅欠了身,姿态是少有的正经。 “家姐的事,多谢殿下成全,我姚家上下确实欠您一份人情。” 这时,她口中的人情,与方才贫嘴的话不同。因为承载着恩情,显得格外厚重。 魏旻言忽而觉得,两个人像是以河为界各居东西,他拼了命地往前奔跑,却终被长长流水阻隔在岸边。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会填海为壑,力平山海。 他仍旧背着身,低声回道:“不必谢本宫,我原也是为着自己罢了。” 此别过后,不出两日,御前太监周瑞海便携着圣旨,亲自登门宣读。同时,各州郡县的城门处皆张贴告示,晓谕天下。 英国公府一夕之间出了两位皇子妃,可谓荣宠无度。 周礼规定,士人婚礼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项,胤朝也相袭沿用。 太子大婚,比起寻常官宦人家,嫁娶流程要繁复许多。成亲的吉日,一举订在了半年以后。 而三皇子的婚仪,则显得十分草率。前前后后,仅需费时一个半月便可完成,亲疏立显。 姚思浅不得不承认,魏旻言深谙笼络人心的道理。 他特意赶在下聘前,着人将福建建安的北苑贡茶,精制成团茶,一共五块,全送了过来。 其茶饼表面的龙凤形花纹,乃纯金镂刻而成,奢华至极。 父亲平生无旁的爱好,偏就嗜茶如命,一看便欢喜得紧,直夸道“我们浅浅好福气,得太子殿下如此看重。” 姚思浅嘴角抽了一抽,她爹这副被收买而不自知的德性,究竟是怎么在波云诡谲的朝堂混迹这么多年的? 英国公一乐,当即命人往二小姐的嫁妆清单里,多添办了箱嫁妆。上层薄薄地铺了几匹冰蚕纱,底部却垫满了白花花的压箱钱。 姚思浅不禁轻哼一声,这下,究竟是谁得了便宜? 她的好日子,也过得不甚长久。 未过多时,宫中便递来了两封请帖,华城公主二八寿辰,广邀京中贵女赴宴同欢。 然而,交付姚思浅手中的烫金帖子,绣得是独步群芳的牡丹纹样。至于给姚思柔的那张,却是别名为赛牡丹的虞美人。 虞美人花大色美,艳赛牡丹,但全株有毒,人皆避之。 再者,此花儿在民间传说里,是虞姬自尽殉情后所化,象征着女子的忠贞。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节 这对姚思柔来说,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侮辱吗? 作者有话要说:  魏旻言:还要半年才能娶太子妃回家? 奴仆:是。 魏旻言:等不了了,直接把人绑来吧。 奴仆:Σ( ̄□ ̄lll) 第5章 奇闻轶事 传言,华城公主在年满周岁,行抓周礼时,一把就握住了滚落桌脚的夜明珠。 公主的奶娘是个伶牙俐齿的,当下便连连称善道:“公主殿下可不就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吗?皇上您看,小公主多聪慧,自个儿都明白着呢。” 说得皇帝是一阵怜爱,直让公主在寝宫偏殿留宿了小半个月。 但她备受宠爱的原因,远不止于此。 当今圣上子嗣稀少,前五个女儿皆年幼夭折,独独留下排行第六的她。且这位华城公主,又为正宫皇后嫡出,仪态盈万方。 除却太子,她便是皇上跟前的第二号人物了。 这样一个软糯糯,娇滴滴的公主,却有如此昭彰恶名,还得从她九岁那年说起—— 当时,平东将军的夫人和长女入宫拜见太后。小姑娘家不识华城公主,无意间冲撞了她。 华城公主盛怒,居然下令将人扔进两米多深的水池,直待到她无力挣扎,才打捞出来。害得那位小姐一病不起,原本活泼的性子,硬生生被吓得胆小懦弱。 如此云云的事情还有许多,以致于贵女们对她是又敬又怕。 姚思浅那日从凤仪宫回来,白如玉的膝盖便红肿难消。 这会儿,红杏正仔仔细细的给她抹药。 少女临窗而坐,微倚着身,眉睫只轻轻一眨,便抖落了满地的风情。 她安静时,实在是美腻如画,可偏偏不断发出逆耳的哀号声,大煞风景。 “啊,那里不行!” “嘶——你轻点儿。” “疼,疼死我了。” 红杏涨红了脸,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局促,“小姐,您稍微忍着些,别出这么大的声,听着怪羞人的。” 姚思浅鼓着腮帮子,满是不以为然地道,“怎么,痛还不让人喊了?” “这倒也不是,可您喊得像……” 主仆二人互相僵持不下,而姚思柔,就在这个当口进了门。 姚思浅仰起头,待看清了来人,笑容便像水纹般在嘴角荡漾开来。 “姐姐来了,快坐呀。”一顿,又转头吩咐道,“青桃,上茶。” 姚思柔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上前就握住了她的双手,面色铁青。 “妹妹,这宴会我能不能不去?” 前世,她就和这位小姑子处处不对盘,吃尽闷亏,但那会儿再不济,也还有皇后的庇护。 反观现在,江妃失势,三皇子自顾不暇,倒真是混得一身落魄了。 姚思浅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姐姐不想见识见识公主的真容吗?我倒想看看,她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刁蛮。” 姚思柔怔了怔,华城公主的恶意明摆在眼前,倘若她真前往赴宴,岂不等同自个儿送上门去任人羞辱? 思及此处,她愈发地急躁起来,“妹妹有太子殿下相护,自是无须担忧,可我只怕已成了公主的眼中钉……” “姐姐莫慌。不管怎么说,姐姐也是公主的三嫂,想来皇室面子还是会顾及一二的。” 姚思柔见她笑得一脸纯良,也并不像在敷衍自己,心里顿时一阵没来由地烦闷。 这样时时被护在手心的人,又哪里能懂得她的无助?只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姚思柔撇过头,目光落在案上那件折叠齐整的大红嫁衣。看样子,似乎仅差最后一两处,便可告完成。 “娘亲对妹妹可真是疼爱的紧,瞧这针脚精细的,只怕从妹妹出生后不久就开始缝制了吧。” 姚思浅挽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那也没办法呀,爹爹和娘亲盼姐姐是望女成凤。轮到我的时候,只盼着别长成了鸡便好。 ”话落,止不住咯咯地笑。 这话说得是真,也不真。 姚思浅不比姐姐,打小就是受的最严谨的教育。 相反地,家中已经出了位准太子妃,父母待这个二女儿的态度都有些溺爱。凡事得过且过,铸成她这副放浪的性子。 姚思柔不禁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当年,爹爹特意延请宫里头的嬷嬷来传授技艺,你倒好,这才艺样样都进步不大,逃课的技巧却成了精。” 谈到童年,姚思浅不由感慨地道:“虽说我那会儿,确实费了不少心思,但这偌大的英国公府,戒备何其森严,四周皆有守卫把控,岂能无人察觉?不过是爹爹早有嘱咐,没有过多地拘着我罢了。” 姚思柔听了此言,一时倒有些好奇,“妹妹,你当时逃课后都去了哪儿啊?” 姚思浅张开双臂,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动作不甚雅观。 “还能去哪啊?多半是到平时有往来的几个手帕交府里坐坐,或者去三宝斋晃悠,买些首饰玩物罢了。” 她顿上一顿,似忽然回想起什么,“倒是有一回,我听说西街那里有位说书人,故事说得甚好,便专程去听听。他那日正好说的是,当今皇上和江妃相遇的轶事。” 话到这里,姚思浅顿时阖起双唇。 她向来对这位宠冠六宫的江妃娘娘,无甚好感。一来,自她诞下三皇子便气焰过盛,不尊中宫。二来,她当年不惜大义灭亲,也要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出现在皇上面前。 表面看起来,是容不下贪赃枉法之事,可又有谁知道,不是为着自身的锦绣荣华? 然而,姐姐毕竟还得敬她一声母妃,这些话姚思浅不该说,也说不出口。 姚思柔不知她脑中的弯弯绕绕,只觉被人吊着个胃口,急切地问道:“然后呢,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在她眼里,江妃一直是极得帝心的。 前世,江氏并未受累被贬,待三皇子娶妻封王后,一路当上了皇贵妃。也因此,姚思柔即便作为苏皇后的亲儿媳,还是得悄悄讨好着这位主理后宫的女人。 魏旻言闻风,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训得她是又羞又辱。 故而,她这生用尽心机攀上三皇子,为的就是,利用他平生最憎恶的一对母子,狠狠地给他一脚,如此才够解气。 “这我记不太清了……,”姚思浅并未正面回答,却把话锋一转,“但是后来,有个模样纨绔的小公子,一出现就张口指挥随侍,拆了那说书人的台。甚至,还义正严词地说,这些故事都是胡诌的,不得听信。” 姚思柔身形微微一颤,便听得她接续着说道:“当时,还有几位末等的官人在场,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那位小公子。想来,该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 闻言,姚思柔更加笃定了内心的猜测,便有些坐不住脚,慌忙问道:“你……和他说话了?” 姚思柔挠了挠腮帮子,当作姐姐也想拿男女授受不亲这类,千篇一律的话儿来责备她,颇有些心虚地道:“说了,但我不过是替他帮腔几句,没有多聊。” 当然,她只拣了些枝微末节的部分,说给姚思柔听。其他稍嫌亲近的举动,皆避而不谈。 说完,她见姚思柔鬓角微湿,冷汗出得厉害,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姐姐没事吧?我瞅着你脸色不太好。” “我,我无碍,只是身子偶有虚乏,歇上一歇便能好全。”姚思柔手扶着额,疲缓地站起身道,“妹妹,我今儿就先回屋了。” 姚思柔由侍众左右搀扶,几乎是半搂半拖着走回住处。 侍女心中难安,便柔声问道:“小姐,可要秉告夫人,去请附近的医生来把个脉?” 听罢,她灵机一动,故作咳嗽不止地道,“也好,我这几日都是头晕脑热的,不太爽利。你去多寻几位名医来会诊,大张旗鼓地去。” 当天入夜,姚思柔所居的厢房便开始日夜煎药,熏得整个国公府都飘散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各种小动作做尽,她才让人去回禀公主。 只道,自身染上了风寒,惶恐会将病气过给他人,故而不便出席。 不曾想,隔日午时刚过,华城公主便遣了心腹太监传来口谕,道:“尽快养好身子。” 简短几字,他说得阴阳怪气,鄙夷之意似能从牙缝里龇咧出来。 这下,姚思柔仿佛真患了病似地,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 不一会儿,她自作聪明装病,却被公主毫不留情揭穿的消息,传进了广月阁。 青桃绷不住叨叨了几句,道“依奴婢说,大小姐这法子也太过时了。装病这种低劣的套路,小姐您七岁的时候就不用了。” 姚思柔不禁莞尔,“我倒听不明白,你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奴婢哪敢损您啊!小姐聪慧贤明,倘若生为男儿,定然是像世子爷那般的国之栋梁。 ”语气微顿,“可惜了世子爷经世之才,志向却不在朝堂。 ” 姚时安少年及第,一度极受皇上的器重,甚至开恩令他自行抉择,欲入六部的何处进行历练,并封主事一职。 然而,姚时安无意仕途,便提出了四处游历治学的心愿。皇上爱才惜才,不愿强人所难,最终只得忍痛放人。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咱们府里的女儿,双双成了皇宫中的金丝雀,独有哥哥,如闲云野鹤似的,甚好。” 尾音未落,却听外头一阵喧嚣声起,直直奔着广月阁而来。 “二小姐,二小姐……,是世子殿下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英国公世子是个妹控(((?Д?;))) 姚时安:想拐走我妹妹?没门儿! 亲们,喵儿努力存稿中,过阵子日更奉上~(*??`)~? 第6章 私会太子 “世子殿下回来了!” 姚思浅神色一怔,旋即坐起身来。 她前脚刚迈出,那人已踱着方步走到门口。 “哥哥不是在渭州游历吗?怎的一声不响地回来了,家中都没来得及备酒给你接风呢。” 青桃凑前一瞧,却是抢过话头道:“少爷路程辛劳,不若先沐浴更衣?总要洗去了风尘才好。” 姚时安性子温润,此时虽然心里着急,声线却依旧平缓。 “我有些话想和念儿单独谈谈,你们先退下吧。” 兄妹久别再重逢,他仍熟稔地唤着她的乳名儿,没有半点生疏感。 姚思浅心中微动,就听得他继续说道:“你好像高了些,头发也留长了。”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6节 她便仰着脸,故作洋洋得意,“人也出落得更美了,是吧?” “是,念儿生得是越来越秀致了。”明明是极宠溺的话,从姚时安这般谦和的君子口中说出来,便像清风明月,干净出尘。 姚思浅这下倒是真得瑟了,夸口便道:“那是自然,我这可是令当朝太子都一见倾心的美貌呢。” 闻言,姚时安眼中蒙上一层阴翳,内心积压的情绪顿时欲翻涌而出。他平生不曾对谁说过一句重话,却在今日打破了原则。 姚时安声音微沉,表情亦严肃起来。 “我原以为你是为人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不想你竟乐在其中。甚至,连这代嫁之事都做得出来,到底是家里宠坏你了。” 姚思浅沉吟半晌,终是含笑转移了话题,“哥哥,可有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 他稍有愣神,却不轻易地纵了她,便扳着一张脸孔,道“你还没回答我。” “哥哥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姚思浅的语气不见一丝怨怼,反倒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姚时安离家时,年方十八,眉眼间的稚气仍未褪尽。 如今兄妹面对而坐,再细细打量,只见他体态挺拔,身高八尺有余,却偏偏气质儒雅。因而,不易感到魁梧粗大,反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既视感。 过去,姚思浅一直窃窃以为,自家哥哥这张温润如玉的脸,无论和谁相比都要俊上几分。 直到见着了魏旻言,顿时觉得,哥哥虽然五官方正,却稍嫌死板,不如他面部的线条那般流畅。 啧啧,真是让人见之忘俗的好相貌。 姚时安面不改容,他自是清楚父亲的难处。身为家中的顶梁柱,英国公心系府上逾百人口,终究不敢抗旨。 但是,他敢。 “念儿,我只问,这桩婚事可合你的心意?” 姚思浅见他一脸肃穆,不由上前拽住他的手,左右晃荡几下,道“行了,你们别一个个紧张巴巴的,仿佛我将嫁的郎君是什么妖魔鬼怪似地,明明人家也还称得上一句相貌堂堂吧。” 姚时安听罢,倒是冷静了不少。 他这个幺妹也不是吃素的,若真是对魏旻言不满,只怕等不及他开口,便早早地寻出百般理由来悔婚了。 但他一转念,想到妹妹极有可能对外头的野男人存有好感,姚时安更加不悦了。 “我进京前,让小厮给公主府递了张拜帖,宴会那日和你一道去。” 姚思浅暗暗咋舌,还有这种操作? “哥哥既有闲暇时间,为何不先寄一封家书回来?免得我们一番惦记。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牵挂着公主呢。” 她并非故意以此消遣,只不过惯常地打趣几句,却让姚时安双眉颦蹙。 世人不清楚,英国公世子当年出外游历的个中缘由,他自己却是不能忘怀的。 那时,皇上看重他出身高门,又颇负才名,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欲招其为驸马的心思。因此,他选择暂离京城,不单是为了逃避唯利是图的官场,也想避一避这份沉甸甸的感情。 姚思浅看他不语,便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哥哥直接拿了姐姐的请帖,她说不准还会感激你呢。” 提及姚思柔,搅出这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姚时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从前,人人只知姚大小姐端庄贤淑,却不知姚家尚有位二小姐。所以,相比于在褒扬声中长成的姚思柔,姚思浅则显得乏人问津。 幼年的姚时安基于怜悯,总是更偏疼这位幺妹。 随着年龄渐长,姚思柔愈发地贪慕虚荣,没有半点姚家儿女的风骨,他才逐渐将整颗心偏向善良的幺妹这里。 “柔儿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举,皇上不但没有追究,还钦封她为皇子妃,已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何不平的?” 姚思浅静默片刻,也实在无话可以反驳。 转眼,便开始央求哥哥给她说些旅程中的新鲜事物,直到想念孙子的祖母派人来催请,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人。 宴会当日,天快晌午,马夫已将姚家三兄妹要乘坐的马车打理妥当。正欲回屋歇脚,便见一辆通体黄漆的车舆行驶而来。 前头策马的男子着绯红色官服,衣领下方绣有虎豹图样,只需一眼,便知此人为朝中正三品之武官。 马夫哪里见过这般尊贵的大人物,忙连滚带爬地跑进门通报去了。 梁湛骑在马上,因为许久没有穿戴正装,显得有些不自在。 殿下昨儿个亲自交代,场面务必隆重盛大,但这会儿引来了一群老百姓围观,堵得四方道路是水泄不通,是否太过高调了? 消息传到姚思浅耳里后,她不禁摇头苦笑。这距离上回的事儿都过去多久了?那人还耿耿于怀,未免太爱记仇了! 想归想,姚思浅仍命红杏加快了梳妆的速度。 主从几人手忙脚乱,直到被服侍着坐进马车里,姚思浅忍不住探出头,低唤一声,“梁大人。” 梁湛垂首,恭恭敬敬地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只见姚思浅两手分别举着不同款式的发簪,左一支是俏丽的珍珠流苏簪,右一支则是素雅的镂空兰花钗,笑问道:“你瞧瞧,殿下会更锺意哪个?” “……臣愚昧,不知主子口中的殿下,指的是华城公主,抑或太子殿下?”梁湛一板一眼地回道。 姚思浅似乎被他那股傻劲儿给逗乐了,憋不住轻笑出声,“自然是太子殿下啊!公主只怕都不会留意到我穿红的还是绿的。” 梁湛停顿半晌,别说他压根儿不清楚殿下的喜好。即便他知道,也没这个胆子敢对太子妃指手画脚,遂道:“主子不论戴的哪副,殿下都会欢喜。” “是吗?你倒比你家殿下还善言。” 安静不过一会儿,姚思浅再次掀开车帘,问道:“那薰香呢?是花香好,还是果香?”语气微顿,“你可别说,但凡是我身上的香味,殿下都会喜欢这类的话呀。” 梁湛未曾娶亲,听闻如此直白的话,不住地脸红,“臣不知……” 尾音未落,他又担心这位小祖宗再接着问些尴尬的问题,连忙说道:“臣驾着马车,实在分不出心思来回答您,还请主子恕罪。” “换句话说,你要我闭嘴是吧?” “臣不敢……”梁湛无奈扶额,下回他宁可负责巡逻整座皇宫,外加日日操练士兵,一连三月无休,也绝不再领受这种费神的活儿了。 车舆终于安然抵达宫门。 梁湛并没有顺从宫人指引的路线,带着她到众宾客聚集的百花园,反倒拐了个弯,进入后山。 途中人烟罕至,不见任何足迹,异常荒凉。 姚思浅突然警觉不妥,半躲半藏地站到红杏身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你,你不会是打算趁乱非礼我吧?” “……臣惶恐,还请主子慎言。” 此时,梁湛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虽不曾和姑娘家真切地相处过,却少不得耳闻,当朝女子皆以静为美,凡世家小姐均崇尚温柔,举手投足间处处都透露着优雅。再一看,面前的太子妃…… 难道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吗? 直走到转弯处,梁湛抬起手指引道:“前面不远有座凉亭,殿下在那儿等候您许久了。”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便可见魏旻言负手立于亭中,宽肩窄腰,衬得身姿越发挺拔。 姚思浅还想再询问点什么,一回头,却发现梁侍卫早不知藏身到何处了,忍不住窃笑道:“溜的可真快啊。” 再转身,姚思浅已收敛住笑意,“红杏,你在这里等着,若有何不当,也好即刻去求救。 ”说罢,径直走近那道身影。 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请安,而是—— “殿下约我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私会,不会太刺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姚思浅:我爹宠,娘宠,兄宠,夫宠……岂不就是团宠本宠了吗! ? 魏旻言:为什么把我排在最后,嗯? 姚思浅:因为重要的角色都是最后出场的呀(才不会说是忘记了呢。) 魏旻言:说的也是。 (姚思浅:真好哄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甫甫甫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柏姬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撒娇女人 “殿下约我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私会,不会太刺激吗?” 魏旻言左耳进,右耳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招了招手道,“过来。” 眼瞅着,他毫无配合演戏的意思,姚思浅不禁有些自讨没趣。但仅是片刻,她又嘴欠地开了口,“哎,你这样可像了那种见不得光的小情郎。” 她偏着头,脑海中闪现许多俗套的故事桥段,“按剧情发展,这时候双方不应该情自禁,天雷勾动地火,干柴遇到烈火……” “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在这办了你,正如你所愿。”魏旻言神情漠然地说着。 耍流氓谁不会啊? 姚思浅顿时噤了声,挪着碎步子,缓缓走近魏旻言身旁。 待视线与他平行,姚思浅才恍然发现,从这座凉亭往下一眺,恰好能将宴席间的情景尽收眼底。 此时,陆陆续续有几道菜品上桌,葱椒焖鸭,鲈鱼脍,燕窝鸡丝热锅,黄焖羊肉……都是味儿重的菜式,愣是把姚思浅给看馋了。 “我莫不是看得到,吃不着?” 闻言,魏旻言耐心地哄道“别急,饿着谁也不会饿着你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姚思浅毫不客气地道:“这还差不多,你让尚食局顺道送些瓜果零嘴过来呗。看戏,哪能不配点吃食呀。” “……你就吃吧,多吃点儿,大不了宫里整日皆有御医轮值,也不怕撑死你。” 两人许久没斗上嘴,姚思浅几乎忘了他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一时间反应不及,落于下风。 “有你这么当人夫君的吗?”她嗡声嗡气地道。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只要卖点乖,再弄个俏,男人的心便瞬间化成一滩软水。 岂料,魏旻言只是轻哼一声,满不在意地道:“少跟我来这套。”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撒娇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就再撒娇一次……个屁!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7节 姚思浅正盘算着该如何回嘴,好说得他哑口无言,眼角余光却瞥见姚时安和姚思柔双双入了席。 魏旻言显然也留意到了那对身影,打量的目光随着姚时安的脚步移动,半晌才开口道:“你那兄长,倒和你生得有几分相似。” 他本以为,姚思浅听后会说“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是同等的好看”,这类自卖自夸的话。 却不想,她怔了良久,嘴角竟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这宴席上红粉佳人如云,殿下偏就盯着家兄瞧,您该不是……” 魏旻言抬了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一记,“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什么。我若有断袖之癖,何苦费那么大劲儿求娶你?” 姚思浅吃痛地捂住额头,心想这人还真下得去手,半点也不知怜香惜玉。 “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你非君子,但也不能随便动手啊!” 小厮远远看见二位主子打情骂俏,手里捧着个八宝果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着实两难。 直到魏旻言听闻动静,转头,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立刻像看到救兵似地欣喜无比。把果盘往桌上一搁,便跪安退了下去。 “话又说回来,我都专程来了这一趟,不去面见公主好吗?” 魏旻言伸长手臂,拣了颗饱满的水晶葡萄递到她手边。表皮晶莹,闪着犹如翡翠的碧绿色泽,看得姚思浅直咽口水。 “人人都说姑嫂难处,你倒是不担心?” “主要是婆婆已经如此,也不差再多个麻烦,事儿多的小姑了。” “这话也就你敢说。”换作其他女子,只怕生生剥下一层皮都算轻的,偏偏姚思浅这样挂在嘴边说,魏旻言还连说带笑地回应着。 姚思浅稍一张嘴,就将整粒葡萄扔进嘴里,嚼了几口,觉得确实色香味美,便朝魏旻言探出了手,“你直接把整盘端来我面前吧。一颗一颗的拿,连塞牙缝都嫌不够。” “……”魏旻言活了二十年,从没被人这般使唤过。 但凡是个爷儿们,闭在房里帮自家媳妇泡茶倒水,都嫌丢脸。更何况他堂堂太子,却给太子妃端水果,传出去算什么事儿? 他不要面子的啊! 姚思浅见他纹丝不动,哪里猜想的到他脑海中正天人交战着,只当是魏旻言没听清,复又加重语气道:“劳烦殿下,替我拿那盘子水果。” 罢了,面子哪有媳妇儿重要。 魏旻言站起身,将果盘放到她触手可及之处,才坐了回去。 姚思浅面上似满足地吃着葡萄,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她这夫君不行啊!年纪轻轻的就耳背,以后可怎么是好? 底下的宴席仍在继续,与会宾客先后上前献礼。 依亲疏之别,礼物厚薄皆有,而华城公主仅是淡然接受,并未对谁另眼相待。直待轮到姚思柔,她才堪堪打起精神。 姚思柔筹备的贺礼是件玉器摆设,成色虽非顶好的,却也算上品,且玉形硕大,看着倒真是贵气大方。 华城公主秀眉一扬,眸中尽是挑衅,“跪下。” 面对她突然的发难,姚思柔愣怔了片刻,但再开口,语气已带了些不以为意,“公主此言实在不合身份,再者,不知我错在了何处?” 当日圣旨一宣,即便姚思柔仍未行过正式的册封礼,名义上却相当于三皇子妃了。此时,又怎么肯任由她拿捏? “哪来这么多废话。” 听罢,饶是反应再慢的人也明白过来了。人家公主,是为着自己亲哥被戴绿帽那事儿算帐来的。 俗语说,家丑不外扬,皇室更是如此。 姚思柔早料到华城公主不会明说,便也当做不知情,只道:“公主若是执意要罚我,也得说出个缘由,否则以什么服人?” 瞅着她义正辞严的模样,华城公主不由冷哼一声,“没本事的人,才想着如何服人,本宫今儿个看你不顺眼,想罚就罚,何曾需要理由?” 不等姚思柔回话,公主便向身旁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意会,径直走往姚思柔跟前,语气不善,“姚主子留在这里,难免扫了大家的兴致,请您随奴婢到宫外再好生跪着。” 见她来势汹汹,姚思浅一时却不知该继续反抗,抑或是低头认怂,便把视线投向姚时安那儿。 可谁知,他只是漠不关心地撇开头,不予理会。 正当姚思柔心如死灰时,魏旻德只身走来,以强硬的口吻说道:“你哪里都不用去,就待在我身边。” 在亭中目睹了一切的姚思浅,本来还替姐姐捏了把冷汗,这会儿却兴奋地扯上魏旻言的袖口,道“姐夫这英雄救美可以啊!” 魏旻言不语,就听得华城公主讥笑一声,“三皇兄倒是赶巧了,妹妹正打算将这女子撵出去呢。你们慢走吧,我就不送了。” 话已至此,她只差没说一句:有多远,滚多远。 魏旻德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不欲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尤其是和妇人一般见识,实在有失风度。 他硬生生地压下情绪,温声对姚思柔说道:“母妃还在等咱们,快走吧。” 姚思柔不敢当众违背他的意思,便强忍着满腹的委屈,直至离开一段路程,才憋不住地张口问道:“殿下,那件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说起这件事,魏旻德脸上有了真切的笑容。 “万事已备,只不过欠了道东风。”他语气一顿,“你说这和亲大使,交给谁合适?” 姚思柔沉吟半晌,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几乎要扭曲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放眼整个大胤,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你是指……?” “我那位好哥哥,姚时安啊。” 魏旻德拍掌称好,“这个主意不错,大舅子当年婉拒尚主一事,已是下了华城的面子,这会儿再亲手将她推给旁人,想想就够可笑的。” 魏旻德不明白,重生过后的姚思柔却无比清楚,此计真正狠毒之处在于,华城公主是真心实意地倾慕着姚时安。 为了爱他,她何曾要过脸? 前世姚时安意外英年早逝,她就这么荒唐了一生,至死未嫁。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为自己送嫁,其中的滋味,只怕是生不如死吧。 “在那之前,还得让母妃先复了宠才好。” 另一头,姚思浅免不了有几分失落,“亏我刚才还高看了姐夫几眼,到头来,仍旧是个怂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魏旻德:男人不能听信妇人言。 魏旻言:哦。 姚思浅:妇人之见咋了?我夫君句句依我呀~ 【小剧场二】 今天女配被欺负了吗? 吃瓜群众:被欺负了。 姚思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qaq 别人家都是主角成长型,我家却是反派在逐渐成长…… 另外,喵儿签约啦!我努力不鸽,求大大们收藏,评论呀~ 第8章 【捉虫】争当人嫂 魏旻言默不作声地听着,心里却难免纳闷。 天家的儿女,脾气一个比一个大。魏旻德的性子虽然有些别扭,也断断不会像今日这般的隐忍。 事出反常必有妖,怕就怕他另有盘算。 姚思浅全程觑着他的侧脸,因为神情严肃而显得格外冷峻,眉间的皱痕也在一点一点加深,似乎完全陷入了沉思。 “旻言……” 闻声,魏旻言顿时回过神来,小姑娘这还是头一回直接唤他的名字,语气怯生生的,莫不是自己方才不苟言笑的态度吓着了她? 他想了想,便带着几分安抚的语气道:“嗯,怎么了?” “你这么看着,和平时那副毒舌,痞气,没个正形的样子好不同啊!” 毒舌,痞气,没个正形……魏旻言想问,是谁给的她这个胆子胡说八道? 但一转念,可不就是他自个儿么。 “其实,你安静下来,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嘛。” 说罢,她又把话锋一转,“殿下,我能否凑近点儿瞧瞧华城公主,隔了这么远,实在是看不清公主精巧又秀美的五官。” “呵,看不清你还知道精巧。”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然而,魏旻言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次居然还上手了! 只见姚思浅拽了把系在他腰间的玉带,而这一扯,便将衣带子扯松了些,不堪包裹住他精瘦的腰身,眼看几欲滑落。 好在姚思浅尚用两条胳膊撑着,不至让裤袴往下掉。只是她那双嫩如花下莲藕的手臂,挂在魏旻言腰侧摇摇晃晃,不免引人遐思。 魏旻言怔了半晌,才轻轻拨开她作怪的小手,背过身去重新整理好仪容,“你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胡来了。” 姚思浅早在隔着薄衫,触摸到他腹部结实的肌肉时,便红了脸,此时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然而,依照她做人的行为准则,嘴上功夫是必不可少的。 “反正,咱们早晚都是要那什么的嘛……” 尾音未落,她一见魏旻言作势要解开衣领,立马改口,转移话题道:“我想起来了!出门前哥哥叮嘱过我,不准和你独处超过一刻钟。你瞧,这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只怕要惨遭禁足啊!” 魏旻言听后,有些无奈又好笑地问道:“哦?你这么听姚时安的话?” “当然的,我可是个兄管严啊。” 魏旻言脚步一抬,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你那兄长若是知道你对男人做出这种事……”他会哭的! 姚思浅正思索着如何堵住他的嘴,想来千作万作不如一股可怜劲儿,便压低声音道:“殿下可知道,如今这满京城的贵女们皆等着想看我的笑话呢。” 闻言,魏旻言果真表情松动,轻哼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上钩了。 姚思浅心中暗喜,赶紧趁热打铁,道“人人都说,我姚家女儿闹出这样的事,合该以死谢罪,而我却死皮赖脸地嫁给您,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甩也甩不掉。” 她顿上一顿,“如果您能陪我赴宴,不恰好破了这个流言吗?” 姚思浅虽然有心博取他的同情,却没有故意胡诌,或者加油添醋,说的竟是最常听见的版本。 反而是那些自命清高的女子,眼红别人时,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儿都说得出来。 姚思浅自己倒是没往心里面去,她的小日子过得滋润又快活,哪有多余的闲功夫同别人斤斤计较?犯不着,真犯不着。 魏旻言眼角微跳,隐隐有青筋在太阳穴颤动着,他不禁在心里想道:那造谣者真该庆幸没让他当场听见,否则,他真会冲上前去撕烂那人的嘴,直叫他永远开不了口才好。 “别担心,”他声音压得很低,连近在身旁的姚思浅都听得不甚清晰,“只要我魏氏皇朝一日不易主,便没有人能够欺侮了你去。” 那厢,华城公主魏涵双独坐于主位,半阖着双目养神。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8节 她着实对这种场合喜欢不来,一室里聚着大半不相熟识的人,彼此交杯应酬,也不嫌虚情假意吗? 魏涵双睁着一双清亮如泉的眸子,时不时往姚时安处飘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他抬起头,却是把目光投向殿门口。 她顺着同个方向望去,便见十来名仆从众星拱月似地,簇拥着一对男女走来。而为首的两人,正是她的太子哥哥和嫂子。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道:“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安。” 离得近的女眷皆忍不住抬眼偷觑,只是这么一看,却有些挪不开眼了。 在众人的印象里,姚二小姐无才无德,别说入主东宫,就是许配给哪个旁系的王孙都算便宜了她。 但也是这位,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的小姑娘,此时正被太子爷仔仔细细地护在身前,好似连走几步路都怕摔了她一样。 而姚思浅,步履端庄,比起姚思柔惺惺作态的举止,她更显仪态大方。 见状,原本还带着些轻贱的人,这会儿都不由自主地提起几分敬意。 不知是哪位胆子大的少女,私下嘀咕道:“咦?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英国公府上还有一位科举及第的世子吧,今日可有出席?依姚家姐妹俩的品貌来看,世子定也是极出众的。” 大众总是健忘的,听了此言,纷纷将注意力转移至姚时安身上。 华城公主耳闻旁人对他的品头论足,心有不豫,却不好当着兄嫂的面上表现出来,心里越发地烦躁。 “你们可算是来晚了,我正打算让人都散了呢。” “是么。”魏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她的小性子不予理会。 姚思浅从容地打量着华城公主的相貌,只见她生了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杏仁眼,钝圆的鼻头和樱桃唇……外型看起来哪里像刁蛮小恶魔,根本是个花仙儿啊! 眼见在自家哥哥这里了碰壁,华城公主低斥了句,“哼,有了嫂子忘了妹子。”转头,对着姚思浅奶声奶气地道:“嫂子,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我?我怎么替你做主啊……” 华城公主嘟努着嘴,似是怒意难消,“嫂子只须给我想个,能让我哥哥吃吃哑巴亏的法子就成。” 魏旻言听罢本想训斥她,却被这一口一个的嫂子喊得没了脾气,便放纵着这姑嫂俩胡闹。 姚思浅思索了片刻,半开玩笑地说道:“这还不简单?你赶紧给他找个妹夫回来,包准把他愁得寝食难安。” 闻言,华城公主并不扭捏,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就盼着将来的夫君,别是我哥哥这般嘴不饶人的,说话轻声细语,谈吐优雅大方才好呢。” 不难发现,华城公主用的称呼并非驸马,而是对等的夫君,可见她对举案齐眉的夫妇生活着实期待。 “瞧你说的,倒是心中已有人选了?” 面对这个问题,华城公主仅是避重就轻地说道:“婚姻乃终生大事,涵双还需细细考量。” 姚思浅本就和魏涵双年龄相仿,这会儿又见她展现得熟稔,几无半点嫌隙,便热络地谈起天来。 甚至于不知不觉间,将魏旻言晾在了一边,也无人注意。 眼看天色将晚,宴席也已到尾声。 临近散场之时,华城公主猛地举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那股酒劲儿,她附在姚思浅耳旁低声说道:“嫂嫂,其实我想当你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哥哥篇 姚时安:请殿下好生珍惜舍妹。 魏旻言:哼,这句话是本宫想说的。你若是敢辜负华城,本宫灭你满门……不,灭你一人足矣。 下次更新妹妹篇,敬请期待lt( ̄︶ ̄)gt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这章是我凌晨四点多披着夜色肝出来的呀,我可以! 第9章 撩完就跑 姚思浅眼神一滞,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一时半会倒不知该作何反应。 “世子似兰斯馨,如松之盛。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欣赏他呢?”华城公主情感灼灼,恍若正午的阳光那般炽热。 姚思浅独自沉思了片刻,便听得魏旻言从旁唤她,道“让梁湛再送你一程吧,如此我也可较为安心。” 闻言,她顿时回想起,白天梁湛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呵呵笑了几声,“这……实在不好再麻烦梁大人了。”一顿,“您就不能拨冗陪我回去吗?” 眼瞅着依附在自己身边的磨人精,魏旻言心中略有动摇,却也觉得总黏乎乎地腻歪在一起,不甚妥当。 一转眼,正好瞥见华城公主向他深深地点头,表示支持,便松了口道:“也好,刚巧我前几日得了一套顶好的茶具,今儿个就给岳父送去吧。” “又给我爹爹送礼啊,那我呢?你可得多惦记着我呀。” 魏旻言不禁好笑起来,“这还叫不够惦记你么?左右进了东宫,所有东西都归你管。” 姚思浅连嘴也不捂,肆意地笑出声音,道“这么看起来,连人带财的还挺合算。” 她同魏旻言并行往外走,仍不忘回头对魏涵双挤眉弄眼,似乎在说着: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事关感情,尽管她和姚时安血脉相通,也猜不透他对华城公主是何态度。 再说了,外人即便是看得再清楚又能怎样?往后的日子,终归是他们自己要过的,总不成还让她替人谈恋爱吧! 姚时安听闻妹妹和妹夫,毫不避讳地谈论着婚后事,不由皱了皱眉,拱手朝着居上位的少女道:“舍妹口无遮拦,让殿下见笑了。” “可我却羡慕嫂子,能像这样无所顾忌。” 姚时安长身而立,声线温柔中带着力度,“殿下是我大胤的嫡公主,一出生就背负着常人所没有的荣耀和责任……” 魏涵双听了前半段,便忍不住张口截断他后续的话,“公主有什么风光的?德宜长公主下嫁后,张氏那龟孙儿在外头花天酒地的,姑妈还紧要着面子不敢离了。” 姚时安语气渐有几分松动,却仍自持着礼数,“皇上定会为殿下择一门好亲事,断然不会委屈了您。” 魏涵双一听闻这事儿便有些来气,说话的口吻也含了怨怼,“父皇确实替我相看了位儿郎,但你猜怎么着?他竟给回绝了。难不成我好端端的,还要违反他人意愿行那强嫁之事吗?” 姚时安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未因她所说的话而起波澜。 魏涵双顿上一顿,重新再开口时,已有了可怜的意味,“你说,过去三年了,他还有没有可能改变心意?” 姚时安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双臂上的青筋也如小蛇一样蜿蜒在皮肤表层,历历可见。 只不过,此时的魏涵双早就丧失了理智,即便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也不奇怪。 姚时安沉默良久。 当初的他太过年轻气盛,总觉得将来还有大把时光,不该这么草率地定下终生。 如今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便想好好对她补偿,“其实……”他艰难地开了口,又觉得口头的承诺过于随便,反倒不够郑重。 思及此处,姚时安忍不住勾了勾唇,内心自嘲起来,自个儿现在畏首畏尾的样子,哪里还配得上她的喜欢。 他敛起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望向她的目光掺杂了太多东西,她辨不清,也不敢去辨。 魏涵双见他迟迟不往下说,心中想开了些许。 也是,人心岂会轻易地改变,想来就算再过个三十年,不喜欢的依然是不喜欢。 她垂下头,别开眼,也就是这一瞬间,错过了他放在自身上温和爱怜的目光。 这边是无话可说了,另一端的姚思浅嘴巴仍旧开开合合,停不下来。 “夜晚的街市,可比我想像中热闹多了。”姚思浅掀开车帘,探出头往外看。 魏旻言看着她做出这般危险的行径,心里直犯嘀咕,伸长了手,打算把人拽回位置上坐好。只是,还没触及她的后背,却听闻姚思浅长呼一声,“啊——” 驾车的马夫似被这突如其然的声响给震慑了,手一撇,整辆马车便往左侧倾斜而去。 事出紧急,魏旻言顾不得许多,双手一环,就把姚思浅整个人揽进怀里,护得严实。直到再三确认马车恢复了平稳地行驶,才松手将人放开。 “知道怕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只见姚思浅双瞳失焦,神色茫茫然的,也不怪魏旻言会误以为是害怕了。然而,她却抬手指了指窗外,语气结巴,“你,你看那边。” 魏旻言一眼望去,就看到年轻男子怀中窝着个烟花女子,眉宇间尽是轻狂。他穿着一身华服,只是头戴的玉冠略斜,发簪也松松垮垮的几乎要落下来。 乍看只觉得这男人行迹风流,但仔细一瞧,他可不正是魏旻德吗?而那位被他搂着腰肢的女子,亦甚是眼熟。 魏旻言细想了一阵,终于记起自己曾在平东将军府上见过她。 传言,程老将军豪掷千金赎下这名舞姬,回去以后吃穿用度皆等同主子,心肝宝贝似地捧着。 那名舞姬生得极为艳丽,高鼻梁深眼窝,五官大气,活脱脱是个异域美人。正因为她这别具风情的长相,才让魏旻言轻易拼凑出她的身份。 辛辛苦苦培养几年,转头却送给了魏旻德,这程老将军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魏旻言并不打算隐瞒姚思浅,反倒直言不讳地说道:“那女子出自平东将军程氏府里。” 闻言,姚思浅瞬间冷静许多。 官员间私下相送些娇姬美妾是常有的事儿,魏旻德图的未必是美色,而是她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虽说如此,临近婚期仍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尤其魏旻德还是姐姐不惜犯上,也铁了心要嫁的人。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魏旻言见小姑娘面色不快,有意逗一逗她,“往后我若是有意纳妾,你可怎么办?” 他倒是盼着姚思浅能说些你侬我侬的话儿来调调情,谁知她竟冷冰冰地说道:“你如果纳一个妾,我便收一个面首,你纳一群,我收一窝。” “我这个人,很讲究公正的。” 魏旻言闷声道,“你给我收起这些荒诞的想法。” “那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做不得真的。”姚思浅狡黠地笑了笑,“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那些个小白脸连给您提鞋都不配。当然了,外头的女人就算给我捏肩膀捶腿,我还嫌粗手笨脚的。” “所以,殿下也歇了这门心思吧。要不,到时候传出什么,太子妃善妒,把姬妾们统统赶去农庄的事儿,对殿下的声誉也不好。” 姚思浅这段话要是落在外人耳里,只怕会觉得惊世骇俗。皇家最重子嗣,更何况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屋里十个人都不嫌多,而她言下之意居然想独占整个东宫。 魏旻言还未置可否,马车已在英国公府前停稳。 他遂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递到她的面前,“上回,你忘记带走的。” 夜色微暗,姚思浅并未仔细查看便收进了怀里,当然也没有在意他所说的上回是什么时候了。 “那我走啦。”她踩着马夫提前放好的梯子,一阶一阶往下走,头也不回。 魏旻言见她欣然地收下,嘴角略微浮起一丝笑意,时隔这么多年,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待魏旻言回到东宫时,夜已深,惟有梁湛仍寸步不离地候在殿门口。他一见来者,立即单膝跪地,道“臣参见殿下。” “平身。”魏旻言不断按揉着太阳穴,似乎很是疲惫。 梁湛见了状,不禁有些担忧。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9节 当今皇上在盛年时着实是位明君,但人步入中年以后,愈发地耽溺于享乐,政事几乎全扔给儿子们处理。殿下这几日忙于朝政,便没怎么阖过眼,偏偏今日还陪着太子妃这么东奔西跑的…… 梁湛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太子妃不懂事,心里面对这位主儿的好感再度下降。 “你查到什么了,说吧。” “回禀殿下,这些年三皇子和江妃里应外合,笼络了不少朝廷命官。”梁湛语气微顿,恭谨地呈上一纸名单,“上头记录了近半年来,所有与三皇子有过来往的官吏。” 魏旻言接过后,由上而下快速浏览了一遍,便借着案上的烛火整张烧烬。名单里少说有数十条姓名,他却像过目不忘一般,全记在了脑海里。 “另外,还有一事,程老将军最近频繁地与戍守边疆的部下私联,其中似有不妥……” 胤朝律例规范,将军与部下互通的文书皆须经由审查,以防有将领拥兵自重的情形发生。程氏此举,恐怕已在犯忌的边缘触碰。 “继续观察,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择手段。” “臣遵命。”话落,梁湛忍不住又开口说道:“恕臣多嘴,太子妃娘娘的性子兴许该改一改,殿下似乎惯得……”有些过火。 魏旻言心里似有把无名火烧了上来,沉了沉声道:“你确实多嘴,明天自个儿去领罚。”说罢,他却觉得语意传达的不够清楚,遂加重语气—— “我不惯着她,难道该惯着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二】妹妹篇 姚思浅:听说,妹妹是哥哥的小棉袄? 魏旻言:?我怕是得了个假妹妹。 华城公主:傻哥哥说什么呢,我可是在帮你追妻鸭! 姚思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冷漠.jpg】 华城公主:你?我没把你那张脸按在地上磨蹭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皿?) 第10章 前世如梦 这晚,皇上留宿端贵嫔宫里。 端贵嫔入宫时年方十三,五官还没完全长开,眉眼间已有了些许妩媚之色,端的是个小美人胚子,更别说,她如今正是花儿似的年纪。 满后宫的嫔妃中,当属她侍寝的时日最长。 但这位端贵嫔偏偏出身不高,从前没少看江氏的脸色度日,心中愤恨。这会儿逮着她的错处,自然不会错过任何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想了想,她放柔声音道:“过两天就是旻德成亲的日子了,江姐姐作为生母,定有不少事情需要交代,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怎么是好?” 皇帝乍一听人提起魏旻德母子,幽深的眸子里便透出不悦的目光来,“朕并未下旨禁足江氏,她自己不敢见人,又有谁管得着?” 端贵嫔含笑伏在皇帝肩头,“皇上向来心疼姐姐,都不舍得冷落了太久。这回,姐姐只怕也在等皇上先服软呢。” 她刻意咬重“服软”二字,便是暗指皇帝完全被江氏拿捏于股掌之间,直犯君王的心头大忌。 皇上本就恼了江氏,再让她这么挑拨几句,怒气顿时在胸腔里翻涌起来,几乎要淹没他仅存的理智,“周瑞海!” 不出片刻,周瑞海就带着一脸喜忧难辨的神色走进来,未等皇上吩咐,他便张了张口道:“启禀皇上,广阳宫来报,江妃娘娘遇喜已有月余。” 皇帝一怔,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此事当真?” 而在他身畔的端贵嫔反应则剧烈许多,只差没从榻上惊跳起来,“你说什么?” 话落,她立马察觉到不妥,急急忙忙地接上一句,“可请御医去看过了?” “回娘娘的话,稍早前李院判亲自给江主子诊了脉,千真万确。”一顿,“只不过……李大人说了,江主子的年龄已不再适合生育。再加上,主子这几日大喜大悲的,连带着胎象也不甚稳固。” 周瑞海用力咽了咽口水,才敢大着胆子道:“李大人的意思是,请皇上定夺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否则,待到月份大了,一个弄不好可能母子皆……” 闻言,皇帝低着头沉吟了半晌,终是开口道:“摆驾广阳宫。” 宫里头打从五皇子出生到现在,已有将近十四年时间没有传出任何喜事。皇帝嘴上不说,心里却比任何人都介怀。 周瑞海轻抬眼皮,暗暗打量着皇帝的面部表情。 这孩子投胎的时机实在过于巧合,怕就怕这京城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圣驾还未到广阳宫,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气息,浓烈的有些熏人。 皇帝不禁皱眉,“什么味儿这么大?” “回皇上的话,这是江妃娘娘在熏艾。”艾灸驱寒止血,乃是有孕女子常用的药材。依江妃的身子看来,只怕也只能倚靠药物吊着这得来不易的皇嗣。 周瑞海心知,皇上念在十数年的夫妻情份,定会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果不其然,当皇帝看见江氏气息微微的瘫在床上时,怒意早已散尽。 她失了光华的容颜变得有些苍白,甚至说枯槁也不为过。皇帝细细端详了许久,才强忍着悲痛道:“留不住的,便是再执着也留不住,卿究竟何时能明白这个道理?” 江氏身子微微一颤,动静小的几乎无法察觉。她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是——自从她选择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妾腹中所怀是皇上的亲骨肉,也是妾和皇上在这世上的连系,妾……便是拼上这条命也会将他顺利地产下。” 皇帝听罢,默然地站起身,仅在临走前抛下一句“保重身体”。 周瑞海见状,连忙快步跟在他的身后,“皇上,您看端贵嫔娘娘那儿……” “朕回宫独寝,让她尽早歇了吧。”说完,他又喊住正欲前去传话的周瑞海,道“晓谕六宫,妃江氏贤良淑德,朕心甚慰,复位为宜贵妃。” 广阳宫的掌事宫女香菱在听了皇上口谕后,止都止不住地啜泣道:“娘娘,既然皇上已经下旨复了您贵妃之位,这孩子还是……毕竟,人活着才有盼头啊。” 江氏只觉得浑身乏力,连带着困意也在此时一涌而上,累得她索性闭上了双眸。香菱望不进她的眼,却见她好似松了口气,呼吸亦逐渐安稳。 “香菱,你知道么?我倒是盼着就这么去了,因为唯有逝者才能永远以最好的模样留存在活者的心中。” …… 同一时刻,姚思浅正在睡梦中流连。 梦里面她看着身穿大红喜服的魏旻言走近,正当她扬起嘴角想要给他一个笑容时,魏旻言却连目光都没有吝啬给她,错过身牵了姚思柔的手走向喜堂。 而观礼的宾客恭喜声连连,贺得也并不是她,仿佛一切的热闹皆与她无关。 时间往后跳转几年,姚思浅始终不愿嫁人。英国公百般无奈之下,干脆招了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入赘,两人过起闲散的日子。 直到这日,她入东宫探视患病的姐姐,碰巧在长廊上遇见魏旻言。 那时候的他刚经历了坠马意外,单眼失明,周围却连半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他微微佝偻着腰前行,神色黯淡,完全没有现在的意气风发。 姚思浅张了张嘴,想喊,却喊不出声,只得无力地目送着他远去,背影尽是落寞。 不远处,负责洒扫的婢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 “我昨晚当值的时候,又听见太子殿下对着娘娘发火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印象中,殿下也就新婚那阵子态度还稍微温和些,再之后几乎没给过娘娘什么好脸色看。” “哎,想想太子妃娘娘也怪可怜的,好端端一个女儿家,秀外慧中的,却摊上这么个倒霉夫婿。” “依我看啊,咱们殿下的左眼怕是治不好了。这有了眼疾,江山还能坐得稳吗?” “嘘,这话可别乱说啊,再怎么说还有皇后娘娘在呢。” “外头的议论声都快翻天了,难道还偏不许我说啊?” “话又说回来,我前些日子从安公公那儿听说,太子殿下之所以看不上娘娘,是因为心里头还惦记着位白月光似的人物呢,还挺痴情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让殿下这般求而不得。” “这种事情是如何得知的?” “似乎是,殿下随身携带着一方女用的绣帕。” “啧,都相赠手帕了啊,那岂不是私定终生了?” 手帕,手帕……手帕!? 姚思浅猛然惊醒,突然回想起来那日临分别时,魏旻言曾递给她一张绣帕。 姚思浅瞬间冷汗淋漓,后背黏腻成一片。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那人失去左眼的模样也着实憾人,她抚着胸口,皱了眉,无端的心痛起来。 不,不至于吧,难道她做的梦要成真了? 她再也顾不得其它,翻身下床,赤着足去寻那块帕子。 在外守夜的红杏听闻动静声,赶忙小跑着冲进屋里,“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语落,便见姚思浅神情复杂地转过头来,“红杏,那块帕子……”她比划着大小,在昨日换下的衣物里翻着。 “啊?”红杏怔了怔,转而一笑,从姚思浅枕下拿出了帕子:“小姐找的可是这个?” 姚思浅快走几步,“你怎地放在这里。” 红杏掩嘴笑:“小姐还说对太子殿下这般好不过是因为媒妁之姻,如今看来啊,岂不是放在心尖。看来奴婢放这帕子在您枕下真是放对了。” “……” 红杏显然是误会了,但姚思浅疲于解释这些,转而便道:“你去点上几盏蜡烛吧,我有点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那小姐咱先穿上鞋子啊,病从脚入,您自个当心些。” 姚思浅这时才感受到脚心传来的一股一股寒气。 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慌张了…… 她扬了扬手让红杏先出去。 夜深,烛火泛着黄晕,她移了一盏到床边,指腹磨蹭着帕子的刺绣纹路。 她左看看右看看,帕子上的绣样虽然称不上做工完美,但就这细密的针脚绝对算是精致,不像是出自她自己的手,多半是姐姐闲暇时给她绣的小物品。 如果那场梦与现实有关,那么魏旻言或许从更早以前就开始喜欢她,但却因为这张手帕误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是姐姐,因此娶错了人…… 思及此处,姚思浅停顿了半晌,不住地干笑几声,只怕是自己折子戏看多了吧?夜长梦多,这几日发生那么多事,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也是有的。 但是,她眼眸暗了暗…… 她将帕子托在手心,不由的思索,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个女子绣的丝帕呢,而且还如此随意的给了自己呢? 那这个帕子的主人对他而已,是珍贵?还是可以随意抛却脑后的呢? 实在是想不通,她索性不再想,喊了红杏:“熄灯就寝吧,我困的不行了。” 事隔几日,魏旻德与姚思柔成婚,并获准开府为王,皇上钦赐了寿字为封号。一时间,他几乎恢复了往日的风光,仿佛不久前的屈辱只是一场虚幻。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0节 第11章 再遇前夫 隔日,姚思柔梳了个高于头顶的新妇髻,又穿上一件王妃制式的绫裙。玫瑰红色的裙摆,以孔雀初生的细羽织成花纹,奢靡中透出皇家的贵气。 过去在英国公府里,虽然吃穿用度从不匮乏,但到底也比不得宫中。加上魏旻德又是个舍得花销的,屋子里所摆设的样样皆非凡品。 姚思柔看上去气色红润,如今这寿王妃当得倒真是惬意了。 “王妃,您看等会儿是不是先去拜见中宫皇后,之后再去贵妃娘娘那里?”宫女舜华脆生生地问道。 闻声,姚思柔回头瞥了眼,便见少女相貌姣好,身形娉娉袅袅的很是轻盈。 “本妃记得,你叫做舜华吧?舜华……颜如舜华,果真是人如其名。” 舜华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粉唇轻打着颤道:“奴婢愿做王妃的牛马,任凭王妃差遣。” 姚思柔莞尔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本妃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瞧你,这都吓成什么样儿了?看着倒像是苛待了你似地。” “奴婢是粗鄙之人,行止不够稳重,让王妃见笑了。”舜华缓缓直起身子,心里仍止不住的后怕。 舜华本就是惹了前主子不快,被打发到冷宫当差的低贱宫女,说是人人厌弃都不为过。但面前这位新王妃倒好,冷着自己的陪嫁侍女不用,却让她进里屋侍候,岂能不多心? 然而,姚思柔确有其他意图。 舜华此人,不久前还是在端贵嫔跟前服侍的人儿。若非她自个不安分,想借着一张天生的美貌爬上龙床,也不至于遭人赶出来。 这样的狐媚子,又有哪个女人容得下她? 但重生一回的姚思柔偏偏知道,前世舜华仅凭一己之力当上娘娘,还瓜分了本属于端贵嫔的圣宠。 既然早晚要上位,不如由她推上一把,让舜华做自己在宫里的眼线。 想了想,姚思柔不由将语气放轻些许,道“亲疏有别,自然是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舜华不敢质疑她的决定,只得答应着“是。” 当姚思柔双足踏进广阳宫的时候,江氏正虚弱地坐在床上,任由宫女一勺一勺将吹凉的汤药递到她唇边,直到瓷碗见底,才侧过头,瞄了眼她,“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姚思柔垂眸,声音渐轻,“托母妃的福,甚好。” 她方才静静等在一旁,早就发现了江氏服用的并不是安胎的药物,反倒像美颜汤。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争宠。 闻言,江氏再度打量她,却是凝着眉不语。 姚思柔的教养不比皇家公主差一分半毫,乍看的确让人挑不出毛病。也怪不得眼高于顶的苏皇后能看上她,但是…… “旻德这孩子,不懂得妇人心。缠绵时化成水一样温软,毒起来分分钟要人命。” 姚思柔把头低得更低,以避开她审度的目光,“妾愚昧,不知母妃所欲表达为何。” 前世她与江氏来回周旋,就是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让江氏直夸她是个聪明人。但这一世,她似乎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在本宫面前,还用得着装傻么?如此看来,你也并没有把本宫当作自己的母妃看待。” 姚思柔见江氏不悦,心里慌了又慌,急忙开口解释道:“妾虽曾和太子殿下有过婚约,但太子从未将心神放在妾的身上,反而对妾的妹妹暗生情愫… …换作谁是妾,只怕都会心寒的吧?也就在这时,妾结识了寿王爷……” 一段话说到最后,姚思柔的声音越发低微,“自从遇上王爷后,妾满心满眼的都只看得见他。” 江氏沉吟片刻,对她的自表忠贞并未尽信。 “这两日,本宫身子乏得很,就不绕着弯子说话了。你记着,本宫可不像凤仪宫那位能够任人唬弄。你若胆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惹事生非,有的是办法摘了你王妃的封号。” 或许是因为身在病中,气息尚且不稳,江氏的语气不如想像中的严厉。但对于姚思柔而言,吓阻的效果仍旧相当明显。 她颤颤巍巍地应了一声,“妾不敢。” 适逢正午,香菱的出现打破了屋里凝重的气氛。 “启禀娘娘,周总管方才传话,说是皇上过一会儿来陪您用午膳,让您提前做好接驾的准备。” 江氏复宠的如此快,似是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姚思柔即便内心百感交集,浮现在面儿上的,也只有一贯的微笑。 “嗯,本宫知道了。”江氏说罢便侧过身,慵懒地阖上双眸,“你要没别的事儿,就尽早跪安吧。” 主人有意送客,姚思柔自然不会没眼色到继续留着叨扰。她起身行了个礼,便快步退出广阳宫。 江氏待她虽然不甚亲厚,但或多或少也存着些婆媳情份,到底没有过分的刁难。直到在凤仪宫门口呆站半个时辰,姚思柔才真正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 “皇后娘娘实在抽不出一丁点空闲的时间见您,还是请王妃回吧。”霓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姚思柔深吸了口气,以按耐住将要倾泄而出的不满,“无妨,皇后娘娘贵人事多,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得一道讥诮的男声传来,“究竟是谁给的你这个脸,难不成一国皇后还需要你区区一个皇子妃的谅解?” 他的声线,清澈却略带沙哑,姚思柔听了近两辈子那么长,几乎每一个语调皆熟烂于心。以至于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她立刻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姚思柔嘴角微僵,半晌都没能调适好心情,只得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魏旻言皱了皱眉,丝毫没有心软放过她的打算,“内命妇进宫首先向皇后请安,怎地王妃连这点规矩都不明白?还是说,王妃压根儿没把中宫放在眼里。” 魏旻言没喊起,姚思柔就只能维持屈膝的姿势答道:“是妾疏忽了。妾今早听宫人汇报,得知母妃身子不爽,一时牵挂过甚才犯下这等低劣的错误……还请太子殿下念在妾的孝心,宽恕了这回。” 魏旻言鼻尖溢出一声轻哼。 尽孝是理所应当的事,若是真有孝心,又怎么会拿来说嘴?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罢了。 “王妃孝顺,就亲手为宜贵妃抄写两百遍经文消灾解厄吧。”话落,不待她回答,抬脚就要走。 姚思柔心里顿时窝起一团火,无处可发。 从前世到今生,她艰难的处境似乎没有改变过分毫。仍然是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挣扎,求生,处处看人脸色…… 然而,同是出自英国公府上,妹妹姚思浅不争不抢地,就得尽了所有人的宠爱。 她不甘心,乃至整个人都快要夹杂着愤怒,怨恨的嫉妒心给吞没…… 基于这份心理,姚思柔张口喊住了魏旻言,“殿下以为,抄写经文就是尽了孝心?那妾的妹妹曾为礼部尚书家的老夫人手写经书,可算是孝顺了陈老夫人?” 这番话真可谓是强辩了。但魏旻言听后,却无心就她三观不正的部分做修正,只管将注意力放在姚思浅身上。 说起礼部尚书陈氏,他仅有的印象,便是近日在英国公的寿宴上和他家小公子打了个照面。更多的,诸如姚、陈两门关系远近等等事情,魏旻言一概不知。 思及此处,魏旻言不禁有些郁闷。 他一天天的都盼着,能早日把她拐进家门才好,但对于人家姑娘的交际圈却毫无了解……这个准夫君当的,实在是不合格。 想了想,魏旻言当下就决定,回去以后立刻给姚思浅写封书信。他突然地归心似箭,也顾不得姚思柔这厢还在等着他的回应,掉头就走。 姚思柔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怔了怔,才急匆匆地开口道:“殿下难道没有什么话想问妾吗?” “问题没有,忠告倒能给你一句。”魏旻言脚步微顿,却连一个回眸也吝啬给她,“别在妄想挑拨本宫对她的感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旻言:下面的问题,请据实以答:1.总共有几位闺中密友,分别是谁? 2.可有竹马,是哪家的臭小子? 3.?? 姚思浅:“?”结个婚,怎么还做起访谈来了【嫌弃脸】 第12章 和亲使者 姚时安刚从外面回来,正准备顺道去广月阁瞅两眼,便在回廊处遇上了青桃。她怀里似乎揣着什么,因为藏的深,看得不甚清楚。 姚时安不禁感到奇怪,张口就喊住了她,“慢着。” 青桃见是姚时安,心里着实一惊,这……碰到谁不好,偏偏是最难应付的一位爷。 “奴婢请世子安。” “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可是念儿要的?” 青桃咧了咧嘴,嘴角凝成一个僵硬的弧度,“哦,世子殿下问这个啊!不过就是寿王妃娘娘托人给二小姐送了封信。没多大点事儿,不劳世子挂记。” “柔儿?给我看看。”说着,姚时安伸出手,却被青桃一个闪身躲了开来。 她尴尬地轻咳几声,道“姐妹间难免有些体己话想说,世子还是别看了吧。” 姚时安眉心一拧,“我听说,念儿和太子殿下时常互通书信,可有其事?” 他在今日之前就略有耳闻,本来打算亲口询问姚思浅。但如今,撞见青桃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便肯定了七八成。 “这,这……奴婢也只是听命办事。” 姚时安听了,也的确不再相为难,只道“我和你一块去吧。” 于是,当姚思浅听到门口的动静声,抬头一望,就看见青桃尾随姚时安身后走来。后者的脸色算不上好,像是清朗的天空染上一层阴霾,淡淡的,却挥散不去。 “哥哥,怎么来了?” 姚时安揭袍而坐,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隐含着责怪。 “太子殿下看重,为兄的自然替你高兴,但左右完婚也就这半年中的事了。两情若是长久,又何需急在这朝朝暮暮的?” 姚思浅不禁觉得头疼,哥哥说教起来一套一套的。此时不打断他,还不知道能训多久,“哥哥多虑了,”她摆正身子,满脸严肃地道:“哥哥是知道妹妹这性子的。妹妹连提笔都嫌费力,更别说写这方方正正的小楷了。” 闻言,姚时安不由一愣。 自家妹妹对感情的态度向来开放,以至于,他下意识就认为是姚思浅主动开始的书信往返。结果,真正放不下的人居然是太子爷? 姚思浅重重地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颇为烦恼,“哥哥,我只问你一句,太子殿下同你说话,你敢不回答吗?”不等姚时安回应,她又接着道:“至少我是不敢的。那么,书信也是同等的意思啊。” 她一通话把姚时安堵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摇了摇头,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无奈,“你啊你……”微顿,“可毕竟是亲笔的东西,内容也别太过露骨,以免将来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姚思浅不语,墨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直盯得姚时安头皮发麻,“怎么了?” “我说哥哥,我明白你是个矜持又保守,优雅又含蓄的君子。但你再怎么保守,也不能保守到都这么老大不小了,还不娶亲吧……否则,将来爵位该由谁继承呢? ” 姚时安心情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谁能想到,像他这样从小到大皆不让爹娘操心的才俊,竟然也沦落到需要家中幺妹来逼婚了。 “若是有了合适的女子,我自然会去提亲的。” 姚思浅半信半疑,“依你看,华城公主合适吗?” 当这四个字一进入耳畔,姚时安顿觉心跳似乎漏了节拍,久久也难以回神。 他脑海中不可遏止地浮现,十来岁那会儿出入宫闱,小公主成天将爱与不爱的话儿挂在嘴边。起初,他还有几分羞涩,尤其她仰起头,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时,粉妆玉琢的模样着实让人怜爱。 但是听得多了,他便渐渐地不再上心,甚至于没当一回事。 “哥哥先别急着否定,”姚思浅循循说着,“你和公主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情谊在,身份也相匹配。再加上,哥哥并不执着于功名,说起来尚主未必是件坏事。” 她会这么说,多半是考量到当今的风气。而贵族子弟以尚公主为恶的缘由,还得从前朝说起。 当时的天子为防外戚乱政,架空了驸马的实权,除了个从五品的官衔外,几乎一无所有。也因此,给人一种尚了公主等于自断前程的认知。 然而,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是姚时安真正在乎的。 “她很好。” 他说着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姚思柔却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若不是这些年游历南北,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姚时安或许直到现在也意识不到,那股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1节 乍看之下,似乎每个女子都像她,但再定睛一看又觉得,谁都不如她。魏涵双就仿佛时时都在,从未有片刻抽离他的生活。 姚时安这趟回京前,就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向圣上求娶公主。 “对了,我听人说哥哥明儿早上要入宫求见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姚时安语速和缓,说起话来不紧不慢,“总不好年年领着国家的俸给,却不做点实事。”言下之意,便是要入仕途了。 姚思浅心知,哥哥想要领到合意的差事只怕并不容易。 他看似精通治国之术,实则不过空有一张嘴,却缺乏处理政务的经验。即便皇上有意让姚时安到基层磨练自身,又有哪个管事的敢任意使唤他? 十有八九是给他分配个用不着决策,还有油水可捞的肥差,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但既然哥哥有这份报效家国的心意,她也不欲泼人冷水,就转了话题道:“哥哥若在宫里见着太子殿下,便代妹妹转告一句,说……要么,咱直接养只擅长人语的鹦鹉来传话吧,我最近写字写得是腰酸背疼的,可累人了。”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姚思浅笑眼弯弯,拖长了尾音说道:“这么说就对了。想必他听完,也只会觉得是我在犯傻,丢不着你的脸的。” “……” 隔天,姚思浅没盼来鹦鹉,却等来一道坏消息。 “北芩使者与格格来朝,皇上令几位皇子好生接待贵客。所以,太子殿下这几日多半是腾不出时间来了,请主子自个保重。”梁湛恭恭敬敬地秉告道。 面对着一个闺阁女子,他并没有打算将国事摊开来说,只是简要地阐明一下来意。 接待贵客? 对方只不过派了个使者和格格,大胤用得着出动所有皇子吗?姚思浅认为,好面子的皇上断断不会做出这般自贬身价的举动。那他把魏旻言留在身边,只怕还有要事商议。 梁湛停顿半晌,都不见姚思浅回应,越发地着急起来。他一心想早结束早交差,便接着说道:“另外,太子殿下派了人去寻一双鹦鹉,让您耐着性子再等等。” 梁湛这个太子近卫,过去那叫一个风光,即使将军和他说话都得好声好气的,深怕说错话惹他不高兴。而现在,换成他好言好语的,怕怠慢了太子妃……谁听了,还不得叹一声气。 “嗯,劳烦了梁大人走这趟,实在过意不去。正好前几日从库里寻出一把无主之剑,请大人笑纳。” 姚思浅明白魏旻言之所以派他来递话,多半是顾虑到她那几句怨言。她并非白眼儿狼,谁待自己用心感觉得出来,自然不会让他难做人。 姚思浅不仅没有端着太子妃的架子,反倒一口一个大人,大人的喊,喊得梁湛心情好转许多,谢了恩,方道:“太子殿下还在等臣回去覆命,臣先行告退。 ” 梁湛出了英国公府,片刻也不多留,径直折回东宫。 北芩向大胤朝贡已有二十多个年头,偏偏从前年开始断了往来。背地里吞并北方诸多小国,不难看出早有异心。 这回,突如其来的出使,一来是为了探探胤朝的虚实,二来大约也存着相互联姻的心思。 只不过,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北芩王就自作主张把格格送了过来,倒真有把握皇上一定会点头答应。 而此时,在延英殿中,皇上拍案而起,呼吸因为动了肝火变得不顺。 “这北芩王实在放肆!一言不发地就把人塞过来,如果朕不同意,他又当如何?” “父皇息怒。”魏旻言拱手过头,“格格的去处倒也好办。宗室中尚未娶亲的除了五弟,仍有几位王爷,身份与北芩格格算是相配。” 皇帝沉吟良久,再开口,气息却犹不平稳。 “格格背后所靠,是整个北芩的势力,自然不能落到外人那里。”他顿上一顿,“朕已令周瑞海去安排,让格格暂时住在寿安宫侧殿。” 五皇子魏旻棠论虚岁也就十五,压根儿不到成婚的年龄。魏旻言思及那个内向软弱的弟弟,终是有些不忍,遂开口道:“如今,北芩王尚且没有表态,父皇不如先观望一阵子,再下决定。” 皇帝不置可否,语气耐人寻味,“太子以为,北芩王会让格格当个有名无权的皇子正妃?” 听罢,魏旻言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盘算。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让五皇子迎娶北芩格格,而是要自己纳了她当侧妃,以作为安抚外族的手段。 魏旻言一屈膝,便跪了下来,“父皇所出的儿子,皆是天之骄子。北芩王若是真心顺服于我大胤,又怎会对父皇钦赐的婚事感到不满?” 皇帝看着面前正和自己作对的儿子,幽深的瞳眸中隐隐透出一股森寒的气息。 “朕只问你一件事,你……究竟是不愿纳北芩格格,还是不愿纳任何侧妃?”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这只簪子好看,去,给太子妃送去。 太子:这本书有意思,太子妃肯定喜欢。 太子:不知道太子妃有没有按时用饭,你去看看。 梁湛:我还是殿下的爱卿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端上的倾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云端上的倾栀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违逆圣上 魏旻言与皇帝议事整整一下午,踏出延英殿时,天色已呈现一片昏暗。 他按了按前额两侧,却按不住内心的烦躁。方才父皇一问到纳妃的事,他几乎想都不想就回了句,“儿臣有太子妃一人足矣。” 短短几个字就把皇帝气得一手捂住胸口,险些晕了过去,直直逼问道:“难不成,你还想学那些文人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把戏?朕看你是忘了怎么当这个太子!” 在他听来,魏旻言所说的就是件极为可笑的笑话。 魏旻言顿了顿,皱着眉,似乎在苦思苦想,说出口的话却和不经思考没什么两样。 “儿臣对太子妃情有独钟。即便真纳了别的女人入府,也不过当个花瓶摆着……这宫里,还缺摆设么?” 闻言,皇帝只觉心中仅存的那根理智线骤然绷裂,怒意一下子涌至喉头。他只手举起一方砚台,就往魏旻言所跪之处摔去,丝毫不手软。 面对来势汹汹的皇帝,魏旻言闪都不闪,正面地承受了他所有的怒气。直到砚角砸破额头,在他俊美的面庞落下一道口子。 皇帝还愣在原地,就听得魏旻言开口道:“父皇英明,知权衡而操轻重,可儿臣自幼养在母后身边长大,觉得这深宫里的女子实在是太苦了。” 他语气不温不火,反倒很轻易地勾起藏于内心深处的情谊。 皇帝过了盛年后,血液中那股少年独有的锐气几乎被消磨的一点不剩。渐渐地,他开始念旧,比如对宜贵妃,也比如苏皇后。此时,听魏旻言这么一说,就油然生出些感慨。 “帝王家,不负天下苍生就可问心无愧,其他的终是顾及不了。” “儿臣若负了太子妃,必定愧疚不已。”魏旻言语气硬铮铮的,似毫无缝隙可入。 皇帝见怎么都说不通,心里有气,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能硬是把北芩格格送进东宫吧?就算能,以他这个儿子的性格,指不定要连人带着包袱给扔出来…… 思及此,皇帝口气冷然,“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行至半路,魏旻言不禁陷入沉思。 从小到大他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尽管在言谈举止中纵着性情,却保持着适当的度,不曾逾越半步。否则,父皇也不会双手一放,就将大半的政事都交由他处理。 任性又理智,这么多年来两种情绪同时存在他的心里,一直很平衡。直到重新遇见姚思浅,那个他惦记了七年的小姑娘。 当下,他一心想把在野外苟合的魏旻德和姚思柔当众拎出来,所以当姚思浅出现时,魏旻言险些就要认不出她来。 若不是她的语气、容态、眼神早已深深镂刻在心里,过分清晰,魏旻言也难以相信寻了那样久的姑娘,会是未婚妻的妹妹。 好不容易找回她,魏旻言只觉自己对她的重视,甚至将他一直心系的江山都衬托的轻微了。也因此,今日才能当着父皇的面儿说出那般违逆的话。 想着想着,魏旻言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就好似……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亦步亦趋。他心下一凛,把戒心提上了嗓子眼,瞅准时机回头一看,却愣住,“格格?” 北芩妇女不似中原习惯了绾髻,她披散着头发,任由一头如绸缎般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风起时,卷起的发丝几乎遮住她大半张脸,美的朦胧。 她一开口,语气却冷的能凝结空气。 “你就是你们胤朝的太子?” “格格找本宫有事?” 魏旻言在回答她的同时,也静下心来观察四周的动静,却听见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太子无须担心。如今我这条小命掌握在胤朝皇帝手里,岂敢设置什么埋伏? ” 魏旻言也笑,笑中带点嘲讽,“既然这样,本宫奉劝格格尽早回去歇着吧。以免夜深露重,半路出点什么岔子,倒坏了北芩与我大胤的友好。” 北芩格格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轻启朱唇,就有寒意侵袭而上。 “太子放心。我只不过是想见见自己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样子,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风流潇洒。这不,看完也该回去了。” 魏旻言笑意不减,眼底却弥漫着冰冷的气息,“格格真有意思。只可惜,这东宫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话落,魏旻言别开眼,不再注视她。 “哦?看来风流是真,但痴情更是真的呢。”她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欢快,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而感到雀跃。 “她究竟用什么把太子迷成这样?” 说到这里,魏旻言已有了些不耐,“格格若是缺人聊天,让内侍局多拨几个人过去便是。” 闻言,她收敛起玩笑的神态,正了正色道:“我要求不过分,和寻常的侧妃一样待遇就成。作为交换,我还可以提供你不少有用的政治情报。这些都是被你当成瑰宝般珍视的太子妃给不起的。” “侧妃的待遇?”魏旻言听罢,恍惚间就回想起那晚在马车上的谈话,嘴角不由勾了勾,“按照东宫的规矩,侧妃皆要给太子妃捏肩捶腿。本宫瞧着格格这娇生惯养的模样,也不像能伺候好人。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她一顿,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你把本格格当成什么了?” 魏旻言哂然一笑,“本宫不清楚北芩王如何认为,我大胤会欣然接受联姻。但……在颜面扫地以前,格格还是尽快回北方去吧。” 北芩格格听后,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好,好,还望太子记住今日说过的话。我祝你和太子妃百年好合,如此,就算是将来胤朝在你手中亡了,倒也能继续守着她过日子。” 说罢,她转身就走,背对着魏旻言的脸色是冷入骨髓的森寒。 魏旻言停顿半晌,着实想不明白北芩王此举的用意。 格格作为嫡系的女儿,根本犯不着像质子一样待在胤朝,以身犯险。更何况,从她的语气听来,似乎也不愿回归北芩……这其中,必有蹊跷。 待回到东宫,魏旻言立刻召了梁湛过来。 “你可打听清楚了?” 梁湛理了理头绪,才开口道:“是,那名将士是程老将军的旧部属,两人过从甚密。他在京中虽有妻室,近日却又暗中娶了位北芩的妻子,双方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那位北芩女子出自当地望族,手里倒也握有不小的势力。” 魏旻言冷哼一声,“朝臣私自勾结外族,他们倒是不想活了。”接着,他话锋稍转,“连带北芩王室的背景一并调查清楚,任何蛛丝马迹都别错失。 ” 吩咐完,魏旻言仍旧安不下心。即便他所训练的消息班子个个是高手,几乎不曾出过纰漏,但没有亲眼瞧见,还是无法肯定事情的真伪…… “太子妃可还好?”在提起她的时候,魏旻言眉目微舒,神情便有了些放松。 梁湛小心觑着他的脸色,答道:“回殿下的话,主子看上去一切都好。”一顿,“只是……” “嗯?” “皇上今日本打算宣见英国公世子,却不想出了北芩这事,就临时改口让他回去了。”梁湛用试探的语调问道:“臣听闻世子似有意在六部领职……殿下不如顺手做个人情予他?” “不用。” 以姚时安耿直的性子,魏旻言若是真给他安排了职务,难免让他觉得滥用裙带关系。魏旻言向来不做这类吃力又讨不得好的事。 梁湛不由一阵纳闷,这郎舅俩是在别扭个什么劲儿?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多绕个几圈。 “对了,”魏旻言抬起头,眼里透着浓浓的兴味,“你以为太子妃为人如何?” “啊?” 平白被惦记着的姚思浅,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堪堪止住。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2节 红杏见状,皱了皱眉,便伸手将两扇窗门合上,“小姐可是受了凉?” “许是有人在念叨我?”姚思浅垂下头,轻啜几口热茶,“说起来,明儿就是姐姐成婚后的第三日吧。突然碰上北芩来使,姐夫不知道能否腾出时间来陪姐姐回门。” 闻言,红杏亦不由惋惜,“女子回门,若没有丈夫陪着总是显得夫家不够重视。” “换作是我,拽都得把人给拽回来,谁还不是家里的宠儿呢?”姚思浅只手撑着下颚,露出一条优美的颌线。 红杏笑着摇摇头,嘴上虽说着“小姐莫要多思,太子殿下定会宠着小姐的。”心里却暗暗道—— 太子殿下,可要一直宠着小姐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小长假快乐(*^▽^*) 小天使们记得出去玩回来,不要忘记独守空闺的作者! 下一章更新姐姐前世的回忆,记得来看!记得来看!记得来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挑拨离间 拂晓,本该安安静静的寿王府,却回荡着喋喋的争执声。 舜华在门口踟蹰已久,终是提不起勇气进去,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昨夜王爷回来的晚,王妃在房里守到三更天,也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今晨一早,王妃正欲启程回英国公府,才得知王爷午后另有安排。两者僵持不下,就一直吵到了现在。 “王爷口中说着尊重妾身,却不肯随妾回去,这岳父岳母您还认吗?”姚思柔虽然用着敬词,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魏旻德起初还肯耐住脾气宽慰几句,这会儿却也由心底生出些厌烦。 “适可而止啊!即便本王人未到,但该有的礼数半点没有少,你还有何不满的?” “你……”姚思柔气急起来,有些口不择言,“王爷就打算用这点粗礼打发妾和妾的家人吗?” 舜华听了,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自身可能会遭受波及,抬脚进屋,贸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魏旻德本就懒于和她争吵,此时正好顺着台阶下。 “本王记得……你是王妃的贴身侍女舜华吧?还不快伺候王妃更衣。” 姚思柔哪里肯这么轻易的让步,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袖口,却被舜华一个侧身挡住。 “是,奴婢遵旨。” 等魏旻德一走,无处宣泄的姚思柔便将怒火悉数转向舜华。 “放肆!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余地了?” 她到底是不敢当着魏旻德的面儿造次,但区区一个小宫女别说任意处决,即使活生生扒下一层皮来,恐怕也没人敢置喙。 思及此,姚思柔面色一冷,声音是如坠冰窖的阴寒,“本妃跟前不缺人服侍,你姑且在这跪着吧。待本妃回来,自会亲自收拾你。” 舜华低着头,不敢答话。 如今,众人皆知自己是寿王妃的贴身侍婢,一切荣辱全系在她身上,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犯糊涂。 这些天相处下来,舜华也约略看出了一二。 王妃此人,平时看着是聪明人,但稍一遇上不如意的事情便容易因急躁而误事。 果真是浸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才会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绕着自个打转。舜华忍不住在心里讥笑几声,她若也能尝一尝,为奴的人千分之一的苦涩,那种每日醒来都需要为生存烦恼的滋味……又怎么会这样的沉不住气? 想到这,舜华仰起头,自知是时候该另觅出路了。否则,保不齐将来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英国公府。 开门的小厮见姚思柔独身回来,却是极没眼色地凑上前,伸长脖子便好一通张望。直到肯定了后头没有其他人车,方开口问道:“王爷没有和王妃一道来吗?” 姚思柔还来不及调适好心情,满腹的愤懑又被他给挑起,只觉自身已是落魄到连个看门的奴才都敢随意嘲讽。一时气上心头,道:“你一个看门狗废话那么多做什?还不快滚!滚!自个儿领二十棍子去。”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细想就脱口而出,多半是因着对大小姐的印象仍停留在豆蔻般的年华。大小姐从小脾气温和,才貌都是拔尖儿的。在没见过世面的下人眼里,那就是神仙似的人物 谁想得到,这只不过嫁人几天,便从好端端的淑女活成了泼妇…… 他又朝姚思柔远去的背影眺了眺,不知到底是权势还是情火,竟能迷了一个人的眼。 趁着午膳前尚有两刻钟的时间,姚思柔动身去了趟广月阁。 “姐姐来啦,这两天妹妹可是对姐姐日思夜想呢。”姚思浅三步并做二步地上前,握紧她的双手,说着这话时眼里没有半分虚假。 姚思柔侧着头,望见妆奁上方的镜子倒映出两道身影。她一身妃色华服,比起穿着嫩黄色长衫的姚思浅,实在贵气太多。但她偏偏明艳照人,一张俏颜上染着红光,顿时将自己衬得失了颜色。 “妹妹,”姚思柔抽出手,状似无意地推开她,“姐姐今日来,倒有件要紧的事想和你说。” “什么?”姚思浅对她的疏远稍有察觉,却在心里宽慰是自己多想了。 “姐姐只管说便是。” “北芩遣使来访的事儿,想来妹妹定也有所耳闻。我听王爷的意思,似是皇上有心将格格赐给太子殿下……”一顿,“不过,妹妹也无须过于担心。太子殿下昨儿还说,兴许要委屈格格做个侧妃。言下之意,可不是想保住你嫡妻的位置么。” 说着说着,姚思柔也不顾她是什么反应,叹了声气,继续道:“男人嘛,要么江山要么美人,总有一样会心动的。何况娶了格格便是两者兼得,只怕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的吧。” 话落,她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泯了几口。 只是品了许久的茶,姚思浅却没有如她预期中的难堪,反倒是笑中带一点苦。 “多谢姐姐提醒,只不过……我喜欢的事物就从来没有争输过呀。倘若真是输了,那我放手让给她不就得了。” 姚思柔怔了怔,又觉得这件事不能就此揭过,便道:“妹妹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对方背倚着北芩这座靠山,肯定没有这么好对付的。” “靠山难保山没有倒的那天,我还是靠自己最好。” 姚思柔见这招挑拨离间没能派上用场,顿时有些丧气,“罢了,不说这个。我今早答应了王爷会尽快回去,就不留下来用饭了。待爹爹下朝回来,你再替我转告一声。” 这话儿如果传进魏旻德耳里,他八成得轻嗤几声。他根本是巴不得姚思柔赶紧回娘家,最好还待满三天三夜,自个落得耳根清净才好。 姚思浅对他们夫气俩的房里事自是半点不知情,只觉得姐姐今日的态度有些反常。一时半会地,倒也拿捏不准是否要挽留。 而姚思柔也没给她多久犹豫的时间,径直起身离去。待到马车驶离英国公府一段距离,突然急刹,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马夫心下一惊,不由怯怯地向车内的少妇解释道:“回禀王妃,这里有位少年以身挡车,执意要见您一面……” 话音仍未落地,他口中的少年郎已拼了劲儿地冲上前,一把便将整幅车帘给拽落地上,“姚家大姐!我是亭珺。” 姚思柔眉头轻皱,本来打算随口打发几句,但念及陈家在朝中的声望,还是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亭珺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思浅和太子定亲了?” 闻言,姚思柔难掩内心的讶异,“这,可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吗?”转眼,却看见少年汗涔涔的,似乎真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模样,便带着不肯定的语气再次开口,“怎么你这才知道啊?” 当时她顾着自己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陈家有这么一位弟弟。 现在回想起来,陈亭珺确实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门闹腾一阵,而这几天却是意外的安生。 陈亭珺沉默良久,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有几句话,想麻烦你带给思浅……” “若她不想嫁,我愿抛弃这京中繁华,带她远走高飞,四海为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爷:嗯?听人有人想撬我的墙角? 梁湛:殿下莫慌,这四海都是您的,怎么逃也逃不出您手里。 太子爷:……这天下是我的,我是她的,是我逃不出她眼里。 调皮忠犬弟弟上线!我立flag,今晚二更,能拥有收藏、评论吗! (如果倒了别给我取收啊qaq 第15章 梦魇 “若她不想嫁,我愿抛弃这京中繁华,带她远走高飞,四海为家。” 姚思柔心里冷笑着,姚时安也好,陈亭珺也罢,这一个个的都把圣旨当成什么了?更何况,魏旻言根本不是个东西……他们招惹得起么? 回想起来,陈亭珺倒是从小就喜欢待在姚思浅左右,像个小跟班似的。甚至从前世,一直跟随到了今生…… 那些仿佛余烬般,残留在脑海中的回忆重新燃起。姚思柔对陈亭珺的印象实在算不上深,她仅仅记得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个苦情人。 姚思柔勾了勾唇角,与陈亭珺相比,自身的运气或许还好上一些,因为她曾经真切地感受过那人的温柔。 大婚当晚,魏旻言在席间喝了不少酒。呼吸时,鼻尖轻吐出淡淡的酒香,一阵阵扑散在她白里透红的双颊。 姚思柔微微颤抖着手,想将束缚般的衣带解开。隔着衣料隐隐的肢体接触,都能约略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和阳刚的气息。 她盼着这一天,很久了。 不仅仅是贪慕太子妃所带来的权位利禄,也贪恋面前的近乎完美的男人。而此时,魏旻言眸中映着她娇艳的脸庞,似有温柔的情愫在双目间流淌。 “小骗子,这些年倒是叫我好找。” 姚思柔沉浸在爱意中,并未意识到这句话有何不妥,不及思索便道:“柔儿一直在殿下身后,只是……殿下不曾回头看。” “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认出你来……” “殿下,”姚思柔愣了愣,眼里满是疑问,“您在说什么?” 魏旻言见她面色茫然,心下已有些奇怪,却还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我们见过面,你不记得了?” “柔儿和殿下何止见过,这不,还当着母后的面儿么。”说着说着,姚思柔恍然明白过来,“殿下莫不是……将柔儿错认成谁了?” 听到这里,魏旻言也想通了整件事情。懊悔之余,顿时往后一退,似不愿和她亲近半分。 姚思柔是何等的骄傲,被心仪已久的男子当成替身,享受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恩宠,自是又羞又恼,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事后,姚思柔自以为是地冷了他三天。 直到第三晚,魏旻言仍没有一丁点的表示。她才恍然发现,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身处在这场冷战当中,而魏旻言甚至连理都懒得理。 “不知殿下所青睐的是谁家的姑娘?妾身也好找个好日子前去提亲。” 姚思柔只当这道婚约是御赐的,任凭外头的女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动摇自个儿正妻的地位,才故作大方地问道。 但,她或许过分地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魏旻言对那姑娘的情意。 只见他凶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仿佛她就是个会迫害妾侍的恶毒嫡妻。 姚思柔也不回避他望过来的目光,对视良久,魏旻言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她不会肯的。 ”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3节 说罢,便像是费尽了全部的力气,闷恹恹的不再多言。 那姑娘成了心头一大忌讳,双方皆是隐而不谈。几年来日子吵吵闹闹,倒也都默契地不去触碰这道敏感地带。 直到皇上崩逝,新帝登基的前夜,姚思柔亲眼看见魏旻言在皇后册文中写上另一个人的名字,积累已久的怨气终于忍不住爆发。 “殿下便是想侮辱妾身,也犯不着用这么可笑的方式。”她冷笑着,“更何况,妾身的妹妹虽是招赘,也算是上了家谱的正儿八经的夫婿。殿下将来是要成为一代明君的人,可不想留下夺人/妻室这样的污名吧?” “你未免太小瞧本宫了。”魏旻言仰高硬朗的下颚,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带着十足的帝王之气。独剩一只眼睛并没有削弱他分毫的气势,反倒让他的目光更显凌厉。 “本宫何曾是能让那些文官说嘴的人?” “你……你疯了。”姚思柔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威严逼着连退几步,口舌上却不甘败下阵来,“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从这东宫的正门八抬大轿迎进来的正宫妻子,你不能让我尊别的女人为后,你不能!” 魏旻言冷下声来,菱形的唇透出些许凉薄,“别以为本宫不知晓这些年,你和江氏那些勾当。没休了你,已经是尽了最大的情份。” 提起江氏,姚思柔虽有片刻的心虚,但到底也抵不过满腔的怨毒。 “你还当自己是那个临风玉树的少年郎?别犯蠢了!只怕现在全京城也没哪个女子敢嫁给你吧。我那妹妹也一样,谁愿意放着好好的夫君不要却去跟瞎子在一起?” “瞎子”两字传入耳中,挑起了魏旻言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是江氏母子将他害到这般的田地,而面前正对着他谩骂叫嚣的女人,还和他们有着难以言明的联系。 魏旻言当下就扬起随身携带的宝剑,一转剑锋,刺入了她的心脏。 姚思柔记得他的剑法极准,她几乎还来不及挣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这样算不算,他留给自己最后的温柔? 思及此,姚思柔不禁用双手捂了捂胸口,体内的血液似在沸腾,而疼痛的感觉也隐隐地扩散到四肢。 姚思浅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不慕荣华,不畏权贵。否则她前世也不会放着陈亭珺这样的贵公子不嫁,却招了个便宜夫君进府,两人相敬相疏…… 只不知道,像姚思浅这般不易动情的女子,遇上爱得炽热的魏旻言,会是怎么一番情景。 “姚家大姐,姚家大姐。” 陈亭珺一连喊了两声,才稍稍把她的心神给唤了回来。 然而,姚思柔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听得一串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伴随粗犷的男声响起。 “在那里,小少爷在那里!” 陈亭珺下意识地想躲闪,却被姚思柔一把扯住他的衣摆,“你这么逃出来也不是个办法,放心好了,我会代你传话的。” 陈亭珺心中虽有疑虑,但眼看也确实逃脱不出这个局势,只得暂且同意跟着府里追来的小厮回去。 离开前,仍不忘再三叮嘱姚思柔务必一字不漏地转达,见她全都笑吟吟地应下,才微微松了口气。 挥别陈亭珺后,姚思柔便吩咐马夫赶车回府。路上,她经不住地想,既然陈亭珺这么有把握,不如由自己从背后推上一把…… 出身书香世家的陈家小公子,不顾圣意带着太子妃私奔,估计能成为轰动全胤朝的大事了。 姚思柔光是想像魏旻言在听闻这件事时,愤怒又羞愧的神情,便抑制不住越发上扬的嘴角,笑容阴鸷。也就在这个当口,她冷不防地撞见魏旻德亲手扶起跪在正殿前的舜华。 大约是跪的时间长了,舜华骤然一起便有些站不稳身子,摇摇晃晃的,半歪倒在魏旻德的肩膀上。后者似乎也不介意,甚至伸长手臂去揽着她纤瘦的腰肢,让她能将整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 “贱/婢。” 前世,魏旻言一直洁身自好,压根儿不可能做出大庭广众之下与婢女卿卿我我这类,上不得台面的举动。因此,即便算进上辈子,姚思柔也未曾亲眼见过这样荒唐的场面。一时间气血顺不过来,竟是直接气得晕了过去。 周围的仆从见状,纷纷乱了手脚,只知大声叫喊道:“王妃,王妃……快,快来人把王妃娘娘抬进屋里啊。” 这厢,寿王府正陷入一片混乱当中,而那头的英国公府却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氛围。 按照常理而言,新婚的妇女由丈夫陪着回门后,会在娘家歇上一晚。尤其是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多半都会一再地挽留女儿以示疼爱。 但,姚思柔偏偏连午膳都没用便径直离开,似乎片刻也不愿意多待,惹得老夫人和英国公都颇为不满。 红杏点着些许安息香,待沁人心脾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室内,才幽幽地说道:“小姐别怪奴婢多嘴,实在是王妃娘娘今日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姚思浅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她的话道:“姐姐近日的态度确实有些古怪,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 “小姐请恕奴婢直言,”红杏正色直言,“寿王殿下和太子爷出自异母,关系向来不甚亲近,小姐还是多少留个心眼为好。” 红杏说得十分委婉,其实他们兄弟哪里是不甚亲近,根本关系恶劣极了,道是相看两相厌也不为过。 红杏担忧姚思浅不明白事态的严重,遂加上一句,“女子出嫁从夫,王妃即使事事向着寿王殿下也是应当的。”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着,姚思柔因为受了魏旻言的立场影响才有所转变。 话落,红杏却迟迟没有等到姚思浅的回应。正打算开口询问,却见她轻轻皱了眉,语气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道“别出声!” 下一秒,窗外的层层树林间似有黑影翻身而下,惊起了停在枝头打盹的鸟儿,也打落一地的落叶。 “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我,昨天咕咕了,对不起你们qaq 第16章 虎毒不食子 眼看着那道身影从一片漆黑中逐渐浮现而出,姚思浅睁着眼,一眨也不眨。那人身段笔直,周身披着泛白的月光,衬得气质出众。 目光微滞,姚思浅心里虽有几分惊讶,却还是强自镇定着对红杏说道:“你留在这儿把风。”说罢,便亲自走出去瞧瞧。 那人见她轻移着莲步朝自己走来,身上只穿了件略单薄的素衣,因为过分纤瘦,显得有些松垮。行走时,便不断有冰凉的夜风从下摆灌进去。 他不由皱了皱眉,稍微侧着身子替她挡风。 “几天不见,我就想来看看你。” “是么。”姚思浅闻言,却不是很领情,“只怕……事情没那么单纯吧?” 今夜的魏旻言黑袍裹身,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点,不似往常总穿着明黄、赭红这类鲜艳的颜色,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此时,他眉头紧皱着,“你可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 “怎么会呢?也不过是说……殿下有意纳北芩格格为侧妃罢了。”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酸劲儿,却恰好合了魏旻言的心意。 只见他带着笑意开了口,道“瞧你酸溜溜的,跟喝了醋一样。” 姚思浅正想回嘴,却被他用手堵住双唇往旁边一带。清减的背部抵在身前,魏旻言略有片刻的失神,过了半晌,他垂下头道了句:“你可得多吃点儿,怪嗑人的。” “唔” 姚思浅不明白他此举的目的,又无法轻易挣脱开来,一时间便有些心急,嘴里闷声轻哼着。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两名当值的巡逻侍卫闻声而来,忙不迭噤了声。 “你确定方才的声响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 “就是这里,我定不会听错的。” “此处距离二小姐的广月阁不过几步之遥,倘若有什么居心不轨的人趁机混入可就坏了!务必搜仔细了。” 姚思浅见状,却是挣扎得更厉害了。他们这半搂半抱的姿势若是被人看见,岂不坐实了半夜私会的罪名? 她这端急得手忙脚乱,那头的草丛里却猛然响起“砰”地一声,转眼间就将两名侍卫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去。 “刺客,有刺客!快追!” 姚思浅眼见暂且没事了,便报复似地往他的臂膀咬了一口。咬得力道稍微重了,在魏旻言布满青筋的手臂落下一排小巧的齿痕。 魏旻言瞅着那几道弯弯似月牙的红痕,面上没有显出分毫的不悦,只是如她所愿地松开了禁锢着人的双手。 姚思浅等了半晌,都没等来任何的责难,不由仰头望向唇角正噙着笑意的魏旻言,问道:“还笑得出来,不疼吗?” “刚才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要不,你再咬一口?” 魏旻言是从小习武的人,反应何其敏锐。若不是他故意纵容着她胡闹,姚思浅恐怕连他一根皮毛都碰不着。更不用说,这么重重地咬上一口。 “可惜我没有这种癖好。”姚思浅脸上堆着笑,说出口的话却是明显的挖苦,“殿下这么大晚上的‘爬墙’过来,该不是闲得慌吧?” 魏旻言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眸,似乎想将姚思浅整个人看透。 她在得知自己身份的前后态度全无变化,没有惧怕,没有奉承,依旧坦坦荡荡的,仿佛她面对的并不是一国的太子,而仅仅是魏旻言这个人。 良久,魏旻言方开口道:“你信我么?” 姚思浅怔了一怔,显然没有料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锋,“这得看殿下想让我相信什么。” 听罢,魏旻言唇角微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待姚思浅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早不知何时走远了。但那低沉又带有磁性的音质,却像要把人给吸引过去似地,一声一声回荡在脑海中。 姚思浅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一切”。 若没有那一阵过于急促的脚步声卷来,姚思浅只怕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姐,大事不好!”出声的是青桃,“咱们府里出现刺客了!奴婢这就护着您回屋子里去。” 姚思浅闻言,在心里暗道一声糟了,反身便抓紧了青桃的肩膀,急切地逼问道:“爹爹可知道这件事了?” 青桃略微思索片刻才回答道:“刺客据说是在广月阁附近现身的,这会儿李总管刚得了消息,估计正往前院去通报。” “赶紧把人叫回来!这点小事用不着惊动爹爹。” 姚思浅虽是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可无奈整个人生得娇娇柔柔。身上瘦的都挤不出几两肉了,手劲儿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 青桃三两下就从中挣脱开来,气得直瞪眼睛,“小姐说的什么傻话!这都要危及性命了还叫小事?难不成真要等出了大事才来防范吗? ” 姚思浅轻叹了口气,坦言道:“如果我说,你们口中的刺客是我熟悉的人呢?” “哈?” 正在她们主仆说话的当口,蒙着黑面儿的梁湛为着逃避追兵是翻垣走壁,一刻也不敢停下步伐。 梁湛所擅长的是暗器操作,脚程在一众高手中并不算快。 面对身后追赶而来的十数名侍卫,他几乎想直接动用藏于袖中的飞镖。但殿下偏偏吩咐过,非到不得已时万万不可轻易伤人。 到头来,他也只得豁出命一样地狂奔,直到将要筋疲力竭才终于甩开那些人。 梁湛好不容易觅得一处僻静的地方,便把半身倚在矮墙边小憩,嘴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待他调顺气息,打算掉头返回东宫时,却意外地发现距离此处仅隔一条街,便是寿王府邸的所在。 魏旻德大约是在气头上,虽然派人从宫中调了值班的御医过来给姚思柔把脉,人却不进屋里等着,反倒自顾自地待在厅堂纳凉。 “王爷。”舜华细声细气地说着话,语调还带了几分娇媚,“王妃莫不是看见您对奴婢误会了什么?” “别说本王今日不过是扶了你一把,就算咱俩真有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有何好不满的。” 舜华乍一听,倒有些分辨不出此话究竟是发自内心,抑或是气话。 这位三皇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爱好美色,不只成日和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府中也尽是些貌美可人的婢女。 也是因此,她才敢大着胆子跨出这一步。 “王妃若是因奴婢而气着身子,那奴婢不论怎么罚都赎不清这个罪过。但”舜华浑身打着颤,却似鼓足勇气地抬起头,“奴婢是寿王府的人,一心一意效忠于王爷。这般真心,还请您明鉴。” 她分明是王妃的贴身侍女,却自称是寿王的人,话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4节 魏旻德岂会看不出,舜华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只不过,多纳几房夫人对他而言根本不足挂齿,当即答应下来,“本王明儿个让人收拾出偏殿给你住着。” 舜华轻易地遂了心愿,自然是欢欢喜喜地谢过恩。然而,她还得意不出多久,便见何御医从里间走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连带着声音也带有几分昂扬。 “恭喜王爷,王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话落,殿中包括魏旻德在内却是一片静默。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没有半个人出声道喜也就罢了,满屋子的丫鬟婆子更是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不敢多言。 “两个月?何御医您再仔细诊一诊。这王爷和王妃成婚也不过就三、四天,怎么会有两个月的身子” 经舜华一提,魏旻德面子上便有些绷不住了。他冷着一张脸,张口怒斥道:“你这庸医,还不快滚!” 这下,任凭何御医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 事关皇室秘辛,他是片刻也不敢多留,连忙躬了躬身想退出去。 “等等。” 此时再看,魏旻德眉目间那点阴狠,应是从骨子慢慢渗透出来的,他整个心都是坏透了的。 “何御医头脑不甚清楚,大抵是过于疲累了。依本王看,便暂时告假两日吧。” “是,是” 待何御医走后,魏旻德又坐了小半会儿便有些坐不住脚。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就往里面走去。 他一看见卧在床榻上,气色红润得似有天大喜事的姚思柔,就气不打一处来。 “蠢妇!你不知道服用避子汤吗?这下好了,你若生下这孩子,便是一再地提醒父皇咱俩曾经做过这等荒唐的事!” 姚思柔一时倒没想到这层,愣了愣,语气捎上一丝质疑,“孩子都有了,你难道还敢做不敢当?” “流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梁湛: 主子在撩妻,我却要引开追兵。 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鸭梨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气势汹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二更】 皇城,东宫。 魏旻言闻讯,不由眼露轻蔑,嘴角亦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他对自个的亲骨肉倒是下的了手。” 梁湛这人铁骨铮铮的,素来看不惯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这会儿,鄙视的态度毫不收敛,“殿下,咱们可不能让那孙子好过。” 魏旻言目光淡淡地扫了梁湛一眼,却没对他的失仪有所喝止,反倒微微笑了起来。 “这等大好的喜事,自然得叫父皇知道,也好让他乐一乐。” 他顿上一顿,“去把那位何御医找来,让他将今晚在寿王府上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是。”梁湛刚抬起脚步,恍然回想起方才险些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正经事,又落下步伐,“敢问殿下,既然北芩格格的底细已经全调查清楚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 “她敢只身投奔我大胤,也算是勇气可嘉。”魏旻言并未将双眸从手里的章表上移开,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人,自然是要保住的。” 梁湛只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态度——人不能死,至于她活得好不好,则是无关紧要的。 这一晚,只怕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宜贵妃已经挺着还不显怀的孕肚起身。 正准备从小宫女手中接过龙袍,却听得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种小事让下人来做就好,爱妃的身子要紧。” 年岁渐长,江氏早就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撒娇扮俏,仅是恬淡地一笑,却格外有韵味。 “妾身这才三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朕的儿女哪一个不是金贵的?”话落,他又担心江氏在孕中难免多思,便软了声,哄道“更何况是爱妃给朕生的孩儿,那自然是贵中之贵。” 江氏自知不能得寸进尺,含着笑,转移了话锋,“妾身就盼着这一胎,能生个粉粉嫩嫩的小公主。小女儿家的,总是比儿子更贴心。”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今产下小皇子,即便他天资再如何聪颖,年纪太小,终是没有夺嫡的胜算。倒不如公主,能得到皇帝心无芥蒂的宠爱。将来只需好好选个驸马,便能帮衬魏旻德的事业。 “好,公主好啊!跟小棉袄似地贴心。” 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存着些许防备。毕竟江氏这胎怀上的时机过于巧合,只怕任谁都会怀疑她是借子嗣来巩固地位,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她肯退一步说想要个公主,对皇帝来说也可多给几分信任。 两人正情到浓时,周瑞海却顾不得煞风景,硬着头皮上前禀告道:“皇上,昨晚二更天英国公府遭了刺客,人没有逮到。” “你说什么?” 周瑞海见皇帝隐隐有动怒的架势,心中骇然,把头低了又低,“那刺客是个粗手粗脚的,乍一入国公府便不慎败露了行迹,因而府上百余人口皆平安无事。” 若真是粗手粗脚的,又怎么能从英国公府精兵的追捕中逃脱? 周瑞海听着自个儿的话,都觉得这逻辑实在是狗屁不通,偏偏太子爷特意嘱咐了,他也只好善尽这传话的责任。 英国公府近在天子脚下,其立足的怀德东街向来是各公侯伯爵聚集之处,防守森严,不亚于皇城的戒备。 今日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不免让人联想到与北芩有关,这也是魏旻言想要达成的效果。 皇帝心里正烦着,周瑞海又开口说道:“除此之外,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明皇上。昨儿个被调去寿王府请脉的何御医来报,说是王妃娘娘有喜了。” 皇帝整个魂儿被刺客的事情勾着,忽一听闻,倒也没想通其中的关窍,便追问道:“这老三和三皇妃成婚不过几日时间,怎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如火上浇油般,越发焦灼。 “简直是丢人现眼!” 江氏见状,惶惶然将心提到嗓子眼上。正欲跪下来求情,不料却被皇帝一把扶住,“这事儿不怪你。”一顿,“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望你。” 待皇帝一走,香菱忙不迭搀着江氏坐回榻上。而后者气得直拍桌子,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因为用力碰撞裂了条缝。 “这姚氏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德哥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多不易才有些好转,这下又统统给她败光了。” “娘娘,”香菱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说……皇上该不会对王爷秋后算账吧?” “这倒不至于。”江氏手扶着额头,虽然佩戴了满头珠玉钗环,仍显出几分憔悴,“依皇上的性子,这会儿不提处罚估计便是作罢了。” 她复又叹了口气,“碰巧撞上这回刺客的事儿,皇上无暇顾及旁的,也算是因祸得福。” 姑且不论是否因祸得福,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皇帝刚下旨免了今日的早朝,便急召禁军统领萧氏、羽林军左右大将军,及太子魏旻言商议加强皇城守备一事。 “太子,和诸位爱卿可有何想法?” 太子从开始掌政,至今已有四年,行事半点不知谦逊,遇事皆有话直说。 起初,难免惹得朝廷一众命官不满,但他偏偏总能说出独特的见解。以至于到最后,不论文武官员都习惯先探听他的意见。 然而,魏旻言今儿个却是将这烫手山芋抛到了禁军的萧统领手中。 萧统领内心虽感到不解,但也很快地将思绪整理清楚,道“现在的英国公府,不同以往,单是太子妃娘娘就贵重至极,再者……” 他语气微顿,“从英国公府素来与皇室往来密切这点看来,这刺客所针对的究竟是英国公,还是天家也说不准。臣,恳请皇上加派巡逻的人力。” 魏旻言难得地附和道:“儿臣以为萧统领说的甚好,还望父皇批准。” 皇帝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个太子从小便是由自己一手调/教长大的。不仅仁义爱民,手腕也足够高明,在他几个儿子中最具帝王风范,只是…… 这份痴情到底是随了谁? 思及年少时的苏皇后,他不由微微失神。 打从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她就时常为着一点小事哭鼻子。明明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成天哭哭啼啼的,似乎怎么都学不会沉稳。 而自己那时候,为了哄她不哭,便信誓旦旦地给了承诺—— “晴儿,你信我,这样大的天下我都能守住,又怎么会护不住你和孩子?” “晴儿,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和孩子享一世的荣华安乐。” 若仅仅是富贵荣华,他已经许了她世间女子都渴望的后位。但也是苏晴入主中宫后,就不曾再真心实意地展颜欢笑。 至此,皇帝逐渐回过神来,再开口,语气便带上了几分试探,“这英国公府并非旁的可比,想来太子应当格外地上心。依太子看,要不先将太子妃接到宫中小住一阵子?” 闻言,魏旻言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 “太子这是怎么了?起来回话吧。” 魏旻言依言直起身来,眉目微敛,神情便陡然生出几分严肃。 “倘若父皇心中已有决断,儿臣自是没有异义。” 他稍作停顿后,便把话锋一转,“但儿臣出于私心,不忍剥夺太子妃出嫁前,最后几个月和家人朝夕相处的时日……所以,还请父皇准许儿臣每隔几日出宫一回。” 皇帝听罢,不禁冷哼一声,“你倒是处处都为着她想。” “太子妃是父皇亲自指婚,儿臣自然万分珍惜。” 魏旻言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谁知皇帝却不领这个情。“少跟朕来这套。难道朕不应允,太子就会乖乖地听话吗?” 在场其他三位大臣面面相觑,来回几次后,又都默契地低下头不语。 眼下,皇上的态度哪还有半点君主对臣子的威严,分明是个嘴硬心软的慈父。父子相谈,自然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于是一个个都把嘴闭的严严实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父皇向来怜惜儿臣,定不会拒绝儿臣这个请求的。” 与其说,魏旻言性子里的狂妄是皇帝无度的偏爱给纵出来的。不如说,他将皇帝的喜好拿捏得十分精准,故意装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所谓天子骄子,如果失了这份傲气,便不相匹配了。 果不其然,只见皇帝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口气,道“每当你这么说,朕总是拿不出反驳的话来。罢了,这件事就随你吧。” 事情的发展,直到这里都全然顺着魏旻言的心意。只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料想不到,远在边疆草原之地的北芩王,也巧合地挑在今日开始动作了。 不多时,便听得殿外传来一声尖细而悠长的通报,“北芩使者阿木尔求见——” 听闻来者是北芩人,皇帝面色骤变,一双沉稳老练的眸子瞬间冷肃下来,“你们都先出去吧,朕倒想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权谋两不误才是好男主~ 今日更新(2/2),二更达成!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5节 第18章 风雨欲来 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射进来,映在那条琉璃色曳地长裙上,便有金光隐隐流转着,端的是明艳照人。 姚思浅将盛着葵瓜子的小碟递到笼中,那只鹦鹉就扑腾着翅膀靠近。它的讨喜,不仅在于那身通体鲜艳的彩羽,还因为它极通人性。 比如说这会子,它一见到姚思浅便振翅直喊,“卿卿,卿卿。” 看得青桃瞠圆了眼,不由得一阵稀罕,“这鹦哥儿平时从不轻易出声的呀!奴婢昨儿个还和红杏姐姐抱怨来着。” 红杏瞧着姚思浅今日心情不错,也笑着打趣道:“看来这鹦哥儿是顶聪明的,还懂得识人,太子爷当真有心了。” 姚思浅何尝不知,魏旻言定在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神,嘴上却故意嗔怪道:“这一口一个卿卿的,叫起来多俗气啊!倒不如想个独一无二的爱称。” “才不会呢!” 青桃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肚里向来藏不住话儿,这下便口没遮拦地说道:“奴婢听闻,皇室夫妻间皆待之以礼,做丈夫的,万万不会和妻子过分亲热。太子爷这是仿着民间夫妇的方式称呼小姐呢,可见得对小姐有多看重了。” 姚思浅听罢,只觉得有股愉悦的感觉从心底冒出芽头来,连带着声音也添了几分笑意,“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要不,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 “小姐!您故意笑话奴婢。” 青桃跺了跺脚,眉目间似有些恼意,但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姚思浅感到无比的意外。 “奴婢愚笨,比不得小姐是个明白人。若是奴婢能想通的事情,您心中定然早早就有所察觉……”她顿了顿,“只不过,奴婢还是管不住这多事的嘴,就怕您没能体谅太子爷的心意,白白辜负了这么好的一段姻缘。” 姚思浅抬眼一看,青桃如今正与她同龄,而红杏也就稍长两岁的年纪。 两人都已出落成水灵标致的大姑娘了,却从没开口提过年满出府的事,反倒将整副心思皆费在她的婚事上。 忠心至此,她自是不能亏待了人家,便道:“好,你就记着自己今日这话儿。等来日我给你找着好夫家,可千万别辜负了。” “方才明明说着小姐的事,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讲到奴婢身上来了?”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着,于这方天地里肆意笑闹,丝毫没有察觉外头风雨欲来。 突然间,姚思浅回想起从前几日开始,就一直搁在心里的事情,不由疑问出声,“哥哥最近早出晚归,可知道都是去的哪里?” 红杏思索片刻,如实回答道:“奴婢们终日待在广月阁,对世子爷的行踪不甚清楚。但听其他下人说,世子爷这些日子外出皆没让小厮跟着,据说是和几位户部的大人上了酒楼。” “户部?” 姚思浅本以为,像姚时安这般清寡的性子应当会往翰林院述职。即便真去了六部,也该是俗称清水衙门的礼部。而吏部贵,户部富,是不少人削尖脑袋都想挤进的窄门。 如今哥哥也成了其中的竞争者之一,姚思浅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更多的却是好奇,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让他起了如此大的转变。 与此同时,昨晚同北芩使者阿木尔密会了大半夜的皇帝,顶着一双疲惫的眼睛跨出殿门。只见猩红的血丝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眼球,看着不仅瘮人,还显尽了老态。 “立刻摆驾凤仪宫!” 周瑞海见了状,哪里还敢多问,战战兢兢地扬声喊了句,“皇上起驾——”便匆忙抬脚跟上仪仗。 皇帝这念头起得突然,也没来得及知会皇后预备接驾。于是,当圣驾驾临凤仪宫时,便听一阵幽幽的琴声从室内蜿蜒而出,缓缓地在心田流淌。 他脚下一顿,神思逐渐恍惚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宫中的。 苏晴侧对着他,身上穿了件莲青色的常服。款式是数年前流行过的,放在今日来看却有些过时。可偏偏在她容颜的衬托下,仍旧美的清尘脱俗。 原来不是衣服衬人,而是人衬衣服。 苏晴茫茫然地起身,正欲向他行礼请安,就看他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去吧。”语气微顿,“把门掩好,不管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眼瞅着这架势,苏晴也明显地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顿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皇帝对上她澄澈的仿佛未经世事的眼眸,仅是短暂的半秒钟,便抑制不住心虚地移开,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亦飘忽不定,“北芩王近来正着眼于王世子的婚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苏晴就气急急地打断道:“这与妾身又有何关系?皇上有话何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北芩王看重血统,打算高娶我大胤的嫡公主为王世子妃。”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苏晴却仍有些不敢置信,“皇上莫不是想将华城远嫁到北芩?”语落,不待他有所回应,她已接下去说道:“妾身绝不同意。” “皇上,您比妾身更清楚北芩是个怎么样的民族。地处荒凉也就罢了,军民尚得依靠掠夺粮食,方能勉强维生。人民个个凶残、好战,这几年又屡屡对我朝不敬,华城嫁过去能有好的吗?” 皇帝听罢,越发地心烦意乱,“华城又何尝不是朕从小疼到大的心肝?若非万不得已,朕亦不会下此决定。” 他语气一滞,又自圆其说地道:“女孩子家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到时候嫁给京中那些个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倒不如嫁予王世子做正妃享福。” “北芩的王世子也承诺,会好生对待咱们的华城,不仅终身不纳妾侍,更立下十年内不犯我朝边疆的誓言。”说着说着,他便想上前牵起苏晴的手。却不料,被她硬生生地躲了开来。 “是了,若不这么说,皇上又怎能弥补自个儿心里的愧疚之情?” 苏晴硬声硬气地说着,丝毫没有半分心软便揭开了他的疮疤。 “皇上明知道华成心悦姚世子,却要亲手断了她这一腔热血。作为父亲,是否过于残忍了?” 提及姚时安,恰恰给了皇帝一个转嫁怒气的出口,只听他愤愤地喝斥道:“这怨得了朕么?若非姚氏那混帐东西当年婉拒赐婚,耽误了华城这些年,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闻言,苏晴颇有些不以为意,“在妾看来,即便当日早早订下婚约,这会子皇上仍然会为了自身的帝业,狠心拆散这对年轻人。” 她嘴上说着话,身子一步一步逼近面前的男人,“皇上可知道,时安那孩子最近四处奔波、游走。如果不是想得个好差事,让华城过上优渥的日子,他何须放着世袭的闲职不做,非要如此汲汲营营?” 皇帝心中微动,却也苦无退路,“现如今,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朕既然应承了北芩,便不会轻易更改,否则双方兵戎相见,这后果又该由谁来承担?” “说到底,你还是为着江山着想。这些妾身无心干预,可是……”她几乎是失控地揪住皇帝的衣领,眼泪一下子溃堤而出,“为什么是我的女儿,为什么?”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勒得他有瞬间窒息的感觉,“难道就因为我是皇后?” “这些年我不争不抢,不论你要召谁侍寝、立谁为妃,我半个字都不会多说,只盼着我这一双儿女能够平安快乐……可是,你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们?” 她哭到无力,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但手还紧紧地攥着皇帝的裤脚。 “你干脆今日就废了我,这后位……不坐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过程或许曲折,但我保证我绝对是所有正派的亲妈,反派的后妈。正副cp都是妥妥的he,请安心看下去啦~ 第19章 一报恩与仇 “你干脆今日就废了我,这后位……不坐也罢。” 皇帝半弯着身,本打算对她宽慰几句,却在听见这话儿时身子猛然一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大声吼道:“华城身在皇家,享了十六年的富贵荣华,现在便是要求她尽一尽当公主的责任,也算不得过分。” 话落,他一甩袖子,“皇后失态了。” 临踏出凤仪宫前一脚,他又停了停,背对着伏在地上抽噎的女子,狠下心道:“朕今日姑且念在皇后不舍嫁女,伤心过度的份儿上,宽恕你这不敬之罪,但如果再有下次,朕未必做不出废后的举动。” 当年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将这皇后之位捧到她的面前。不知多少人争破了头也抢不到,她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像是故意赌气般,皇帝刚回到延英殿就连连下了两道旨意。 一是册封北芩格格为和庆郡主,赐居沁芳殿。二则,将华城公主下嫁北芩王世子。 这条消息一出立刻不胫而走,仿佛滚滚浪涛般震撼了整座京城。 且不说北芩格格的部分。这华城公主可不是旁人,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现在突然要远嫁就远嫁,还是在双方频繁交火的当口…… “谈什么联姻?根本是明摆着交换质子。” 魏旻言接到风声的刹那,立马扔下手头一切事务赶往延英殿。只不过,结果如预想中的一样,碰了壁。 周瑞海哈着腰,陪笑道:“这,太子殿下,不是老奴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特地嘱咐过不见任何人,包括您在内。” 他顿上一顿,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和亲,殿下与其将时间耗费在这里,不如另作筹谋吧。至少,也让公主在那边的日子好过一些……” 闻言,魏旻言几乎呆滞了片刻。 他人生前二十年过得无限风光,随便抖一抖脚,都能让京城随之震上几震。何曾有过一刻,像眼下这般彻彻底底地感到无力。 魏旻言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身的生死荣辱全掌握在帝王手中,即便血脉相连,他仍能随时变脸。说到底,终是君臣重于父子之情。 “周总管说的极是。大局已定,殿下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讽刺,听起来却还是冷如冰霜,仿佛她骨子里便是千年不化的冰山。 魏旻言无心理会,她却接续着说道:“北芩内部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想来也不需再由我叙述一遍了。毕竟,殿下自己调查得是一清二楚。” 确实,他早已知道了七八分。 北芩王宠妾灭妻,再加上嫡子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年初,他居然立庶子为王世子,并抬了爱妾为平妻。 这北芩王糊涂,但小妾偏偏是个有野心的。趁着夫君身体病弱,握紧了朝中大半政权。 格格作为正妃的嫡亲女儿,眼看着父王的身子一天弱过一天,少不得担心将来庶弟继位会受到迫害。于是,她便借着这次两国和谈的机会自请出使。 思及此,魏旻言不由轻哼一声,“如今这个结果,想必正合格格的心意。” 她抿着唇,淡然一笑,“当人从死里逃生的时候,不管环境再艰难,只要还活着就觉得有希望。这种感觉,殿下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 魏旻言心里正堵着一口气,倒也提不起兴致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随口敷衍道:“本宫有些乏了,先走一步。” 见状,侍婢也不敢继续待着触天子霉头,唇舌不禁微微颤抖着,“郡主,回去吧。这里总归是皇上办公的处所,常人不得擅入的。” 她沉吟半晌,说出口的话却相当出人意料,“带我去会一会你们的华城公主吧。” 九华殿座落在皇城东方,邻近太后所居的寿安宫,平日里出入的人手不多,四周格外清静。 然而,今儿个却是在外围就听见匡啷啷的一阵吵杂,似乎是有物件从高处被摔下所发出的声响,而且远远不只一件。 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此起彼落地喊着“公主息怒”,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劝阻。直到宫女半夏踩着疾快的步伐进门,细声通报道:“公主,和庆郡主在外求见。” 闻言,魏涵双气得直接将攥在手中的白瓷花瓶扔到那宫女脚边,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溅,险些刮伤半夏洁白如雪的脚踝。 “我胤朝何时有什么和庆郡主?本宫绝不认可!” 半夏在华城公主面前素来得脸,这时倒也敢大着胆子多说几句,“今晨皇上圣旨一下,郡主的身份便是板上钉钉,跑也跑不了,请公主慎言! ” 魏涵双如何听不出来,半夏是拐着弯儿地让她接受和亲一旨。 其实,她自己又怎会不知事情发展至今,已无转圜的余地。可是……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人,若是能说放就放,那也不能称□□情了。 半夏见她态度稍有缓和,连忙趁势说道:“郡主说,她只需一刻钟的时间便可将话说完,您看……” “不见。” 魏涵双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迟疑,但话音刚落地,便听闻一道极不合时宜的轻笑声响起。 “我就知道公主定是不肯见我的 ,就用了些小小的手段。” “你,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魏涵双乍一问出口就看见她右手持簪,牢牢地抵在自己纤长白皙的脖颈。而不知是无意,抑或是有意,那块雪白的肌肤上已被划开一小口,里头略有血迹渗出。 她顿时明白过来,一双美目圆瞠,“你疯了。” “若非为了回报太子的救命之恩,我也懒得插手这麻烦事儿。” 魏涵双听后也猜想到,她接下来所欲说的话恐怕不简单。稍稍冷静下来,便下令支开一众服侍的宫人。 “半夏,你也退下。这外头团团围着的皆是本公主的人马,谅她也不敢伤了我的。”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6节 北芩格格,或者说和庆郡主,浅浅地笑了下,“公主果真如传闻中的一样,胆子忒大了。” 语气微顿,她又接着说道:“我们草原民族不似你们中原人,说话弯弯绕绕的,今日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 “你们胤朝的三皇子,和我那恬不知耻的庶弟,早在数月以前便勾结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打卡,我可以(* ̄3 ̄)╭ 接下来的剧情会有神展开! 【吻戏预警】 第20章 十指交扣 英国公府内,姚思浅兄妹正和老夫人对坐着用膳。 姚思浅微微倾身,伸长了手臂却构不着桌缘那道粉蒸肉。她几乎半个身子都要压上桌子,动作不甚雅观。 姚时安见状,便着手替她把每道菜式各夹了几筷子,“你瞧,祖母多疼你,这一道道准备的全是你爱吃的。” 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孙儿女,乐呵呵笑了起来,“你们兄妹俩,一个惯会挑食,一个毫不偏食,厨子都习惯了按着念儿的喜好备菜。如此也好,女儿娇养男儿粗养,日后也懂得疼媳妇儿。” 姚思浅听了这话,心知祖母这是要催婚的开端,憋住笑意就低下头扒饭。只是那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时不时还飘向自家哥哥。 果然,老夫人叹了口气便道:“时安,你的年纪也不该再耽搁下去了。所谓成家立业,这家都没个着落,又怎能安心立业呢?” 姚时安静默良久。这次却没有再做逃避,而是直言道:“孙儿想娶的人是天之骄女,若是不在朝中立稳根基,实在没有底气贸然求娶。” 老夫人正欲回话,却见小厮跌跌撞撞地奔进来。 因为脚步踏得急,甚至不慎给门槛绊得摔了个跟头,膝盖都擦破了皮,还不敢稍迟片刻,急忙开口道:“世子爷,小姐,大事不好!皇上下旨派华城公主前去北芩和亲了。” 闻言,姚时安执筷的手一抖,半个字也没说,猛然站起身便往外头跑去。 “时安!” “你们这帮人怎么也不知道拦一拦世子!” 姚思浅把双手覆在老夫人柔软的略显松弛的手上,拇指轻轻摩挲着上头满布着的细纹,温声道:“祖母且宽心,孙女儿不会让哥哥出事的。”说罢,她也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老夫人心下虽然着急,却也知道宫中门禁森严,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就怕这两孩子冲动之下,得在玄武门侍卫那儿吃上不少亏,赶忙指挥下人道:“快,去给国公爷报个信!” 只不过,她老人家终究还是失算了。 当姚时安策马赶到宫门口时,魏旻言早已打点好一切。因此,戍守玄武门的侍卫并未多做刁难,仅仅查问几句便予以放行。 姚时安如今满心满眼全是华城公主,自是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而尾随在后头的姚思浅,一见侍卫的态度便顿时了然过来,不由张口问道:“太子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话音刚落,那为首的侍卫便身躯一震,似是有些诧异于她的机敏。 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太子爷就预料到姚世子得了消息后会有如此反应,事先已将因应的措施皆部署完全,又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过程中,太子妃发现是本宫做的手脚,就说……还挺聪明的,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 那侍卫即便是向上天借了胆子,也不敢照着太子爷的原话转达,便把头低了又低,颇有些心虚地道,“没,没有。” 见状,任凭姚思浅再有疑心,也知道从他的口中定是问不出什么,摆了摆手便道:“走吧。” 那一端,北芩格格刚从九华殿中退出来。 从她那张笼罩在阴影中的侧脸,依稀能看见一种被狠狠压抑住的情感,似是悲悯,又像是自怜,总归都是无比伤感的。 抬起头的瞬间,碰巧撞见了仓促赶来的姚时安。 一看对方是外男,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但仅仅片刻便平复如初,只是脚下加快步伐避了开来。 “涵双,涵双。” 姚思浅本打算远远地观望,却不想,哥哥竟这般莽撞地在宫廷中高喊着华城公主的名讳。不由捏了把冷汗,正想上前制止,却被一股力量从身后拉住。 “怎么每一次,你都想去破坏别人的好事。” 姚思浅骤然转过头,便见魏旻言的下眼皮微微肿胀,似乎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突然就不忍心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魏旻言看她垂头不语,只当是还在担心姚时安的安危,便带着些安抚的语气说道:“你放心,我既然能让你们一路进来,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我何时说过担心了?”姚思浅歪着头,笑得一脸俏皮,“其实,每当你在的时候,我都很安心。”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实诚。”魏旻言探了出手,正想掐一掐她柔嫩的脸颊,余光却瞥见魏涵双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顿了顿,便把目光移向那头正面对而谈的年轻男女。 魏涵双眼瞅着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那温润公子的仪态和气度,愣了许久,才被心底一抽一抽的疼痛给唤回神智。 “时安哥哥,你怎么……” 姚时安跨步上前,紧紧地握住她如藕般洁白的双臂,“答应我,不要去。” 闻言,魏涵双才明白他的反常是为何,经不住心里一涩,却仍强撑着笑意道:“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楚……” “总之,时安哥哥,像你这样清隽的男子,天生下来就是要让人仰望的。若是因为我而搀和进这种肮脏的勾当,涵双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魏涵双垂了垂眸,她怕自己眼里的情意过于炙热,一不注意便会灼伤了他,只得悄悄地将那份情愫隐匿起来。 “时安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拿我当成妹妹看待,但你可别把我想成那种脆弱不堪的金枝玉叶。” “我是大胤的公主,我怕过谁?”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抬,一举一动皆彰显出傲气。 明明故意装出了强悍的样子,姚时安却觉得此时的她格外惹人怜惜。 他摇了摇头,接着,魏涵双便感受到有股温暖从面前慢慢地包围过来,同时耳畔响起他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点强势,“你应该被护着,而我会把你护在心尖上。” 每一个字都由他的唇说出来,敲落在她的心田。只是,这世间的事物一旦美好过了头,就容易显得虚假。 魏涵双连听闻和亲的当下都没有惧怕过,此刻却害怕触碰近在眼前的幸福。或许,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能在离开前听见你说这句话,涵双已经心满意足了。” “时安哥哥,我心里有你,不管过去,现在或是未来,都会留着你的位置。” 说完,她便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抵在胸口,稍稍推开了他的怀抱。 “我从前盼着你能再晚些娶亲,这样我至少也有个念想。但是今日以后,我却希望你早日娶一房妻子。对方最好是性情恬静,又饱读诗书的官家小姐,如此也较能和你谈得来。” 姚时安看着她眉目低垂,万种情思悉数堆在眼角,自带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嘴唇微张,“涵双,我……” 霎时间,她猛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不远处的姚思浅直愣了两秒,才堪堪缓过神来,连忙拿手挡在魏旻言的眼上,嘴里还煞有其事地道:“别看!偷看别人恩爱非君子。” 说着这话,自己却不断回头偷觑。 魏旻言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就着不大的指缝间目睹了他们唇齿交合的一幕。半晌,魏涵双先结束了这个不长却十分缠绵的吻。 “好像做梦一样呢。”她喃喃自语道。 说罢,也不待尾音落地便落荒而逃。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树下的风吹得飒飒作响,几乎掩盖住他低哑的声音。 姚时安一时半会也分辨不清,她是否听得见,只负手立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他白衫黑发皆飘飘逸逸,衬得整个人洒脱不羁。 她将女子最好的青春全交付在自己身上,那么往后就让他用余生慢慢回报。 眼睁睁看着一对有情人遭命运捉弄至此,魏旻言沉默良久才转向姚思浅,道:“跟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 “这里就不管了吗?” “诶,你这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姚思浅懵懵懂懂地跟在他身后,嘴里不曾停歇地冒出问题,直把魏旻言给问得头疼,倏地停止脚下的步伐。而她稍不留意,却一头撞上他宽阔的背部。 只见魏旻言悠悠地开了口,面上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满脑子都装着些话本情节么。那些书里没有告诉你,男女间谈情的时候,话多是很破坏气氛的?” “你,”姚思浅顿时倒不知该做何反驳,辩解的话如鲠在喉,把一张小脸憋得红通通的。 “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不成,我得回去找哥哥。” 见状,魏旻言一把拉住她。 这回不似过往,总为了避嫌而去拽袖口处那截布料,反倒实实在在地握紧了她的手。 “别走,你一走……我便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还能对谁诉说了。” 闻言,姚思浅当真老实了不少,只敢在嘴上小声嘟囔道:“早说你需要我,不就好了么。” 抱怨完,姚思浅迅速闭上了嘴,她可没忘记方才那荐儿。心里不由轻哼一声,谁还不懂得调情了?她只不过是还没一展长才罢了。 仿佛不服输般,姚思浅正试图与他十指交扣。 然而,她好不容易才将他并拢的手指撬开一小点缝隙,却不料魏旻言一个反手,便俐落地把她纤巧的小手牢牢攥入掌心。 “不要乱动。” “哦。” 两人手牵着手,不知在长街上走了多久。只觉得路途虽远,却又嫌时光不够长。 直至双目被团团浓雾给迷住,魏旻言才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道:“我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推我家旺了个汪儿的新文《郡主难嫁》~我看了农历,今天宜看新文(^u^) 【文案】 京城有位九妹,高鼻深目,腰如束素,柔若无骨,肌似凝脂,眸含秋波,见过的人都说赛天仙。 京城有位九妹,母亲是大秦长公主,舅舅是当今献文帝,这两位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恨不得把她天天护在怀里。 但这位九妹到死都没把自己嫁出去! 陆琼九觉得心里苦啊,咱这模样也不磕碜,咱这出身也不是会拖累夫家的样子,怎地就没人娶呢??? 九妹临死前,曾将一个男人揽入怀中。 那个男人,身中数刀,血流满地,他跪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外面的所有腥风血雨。 她听得他说:“我求你,抱抱我,好吗?” 那一刻,九妹懂了,她哪里是没人爱,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爱的太深。 那重活一世,淮绍一你不敢说出口的爱,换我来说好吗? 淮绍一看着这个一直往他怀里钻的小女人,无奈扶额:“九九,你到底在想什么小九九?” “九九在想你,你看不出来吗?” ps:感情线超甜。男女主都重生。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7节 第21章 姻缘命定 沁芳殿在前朝是名庶出公主的寝宫,不但地处偏僻,宫墙也因年久失修而有些残破。 北芩格格打心底冷笑起来,这皇帝当真是连一分薄面也不给。 想来,两国日后免不了战事上的交锋。她一个异族女子,没名没份的留在宫中,只怕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如果能够安稳地度过一生,即便活得孤独点也还算好的。 只不过,待魏旻言回过神来,发现是她费了心机地劝动华城远嫁,恐怕恨都恨毒了,也难再出手保全自己。 回想起方才的对话,她不禁弯了弯嘴角,凉薄的唇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确实是卑鄙了些,但若是不借助魏旻言的手,凭她现在的处境,又怎么能掰倒势力逐渐壮大的庶弟? 思及庶弟,她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浓浓的不屑,甚至是满溢出心头的恨意。直叫身旁的宫女看得心惊,不由轻声提醒道:“郡主,今儿个您也乏了,不如早些歇息吧?赶明儿少不得要向后宫的主子们见礼。” 如今已是寄人篱下,若是再不打起精神过日子,便不知何时会被这吃人的宫廷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于是她淡淡地应了声,算是同意。 *** 相隔数片红墙绿瓦之外,魏旻言把身子低下,就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姑娘,轻声说着:“瞧瞧,这就是我一直想带你来的地方。” 他的声线,有少年褪去青涩后的沉稳,也有着成年人少有的干净气质。这时,微微地压低便带了一丝魅惑的意味。 姚思浅目光依言睃了一圈,只见此处三面环绕着山河,风景尤佳。至于起雾的原因,多半是在于面前这座面积广阔的人工湖。 她的眼睛仍未从景色中抽离,便听得魏旻言缓缓开口道:“父皇年轻时,甚爱泛舟,那会子也经常和我母后来这里游船散心,但……这些都是十数年前的事儿了。” 饶是姚思浅再巧言善辩,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做何回答。 只觉得那双握着自个的大手顿时收紧,仿佛将要透过掌心传递出他血液中的热情,“怕水吗,嗯?” 姚思浅摇了摇头,又迅速点了点头,诚实地说道:“我不会游泳。” “没事,有我在。”语气微顿,他像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只要有我在,就永远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魏旻言的声音轻如鼻息,若不是挨得极近,姚思浅定然是听不清的。 她亦步亦趋,难得乖巧地跟着他上了小舟。然而,当足尖轻踩上舟头时,姚思浅心里便油然生出些许悔意。 只见小小的舟因为载重不均,左右摇晃起来,可魏旻言非但不想着办法平衡舟身,还恶意般松开了手,把姚思浅吓得连最基本的面子都顾不上,四肢发软,便蹲下身来。 “看不出来,胆子挺小的。” 闻言,姚思浅含怨带嗔地瞪了他一眼。 魏旻言毫不胆怯地对视回去,只觉自家小姑娘那道满是怒气的眼神格外灵动,一闪一灭间似在说着:给你三秒钟,再不过来我跟你没完! 思及此处,再铁的心也经不住柔软下来。 更何况,魏旻言本来也不过想吓唬吓唬她,并不打算动真格。这下自然见好就收,直把手递到她眼前为止。 “过来。” 这回,姚思浅却是多留了个心眼,道“我不,你过来。” 魏旻言状似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眸子里却充满了宠溺的目光,“好、好、好。” 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刚一走过去,姚思浅便展开两条粉藕般的手臂环上自身的腰部,连带着整个人也趴在他的胸口。 魏旻言犹豫了片刻,才抬手抚了抚姚思浅的后背,仔细安抚着她的情绪。其余的,却是半点也不敢乱碰。 忽然间,魏旻言隐约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轻轻颤抖了几下。松手一看,她却是捂着嘴笑了起来,“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居然这般纯情。” “你这个人……我究竟该拿你怎么是好。” 姚思浅自他怀里钻了出来,嘴角仍止不住上扬的弧度,“殿下敢说,您没有这么期待过吗?” 魏旻言听了这话,笑得有些意味不明。顿了顿,竟是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她身子绵软,柔柔弱弱的仿佛没有骨头般依着他。 姚思浅双颊一热,便感受到有股温热中带点清香的气息吐露在耳旁,“是,我确实期待很久了。” 似乎……玩的有点过火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姚思浅二话不说便欲翻身下来。好在魏旻言尚存着理智,并没有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只任由她在一旁的空位坐下,嘴里连珠炮似地嗔怪道:“你居心不良,心怀不轨,坏男人!” 魏旻言对她的话置若未闻,唯独那张轻轻抿着的唇,泄漏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边划着手中的桨,边接续前头的话题说道:“父皇的身旁虽然从未缺过女人,但他对我母后向来是不同的。我能感觉得出来,母后是父皇此生头一个上心的女子。” 这艘舟虽小,却也足够容纳三、四个人。 但魏旻言没有携带任何仆从,反倒亲自动手划起桨来。可见今日这些话,他确实不打算再对第三人提起。 思及此处,姚思浅不由心窝一暖,嘴也快了些,道“既然这样,皇上为何还是让皇后娘娘伤心了?” 尾音未落,她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魏旻言方才所用的词汇是‘头一个’,却不是‘唯一的一个’。 然而,他的面上仍是一派轻松,看上去并没有丝毫的介怀。 “无妨,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谨言慎行。”语气稍顿,“任何时候都一样。” 说罢,魏旻言沉吟半晌,待整理好思绪才重新开口。 “父皇和母后成婚多年,感情一直是有目共睹的好。若非,父皇在群臣起而反对立后时,选择了沉默,让母后独自面对那些污言秽语,她也不至于这般失望。” 姚思浅听到这里,不禁产生疑问,“苏氏一族也算得上高门,朝臣为何而反对?” “他们的理由是,母后性子浮躁,不堪为国母,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魏旻言轻哼一声,口气里不难听出轻蔑,“当时,江氏已在宫中逐渐站稳脚步,她城府深沉,又是个惯会笼络人心的。朝中那帮人皆不敢得罪于她,却欺母后善良,因此……” 提起江氏,那段埋藏在姚思浅内心深处的回忆,忽然复苏过来。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曾听说书人讲过关于宜贵妃获宠的经过。” “那些全是假的。” 魏旻言连问都不问,便果断地说道:“江氏当年是在父皇临幸江南时,揭发了她那当地方官儿的叔父贪污的隐情,以不徇私情、大义灭亲之名受到褒扬,一举入宫,册为才人。” 说到此处,魏旻言俊脸上讽刺的笑意更盛,眉宇间亦随之透发出几分桀骜不驯。 “与其说父皇对江氏一见钟情,倒不如说,父皇当年是为了图个仁厚的美名,才不计前嫌地把她纳入后宫。哪里想得到,却误将一条毒蝎子留在了身旁? ” 他稍微点拨几下,姚思浅便也明白过来。 当初的江氏,可谓是半个罪臣之后,却能一步一步爬升到今日这个位置,谁敢说不是个极有手段的? 只不过,姚思浅心中纳闷的却是另一桩事。 “方才,我什么都还没有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假的。莫不是……真有心有灵犀一说?” 魏旻言这一听才知道,她直到现在仍没有觉察出自己的身份,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傻子,你怎地还不如当年的一半机灵呢?” 说着说着,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放在掌中把玩,“你还记得么?那会儿我试图询问你的闺名,可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只说如果有缘终会再见。” “你瞧,我们现在不仅重逢,还结成了连理,可是够有缘了?” 经魏旻言循序渐进地引导,姚思浅总算是将脑海中分散的几条线索,全数串连起来。一时间,娇俏的小脸上难掩诧异,“所以……在我爹爹寿宴那天,你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这倒没有。”魏旻言顿上一顿,方道:“起初,我也不能断定。” “七年前,我曾派人四处打听过你。甚至,出动了我手里拔尖儿的消息探子,用你无意间落下的那方绣帕,一一对比过京中所有闺秀的绣品,只不过……” 最后的结果,姚思浅用不着问也猜想得到。 从小她就不善刺绣,平日里所用的绣品不是出自娘亲,便是出自姐姐的手笔。只不知,因为这么点儿误会,竟差点耽误了三人的一生。 “原来,这世间真有命定的姻缘呀。” 姚思浅甜丝丝地笑着,直叫看得人甜入骨髓。 “虽然迟了一些,不过,我的名字唤做思浅——悠悠思,浅浅念的思浅。娘亲另外给我起了个乳名,叫做念儿。” “念儿,念儿。”魏旻言低声复述了几遍,似欲将这两字刻进心里。 忽然,却把话锋一转,道“我经常在想,父皇当年待母后,可曾像我待你这般的上心? ” “或许吧。”姚思浅心知上一辈的恩怨,已成了魏旻言心中过不去的坎儿,劝也劝不动,干脆逗上他几句。 “人都是会变的,身在不同位置,有不同的处事方式。假如,将来我们的孩子生了夺位之心,你当如何?” “那我便将他教育成合格的君主,再将帝位禅让给他,咱们到那江南水乡去过民间夫妻般的生活。” 闻言,姚思浅轻啧两声,“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要留着当太后,统领六宫的呢。” 见她这般口出狂言,魏旻言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这话儿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可别到外头去讲了。” 眼瞅着魏旻言毫不掩饰的悲喜,姚思浅不禁想道,即便他表现在外有多坚强,内心也不免有脆弱的一面,只是鲜为人知罢了。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揽过他,让魏旻言能把头轻靠在自个肩上。后者迟疑半晌,才就着这个姿势回抱了她,鼻尖微微摩擦着姚思浅细嫩的脖颈。 良久,才张口说道:“我只盼着,你能早点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终于掉了! 这一章写得我头快秃了 如果觉得甜就吱个声,我也好拿捏下你们的标准qvq 第22章 偷亲一口 华城公主独自回了屋里,重重地把背脊靠在微凉的墙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她抬起手,抚上唇瓣,回味起唇齿间的悸动。或许是受到离别情绪的催化,方才的吻比起想像中愈加缠缠绵绵。 魏涵双用指头反覆揉捏着,自己那柔软中带点水润的双唇,仅仅是回忆,就让她再次红了脸。 半夏掀开门帘走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般情景。 她不禁脚下一顿,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喊出声,“公主?” “啊?是半夏呀。” 魏涵双仿佛突然被唤回了魂似地,心头猛然一缩,便跺了跺脚,有些恼羞成怒地斥道:“你是越发无礼了!进门也不知禀告?” “公主恕罪。” 半夏熟知她时阴时晴的脾气,倒也不像旁人那般惧怕,屈了屈膝,答道:“奴婢在门外连喊了三声,实在是见您没有丝毫反应,心中难安,这才自作主张进来瞅瞅的。” “哦,那肯定是你声音太小了。”魏涵双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有了怀春之情,只得随口推托着。 半夏听后,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做纠结,直问道:“公主,您可想明白了?”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8节 顿上一顿,又掏了心说道:“奴婢先前劝您,是担心您一气之下抗旨会惹恼皇上,但奴婢也觉着……”帝王之心过分凉薄了。 最后几个字,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转了话锋道:“北芩王世子并非您的良配。” 闻言,魏涵双沉默了半晌,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格格说过的话。 “我听说你们胤朝相当重视嫡庶尊卑,公主想必不能明白如今的北芩王室是何等的荒唐。” “自从那女人抬了平妻后,行径越发地无法无天。甚至,暗中在父王的饮食中掺入毒/药,偏偏后者还完全无知。” 话说到这里,她稍作停顿,挑了挑细长的眉,笑得意义不明。 “起初我还有些奇怪,凭她那点本事儿,怎么能轻易取得这般贵重的药材,还是草原里不多见的……原来,全是你们胤朝那位三皇子一手提供的。” “这都管到北芩王室的内部了,公主以为,他打着什么算盘?” 思及此,魏涵双红艳艳的唇角凝起一抹冷意。“谁说本公主是要嫁人了?我这不是,要把他们丑恶的嘴脸揭开来给世人看看么。” 半夏虽有些不明就里,却也知道事情恐怕与北芩格格脱不了干系,不禁提醒道:“格格……不,和庆郡主与公主素昧平生,她所说的话儿未必值得公主相信。” 说着说着,半夏径直跪了下来,“还请公主三思,以免误入了有心人的圈套。” 魏涵双看着半夏低眉顺目,满脸忠心的样子,不由打心底生出一丝怜惜,便伸手扶了扶她。 “确实,我在这当口过去和亲,必然讨不了好。”一顿,“但,圣旨又岂容儿戏?只怕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话落,魏涵双便在梳妆台前坐定,“替我好生打扮打扮,去向父皇谢恩。”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您的背后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撑腰,事情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半夏心里发着愁,语气也有些苍白。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再让他们因我而受到波及了……”魏涵双叹了声气,“时安哥哥也是,我总担心他会去做什么傻事。” 半夏听闻她口气坚定,也知道是下定了决心,再难更改,便依言为她妆点起来。 当魏涵双乘着轿子,行至延英殿时,碰巧遇上了刚从殿中出来的姚时安。他脚步稍退,随即恭敬地行了个礼,“参见公主。” 魏涵双抬了抬手,指挥下人落轿,而后逐步走近他的身旁,“你……”脱口而出这个字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险些就要把她的理智给吞没。 魏涵双几乎完全忘记了方才设想好的开头,只是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相对于她,姚时安面上则显得平静许多。 只见他躬了躬身,态度诚恳地说道:“臣既然说了会护公主无虞,自然是说到做到。”一顿,“皇上已然应允了,让臣作为大使,随着和亲部队一道前往北芩。” 魏涵双怔了怔,想问他心里究竟打着什么盘算,嫣红的唇瓣张张合合许久,却是吐不出只字片语。 最终,她还是别开了眼,拖着愈渐沉重的脚步往殿里走去。 魏涵双看不清身后的姚时安是什么神情,却能从他的声音中辨别一二。只听他素来温润的音质,在此刻显得格外有力度,仿佛在向四周宣誓着主权,道“臣恭送公主,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这道绵长的回音中,魏涵双一脚踏进了主殿。 听见动静,皇帝却连头也未抬,仍旧将半个头埋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中。 直到魏涵双平心静气地施了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他才舍得将视线移往她身上,只不过这一眼,却叫皇帝惊讶了好半晌。 魏涵双年纪轻,又是个爱俏的姑娘家,平日里总以一身张扬的红衣示人。虽然光彩明艳,看久了却也容易感到腻味。 然而,她今日却难得着了件绛紫色的素面裙装,顿时显出几分天之骄女的贵气来。 “免礼,坐吧。”皇帝的语气,比起白日虽有稍缓,却也远远算不得好。 魏涵双乍一起身,又猛然跪下,“儿臣这会儿是特意来领旨谢恩的。” “嗯?” 皇帝自认为还算了解这个独女,行止不端,心高气傲,活脱脱就是个被宠坏的小祖宗。但凡是她入不了眼儿的人事,皆半点情面不留。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魏涵双那张生得姣好的脸蛋,来回扫视几圈,却没有发觉任何怨懑,不由起了点疑心,就听得她继续说道。 “父皇乃一代圣主,您下的所有决策都是为着大胤着想。若儿臣区区一人的不幸,能为家国换来二十年的安宁,那么儿臣心甘情愿。” 闻言,皇帝撂下笔,仰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涵双,这件事确实是父皇有愧于你,但事关朝廷机密,父皇也不宜多言……总归来说,这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父皇不会让你吃太多苦的。” 魏涵双听罢,也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并未记在心里。 毕竟,她人远在北芩,真要出了什么事,等救兵赶到时只怕连尸骨都凉了。 想归想,她到底也识趣地没有多提,只笑意盈盈地应了声,“儿臣明白。” 皇城的另一端,小舟缓缓靠了岸。 待舟身停稳,魏旻言便将姚思浅拦腰抱上岸边。温香软玉在怀,连拂面的微风都似带了一股清甜的香气。 魏旻言正欲放她下来,却不料,姚思浅转身用双手紧勾住他的脖颈,脚缠着腰,似不愿就此落地。 魏旻言温声哄着,“时辰不早,我等会儿尚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恐怕不能亲自陪你回府了。” 姚思浅左右摇头,眉眼带了点娇嗔,似乎在怨他不懂得自己的心意,“我想去见一见皇后娘娘。” 闻言,魏旻言墨色的眼眸闪了闪,明显有一丝惊诧掠过眼底。 姚思浅见了状,莫名地心慌起来,“怎么,不合适吗?” “这倒也不是。”魏旻言垂了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神越发温柔,“只是我以为经过上回的事,你怕上了母后呢。” “你别说,我还真怕了。” 姚思浅面朝着下,往他的颈侧钻了又钻,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引得他连连低笑几声。 “但总也不能怕一辈子吧?我这不,正好趁着母后心里难受的时候去宽慰宽慰,也便博取几分好感呀。”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母后这人,是个心肠极软的。嘴上虽然没有说明,心里却早早拿你当自己人了。” 魏旻言说得是云淡风轻,姚思浅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毫不留情就道破了事实的真相。 “为了替我美言,你没少费神吧?” 她伸手抚上魏旻言的下唇,指尖细细摩挲着他或深或浅的唇纹,“这么好看的一张嘴,无论说什么都是动听的。” 魏旻言抿着唇,在她指头落下一个浅吻,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处处都在撩拨我。莫不是,想测试我的底线在哪?” 姚思浅顿时羞红了脸,又感受到他的气息近在颊边,“直接告诉你也罢,很低,别试了。” 说罢,不等她挣扎,魏旻言径直把人给放了下来。 姚思浅一个站不稳,险些往旁边栽倒。 待她好不容易踏稳地面,不禁气得直直跺脚,“你想摔死我啊!还懂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魏旻言朗笑几声,道:“得了吧你,嘴皮子耍个几次够了。” 话音落地,他收敛起几分玩笑,双目的深情霎时便增浓许多,“你要再不走,我可真不让你走了。” 姚思浅怔了怔,才开口道:“那我走啦。”一顿,“你赶紧去忙吧,可别像上次那样偷偷地跟过来了。” 往前走几步,她忽地回过头来,本意是打算学着魏涵双那样偷亲一口。可谁想得到,她踮了踮脚,也只够吻到魏旻言的下颚。 “啊,好丢人。”姚思浅轻声喃喃着,羞得一路小跑而去。 魏旻言站在原地,待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只觉得真正丢脸的该是自己,天知道他方才忍耐的有多辛苦。 姚思浅提着裙摆,直直奔到后宫,才逐渐放缓脚步,以免无意间冲撞了哪个宫里的主子娘娘。 然而,或许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她就这么刚巧地,在拐弯处碰上了江氏一行。 只见,身着华服的江氏被侍众团团簇拥而来,行走间头戴的珠翠相互碰撞,迸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么看上去,江氏的唇不点而红,实在是气色极好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不适? 回想起魏旻言再三叮嘱的话,姚思浅正欲绕路避开,就听得她身旁的大宫女先开了口,“是谁?见了宜贵妃娘娘竟敢不过来行礼问安!” 姚思浅眉头紧蹙,连个宫女都敢仗势骑到她头上来,可见江氏平时在宫里处事有多么嚣张跋扈了。 这口气,她可以暂时吞下去。可是以后呢?难不成还要事事都忍让着么。 这种人,就是欠教训罢了! 那宫女未曾见过姚思浅,单看她年纪轻轻,又面生得很,早在心里将人归类为某个不受宠的低等妃嫔。 这会儿,怒气冲冲地就要过来拽人。谁知姚思浅袖子一甩,正欲出声训斥时,便听得一道满是讥讽的声音响起。 “我说是谁呢,这般地有眼无珠,居然连当朝太子妃都不认识。真不知……你这对眼睛生来做什么?” 这句话乍一听是在谴责宫女,实则却是暗讽着江氏这个做主子的。 江氏听后,便有些气极反笑地道:“太子妃又如何?还不就是个倚着太子逞威风的小ㄚ头。今儿个别说是他的妻子,即便他的亲娘在场都得看本宫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肥章奉上~ 我苟住了初吻!想不到吧~还是没有亲上(使坏.jpg 第23章 和我私奔 方才,端贵嫔远远地就瞧见了江氏,不由轻嗤一声,似想驱散晦气般甩了甩手巾。 “今儿可真倒霉,看来是不适合赏花了,咱们回去吧。” 反倒是身旁的宫女眼尖,小声提醒道:“娘娘您瞧,那位似乎是太子妃,要不过去打个照面?” “太子妃?”端贵嫔沉吟片刻,便笑开了花,“那自然是要会一会的。” 于是,就有了面前这一出。 只不过,对于姚思浅来说,端贵嫔仅仅是在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无恩无怨,更没有深入结交的打算。 再者,她现在整个注意力都放在江氏的挑衅上,压根无心理会旁的。 “ㄚ头,本宫劝你放机灵点儿。即便这太子妃的名号再怎么响亮,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江氏仿佛是担心姚思浅没听清楚似的,又‘好心’地咬重了字眼道:“你,和你那母后都得看本宫的脸色过日子。” 端贵嫔和江氏交恶已久,早早就习惯了她句句带刺的说话方式。正欲回嘴,却不想姚思浅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快步上前就扇了她一巴掌。 “这是替皇后娘娘打的。” 江氏有瞬间的恍惚,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有怒火在窜动,“这宫闱可不是你能随意撒野的地方!” 眼看她的怒意几欲爆发出来,姚思浅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扬起手,又抽了她一记耳光,“这次,则是替太子殿下打的。”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19节 接着,她便对泛红的手掌连连呼了几口气,道:“至于我这份,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 端贵嫔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才终于反应过来,就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向姚思浅,右手亲昵地挽着她。 “说起来也惭愧,太子妃位同一品,在宫中该是仅次于皇后的地位。莫说我,就是贵妃姐姐,见了您都得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不是?” 她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即便姚思浅在这事儿上做得有点超过,那江氏也只得认命受着,不能回手。 “岂有此理!” 江氏眉头紧锁,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听起来尖锐而刺耳,“真要论起来,我朝重视亲子伦理,太子妃作为后辈,难道不该尊本宫为庶母?” 姚思浅听闻此言,非但不予以反驳,还笑盈盈地附和道:“贵妃说的是,我确实该敬你一声宜娘娘,但……” 说着,她便把话锋一转,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先国礼后家礼,还请贵妃先给本妃见礼。” 江氏听罢,却是气笑了。 “我还说呢,究竟是什么女人能把太子迷的这般神魂颠倒。原来夫妇两人都是一个德行,毫无自知之明。”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就指了个手劲儿大的嬷嬷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姚思浅皱了皱眉,她今日没将婢女带在身边,若是正面对上,恐怕根本不是那嬷嬷的对手。 思虑半晌,脑海中仍未得出解套的方法,就听得一道男声突兀地响起。 “胡闹什么?” 他音质清冷,却不让人感到寒凉。 即便是这种略带责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仍旧清清爽爽,听不出任何的不悦。 姚思浅转过视线,静静地瞅着那名男子。 只见他面容俊秀,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岁数,但周身所散发的气质却过分的成熟,似完全超脱了年纪。 端贵嫔见状,也自知该避嫌,连连退后几步才道:“康王爷安好。妾身不知王爷在此,倒扰了王爷的清净,妾身先行告退。” 江氏面色虽未转好,却也收敛了许多。 只是,心中的怒气到底没这么容易压抑下来,不禁阴阳怪气地说道:“看不出来,倒是个极有贵人运的。”一顿,“只不过,女人的本事还是多放点在自个儿的夫君身上吧。” “谁说太子不是图个一时新鲜,玩腻就扔了。” 江氏搭上宫女的手,在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回走。临别前,还不忘补上最后一句,“难不成他还能宠你一辈子?我倒不信了。” 眼看人都走光了,场面一时间有些窘迫。 姚思浅忍不住张了张口,打破几欲凝结的空气,“方才……多谢王爷替我解围。” “ㄚ头。” “嗯?” 康郡王并未直截了当地回话,反倒淡淡地说道:“别听旁人说三道四,太子对你的确是动了真情的。” 姚思浅闻言,丝毫没有如他预想中表现出宽心的样子,而是一派的理所当然。 “我知道啊。” 话音刚落,她便欲掉头离开,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这还用你说?” 康郡王怔了怔,目光随着她娇小的背影逐渐被带远。良久,才猛地收回,连同那微微弯起的嘴角。 当姚思浅来到凤仪宫门前时,并没有任何宫女的迎接。 她迟疑片刻,径直走入殿中,便见苏晴斜倚在凤椅上,那两道神似魏旻言的弦月眉皱了又皱,单是看着就让姚思浅心里一涩。 苏晴轻抬了下眼皮,见来者是姚思浅,便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姚思浅依言走过去,却在距离她三步前堪堪止住脚步。 “用不着这么拘束,再靠近点。” 闻言,姚思浅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就看苏晴温柔地执起自己的手,左右翻看了好一阵,才开口道:“你对江氏动手了?” 姚思浅心中一惊,只当她是要出言怪罪,便丧气地垂下了头,“是儿臣冒失了。” “确实冒失。”苏晴轻拍着她的手背,行止间带点长辈的慈爱,“今儿个若不是桓哥儿刚好在场,江氏未必就肯这般轻易地放过你。” 她口中的桓哥儿,便是康郡王苏景桓。 他不仅是皇后的亲侄子、太子的表哥,更是皇帝的肱股之臣。任凭江氏再张狂,也断然不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而今日,苏景桓多半是看在表弟妹这层关系上,才出手帮了自己一把。 思及此,姚思浅不由有些懊悔。因着自个的冲动,竟给苏家添了麻烦,头也越发地低了下来。 “儿臣明白,劳烦母后挂心是儿臣的过错。” 苏晴秀眉一扬,语气便添了几分调侃,“上回见面时,还一口一个民女的,怎么这会儿倒是适应新身份了?” 姚思浅轻轻应了声,“能得到母后的认可,是儿臣的福气。” “讲什么呢,以后我就拿你当半个女儿看待。”苏晴这么说着,双眸中的神采却逐渐黯淡下来。 姚思浅心知她是牵挂起了魏涵双,便娇滴滴地撒起娇来,“母后喜欢女儿?那么儿臣将来给您生几个水灵灵的孙女儿可好?” “好,自然是好。”苏晴眉眼微弯,笑得温煦,“只不知,我的孙女会像旻言还是像你。” “像谁都好。”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爹娘都是一副好相貌,她怎么也不至于生得模样寒碜呀。” 见姚思浅欢快地说着,倒真让她心情舒坦好些。婆媳两人又絮叨了一会,直到晚膳前才离开宫里。 马车在英国公府前停下,掀开车帘,看见的却是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姚思浅乍一看,却是惊得直捂胸口,“诶陈亭珺,你想吓死我啊?” 陈亭珺一时半会的也顾不上解释,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思浅,你可做好了决定?” “你……这,究竟怎么了?” 他虽气恼姚思浅不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却仍旧耐住性子,一字一顿地道:“和我私奔。” 听罢,姚思浅更加不解了。 “陈亭珺,我说……你脑子没病吧?” 这边双方正鸡同鸭讲,得不出半点共识。那边却像是有人精心设计般,陈家小少爷夜会太子妃的消息很快地传进了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跟我走,我给你幸福 姚思浅:? 【看傻子的眼神】 第24章 人艰不拆 片刻的冷静,倒让姚思浅反应过来。 两人这般站在门前交谈,实在不像个样儿,索性把陈亭珺请进前厅喝一杯茶。 “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思浅支着下颚,毫无意识地将嘴唇微微往前倾。 陈亭珺的目光在那双娇艳的欲滴出来的唇上逗留许久,才恍过神来。 “难道你姐姐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当着她的面,陈亭珺不禁有些羞于启齿,只道:“我听说太子爷看上了你,要求你代姐出嫁,我……” 姚思浅听后,终于明白过来,顿时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说道:“你何以认为是太子想强娶我?而不是我非要嫁给他不可。” 闻言,陈亭珺目光茫然,眼里浮现出掩都掩不住的失落。 敢情人家两情相悦,自己却硬是凑上前去,像个跳梁小丑似的。 思及此,他那颗火热炙烈的心,就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至尾浇下,全身凉飕飕的。 “也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又有谁不想嫁?” 陈亭珺眼神涣散,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却听姚思浅张口打断道:“婚姻大事,在你眼里就是可以用权势地位衡量的吗? ” 一顿,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激,便放柔了声音,“他待我很好。” “我对你也不薄。” 话音刚落,姚思浅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 陈亭珺是家中老小,幼时性子就如脱缰野马般,难以控制。 那会儿,他们几个同龄人共在学堂里受教启蒙。 才是初次见面,陈亭珺瞅着那脸蛋儿如梨花般,雪白里透着点粉嫩的姑娘家,便想欺负欺负,看她哭起来是否真像带雨的梨花似娇美。 陈亭珺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她的辫子。可谁知,姚思浅非但没有半点委屈巴巴的样子,甚至,还反过来狠狠地把他教训了一通,直把他训得哇哇大哭才肯罢休。 最终,两人都落得被学堂先生罚抄书的下场。 好在孩童间能计较的不多,经过这次不吵不相识的经验,陈亭珺倒是时常像个小跟班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而姚思浅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把他当作弟弟看待。 这时,再定睛一看,只见陈亭珺身姿挺拔,褪去了婴儿肥的面部轮廓如雕刻般深邃,倒也长成个堂堂的男子汉了。 只不知,他是何时生出了这样不寻常的情意。 姚思浅抿了抿唇,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我喜欢他,就是想嫁给他的那种喜欢。” 陈亭珺乍一听,嘴角便僵在不上不下的弧度,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模样十分难堪。 但好儿郎敢爱敢放,他沉默良久后,却是屈膝跪地,行了个叩首的大礼。 “臣明白了。” “若太子妃娘娘不嫌弃臣愚笨,往后就让臣当作您的娘家后盾。臣,愿用一生追随娘娘左右。” 即便陈亭珺费尽心力想摆脱难过的情绪,微微颤抖的声音仍旧出卖了他的内心。 姚思浅见状,不禁窝心地漾起微笑来,“这么说就有些生分了。你我之间,早已情同姐弟。” “说的也是。”他语气微顿,道“今后,你那里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往我陈府递个信儿便是。” “我这一不干政,二不管家,每天无所事事的,想来也遇不上什么麻烦……”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0节 话至一半,姚思浅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改口道:“眼前倒是有个事情,只是不很容易。” “你讲讲看。” 姚思浅也不与他绕弯子,张口直言,“我和太子的婚事近了,能否让华城公主留下来观完礼后再去北芩?” 闻言,陈亭珺仅仅思索片刻,便爽快地应承下来,“这和亲的日程向来是礼部在与北芩交涉。凭我陈家的人脉,这事儿不成问题,你且放心吧。 ” “多谢。” 姚思浅这厢刚刚松了口气,东宫那里便得了风声。 这会儿,梁湛听着下人的禀告是越听越气,越气越恼,只恨不得立刻冲去英国公府质问当事人这是怎么回事。 人都还没过门,就敢跟陈家的小少爷纠缠不清,以后岂不是要上天?偏偏,里头那位主子一心悬在太子妃的身上,也未必肯听得进劝言。 万一说错了话惹得殿下不快,遭殃的是自己。但是不说么,他又吞不下这口气。 梁湛不知不觉间开始来回走动,步伐走走停停。 起初,魏旻言还无心理会,但那串脚步声实在过于烦人,扰得他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不满,猛然抬起头,喝斥道:“站住!” “心浮气躁的如何成事?” 梁湛听后,也知道是自身有错在先,就躬身请罪道:“臣知错。” 魏旻言抬眼轻瞥他几眼,见他面上略有难色,便不再多加责备,只说:“罢了,你平时也不像个急躁的人。说吧,什么事情竟叫你这般为难?” 既然殿下已经发了话,梁湛也只得照着现有的资讯和盘托出。 说完,他本以为魏旻言免不了要大怒一场,却看后者停顿半晌,冷冷地问道:“他们谈的什么,可听清楚了?” “没有,我们的人离得远,瞧都瞧得不甚清晰……” 魏旻言不由嗤笑一声,“什么都没听见,也敢空口编造这种谣言,是活腻了吗?” 梁湛仍未反应过来,又听魏旻言像个老父亲般念叨道:“她今儿个穿得不多,不知是否着了凉。赶明儿你把那件新制的雪狐毛背心送去。 ” “是……不,不是。”梁湛迟疑了一阵,终是忍不住提出疑问,“殿下难道不怕,主子真跟人跑了吗?” 魏旻言执笔醮了点墨,垂下头,在书卷上勤勤恳恳地记录着读书的心得,并未分出多少心思来回答。“你是觉得陈亭珺比我好,还是觉得我看女人的眼光不行?” “臣不敢。” 待魏旻言注记好最后一行,嘴角却是不经意扬起微笑。 “他还不至于构成威胁,我的女人也不至于做出这么逾矩的举动。” “殿下说的是,是臣多虑了。” 正当梁湛由衷地为自家殿下和太子妃的情坚暗自动容时,魏旻言重重地撂下了毛笔,同时间在心底冷哼一声。 他自个不信归不信,可谁允许外头的男人随便近她的身了?找个时间,非得好生警告警告不可。 而此时,躲在幕后的始作俑者则绞紧了手帕,气得直咬牙关。“真是没一件事遂心的。” 檀香本就是为着填补舜华空缺,而新提拔上来的婢女,行事自然格外的小心翼翼。 “今晚虽说是舜华姑娘侍寝,但王爷方才特地着人送了碗冰糖燕窝来,可见这心里还是挂记着王妃的。” 姚思柔舀了勺燕窝汤,却不着急入口,反倒是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这盏燕窝瞧上去呈现乳白的色泽,香气浓郁,是今早御前赏赐下来的贡品。 看来,魏旻德倒真是有点上心的。 思及此,她鼻尖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些尖酸。 “这般的献殷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心虚呢。” 闻言,檀香便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言,只敢在心里叹一声气。 王妃性子这样犟,迟早会把王爷越推越远…… 隔日上午,趁着天气清朗,红杏便拿出嫁衣的成品在姚思浅身上一阵比划。 良久,却是不甚满意地道:“这么比对实在不够准确,小姐还是亲自换上试试吧。” 姚思浅乖巧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双手环抱着衣裳,一回头,却见有名身着紫衣,箭袖轻袍的男子只身立在窗口。 “哎,眼下都流行这样不声不响的吓人吗?” 隔着窗棂,遮住了他半张面庞,但姚思浅仍能觉察到他似乎正挑着眉,深墨色的眼眸里透出浓浓的兴味。 “除了我,还有谁会像这样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嘴上说着是男二,身体却把他写成炮灰【捂脸】 我,1v1狂魔,没救了! ps.这几天更新时间比较不稳定,因为我正在存稿搞大事! 下周大婚有肥章,诚邀各位来吃喜糖哦 (?gtwlt)? 第25章 大婚(一) 姚思浅眨巴着眼看向他, 语带调侃地说道:“呦,是谁家的郎君这样俊俏?” 魏旻言含着笑,幽深的眸子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这话题似乎转移的太过生硬了。” 红杏干站在原地, 到底也没有勇气上前打断二位主子的对话, 只敢悄悄地扯一扯姚思浅的衣摆,道:“小姐, 太子爷毕竟是男子,成婚前还是别轻易入闺房的好。” 谁知魏旻言听得是一字不漏, 却毫不避讳地道:“无妨, 我就过来看个几眼。” 姚思浅整个人趴在菱花纹的窗棂上,秀眉微扬, “你今儿个怎么不爬墙了?这么正大光明的进来, 也不怕别人说嘴。” “无情未必真豪杰,念妻方为大丈夫。” “思念妻子天经地义的, 他们又能说什么?” 魏旻言面不红,气不喘地道:“再说,那陈家公子都能直接进门,难道我还不够格?” “哦, 原来是为着这件事算帐来的。” 姚思浅顿时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后, 抬手把玩着他系得一丝不苟的衣襟, 直到弄得领口微微敞开,才收回作恶的小手。 “你果然派人跟踪我。怪不得,当日康王爷来得如此及时。” 中间隔着一扇窗, 魏旻言抓住她正欲缩回的手,放在掌心揉搓几下。 “倒也不是无时无刻的。只是,那天担心你在宫里会出什么事,想不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顿上一顿,目光里闪烁着几分笑意,“不过,我没料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对江氏出手。” “那不是我实在看不过她嚣张的嘴脸么。” 魏旻言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举止间融进温柔,“这就好,以后你记着——” “我都舍不得让你受一点苦,别人凭什么随便欺负你去。” 姚思浅双颊微微泛红,就听他接续着说道:“今日特别过来,也不全是因为那件事……” “眼看距离大婚的日子也不远了,我那儿事情多得有些抽不开身,恐怕这十天半月也见不上面,你务必好生保重。” 说完,魏旻言稍作停顿,笑得越发得意,“你这身子届时还得多补补,长点肉,抱起来也舒服些。” 姚思浅含娇带瞋地瞟了他一眼,“别光顾着讲我呀,我可听说了你最近不仅睡得迟,起得早,有时更连三餐也顾不太上来。这样,早晚要影响身体的。” 魏旻言攥紧她的手,往胸口一放,让她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我不介意让你亲自查验,看看我的身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说罢,他依旧克制地松开了手。 魏旻言自知不适合在此地久待,正要走,她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你这回又是在耍什么把戏?” 姚思浅不答,只是将双眼闭起来,下颚微仰。 魏旻言对于感情虽然无甚经验,但见了状,也不至于呆若木头。当下就阖上眼,凭借感觉一寸寸凑近她那娇如花瓣的嘴唇。 直到双方气息交融,他却突然转移目标,把吻落在姚思浅的额头,蜻蜓点水般一碰即止。 “小气。” “下次,你等着。” 看着姚思浅唇角逐渐荡漾开来的笑意,魏旻言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然而,愉悦的心情持续不了多时,待回到东宫,他便觉察出几分异样。 “殿下请用茶。” 妙龄女子脆生生的音调在耳畔响起,明明是十分动听的声音,魏旻言却无端地觉得有些聒噪。 “平时不是由小安子负责侍奉茶水的么?” “是,”女子娇声应着话儿,每个字眼都像是醮了蜜一样甜美,“安公公今儿个身子不爽,告了假,奴婢想着殿下身边不能缺人侍候,所以就自作主张……” “既然是自作主张,就自个出去领罚吧。”魏旻言淡淡地说着,从头至尾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她。 “殿下?” “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魏旻言一手捂着额头,似乎真是不耐烦到了极点,直等到那女子弯着腰,退了出去,才稍有好转。 魏旻言从小生在皇宫,自知宫女爬床的事避无可避。他本以为只需自身态度端正即可,可谁知,却远远低估了这些人的能耐。 当晚,魏旻言忙碌至夜半,拖着疲惫的身子自行更了衣。 正欲就寝时,却发现床榻上不知何时,竟躺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她是标准的丹凤眼,眼形内勾外翘,流转间尽是勾引的意味。 若说,下午那位还只是不自量力地试探他的耐性,这会儿,可就是硬生生把他的底线踩在脚下了。 “来人!” 那女人见他当真动了怒气,也顾不上原来的目的,连忙掀开被褥起身,“殿下息怒,奴婢为尚寝局八品女官,今日乃是遵从上级的指示,前来……替殿下打理床帐。” 女人言语中处处暗示着,今日之举并非她的本意。但魏旻言哪里会听信这些辩解的说辞,只待掌灯的太监闻声赶来,便吩咐将人带走。 小太监也没遭遇过这种事情,一时半会便有些拿不准主意,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殿下,这……之后该怎么处理?” 此时,魏旻言的睡意早已褪去了大半,语气也恢复往常的锋利,“夺去职务,着降为末等宫女,终生不得升等。” 说罢,一抬手,连带被子也给扔了出去,“这条被单受了污染,给本宫换一床新的过来。” 闻言,小太监愣了愣,却还是恭谨地应了下来。 殿下口中的受污染,是指……别的女人躺过吗? 当这句话传进魏旻德耳里时,他下意识地瞥了瞥身侧的姚思柔,很长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那前任未婚夫,当真是情痴得很。” 姚思柔清楚,魏旻德平生最厌恶别人拿他跟魏旻言比较,也不至于非要往他心头那根长刺上扎。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1节 再说了,魏旻言前世为姚思浅做过的疯狂事还少吗?单就这一件,压根儿不足以让她感到丝毫震惊。 于是,姚思柔便笑说,“这事儿传出去,那帮臣子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呢。一国储君,居然给未过门的正妃守节,多么可笑!” 她一句话说得怪声怪气,满心的讽刺全然压抑不住。 魏旻德听后,面色果真舒缓不少,顿了顿,冷静地分析道:“朝臣们揶揄归揶揄,明面上只会对太子妃愈加毕恭毕敬。” “混迹官场多年,自然个个皆是人精。你瞧,就连素来自持清高的左太尉都亲自上阵,当了这迎亲正使,巴结的态度还能更明显吗?” 姚思柔一面说,一面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只见魏旻德思索半晌,眼神忽暗忽明,似在盘算着什么。 良久,他总算抬起头,泛着猩红的眸子如同吐信的蟒蛇,让见者不寒而栗。 “如此甚好。” “魏旻言那边防备得滴水不漏,轻易也找不着突破口,倒不如,从你那个妹妹身上下手。” 姚思柔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料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更何况,听魏旻德的口气,似乎不仅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甚至稍有不慎,就可能丢失性命。 魏旻德察觉到她的迟疑,不禁冷哼一声,“怎么,难不成你还顾念着你们那可怜的姐妹情谊?” 他的声音像淬了毒般,字句皆冒着恨意,叫人不敢违抗。 当初,姚思柔在重生后,之所以费尽心机也想嫁予魏旻德为妻。便是因为一众皇子中,唯独他,尚能与魏旻言相互抗衡。 他虽然在谋略方面略逊魏旻言一筹,但心狠的程度却远远超越后者。 因为绝情,他不似魏旻言那样有着极为显着的弱点,一旦掐住便动弹不得。 但,像这般无情无义的男子,难保不会为了前途将她一并牺牲。 “怎么会呢?”姚思柔心里暗想着,表现出的却还是那副乖顺的模样,“如今,妾身已是寿王府的女主人,自然事事皆站在王爷的立场设想。只不知,王爷希望妾身如何做? ” 魏旻德目光微滞,只觉得经过这几日的冷战,她脸上的丰腴似乎清减了不少。 姚思柔性情高傲、易怒,几次三番地因为一点小事和他起冲突。而今日,实在安分的令人起疑。 魏旻德嘴角微勾,倾身便压上她,惹得姚思柔心中一阵骚动,“王爷,这……妾身还有着身孕呢。” 闻言,他的视线随之下移至姚思柔仍旧平坦的小腹,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本王一直很想弄明白一件事——” “当时,你为什么宁可冒着抗旨的风险,也要和我在一起?” 姚思柔乍一听,便知道这个问题答得好坏,直接决定了自个的命运。 魏旻德对她腹中的孩子猜忌已久,迟迟没有动手,只不过是担心太过强硬的手段会让夫妇离心,进而,将她推向敌对阵营。 思及此,姚思柔也不讳言,直说道:“妾身在闺中时,尝闻王爷事迹。只觉王爷文韬武略,将来定是……堪当大位。” 话音刚落,她便垂下头,只露出一截洁白的额头,娇羞的神态却格外地引人遐思。 魏旻德亲吻着她的眼角,带点疯狂的态势,若非她极力阻拦,只怕当场就要好一番云雨。 “过几日,回府住一晚吧,你们姐妹两个也好重修感情。” 见姚思柔答应下来,他才转移话题道:“虽然大礼定在十五,但近日已有不少诸侯从各自的封地动身进了京。我在外应酬多,府里的事儿还得劳烦你上点心。” 话语一顿,又握紧了她的手,“赶明儿,我便让管家婆子把府中的帐册尽数转交到你手里。” 寿王府内的开支,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光是随便从中捞点油水,就是寻常百姓几辈子都见不到的财富。 姚思柔心下明白,他这是有意给自己一点儿甜头尝尝,倒也笑吟吟地接受了。 然而,当姚思柔一踏入英国公府,看见堆满了整座空院子的聘礼,才知道什么叫做财大气粗。 东宫如此大张旗鼓地下聘,早不知吸引了多少庶民前来凑热闹,把周围几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道:“我之前见识过寿王娶妃的阵仗,那最多也就是今儿的一半……不,只怕连三分之一都不到的。” “我从小在这京城中长大,见过多少富贵人家娶亲,就没有像太子爷这般阔绰的夫家。” “据说咱们这位太子爷,可是把人儿捧在心尖上宠爱,出手能不大方吗?” 闲言碎语入耳,不禁让姚思柔烦躁起来。 她随手打开其中一箱,只见里头整齐地摆放着锦缎。以箱子的厚度来看,少说得有三十匹的数量。 这蜀锦她是识得的,连宜贵妃那里都难得几件,稀罕得特意制成了手帕,好随身携带着。 而他聘礼一次给了这许多,不知能裁成多少套新衣裳。 魏旻言为了迎娶姚思浅,当真是下足了重本。 这一件件名品珍宝,如流水般送进英国公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打算把整座东宫给搬空呢。 府里上下抬着箱笼忙进忙出,一时间却是没人顾及姚思柔。最终,还是御前总管太监周瑞海眼尖,主动走了过来。 他面上带着和善,却不过分讨好的笑容,“奴才给寿王妃请安。” “周总管无须多礼。”姚思柔自知周瑞海在皇帝面前一向得脸,此时也不敢多端架子,连忙笑盈盈地说着,“这点事情还劳烦周总管跑一趟,当真是不好意思。” “王妃言重了,这原是奴才的本份。”一顿,他笑得合不拢嘴,“更何况,太子殿下吩咐了,有样东西必须亲手交到太子妃娘娘那里。” 闻言,姚思柔的视线便落到了周瑞海身侧。不难发觉,他怀里正小心翼翼地揣着个紫檀木匣。 她笑了笑,道:“周总管在后院行动总归是不便,还是由我代为转交吧?” 虽说是问句,她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疑问。这让周瑞海不禁皱了皱眉,便婉言拒绝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奴才连这点子事都办不成,岂不要怪罪奴才的无能吗?” “瞧周总管这话儿说的,该不是……不放心本妃的人格吧。” 这头,周瑞海说什么也不肯放手,那头的姚思柔又不愿就此松口。两人一来一回,倒真僵持住了。 “姐姐?” “你怎么回来也不通传一声?” 姚思浅的声音虽娇,却不觉妖媚,反倒夹杂着几分清新,听起来辨识度颇高。 话音刚落,他们已是齐齐转过头来。 周瑞海更是立马抛下姚思柔,端起讨喜的笑脸,径直迎了上去,“奴才恭贺娘娘文定之喜。” 语气稍顿,他又双手呈上全程护得严严实实的匣子,道:“这是太子殿下给您准备的贺礼。” “多谢周公公。”姚思浅亲自接了下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悦色。 周瑞海见状,心中暗自称她上道,表面却还故作惶恐地说着,“娘娘这么说,可就折煞奴才了。” 他许久没做过这跑腿的活儿了,今日忙碌一上午早就累得腰酸背疼。这会子好不容易办完差事,也不欲多待,便道:“娘娘这儿如果没有旁的嘱咐,奴才这就回去给殿下覆命了。” “公公慢走。” 语落,姚思浅使了个眼色,青桃便立刻会意上前,“周总管,奴婢送您一程。” 这么一来,四周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个独处。 姚思柔方才没做成贼,此时便感到浑身不自在,只得先开口寻了话题,“妹妹还不赶紧打开匣子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她本以为姚思浅会躲躲藏藏的,不肯拿出手。谁知道,后者却坦率地当着她的面儿,把木盖一掀,露出内里的鸳鸯玉佩来。 “殿下每每得了什么好物,都会差人送过来。” 姚思柔这一听,才算是明白过来。 敢情物品相赠对他们小俩口来说,只不过是寻常事儿,根本不值得她在那大惊小怪的。 思及此,她又打量了几眼。只见那块翡翠水头极好,翠绿中隐隐含有丝状的金光,飘然欲动。 确实不是凡品,但也不至于因此而生妒。 真正令人妒忌到发狂的,是他那份时时惦记的心意。 姚思柔顿时蔫了下去,只道:“我先去给爹爹和娘亲请安,回头再去你屋里絮絮。” 姚思浅应了声好,直待人走后,才从底层的暗格里,抽出一张精心折叠成方块状的小纸条。 “藏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究竟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姚思浅哼哼唧唧地说着,拆纸的动作却格外谨慎,似乎深怕一不注意便会毁损了它。 铺开纸张,映入眼帘的是两行毛笔字。 姚思浅曾见过几次魏旻言的笔迹,如他的人一样,是随性惯了的。 但他这两句话当中,却反覆停顿,直教墨水晕开了字,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的俐落干脆? ——此时空床难独守,此日别离卿可久? 这般直白的句子,光是看一眼都能让姚思浅顿时烧红了脸。 她啪地一声,便把纸张合起。 然而,过不了几秒钟,又忍不住打开瞅瞅,就怕是自己会错了他的意,不由再三再四地确认。 直至走回广月阁,姚思浅的脑袋里仍有些晕晕乎乎的,就听得青桃骤然出声,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薄怒,“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倒叫奴婢们一通好找。” 姚思浅怔了怔,只觉得实在想不出个好的解释,索性沉默下来。 好在青桃快人快语的,这会儿也没多做纠结,便接续着说道:“王妃刚坐了一会儿,见您迟迟没回来,实在等不下,便起身回府了。” “我知道了。” 这次,她不再苦思姚思柔每个举动背后所蕴含的深意,仅仅用四个字就算是带过了。 十五那日,迎亲仪仗从东宫直直延伸至午门外,一眼望不见边。 而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分列成左右两道,目送着太子妃的礼舆被一路抬进皇城。 隔着盖头,姚思浅迷迷糊糊地被伺候着步行,见礼。 那层红纱似要将她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看不清眼前的路,连耳边的声音也悉数被炮竹声给淹没,让她止不住地心慌。 因此,当诰命夫人指引着她走到堂前,并松开手时,姚思浅几乎下意识就去拉身旁人的衣角。 魏旻言忽然被扯住了衣摆,却不改面色,只是整个人往她所站之处凑近了几步,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怎么了?” “看不见路。”姚思浅低声答道。厚重的假髻压得她不自觉微垂下头,看着倒委屈巴巴的,惹人心怜。 魏旻言稍微放轻了声,道:“无碍,前面什么都没有。” “可我还是害怕。”她这一声说得,比起前一句更添了几分娇气。 魏旻言听在耳里,差点就想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个娇气包揉进怀里疼惜一番。 然而,他转念一想,便觉得今夜良宵,无须急在这时,就只把手递到姚思浅面前示意她牵着。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2节 “不,这样不合规矩……” 魏旻言眼看着她的手伸出又缩,缩回又伸,不禁有些好笑,“那,你打算怎么着?” “袖子,袖子就好了。” 这下,魏旻言再不顾她的反对,径直就把那只纤巧的小手收进广袖中攥紧。而后,他依稀耳闻身旁的小娇妻低低嗔了一声,“霸道。” 闻言,魏旻言不由想像起掩在那方红盖头下,她嘴硬犹不肯承认的样子。顿时,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我就是这样的男人,只可惜,你发现的晚了。” 礼成,姚思浅独自坐在正房,等着魏旻言应酬回来。 房内不仅帷帐,以金丝孔雀羽绣成百子千孙图,床边柜上摆了座白玉麒麟生子雕像,更在院子周围种满了茜红色的榴花。 处处皆是讨多子多孙的好意头,足可见布置的人存着什么心思。 姚思浅看得有些出神,一转身,却整头栽进了那人怀里。 她想抽离,可魏旻言哪里肯这般轻易地松手,五指收紧,便将她牢牢地按在身前。 “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哔——你们懂得。 如果写不成的话,到时候通知你们微博见~ 另外,十分感谢订阅,记得评论有红包 第26章 大婚(二) 魏旻言将姚思浅堵在墙角, 抬手抵在她头顶上方,目光逐渐下移。 她似乎是被繁复的礼数给累着了,今日再看, 完全不似上回的元气。眉眼微垂, 透着一丝疲态。 甚至, 双脚都有些站不稳。 这时身子一倾,便往魏旻言那里倒去。娇俏小脸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逐渐下滑,身如细柳, 柔弱的仿佛没有骨头似地。 若非魏旻言即时拉了一把, 她或许就要这么顺势而下。 再开口,他清越的声线微哑, 眸色也暗了下来, “你在勾引我?” 魏旻言看着怀中软成泥一样的人儿,内心非但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反倒越发的想折腾折腾她。 过去,他见那些个交好的纨绔,热衷于床第之事。或兴师动众地寻觅江南美女,或为香满楼花魁一掷千金, 总归是有些鄙夷。 但今时今日, 魏旻言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何谓见色起意了。 几分酒意上头, 魏旻言就揽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紧紧贴合自身。 隔着那件红艳如火的嫁衣,彼此肌肤相亲, 魏旻言还能感觉出她的玲珑身形。 脑中嗡地一声,他低下头,欲亲吻姚思浅的眉眼,却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娇若桃花的眸子眨也不眨。 “看什么?” 姚思浅装成一副耿直的模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罗床,道:“不去那里吗?” 闻言,魏旻言二话不说便将她打横抱起,随后一路抱上了床。 姚思浅得意地冲着他挤眉弄眼,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因此,当魏旻言一松手,她就猛然被扔到了床上。 姚思浅轻颤了几下,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嫣红的被单上,还有几丝缠绕在魏旻言指尖。她懊恼地瞪了身上的人一眼,似在责怪他的粗鲁。 魏旻言唇角微弯,探手去解自身的衣带,同时把细致的吻密密地落在她周身。与那日的蜻蜓点水不同,这回,因为动情而带了点力度。 姚思浅放任他胡来,时不时也尝试着给些回应,尽可能去忽略内心紧张的情绪,和他一并沉浸在鱼水的欢快中。 直到感觉体内一股肿胀,似有东西要破茧而出,却是忍不住呼出了声,随即,疼得额角直冒冷汗。 她的痛苦毫不掩饰地落入魏旻言眼中,顿时就让他慌了心神,也顾不得方才那股子冲动的劲儿,急急忙忙地退了出来。 这一退,一进间,几乎要抽光姚思浅所有精力…… 隔日早朝,向来守时的太子迟了将近两刻钟。 魏旻言穿着一贯的金龙五团朝服,看上去并无半点的不妥。 然而,他前脚才刚踏入殿里,众官员却齐刷刷地回过头来,一张张精明的面庞上皆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容。 即便高高在上的皇帝,亦是一脸和蔼,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大家都是过来人,心知肚明的很。 男人嘛,好不容易娶了个美娇娘回家,放纵一点也是正常事儿。 而直言进谏的御史,可就不这么想了。 只见章诚挺直背脊,手执笏板,踩着平稳的步子走到正殿中央,宏亮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里。 “臣有奏。” “为官之则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其中又以勤为根本之要求。今日太子殿下无故迟到,是为不勤。即便罪不至罚,也恳请皇上圣口训诫。” 魏旻言皱了皱眉,几度张口欲言,终究是无话可说。 恐怕这次,他是真栽进御史手里了。 至于东宫那头,此时红杏正轻声唤起,道:“娘娘,侍候的宫人已经在门外等一阵了。为首的两位福寿嬷嬷,是寿安宫派来的,怕是不好让人久候……” 听罢,姚思浅费尽仅有的力气,撑起自个儿那副软绵绵的,像是散了架似的身子,哑着声道:“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宫娥们便鱼贯而入。 那两名年长的嬷嬷别开其他侍婢,径直走到床榻前,取了那条白绢一瞧,便见白如初雪的绸带上横陈着丝丝血迹。 当下就不住地露出喜色,直捧在掌心走了出去。 面对这个结果,红杏并没有显露多少意外之情。 昨晚由她负责守夜,等到夜半,婚房内却迟迟没有传出动静声,直叫她一颗心高悬着,担忧的放不下来。 谁曾想,临近天亮前,竟突然响起如浪般的喘息声,一波高过一波,直欲翻天。 思及此,红杏不禁把目光望向姚思浅,眼看她四肢柔软,似要虚脱的样子,又将疑问悉数吞回腹中。 这种事,又岂轮得到她来置喙? 巧合的是,姚思浅也正回味着昨日夜里的种种。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待魏旻言,超越了媒妁之言的情份,而是真正将他看作携手白头的对象。 以至于昨儿个,魏旻言分明已经打算放过她了。 姚思浅却翻身坐于其上,皎洁的月光衬得她肤白胜玉,身姿有如观音坐莲般,纯粹的不容亵渎。 “娘娘,差不多该去向皇后娘娘晨省了。” 红杏平而直的声音,适时地唤回了姚思浅纷乱的思绪,只听她轻轻地应了声,道:“我晓得。” 今时不同往昔。 如今,姚思浅已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乘坐轿里,凡是见者皆跪地拜见。于是,她便在绵延一路的请安声中,前呼后拥地进了后宫。 姚思浅微眯着眼,欲趁着这段路程闭目养神。 却不料,抬轿的太监骤然停下脚步,震得她身形剧烈一晃,不由困惑地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 姚思浅如何也想不到,挡在面前的人竟是苏景桓。虽然严格来说,他仅仅是好整以暇地站在边上,注视着她诧异的神情。 任凭姚思浅再不愿,也只得站起身,隔着几步的距离,福了一福,“康王表哥安好。” 苏景桓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似乎对她所用的称呼颇感兴趣。 “看来是我来的时间凑巧,倒在这里遇上了表弟妹。” 成婚隔日,向皇后晨省是内命妇该尽的本份。康王出身皇室,又怎会不清楚这点规矩? 可他非但不知避嫌,还像是刻意等在这里,实在让人无法不介怀。 姚思浅眉头紧蹙,有意绕道避开,就听见他张口说道:“我瞧着表弟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想来多半是昨日累着了,还是乘轿子吧。” 经他这么一说,姚思浅才发现自个儿居然合不拢双腿,行走时隐隐呈现外八字形,确实仪态欠雅。 她脸色瞬变,只觉眼前这位看似清冷矜贵的男子,实在表里不一,不宜多做交往,便道:“多谢表哥关怀。我还赶着去给母后请安,这就先行一步了。” 姚思浅把态度表达的清清楚楚,他却像听不出她话中的疏离,又道:“恰好我也是来见姑姑的,顺路。” 闻言,姚思浅正愁着该如何应对,便见那抹杏黄色的身影掠过眼帘。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思浅,”魏旻言顿了顿,似乎直到这时才留意到一旁的男人,“表哥也在。” 苏景桓在他出现的那刻,就顿时收敛住玩笑的心思,眸光又恢复成平时的寡淡,只在语气中捎了几分笑意,“皇上训话完了?” 提及这件事,魏旻言不但没有表露出半点难堪,甚至因着回想起今晨,那一幕幕的旖旎风光,而忍不住展露笑颜,“是啊。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章诚那个老古板在唠叨,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听到这里,姚思浅不禁有些奇怪,“章诚,章御史?莫不是,你犯了什么事儿!?” 魏旻言被她慌乱的小模样逗得一乐,便抿嘴笑道:“确实如此,这都要怪你。” 说完,他本想伸手揉揉姚思浅的脑袋,却看她精心梳了头凤髻,只得转而在她鼻尖轻刮一下。 “我?” 姚思浅心下一凛,随后看魏旻言笑容朗朗,压根儿不像有事的样子,忽然就有种受到欺骗的感觉,哼哼两声,不再搭理他。 苏景桓见状,就有些忍俊不禁地道,“这是生气了?” 而魏旻言看情势不对,倒也肯示软,立刻就放低了声音哄着,“全是我的错,你消消气,可好?” 姚思浅不语,只是淡淡地瞥了苏景桓一眼。后者这次倒是识趣不少,两手一摊,口气满是无奈,“得,敢情是我讨了表弟媳的嫌。” “这样吧,我先告知姑姑一句,说你们路上耽搁了,迟些才过去。” “也好,有劳表哥。” 魏旻言笑得体面,可等他一走,却是直接抱着姚思浅的腰身,把人举起来转了半圈,吓得她连连惊呼几声,才缓过神来,“你干什么呀!” 魏旻言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警觉?别人跟你搭话,你就要回答么。” 姚思浅双手捧起他的脸庞,仔细打量了好半晌,“夫君,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3节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尤其是那声夫君,唤得婉转动听,勾得魏旻言心里痒痒,直言道:“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是抢。” 姚思浅听了,便对着他厚薄适中的嘴唇,轻啄一口,“怪不得,章御史总说你恶霸呢。” 凤仪宫。 苏皇后虽未亲眼所见,但光是耳闻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憋不住噗哧一声,放声笑了出来,“你这招使得,当心旻言以后记恨上你。” “我这不是看他们新婚燕尔,没忍住,捉弄了一下嘛。” 在自家姑姑面前,苏景桓省去不少无谓的拘束,笑得无比爽朗,“我这表弟一看,妥妥是个妻管严的。” “妻管严有何不可?我现在倒觉着,旻言能喜欢就是极好的。” 苏景桓顺嘴说着,“是啊,总好过我……”话至一半,他忽然止住了口。 苏景桓与发妻赵氏感情不睦,在京城的贵族圈中算不上什么新奇事儿,苏皇后亦略知一二,此时就轻声劝和道:“依姑姑看来,瑾芸也是个出挑的姑娘,你何不……” 闻言,他忍不住一口打断道:“赵瑾芸自然是出挑的,相貌好,品性佳,偏偏我看重的却是她的家世。” 停顿片刻,却没有让苏景桓的情绪冷静下来,反倒是越发地激动。 “当年,父王将王位传承给我时,再三的交代,不管何时皆须顾及苏氏满门的荣耀。于是,我汲汲营营,凡事都用利益考量。” “我以为这样,就能护得苏家上下周全,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帝王心的凉薄。” 苏氏听罢,鼻尖泛酸,眼泪险些就要夺眶而出。 见状,苏景桓自知失态,只得拼了命地压抑住心中的躁动。 费时良久,再重新开口,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姑姑且放心。” “如今,这康王府既然是桓儿当家,必然不会叫华城表妹委屈了。” 话题暂告一段落,便听得守门的太监来报说,太子协同太子妃一并来了。 “快把人请进来。”苏皇后嘴里说着话儿,手边也没停下,反覆打理着仪容,直至毫发不乱,才出言道:“旻言他们夫妇俩,等会儿定是要在我这里用午膳的,你要不也留下来热闹热闹。” 苏景桓一想起,方才姚思浅那道嫌恶的小眼神,唇角便止不住地上扬,“罢了罢了,我光是看着他们二人恩恩爱爱,就觉得腻牙,哪里还用得下饭菜?”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糖,喝点醋中和一下。 醋桶给我们太子爷安排上! 第27章 深宫怨妇 魏旻言背了姚思浅一整路。 温香软玉傍身, 魏旻言只觉得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姚思浅时而晃一晃玉足,把两条细腿荡得老高,时而拿脸蹭一蹭, 熨贴着他后背的温热, 总归是片刻也不肯安分。 魏旻言板着脸, 想佯装出几分怒气,可嘴角却怎么也绷不住笑意, 道:“规矩呢?” 闻言,姚思浅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你自个儿说要背我的吗?谁先犯的规矩呀。” 语落, 她又把话锋一转, “这么说起来,夫君不觉得……这样也挺刺激的么。只怕, 连天子都不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与嫔妃们如斯亲昵。”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倒像我是个好色之徒似的。”魏旻言低声斥了句, 语气却百般纵容。 姚思浅对着他修长的后颈亲了一口,才以打趣的口吻说道:“那不能。毕竟,夫君可是替我保留了二十年的初 夜呢。” 话音刚落,魏旻言托着她的手便顺势上移, 在那微微翘起的部位掐了一把。 随后, 就听得姚思浅猛地倒吸了口气, 双颊泛红,体温亦变得燥热起来。 “你,你放我下来!” 魏旻言还来不及回答, 便见苏景桓负着手,从凤仪宫里走出来。 三人正好碰了个正着。 “表哥这是要走了?” 苏景桓的目光在捕捉到,掩藏在他背后那道娇小的身影时,逐渐由清澈变得幽深。“我的身份,本就不适合在宫里久待。” 话落,他便要走。 只在与魏旻言错身而过的刹那,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道:“表弟妹这副头饰虽然华贵,却与年龄有些不符了。 ”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迈开大步就消失在视线当中。 苏景桓刚踏出宫门,在马车边等候已久的小厮立马迎上前来,躬着身,替他掀开了车帘,“王爷,您这会是要回府吗?” “嗯。”苏景桓顿了顿,却是改口道:“不,上集市逛逛吧。” 小厮怔了一怔,有片刻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见苏景桓投了个冷眼过来,顿时又利索地提起脚步跟上,“……是。” 而此时,康王府中却是一派的宁和。 赵瑾芸搁下笔,拾起面前其中一张写满小楷的宣纸,满意地颔首道:“素兰,把这份经书给娘亲送去吧。” 名唤素兰的婢女动作一滞,并没有立刻接过那叠纸张,而是忍不住开口道:“娘娘,王爷今儿个多半要歇在正房,您看,是不是做点儿准备?” 经素兰这么一说,赵瑾芸才恍然想起今晚该轮到她侍寝。面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爷不喜欢太过花俏的打扮,还是像往常一样就好。” “娘娘……” 赵瑾芸连连摇着头,苦笑道:“你瞧,庞氏和钱氏不也如此吗?一身素净,不思装扮。” 苏景桓除了她这个正宫妻子外,尚有两房侧妃。 然而,他从未有过任何厚此薄彼之举,仅仅是将行房当作例行公事般,轮番宠幸着一众妻妾。 京中人人都道,康王府后院清净,是苏景桓具有齐家的本事。可又有谁知道,她们根本无心为他争风吃醋。 素兰一阵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劝动赵瑾芸,至少念在为人妻子的份上,尽心侍奉一晚。 于是,待到入夜时分,赵瑾芸就温了壶酒端进书房里,打算与苏景桓共饮。 “王爷,夜晚凉,喝杯小酒暖暖身子吧?” 苏景桓向来十足礼遇这个妻子,只轻轻应了声,便接下了她双手呈上的酒盏。随后,大手一挥,道:“王妃也喝。” 赵瑾芸也不做矫情的推辞,微微仰头就饮去了大半杯。正欲开口时,却瞥见紫檀木制的桌上摆放着一副全套的珍珠首饰。 圆润的珠子泛着晶莹色泽,看上去质地高雅,不觉庸俗。且价值远在金、玉之上,一向深受名门贵女们的青睐。 赵瑾芸自然也不例外。 她稍一思索,心下便有了猜测。 因着华城公主和亲之事,苏景桓曾与她父兄密谈过一回。他如今倚重赵家,会连带地重视起她也不奇怪。 思及此,赵瑾芸不由笑问道:“难得王爷会亲自挑选女子的首饰,只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脸面,叫王爷上心了?” “这个,”苏景桓并不急着解释,反倒是先把木盒妥善地收好,才慢腾腾地答道:“虽然迟了些,却是给我那表弟媳准备的见面礼。” 闻言,赵瑾芸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她虽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怨懑,可说出口的话还是隐约怀着几分恶意,“既然是给太子妃娘娘的礼物,王爷不该交由妾身筹备吗?否则,这事儿传出去,难免要说王爷轻薄了。” 苏景桓缓缓抬眸,道:“王妃何出此言?莫非……这是王妃自个儿的心声?” 他的口吻甚为平淡,没有夹杂任何不满的情绪,却让人感到不怒而威。 赵瑾芸突然就有点心虚,着手收回他喝尽的酒杯,语气急促道:“王爷事情繁多,妾身不便打扰,这就先回寝房等候了。” 她刚一转身,仍未跨出步伐,就听得背后的男子沉了沉声,说着“不必了。” “王妃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还是尽早歇下吧。我宿在庞侧妃那里便是。” 赵瑾芸脚下一顿,自知苏景桓是对她方才的失仪有所介怀,也不欲多加争辩,只低低应了声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晚,姚时安顶着夜色入了东宫。 随后,他就和魏旻言闭起门来议事,前后长逾两个时辰。 红杏正缓慢地替姚思浅卸掉假髻,手脚仔细到一丝一缕。 松开手的片刻,她的头发便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同时飘散着一阵桂花油的清香。 “不久前,太子殿下遣了人来说,世子那边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谈话。” “娘娘这两日也累着了,如果实在撑不下就别勉强等他。” 姚思浅听后,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我这才嫁进门一天啊!难不成,就要开始过独守空闺的日子了吗?” “深宫的女人,可真是苦啊。” 红杏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娘娘这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呢。” 姚思浅伸了伸懒腰,困意顿时全数涌上心头,“这也没办法,我便自个先就寝吧。” 她停上一停,又出言吩咐道:“你亲自去传话,就说我已经歇下了,让殿下不必牵挂。” “娘娘请放心,奴婢定会一字不漏地转告太子爷。” 待送走姚时安,已是亥时。 魏旻言将两指按在太阳穴,轻轻搓揉着,似想抹去全身的疲累。 小安子见了状,不由开口提议道:“殿下要不试试泡会儿温泉?不仅能消去疲劳,对身子也是极有助益的。 ” 他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像是因怀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感到惧怕。 但魏旻言或许是过分疲倦了,竟没有感觉到他今日的不同,只道:“嗯,如此也好。” 平日里,但凡沐浴更衣这类,需要近身服侍的活儿,魏旻言皆不假于他人之手。 因此这会儿,宫女太监们都知趣的守在室外,不敢近前。 魏旻言将全身浸入冒着蒸气的温水当中,颈部微微后仰的同时,双目亦不自觉地阖上。乍一看,似乎放松了体内每一根神经。 然而,当身后那道人影逐步接近时,他仍敏锐地觉察出异样来。 “谁?” 魏旻言瞅准时机,猛然出手,就如鹰般准确地扼住了对方的要害。只听她娇呼一声,几乎整个人都要被牵扯进池子里。 “殿下好生粗暴。”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4节 作者有话要说:  想问一问,这个长度你们觉得短小吗? 短的话,我明天多写一点(瘫) 第28章 铸下大错 待魏旻言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后, 却是一使劲,把人拽进温泉池子里。 雾气蒙蒙,逐渐氤氲了她眉眼之间, 看着似乎比以往更加楚楚可怜。 两人眼对眼, 鼻碰鼻, 直过了好半晌,魏旻言才开口, 眸子里短暂闪过促狭的光芒。 “嗯?还借了宫女服来穿?” 姚思浅近距离望着他,卧蚕微隆, 眼角下弯, 处处皆捎着笑意,不禁心神一晃。也顾不得自个发丝凌乱, 遮住了半张脸庞, 就搂着他的脖子,道:“不只这样, 安公公那里也打点了银子呢。” 她笑盈盈,说着“我这可是做足了全套的戏,等着你上钩呢。”一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没想到你反应这般的迅速, 看来……是不缺这方面的经验了。” 魏旻言用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力道不轻不重,虽能让她感到一点的疼,却又不至于留下红印子, “你倒有本事啊,连我身边侍候的人都给收买去了。” “说什么哪,这整个东宫可不都是我的么,难道你还说话不算话?” “行,我不与你争辩这个。”魏旻言双臂一环,让她斜坐在自己身上,鼻尖溢出一声轻哼,“怎么挨到这么晚还不睡?” 她倾身往前,荡起春水涟涟。 两人在池中相拥,水波一阵一阵把彼此推得更为靠近,近得几乎没有空隙。 “我知道,你和哥哥在商议那些个危险的事儿,又岂能独自安眠?” 魏旻言未置可否,仅仅是垂着头不语,便听她接续着说道:“哥哥若是真想以身犯险,我定是拦不住的,可你能否答应我……至少要保证他性命无忧?” 闻言,魏旻言摆正脸色,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来,“哥哥今日来,本意并不是想和我商量什么。只不过,是把计画告诉我一二,好借点人手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姚思浅便也明白过来。 姚时安虽与魏旻言合作,却没有真正地对他敞开胸襟,只是点到为止。突然间,整颗心越发地动荡起来,难以安定。 魏旻言见状,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这么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我也没说不答应你。”他的声线沉稳,带着几许安抚的作用,“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水气蒸腾,加速了情意的增温,顿时在室内拉开一片旖旎。 隔日午后,魏旻言抽空陪着姚思浅在园林里散步、消食。 忽然,却有名宫女匆匆上前,打断了他们的两人时光。 “娘娘,康王爷专门差人送了礼物来。对方仍在殿前候着,您看,是否要带点儿话过去?” 姚思浅自然也留意到,她所用的称呼是‘康王爷’,而不是康王府。 斜斜地睨了眼魏旻言,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多少不痛快的神情,才出言问道:“康王送的什么?拿上来给我看看。” “是。” 姚思浅掀开匣子的同时,身旁的魏旻言亦忍不住凑近偷瞄几下。 眼看那套珍珠首饰,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他不禁回想起昨日苏景桓临走前扔下的那句话。 ——表弟妹这副头饰虽然华贵,却与年龄有些不符了。 这下,魏旻言也咀嚼出几分深意来。 苏景桓都管到他女人的装扮上了,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些。 思及此,他不自觉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分明是极其平淡的语气,姚思浅却像受了蛊惑般,忙不迭摇摇头,“戴一身的珍珠显得多俗气,不好,不合适,实在欠妥……” 尾音犹未落地,魏旻言便出声打断,“是么?毕竟是人家的心意,不喜欢也收着。” 说着说着,他允自往前走了几步,才咬牙切齿地补充道:“一辈子也别拿出来戴。” 姚思浅怔了一怔,待回过神来,就想着加快脚步追上他。可魏旻言却像是故意与她赌气般,甩开大步。 最后,实在是太过吃力,姚思浅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蹲下来。 沿路上,魏旻言皆不断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此时,一发现人没有跟上,便片刻不停地走了回头路,只是那俊脸上的怒色未曾褪去。 “跟不上,你就不能伸手拉我吗?” 他弯着背,停在姚思浅面前,作势要将她背起。 但这回,却换作姚思浅不肯了。 她哼哼唧唧地,似有满腹的牢骚待要发泄,“就许你能闹别扭啊?姑奶奶我今儿就是不高兴,怎么了?” 魏旻言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媳妇气呼呼的,像只炸毛的小猫咪,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却不料,她居然一把拍掉了他伸去的手,愤愤地道:“你自个把醋桶打翻了,还将气撒到我头上,你还有没有理了?” 魏旻言顿住半晌,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瞧着,你说话倒是中气十足的。想来自己走路也没什么问题。” 话落,他挑了挑眉,仿佛最终确认似地加重了语气,问道:“所以,还上不上来?” 闻言,姚思浅愣了片刻,竟是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上啊,怎么不上了。” 她刚一说完,便像是害怕魏旻言会反悔,急急忙忙地攀了上去。而后,又把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背部,乖顺地磨蹭了几下,才道:“好女不吃眼前亏嘛。” “就你嘴硬。” 正是初冬时节,北芩的迎亲队伍陆陆续续进了京城,声势浩大,吸引众多百姓围观。 华城公主凤冠霞帔,俨然是一副新嫁娘的派头。 可当她望向自己心爱的男子时,却挤不出丝毫的笑容。即使面上裹着厚厚一层浓妆,也难以掩饰那份愁容。 身着官服的姚时安领了旨,径直错开一众宫女,走近魏涵双的面前,亲自搀扶她登上马车。 然而,若有眼尖者,便可发现他不仅仅是虚扶着她,而是带点占有欲地攥紧了魏涵双白雪似的皓腕。 “你今天很好看。”姚时安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诉着,“就当作是为我而穿的,笑一个。” “时安哥哥……” 眼瞅着魏涵双的眉目间尽染忧愁,姚时安有无数次,都差点忍不住想探出手来,抚平她紧皱的眉。可到底,还是拼了命地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你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逼迫你,别怕。”姚时安反反覆覆地说着,早已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对她,抑或是对着自己说的。 “时安哥哥,你明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自己。” 姚时安顿住半晌,方仰头说道:“我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去应承你什么,会循规蹈矩这类的假话。我只知道,我已经逃避了半辈子,接下来的时间……” “我想陪着我喜欢的姑娘度过。” 魏涵双眸子顿时收缩,目光所及的画面因为泪水而变得蒙胧。 等不及她回答,姚时安再度开口道:“时辰已至,你一会儿好生休息养神。”说罢,他便俐落地把车帘盖下,单方面阻断了这起对话。 待这一连串迎娶的仪式步入尾声,抬着华城公主的软轿也缓缓出了京城,直往边疆北芩部落而去。 繁华落幕,贪图热闹的人潮亦逐渐离去。唯独远在城楼上的魏旻言,仍旧杵在原地,不具任何离开的念头。 “夫君。”姚思浅将事先准备好的大氅,往他身上一披,“我们回家,可好?” 良久,魏旻言才陡然回过神来。 二十岁的成年男人,却对眼前的小姑娘生出几分依赖感。他俯下身,高大的身躯屈就在她细窄的肩,几乎忘情地沉浸在那份温柔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厮来报。 “殿下,工部侍郎求见。” 闻言,前一秒还依偎在娇妻身上的魏旻言,立刻恢复了以往的刚强,严声道:“让他稍待一阵,我先送太子妃回去。” “左右也不过一小段路,哪里需要这么离情依依的相送?”姚思浅故作嫌弃般,拨开那双搭在自个腰上的大手,笑说:“政事要紧,你赶紧去忙吧。” “嗯。”魏旻言轻捏着她小巧的鼻头,道:“我这边尽早把事儿处理完,也好早些回去陪你。” 然而,才走了几步路,姚思浅便有些懊悔没与魏旻言同行。 只见前头不远处,侧身立着的美妇,正是她最不愿见的宜贵妃江氏。 这时,她的腹部已高高隆起,肚皮微尖,显是胎儿成形的样子。 宫里头,当属怀着身孕的女人最为贵重。 况且,姚思浅也觉得,实在犯不着与身怀六甲的孕妇计较,便打算绕路避开。 可姚思浅如何想得到,江氏竟会一个箭步上前,发狠似地拽住她细瘦的手腕,直抓得她吃痛地低呼出声。 “这可是在宫中,你疯了吗?” 江氏听罢,却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是自然。我还知道,只需一喊,周围的侍卫就会立刻蜂拥过来,将这里团团包围住。” 姚思浅怔了怔,恍然发觉到今日的江氏比起过往所见,似乎变得更加病态、疯狂。一时间,心里就油然生出几分恐惧之情。 江氏见状,越发猖狂地笑了起来。 尖锐的笑声传入耳里,令闻者听得人心发毛。 姚思浅经不住蹙紧眉头。 兴许是这副神情激怒了江氏,她顿时把笑容一收,便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掐得姚思浅几乎要忍耐不下,却又不敢使劲甩开。 “ㄚ头,对不住了,我原来也没想将你扯入夺嫡的斗争当中……” “你若是要怪,就怪自个儿识人不清,嫁错了人!” 话音刚落,江氏就如破釜沉舟般,从半楼高的城角一跃而下。 第29章 棋出险招 行至半路, 魏旻言脚下忽然一顿。 身后的小厮也随之停下脚步,语带疑惑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只见他手捂着心口, 眼神向后飘了几次, 但都没有瞧出什么逾常之处, 就沉了沉声,道:“方才, 似乎隐隐抽痛了几下。” 小厮闻言,心里一阵慌乱, 连忙张罗着道:“这可怎么是好?不如, 奴才这先去请御医?” 魏旻言又探手在左胸处按了按,直到那种异常的感觉完全消失, 才淡淡地说着, “不妨事,走吧。”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5节 与此同时, 江氏背部重重地着地,楼层不高,可艳红的鲜血仍旧汨汨地从她的裙摆处流淌出来,霎时就在石砖上蔓延一地。 江氏当场晕厥了去。 姚思浅愣怔半晌, 却见江氏的贴身婢女香菱拔腿奔上前, 沿途不断扬声呼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贵妃娘娘见红了!” 香菱嘴上高喊着, 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姚思浅这边,眸子里是说不出的狠戾。 这下,姚思浅才恍然明白过来。 所有的事情早在江氏怀上身孕时, 便已埋下深根。 江氏是个出色策划者,百般精心地布置了这场局,逼着众人与她共同沦陷其中。 小至刚才用来支开魏旻言的小招数,大至华城公主和亲北芩……处处皆藏有她的手脚。而最终目的,直接指向那把龙椅。 可是,事情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眼看香菱的叫唤声,逐渐把驻守在附近的侍卫引来。姚思浅自知现在若是逃跑,必然会被当成作贼心虚处理。 谋害龙裔,轻则废妃,重则全族跟着掉脑袋。如果皇上真要定罪,她只怕讨不了半点好。 思及此,姚思浅不禁咬了咬牙。 从这点高度跳下去,左右不过是在床上休养个把月,总也好过被皇上三言两语赐死。 刚抬起脚,她的双腿就微微打着颤,根本无力迈出步伐。姚思浅索性把双眼一闭,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跨出一大步。 正当此时,身后却陡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她就被拉入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 “你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可有想过我的感受?”魏旻言紧绷着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姚思浅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得底下像炸开了锅似的,人声沸腾。 “快,快把贵妃娘娘抬回广阳宫!” 香菱张口调度着人手,待情况逐步稳定,才转而将矛头指向城楼边的姚思浅,“是她,是她将贵妃娘娘推下楼的!还不赶紧把人拿下!” 领头的侍卫迟疑片刻,眼见事态严重,恐怕无法大事化小,便把腰杆挺直,拱手上前道:“娘娘,冒犯了。” 魏旻言反手就将人护在身后,眉一蹙一扬间便添了几分硬气,“你们谁看见太子妃动手了?没凭没据的,也敢拿主子当犯人?” 闻言,那侍卫顿了一顿,脑海中尚未寻出合适的回答,就听魏旻言猛然喝斥道:“还不给本宫退下!” 他语气严厉,似要将满腔怒火全部倾倒而出,直把对方吓得身形一震。 这些个将领总免不了有武人的尊严,被魏旻言这么一吼,虽有短暂的震惊,却还梗着脖子,道:“话虽如此,可方才毕竟只有太子妃娘娘在场,皇上难免有话相问。” “还望娘娘随臣移步广阳宫。否则,皇上若是怪罪下来,谁也无法担待。”说罢,他便侧身一引,“请。” 魏旻言见状,牵着姚思浅的手紧了又紧,才道:“别怕,我陪你走一趟。” 时隔几日,再次走在长街上,姚思浅却觉得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惶恐。好在魏旻言的步调没有半分凌乱,仍旧平平稳稳的,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可魏旻言自个清楚,他的心脏跳动实在过分剧烈。想抑制,都抑止不住,也只好将面色把控得纹丝不乱。 “如果……” 姚思浅刚试探着出声,就被魏旻言一口打断,道:“你想问什么,如果父皇要追究?” “我……” 本来准备妥当的说辞,让他这么明明白白地提出来,反倒叫姚思浅无话可说。 “我与江氏母子交手过多次,有胜有败。”魏旻言叹了口气,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愧疚之意。 “这不会是最后。” 姚思浅自知,魏旻言是因此事牵连到她而感到自责,不由举高两人交握的双手,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道理我都明白的。” “你当真不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么?” “呦,我都说得这么隐晦了,你还能发现啊。” 魏旻言转头望去,只见她虽然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显是伪装出的轻松,不禁沉默下来。 而广阳宫中,同样气氛冷凝。时光在这里仿佛冻结了一般,无人开口或是动作。 直至御医摇着头走出来,众人才一股脑儿地涌上去探听情形。 “贵妃娘娘出血严重,方才已经进行引产了,是……是个成形的男胎。” 闻言,香菱更是哭哭啼啼,仿佛有抹不完的泪一样,“那,那娘娘她人可还好?” “性命无碍,确是不幸中的大幸。”他语气微顿,琢磨了好半晌才继续说道:“只不过,贵妃娘娘这回伤得深了,恐怕会落下病根子……” 皇帝圣驾亲临时,听入耳中的便是这么一番话,顿时龙颜震怒,“好你个庸医!连朕的小皇子都保不住,谁给你的脸继续待在御医院?” 那御医听后,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皇上息怒!虽说贵妃娘娘体弱,胎儿早有不稳的迹象……可若非今日骤然受到此等外力的影响,也不至于在这时小产啊!” 乍一听起来,他说得似乎句句在理。 可谁知,这席话却把皇帝气得够呛,直指着他的鼻尖怒骂道:“混帐东西!分明是你自个儿医术不精,哪里还有这许多借口?” 语落,皇帝仍觉不够解气,便步步逼近那名不断打着哆嗦的御医,厉声质问道:“贵妃自遇喜以来,一直谨慎保重着身子,究竟为何会突然小产?” 话音刚落,香菱也应声跪下,低垂的眼角犹挂着几行泪痕,俨然是一副悲伤难抑的样子。“奴婢斗胆,恳请皇上明察!” “朕记得,你是宜贵妃的贴身侍婢吧。”皇帝逐渐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何以这么说?” 香菱微仰着头,把事情娓娓道来,“今儿用过午膳后,贵妃娘娘照例在城楼附近的观景台边散步。当时,娘娘一时兴起,说是许久没有画画了,便让奴婢去将笔墨取来。” “不曾想,奴婢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回来的时候,就亲眼瞧见娘娘从那半层楼高之处摔了下来,身边还站着太……太子妃娘娘。” 说完,她眼光斜睨过去,似挑衅般望向姚思浅。 姚思浅只觉有股颤栗从指尖传至心头,神色亦有些局促起来。 “儿臣自知,这时无论说什么,皆不足以令父皇相信。但儿臣未曾做过任何有悖良心之举。” 然而,她所料想不到的是,本该静卧在床上的江氏,居然由着宫娥左右搀扶着行来。 “皇上,请您勿要急着怪罪太子妃。” 第30章 逆风翻盘 皇帝亲自把江氏扶上矮榻, 尽可能敛去了怒气,放平声音道:“爱妃如今身子正虚,此事……不如留待几日后再议?” 江氏面色苍白中隐含着青紫, 看上去没有半点血气, 只得柔柔弱弱地倚着皇帝的臂膀, “皇上,妾身唯愿您能够严查此事, 勿枉勿纵。” 皇帝目光落在她略显干瘪的唇,张张合合间似乎有些龟裂, “本来太子妃与妾身无冤无仇的, 实在犯不着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若非受人挑拨……” 闻言, 姚思浅不禁心下一凛。 这宫中, 还有谁能挑拨得动自己? 江氏这招实在恶心人,一来咬定了是姚思浅下的毒手, 二来又暗指魏旻言才是始作俑者。 皇帝的视线在两人当中徘徊,迟迟没有发话。只是,眼里探究的意味越发深厚,就像一座望不见底的千年古潭, 让人摸不清深浅。 最终, 还是魏旻言先打破了这阵沉寂。 “儿臣也赞同贵妃的说法。如今后宫中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定是不能轻纵的,务必严办、重处。” 江氏迎上他投来的眼光,眉一挑, 大有一种寻衅的意思。 皇帝沉吟半晌,再抬起头时便目光如炬,高声唤道:“周瑞海!立刻带人去贵妃出事的地方彻底巡个遍儿,看是否还有其他目击者或线索。” 江氏听后,却只是神色安然地掰弄起指甲,似乎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周瑞海才去了不多时,就带回一个衣襟凌乱,神智略有不清的小宫女。 “奴婢璃儿参,参见……”她头低得几乎要贴在地上,片刻也不敢抬起。 此时,室内站满了她毕生都接触不到的贵人,光是他们身上佩戴的珠翠,就足够晃花她的眼。 “行了,行了。”皇帝见状,难免有些耐不住性子,不由摆了摆手道:“起来回话吧。” “你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璃儿怯怯地瞧了姚思浅几眼,而后哆嗦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当时正好路过那里,便瞧见太子妃和贵妃娘娘起了冲突。二位主子身份金贵,奴婢人微言轻的,实在不敢上前劝阻,就想着去喊人过来,可没想到……” “贵妃娘娘自个儿居然摔下了楼!” 姚思浅紧闭双目,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璃儿会做伪证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料想到,事情的发展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江氏显然也愣住了,但仅是少顷,她又出言怒斥道:“你胡说!” 皇帝皱了皱眉,只觉得情况似乎越发地复杂,不由沉下声来。 “你再仔细说说,贵妃好端端的如何会忽然坠下楼呢?”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但是那时太子妃和贵妃娘娘之间隔了数步的距离,并没有发生拉扯。” 这下,别说姚思浅震惊的瞠圆了双眼,便是江氏,也怒气冲冲得站了起来。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不说真话,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贵妃娘娘此言,倒叫妾好生害怕。” 这道女声响起的刹那,众人皆齐齐回头往门口望去。 只见赵瑾芸只身而立,月白的素裙裹在身外,就有了一股寥落的仙气。 姚思浅定定地注视着她,人虽美,可实在太清冷了。仿佛要将红尘的俗事,全都敛进那一抹淡淡的月白当中。 赵瑾芸面朝着上位者盈盈拜倒,举手投足皆透露出良好的礼仪,“妾赵氏参见皇上,太子殿下,二位娘娘。” “原来是桓哥儿家的,起吧。”皇帝扬了扬手,示意她平身后,又道:“你此时求见,莫不是也亲睹了贵妃坠楼一事?” “确是。” “瑾芸今儿个奉皇太后旨意入宫陪侍,碰巧撞见了贵妃与太子妃争执的经过。” 她顿上一顿,才接续着说:“瑾芸虽然惶恐,可也知道事态严重,不得不走这一趟,把事情说个明明白白的,才不会叫无辜之人受了冤枉。” 闻言,皇帝有意无意地瞥向身旁的江氏,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是猜疑,还是心中已有定论。 “照你这么说来,的确是贵妃自个儿失足导致小产的啰?” “这……妾身只知,太子妃娘娘从头到尾皆没有对贵妃动手。至于前因后果如何,却是半点不清楚,还请皇上恕罪。” 说完,她飞快地埋下头,似乎真是恐惧至极的样子。 赵瑾芸的证词,与宫女璃儿不谋而合,顿时成为当前最有力的证据。 区区宫女的言论可以不予采信,但赵瑾芸毕竟是堂堂康王爷的正妃,当朝宰相赵良庆的爱女。 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皇帝在手头没有其他可信的线索时,断断不会贸然地下了她的面子。 果然,皇帝苦思良久,再开口时已然镇定许多,“朕知道了。”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6节 “不过,这件事到底也和姚氏脱不了干系,就罚……姚氏闭门思过半月吧。” 姚思浅自知如今这个结果已是轻轻放下,便不再多言,只道了句“儿臣谢过父皇恩典”,就挺直腰杆退了出去。 “表嫂留步。” 姚思浅出声唤住赵瑾芸,而后三两步走近她身旁,道:“今日之事多谢表嫂相助,这份人情思浅定当铭记于心,以待来日相报。” 近看之下,赵瑾芸的神色依旧寡淡,仿佛活成了个没有温度的人。 “你无须感谢我。你该谢的,是那事事皆为你着想的好夫君。” 见状,姚思浅也看得出她并不打算与自己深交,便知趣地退后了小半步。眉眼间尽带着礼貌,而不过份亲昵的笑容,“总归是我欠了表嫂一回,今后你若有需要只管开口。” 听了这话,赵瑾芸才终于肯拿正眼瞧她。 四目相对许久,直到姚思浅心底开始涌出一阵阵难堪之情,她却只是抛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走人。 “你和太子殿下恩恩爱爱,终生不渝,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魏旻言迟了一会,待跟上的时候,就见姚思浅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伸出手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语气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怎么,莫不是被吓傻了?” “你还有脸说!?” 闻言,姚思浅心头的火苗像被点着了似的,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你早就知道江氏打算拿腹中的龙嗣陷害我,还顺水推舟,把我推出去当诱饵?” 魏旻言连忙抓住她在空中胡乱挥舞的小手,压低声音哄道:“停一停,你先别气。我绝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实在是我太晚想通江氏的计谋。” 听罢,姚思浅稍微唤回了些理智,不禁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魏旻言停顿片刻,才缓缓将事情的原委道了个清楚,“前些日子,江氏便有了小产的迹象,全靠些副作用极强的药物吊着。我估摸着,她大概挨不过这几天,就提前做了准备工作。” 说到此处,魏旻言的眉目间平增出几分得志的雀跃,“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这般轻易的发现,江氏在东宫所安插的眼线。” “是么?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听出她言谈中毫不掩饰的愤懑,魏旻言忍不住用手戳了戳那张气鼓鼓的脸颊。 指尖短暂碰触几下,只觉得她的肌肤如软玉般,温润中带点冰凉,在他心中起了十足的撩拨效果。 最后,魏旻言干脆直接托起她惹人怜爱的脸蛋,“用得着这么费劲儿挤笑吗?我真知道错了。” “说什么呀?”姚思浅同样探出双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我不只不生气,甚至还挺高兴的,毕竟……今晚我打算一个人霸占整张大床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魏旻言心中顿时有万千想法。唯独不敢相信,自家甜如蜜似的小妻子会有“那种”盘算。 然而,姚思浅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把他仅存的一丝希望破坏得彻彻底底。 “委屈殿下今晚去书房歇一夜,也好长长记性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太子爷今天被赶下床了吗》 感谢 夙洛呀 的地雷和营养液,已经眼熟啦(比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夙洛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夙洛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书房,咳咳 小安子瞅了瞅面前的长木榻, 质地细腻,冬暖夏凉,端的是上好的黄花梨, 只是…… “殿下, 需要奴才去给您拿一床薄被来铺着吗?这样您躺的也比较舒适。” 魏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口气严厉,“拿什么拿, 出去!” 语气稍顿,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 急忙把人喊住, “今日的事,不许让第三人知道。” 小安子思索片刻, 连连点头哈腰道:“殿下指的是娘娘让您自个儿睡书房的事吧?这奴才省得, 万万不会到处去说的。” 话音刚落,魏旻言气得直接把手边的瓷枕一扔, 分毫不差的落在小安子足前,吓得他登时双脚弹起,“呦,殿下您消消气, 这……这可危险了。” “赶紧给我滚!” 小安子灰头土脸跑出门时, 险些撞上了偷偷前来探听状况的青桃。 “安公公这般匆匆忙忙的, 是要赶着去做什么啊?”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家娘娘……”他的语气虽难掩埋怨,可到底也不敢有怪责之意, “哎,不说了。总之,姑娘来得不凑巧,如今殿下正发着脾气呢。生人勿近,生人勿近……” “我明白了,多谢公公告知。”青桃福了福身,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只是,才刚转过头,她就把所有见闻原原本本地禀告给姚思浅。 姚思浅见青桃像说故事般,绘声绘影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憋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个安公公,究竟是怎么在殿下跟前服侍这么多年的?难不成,他这是大智若愚?” 红杏眼睁睁看着她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直不起腰的样子,经不住皱了皱眉,“娘娘,这夫妇间的小吵小闹点到为止即可。真让殿下在书房过夜,就有些过分了。” 姚思浅听了这话,便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红杏。 “你以为他是这么老实的人?等着瞧吧。只怕这儿一熄灯,就摸黑爬上床了。” 起初,红杏犹半信半疑的,但当她看见太子爷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前时,仍旧忍不住感叹一句,果然最懂夫君的还是自家娘子。 她正欲屈膝行礼,却被魏旻言抬手制止。随后,他又比了个嘘的手势,红杏就识相地侧过身来,给他让路。 姚思浅以侧身卧床,这样的睡姿正好背对门口,足以让那人放松戒心。 可事实是,她一直保持着十分的清醒。两只瞠得大大的眼睛,直等到听见细碎的动静声,才堪堪闭上。 而从魏旻言的视角看来,她的背脊略微弯曲,腰肢深深的凹陷,细白的手臂整条毫无遮蔽地露在外面,样样皆能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 室内沉静了许久。 姚思浅本以为,魏旻言会轻手轻脚地爬上来。可谁知,他居然大动作把人从床上捞起,惊得她低呼一声。 魏旻言似乎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言语间都带着笑,“睡书房无妨,但你必须同我一起。” 同样是夜,寿王府里就少了许多激情。 “明儿个我陪王爷一并入宫探望母妃,可好?” 魏旻德仰躺着,双眸实在是累得半点也睁不开,只能低低地应上一声“嗯。” 姚思柔偏过头,嘴上虽是轻声问着话儿,可心中却难免有些恐惧,“王爷,皇上会不会……早已觉察出这是咱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不说有十足的把握,但七、八成肯定是猜到了。”魏旻德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道:“可即便父皇对此有再多的不满,今日过后,他只会越发地宠爱母妃。” 眼瞅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姚思柔不由疑问出声,“此话怎讲?” “因为,”当魏旻言用力撑开那双倦眼时,碰巧牵动了几根神经,隐隐作痛。 “我们母子对他而言,自始自终都只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当年,父皇之所以同意母妃抢在皇后前头生下我,就是为着制衡。” 说到这里,魏旻德不由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母妃的手段,父皇能够轻易看透。难道魏旻言那样明摆着串通人证,他就看不出来么?” “今日,他若仅仅是收买宫女也就罢了。但,他连赵家女都敢利用,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势力压制吗?” “一朝太子,手握实权,背靠世家大族……若说父皇对他心无芥蒂,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父皇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宠信魏旻言母子,表面上好像巴不得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他们面前。可真要松手时,又觉得舍不得了。” 魏旻德越往下说,情绪越是激动。到最后,几乎是用嘶吼的发声,“说到底,他最爱的只有自己!” 姚思柔垂下眸,素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你只记得父皇对你的狠心,却忘了你差点儿为了一己之私,断送亲生骨肉的性命……” “你又何尝不是个无心的父亲?” 闻言,魏旻德顿时沉默下来。 等了良久,直至姚思柔以为今夜再也盼不来他的答覆时,才听魏旻德淡淡地开了口,道:“生下来吧,毕竟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翌日,午时过后,姚思浅奉旨静心思过,便跪在佛前为远在京外的姚时安诵经求福。 “不知这会儿,世子爷路途到哪了。”青桃自言自语似地叨念着,不想却传入了姚思浅耳里。 她便分出些精神,答道:“我听旻言说,公主水土不服,部队无法赶程。眼下没有个十天半月,是抵达不了塞外的。” “唉,奴婢也和娘娘一齐念经吧,实在叫人心堵得慌,气憋得短。” 听罢,姚思浅不住地微笑,“哪里有你这么多话的。” 主仆两人相互挨着,读了一遍又一遍的经文。 直到夜深,姚思浅却没有回屋更衣,反倒是去了趟书房。 她无意中瞥见了散落一地的衣裙,显是昨晚荒唐后落下的,不由红着一张脸,嗔怪道:“这都过大半天了,殿下怎的还不让人来收拾干净,莫不是……殿下打算今晚也宿在这儿?” 魏旻言也不搭理她,只顾拧眉疾书。 若是放在往常,姚思浅定是不会自讨没趣的,可她今儿个偏偏心情极好,忍不住又往他面前凑了上去。 “我主动找过来,你好似不怎么高兴?” 不曾想,魏旻言就打着等姚思浅自个靠近,便出手封住一切去路,让她乖乖待在怀里的如意算盘。 这会儿,他就像是好不容易等到小白兔自投罗网的猎人,迫不及待地把人儿抱上桌案。 姚思浅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顿时慌了心神,连连摆手道:“这里不行!这里……皇祖母若是知道了,不得把我拘在宫中重学两个月的规矩,我……” 剩下的话语仍未说完,魏旻言忽然用力,姚思浅只得死死地咬紧唇瓣,纤瘦的小腿蹬得直直的。 刚开始的几分钟,姚思浅还死挨活撑着不敢泄漏出半点声音。但逐渐地,她也觉得只魏旻言一人快活,实在不太公平。 要丢脸,不如一起丢个干净。 于是,姚思浅故意扬高音调,仿佛要让整座东宫的人都听见书房里的响动。事已至此,魏旻言也不加收敛,捏着她细软的腰身深深前倾。 满室的绮丽风光,终在她失声的叫唤中结束。 第32章 诊脉 红杏呈了碗红枣糯米粥上前, 轻声细语地道:“娘娘,这粥品是太子殿下吩咐尚食局送来的。熬得软糯香甜,不仅滋润养颜, 还补血益气, 您多少用点儿吧。”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7节 姚思浅支着困乏的身子骨坐起来, 神色是显而意见的不耐烦。“怎么又来了?昨天是山楂苹果酪,前天是银耳莲子羹, 大前天是醪糟圆子羹……这一天天的,莫不是想把我撑死?” 红杏听罢, 略有些迟疑地道:“可, 娘娘向来是吃得香的。” 经她这么一提,青桃也觉得奇怪, “说起来, 娘娘这些日子似乎都蔫溜溜的,没什么精气神儿。” 红杏思索半晌, 突然瞠圆双目,眸子里难掩惊讶,“娘娘,您这个月的月事是不是延迟了好几天?” 闻言, 姚思浅愣了一愣,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好像是迟五、六日了。” 红杏虽然年纪稍长, 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家,这会儿便只知道傻愣,“不如……奴婢亲自去请御医来把把脉吧?” “等等。”红杏刚转过身, 就听得姚思浅出声喊她。 “我才解了禁足,此时若是大阵仗地去请御医,不免叫皇上多想。还以为我多娇气呢,闷个几天就闷出病来了。” “是奴婢疏忽了。”红杏忙不迭低头认错,又改口道:“奴婢估摸着,太子爷这时也该回来了,便交由爷来定夺吧。” “啊!”青桃一听,恍然想起心头仍憋着件事没说,不由急急地说道:“奴婢听闻,皇上前两日发了话儿,说是待年关一过,春暖花开的时节便往西北巡幸。” “因此,太子殿下和几位可能随行的爷,这些天都忙着在校场那儿练习骑射呢。” 青桃不但性格活泼,好相处,又长了张讨喜的脸蛋,宫人们每每都喜欢和她闲聊。这么一来一往间,她便成了个消息通。 “西北?”姚思浅不由一阵纳闷,“皇上登基这么多年来,倒是头一次提起这块地方。” 青桃也不知忌讳,便直言道:“可不是吗?眼下北芩就像个未定数,不知何时就打响战火了。皇上会想拉拢西北各个部落,也不意外……” 尾音未落,红杏却板着脸,一口打断道:“这样的话,也是你我能够说的?” 可谁知,姚思浅完全放错了重点,“骑射?我也挺想试试骑马的。” “娘娘,”红杏听出她的念想,立马开口阻止道:“皇家校场不比宫里其他地方,当中不乏朝臣、武将,总归是要避嫌的。” “我就穿着便装,远远地瞧上几眼。要是人多,也就不进去了。” 任凭红杏脑海中装着再多道理,也拗不过她简单几句话。最终,只得不情不愿地同意下来。 眼看距离校场尚有些路程,姚思浅的耳边却不断传入小宫女们悉悉窣窣的议论声。 “唉,今儿个在马场当差的姐妹真真是叫人羡慕啊!” “谁说不是呢?几位爷赛马可不是寻常得见的光景。” “我方才碰巧瞧见,康王爷着一身戎装倚在栏杆上,宽肩窄腰的实在迷人。” “戎服衣身紧窄,最是凸显身材。康王爷虽俊,我却更盼着能亲眼一睹咱们太子殿下的英姿呀!” 闻言,姚思浅不禁撇了撇嘴。 这种自家夫君遭人觊觎的感觉,当真令人不爽至极。 青桃见状,机灵地走上前呵斥道:“还有时间聊天,是嫌活儿太少了吗?嘴这么碎,当心祸从口出!” 待她一通训完,姚思浅憋不出笑出了声,“真没想到,还有我们青桃说别人碎嘴的一天。” 青桃跺了下脚,神情似乎很是羞恼,“娘娘,您就别埋汰奴婢了。” 正当两人说笑时,倏然有道似流星般的身影,自姚思浅面前一闪而过,直把她给吓得连连后退十几步才停止。 再抬起眼,就见苏景桓骑在马背上。本就高大的男儿,此时一看,越发显得姿态雄伟。而他单手提着缰绳,下颚昂扬,透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飒爽气度。 凭良心说,确实相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 “比一场?我让你半圈。” 姚思浅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晃过神来,这时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比个鬼,谁告诉你我会骑马了?” 苏景桓听后,凌厉的剑眉轻轻皱起。 “虽然我大胤以秀气为美,可贵族女子间崇尚骑马代步者,不在少数。你作为英国公府的嫡女,又是堂堂太子妃,半点不通骑术,只怕是说不过去。” 说罢,苏景桓便翻身下马,又把那匹骏马牵引至姚思浅跟前,道:“来,我教你。” 姚思浅细细一打量,便见方才还横冲直撞的马儿,此时正乖顺地依在苏景桓身旁,倒真是十分温驯的模样,只不过…… “多谢表哥好意。我若是哪天有心想学骑马了,再向太子殿下请教就是,用不着表哥费神的。” 这里话音刚落,那儿又紧接着响起达达的马蹄声。 姚思浅一转头,却看是魏旻言来了。 “方才比赛比得好好的,表哥怎的突然调转了方向?这可算是明摆着赖皮了。” 又前进了几步,魏旻言才留意到半个身子掩在高大马匹后方的姚思浅。深邃的眼眸隐隐流露出几分惊讶,可到底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上多问。 苏景桓伸手抚了抚爱驹的鬃毛,不知是想到什么,眉目间竟缠绕着一缕淡淡的柔情。 “这回,的确是我输了。” 他语气稍顿,便接续着说道:“许是这马儿闻香识美人,居然一个劲儿地往这里冲,连我这做主人的也控制不住。” 魏旻言只觉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心中的底线也经不起他一再地触碰,不由暗暗告诫道:“只可惜,美人不识君。” 苏景桓自鼻尖溢出些许气息,一时间倒叫人辨不清是舒气,抑或是泄了口气。 “太子表弟说的是,我自当谨记着。” 言毕,他登时轻巧地跃上马背,如箭似地驾马离去。 等不及姚思浅深思,魏旻言就出言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上来,我带你转一转。” 姚思浅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下那匹马。只见它浑身似墨锭般乌黑,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个脾气暴躁,极难驯服的主儿。 果不其然,它转头,斜睨了姚思浅一眼,却是百般不屑地别开眼神。 “……罢了。” “我好手好脚的,能自个动脚走路,何必非要靠马儿代步?” 然而,才刚跨出几步,姚思浅又掉头回来。 “你保证,不会让我摔了?” “我保证。”魏旻言看着她缩头缩脑的胆小样子,止不住唇角高高扬起,“若是摔了,回头我任你处置。看是要跪算盘还是别的什么,绝无第二句话。” “那好吧……” 姚思浅做好一番周全的心理建设,才抬起脚去踩马蹬。可谁知,那匹刁滑的黑马却突然偏了个方向,害得她险些失足扑倒。 魏旻言被她这副狼狈的姿势逗得连笑几声,摇了摇头,直接展开双臂把她抱上来,置于身前。 马鞍不大,魏旻言精实的胸膛几乎贴紧了姚思浅单薄的后背,她甚至能依稀感受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等会抓紧缰绳,别放。” 低声嘱咐过后,魏旻言把身子挺直,扬鞭一甩,马儿便四蹄翻腾,疾奔如闪电。引得姚思浅惊叫连连,近似哀求地道:“慢点,你慢点儿。” 魏旻言见她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娇美的脸庞直冒冷汗,果真放慢了速度。 “骑马的时候,身体要顺应着马蹄的起落前后摆动。” 姚思浅虽然未曾骑过马,却也感觉得出他骑术精湛。马驹徐行时,颠簸的幅度便降至极轻。她稳稳当当地乘坐着,紧绷的背也逐渐柔软下来。 许是刚才过于紧张,以致姚思浅丝毫没有发觉,两人之间已是毫无缝隙。伴随身躯起伏,来回接触,好似要擦出火花。 “没想到骑马还挺舒适的。”姚思浅带着笑意开了口,“倘若能一直这样,别停下来,似乎也不差。” “这句话,你可以留待今晚……”魏旻言哑着声,低语道:“俯在我耳边的时候,再说一遍。” 然而当日入夜,并没有如预想中的缠绵,反倒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御医诊了将近一刻钟的脉象,收回手后,却只是稍稍偏着头,似乎无法妄下定论。 他反覆地诊了又诊,把等在一旁的魏旻言急得是坐立难安,忍不住问出了声,道:“何御医,太子妃的身子究竟如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姓何的御医沉吟良久,仍是不肯定地说道:“敢问娘娘,近日的饮食可有异常?” 姚思浅看着这个架势,也猜测到了事态恐怕并不简单。可仔细回想过后,却也觉着与往常相比并无何处特别,便直言道:“除开食欲不佳,偶有腹痛,旁的倒是没什么异处。” 听完,何御医又是一阵沉默。直待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说:“依臣的拙见,娘娘大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天使评论,让我多更qaq 时速一千选手,在线挑灯写稿(抹泪儿) 过几天,也可能明天,我找时间把二更君安排上! ps.那啥的太频繁了,我决定下次再挑战马上play 第33章 方寸大乱 “依臣的拙见, 娘娘大概是误食了明矾。” 何御医语气稍顿,眼角的皱纹越发地深。 “明矾性寒,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大多添在治风寒的药方里。但若是女子服用过量, 不仅容易造成宫体寒凉, 不易受孕,更有甚者……将会危及性命。” 姚思浅听后, 不由浑身颤悸。 魏旻言见她恐惧,也顾不得此时尚有闲杂人等在场, 大手一揽, 就把她的头往自个腰间靠着。 何御医一抬头,就感到到魏旻言投来的凶狠眼神, 仿佛在警告着:“倘若你胆敢再瞎说一句, 信不信我立马诛了你。” 于是,他咽了口口水, 吞吐着说道:“幸好娘娘体内的存量不多,只要好生调养个把月,便能恢复康健。” 说罢,他片刻也不敢耽搁, 连忙起身道:“那么臣这就去给娘娘抓药。” 正欲离去, 魏旻言却突然出声唤住了人。 “此事就不劳何御医费心了。” “回去后, 你把太子妃的脉案交给李院使看看,赶明儿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闻言,何御医也听出太子爷这是对他心存疑虑。只怕再多做辩驳, 也只会越抹越黑,便顺从地应了下来。 “是,臣谨遵殿下旨意。” 出了东宫,何御医才发现长衫已是湿答答地黏在身上。晚风吹来,只觉森冷的寒意似乎深深地闯入骨髓,刺痛了神经。 大冬天的竟冒了这样多的汗,实在是反常。 他手头正忙于打理衣冠,脑海中却思索着,如今这宫里真是不太平了。前有宜贵妃小产,后有太子妃中毒,随便一桩落到头上,都不是他区区七品小官所担待得起的。 这回,他正好把麻烦事儿一并推给李大人,自个便回乡下庄子偷个清闲。 思及此,脚下的步伐就轻快起来。 然而,屋里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光景了。 只见魏旻言沉思半晌,再抬起头时,狠戾之色顿时盈满了整个眸中。姚思浅看他一副待要发作的阵势,忙不迭指挥下人道:“还不快退下!出去后,记得把门带上。” 满屋的奴仆皆如获大赦般,倒退着步子。只不知是谁因着匆忙,竟是左脚绊住右脚,重重地摔倒在地。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8节 砰地一声响动,传进耳里,让魏旻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裂。 他猛然起身,冲着那人大声喝斥道:“哪都不许去!” “平日里接触过太子妃饮食的,一个也别想跑,本宫亲自审问。” 魏旻言睥睨着众人,面容冷峻,见者无一不惧。唯独姚思浅这时还伸出手来拽了拽他的袖口,劝说道:“旻言,你先冷静点儿,心急是成不了事的。” 魏旻言难得挥开了她的手,摆出储君的姿态,沉了沉声道:“此事你别管。” 他停顿一阵,却没有等来姚思浅半点回应,不由又低下头去看那绞着手帕,闹起别扭的小姑娘。 “乖一点,你先自己去歇息。” 姚思浅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双眼瞳中流转着晶莹的水光,仿佛隔了层化不开的浓雾。 “发生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我这个当事者更惶恐么?” “连我都尚且知道要静下心来,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呢?” 听罢,魏旻言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半途收回了成命,改口道:“从今往后,太子妃日常所用皆由专门的部门负责,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否则……”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所有人都已明白后果是什么。 待人都散光,宽敞的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魏旻言撩开衣摆,坐下来,就听得姚思浅怯懦地开口,“我刚刚……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 魏旻言斜睨了她一眼,便见姚思浅耷拉着脑袋。 他越瞧,她就把头垂的越低,似乎真是在反省自身的样子,不由让人起了几分使坏的心思。 “你说什么?我方才恍了会神儿,倒是没听清楚。” 姚思浅只当他是不肯领自己这份情,不禁咬了咬牙,又把语气说得更加诚恳,道:“我……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让你失了威严,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够妥贴。” 尾音未落,魏旻言却连最后一字也不让她说完,径直把人拉进怀里,强行用吻封住了她半开的双唇。 姚思浅从头到尾都没有摸清楚情况,只是跟随着他的节奏或深或浅,逐渐沉沦。 缠吻许久,魏旻言才松开扣在她后脑勺的手,调匀了气息道:“很多时候,一个拥抱可以胜过千言万语,你明白么?” 不得不说,姚思浅在这方面悟性极高。 听了这话,就半点不打算坐直,仍旧歪歪扭扭地窝在他身前。 “明白了。”一顿,“话又说回来,这件事的元凶……可要追查下去?” “查,自然得查。” 语落,魏旻言却不自觉压低音量说道:“这件事十有十是江氏的手笔。” “我前几日才把东宫里里外外整肃了个遍,出现内鬼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在尚食局那边动了手脚。” “如若真是江氏所指使的,那人只怕已经寻不着影儿了。” “江氏对待自身都能那般心狠,更别说对待旁的人。我听闻,璃儿那天傍晚投湖了断自己的性命,也不知是否为人所迫……” 说着说着,姚思浅不由攥紧了手,似要将粉嫩的指甲嵌入手掌般,不断地加深力道。“在拿不出铁证的情况下,父皇压根儿不可能处置她。” “再者,我这回几乎没怎么伤及身子,和她的小产一比,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闻言,魏旻言止不住地皱眉,“尽胡说些什么?” “江氏此举,可是谋算着要断了皇家的子嗣,着实恶毒至极。”他语气稍顿,平时微微下弯的月眉,在此时却直直竖起,眼角、眉梢尽是戾气。 “更何况,这本就是我和魏旻德的私怨。他们母子俩不冲着我来,却处处针对一个姑娘家,算什么事儿!” 姚思浅轻抚着他的后颈,柔软的指尖上下滑动,带点蛊惑的意味。 “他们若是懂得何谓礼义廉耻,也不叫做卑鄙小人了。” 而她口中的卑鄙小人,此时也正纳闷着。 “我说柔儿,你狠得下心固然是好,可……过犹不及啊!” 魏旻德整副身子瘫在太师椅上,两条大长腿慵懒地舒展开来,似乎颇为疲惫。 “剂量和药方,母妃都清清楚楚地列了单子,包准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吃下肚。可你倒好,一下子添了足足十倍的量。” “你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姚思柔顿了顿,像是极为懊恼地说道:“我当时也不过想着一了百了罢。” 话音刚落,就看魏旻德倏然挺直腰杆,探究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直直看穿个洞出来,有些可怖。 “你该不会是心软了,所以故意让他们发现的吧?” 姚思柔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可能呢!王爷快别跟我说笑了。” 魏旻德闻言,冷厉的神色才刚有所缓和,又听得她说:“我事后仔细想了想,倒也觉得自己实在错得离谱。” “王爷你想啊,这明矾呢,食用多了是会要人性命的。咱们好不容易才拿捏住太子的短处,难道不该继续留着她作牵制吗?” 姚思柔挨着他的肩膀,一步一步地诱导道:“你瞧他这次,乍一听闻姚思浅中毒就方寸大乱,行事毫无章法……这要面对的是朝政,事情可就有趣了呢。” 魏旻德沉吟半晌,便道:“你说得倒也有理,容我思索思索再做定夺。” 姚思柔心下悄悄松了口气,面子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只得佯装出一副替他着想的模样,再度提醒道:“即使不用明矾,长期服食紫草、红花等物,照样也能使得女子宫寒不孕。” “我明白了。” 说完,魏旻德大手一揽,便作势要与她亲密。只是,他到底也还记得姚思柔有孕在身,动作十分的克制。 “不管见识过多少的女人,还是只有你,最合我的喜好。” 若是放在从前,姚思柔或许会为这句话而感到动容。可如今,她在魏旻言身上见到了一个男人最极致的深情,又怎么会被这难辨真假的情话给打动? 终究只是配合着他演戏,道:“但柔儿就不同了,柔儿今生唯王爷一人……” 翌日午时过后,姚思浅和红杏正因着鸡毛蒜皮般的小事起争执。 “外出散步有何不对?多晒太阳有益于身体呀。” “太子殿下说过,娘娘老喜欢四处乱晃,每日活动的时间足够长了,反倒是休息的不够。因此,还是睡一会儿午觉的好。” “你……” 红杏见姚思浅后半句话梗在喉咙,一张悄生生的小脸憋得通红,不由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今儿个上朝前,特地叮嘱了奴婢,务必照着他教的方式说,准能把娘娘堵得回不了嘴。” 闻言,姚思浅的脸颊似乎更红润了几分。 “他说你就听,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呀。” 红杏待要回答,就看青桃脚步匆忙地来报,“娘娘……想见您。” 中间几个字她说得含糊不清,听得姚思浅不禁疑问出声,“什么?大点声。” 青桃抿了抿嘴,又一次开口道:“是寿王妃来了。” 这回,姚思浅倒是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可神色却变得更加迷茫。 她眼中浮现出一抹犹豫之情,直思索了半晌才道:“我乏了,扶我进房歇一歇吧。” 青桃自然明白这是不见的意思,便转身出去回话。只是,不出多久,她又面带难色地掉头重来。 “娘娘,寿王妃说……今日是最后一次,再用姐妹的身份和您碰面。” 姚思浅沉默良久,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请姐姐在暖阁里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去。” 在仅有的一丁点时间里,姚思浅不断地思考,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姐姐。 然而,当她亲眼看见姚思柔时,便觉得自己实在思虑过甚。因为,姚思柔压根儿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仅仅是板着张脸孔坐在那里。 “我该喊你姐姐,还是寿王妃?” 闻言,姚思柔缓缓抬起头,眸子里藏着些复杂的情绪,却迟迟没有答覆。 姚思浅见状,又接续着道:“我再问,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你有几件是知情的?其中是不是也有你插的一足?” 这次,姚思柔不再回避,反倒直接挑明了说:“你夜夜宿在太子爷枕边,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难道你会半点不知情吗?既然是相同的道理,何必还要问我。” “好,那么我今日就问最后一句……”姚思浅倒抽了口凉气,好半晌才艰难地道:“十数年的姐妹之情,是否恩断义绝?” 出乎意料的,姚思柔倒是没有多加思索,仿佛事情的发展正如她所愿般,低低地道了声“是。” “断了这一点点的情,往后我做起事来便能无所顾忌,没什么不好。” 她言语直白,姚思浅乍一听起来,却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得扯些无关痛痒的话。诸如山高水长,各自珍重,可或许真是血脉相连,心口竟隐隐作痛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浑然不知正有道惊世骇俗的消息,自塞外快马加鞭地传回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太子爷成功摆脱妻奴形象,成了霸总(点名表扬) 第34章 宠妻狂魔 姚思浅趴在窗台上, 像只乖巧的小猫儿,望眼欲穿地等着魏旻言回来。 魏旻言看向她,只觉得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成亲前那天, 他们隔着菱格纹的窗棂四目相对。只是, 她今儿个看起来似乎格外疲惫。 “在等我?” 姚思浅撇了撇嘴, 假装嫌弃地说道:“那不然你当作我闲着没事儿,在这看风景么?” 魏旻言轻轻揉着她的发顶, 语气带有几分严格,“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嗯?”说着, 他便把大手往下一滑,正巧盖住她的眼帘。 “自己瞧瞧, 你这双眼睛都累得无法对焦了。” 魏旻言本来也不过想逗一逗她, 却怎么也没想到,姚思浅纤细的双肩竟开始微微颤动。紧接着, 他的掌心就感到一阵湿润的触感。 虽说他多少也觉察出来,姚思浅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可真见了她哭,还是难免手忙脚乱。 他探出手,在姚思浅的眼角胡乱抹着, 连带她的耐心也一并抹尽。 便见她陡然止住哭泣, 呜噎出声, “你个傻子,究竟懂不懂得安慰人啊!” 闻言,魏旻言非但不气恼, 反倒笑了笑说:“还有精神骂人,挺好的。”一顿,他眸中的笑意顿时锐减,声音也沉了下来,“我总觉得,咱们成亲以后,你这性子成熟了不少……” “到底是我没能将你保护好。” 姚思浅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叫人分不清是玩笑,抑或是认真。 “不成熟行吗?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是要当娘亲的人了。” 魏旻言心知她介意此事,也只得宽慰道:“不急,我们都还年轻,早晚能有孩子。” 姚思浅听后,却不住地埋怨,“现在是不急,可以后呢?” “寻常人家的夫人,若是过门三年肚子不见动静,都不免遭到夫家嫌恶。更何况身处在皇室,这事半点由不得你我。” 魏旻言是个正常的男子。过去二十年来不和女子亲密,与其说是毫无色欲,倒不如说其他人都挑不起他的性致。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29节 婚后,姚思浅也很习惯他搂着自个的腰身,于她耳畔低诉些情话。 但她却不知道,魏旻言所沉溺的并非她纤细的腰肢,而是每当他像这样搂紧她时,都能感觉两人的心脏靠得更为贴近。 然而,他这次不同于以往,就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什么也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姚思浅才红着脸嗫嚅道:“好啦好啦,我都明白的,非到不得已时你不会负我。” “你若是真明白了,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姚思浅推推搡搡的,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好,好,我明白你永远都不会负我,行了吧?”一顿,“这个姿势,实在抱得我有点别扭……” 魏旻言这才发现自己抱得过于用力,以致她整个人几乎是微微后仰着的。 怪不得说别扭了,只怕是背脊支撑得酸涩吧。 “是我疏忽了。”魏旻言刚从这炙烈的怀抱中稍稍抽离,姚思浅却重新扑了上来。情况突然的,让他只好下意识接住她的小身板。 下一秒,就听得依在胸口的人儿娇声娇气地说道:“我又没说不要抱抱了,只是想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呀。” 正当浓情蜜意之时,却被人猛然闯入。 “启禀殿下,臣有急事欲报!” 梁湛头也不敢抬起一下,双眼自始自终都紧盯着地面。 如果情势允许,他倒是宁可在廊下吹一整夜的冷风,也不愿进来面对这比暖炉更火热的两人。 魏旻言瞪他一眼,冷冷的眼神似在嫌弃他的碍事。 “殿下,这是从北芩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急报啊!”梁湛又拔高声音,强调了一遍。 梁湛跟随他多年,魏旻言也清楚他行事上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倘若能让他着急成这副模样,恐怕也不是小事。 “说。” 梁湛别有用意地瞥了眼姚思浅。 后者见状,顿时会意地站起身来,正打算起身回避,却听见魏旻言口气强硬地说道:“直说无妨,这东宫没有什么是需要瞒着太子妃的。” 闻言,梁湛也的确不再多嘴,直接挑明了说:“殿下,塞外传来消息,姚世子挟持了北芩驸马爷……如今,正是一片混乱呢。” 梁湛本就担心,太子妃听闻这消息会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他这边话音刚落,姚思浅就腾地坐起了身,“你说什么?” 相比起来,魏旻言的反应则要和缓许多。此时,先是伸手按住了她那双不安的小手,才转过头吩咐道:“说仔细点。” 梁湛算是半个粗人,讲起话来从不刻意琢磨,这会儿就说一句,停一阵的,把姚思浅急得直皱眉。 “公主与驸马爷大婚当晚,驸马兴致高,便在宴席上喝多了。回屋以后,见公主不肯与他行周公之礼,就作势想轻薄公主殿下……” 听到这里,魏旻言不由攥紧了拳头,掐得指关节微微泛白,手背青筋爆裂,才恍然感受到痛觉。 而梁湛的话,仍继续传入耳边。 “可谁知道,姚世子居然早早埋伏在婚房暗处。当下,就趁着驸马酒醉之时,出手制服了人。” “再之后,世子干脆破罐子破摔,拿刀架住驸马的脖子,便带公主一路逃离了北芩皇宫。” 破罐子破摔?魏旻言在心底冷哼一声,他这分明是早有了缜密的预谋。 于是,他垂目静静思索了半晌,复开口问道:“父皇接到通报后,有何回应?” 梁湛停了许久,只觉实在不好启齿。事实上,皇上的态度才是整件事情中最为荒唐之处。 “皇上,皇上……以叛乱之名,命令姚世子即刻回京。” 听罢,魏旻言也咀嚼出一丝不对劲。 姚时安叛乱,皇上大可以直接下旨命令当地的驻军把人捉住,押解回京。否则,谁知道他半路上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不管怎么说,这起婚事被他一搅和,可算是彻底地黄了。 魏旻言沉吟良久,才探问道:“父皇今夜可曾召哪位大臣入宫议事?” “截至目前还没有风声。”梁湛顿上一顿,又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说着,“皇上若想与人商议,定不会撇下您的。” “……只怕在这件事上,父皇会想方设法地让我回避。”说完,魏旻言就摆了摆手,像是不欲多言。 “如果没有其他的话,你就先行退下吧。” “是,臣告退。” 待梁湛退了出去,姚思浅便不再强憋着话,张口就问道:“我哥回京需要几日的路程?” 魏旻言不假思索地回答,“快则三、四日,慢则七、八日,总归是要一段时间。” 姚思浅听了,点点头道:“那倒还来得及做些筹划。” 闻言,魏旻言就知道她将事情想得过分简单了。 闺阁女子深居简出的,即使有点小聪明,到底还是对朝政不够敏锐。因此,他只好点明开来。 “我听闻哥哥在出使北芩前,曾经单独面见过父皇。他们掩着门扉谈了什么,无人可知。” 一顿,“况且,北芩王室虽然内乱,却也不至于乱到连王子的婚房都守不住……认真说起来,实在处处是疑点。” 这头的两人,正严肃地分析事理。而当事人那端,却显得平静许多。 姚时安神情淡漠地接下圣旨,口中一字一顿地说着,“罪臣,谢皇上隆恩。” 传旨的是个七品芝麻官。 换作从前,见着姚时安,别提面对面相谈了,只怕是连视线都不敢对上。可此时,他却敢仰着头,摆出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姿态。 “大人,皇上到底是还没剥夺世子爷的爵位……您看,咱们是不是客气一点?”他身旁的幕僚,禁不住悄声提醒道。 “落魄的贵族,尚且不如个地方官儿,更何况是乱臣贼子?本官有何可惧的。” 话音未落,却有只翘头履斜斜地扔了过来,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鼻梁。 他吃痛地呜呼一声,正打算回过头向罪魁祸首算帐。却不想,又横空飞来另一只鞋,还恰好击中了正脸。 “别人稍微给你点颜面,就蹬鼻子上脸了?真够无耻的。” 见动手的是华城公主,那七品小官翻脸如翻书似地,油腻的脸上顿时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公主,皇上特意遣了统领来护送您回京。您若是收拾妥当了,就请上软轿吧。” 魏涵双见状,满脸不屑地嗤了一声,“拜高踩低的小人。” 那小官笑意不减,巴结的仿佛公主现在叫他去撞墙,他也会二话不说地撞个头破血流。然而,魏涵双前脚刚走,他立马就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下路边的石子,啐一口痰,道:“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呢,我呸!” “大人,这……公主实在是得罪不起啊!” “我就等着瞧,新婚当夜出了这种妖蛾子,这京中的好人家还有谁敢娶她?还不得在宫中熬成老姑婆么。”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这官吏的预算。 因为她不但没有孤独终老,还被夫君捧在心尖尖宠了一辈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晚,姚思浅彻夜翻来覆去,扰得魏旻言也跟着她一起失眠。 隔日早朝,魏旻言的气色便不甚好。?上品的官员们,在朝中皆有灵通的消息管道。此时或多或少的,都对昨日夜半的急报有所耳闻。 这会儿也不敢上前触魏旻言的霉头,一个个的都是能躲则躲。反倒是平日里和他无甚来往的魏旻德,顶着张同样没休息好的脸,凑近了去。 “四弟,等会在朝上,你打算替姚时安说几句话么?” 魏旻言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目微肿,恐怕昨夜根本没有阖过眼。 想来,魏旻德与北芩王世子暗中往来已久。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对方难免怀疑他的居心。 眼瞅着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联盟就要毁了,也不怪他会急。 “既然父皇没有问话,想必心中自有定夺,我又何必去开这个口?” 闻言,魏旻德禁不住皱起了眉,“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帝不仅半句未提姚时安之事,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料理着国事。 直到接近退朝前,才状似不经意地丢了颗震撼弹出来,道:“二十多年前,那起牵连甚广的江南贪腐案,近日又有崭新的证据冒出头来…… ” “太子。” 魏旻言三两步走到大殿中央,拱手答道:“儿臣在。” “你亲自走一趟江南,两个月内了结此事。”一顿,“朕顾念你新婚燕尔,特准太子妃一同随行。” 外出办公还带上妻子,这要是放在旁人眼里,定会觉得丢光了脸面,可魏旻言却偏偏松了口气。 两个月那么长,倘若把姚思浅独自留在京中,他是怎么样都无法安心处理公务的。 “儿臣谨遵圣旨,定不辜负父皇的期待。” 散了朝后,魏旻言便开始琢磨如何向姚思浅解释当前遇上的情况。却不想,她早已等在宣政殿外。 待他一出现,姚思浅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见状,魏旻言不由疑问出声,“怎么了?” 姚思浅从袖口内拿出一张纸条,直递到魏旻言面前,“这是哥哥的亲笔。梁侍卫本来是打算直接交到你手里的,但……” “无妨。”魏旻言张口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我说过,什么都不瞒你的。” 待他细细读完上头的内容,唇畔已是慢慢勾起一抹弧度。边把纸条重新折好,边放轻语气说道:“如此看来,你也能稍稍放心了。” “走吧。”魏旻言拉起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回去把行李收拾收拾,我们去趟江南。” “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欠的更新,跪着也要补回来qaq 哥哥的纸条内容缓缓才会公开,别急! 顺便预告,江南游除了是作者亲妈安排的蜜月,也是在给江氏预热盒饭了! 第35章 她非圣母 入了夜, 寒风愈加凛冽。 魏旻言沐浴完刚换上寝衣,推门进房,就看见姚思浅正在柜厨中翻找着什么。她整个脑袋钻进了柜体, 独将半个身子露在外头。 他踏着轻步, 不声不响地靠近, 而后冷不防从背后拥住了她。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0节 魏旻言本以为她会回抱自己,不曾想, 姚思浅却是把他往外推开,“哎, 你先一边去。” 魏旻言心中虽有几分不悦, 到底还是压下小脾气,问道:“什么东西, 让婢女去找就是了。” 姚思浅没有直接回答他, 而是从柜格中取出几套蓝绿色系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比划。 “你瞧瞧, 怎么样?” “江南水秀山清的,还是该着些清淡的颜色。” 魏旻言不由叹了口气,语气尽是无奈,“折腾了大半天, 就因为这个?” 姚思浅眨巴着眼, 笑道:“平日里尚服局老送些大红大紫的衣料, 在宫里穿穿还凑合。若是这副装束走上大街,那得多俗气啊!跟地主家的傻夫妇似的。” “……就属你歪理多。”魏旻言顿了顿,才道:“先随便带个几件吧。你要是真想衬着风景, 倒不如到当地再逛逛。” 说罢,他自然地将姚思浅揽入怀中,“为夫的俸禄也不惨澹,够你买上不少新衣了。” 姚思浅笑眼盈盈地嗔怪道:“你现在是这么说,等到了江南,还不得把我抛下,自个儿忙政事去了。” 魏旻言沉吟片刻,把双臂锁得更紧,丝毫不讳言地坦白道:“这回,父皇也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我暂时调离京城,不去搀和这件事罢了。” 闻言,姚思浅便从他胸口仰起头,疑问出声,“二十多年前的贪腐案,可是江氏叔父牵涉进去的那起案件?” “正是。” 魏旻言抬起手,将她散落在眼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才重新开口道:“父皇虽说让我查明此案,实则却是口是心非。” “当年牵连到动辄上百名官员,基于政治考量,父皇仅仅是从轻处理,唯独将为首的几人处以重罪。” “既然父皇不欲深究,我自然也不能一锅踹了,总归是做做样子罢。” 姚思浅轻轻颔首,道:“朝堂上的事儿我理不清,你自个拿捏好分寸就是。” 过几日,太子偕同太子妃启程前往江南。 两人前脚刚跨出城门,姚时安后脚紧跟着进了京。他沿途经过家门,却不得而入,只得赶着路进宫面圣。 周瑞海垂下头,用试探的口气禀告道:“皇上,前线来报,姚世子方才已入城门,估摸着不出一会就进宫了。” 皇帝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似在压抑着怒气,道:“让他入宫后立刻来见朕,单独来。” “是。”答完,周瑞海一刻也没有多待,低着头就退了出去。 只是,仍不忘叮嘱侍奉茶水的宫女,道:“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一会把茶盏搁下,就麻溜地滚出来。否则,要是触怒了龙颜,几个头都不够砍!” 说罢,周瑞海又在宫门前站了一阵子,便见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护着姚时安上前。 二十出头岁的男子,正该是意气风发之时,他却像是已逐渐步入中年。傲骨犹在,可一身的傲气竟全部沉淀下来。 “诸位请留步。”周瑞海侧了侧身,正好挡住其余几人的的去路。 “世子爷,皇上正在殿中等您,请。” 姚时安点了点头,别开众人,径直往里走去。 只看皇帝高坐在龙椅上,双眼注视着正前方,似乎早就等了他许久。 姚时安稽首,再拜,“臣没能办妥皇上交付的差事,实在是臣的罪过。” 皇帝仅淡淡地扫了几眼,见他原本干净的几乎纤尘不染的面容,因为蓄满胡渣而变得有些粗犷。 几日前那清朗的少年已然消失,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倒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了。 “给朕一个理由。” 姚时安停顿足有五秒钟,才出言答道:“是为臣的无能,还请皇上责罚。” 闻声,皇帝的大掌重重地拍上御案,震得摆放在桌子边缘的奏章悉数掉落在地。 “你分明是有机会的,为什么没杀了那北芩的王子!” 姚时安沉默片刻,隐去了私心,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表面话。 “臣虽读过不少兵书,却苦无实际经验,这……一下子就突然慌了手脚。”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气得直瞪眼,大声怒斥道:“早知道你是个不中用的,朕又如何会把这道密旨交到你手中?” 姚时安并未就着此事多做反驳,仅是以果敢的语气说道:“若能得皇上开恩,臣定当竭尽所能,将功赎罪。” 皇上听后,顿时陷入沉思。 而另一头,姚思浅坐在马车上颠颠簸簸的,喉间不禁涌出欲呕吐的不适感。 “这石子路震得我头都晕了。” 魏旻言把她的头,轻轻地往自个肩上一靠,道:“昨儿个睡得迟,不如趁着这会儿补补眠。” “什么叫做睡得迟!那不是折腾了整晚,几乎没合过眼吗?” 魏旻言静静听着,她带了几分娇嗔的语气,心情竟是一瞬间明朗了许多,便也有兴致开起玩笑来。 “没合眼的是我,你难道不是中途就闭上眼,昏睡过去了么。” 姚思浅伸手挠了挠他的胳肢窝,眼里含着薄薄一层怒意,“哪里是昏睡,我可是全程清醒着的好吧。” 语落,她却突然把话锋一转,“说起来,父皇既然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真把华城公主下嫁,何不事先告诉母后一声?如此,也不至于叫她白白伤心了这段时日。 魏旻言虽能理解皇帝的心思,却也对此略有不满。这时,不论再怎么克制情绪,说话的口气皆谈不上好。 “若不是连最亲近的枕边人都瞒过了,又怎么能让北芩那边掉以轻心?父皇不管面对着何事,都是以政事做为第一考量。” 姚思浅自知不该挑起,他与皇帝父子间的恩怨,不由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谈这个败兴的事儿。” 一顿,她便狡黠地笑了笑道:“此番,哥哥好不容易才从北芩王世子那里,拿到江氏这些年勾结朝臣,为非作歹的证据。咱们应当好生庆祝才是。” 魏旻言用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声音带笑,“你啊,果真是个爱记仇的。” “那可不。”今时,姚思浅再回想起那日,江氏自导自演的小产经过,仍是一阵后怕。 “她想陷我不义,置我于死地。我非圣母,又如何容得下她。”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家娘子受委屈了。”他的声音听来,就像是一壶酿了很久的老酒,醇厚中带点醉人的魅力。 闻言,姚思浅不禁往他的怀里钻了又钻,撒娇道:“这几日出门在外,都喊我娘子好吗?真好听。” 魏旻言仅仅是乔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纵容着她在自己怀中捣鬼,“别说在外面。你若喜欢,回京中这么喊也成。” 两人光顾着调情,倒是未曾注意到马车已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隔了一道车帘之外,小厮侧耳听着里头断断续续传来人语声,不知是该进还是退,只好将求救的视线投向梁湛。 可谁知,后者却匆匆地别开了眼,全然一副此事与他无关的样子。 过了半晌,梁湛见那小厮仍旧裹足不前,忍不住出声催促道:“从这里开始就要改走水路了。还不快去请殿下和娘娘下车,赶紧啊!” 那小厮被他低声一吼,顿时就吓得没了主见,忙不迭上前去唤魏旻言。 然而,不出多久,他便发觉比起梁侍卫故作凶狠的口气,里头那位正经主子才是真的恐怖啊! 他的眼神利的像把刀,瞄准自己时,就仿佛被人用刀锋抵在喉咙那般恐惧。 原来,眼神真的能杀人。 而始终在旁边观望的梁湛,此时却无比地庆幸,方才没有亲自去喊殿下—— 破坏人家的好事,是要遭报应的! 只不过,遭了报应的还不止这一桩。 这时候的广阳宫,已是吵声喧天。 江氏在魏旻德口中听说了此事,竟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皇上遣了太子下江南?这种事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魏旻德先是一愣,转而一惊,“这件事可有不妥?” 江氏思索半晌,却是捂着胸口,缓缓地坐了回去。 “不……倒也没什么,就是我这心里边突然堵得慌。” 魏旻德拧着眉,神情添了几分肃穆,“若是母妃实在担心,要不儿子先派人去将老乡那边肃清一遍。” “万万不可!”江氏急得瞪大眼睛,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不管做什么都是错。” 魏旻德眉头皱得越发的深,语气亦逐渐沉下,“魏旻言若要怀疑,就让他怀疑去罢。要紧的,是不能让他捉住半点把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这个道理,母妃总是懂得吧?” 话落,魏旻德眸子底的阴冷愈渐加深,混浊的眼里毫不掩饰他膨胀的野心。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最终便是这份凶残害惨了自个儿的母妃。 作者有话要说:  梁湛,小可怜虫本人:做什么,都不能打扰主子谈恋爱! 第36章 神仙爱情 江南的早春, 绿叶映着红花绵延了十里,已可见几分春日的盛景。 姚思浅搭着魏旻言的手,缓步踏下船时, 就看见由江南刺史领头, 其后跟着一众的地方小官。 显然是早有充足的预备了。 她稍稍往魏旻言身后靠近几步, 像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 魏旻言会意,把面朝向那刺史就说道:“本宫原不过前来视察, 不必如此大的阵仗。否则,耽误了正经事反倒不好。” 刺史闻言, 便转过头, 吩咐底下的部属们各自忙活去。 最终,只留下一名关系亲近的佐官随侍。 “殿下, 时辰不早。” “臣在府中摆了桌宴席替殿下接风, 还望殿下不嫌粗陋。” 他这话说得当真是谦卑了。 江南刺史为朝中三品大员,平日餐桌上象箸玉杯, 颇为奢侈。若是这都叫做粗陋,还有什么是可以称为精致的呢? 魏旻言心里嘀咕着,嘴上仍应了声“好”。 而后,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说道:“太子妃不喜食辣, 生姜、胡椒、芥末这类的辛香料能免则免。” 那刺史禁不住愣了神儿。 按理来说, 太子爷日理万机,大抵无法每顿饭都陪着太子妃用膳。这样的情况下,却能把娇妻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 果真是煞费心思。 思及此,他不由回想起前几天,与幕僚商议宴席的事宜时,有名参谋上报说,“京中传言,太子爷将发妻看得极重,因此十分憎恶那些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大人若是安排清倌人献舞,只怕反招殿下的不喜。” 当时,他还觉得此言夸大了。 清倌儿虽是欢场女子,但才性比起正经的官家小姐只增不减,能歌善舞,那是风雅的很。 即便自诩清高的文人,也喜爱约几个清倌同游,可……咱们这位太子爷,是真不接地气啊! 魏旻言自是生不出多余的心思,去干涉他内心的纠结,只淡淡地将视线从他身上抽回。随后,便把大手背过身后,递到姚思浅面前晃了晃,道:“牵好。” 姚思浅也不扭捏,当着众人的面就握了上去。直至手指紧扣着手指,才甜丝丝地笑道:“走吧。”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1节 当地官吏原本倒是备妥了接送的马车,可魏旻言偏偏说要微服上街绕绕,一通道理讲得前者也不得不同意下来。 只得战战兢兢地,调配了足量的护卫,以免半途中出什么妖蛾子。 然而,千防万防的,还是防不住有心人挑事。 行至最繁华那条街时,便见小贩前团团包围着一群人。市民的喧闹声此起彼落,几乎掩盖了他嘶声叫卖的声音。 姚思浅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前头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挤成这副水泄不通的样子。” 魏旻言微眯起眼,似从中嗅到了一丝猫腻,便低下头,附在姚思浅耳畔轻语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他乍一松手,却被姚思浅加倍地握紧,“我也想去,我……” 魏旻言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直到在她眼中看见毫不闪烁的坚定之情。他思索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好吧。” 刺史见状,忙不迭出声阻止道:“殿下,要不臣让人来清个道吧?否则,要是碰伤了您和娘娘,这可没人担待得起。” 闻言,魏旻言却摇摇头道:“若是用上官威,岂不枉了我特意换上这一身常服?” 说罢,他也不待对方回答,携着姚思浅的小手便往人潮最为密集之处挤去。 然而,当姚思浅好不容易挤入人群后,倒是真有些后悔没听魏旻言的话,待在原地等着。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几乎是被动地被人流推着前进。 好在有魏旻言,用双臂紧紧箍着她娇软的身子,把人儿护了个严实,压根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碰触到她的汗毛。 待两人费尽力气,挤到了前面,才恍然发现这小贩卖的稀罕物什不是旁的,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姚思浅目光下移,便见那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女正双膝跪地,周身裹着块破破烂烂的麻布,仅能勉强蔽体。 少女似能觉察到姚思浅的注视,便抬起头,对上她的眼光。只是那双眸子毫无灵气,像是心死了一样。 姚思浅尚在闺中时,虽也有所耳闻奴隶贩卖的事,但总归是没有亲眼瞧见。 这会儿,看到这般血淋淋的事实,不由得吓得后退两步,正巧整个人撞进魏旻言的怀中。 魏旻言心知这小姑娘是给吓着了,禁不住也皱了皱眉。 他这边还未盘算好下一步该如何,反倒是那人贩子先开了口。 “这位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知家里是否缺个人侍候?” 贩子的视线,在魏旻言的衣着配饰上不断打转。 他虽然穿了身素面的袍服,但缎子却是上好的。更何况,还有这份矜贵不凡的气度,那可是普通人伪装不出的。 “这小妮子从前还是个官家千金,不仅识字,还懂些诗词曲赋的……” 他顿上一顿,竟伸手捏住了少女的尖尖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 “大爷,别看她现在模样狼狈,好生打扮打扮,也不失为美人儿。” 魏旻言正打算回绝,不曾想,身前的小姑娘却突然冒出了声,“我想替她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那贩子乍一看,出声的是个美貌的佳人,倒也是震惊好半晌。 只不过,随即又露出了生意人的本性,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道:“这原来是五十两,但我与夫人有眼缘,算四十两也罢。” 有眼缘?魏旻言不由冷哼一声,这肮脏的奸商也配? 然而,就在他生闷气的片刻,姚思浅已经答应下来。 只是在要掏钱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身无分文。 不得不扭过头,对自家摇钱树温声细语地说道:“我……话都说出口了,帮忙付个钱呗。” 魏旻言顿了顿,倒是颇为爽快地答道:“行,就算是你欠我一笔帐,至于怎么讨回来么……今晚替我按摩按摩吧。” 姚思浅扬起眼眸,娇媚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许了这个条件交换。 一行人把少女带离方才的市集后,便停下脚步。 姚思浅转头望向紧跟在队伍最后,低眉敛目,相貌乖巧的少女,不住地放柔声音,道:“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不需要跟着我们,也不必再为人奴婢。” 少女沉默半晌,却是直直地跪了下来,哭喊着,“我……奴、奴婢恳求夫人收留!” 魏旻言眼瞅着,她连跪姿都是端端正正,背部半点不弯。 看上去,的确不像普通市井小民能有的好仪态,不禁疑问道:“据那人贩子所言,你从前还是出身自官家的小姐,不知令尊姓何名什?” 少女犹豫了一阵,似难以决定是否该坦白。 直到,柔嫩的粉唇咬出整排的齿印,她才咬紧牙关说道:“祖父江彬,曾任江南长史,与当今的刺史大人当过同僚。” 刺史闻言,有些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茹诗,你是江茹诗,江彬的亲孙女儿?” “确是。” 江茹诗说着说着,鼻头就有些发酸,随后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当年,祖父受奸人诬陷,遭到皇上拔官,我江家二房全部老小皆发配边疆……” “若非曾祖母怜惜我年幼,拼了命地将我偷偷接到农庄里住上十几年,茹诗如何还能苟活至今日?” 语落,她忍不住上前扯了扯姚思浅的衣袖,苦苦哀求道:“茹诗看得出来,夫人是个心善的。您如果肯收留茹诗,茹诗甘愿为您做牛做马。” 魏旻言见状,不由担心江茹诗会因一时情绪激动,而扯疼了姚思浅。只得不动声色横在两人中间,把双方分隔开来。 “诬陷?” “本宫可还记得,当年大义灭亲举报了江彬的,正是当今的宜贵妃。你口中的奸人,莫不是指……” 江茹诗听见他的自称,顿时惊得魂儿都飞了。良久,才连连磕头道:“茹诗叩见太子殿下!” “方才不知是殿下在前,举止间多有得罪,还望殿下宽恕。” 魏旻言随兴地摆了摆手,道:“免礼。” 语气微顿,他眸子里的精光愈盛,“把你所知道的事情,悉数交代清楚,本宫替你作主。” 当晚,魏旻言搬了张木椅坐在院子中。 他轻闭着双眼,乍看似进入了浅眠,实则却比平时更加的清醒。 江茹诗所揭露的真相犹在耳边,即便他早已看透江氏的歹毒心肠,仍不免感到一阵恶心。 正当此时,耳畔却传来姚思浅“啊”的一声轻呼。 魏旻言右眼突地猛跳几下,而后片刻不缓地站起身,便往发出声音之处急急奔去。 半分钟的时间,魏旻言已将最坏的情况,都在心底排演过一遍。 可他独独没有料想到,撞开木门的当下,映入眼帘的却是,这幅美人出浴的光景。 只见,姚思浅半个身子浸在浴盆里。袒露在外的凝脂玉肌,犹挂着几滴水珠,滟滟如出水芙蓉。 一切都美的刚刚好,若是没有干站在门口的魏旻言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上车吗? 给点评论说说,不然我就随心所欲惹 第37章 日思夜想 侍候沐浴的婢女, 忽然见到太子爷闯进门来,也免不了的有些尴尬,急欲解释道:“方才, 那是……” 魏旻言面子上挂不住, 不禁一口打断道:“总之是没事的, 对吧?那我走了。” “等等。”姚思浅这时候早已重新坐回澡盆里,连带大半张脸都埋进了蒸气腾腾的浴汤中。 “你留下吧。” 魏旻言挑了挑眉, 眸子里难掩浓浓的兴味,道:“怎么, 方才不都洗好, 准备出浴了?难不成更衣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伺候着么。” 若是寻常女子听了这话, 定是要羞得仰不起头, 开不了口。偏偏姚思浅,走的却不是这个路子。 “那可算是便宜你了, 你敢说……”她用手指头戳了戳心口的位置,“你这不乐意吗?” 那婢子尚是个黄花闺女,活了半辈子,也没听过这般露骨的情话, 顿时间就羞得满脸通红。 魏旻言看她一愣一愣的, 没点机灵劲儿, 不由轻蹙着眉,口吻也颇有些嫌她碍事的意味,道:“你先退下吧。” “是, 是” 姚思浅注视着小婢女急匆匆退出门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瞧你,把人家姑娘给吓的。” 魏旻言不答,只是自顾自地解着中衣的扣子。 他俐落的手脚,在这个方面似乎别具优势,修长的手指在上身翻弄几下,便整件褪了下来。 而后,魏旻言二话不说就跨进浴盆里。 丝毫未放轻的动作,在不大的浴池中激起一片片水花,飞溅到姚思浅的眉梢、鼻尖、红唇,惹得她皱起小脸。 “诶,你干什么!” “这样可挤了,你要洗浴的话,让人再拿个木桶子进来行吗?” 魏旻言斜斜地睨着她,眸子里的笑意清晰可见。“人?我不才刚刚赶走么,哪里有再叫回来的道理。” 姚思浅瞅着他一脸的无赖,也不像是肯挪动脚步的样子。忍不住白了他几眼,径直站起身来。 “行吧,好女不跟恶男斗。” “反正我也洗得差不多了,就大方一回,把这里让给你。” 说罢,她便伸出了右脚,刚迈出步伐,却被魏旻言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入水的瞬间,姚思浅几乎是整个人后仰着的。这样的姿势,让本就不通水性的她,顿时把心脏提上嗓子眼。 直到准确地落坐在魏旻言腿部,没有半点水淹上颈子,她的胸脯仍不断地起伏着。 “怕吗?” 魏旻言不知何时已深入了,而姚思浅却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温泉水滑,浸在身上只觉肌肤滑溜,浅迎深递间搅得满是黏稠。 自从新婚那夜荒唐,连连酸疼了三日后,姚思浅再没有勇气尝试这样的方式。 尤其这回,还是在灯火通明的情况之下,连带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一览无遗。 颠鸾倒凤,连连几回,直到情意流出风流穴才止。 姚思浅勾起双腿,紧紧缠上魏旻言的腰。随后,又将唇凑近,用力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亏得我刚才还特意向那婢子请教了推拿的方法,结果……这就是你白天说的按摩?”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2节 魏旻言没有回应,反倒是将目光往下移。直至,看见她周身处处散落的粉印,才禁不住露出微笑。 “用不着向外人学习,是你的话,随便捏捏都是极好的。” “贫嘴。” 话落,姚思浅又主动吻了上去,带着点技巧性,极为刁钻地在他的唇舌间嬉戏,逐渐吞噬了理性。 与此同时,远处的皇城中,正在进行禁军的换班,恰恰是一日中守备最为松散的时候。 魏涵双披了件深墨色的连帽斗篷,隐去大半张明丽的容颜。 趁着夜幕低垂,她行色匆匆地掠过宫里曲折的长廊,来到天牢。 有别于关押平民及重刑犯的地牢,此处拘禁的多半是王公贵族,或者权重的高官,未经皇帝允许万万不可私自用刑。 也因此,这几日的时间,魏涵双还不至于过分担忧姚时安的性命安全。 只不过…… 魏涵双目光巡睃了一圈,只见此处不仅简陋,更晒不进丝缕的阳光。日积月累的,就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霉味儿。 这样的环境,哪里是一个过惯了优渥生活的贵公子,能够轻易适应的? 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魏涵双往看守牢门的狱卒手里,塞了块沉甸甸的金子。 那人本以为是锭银两,不曾想,握在手头竟是一沉。 待低下头,看见亮晃晃的纯金时,惊得是连嘴巴都合不拢。 拿了人家的厚礼,不仅手软,连腰杆都直不起来。只得弯下身,为她引路,“朝前走,第三间就是。” 魏涵双踱着步,只觉得每一步都比之前走得更为沈重。 来时的那股心急,在此刻统统化为怯意,怕他过得不好,怕自己无力改变,也怕彼此间无话可说。 世人皆道,她是皇室里万众宠爱的小公主。为了男女情爱,却把自身卑微到了尘埃中,实在是有失风范。 然而,直到经历这次的变故,魏涵双才恍然发觉,他比她姿态摆得更低。 姚时安这人,对自身的情感隐而不谈。 两人相处的千把个时日以来,他是半点好处也没沾到,可临到最后关头—— 当那些曾经接受过她恩惠的人,不是躲,就是逃。却唯独他肯豁出自身,保全她的安好。 这份情谊,早已抵过她数年的空相思。 魏涵双思绪刚停,脚步也缓了下来。 姚时安虽然并不意外于她的到来,却仍止不住地皱眉,也便撇开头,不去看她。 “时安哥哥,这究竟是是怎么一回事?” “你对嫂子报喜不报忧,是不愿让她卷入危险……那我呢?难道我这个当事者,也应该被蒙在鼓里吗?” 姚时安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从未打算隐瞒什么,因为皇上确实不会问我的罪。” 语气一顿,他慢腾腾地转过头来,眸子由清澈逐渐变得幽深,似乎还带着些外人无法看透的东西。“临行前,皇上亲自下了道手谕——” “趁乱杀了王子。” “借此激发其内部动荡,届时,我大胤便可伺机出兵,攻下北芩领地。” 到此,姚时安又恢复成往日温润君子的形象。“至于和亲,自始自终都不过是个幌子。” 闻言,魏涵双久久不发一语。 她的时安哥哥音色很清,说起话来不轻不重,像是微风划过耳畔,在心头反覆撩拨,酥酥痒痒的。 只需一瞬间,就让人沦陷。 良久,直待到时辰将至,实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候,魏涵双才孩子气地笑了笑,道:“那时安哥哥,你得想办法早日脱离这鬼地方啊。” “我这会都到适婚年龄了,可不想一直留在宫中,给人看笑话。” “嗯?”姚时安轻疑了声,似不敢十分肯定她话里的含义。 魏涵双手插着腰,佯装出几分怒意道:“你嗯什么嗯?把别人好端端的婚事搞砸,自然是得做出弥补的。” 话落,她微微弯下眉眼,整个五官忽然都柔和下来。 “时安哥哥,我等你娶我,一定啊。 本来魏涵双也没抱期待,能从姚时安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但当亲眼看见他陷入沉默时,心里最纤细的那根神经还是止不住抽痛。 这下子,她又想当个懦弱的人,落荒而逃。 出乎意料的是,姚时安居然颔了颔首,道:“一定。” 这短短的两个字里,包藏着一个男人太多的温柔,竟顿时让这个漫长而冰冷的冬夜,窜起了一丝温暖。 城外万家灯火,而在这皇城里,他们便是照见彼此的光明。 至于江南那端,两人在激情后,要了次热水重新清理过,魏旻言才把早已精疲力倦的姚思浅横抱至床。 这会,再定睛一看,就见她呼吸匀称,似是甜甜地睡着了。 魏旻言嘴角勾起浅浅微笑,轻手轻脚的,在床铺靠近外侧的位置躺下。 他拉起锦被,正打算替她把被角掖好。赫然发觉方才还睡容恬静的人儿,此时却把五官皱成了一团。细胳膊和细腿,亦不断地挣扎。 魏旻言不禁失笑,这究竟是做了什么纠结的梦?倒要起这么大的反应。 于是,他便支起下巴,静静地瞧着姚思浅。 却不想,她竟开始低低地呓语起来。 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在此时变得迷糊,若非贴得极近,怎么也听不出她在喃喃些什么。 “夫、夫君……” 温吞的一声,却迅速地挑起了魏旻言的愉悦之情。 对男人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心爱的娇妻对自己日思夜想,更值得骄傲与满足了。 魏旻言轻声应道:“嗯,我在呢。” 下一秒,姚思浅翻过身,把脸紧紧地埋进他胸膛,将那灼热的温度磨蹭得更高了几度。 魏旻言本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撒娇,也并没有多想。 可谁知,过了一会却听见她嗡声嗡声地说道:“想抱抱……” 他不由怔了怔,又低下头哄道:“抱着呢。” 紧接着,魏旻言便听得自家小姑娘咬了咬牙,加重语气道:“想抱,想亲,还想睡。”所以,她究竟是做了什么“纠结”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怀疑你们看不出我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小声逼逼) 感谢 你two的兔w 的四颗地雷 感谢 小猪 灌溉的5瓶营养液 我会继续加油哒~ 第38章 不甜不要钱 翌日, 姚思浅睡醒后,只觉得昨日当真是一夜好眠。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也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而, 奇怪的事情是, 她发现魏旻言看自己的目光, 似乎一夕之间起了变化。 “怎么了吗?” 魏旻言猛然收回视线,又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事。” 姚思浅皱着眉伸出手, 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戳了戳,“我看你这眼神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赶紧老实招来。” 魏旻言一把揪住她四处捣乱的小手, 却不回答,反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在她的侧脸亲上一口。 仿佛触电般, 姚思浅的娇躯微微一颤,被他匆匆吻过的地方似有燃烧的态势。 比起交缠的深吻, 这样浅尝即止的轻啄,总能更轻易挑起她内心深处的贪婪。 果不其然,仅仅这一下的挑拨,便让姚思浅忘却方才还穷追猛打的问题。 从他的掌心挣脱后, 姚思浅再度把似青葱纤细的手指, 慢慢向魏旻言的面颊探去, 用指尖描绘着他的五官。 早在刚认识魏旻言那会儿,姚思浅就知道他是个皮相与骨相俱佳的美男子。 这时,她指头划过他的鼻翼, 在唇角处轻轻一刮,却是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有你这么不公平的。” “嗯?” 姚思浅哼哼唧唧的,似乎真有满腹的怨言要诉,“说你生得像父皇么,虽说承袭了几分英气,可这高鼻深目的,和父皇那小眼扁鼻别说差多少了。” “像母后嘛,平平都是五官精致的人,你又少了那份柔和,看着要硬气一些……” 魏旻言舒展了眉头,微笑着道:“想说好看你就直说,何必非要绕着弯子?” 江茹诗走到门前时,听见的恰好就是这句话。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对太子爷改观,看不出来……还挺臭美的。 这回下江南,由于东宫没有其他女主人,姚思浅便把红杏和青桃留下打理宫内事务。 掌门的婢女是刺史府上的家仆,一时半会摸不清二位主子的脾气,便不敢上前打扰。 况且,她又见江茹诗没名没份地寄居在这,比起自身实在高贵不到哪去。 偏偏自己还得敬称一声江姑娘,就有心让人多候一会儿。 好在江茹诗是个耐得住性子的,此时就静静地等着。 江家二房败落的早,江茹诗尚未染上富贵人家小姐娇弱的毛病,就进了农庄从事劳动,站姿硬是比那掌门婢女更直,更挺。 当姚思浅推开门,看清杵在外面的人时,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地回过神来,笑喊道:“江姑娘。” 她顿上一顿,又问:“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自从茹诗进城以后,还没来得及回老家看一眼,能否……” 江茹诗一句话仍未说完,就被随后走出来的魏旻言给出声打断,“今日即便你不提,本宫也是打算亲自走一遭的。”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3节 江茹诗抬起眼,试图在魏旻言眼中找到一点暖意,却止于那层仿佛冰似的寒冷。 大抵他稚气的那面,是仅有在与太子妃独处时,才会表现出来的。 苏州江氏,一门两兄弟皆在朝为官,于当地也算是颇有声望的人家。 当年,兄弟各自成家立业以后,传承香火的重担就落到了长子头顶。而次子则携着妻小搬出古厝,另开他府,是为二房。 江茹诗便是这个二房的后代。 当年江彬获罪,皇上念在与江贵妃的情份上,并没有对本是同根的他们赶尽杀绝。因此,过了这么多年,宅子仍保留着。 只不过…… 这一晃眼,二十多载过去。 江彬一家病的病,死的死,眼看已是不可能再回来了。附近的流氓混混和游民轮番侵占,把好端端的宅邸整得破落不堪,哪里还有往日的繁盛光景? 任凭姚思浅这个身在局外的人,都不免感到唏嘘,更别说江茹诗了。 她几乎是放肆大哭了一场,直到用尽力气,却是脸色苍白地蹲下。头埋在双腿间,呜呜噎噎的不知在低喃些什么。 “你将来有何打算?” 魏旻言的声音在此时听来,平静的有些无情。但姚思浅看得出,他是有心帮助这个身世可怜的姑娘的。 江茹诗抽泣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但仅是一秒钟,眼泪又开始扑簌扑簌地落下来。良久,她才带着哭腔开口,“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但……” “殿下,能否将我引荐给皇上?只要能见到皇上一面,我定能……” “好。”这个字魏旻言说得俐落,干脆。 “但本宫不会替你隐瞒罪臣之后的身份。” “你若做好了最坏的结果是白绫一条的打算,引荐,只不过小事一桩。” 江茹诗心底打的什么算盘,并不难猜测。可魏旻言自己猜到是一回事,由她口中讲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是人,也具凡人皆有的恻隐之心,但绝不会让泛滥的同情心害惨自身。 对于大小江氏的恩怨,他至多管到这里,往后再不会插足她们之间的私仇。 别了江茹诗后,也差不多到该用午膳的时辰。 魏旻言早在昨日,就打听好这附近几间颇负盛名的酒楼。这会儿,便拣了风景最佳的一家光顾。 “来喽。” 闻声,魏旻言和姚思浅齐齐转过头,面上难掩惊讶。 只见那店小二低着头,弯下腰,长长的头发用根簪子松垮垮挽起。 居然……是个女的!? 那女子岁数不大,仍是好颜色的年纪。因而,乍一看见魏旻言就怔住了。 她一日当中,少说得接触上百名客人,却从未亲眼看过这般俊俏的男儿,小脸霎时羞的红彤彤。 然而,当她视线顺势往下,看到那挽着他手臂,举止无比亲昵的娇美小娘子时,一张小脸又恼的白了回来,道:“大爷、夫人里面请。” 不曾想,姚思浅却急急忙忙地挥着手,解释道:“不,不是的,这位是我哥哥。” 闻言,魏旻言不禁挑了挑眉。 随即又侧过头来,目光紧锁着姚思浅。见她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眸光便带了几分探究,似在询问:这又是闹的哪出? 店小二听了这话,羞恼的情绪顿时消散一空。既然不是人家的丈夫,那多瞧上几眼,甚至稍做幻想都不要紧的。 思及此,她语气不由得轻快起来,“好勒!请上三楼的包厢。” 待到掩上包厢门,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魏旻言便把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带笑地道:“说说,你这回又想搞什么?” 姚思浅端起茶碗,凑近唇边抿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答道:“偶尔换换身份,不也挺有新鲜劲儿的吗?” 搁下茶碗,她又贼兮兮地笑说: “除了兄妹,还有强抢民女啊,员外追丫鬟啊……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魏旻言听罢,忍不住伸手堵住她那张开开合合,丝毫没有打算停下的嘴,“我是真服了你。” 话音落地的同时,店小二刚好折了回来,就撞见这副引人遐想的情景—— 男人一手封住女人的红唇,另一手则霸道地将她抵在墙角,让两副身躯紧密地交叠在一起。 这……还算是兄妹间该有的举止吗? 或许是冲击实在太大,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哽在喉咙,直把那店小二呛得连连咳嗽几声,才堪堪平静下来。 魏旻言轻轻掐了把姚思浅腰间的软肉,一闪不闪的目光仿佛在暗示着: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自己想法子解决。 于是,姚思浅也只得咬了咬牙,回过头,对店小二说道:“很抱歉,欺骗了你。其实,我们不是兄妹,是……外室,不可告人的那种。所以,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倒让那店小二面色铁青,忍无可忍,禁不住低低地咒骂一声,道:“禽兽不如。” 至此,魏旻言拂袖起身,勾了勾姚思浅的玉臂,道:“别调皮了,走罢,否则晚上真让你喊哥哥。” 姚思浅吐了吐丁香小舌,才顺着他的意思搭上手。 出了酒楼,正对面刚好摆了摊冰糖葫芦。 微酸的山楂蘸上甜而不腻的麦芽糖稀,光是看着就让姚思浅馋了嘴,不由指了指那摊贩,挤眉弄眼地说道:“买一串呗,好不好?” 魏旻言从来就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拒绝她。这次,自然也爽快地答应下来。 只不过,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姚思浅居然非要把这甜津津,黏糊糊的冰糖葫芦往他嘴边递,还不断地诱哄道:“尝一口嘛,就一口,不甜不要钱的。” 魏旻言哪里招架得住,这波猛烈的撒娇攻势,不得不含上一小口。也就是这极浅的一口,竟甜的让他皱起了眉。 魏旻言正欲推开横在面前的小手,却晚了一步。 只见她将糖霜般的蜜唇凑上,像是晨间突然降下的点点细雨,一下又一下,密密地落在他的唇瓣四周。 确实撩人。 然而,姚思浅偏偏极煞风景地说了一句—— “没骗你吧,是不是甜的呀?我的好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角色扮演!会太重口吗(笑哭emoji) 第39章 闺房大战 堆金积玉地, 温柔富贵乡,说的正是江南。 也因此,胤朝虽把首都设在北方的京城, 却始终没有落下江南一带的建设。 皇帝此番派遣太子下江南巡视, 也有此一半的原因。 前段时间, 魏旻言费了不少心力去摸透当地官府的运作情况。直至回京前几日,才得了闲, 带着姚思浅四处游览山水。 “怪不得都说江南的水土养人,果真如此呢。” 语落, 姚思浅就攥着魏旻言的手往自个的面颊上贴近, “你说是不是比以前触感更好了?” 魏旻言心下明白,姚思浅这就是撒撒泼, 便顺着她的意思摸了把。 果然, 和之前并无何处不同,仍旧是那如玉般柔腻的手感。 但瞅着她殷切万分的神情, 魏旻言又临时改口说道:“确实是好上了几分。” 却不想,这么几个字竟惹得她放声笑了起来,“你现在是连说谎都不眨眼睛了。” 见姚思浅笑得明朗,魏旻言倒也不那么在意她拿自身当作笑话的对象。顿上一顿, 又出言问道:“还有什么想去, 没去成的地方吗?” 这些日子里, 所有行程皆是魏旻言一手主导的。而姚思浅素来也没多大的意见,唯独今日,却是思索了半晌, 道:“跟我来。” 姚思浅拉着魏旻言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 因为不熟悉江南的道路,途中偶有几回绕进死胡同里,但魏旻言却连半句的抱怨都没有。仿佛他真正在意的是当下的时光,而不是目的地。 路旁的行人时不时望过来,都得感叹上一句,这对夫妻的感情真好。 也是这样情意正浓的爱侣,才会迷信于月下老人,盼着能借此求得百年恩爱。 魏旻言斜倚在红漆木栏上,双眼片刻不离那道娇小的身影。 眼看姚思浅就和众多怀春少女一般,烧香拜佛,求签许愿,样样都不落下,真挚的仿佛是感情中最虔诚的信徒。 不知过了多久,姚思浅才从月老那里扯了两条红绳回来。 魏旻言低头瞥了眼,只见那根棉线质地粗糙,线头还隐隐裂了开来,是他这辈子都不曾用过的廉价劣质品。 姚思浅看着魏旻言那只干净的,从来不配戴任何饰品的手腕,也实在觉得有点拉低他高贵的格调。 正想悄悄地把那俩红绳塞回袖中,却听得魏旻言淡淡地说道:“系上吧。” 说完,又像是怕姚思浅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把左手递到她面前。 姚思浅怔了半秒钟,才慢慢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系在腕上,边绑着红绳还边说道:“你别看它外表粗陋,我问过那些女孩子,都说这个很灵验的。” 她最后将绳子拉紧,还细心地留了些许空隙,让他不至于觉得绑手。 “套住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闻言,魏旻言又左右看了看。只觉这条红线看得久了,好像还不丑,甚至……挺顺眼的。 随后,姚思浅便絮絮叨叨地嘱咐道:“记住,不能让除了你以外的人碰到这条红线,不然会失效的。” “还有,万万不可让红线缠上结,否则姻缘就无法畅通了。” “另外……” 魏旻言禁不住出声打断她,嘴里嫌弃着,“得了吧。再说下去,我都要以为自己娶的是个小媒人婆了。” 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照着她的指示,把红绳又系紧了些。 夕阳的余晖染在两条交缠的红线上,把那抹赭红衬的更明艳了几分。这趟江南行,就在这一派的温馨中落下帷幕。 一想到返回京中要遇上糟心事,姚思浅这几日都有些食欲不振,整个人闷昏昏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回到东宫后,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渐严重。她索性赖在床上不起,一卧就是大半日。 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床边坐了个人。 借着室内熹微的亮光,仔细一瞧,竟是皇后娘娘亲自来探望了。 “母后。”姚思浅一骨碌爬了起来,语气里满是震惊。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4节 “醒了?”苏皇后替姚思浅掖了掖被角,示意她不必起身行礼。 “我听人说,你精神不太好,就过来瞅瞅。” 语气一顿,她便微微笑着道:“看样子,睡得倒挺安稳的,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明儿个还是让李院史来给你把把脉,也比较好安心。” 姚思浅颔首,也觉得是该传一趟御医。 若没有御医亲口说的’无事’,只怕魏旻言又要和她不大的胃口过不去。一天天补品药材流水似的往屋里送,都撑饱了还吃不完。 苏皇后顿时敛去笑容,端正面色道:“待李院史诊出了结果,不问好坏,你最好都称病一阵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闻言,姚思浅便知道这是准备收拾江氏了。自己作为小辈,的确是避避风头的好,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至于延英殿那端,皇帝时隔两月再见到爱子,免不了要寒暄几句。 “太子此番下江南,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魏旻言听了,忍不住在心底发笑。 当时父皇分明是以严查贪腐案的名义,调他离京。这会儿,却丝毫没有要过问案情的意思,已足见他对此事敷衍的态度了。 “江南佳丽地,确实处处是惊喜。”顿了顿,魏旻言竟把话锋一转,道:“说起惊人,儿臣倒有一事相告。” “哦?”皇帝似是提起了点兴致,道:“说吧。” 得到皇帝的首肯,魏旻言也不拐弯子,便直言道:“儿臣在半路中偶遇一民女,因其身份特殊,不得已只好将人带来请父皇定夺。” 话音刚落,江茹诗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罪臣江彬之孙,江茹诗,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江茹诗将分寸拿捏的极好。 她穿着湘妃色长衫,周身全无半点装饰。应当是很朴素的,偏偏生了这么张秀气的脸蛋,倒显得整个人气质清新。 “江彬?”皇帝明显愣了愣,“前任江南长史江彬么?” “难为皇上还记得……”语落,江茹诗眼眶盈盈,几欲流出泪水,却又硬生生止住。 皇帝确实是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心底隐约存着这点印象。这下便问道:“朕记得……当年江彬一家,男的发配边疆,女的充为官婢,怎么竟独独漏了你?” “官兵抄家那会儿,民女尚在襁褓之中,不足周岁。因为寄养在农庄的曾祖母膝下,才堪堪逃过一劫。” “少时不懂事,长大成人后,这心中的歉疚却是日盛一日……” 江茹诗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蚋,杳不可闻。 “适逢太子爷下江南,民女就恳请殿下给了这个面圣的机会。” 说罢,江茹诗连连嗑了三个响头,而后将额头紧贴在地,用着央求的语气道:“民女愿终生追随皇上,只求您给予民女一个侍候您的机会。” 侍候,如何侍候?她这个词用的是耐人寻味。 皇帝沉吟良久。 如今江彬尸骨已寒,他若是再对一个姑娘家赶尽杀绝,难免给世人留下不仁的印象,实在是有弊而无利。 思量已久,他终是指派了个御前掌灯的职位给江茹诗。 在皇帝的角度看来,这件事到此就算完了。 然而,对江茹诗而言,这仅仅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当晚,魏旻言回到卧房的时候,就撞见本来还光着脚丫子,坐在窗边赏雪的人影,一溜烟地窜回被窝中。 见此情状,他不由皱了皱眉,踏出的步伐因为带着怒气,而变得沉淀起来。 魏旻言走到床前,二话不说就把锦被整条掀开,惹得躺在其内的人儿娇呼了声“冷”,又把小身板缩成一团表示抗议。 “你还知道会冷,嗯?” “知道,”姚思浅顿时燃起了满满的求生欲,道:“我还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在窗边吹风,不注重保暖,所以……” “把被子还给我吧?” 下一秒,魏旻言就把被子还了回去,还将自个儿当成挂件般附带着,顺势躺进被窝。 “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弱女子抢棉被,丢不丢人?” “我好端端的躺在这里,怎么就成抢了?” 魏旻言听了她的讥诮,却半点没有要松手的打算,反倒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地道:“一条被子左右就这么短,你要觉得实在盖不住身子,大可以靠近点儿。” 说完,又加重了戏谑的语气道:“为夫的自是不介意让你钻钻被窝。” “你,你……”姚思浅气得是口齿打结,急了半天也才冒出一句,“你还有理了?” 人教训到了,魏旻言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这下就张开双臂,连人带着被子整团揽进怀中。 “好了,不闹了。” “前几日鞍马劳顿的,今儿个早点歇息吧。” 魏旻言倒是想罢手了,偏偏姚思浅这小妮子是个吃不得亏的。这会儿就气呼呼地推开他,道:“赢了一回就想休战?我可告诉你,没这回事!” 闻言,魏旻言不禁轻哼一声,“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继续?” “那是当然。” “今晚不整个你死我活的,我绝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没有歧义哦~ 真的是抢被子呢,想歪的自行面壁(斜眼笑) 第40章 下毒手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 为整座皇城镀上一层银装。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住了,冷得不可思议。 江茹诗搓了搓早已冻裂的手,又往宫灯中添上足量的灯芯, 而后转身回屋。 继上周连续值了四天的夜班后, 今晚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偏偏……有人不肯让她安生。 当日, 皇帝说好听的是让她留在御前任掌灯。实则防心未减,刻意把江茹诗安排到边边角角, 压根儿不叫她有近身的机会。 因着皇帝的态度冷淡,她分配到的住所, 比起寻常的御前宫女亦是硬生生低了一等。 西向的屋子, 闷热、不易通风也就罢了,偏偏还窄小的很。八张矮床并连着, 愣是把人挤出一身汗。 江茹诗倒也认命, 掀起被单,便欲往上躺。 不曾想, 布衾底下竟猛然窜出一条赤炼蛇,来势又急又凶,直直朝她探出两根尖细的长牙。 好在江茹诗从前在农庄见惯了蛇,这会儿一伸手, 就死死地掐住那条毒蛇的七寸, 令它动弹不得。 尽管性命无虞, 她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大冬天的,如何会有蛇在这四处乱窜?除了人为,江茹诗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皇帝忙于朝政, 这下只怕早就将她这个人的存在给抛诸脑后。而放眼全后宫,唯独一人会做出这种事。 江茹诗冷冷一笑,既然她这个姨母想搞事,那自己就替她把事情搞得大一点儿。 最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时候谁也别想摘出去。 思及此,江茹诗心下一狠,却是把握在手中的赤炼蛇暗暗放进邻近宫女的被窝中…… 隔日下午,姚思浅正着手给魏旻言磨墨。 她仍是初学者,虽然下足了苦心,研磨的速度依旧赶不上魏旻言的奋笔疾书。 小安子见自家太子爷时不时得撂下笔来,等手脚慢的太子妃,少不得把政务都给耽搁住。不由得生出几分多管闲事的心理,走上前道:“磨墨这种小事儿,要不还是交由奴才来做吧?” 姚思浅瞅着自个儿磨出来的成品,的确是不如小安子的细腻。闻言,便轻轻搁下砚条,道:“也好,我约莫是不适合闷在书房的。” 小安子正要从她手中接过器具,却听得魏旻言淡淡地开口道:“非人磨墨,而是墨磨人。你若是心态不静,自然很难磨好墨。” 语落,魏旻言看她只是木木的怔在原地,便说:“再来。” 紧接着,又手把手指导道:“你先尝试看看研磨,只需来回直推,速度上会更快。” 小安子这人是聪明不足,忠心有余。 眼看那潇洒少年搭着佳人的纤纤玉手,一下复一下,轻声地教导着。这心里边既是安慰,又难免感概。 从前他总担心殿下想不开,大好的年岁却成天和书籍为伍。 然而,当殿下真正有了红颜在侧,生活起居样样皆不再需要他们这些个下人操心,竟又无端的觉得有些寂寞。 复杂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一道惊人的消息迅速地占据了众人的心神—— 御前出大事了。 传信的小太监仿佛讲话本似的,绘声绘影地描述着事发的经过,“昨儿个夜里,先是长安姑娘遭蛇咬了一口,幸好毒液尚未入骨,才算是勉强救活。” “今儿一早,倒换成长欢姑娘误食了毒蕈,又是呕吐又是腹泻的,整个人被折腾的毫无血色。” “再到下午,却是屋子里的香料掺入了毒物。长信姑娘闻着闻着,时间一久就晕了过去……” 说到最后,他亦忍不住嫌晦气,“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统共也就八位宫女住在那,居然有一半同时出了事儿。” “这回啊,别说皇后娘娘,便是皇上都受了惊动。圣口一开,吩咐务必彻查到底。” 小太监说的是口沫横飞,魏旻言却连嘴唇都不动半下,不免浇人冷水。 他顿时就没了再谈的兴致,直到姚思浅出声打破沉默,“不知那里是否有位姓江的姑娘,她可还好?” “娘娘问的是新调去的茹诗姑娘?”一顿,“挺好的。也就是受了点惊吓,倒不碍事。这不,皇后娘娘刚才传了人去问话。” 闻言,姚思浅不禁转过头,与魏旻言对视了几秒钟。便见后者摆了摆手,向那小太监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待到闲杂人等都散尽,姚思浅仍担心隔墙有耳。 只得把声音低了又低,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问道:“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像江氏那样的老狐狸,会做出这种乱枪打鸟的蠢事。” 魏旻言搁下手中的卷宗,沉吟半晌才说道:“真不知该说‘她’是胆子大好,还是不惜命好,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动手脚,况且……” 魏旻言禁不住皱了皱眉。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5节 江茹诗因着自己和江贵妃的私怨,居然把一群无辜的宫女都给牵扯进来。难道,这种狠心的本性还能是江氏一脉代代相传的不成? 至于凤仪宫那头,帝后两人端坐在主位,眼睁睁看着底下四名宫娥哭成泪人儿,一个赛一个的可怜。 皇帝年纪大了,最是见不得年轻小姑娘哭。这会儿就揉了揉眼角的穴位,问道:“你们当中倒是来个人解释解释,这两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语气微顿,皇帝便随手指了外表看起来最为冷静的一个,“你,说说。” 江茹诗乍然被点了名,面上适度地装出几分诧异之情。而后,颤巍巍地挪着小步子上前。谁知前脚忽然绊住了过长的裙摆,直摔了跤,索性双膝跪地不起,“皇上!” “皇上,即便您让奴婢说,奴婢也是不敢的啊!” 皇帝眉头紧锁,似乎很是不以为然,“朕和皇后在此,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江茹诗几度想张嘴说出实情,却又止于哽咽。欲言又止已久,终是含着眼泪答道:“只因……这件事涉及贵妃娘娘,奴婢实在不敢妄言。” 忽而,一道声音由殿外传了进来。 “父皇快别为难人了。” “区区一个宫婢如何敢冒犯堂堂贵妃娘娘?还是让儿臣来说明此事吧。” 第41章 心尖儿宠 皇帝把目光转向立在门前的少女, 神色一滞,声音就捎上几分询问,“华城?你怎的来了。” 自从华城公主回朝后, 成天便是闭门不出, 任谁来都不见。这回她肯主动前来, 倒也让皇帝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好生惊讶。 魏涵双历经了几番周折,即便身份还是胤朝独一的小公主, 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只见她深深地道了个万福,“儿臣一不孝, 二不义, 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见自个这最是没有城府的爱女,也在一夕之间变得高深莫测, 不由叹了口气, 道:“朕的华城何罪之有?” “儿臣这段时日因为私情,耽搁了向父皇、母后请安的责任, 是为不孝。而对贵妃的恶行知情不报,则是不义。” 魏涵双顿上一顿,又把头低低垂下,“可如今, 事情已经牵涉到御前的人, 不知哪天连父皇也……实在是不得不说。” 魏涵双这话说的, 顿时间就把事情的严重性,连连提高好几个层次。 皇帝听后,亦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且仔细说来。” “是。”魏涵双边回答着,眼睛却飘向一旁的江茹诗。 “实际上,贵妃的目标仅仅是这位江姑娘。只不想江姑娘运气好,次次都侥幸躲过了劫数。” “起初,儿臣心中也有过疑问。” “贵妃身处在这样的高位上,怎么也犯不着去迫害一个,连圣颜都见不上几面的小宫女,原来——” “她这是作贼心虚。” 最后那句话,魏涵双说得一字一顿,气势昂昂。 “当年,贵妃一心倾慕父皇。” “她知道父皇欲下江南,又碰巧听闻其父和江彬谈论贪腐的案情,便精心设了这个局,只为圆自己一个梦。” 越是往下说,她语气中的愤怒之情就越发旺盛,仿佛真是嫉恶如仇似的。 “若不是贵妃从中作梗,暗地里收受官员的贿赂,并把这些款项藏在公文中。” “最后,还贼喊捉贼地去官府举报自个的亲人,又怎么会叫忠臣江彬蒙受这等不明不白的屈辱?” 好一个一心倾慕! 那会儿江氏都还未亲眼见过皇帝,倾慕的能是什么? 这些年,皇帝之所以对江氏这般纵容,大半是念在她的满腔痴情。 倘若她痴的是权势,迷的是地位,那皇帝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心软的了。 只是,单凭只字片语,实在很难让他推翻过去二十年来所认定的事实。 “你从未踏出过京城半步,又是如何得知苏州江氏的家中秘辛?” 魏涵双自然不能明说,她与江茹诗是串通一气的,只得撇开话题道:“过去十六年间,儿臣的确未曾离开过京城。但此番远赴北芩,倒是让儿臣大开眼界。” 凤仪宫有意识的封锁出入者。因此,待消息传进东宫的时候,已经晚了。 魏旻言闻讯,立即站起身来,面色是掩都掩不住的紧张,“华城怎么会扯进这些个事情?” 一顿,他却是倒吸了口气,复又坐下。 魏旻言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性有三,母后,妹妹,和姚思浅。 如果可以,他是宁可脏了自己的手,也不愿她们的心灵沾上任何污点。但,除非他坐上了那个至高的位置,否则一切都存着变数。 梁湛见状,不由带着宽慰的语气说道:“幸亏皇上并无怪罪公主直言。” “公主跟贵妃不对盘也不是一日两日。这回,好不容易才拿捏住贵妃的把柄,难免要冲动一些。” 魏旻言攥紧拳头又松开,反覆了几次,才开口问道:“父皇听后可有说什么?” 梁湛停顿片刻,摒去繁琐的部分,只拣了件要紧的禀告。“现如今,皇上只身一人去了广阳宫,想来是打算当面和贵妃对质。” “嗯,你去忙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独自静一静。 梁湛倒也识相地不做逗留,只是在正想跨出书房的门槛时,偶然抬起头,却发现墙上新挂了幅美人戏雪图。 上头的女子约摸十六、七岁,穿着如石榴般红艳的斗蓬,与身后大片大片的银雪枯枝,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画面定格的这幕,她正朝着作画者展露笑容,着实是极美的。 但偏偏眉眼,鼻尖和唇边的笔墨,都因指头来回的摩擦而掉了颜色。 光是看着这幅图画,便能想像出它的主人,时不时用手轻抚画中人眼脸的样子。 梁湛怔怔地注视了好半晌,才重新迈出步伐。 一出房门,瞧见姚思浅的瞬间,就仿佛美人从画中活了过来似的,那么的俏丽,灵动。“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大人不必多礼。” 梁湛这时才堪堪看清她的面容。 姚思浅虽捧着个暖手炉,那双纤细的小手仍止不住地打着颤,显是已经在户外站了一阵子。 “娘娘既然来了,就进去陪陪殿下吧。” 闻言,姚思浅仍是面有迟疑地说道:“我担心殿下这会儿,不愿受到旁人打扰。” “确实如此,可娘娘并非旁人。” 梁湛实在羞于直视她盈盈似水的明眸,就把目光移向廊下密密飘落的细雪。 “娘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走进殿下心里的女子。” “是么?”虽然是早就明晃晃摆在眼前的事实,但从第三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姚思浅忍不住在心底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那我便进去了。” 姚思浅甫一踏入书房,魏旻言就应声抬起头来。让她不禁愣了愣,同时放低音量问道:“吵着你了吗?” “没事,方才在外面窸窸窣窣的说些什么呢?” 姚思浅对于钻进夫君怀里这件事,似乎已是习惯成自然。 这会儿,即便魏旻言坐得端端正正,她都能从下方窜入,横隔在他和案桌之间。 “梁侍卫同我说,我是头一个走进殿下心里的女子。你觉得,这话说的可对?” 魏旻言一听这个问话的开头,就知道她是又有什么套路要使,却还相当顺从地配合着说道:“对啊,怎么不对了?” 姚思浅听罢,果真佯装出几分怒气,细长的指甲轻轻地在他的胸口挠了两下。 不痛,反倒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般迅速流窜到全身,一处都不放过。 “我不仅仅要当殿下的心里人,还得是那心尖尖儿的,容不下第二人的那种。” 闻声,魏旻言便把脸深深地埋进姚思浅颈窝,双手环抱着她的力度逐渐加大,声音闷闷的说道:“怎么有你这么霸道的?不过……” “我很喜欢。” 姚思浅一下一下,轻抚着魏旻言的后背,抚得他双眼微眯,心情似是舒坦了不少。 “华城揭发江氏的恶行以后,又把察觉整件阴谋的功劳全冠在你哥的头上。这下子,他倒是从罪臣变功臣了。” 姚思浅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劲,不由失笑道:“这事儿原来就是我哥哥发现的啊。” “怎么?你还跟自个的大舅子置气?也不想想究竟是谁先拐了人家的妹妹。” “拐?”魏旻言扬起手腕,亮出紧紧系在上面的红绳,“那日是谁说要把我套住的,嗯?总不至于才过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姚思浅挑高眉,像是准备好随时抬杠,“这叫什么事?咱们之间本来就是男追女。难不成,你还不认账了?” 魏旻言瞅着她这副小辣椒似的样子,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我有什么好赖帐的?不论过程如何,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你在我身边就好。” 这厢,夫妻间只把拌嘴当成怡情,可广阳宫那方却是毫不退让地大吵起来。 皇帝怒目直瞪着面前装扮的光鲜亮丽的妇人。 岁月仿佛格外的优待江氏,赋予了她十年如一日的姣好容颜。然而,同样的五官,此时却因为恶毒的心肠而显得扭曲。 “当年,你说你的心愿是长伴在朕的左右,朕允了。”“后来,你说你渴望与朕有个一子半女,朕也允了。” “再后来,你说你想要与别的女子有所区隔,朕便让你当了全后宫仅有的贵妃。” “朕从未对不住你。” 说到最后,皇帝几乎是嘶吼着出声,“可你现在要的却是朕的皇朝,朕的江山!” 江氏仅是冷冷地回望着他,心如死灰。 “你没有对不住我?这般自私的话,也唯有皇上说的出口。” 说罢,她猛然起身,清瘦的身板步步逼近那充满威仪的帝王,气势却丝毫不逊,反倒有压人一头的趋势。 “这后宫中的人,谁不是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你的身上?费尽心机的讨好你,取悦你,借此博得一丝丝可怜的宠幸。” 她气得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终嘲讽地笑出了声。 “妾身想不明白,皇上为何总说他人心肠歹毒?其实,最狠心的……” “就是您呀。”她附在皇帝的耳畔,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道出内心深处藏得最深的怨毒。 皇帝被江氏这魔怔似的举动吓得不轻,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粗鲁地将她一把推开,嘴上还不忘呵斥道:“疯子!” 皇帝虽是轻易挣脱开来,却仍有些后怕。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6节 倘若江氏当真疯魔了,再和她两人共处一室,难保她不会做出动手伤人的失序行为。 思及此,皇帝连连后退了几步。 江氏见状,竟笑得越发猖狂,“皇上是怕了妾身吗?” “妾身在您枕边睡了二十年的时日,您却连这一丁点的信任都给不出,还想质问妾身为何背信于您?会不会太可笑了!” 皇帝丝毫不打算搭理她,径自朝外边高喊道:“来人!贵妃江氏精神失调,疯言疯语,即日起关押在广阳宫内,任何人无旨不得进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阿透啊的地雷 俞昭昭zz的4瓶营养液,么么哒 第42章 国色又天香 皇帝刚刚离开, 香菱立马冲进门,抱着江氏就是一顿痛哭。 若是放在以往,江氏定是会推开她, 怒斥道“哭有个屁用, 振作起来!” 可今日, 她却哭得比香菱更为凄惨。 香菱顿时像是失了主心骨似的,惴惴不安, 忍不住就开口问道:“娘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氏早已记不清, 自己有多久没像这样哭得痛痛快快。泪水混合着妆粉扑簌落下, 弄污了衣裳,她却半点也不在意。 “还能怎么办呢?我这辈子不是没争过, 是争的太多了!” “这下, 已经是争到尽头了……” “想来,皇上明儿个便会做出处分。与其等他决定我的生死, 倒不如自行了断,也不至于牵连到我儿。” 说罢,她慢慢收敛住眼泪,用着坚决的语气说道:“拿纸笔来。” …… 夜半三更, 皇上仍迟迟没有阖眼。 江氏当年为博上位, 不惜构陷族亲。这回, 又为着替自个的儿子谋取皇位,勾连朝廷命官私自与外族联系。 这样的人,肯定是留不得了。 他执起笔来, 只是挥毫的笔法却比往常拖沓许多。好半晌,才落定这几行字。 ——平东将军程肇,对外通敌判国,对内勾结宫妃,诛七族。 停顿良久,皇帝再度提笔,刚撰下“贵妃江氏结党营私,经查证已成定论,实属十恶不赦之罪,着降为……”庶人。 最后二字,犹不及写完,却见周瑞海脚步匆匆地前来,禀告道:“皇上,广阳宫江贵妃……殁了。” 但凡进宫,封了位份的妃嫔,高至皇后,低至选侍皆是皇帝的人,死生不由己。 周瑞海不禁腹诽,自戕这样严重的罪,也亏得贵妃做得出来,当真连死前最后一刻都是极狠的。 周瑞海本以为皇帝听了,心中的怒火会更盛几分,却不想,他仅仅是握笔的手顿了顿,道:“后事交由礼部和三皇子安排吧,万事从简即可。” “是。”周瑞海恭敬地应了声,又小心翼翼捧着一本手札上前,“据广阳宫掌事宫女半夏说,这是贵妃娘娘寻死前最为牵挂之物,故特意托了奴才交付给皇上。” “搁着吧。”一顿,“往后,这宫里没有贵妃,只有已故的江才人。” 宫中的变故,连夜传进了寿王府。或许是这道噩耗来得过于突然,竟牵连得姚思柔提前生产。 然而,到了姚思浅这里,却仿佛有道防护罩将消息严密地隔离在外,丝毫没有半点风声流入她的耳里。 隔日早晨,因着皇帝免了朝会,魏旻言便难得的留下来陪姚思浅用早膳。 那些个小厨房里的人,知道是太子爷要用的饭菜,都巴结地随着他的口味来。 三鲜烩鸡片、蕈菇炒肉丝、燕窝炖鸭锅、清炒鲜虾等。全是肉食类的,看得姚思浅直皱眉。 魏旻言瞧出她不喜,便夹了一筷子凉拌莲藕进她碗里,询问道:“我让他们另外给你准备几碟清爽的小菜吧?” 姚思浅虽然不想用白粥,却也没有辜负他的好意,乖巧地拿莲藕配了一小口粥。直到暖意入胃,才出言回答道:“我想吃八宝饭,香甜软糯那样的。” 魏旻言转过头,望向一旁侍奉用膳的宫娥,道:“听见了吗?” “是,奴婢这就让小厨房准备。” 闻言,魏旻言才回过身来,面对着姚思浅说道:“怎么都这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嗜甜?也不怕牙疼。” “才不会呢。”说罢,她又把面前的蔬菜豆腐煲,往魏旻言那边推了推,“多用点儿蔬食吧。” “总是这么大鱼大肉的,仔细中年发福,倒叫一众姑娘碎了心。” 魏旻言听后,非但不生气,反倒含着笑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 “从前我就奇怪,英国公府历代功勋,究竟是怎么教养出你这样……” “怎样?” 魏旻言倒是想装出几分正经,却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唠叨?吵闹?的姑娘家。” 姚思浅撇撇嘴,扮了个俏皮的鬼脸,道:“我那不是被闷坏了么?你也知道,我家里人一个比一个的严肃。” 她顿上一顿,举例说,“好比我哥哥,也不过长了我六岁。可当我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活成了个小大人似的,尊老爱幼,知书达礼,哪儿还轮得到我?” 话音刚落,便听见青桃满是喜悦地唤了一声,“娘娘,世子爷来啦!” “诶?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姚思浅已是许久没见过自家哥哥了。 当下就起身往门口移动,嘴上仍不忘关心道:“哥哥如今是在前厅等着吗?可有奉茶了?” 青桃见状,不由得开起玩笑来,“这偌大的东宫,自是不会缺了世子爷一杯茶的。世子爷识货,还指名要娘娘新得的那罐明前龙井呢。” “哥哥喜欢?那全给他好了。” 闻言,青桃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她还担心以小姐的气性,嫁了人,会难以适应夫家的生活。可谁知,竟是被太子爷纵得越发孩子气,便打趣道:“娘娘这样借花献佛,当心太子爷记恨上您。” 话音落地的同时,主仆两人也一前一后进了厅堂。 只见,他轻摇象牙折扇,偏瘦的身材却如白杨树般挺秀,端的是翩翩少年。 然而,姚思浅却不知,姚时安为着今儿个进宫,竟费了小半个时辰整理仪容。好不易才抹去前几日的颓丧之气,又恢复成贵公子的闲雅姿态。 “哥哥总算是肯见我了。” “妹妹听说,皇上罚你在家中闭门思过数日,不许任何人探视,可当真?” 姚时安淡淡地“嗯”一声,却隐去了他曾在天牢中待过一阵子的事儿,只是转移话锋道:“来这之前,我先去看望了柔儿。她昨晚虽有些难产,可今日看着倒是状况不错。” “姐姐……不,我是说她生了?” 姚时安自然察觉了这两姐妹间的异常,却没有立即戳破,反而是顺着她的问话回答道:“是,母子均安,小皇孙白白胖胖的,看样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 说到这里,姚时安语气微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出生在这个时间点上,他父王心里难免存着疙瘩。” 姚思浅听罢,不由发出疑问道:“这个时间点?天降霜雪,可不是调和天地灵气的好时节么。” 闻言,姚时安就知道她尚未听闻江氏已殁的消息,便沉了沉声道:“昨儿个夜里,江氏上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姚思浅乍一听闻,果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良久,才堪堪平复心情,“不是说好人活不长,祸……” 讲到一半,她陡然止住嘴,摆了摆手道:“罢了,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即便姚思浅今日不提,姚时安心下亦觉得有些奇怪。 江氏这人是个不认份的,尽管这回犯了重罪,死路难逃,也不该连争都不争就轻易放手。 思及此,姚时安不禁正色提醒道:“怕就怕江氏临死前,还埋了条暗线。如此,敌人在暗,我方在明,务必让太子殿下格外谨慎。” “我晓得。” 看着姚思浅乖乖地答应下来,让姚时安这个做兄长的,心里舒缓不少。 再多瞧几眼,只觉得自家妹妹听话懂事。 加上这双亮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人时,眼中的柔光仿佛能滴出水来。国色又天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俏佳人。 即便太子爷已是京中拔尖儿的青年才俊,仍旧觉得便宜了他。 姚思浅当然不知道,哥哥在心里把自己吹上了天,只瞅着他频频叹气,还误以为是情况不妙。暗暗筹谋着要怎么和魏旻言开口,好让他多加留意江氏一党的余孽。 于是到了夜里,当咱们太子爷正打算拉着小娇妻亲亲热热,她却推推搡搡的,怎么都不肯就范。 后来,还皱起了小脸,“我有话跟你说。” “明日再说。” “不行,必须得现在!” 太子爷心里苦,谁知道他家小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43章 小狐狸 寿王府内, 小宫女正盘点着各宫各院送来的礼物。 江氏畏罪自尽,虽然没有直接牵连到寿王,但总归是失了大势。宫里个个都是人精, 尚且明白不踩不捧的道理, 不约而同的都随了份常礼。 然而, 某些人却是过分了。 小宫女见识少,对主子娘娘们之间的恩怨并不清楚, 是以这会儿竟大呼出声,“端贵嫔为免欺人太盛!送这七七四十九根红烛, 可不是咒人死么?” 檀香走进房门的时候, 听见的就是这番言辞,不由怒斥一声, “在娘娘跟前胡说什么?还不快出去!” 训完话, 她复转头,却见姚思柔正拿波浪鼓逗弄着小皇孙, 似乎半点也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事。 檀香不禁松了口气,道:“王妃,王爷这三日皆要守灵,恐怕是不能回来了。” 闻言, 姚思柔才把环在臂弯中的婴儿交由奶娘抱走。 “孩子起什么名, 问过王爷了吗?” 她嘴里说着话, 眼神却是紧紧黏在孩儿的身上,片刻不离。 提起这个事,檀香面上浮现一瞬的难色, 但仅仅是分秒间,又很快恢复喜气。 “等不及王爷这当爹的思量,皇上倒是御笔亲赐了。” “小皇孙从延自辈,名延熙,是大好的寓意呢!恭喜王妃。” 姚思柔颔颔首。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7节 这孩子诞生的时机实在不巧,喜丧相冲,难免要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如今能得到皇上庇佑,那再好不过了。 “王爷伤心过甚,想必是顾不得按时用膳的,你把煨好的补汤送去。” “记得,务必将上层的油花捞去,否则空腹喝了容易反胃。” 檀香见她这般主动的关心王爷,心中欢喜,忙不迭应了声是。 姚思柔怀胎九月,至后期有些产前忧郁的症头,日日皆是茹素礼佛。鬼门关前走了第二回 ,心态比起之前,却有了不小的变化。 只是……现在她再想放弃那些无谓的争夺,也不知魏旻德愿不愿听,肯不肯放。 时近年末,礼部上下都忙着张罗过年的事项,几乎腾不出人手来置办江氏的丧仪。 也因此,这位曾经荣极一时的帝妃,黄泉路上走的格外寒碜。 腊月二十六日,皇帝正式封笔,封玺,举国皆弥漫起春节喜庆的氛围。 魏旻言甫一踏入东宫,就听见女子们叽叽喳喳的声响,不觉聒噪,反倒将死气沉沉的宫闱烘托出几分欢脱。 “娘娘,您贴歪了。 “哪里歪啊?” “歪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好端端的春联,都看不出是‘福’字了!” “……你行你上。” 魏旻言踱着缓步走来,行走间近乎无声,可他周身独有的那股清冽气息,却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红杏先反应过来,立马就要拉上青桃一起行礼。偏偏后者只顾和姚思浅斗嘴,竟是怎么拉都拉不动。 “我行,我来吧。” 姚思浅赫然听闻魏旻言出声,却是惊得上身一歪,在梯子上左右晃荡好些时候,才堪堪稳住脚步。 紧接着,某个易受惊体质的小姑娘就回过头,嗔骂道:“看见我快摔了,你也不扶一下,莫不是想谋害亲妻?” “我瞧着你平衡感倒是挺好的。” 魏旻言低低地笑,连带着胸腔也有微小的起伏。乐了半晌,才伸手将姚思浅给抱了下来。 而后,姚思浅像不敢轻易相信似的,再度确认道:“殿下当真要替妾贴春联?” 伫立在旁的小安子听得这话,不由撇了撇嘴。 太子妃娘娘人前人后,不知道有多久没自称妾,一贯是你啊我的。这会儿有求于人,倒是乖觉的很。 他自以为看得透主子娘娘的把戏,然而,却还是低估了姚思浅的狡猾。 魏旻言应了声“嗯”,便见姚思浅转过身,从红杏手中接过那厚厚的一叠春联。然后,她弯了弯嘴角,绽放出甜美的笑靥,一丝一丝的甜沁入心头。 只怕任何男子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更遑论魏旻言,姚思浅根本用不着使什么心计,因为她只要粲然一笑,就足以勾了他的心,摄了他的魂。 “妾原来也不过想讨个好彩头,所以就着手贴一幅试试。”一顿,“既然殿下这么能,那剩余这些都交给您了。” 魏旻言看着她记仇的小样子,禁不住轻声责备道:“小狐狸。” 姚思浅听出他语气里炙热的溺宠,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论朝夕相处多少个时日,都还是不足让她产生抵抗力。 他仅是随口一唤,就撩拨得她羞涩难耐,止不住地想逃跑。 “那……妾这就和宫女们包饺子去了。” 从前每逢年节,姚思浅都会在娘亲包水饺时,在旁边搭把手。手脚虽然说不上多伶俐,但娘儿俩说说笑笑的,倒也颇有年味。 好在今年嫁了,尚有红杏和青桃这两个情同手足的故人陪着,也不至于寂寞。 念及此,姚思浅不禁多瞧了身旁的青桃数眼,见后者只是苦着张脸,便疑惑地发问道:“怎么了?难得看你这般拘谨。” “太子爷在家,奴婢能不拘着点儿吗?” “若像是以前那样闹腾,回头红杏姐姐定是要念叨个没完的。” 闻言,红杏不由轻啐了一口,“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和娘娘告小状。” 姚思浅见状,便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直笑起来。 “不要紧的,太子爷人善好说话,莫怕。” 听了这话,倒叫青桃回想起最近耳闻的某件八卦。内心虽是极力压制着,却仍旧憋不住道出了口。 “奴婢听后院的小夏子说,太子爷过去可不是这个秉性。能有今日的模样,都是迎娶娘娘以后,才硬生生给转了性子呢。” 姚思浅乍一听,突然就提起了兴致,忙道:“哦?你知道的倒多。” 语气微顿,她又把耳朵靠近青桃那张多话的嘴,“赶紧的,趁爷不在,悄悄告诉我。” 姚思浅等了好半晌,都不见她回话,耐性逐渐被磨成平,忍不住抬起头来,轻斥道:“你究竟是说还是不……” 话音未落,她却猛然瞥见魏旻言正站在门口,双手抱臂,两道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似有寒光迸射而出,危险的气息不言而喻。 可怕! “说……”姚思浅咽了咽口水,顺嘴地转移话锋,道:“说说太子爷过往英勇的事迹呢?” 虽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好到夫君,但多夸夸准是没错的!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闻声,魏旻言便向前迈出几个大步。 高大的身躯忽一凑近,红杏和青桃就被那股子气势震慑得连连后退几步。唯独姚思浅,仍旧梗着脖子,正面迎接他的到来。 “你若是真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儿,何必问旁人?晚点由我亲自告诉你便是。” 姚思浅听见他这么说,原本存的侥幸心理顿时全数瓦解。看来,他方才根本是一字不漏的偷听了个全程! “不用不用,其实……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殿下不必挂心。” 魏旻言点了点头。 不管他听进去几分,总归是没再紧抓着这个点不放。 然而,当姚思浅正要松口气的时候,他却顺手拾了把刚筛好的面粉,猝不及防地往她那张白净小巧的脸上糊去,扑得姚思浅满脸白粉,像活见鬼似的。 “魏旻言,你个狗崽子!” “弄成这样,你让我还怎么见人!” 姚思浅几乎睁不开眼,只得凭着感觉紧跟在他后面跑。 而魏旻言倒也不是真的打算躲她,反倒走三步、停两步的,刻意让步伐小的她能够追上。直到最后,见姚思浅累得喘不上气来,才掬着笑意道:“好了,我帮你整理整理。” 说罢,魏旻言也的确沾湿了毛巾,一下一下,仔细地替她将脸周各处的粉末皆擦拭干净。 姚思浅边享受着自家夫君温柔的服务,边嘟起一张柔润的嘴,咕哝道:“我现在是不是像个鬼一样?” “嗯,可爱鬼。” 折腾了大半天,当他们终于得空坐下来的时候,已到了用晚膳的点儿。 姚思浅前前后后忙活有一下午,着实是饿着了。 这会儿刚夹上一粒浑圆又饱满的饺子,瞧都不瞧,就只顾着往不大的嘴里塞。 待到她细细咀嚼几下,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来,不由扬声问道:“怎么是生的?” 但一开口,她又立马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不禁拿眼瞪了瞪身旁的“罪魁祸首”,嘴上娇娇地嗔怪道:“惯会整这些七七八八的,也不知有没有用。” 魏旻言唇角含着浅笑,低声道:“有没有用,总得试了才知道的。” 趁着魏旻言说话时,嘴巴开开合合的当口,姚思浅伺机把咬了一半的生水饺偷放入他的口中,娇笑几声道:“那也不能就我一人吃坏肚子,你也试试。” 话落,只见魏旻言紧皱着眉,将嚼也没嚼过的生肉馅儿全吐在一旁的小碟里。 紧接着,他又深吸了几口气,直到缓过喉头那股荤腥的味道,才长长地叹了声气道:“唉,说你像狐狸,还真是个狡猾的。” 姚思浅像是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般,笑得愉悦。 “好了,快吃。” “光靠这些习俗可没用,咱们今晚得努力点。”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什么? 太子爷: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第44章 细思极恐 大年初一, 百官朝贺。 内外王公,及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大员,均着正装, 携家眷, 按官阶品级齐齐排立。 吉时至, 皇帝赐茶、酒,而为臣者饮尽后需叩首谢恩, 礼节繁复。 魏旻言担心把他家娇气包给闷坏,悄悄塞了颗缠糖至她手里。 为防黏手, 他事先用彩纸将其包装好。姚思浅攥在手心, 一时间倒也察觉不出那是何物,只得垂下头瞧了瞧。 不出魏旻言的意料, 就听得她压低音量, 咒骂了声,“拿我当孩子哄?”而后, 又不争气地含入嘴里。 起初,姚思浅还担心会被发现,一颗糖藏在舌下,不敢咬破。 愈是后来, 她见四周的人们都专注于欣赏歌舞, 也逐渐大起胆子来, 吧唧吧唧地嚼着。 薄荷清香,混合着淡淡的橘皮气味,在口腔中化开, 又甜又凉。 只吃一颗,实在解不了嘴馋。 于是,姚思浅就往桌子底下探出手来,挥了挥。 眼看这暗示已是赤条条的,魏旻言却半点也不打算理会,她不由努努嘴儿,嘟囔道:“再来一颗。” “不给,那是哄小孩的。” 魏旻言仿佛存心与她过意不去,说完,还轻轻撇开了她的纤手。 姚思浅倒也不气馁,迳自用手在他的衣袍里乱掏。 只是摸了老半天,都没有摸出个所以然来,几乎要把她馋嘴的欲-望给消磨殆尽 当姚思浅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却赫然碰触到一个硬挺挺的异物。 她心中忽而欢喜,但仅仅是刹那的功夫,姚思浅就意识到,这道过分灼热的温度实在不像是她冰凉的糖果。 再细细一思量,姚思浅顿时想明那物什是个什么,惊得她有如触电般快速收回手。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8节 安静无声。 接下来,直到乐曲声结束,姚思浅都没有再开过口,只是傻呆呆的仿佛木头人般愣在原地。 群臣依次退了出去,仅留下些皇亲国戚开宴。 前头,江氏的位置刚空下来,才一眨眼的时间,又有人替补上去。 适逢年节,皇帝大封六宫,本就得宠的端贵嫔如愿册了妃位。然而,压在她头上的,却大有人在。 姚思浅抬了抬眼,打量起那位坐在皇后正下首的颖贵妃赵氏。 她不似江氏盛气凌人,也不像端妃那样骄纵,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清简。 但光凭她从其他妃嫔手中抱养五皇子,又在江氏倒台后,迅速地站稳了后宫第一人的宝座。就可见这人,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做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瞧?” 姚思浅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就像是做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身子一震。 “我这不瞅着颖娘娘头上那支步摇挺好看的嘛。” 闻言,魏旻言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颖贵妃发拢于顶,高椎似的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的步摇,双凤衔珠,玲珑有致。 魏旻言不由在心底赞道:嗯,做工精细,的确是顶好的工艺品,但是…… 他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姚思浅所配戴的头饰—— 鎏金累丝的发冠,正是今岁的贡品。 花丝制作起来,工法繁复。 而那些个官吏知道东西是要呈给太子妃的,无一不是费尽了心思,就盼着能入了太子妃的眼。也相当于,在太子爷面前露一回脸。 不仅质量出众,并蒂海棠的图样更是极好的寓意。花开时,相偎相依,正如同一对情意浓浓的夫妇。 这……究竟是谁的更好? 魏旻言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从前我倒没发现,你还是个贪心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顿,“也罢,回头我再让人给你留意好的。 ” 姚思浅正欲回答,目光却又被端妃给吸引了去。 她起身,向皇帝敬酒,腮边两道梨窝深深地陷落,笑得甜美可人。 “妾身恭祝皇上万事如意,祝愿我国物阜民康,边尘永息。” 端妃嘴甜,祝贺的说辞恰好都讲到了点子上。 皇帝笑呵呵地饮尽了杯中的美酒,又举起满杯转向颖贵妃,“爱妃也尝尝这酒。” 颖贵妃莞尔的一笑,接着敛裙福身,道:“今儿个赴宴前,妾身偶感不适,适才请了御医来瞧瞧,却说……是孕中害喜。” “再仔细把了把脉,方知已是近两个月的身子。” “妾身知道得晚,还未曾来得及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皇上勿怪。” 说罢,她又深深地道了个礼,仿佛内心真是愧疚至极。 “此事当真?” 颖贵妃语气温婉,“若非御医再三保证,妾身也是不敢置信的。” 皇帝抚掌大笑,显然心情甚悦。 “好!好!这可谓是天赐的好彩头。” 他稍一停顿,便转头向周瑞海吩咐道:“今日阖宫上下皆赏一月例银,为朕未出世的小皇子积累福气。” 这下,不论在座的众人怀的是何心思,都不得不齐声贺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愿我大胤国运鼎盛,历久不衰。” 姚思浅却忍不住在心底纳闷道:莫不是贵妃这个名号旺子女宫?怎么一个个贵妃都怀得如此顺遂。 话音刚落,皇帝却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似的,调转话头道:“说起来,康郡王妃是爱妃的堂妹吧?” 赵瑾云一向适应不惯,这种与人应酬的场面。 从宴席开始至今,都是闷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这会儿,赫然被圣上钦点,也是怔住了好半晌。 “是,瑾云自幼便与妾身亲厚,和亲生的妹妹并无二致。” 皇帝淡淡地应一声嗯,而后,出于关心多问了句。 “赵氏,可是桓哥儿待你不好?怎的成亲这么多年,也不见传出个喜讯?” 偏偏颖贵妃护短,听了这话,只觉得皇帝有心怪罪自家妹子,禁不住皱了皱眉,道:“虽说是庶出,可桓哥儿到底也有三两个子女,从小养在瑾芸膝下长大,屋子里倒也热闹的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相较之下,如今的东宫未免有些冷清。” 闻言,姚思浅不禁愣了愣神。好端端的,为何非得把话题绕往她身上不可? 好在魏旻言在护短这方面也毫不相让,当下便直说道:“多谢颖娘娘关怀。” “东宫现在确实略显冷清,但吾和太子妃都还年轻,想来只需再等个三四年光阴,也能开枝散叶,生生不息。” 颖贵妃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对方进,己方退,绝不贪于口舌之争,瞬即顺着他的话头说道:“如此甚好,皇上也必定欢喜。” 姚思浅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又感受到四周有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同时间往她所在之处投射而来。 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得再度提起警觉,连席间丰盛的饭菜都用得不香。 看得魏旻言是心疼不已,低下头,便附在她耳畔轻语道:“我让人先给你备下夜宵可好?等一会儿回了宫里就能吃上。” 语落,只见姚思浅仰高下颚,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着实可怜。 魏旻言当作她是受了委屈,才憋出这一副可怜巴巴儿的小模样。不曾想,姚思浅却是气鼓鼓地低骂道:“这些人莫不是梅子吃多了?” “嗯?” 姚思浅见他未能与自己产生共鸣,怒意更盛了几分道:“一个一个都是嫉妒我得宠罢了,酸精!” 闻声,魏旻言便有些忍俊不禁,“既然这样,要不我冷着你一阵子试试?” 姚思浅听了,当场就气得快跳起脚来。 若不是她还记得在宴席当中,只怕是都要破口骂出声了。 “这怎么行!” “那岂不是正合了她们的意么?你得宠着我些,再多一些。” 一句话说至最后,她又从爆跳如雷的急脾气,转为楚楚可怜的小样儿。 变脸如翻书似的,叫魏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鬼精鬼精的。” 还能怎么着?宠着呗。 因着皇上年迈,龙体欠安,宴席并未持续到太晚。 乐声停歇,皇帝又单独叮嘱了颖贵妃几句,诸如“保重身体”、“凡事以腹中子嗣为重,切勿劳累”这类,千篇一律的老话。 随后,仍旧按着原定的计画,歇在皇后的凤仪宫。 只是临走前,仍不忘出言提醒在座的子弟道:“正月十五元宵过后,择日出发前往西北,还望诸位年节之余,莫忘锻炼自身。以期在年后的骑射比试中,夺得良好的成绩。” 踏出大殿时,雾霭已悉数消散了。 皎洁的月光,如同潺潺流动的清水,万般柔和。 魏旻言时不时转头,望一望身旁的小娇妻,只觉得她不似往常那般活泼。 小力捏着她纤纤的玉手,也感到温度略高了些,不禁担忧地问道,“思浅,你可有何处不适?” 闻言,本就紧跟在两位主子身后的红杏,猛然发觉到一项惊人的事情,忙不迭出声唤住魏旻言,“太子殿下止步!” “出了何事?” 红杏三两步追上前,再仔细打量,便见姚思浅后臀处隐隐有一星半点暗褐色的血迹,吓得她顿时脸色惨白。 “娘……娘娘出了点血,可她的月信仍未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启小包子养成剧情啦~ 各位云妈们猜猜性别吗! 第45章 东宫有喜 御医院的院使, 已是正五品的官职。 因而,李嘉麟平日里只给帝后这等正经主子请脉,人品和医术都是堪当信任的。 这时, 他仅稍稍一探脉象, 喜色就从眼角向四周逐渐蔓延开来, 不由拱手说道:“恭喜殿下,贺喜娘娘, 这的的确确是喜脉啊!” 说罢,李嘉麟复又伸手, 在姚思浅那只雪白的皓腕上把了把, 才抬起头说:“臣上回还见娘娘体质略虚,今儿个再看却是好多了。” 闻言, 魏旻言有片刻的恍惚。他目光顿了顿, 却是猛然撑大双眼,疑惑地发问道:“那太子妃如何会出血?可有碍处?” “回殿下的话, 娘娘这胎儿仍不足一月,有少许出血的情况实属正常,无须过于担忧。”李嘉麟停顿半晌,又道:“只不过, 还需娘娘自个儿多加留心。若是血量有所增大, 或者呈现鲜红的色, 那就不妥了。” 姚思浅背靠在床头,静坐着,看魏旻言精神集中, 时不时提问上几句,着实像个拜师学道的少年学子,忍不住发笑。 李嘉麟倒也是真的精通药理,一来一往间,便把怀孕头三个月要注意的事项,都交代了个透彻。 眼看魏旻言目中再没有迷惑,他才起身,欲告退。 正当此时,姚思浅赫然回想起那件憋在心底,险些遗漏的事情,忙不迭出声道:“院史请留步!” “不知太子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姚思浅犹豫一阵,却不知该如何说来。 只得抬眼偷觑着魏旻言的脸色,少顷又垂下眸,反覆几次,才开口问道:“我这身子能经得起长途的车程吗?” 魏旻言乍听,就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便补充说明道:“本宫和太子妃约莫半个月后,会乘马前去西北。” 李嘉麟思索良久。 其实,站在他的立场而言,自然是让太子妃留在京中静养最为省事,但……面前的两人,偏偏紧盯着他不放。 男人一双鹰似的利眸直视着他,不怒而威,令人大气不敢喘。 可他身旁的小女子,又眨巴着眼睛,纯洁的气息倒有些许像他家那个粉团子似的小女儿,煞是娇美。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39节 这对比,也未免太过强烈了。 李嘉麟深吸了口气,逐渐平复下暗暗波动的情绪,才答道:“请容臣观察几日再做定论。若是娘娘胎象稳固,那自然无甚问题。” “多谢李院史。” 姚思浅欢欢喜喜地送走了李嘉麟,就发现魏旻言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许的探究,不由疑问道:“怎么了?没见过孕妇么。” “没见过像你这样” 尾音未落,魏旻言恍然忆起,李嘉麟方才再三提醒过的:怀孕期间,脾气特别容易暴躁。 于是,他又硬生生的把幼稚二字咬碎,咽了下去。 姚思浅仿佛是看透了他全部的心理活动。噗哧一声,憋不住笑了起来,“宝宝真好,有了你,以后爹爹都只能无条件让着娘亲啦!” 魏旻言忽而听见爹爹这个称呼,仍有些不习惯,怔了一怔,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髋骨紧贴着她的后臀。 姚思浅甚至还能感受到,身后那股嗜欲隐隐冒出头来,想压都压制不住。 思及此,她不禁慌了心神,竟是稍微往前挪上几步,忙乱地说道:“现在不行。” 停顿半晌,又觉得要他这么忍耐十个月实在可怜。 最后竟瑟瑟缩缩的,将那只细软的小手往后一递,轻声轻气地说道:“不然……将就一下?” 成婚半年,魏旻言每每嗅到她清甜的体香时,仍会不自觉地起些生理反应。 今日也是如此。 他原来并没有多想,却不知自家小妻子居然这般关心他的需求,不由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就抱一会。” 姚思浅听了,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思绪逐渐飘远。 此时,凤仪宫中。 皇后刚将繁复的礼服褪下,换成一身素净的寝衣。欲早早歇下,却听见皇帝唤了声,“晴儿,陪朕说说话,可好?” 闻言,苏晴眼神微滞,却是淡漠地说道:“妾不善言辞,总是不知该与皇上谈些什么。” 阖宫里人人皆言,皇后娘娘貌美心善好相处,可皇帝却只觉得她淡漠、疏离。 他本以为待华城公主归国,彼此间的嫌隙便能不药而愈。或者说,即便感情中仍存在着破洞,也不至于到无法修缮的地步。 但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情,早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在坚持。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突然回想起今日宴会上所见的情景,便有些茫茫然地开口道:“晴儿,你说咱们的儿子和儿媳,往后会步上这道后尘吗?” 苏晴听罢,却是不经思虑便脱口而出,“不会。” 自个的亲儿子,她岂会不清楚脾性儿? 比起他父皇,想着的是独自占有整座江山,任何人不得与其共享。 魏旻言要江山,却是为了将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心爱的女子面前。 皇帝见她这般惜字如金,顿觉有些乏味,便懒懒地说道:“也罢。皇后多保重着身子,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帝上了年纪以后,睡眠品质愈渐下滑。夜里,总喜欢饮些小酒助眠。 周瑞海自知这个习惯对龙体影响不甚好,但皇上执意为之,他又如何劝得动呢? 更何况,皇上方才乘兴而去,却被皇后娘娘三两句话说得败兴而归,心里难免有怨,更是一杯接着一杯,毫不间断。 只不知是今日的酒格外醉人,抑或是愁绪过浓。皇帝只觉得酒意直冲脑门,带着汹汹而不可抑的态势。 他一张口,先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才断断续续地接着道:“周、周瑞海!把灯、灯给朕调暗些,这会子都、都晚上了……” 话音落地的当下,立刻就有一道身影掠过眼帘。 他抬抬眼皮,仔细看清了来者,却发觉那人并不是周瑞海,反而是应该隔着道墙,守在殿外的江茹诗。 “端妃娘娘听闻皇上回了寝宫,特意使了宫女送些吃食过来。如今,正是周总管在应付着。熄灯这点小事,交由奴婢处理便是。” 江茹诗身上穿着的淡粉色宫缎,样式朴素,几乎没有任何花纹,俨然是个普通宫女的打扮。 “过、过来。” 江茹诗脚步微顿,却是依言走近帝王的身旁,仅在距离他四、五步之处止住。 皇帝细细打量着,她那副与江氏年轻时极为肖似的五官。 他的双眼因醉意而染上一层雾气,看得不甚清晰,禁不住又往前凑近了些。直到浓浓的酒气,悉数喷洒在少女嫣红的脸蛋才停下。 “侍候朕,你可觉得委屈?” 闻言,江茹诗茫茫的眼眸,顿时变得清明起来,连带着声音亦显得格外清脆。 “能侍奉到像皇上这样圣明的君主,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欢欣都来不及,谈何委屈?” 语落,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最终仍是皇帝先开了这口,简单、明白——做朕的女人。 至于东宫那头,方才信誓旦旦地说着“抱一会,只一会就好”的某位爷,直抱到现在仍不肯松手,让姚思浅很是无奈。 “魏旻言,你知道么?” “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常人高出许多。这会儿再加上你,那咱们就是一家三口子挤成堆了!大冬天的,差点儿没把我闷出一身汗来。” 魏旻言闷声笑着,略显冰凉的指头抚过姚思浅燥热的额头。 “乖,爹爹给孩子他娘擦擦汗。” 闻言,姚思浅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魏旻言的腰窝,问道:“你说这胎是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魏旻言沉吟片刻,却是相当诚实地坦白道:“其实,你若是不嫌辛苦,我自然是盼着有儿有女的。” 他顿上一顿,环抱着姚思浅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些,声音也因为刻意的压低,而显得有几分低哑,“至于这胎么……” “还是女孩子吧,毕竟女儿可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姚思浅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随即就进入一阵漫长的思索。长的让魏旻言等不下去,只得出声打破这份宁静。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姚思浅也不讳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突然想起另一个说法,讲的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这么一想,我觉得这胎或许还是儿子吧!” 魏旻言愣了一愣,颇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莫不是连我上辈子的情人都要吃上醋?” “不不不,才不是呢。”姚思浅忙不迭摇摇头,又仿佛是为了加强语气似的,一连道了好几个“不”字。 “我只是觉着,按照你对待陌生姑娘的态度,前生……恐怕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吧,何来的情人?” …… 魏旻言乍听之下,居然还觉得此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在。 但仅仅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发现了姚思浅这是变着法儿的在取笑自己呢。 嗯,大丈夫不跟小女子计较。 于是,魏旻言竟是接续着她的话头道:“是、是,我前世今生都心悦你,行吧?” 一语成真。 第46章 皇家冬猎 二月里, 皇家冬猎。 古时有言,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如今正是一年中狩猎最好的时节。 胤朝重武, 连文人都少不得舞刀弄枪。这等足以彰显国威的盛事, 自然是举办得声势浩大。 檀香掀开帘子,端着一盅补汤走了进来。 见姚思柔眼神时不时向外飘去, 禁不住问道:“王妃当真不随王爷同行吗?这一去,只怕十天半月都见不着面。” 姚思柔怔了怔, 才从檀香手里接过汤碗。表面上看起来, 仍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估摸着是染上了头风毛病。一吹上风,这头就要疼个大半日, 实在是出不得远门。” “况且, 延熙如今还小,留他独自在京中, 我亦放心不下。” 说罢,姚思柔只觉热汤的高温从瓷碗逐渐蔓上指尖,烫得她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她还记得前世这场狩猎的结局,深刻到每一分, 每一毫。 当时, 正逢姚思柔意图投靠江氏。 魏旻言得知此事后, 也曾厉声提醒过她不要与江氏深交。 偏偏她早已被怒气冲昏了头,非但听不进劝言,甚至没忍住和魏旻言大吵起来, 连带着这场冬猎也赌气没去。 谁曾想,魏旻言离京的时候是意气风发,一趟回来眼前却失了光明。 姚思柔忍不住忆起前世,魏旻言单眼失明后颓丧的样子。 那般清亮的眼眸顿时黯然,如同泥沼似的死气沉沉,再也不复往日的神采。 然而,敌人却连疗伤的时间都不肯给他。 回京第三日,江氏撺掇朝中三皇子党集体上奏,以残疾之人不得天命,有碍国体,不宜继承大统为由,请废太子。 至此,魏旻言被逼成了多疑,残暴的性子。 仿佛阎王再世般,他斩宦官、诛臣子,杀了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有一回,某位大臣在家中与好友对酌。 一杯,两杯……直到桌几上全摆满了空酒瓶,人也随之进入醉意朦胧的状态。谈着谈着,竟是张口说起了胡话。 “依我说啊,这太子爷恐,恐怕是真的不得天,天命…… “否则,何以成亲数年,都不见有半个子嗣?看来,这不单是眼睛出了毛病,连那个地方也不行啊!” 也不知怎的,这段酒后戏言竟原原本本的传进了魏旻言耳里。 事后,魏旻言居然亲手刨开那位大臣的嘴皮,把他折腾得是痛不欲生,半个字也吐不出口,只得呜呜噎噎地骂个没完。 接着,魏旻言又命人将他的手脚捆绑住,仍进地牢,任其自生自灭。 那人命硬,苦苦挣扎了七天之久。直至身子受尽折磨,才终于断魂。 这种骇闻,光是在脑海中想想,就足以让姚思柔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0节 更别提,这起坠马的事件多半不是意外,而是魏旻德暗中动的手脚。 倘若真是如此,魏旻言有可能会轻易放过她,和她的延熙吗? 思及渺渺的将来,姚思柔实在是怕。怕自己重蹈前生的覆辙,也怕再见到那样血雨腥风的朝堂。 可她终究,还是跨不出改变的脚步,只得蜷缩在这王府内的一角,躲避风头。 此时,外头踢踏的马蹄声响成一片。 为着彰显皇室子弟的凛凛威风,除了姚思浅及几位命妇乘坐马车,其他包括端妃都骑了马。 魏旻言拿起如意枕,垫在姚思浅的小臂下方,让她能够坐得舒适些。而后,又四处张罗了一下,才提起脚步准备退出去。 姚思浅下意识就拉了拉他的衣袖。 偏偏他今日为着骑射方便,穿的青龙箭袖,袖口处窄小。她仅能感觉到细致的绸缎从手中淌过,溜走。 什么也没有抓住。 可姚思浅又如何是肯安分的,当下就伸长了手勾住他的衣摆,道:“不亲一下再走吗?” 魏旻言叹了口气,回过身,捧起她的脸颊,直直地吻上去。 有别于平时的轻啄,今日的他有些放肆,仿佛是要透过一下深过一下的吻,将情意悉数传递给她。 一时间,密不可分。 她的舌头像是沾上了蜜。魏旻言忍不住用双唇轻抿住,并缓慢地吸吮着,借以品尝口中淡淡的甜味。 紧接着,主动权却突然落到对方身上。 姚思浅迅速地掌握了节奏,像画着圈儿似的来回舔吻。 良久,却是一口咬住魏旻言的舌头,为这段交缠的亲吻画下句点。 魏旻言这才不舍地离开她娇嫩的唇,轻声责备道:“磨人精。” 走出马车,拉下帘子前,魏旻言再次回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道:“我人就在外面,不会走远。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喊一声。” 姚思浅乖巧地应了一声,就看他一个俐落的翻身,跃上马背,骑姿挺秀。禁不住小声唤道:“魏旻言。” “从上回我就想说,你骑马的样子着实英俊。” 等不及魏旻言这个当事者回应,便有人听不入耳了。 “呦,嫂子每天都和我哥说这样肉麻的话吗?” 魏涵双驾马而来,一袭红衣似焰火般明媚夺目。她边说着话,边朗声笑着,着实是极美的。 她那种美,不觉妖娆,反倒显得英气逼人。 “华城,不可放肆。” 魏涵双不理会他,反倒冲着姚思浅吐了吐舌,笑言“也不知是谁先放肆的,敢做还不敢当了?嫂子,你说是不是。” 仿佛是下最后通牒般,魏旻言眉头一皱。 而魏涵双见了状,倒真是收敛不少。拉紧缰绳,便一股气窜到队伍的最前面去。 姚思浅望着她忽而远去的背影,不由感叹一声,“华城性子虽大,倒还肯听你的话。” 闻声,魏旻言缓缓驱着马,自嘲似地说道:“从前我也没想过,有天会遇上像你这么任性,不听话的女人……” “偏偏我一点辄也没有。” 听罢,姚思浅抬起一对晶莹的眼眸,忽闪忽闪地注视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子。 她一直知道魏旻言深情,但却总以为他展现出来的已是全部。 直至今日,才恍然发觉自己所窥探到的,从来就不是全貌。而仅仅是他无垠温柔中的一小部分。 思及此,姚思浅竟憋不住脱口说出,“我真的好庆幸能给你生孩子”这样羞耻的话。 然而,正当她为自个儿的口无遮拦暗暗懊悔时,魏旻言平静如古潭的瞳孔却急遽地颤动了下。 待姚思浅缓过神再看,仍能轻易地看出他目光中的悸动。 大概确实是爱得深吧。 ——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如果可以,魏旻言倒是想就这么和她说笑着,度过漫长而无趣的路程,但—— 这趟冬猎同行的人多,嘴也杂。一会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哥儿,一会又是长兴侯府的小世子…… 根本应付不过来。 尾随在后的魏旻德,瞅着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贵子金孙,这会子都眼巴巴儿地往魏旻言跟前凑,心里极不是滋味。 然而,当他转念一想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能亲手将魏旻言从云端扯下,踩进泥潭中□□,轻薄的唇角便止不住勾起笑来。 不曾想,这一幕尽落入了苏景桓的眼里。 他策马靠近魏旻言身侧,连连压低声音道:“自从广阳宫那位娘娘过身后,朝中的三皇子党的确是安分许多,也不知是否另有盘算。总之,你行事上务必当心。 ” 魏旻言颔颔首,简短地答道:“我省得。” 他本以为苏景桓不过是顺口提醒一句,却不想,后者语气顿了顿,复又开口道:“她的一切,也需万般谨慎。” 魏旻言这一听,倒是听出几分异样来,口气不由得沉了沉,道:“表哥对于兄弟的妻子,实在是过度关心了……” 稍停片刻,他又微笑着带过,“这份情,我替思浅心领了。” 到底是给他留了分情面。 苏景桓仍浅浅地笑着,看似并不在意他那句似有若无的警告。实际却扯着缰绳,把马匹调了个方向,与姚思浅所乘坐的马车隔开距离。 深陷在感情中的男人,醋劲有多大,他是清楚的。 若是把这个太子表弟给招惹过头,犯出什么傻事可就不好了。 思及此,苏景桓忍不住朝着她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看不出来,小ㄚ头本事还挺大啊! 然而,窝在马车里正舒舒服服睡着午觉的姚思浅,却对这俩表兄弟的针锋相对浑然不知。 睡梦中,她忍不住发起呓语,嗡声嗡气地说道:“咱们……生个龙凤胎可好?龙凤呈祥的,多喜气呀……” 侍奉在旁的小宫女,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半晌,却又机灵地下了个决定:等会儿就把太子妃说过的梦话,一字一句如实禀告给太子爷听。 说不准将太子爷逗得高兴了,大手一挥,就是大大的赏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感谢~ 36668073 的2颗地雷(亲,不考虑取个昵称吗!) 柠檬味的哦~的营养液 第47章 同样是谈恋爱 行了两天的路程, 人和马皆是精力渐颓,只得在山脚寻上一处扎营。 小厮在营区内转了半天,才在边角处找着他家王爷的营帐。 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心想道:若江主子还是那荣宠无边的贵妃娘娘, 王爷又如何需要受这般的委屈? 说到底, 江氏失势,直接间接都影响了魏旻德在宫中的地位。 好在那小厮还拎得清自个的本份, 这会儿也不再越界操心主子的事情,提起脚步, 走进帐中。 微弱的烛火映在年轻男子的侧脸, 打出一层光圈,却衬托不出多少温度。 魏旻德此时, 正着手翻看着山河志一类的书籍。目光冷冽, 仿佛随时能放出冷箭来,看得那小厮隐隐有几分惧怕。 “何事?” 直至魏旻德主动开口询问, 他才慌慌张张地把揣在手中的物件给呈上。 “这是王妃专程派人送来的。” 魏旻德粗略地打量了几眼,仅仅是枚普通的的平安符,也不像哪位名师开光过的样子,不由出言问道:“就这样?” 实际上, 那小厮也在心底暗自纳闷过。这样一个寻常到随处可见的平安符, 当真值得千里迢迢的送来吗? 因此, 他回起话来,语气就有点儿虚。 “王妃只说,待王爷看了, 自会明白她的用心。” 魏旻德随口应了声,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收下了,你跪安吧。” 直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帐外,魏旻德才从外表朴实的平安符中,掏出一张卷成细长状的小纸条。 只见,上头躺着一排整齐的簪花小楷,线条婉丽,的确是姚思柔的亲笔。 魏旻德读着,忍不住默念出声,“愈事韬晦,切勿冲动”。说完,低低地嗤笑一声。 他的母妃临终前,仅凭一肩揽下所有罪过,为的是什么。 是保住江氏满门,和这么多年以来,在朝中苦心耕耘的成果。他若是畏畏缩缩地躲在王府,如何对得起他母妃的在天之灵? 更何况,他本就是一条蛰伏在阴沟里的毒蛇,狡诈而阴狠,轻易见不得光。 可却能在冒出头的刹那,狠狠地咬上目标一口,叫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然而那个目标人物,如今却因着一件莫名奇妙的小事,愁的不行。 屯驻在营地,万事不比宫中齐全。 今日的晚膳是火烤羊肉搭配野蔬,有肉有菜有滋味,已经算是极为丰盛的餐食了。 偏偏姚思浅仿佛馋鬼上身,饱餐一顿不够,还想再吃上几条烤得香喷喷、油亮亮的鲈鱼。 魏旻言刚沐浴完,正准备就寝,便被这只磨人精缠着、巴着的,说想去附近的河溪捉条肥鱼来烤。 姚思浅本以为,魏旻言会以夜深为由回绝。因此,可劲儿的在他跟前撒娇。 不曾想,魏旻言却是一把捏住她细窄的肩膀,道:“孕妇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听得姚思浅怔住好半晌,才恍然明白他这是同意了。 忙不迭地出声附和道:“对!孕妇饿不得,一饿我就难受得紧。”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1节 于是,一众奴仆们只能眼睁睁瞧着。太子爷大半夜的不睡觉,却披上外衣,出门去给太子妃抓鱼。 连向来以主子马首是瞻的小安子,见此情状,亦憋不住把内心的话像流水一样倾倒而出。 “梁大人觉不觉得……咱们殿下娶了妃后,管的事儿是越来越宽了。” “像捕鱼这种粗活,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不就得了?殿下非得亲力亲为,何苦呢。” 梁湛顿了顿,却道:“你觉得苦,殿下他未必这么觉得。” “啊?” 小安子听闻这话,又转头瞥了眼将双腿浸入浅溪中,正忙着打捞鱼儿的爷。 为方便在水里活动,魏旻言把裤子卷到小腿上方,右手举着根本用不习惯的鱼叉。 由于不熟悉捕鱼的诀窍,他的动作并不如平时那么俐落、干脆,但…… 或许老天从来不是公平的,反倒格外地优厚这个男人。 即便他原来半点不通此事,仍旧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得了良好的成果。 “殿下这回真是满载而归,娘娘必定欢喜!” 果然,当姚思浅见到外皮呈现金黄,烤得焦香酥脆的鲈鱼时,当真是喜滋滋的。 等不及魏旻言用筷子,替她把细小的鱼刺一根一根挑好,便小口小口地尝了起来。 焦脆的鱼皮带了点碳烤香气,搭配淋在上面的炒料,味道尤其爽口。 良久,见她吃得差不多。 魏旻言正打算起身,返回营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含糊的女声。 姚思浅不由得竖起耳朵,语气难掩震惊,“该不会……连这种场合,也有人敢当着天子跟前私会?” 魏旻言听了这话,不由笑道:“怎么,又打算干起偷看的老本行?” 他顿上一顿,拉起姚思浅的纤手,攥紧,语气沉了沉道:“这回冬猎,能参与进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我明白的。” 难得姚思浅不吵不闹的,魏旻言却仍旧不能省心。 因为下一秒,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大转折—— 只听那道女声软软糯糯,喊出口的人名,他们都不陌生,正是姚时安!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而后,极有默契地走回原地,还机灵地将自个儿的身影掩进宽大的树干后头。 姚思浅悄悄地探出脑袋一瞧,便见那对年少男女双双坐在草皮上,目光仰望着漫天的繁星。 当真是魏涵双和姚时安。 然而,情况并不如姚思浅所预想的激-情满满。 他们反倒是连肩膀与肩膀间,都分隔了几尺的距离,严守着男女之防。 “时安哥哥,你看。” “这满天的星斗像不像眼睛,忽闪忽闪的,注视着人间的情,人间的爱。” 闻言,姚思浅险些就要憋不住笑出声来。 那日是谁嫌弃她肉麻来着?这会儿怎么倒装模作样地说起情话了。 然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还在后头。 她那自持清高的哥哥,非但没有出声阻止魏涵双言辞的越线,反而把唇一抿,露出浅浅的微笑。 紧跟着,一本正经地胡说道:“那么这流星,就恰似眼中溅出的泪花,一闪而过。” …… 姚思浅好不容易压抑住内心的嫌恶,才仰起头,询问魏旻言道:“同样是谈恋爱,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落差?” 魏旻言连连点头,像是颇为赞同地答道:“是啊,人家来到这山水环绕的地方,想的是趁夜看星星。而你,就只想着吃鱼。” 姚思浅听后,却没有任何反省自身的意思,反倒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那能一样吗?” “他们这是暧昧期间,说不清、道不明。” “日日都盼着能见着对方一面,说上两三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也就满足了。” 说到这里,姚思浅忽然把话锋一转,道:“我们这朝夕相对的,别说拉拉小手,搂搂腰,就是更过分的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自然是不同的。” 魏旻言听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不由挑了挑眉,语气捎上丝缕危险的气息,“哦?那你是腻了我?” 闻言,姚思浅顿时怔住,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好的解释,就见他一步一步逼近,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再度开口,魏旻言的声音已带了点沙哑,魅惑而挑-逗。 “你难道不想天天见到我么?” 似乎每当这种时候,姚思浅都会毫不争气地狗腿起来。 果然,这回也不例外。 只见她蹦蹦跶跶的,往魏旻言身边凑去。纤细而仿若无骨的小臂,紧紧环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大有一种甩也甩不掉的态势。 当然,前提是魏旻言也没想过要甩开她。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 魏旻言本来也只想逗一逗她。 这时,眼看着月亮已高高悬挂在夜空中,便打算赶紧把人赶回帐中睡觉。不由分说地,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这个放在往日颇为寻常的举动,今儿个却惹得姚思浅娇呼一声。 “别,你别这么抱着,我现在可重了。” 魏旻言听了,禁不住轻笑一声。 “你这才多大的身子,哪就这么夸张了?况且……” “等往后咱们有了儿女,我这个当爹爹的还不得左肩一个,右肩一个的背着?哪个都不偏心。” 姚思浅把脸埋在他宽广的后背,低声笑着,“你倒是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在沙雕路上越走越远了?捂紧小被子,嘤。 今天先到这里,我怕你们吃糖吃腻了qaq 第48章 酸儿辣女 一连数日的路程, 终于抵达漠西的部落。 而皇帝在休憩小半日后,首先召了太子夫妇过去说话。 姚思浅左看右看,见旧衣裳穿着还挺合身。轻柔的布料贴合她袅袅的纤腰, 恰盈一握。 她禁不住得意洋洋地跑到魏旻言跟前炫耀, 语气昂扬, “我最近吃得多,身材倒是一点没胖。” 闻声, 魏旻言不由伸手掐了掐,她引以为傲的的细腰, 果真是几乎没长几两肉。便忍不住把大手往上一移, 瞅准她娇嫩的脸蛋,毫不留情地捏了把。 “还得瑟上了, 嗯?” 姚思浅立刻拍掉他的手, 委屈巴巴地扁扁嘴道:“我这不是怕生完孩子,身材回复不了吗?我还是个妙龄女郎呢, 总不能活像个老婆子似的。” 魏旻言由后方圈住她,压低的声音显出几分醇厚的韵味,“别担心。” 仅仅是这三个字,没有其他多余的言语, 却依然让姚思浅倍感安心。好像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 他都会珍爱如初。 当两人来到皇帝的大帐外时, 恰好撞见端妃从里头出来,神色不佳,似乎刚刚受了气。就连跟他们碰面, 也只是颔个首致意后,便匆匆离开。 引得姚思浅忍不住深看好几眼,直至魏旻言轻轻拽了拽她的胳膊,才垂下头,跟着走进帐中。 “儿臣给父皇请安。” 姚思浅缓缓地道了个万福,礼数半点不错。 她与魏旻言成婚逾半年,觐见皇帝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因着前头发生过的几回糟心事,即便皇帝不待见她,亦是情有可原。然而…… 皇帝此时却像个慈父般,热络地招呼道:“免礼。如今在外头,凡事不需像宫中那样拘着。” 姚思浅依言坐定,才发现御前侍奉茶水的,已从先前那位面善的女婢,换成了江茹诗,不由脸色微变。 “朕瞧着这只手镯碧玉手镯挺衬太子妃的,戴上试试?” “是。”姚思浅乖顺地把镯子往自己的腕上一套,而后笑眼盈盈地说道:“果真是极好看的,多谢父皇赏赐。” 魏旻言看着她越发得体,且进退有度的表现,心下微安。 端起茶碗,略抿了一口,心绪却不自觉飘远。 眼下这年头,京中贵女们大多崇尚晶莹,透亮的玻璃种玉。而对这种碧绿色的翡翠,无甚好感。 但皇帝却压根儿不关心这些。因为无论他送的礼物为何,做臣子的都只得欢欢喜喜地接下,谢恩。 魏旻言沉浸在自个的思量中,半晌,才听见皇帝悠悠地说道:“朕记得你母后刚怀上头胎那会儿,孕吐的特别严重。什么山珍海味摆在眼前,都吃不下。” 听罢,魏旻言侧过头,看了看姚思浅愈渐红润的气色,笑说道:“太子妃的食欲倒是颇佳,暂且无须担忧。” “这就好,这就好。”说着,皇帝又把目光转向姚思浅,语气放得宽和,“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切勿多思。” 姚思浅轻声应下的同时,也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嚼出几分深意来。 难不成,近日里还有什么事是她需要忧心的吗? 回去的路上,姚思浅不断在思索种种的可能性,反倒对周遭的变化浑然未觉。 直到耳畔忽然传来骏马的嘶鸣声,伴随着一道强劲的阵风,倏地掠过她身边。 骑在马背上的人儿,出于调皮,伸手顺走了姚思浅头上的那支发簪。 因为反作用力的缘故,她被牵引着连连前进了好几步。 把魏旻言吓得心一惊,赶忙出手扶住。再抬起头的时候,面上便是如三九天的寒冷,“华城,我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可放肆!” 魏涵双两手合十,口中道着歉,“嫂子,对不住啊,我这回真知道错了。” 姚思浅见她面露愧疚,不由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你哥哥总爱这么大惊小怪的。”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2节 闻言,魏涵双几乎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那可不么?这东宫女主人的位置空了足足二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嫂嫂进门。若不好生呵护、宝贝着,上哪儿再找下一个?” 魏旻言低声轻斥道:“多嘴。” 魏涵双松开缰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才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出言问道:“对了,嫂嫂,你尝过这西北特有的羊乳茶了吗?搀入少许蜂蜜调味,那滋味可好了!” 经她这么一提,魏旻言倒是恍然发现,自家这个嗜甜如命的小娇妻,最近的确……不怎么吵着要吃糖了? 姚思浅亦是后知后觉,慢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说起来也奇怪,我这几日别说是吃甜的,就是闻一下都不行。” “难道遇喜之后,口味还会改变的么?” 魏涵双听了这话,止不住内心的兴奋,直问道:“常听人家说,酸儿辣女,嫂嫂现在口味如何?” 姚思浅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却是道:“咸口,特别重咸。” “嗯?原来还有这样的。”魏涵双不由得叹了口气,“咱们做女人的真不容易。” 姚思浅见她频频叹息,忍不住出言打趣道:“我们华城这么多感慨,莫不是已有了想嫁的郎君?” 话落,便见魏涵双娇滴滴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潮红。 “嫂嫂分明知道,还要这般故意的笑话我,实在过分!” 说罢,她手一扬,鞭子重重地甩在马臀上,顿时激起漫天的飞尘,加速离开。 魏旻言见状,禁不住斥责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待回到京城后,我便禀了母后,让她务必好好管束华城。” 姚思浅凝望着她乘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说道:“罢了吧,她说的也没错。” “姑娘家家的,谁不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十几年?最终不得不离开双亲,只身嫁进夫家。” “想一想,也的确不容易。” 魏旻言听罢,波动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而后,仅是默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安抚道:“过阵子,看是我陪你回娘家住几日,还是把你娘亲接进东宫小住都行。” 姚思浅哑然,而又失笑道:“瞧我,不过怀了个身孕,整个人都矫情起来。” 魏旻言摇摇头,双手扣在她的肩上,把姚思浅整个人扳正,拥入怀中,只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会一直待你好的。” 另一头,皇帝紧接着接见了目前仍处于待职中的姚时安。 皇帝摊开地图,指着距离大胤国土北偏西的一处,问道:“这里,你是否曾经待过?” 姚时安粗略看了几眼,便逐渐忆起有关那片土地上的人文风情。于是,缓缓回答道:“臣那几年游历四方,确实到过此处,对地形、民情皆有些许了解。” “如此甚好。” 皇帝皱纹密布的眼周,在此时隐隐浮现一丝喜色。 “这些年,朕迟迟没有对北芩那些个鼠辈动兵,便是忌惮于此地易守难攻,布阵成谜。” “若是贸然攻打,伤敌一千,必定自损八百,着实不利于国势的发展。” 经过如此近距离的打量,姚时安才猛然发觉,眼前这位帝王早已过了盛年,并慢慢地显露出老态。 只怕,宫中最近频传着龙体有恙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思及此,姚时安秀朗的眉皱得越发紧。 皇上龙体愈是衰弱,夺嫡之争便会愈加剧烈。 偏偏姚思浅如今刚怀上身孕,一切都还未稳定,正是亟需静养的时候,如何禁得起这接二连三的波折? 不等姚时安有足够的时间思考,皇帝又接下去说道:“届时,朕便赋予你一介右军师的职务。” 右军师的地位低过正副军师,又稍次于左军师,在军中话语权并不大。 但对于姚时安这般,毫无从军经验的年轻人而言,已是十分看重了。 姚时安躬了躬身,拱着手说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皇帝微微颔首,语气不掩浓浓的赞赏之意。 “你父亲退居闲曹多年,想不到啊,居然能教导出像你这样出色的后辈。” 他顿上一顿,大掌拍了拍姚时安精瘦的肩膀,又道:“不仅沉得住气,也吃得了苦。好生磨砺自身,将来的成就必然低不到哪去。” 闻言,姚时安连忙垂下头,作谦卑状,道:“臣惶恐。” 皇帝亦知道他突然得志,难免会有些受宠若惊,便出言宽慰道:“你无须过分惶恐。” “此战甚是重要,你若能在军中立下功劳,那么再多的赏赐都是应当的。” 话落,姚时安非但没有爽快地接受,反倒霍然双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无论功名,抑或是富贵,皆非臣汲汲所图之物。” “臣斗胆,恳求皇上将华城公主许为臣妻。” 说完,他已是汗出如浆,濡湿了冬日厚重的衣衫。 皇帝沉默良久,却是不置可否地道:“当年,爱卿金榜提名,朕曾经亲口试探过卿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忽而拔高音量吼道:“朕捧在掌心,如珠似宝疼宠着的爱女,是你可以呼之则来,唤之则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相比起来,太子爷的追妻之路真是太顺遂了,好想暗搓搓给他使绊子(叹气) 第49章 化险为夷 翌日, 未及晌午,猎场旁的空地上已是聚满了人潮。 各家子弟皆牵上自个的马儿,在附近试跑, 为午后开始的狩猎比试做足准备。 这回, 官员们都难得带了夫人同行, 在场的女眷倒是不少。 却唯独姚思浅,不但包得严严实实, 甚至还裹了层面纱遮住那张巴掌大的俏脸。 她不由仰头望向自家夫君,楚楚可怜地道:“魏……殿下, 这是不是有点儿夸张?” 当着外人的面前, 姚思浅向来是尊夫、敬夫、爱夫素质三连,仿佛贤淑温良小妻子的形象。 然而, 因为她实在太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喊声“殿下”, 魏旻言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 “这里不仅冷, 风沙也大,况且……外男多。” “好吧。” 姚思浅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非要与魏旻言过不去。这会儿就一屁股坐在铺了柔软裘皮的椅子上,嗑起瓜果。 待魏旻言走后, 陆续便有几位面生的贵夫人围坐过来, 笑吟吟地与她攀话。 王公贵族间走动频繁, 难免有植党营私的嫌疑。因此,夫人外交格外盛行。 京中这些贵女们,甚至从婚前开始便自成一圈, 相互走动往来。 可姚思浅何曾见识这般的场面? 婚前,旁人皆没把她放在眼里,当作英国公府只有个大姑娘。而婚后,魏旻言又不需要她四处帮着应酬,索性过起了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这一下子,突然成为众星拱月般的对象,倒让姚思浅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妃不会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众人见着出声的是端妃,顿时间纷纷让出条路来,口中仍不忘请安道:“臣妇见过端妃娘娘。” “诸位快别拘束了,都坐吧。”她的嘴角虽然端着笑意,目光却透出显而易见的疏离。 众人见状,便也识趣地退了下去,只留姚思浅和端妃两人并坐着。 端妃举起酒杯,抿了几口。 羊奶酒尝着酸酸甜甜的,入喉滑顺,且唇齿间弥漫着芬芳的奶香味,回味起来格外香醇。 端妃心下喜欢,正想劝姚思浅进一杯酒,转眼又瞧见她杯中盛满鲜榨的葡萄汁。 心神一晃,方回想起姚思浅正怀着身孕的事,不由温声关怀道:“太子妃近来身子可好?” “一切皆好。” 端妃似乎隐隐地松了口气,才又出言说道:“太子妃的福气,当真是寻常人羡慕不来的。” 她语气一顿,纤纤素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不无自嘲地说道:“瞧我,这么多年来的补药也不知是喝去哪儿了?半点动静都没有。” 姚思浅一直知道端妃有意拉拢自己,可她却不愿与皇上的后宫有过多的瓜葛。否则,难保不会给魏旻言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也仅仅说着无关痛痒的好听话。 “端娘娘这般年轻,又宠眷不衰,不出多久必然能如愿的。” 闻言,端妃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面上的神情也越发凝重。 “这几年,因着皇上免了选秀,宫里迟迟没有新人进来,我才能勉强维持住这份宠幸,可……” 说到这里,她忽而压低音量,道:“眼瞅着那小江氏上位在即,我能不担忧吗?” 姚思浅怔上一怔,宫中近来素以“小江氏”称呼江茹诗,便是因为她们姑侄两人不只出自同族,就连手段都是同样的见不得光。 思及此,她不由抿紧嘴唇,只想着赶紧回避了这个话题才好。 她索性站起身,语带歉意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件物品忘了交给太子爷,先失陪一阵。” 端妃并非蠢人,自然听得出姚思浅不过是寻个借口来说。 然而,她非但不拆穿,反倒笑得越发殷切。 “如此,你便快去吧,别让太子好等。” 于是,姚思浅就这么在周围人们探究的视线下,走到魏旻言身侧。而当后者听完她解释整件事的原委,却仅是轻哼了一声。 惹得姚思浅不明所以,只得弱弱地出声询问道:“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说错什么了吗?” 魏旻言用力地揉乱了她的头发,“你现在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习惯拿我当挡箭牌了,嗯?” 姚思浅边整理乱糟糟的鸡窝头,边用着算不上太好的语气,冲他叫嚣道:“你懂什么啊!这叫做信任,叫依赖。” 魏旻言见此情状,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就像是只尽会缠着主人撒娇的小猫儿。 若是冷落着不理,下一秒,她就能抓狂地伸出爪子来挠人。 虽然脾气差了点,却也可爱的紧。 思及此,他禁不住展眉微笑,说话的语气亦变得无比温柔。 “一会儿乖乖坐着观赛,等那边结束后,我立刻回来陪你。”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3节 姚思浅温顺地应了声。随后,目光往下一移,见又是上回那匹脾气暴躁的烈马,吓得不自觉退后几步。 魏旻言微微勾起唇,长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抚了下马头,举止亲昵。 “驯服这家伙的时候,的确颇费了些心神,但它现在可听话了。” 闻言,姚思浅顿觉左胸一闷,仿佛有块千斤重的石头沉沉地压在心口,叫人轻易喘不过气来。 她不禁脱口问出,“假如,我是说假如,马儿在疾行时突然发狂,那怎么办?” 说罢,姚思浅又怕魏旻言误以为她是在质疑他的骑术,便慌慌张张地补述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 “马儿即便再温驯,也是具有野性的。更何况,这个小祖宗本来脾气就大。” “制住它。” 简短的一句话,便是魏旻言的回答。 见他这般自信,姚思浅不但无法感到丝毫的安慰,反倒是越发地心慌起来。 “倘若遇到这种情况,不该先求自保吗?” “我相信以你的武术功底,从马背上跃下,应当能安然无伤才对。” 魏旻言乍一听,也察觉出她内心的惴惴不安。忍不住伸出手,将姚思浅一把揽入怀中。 然而,这个拥抱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胸部紧贴着胸口,而是在两人中间隔了点距离。 魏旻言轻拍着她纤瘦的背部,一下比一下更有耐心。直到最后,几乎是爱怜地抚摸。 “我明白人在孕中容易多思,但皇家猎场不比野外,平日里也有专门的人员在照料,总归是安全许多。” “可是……”姚思浅待要再说,却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红唇,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不会有事的。”魏旻言以郑重的口气说道:“但我答应你,凡事皆以安全为首要。” 若是放在过去,依魏旻言的性子,或许更倾向于冒险和挑战。 但自从有了家室以后,他在心态上近乎一夕成长。那些身外的功名、成就,若与家中的娇妻幼儿一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半晌过去,在呜呜号角的声响中,众所期待的狩猎比赛拉开了序幕。 这回的比试之所以得到高度重视,是因为皇帝早已明令,拔得头筹者不问家世如何,必重重赏赐。 因此,许多有才有能的年轻子弟,皆想借着这条捷径出一把风头。 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管他们有再多的抱负,可前头有太子和寿王这两兄弟专美于前,能争的便只有第三名的头衔。 果然,不出众人预料,由魏旻言打着头阵,魏旻德紧追在后,一群人马急驰入林子中。 魏旻言首先瞅准了一只动作轻捷的成年雪貂。 只见他双目微眯,使劲拉弓向后。紧接着,猛然一松手,细而尖长的箭便腾地脱弓而出。 不偏不倚,直接击中了它的要害。 而魏旻言在整个过程中亦是心无旁骛,并未发觉身后的异动。 直至有根淬了毒的利箭,冷不防地射进他身下马驹的后腿。入骨的疼痛,刺激得那匹马儿高抬前肢,朝上空蹬去,险些把背上的魏旻言重重甩下。 幸亏魏旻言反应得极快,当下就纵身跃了下来,全身毫发无伤。 他迫切地回过头,正打算看清始作俑者的面孔,却发现对方压根儿没有任何躲藏的意思。 “魏旻德?你疯了。” 而他口中的疯子,此时正扬着一张猖狂的笑脸,语带挑衅。 “你说我疯了?” “不不不,我现在可清醒着呢。” “如今我一想到,再有不久……” 魏旻德嘴上边说着话,手里又攥着缰绳,把马儿牵引得往后退了几尺,“举国都会知道太子殿下身受重伤,终身残疾,当不得储君大任,心里就兴奋得控制不住。” 话音落地的同时,魏旻德拽紧缰绳,引着身下的骏马直直往魏旻言所站之处狂奔而出,大有欲置他于死地的态势。 见状,魏旻言止不住叹了声气,“就凭你这点小伎俩,也配与我争?” “醒醒吧。” 第50章 兄友弟恭 消息传回京城时, 已经过了数日。 姚思柔轻摇着婴儿床,正打算哄魏延熙入眠,却赫然听闻外头响起一阵阵骚动, 此起彼落。 她不由皱了皱眉, 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 便见檀香一路连滚带爬地跪着过来,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王妃, 出事了!” 闻言,姚思柔也不顾魏延熙仍在旁边, 音量难以控制地拔高几阶, “出了什么事?” 她握着床沿的手不断攥紧,只当前世的惨剧又重演了一回。却不想, 檀香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 竟会颠覆她全部的记忆。 “王爷误中了箭,依着随行御医的说法似是骨折, 伤势不轻,不知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子。” 实际上,御医的原话是可能造成行动不便,但这种话又岂是她一个小宫女敢断言的, 只得临时改了口, 把话说得模糊不清。 姚思柔愣了愣, 双眼逐渐变得迷离。任凭她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透这其中怎么会出这样大的转折…… 当时候在猎场,魏旻德是铁了心地想害惨魏旻言。 他的确是剑走偏锋, 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盘算。 若魏旻言身患残疾,即便皇上内心再怀疑是他所动的手脚,也不得不承认,他是除了魏旻言以外,最适合继承帝位的皇子。 思及此,魏旻德不由挑了挑眉,目光顺势下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 听见魏旻言那句明晃晃的嘲讽后,魏旻德也只当他是在吓唬人,做不得真。 不曾想,垂在身侧的手臂冷不防中了一箭,鲜红的血液顿时自伤口处流溢出来。 或许是刺中神经了,他的手掌几乎无力控制住马缰,只得眼睁睁看着身下的马驹脱离原来的轨道。接着,猛然重心失衡,摔下马背。 梁湛再度举起弓,锐利的眼紧紧瞄准魏旻德的背部,似乎打算再补上致命的一箭。 魏旻言却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动作,“打住吧,表哥带的人马估计不一会儿便到了。” 果不其然,魏旻言话音刚一落地,苏景桓随即就带着一批人手朝这边赶来。 “臣来迟了,太子殿下没事吧?” 苏景桓用探询的视线上下打量了魏旻言数眼,见他的衣衫仍旧整齐,仅有鬓角处有几缕头发松脱后,直直垂下。 看起来倒也不像有碍的样子,却还是出言问了句。 “无事,送三哥回帐中医治要紧。” 是夜,御医在帐中待到后半夜,才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 由于腿骨复位的诊治过程中,需要将裤腿撩至膝上,因此众人皆在外回避。 皇帝叹了又叹,心头的无名火却怎么都无法平息。最后,终于忍不住撒了通火气。 “好端端一个宣扬国势的活动,你们两兄弟伤的伤、残的残,这不是大大地灭了我胤朝皇室的威风吗?” 魏旻言跪下地,头低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眸子中的情绪。 “猎场林子中植树众多,偶尔遮蔽住视线,导致误伤也是有的。可偏偏儿臣与三哥先后中箭,这……若说是失手,也未免过于巧合了。” 皇帝听罢,也当作两个儿子都是受到幕后策划者的残害,责备之意稍缓,又道:“朕已经差人去调查了。周围也加派不少禁军防守,太子不必过度忧心。” 他顿上一顿,又瞧着魏旻言俊朗的面容不复往日的神气。弯如弦月的眉,亦拢着些许憔悴,仿佛内心着实自责着。 不由心一软,张口便带了些许温和,道:“太子今日也受着了惊吓,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儿臣遵旨。” 闻声,魏旻言倒也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掀帘出帐。 远离帝王的视线后,方才还安安静静待在旁边的姚思浅,这会儿就憋不住出声,低低地讪骂道:“装,你就可劲儿装呗。” 魏旻言听后,险些就忍不住展露笑意。但最后一刻,却堪堪止住了上扬的嘴角,仍极力保持着肃然的脸色。 “出了这种事,我若还不表演一下兄友弟恭的戏码,你让父皇怎么想我?” 姚思浅自然清楚他的用意,适才也不过耍耍嘴皮子,逗一逗自家戏精夫君取乐。 逗完了,她不由压低声量,询问道:“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梁侍卫一下午都气冲冲的,想来事情应该颇为严重?” 魏旻言听了这话,顿时忆起梁湛当时以箭的刃处,直指着魏旻德的后脑勺,逼问道:“殿下为何阻止臣?” “这人……不,他根本不配为人。” “从前的事情也就罢了,他这回想要的,可是您的性命啊!” 魏旻言仅是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意见,“眼下还不到时机……” 他语气稍顿,神情越发地明朗,眉眼如画。 “况且,把这狗子逼得急了,他自会跳墙而亡,无须脏了自己的手。” 梁湛是个粗人,遇事直来直往,该杀则杀,该戮即戮,绝不会给人半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不能理解魏旻言的盘算,可姚思浅理解。 因为瘸了条腿的皇子,是没有一丝一毫体面的。不但早早被摒弃于夺嫡争权之外,恐还受尽朝臣的异样眼光。 求荣不能,求死,又不得。 姚思浅不禁侧过头,瞥了眼魏旻言清晰的下颌线。夜光打在他侧脸的棱棱角角,透出一股子冷硬。 而后,她看见他同样转过头,眼里含着点小心翼翼。 “如果哪天,我亲手执剑,一一将那些政敌割喉、残杀……你可会怕?” 话落,魏旻言目睹了,姚思浅瞳孔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消逝,终于变得黯然无色。 他以为沈默便是她的答覆,不由死死地抿紧嘴唇,愁绪难抑。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4节 就在这时,姚思浅倾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身躯,仿佛要将两人的呼吸合而为一般。“我为什么要怕?” “一个人在一生当中,所能付出的真情本就有限。你把大部份的温柔留给了我,却将冷漠的那面朝向外人……” “我感动都来不及,若是因此而躲你、避你,那我岂不是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罪大恶极。” 魏旻言的确恨透了那些背后捅刀的小人,但也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她。 姚思浅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的男人,会把风风雨雨全挡在外头,独留给她和孩子一室温暖。 另一头,魏旻德刚从骨头移位的疼痛中缓和过来,脑海中便霎时迸出无尽的担忧,不由出声询问道:“父皇派人去查了?岂可让他调查!” 床尾处伫立着的青年,正是乔装成小厮打扮蒙混进来的谋士。此时,他沉了沉声,语气压抑地说道:“事涉两位皇子,皇上自然格外重视……旁人实在插不上话。” 闻言,魏旻德不禁陷入漫长的思索。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明儿个一早,我便让人告诉父皇,说我适应不惯此地的气候,恐不利于伤势的复原。其余的,等返回京中再议吧。” 那谋士微微颔首,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 看来,皇上暂时没有打算告知寿王殿下,他的伤势极有可能终生都无法好全一事。 这回,寿王失的不仅仅是一条健全的腿,更是争夺皇位的全部希望。 思及此,他不由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情势如此,原本魏旻德承诺过的登基以后,许以丞相之位的话,只怕也跟烟消云散了。 他心里暗暗想道,只待这次的风波一过,便借机寻个由头辞退这参谋的职衔,尽早归隐田庄,再不理会这皇族间的事情。 …… 魏旻言褪去沾上汗水的衣装,好好地浸了个热水澡。直到全身上下,都带了股清淡的皂角香气,才放心地蹭到孕妻的身边。 魏旻言向来不是个容易出汗的体质。 即便到了暑意浓浓的夏日,仍旧不曾散发出汗液的气味,至多是种极轻、极浅的荷尔蒙气息。 偏偏姚思浅,自从怀有身孕以后,是半点气味也闻不得。仅有像是皂角这类,干净而清爽的香气,才能勉强入鼻。 连带影响得整个东宫,不论主子还是奴仆,都格外注重自身的味道。 不自觉间,给众人添了这许多的麻烦,姚思浅虽然难免愧疚,但也着实感觉心窝一暖。说话的语气比起平时又更软了几分,如同入口即化的蜜糖,在魏旻言心尖处融化开来。 “你今日是如何发现寿王有问题的?” 魏旻言思索半晌,却是忙于用食指和中指撩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地卷动着。 直到察觉头发的主人,正娇滴滴地瞪着自己,才不缓不慢地回道:“你那时候多次提醒,我便多留了个心眼儿。谁知道,还真的揪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话落,魏旻言忽然松开了姚思浅细又软的长发,转而把头埋进她深陷的锁骨,用鼻尖厮磨几下,才吻上她的脖子。 眼看着姚思浅白皙的,近乎无暇的颈部印上深浅不一的吻痕,他方心满意足地移开嘴唇。 “具体怎么发现的,我便不详述了,总归是我的好娘子天生旺夫命。不论遇上何事,都能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不是很甜!是的话就夸夸我! 另外,谢谢默言,听雨凭栏的营养液~ 我……我尽量更新! 第51章 岳丈大人 皇家的仪仗去程十分隆重, 回程却显得格外潦草。 姚思柔早早得了消息,便带着府中老小站在正门口迎接丈夫归来。 乍一看见魏旻德下马车时,一瘸一拐的, 才恍然想起他如今腿脚不便, 连忙上前去挽住他的臂膀, 搀扶着人缓缓往内室里走。 “王爷,您这个情形是否……有些严重?御医可说了约莫多久能好全?”姚思柔话说得断断续续。 短短的两句话, 竟也中断了数次,似乎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偏偏听在魏旻德耳里, 只觉得满是讽刺。 他猛地欺近她, 眼角抽搐了几下,表情便越发狰狞。 “当初你拒绝同行, 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 打算撇清关系?” “那会儿我就觉着奇怪。” “平时不论走到哪儿,你总嚷嚷着要跟。怎么这回出了这么一趟远行, 反倒想独自留在府里?” 魏旻德着实是气疯了,青筋隐隐在太阳穴跳动。随即,腾出右手来,一把掐住姚思柔纤细的脖子, 质问出声。 “你莫非……还暗中与太子党有所联系?” 他的力气极大, 尽管现在只使出了五分的力度, 也让姚思柔感觉到深深的压迫感。 她止不住地将身子向后仰,可魏旻德却又把人拽了回来,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我……我既成了你的正妃, 那便是将一生的荣辱都托付于你的身上,岂有可能再去投靠他人?”姚思柔双瞳盈盈,言语间似还带了几分煽情。 经过前段日子的磨合,姚思柔也逐渐明白了,魏旻德心目中对于理想妻子的标准,是百依百顺,是所有人都对他臣服。 因此,她不动气,也不顶嘴,事事皆顺着他的喜好,去扮演好一个称职的王妃。 姚思柔丹唇抿成一线,微微下弯。 两人相处的时间愈长,自己心中对这个丈夫的情份竟是越耗越少,反倒算计的心思日渐增多。 婚姻走到这个地步,实在相当可悲。 魏旻德目光微闪,眸中似有片刻的犹豫。但终究,还是松开了手,询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天,延熙可还乖?” “乖。” “连皇祖母都说,延熙这孩子不哭不闹的。从小看大,将来定是个沉稳的好男儿。” 提起魏延熙的时候,她的面上才有了些许的暖意,连带着笑容也一点点地在眉眼间散开。 魏旻德微微颔首,一时再无二话。 而相隔只有几条街的皇城中,姚思浅亦是安顿好行囊不久。 她人刚躺上贵妃榻,正打算闭眸养神一阵,便听得青桃一路踏着急促的步伐而来。 “我的好娘娘,咱们可没这时间休息,宫里头出大事了!” 姚思浅只当她是在说魏旻德跛脚的事,便把脸朝下埋进了温软的锦被中,神色慵懒。 “你想说的,我老早就知道了。” 闻言,青桃面上的慌张半分未减,甚至还伸出手去扯了扯姚思浅细白的藕臂,足可见她的焦急。 “是公主,公主出事了!” “方才主子们一回宫,皇上就暗中下了道旨意,把公主殿下锁在九华殿内。” 姚思浅听后,腾地坐起身来,一双清亮的眼眸瞠得大大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情绪。 “怎么回事?之前似乎毫无预兆啊……” 青桃着急得眼眶泛红,眼看几欲哭出声来,却还强压住内心的慌乱,道:“奴婢也不清楚,只不过听九华殿的半夏姑娘说,说……此事貌似和世子爷有直接的关系。” “哥哥?” 青桃掩了面,呜呜噎噎地哭泣着。 姚思浅见状,也知道是无法再从她口中问出旁的信息。不由翻身下榻,口中不忘吩咐道:“备轿,我要出宫一趟。” 姚思浅手持令牌,任凭看守城门的侍卫内心再不赞许,也不至于出手为难。仅仅是稍微往轿中扫了两眼,便予以放行。 然而,抬着姚思浅的软轿前脚刚走,那侍卫后脚就飞奔似的跑去禀了魏旻言。 魏旻言乍一听闻这道消息时,冷傲的俊脸上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再次出言确认道:“太子妃是回的英国公府?” 那侍卫是近日里提拔上来的新官儿,过去从未与魏旻言有过接触,压根摸不清他的脾气。 此时,只感觉他周身皆带了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毫不亚于当今圣上。不由轻颤着声回道:“是。” 下一秒,就听见魏旻言轻哼一声,似有些不满。 小侍卫没见识过这种场面。 当下就误以为,面前的爷是气自家妃子一声不响跑回娘家,丢了他的面子。忙不迭询问道:“殿下可需要臣……去把太子妃娘娘给请回来?” “不必。” 只见魏旻言略显不耐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说。 接着,便转过头,命令东宫的下人道:“本宫随太子妃回府小住两三日。主子不在,秩序可别乱了套。” 嗯……? 小侍卫愣了愣,着实怀疑自个儿的耳朵不慎进了水。 但他一转眼,又见众人皆是那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由看懵了。 所以,太子爷言下之意是,他不但不怪罪太子妃的鲁莽,还打算眼巴巴儿地跟过去?这…… 这还是传言中那个性情暴躁的太子爷吗? …… 另一头,姚思浅刚下了轿子,便惊动了英国公和国公夫人柳氏。 夫妇俩连忙携手上前,面庞皆盛满了慈爱的笑意。 柳氏垂着眉眼,正欲福身行礼,却被姚思浅一手搀住,语气急促。 “娘,您这是要让女儿不孝吗?” 闻言,柳氏温煦地笑了笑,目光柔的仿佛能掐出水。 而英国公左右打量数眼,见四周并没有外人,倒也不拘泥于这点子礼数,便出言问道:“念儿,你今日怎地回来的这样突然?” 姚思浅往府里张望了望,目测姚时安此刻似乎不在家,便隐去真实的目的,只顾撒着娇道:“我这不,怀上身孕以后天天馋嘴,才用完午膳没多久又饿着了,只好……回来要点儿娘亲做的水晶桂花糕吃。” 英国公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道:“少来这套,我倒不信宫里头还会缺了你那份儿吃食。” 英国公话揭得直白,可当姚思浅真撒起娇来,那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东施也能变成西施,妥妥的一张乖嘴蜜舌。 “东宫里虽设有小厨房,可他们都嫌弃我吃得多,早就不让吃了呢。” 语气微顿,姚思浅又凑近前去挽柳氏纤纤的玉臂,“况且,那厨子做的,哪比得上娘亲的手艺呀?差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儿。” 当初,英国公嫁女前,那些同道好友皆安慰他说:姑娘家嘛,为人妻子以后,再跳脱的性子也知道成熟了。 可他家这闺女,怎么像是越活还越任性了呢? 思及此,他不由得低低地叹了声气,“你这么调皮,你丈夫知道吗?”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5节 姚思浅轻吐香舌,才扮了个鬼脸,还来不及回话,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气闷的男声。 “我倒不知道,我宫里的厨子都敢刻薄太子妃了。” 姚思浅打从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娇软的身躯便微微一震。 接着,她缓缓地转过身去,眼角、眉梢都含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妾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金安。” 魏旻言眉峰轻挑,语气中亦带了些玩味,“卿卿无须多礼,和往常一样便可。”他淡淡地说着话,却把“往常”两字咬得极重。 这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想当面和岳丈告她的小状,门儿都没有。 姚思浅脸上笑意不减,却是不动声色地松开柳氏,转而去牵魏旻言垂在身侧的大手。 “殿下说笑了,妾身好像一向都是这样礼敬您的呀?” 魏旻言思索片刻,倒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在外人面前都是这样的。” 闻言,姚思浅硬生生地攥紧了双方交握着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是吗?那妾在此为平时的无礼向殿下赔罪,还望殿下莫怪。” 魏旻言见状,便再也憋不住逐渐上扬的嘴角,笑说道:“既是我纵的,又岂会怪你?” 话音乍落,从刚才开始就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和女婿打情骂俏的英国公及夫人,总算能够插上一句话儿。 便抬起手,引路道:“臣不知太子殿下会亲临,没能至门口迎接,已是不该。这会儿若让您这么干站在院子中,更是大大的不敬。” “还请殿下先到厅堂稍坐一会儿。” 英国公同朝中其他臣子一样,对这位太子爷的脾性是猜都猜不透彻。 因此,即便看得出来他相当疼爱自家小女儿,仍是不敢仗着这层关系放肆。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好半晌,才听见魏旻言那声极轻的,仿佛从鼻尖溢出似的哼声。 闻声,英国公愣了愣,这……就算是默认了吗? 然而,比起他刚刚表现出来的冷漠,更让英国公惊讶的还在后头—— 只见魏旻言脚步顿了顿,却侧过头,态度恭敬地说道:“岳丈不必麻烦,这里我来过几回,路还算认得清楚。” 第52章 斯文败类 直到四人齐齐坐在厅堂里, 慢腾腾地喝完一杯茶,又让人再重新沏了新的壶,英国公仍然没有回想起来…… 除了自个儿过生辰那日以外, 太子爷还有何时踏足过他这寒舍? 思索良久, 他不但没有得出结论, 脑海中反倒冒出了另个疑问—— 太子爷今儿个过来,又是为着什么? 思及此, 英国公默不作声地飘了几眼,自己这个难以捉摸的贵婿。 便见他一手端着茶盏, 另一手拿盖碗轻轻刮着, 动作,乃至于神态都透露着份气度。 他目光仅凝滞片刻, 转瞬, 又匆匆地移走。 魏旻言方才的确敬了他一声岳丈。 这事儿假不了,可他却不能真揣起老丈人的架子, 否则就成缺心眼的货了。 最后,英国公还是把脸转向亲闺女,迟疑着问道:“宫里头的事情,放着不要紧吗?” 话音刚落不久, 他便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但, 开口的却不是姚思浅, 而是魏旻言。 只因此时,姚思浅恰好捏了块糖糕,搁在嘴边。正着急入口, 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说话。 魏旻言只得代她回答道:“前段时间,思浅便时常念叨着想回家里瞅瞅,而我又实在放心不下她一人。所以,这几日恐怕要叨扰岳丈和岳母了。” 因着这个时节桂花都已凋落,柳氏巧妙地用了梅花替代。红梅一瓣一瓣的,藏在晶莹剔透的糕体中,不仅应景,还讨喜的很。 姚思浅吧唧吧唧地嚼着。 这水晶梅花糕的口感不似普通的糖糕,含进嘴里全是粉味儿,反倒呈现胶着的冻状,连带着手指头亦有些黏稠。 魏旻言见状,竟是泰然自若地将手探入她的上衫。 这般脸红心跳的动作,偏偏被魏旻言做得一本正经,压根儿无法质疑他的居心。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那双隐隐可见青色血管的大手,却在姚思浅衣衫的开襟处摸索好半晌,似调情,又似引诱。 饶是英国公这等见识过风月的中年男人,仍不免赧着脸,轻咳了声。 而下一秒,却见魏旻言从中掏出一方手帕来,替她把指头擦拭得干干净净。 末了,还不忘低声笑语道:“你瞧,连指甲缝里都沾上了糕饼屑。” 这下,英国公却是真的呛着口水,止都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敢情人家堂堂正正的,倒是自个儿的思想龌龊了。 姚思浅仅是任由着他去摆弄,表面上万般的乖巧。谁能想到,她早已在心底暗搓搓地把魏旻言,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他方才分明是伺机已久,不露声色地就在她侧胸处的软肉轻掐了把。只不过,分秒间便离了手,让人反应不及。 见鬼的正人君子! 姚思浅索性生起闷气来,再不搭理人。 至于柳氏,她本就是个清净寡言的性子,半天也憋不出几句话。 顿时间,便只剩下英国公这当岳丈的,和女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儿。 听到后来,姚思浅实在忍不住打了下哈欠。整个人懒洋洋的,只差没有当场歪在椅子上,打起瞌睡。 英国公从窗户向外瞧了眼,见天色确实不早,便让人带他们到后院先安顿下来。 …… 国公府中的回廊,兴建得九曲十八拐。 两人慢悠悠散着步,把随行的仆从都甩在一道弯儿之外。 这段距离,正合适说悄悄话。 姚思浅怀着满腹的疑问,整整憋了一下午。这会子好不容易能松口,就一股脑儿全给抛出来, “华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遭了禁足?” “听半夏说,此事还与我兄长有关?” “皇上可有对你透露过什么风声?” 魏旻言沉吟良久。 一时半会的,倒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事情的原委。 他脑海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父皇的意思是,等到年后,北方的雪都融了,便授以哥哥右军师的职衔,随兵出征北芩。” 语气微顿,魏旻言复又接续着说道:“这本不关华城的事,但父皇担心她知道了会闹起来。迫不得已,只好暂且把她锁在九华殿中。” 闻言,姚思浅也不清楚该做何反应。 姚时安的人格,她是最明白不过的。 清寡、淡泊,将世俗看得极轻,在他们兄妹三人中,是唯一随了柳氏的。 可也是这个不争不抢的哥哥,在短短的半年中,入卧底、擒敌人,紧接着还要上战场…… “值得吗?” 她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但或许是离得太近了,竟是一字不漏地落入魏旻言耳里。 “这种事情,旁人说不准。” “但今日若换成是我,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话落,魏旻言便将大掌顺势抚上姚思浅的背脊,安抚似地轻揉着。 “我晓得要你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军师和士兵不同,总归是不用亲自上阵杀敌。” 姚思浅微微颔首,眉目皆弯成柔和的月牙形,“幸得我今儿个临时起意,回了这家里看看,也好给爹爹和娘亲做个伴儿。” 谈话刚告一段落,脚下的道路也在不自不觉中走到了尽头。 蓦然重回到,曾经生活了十数年的闺房,任凭姚思浅再不易伤感,也难免徒生出几分念旧的情结。 更何况,这里的一切,仍旧保持得和她出嫁时别无二致。 姚思浅所居的闺阁,已经算的上宽敞了。 但与东宫的主殿相比,那落差可是以成倍成倍的计算,她只兜了两三个圈儿,便逛得彻彻底底。 姚思浅转身向后,臀部刚刚碰触到柔软的床铺,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不由仰起头,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眨巴着望向魏旻言,像只温驯的幼鹿,眼神尤其无辜。 “我睡这儿,那你睡哪啊?” 魏旻言听了这话,几乎是瞬间气得笑出了声。 “难不成,还让我去和岳丈讨书房睡么?” 姚思浅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岂是这种人?” 她顿上一顿,犹疑的视线落在身下的床榻。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张口说道:“可是……我这床小,只够一个人睡的。” 话音落地,姚思浅便见自家夫君当着她的面前,毫不避讳地动手解开衣带,一件一件褪去厚重的外衣。 “魏旻言,你听见了我说的话吗?” “嗯,”他语气淡然,仿佛根本不把她的疑虑放在心上,“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过去,又不疾不徐地道着。 “床小,自然有床小的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短小君,明天的我就会变身大-粗-长的! 感谢默言,听雨凭栏和fiiuyfh的营养液~ 第53章 小姑奶奶 九华殿前, 朱门紧闭,只疏落地站了两、三名侍卫把守,并不像严加看管的架势。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6节 半夏端了碗熬得软软糯糯的小米粥上前。 清淡的谷味儿, 混合着红糖的香气扑鼻而来, 颇能开胃。 魏涵双一整日滴水不沾, 这会子闻着近在鼻尖的香味,面上却仍旧没有半点表情, 甚至连指头都不动一下。 见状,半夏维持着手捧瓷碗的动作, 跪了下来, 出言相劝道:“公主,皇上到底还是心疼您的, 您就向皇上服个软吧!” 魏涵双一阵冷哼, 大气的五官此时没有妆点任何脂粉,仍旧艳光照人。尤其是她那双张扬的眉眼, 毫不掩饰自身的不屑。 “这话儿若是半年前听见,我或许还能点个头,附和几句,但……” 语气稍顿, 她把嘴唇抿成倔傲一直线, 道:“我可没忘了, 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怜我的父皇,为着离间敌国,亲手把我送进狼窝。” “也是他, 冷眼旁观着我心仪的男子,出生入死。眼下,甚至还想让他上战场卖命。” 魏涵双转过头,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婢女。视线仿佛能穿透她,向远处金龙殿中那人叫嚣。 “你看不出来吗?父皇他根本不打算成全我和时安哥哥,而是在利用我,利用我们的感情。” 半夏吞吐半晌,一咬牙,还是如实把心里话道出来。 “公主且宽心。男子汉赴战场,保家卫国,本该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况且,若世子爷身无功勳,却娶了您,入住公主府,那与吃软饭的凤凰男又有何区别?” 魏涵双想反驳,却寻不出话来说。 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天子的女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尽管出门在外,人人都要敬称一句驸马爷,极尽风光。 可背过身去,谁敢说不是把小白脸的污名往他头顶上扣? 魏涵双沉默良久。 久得半夏都以为她的心结是绕不开了,正欲再说,却见魏涵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感情是双向的,我不想总让他独自负担,自己却像事不关己地躲在这一方小小的宫殿里。” 半夏愣了愣,只觉得她那双狭长,而又微微上吊的凤眸中,蕴藏着自己前所未见的情绪。 说是果敢,似乎稍嫌绵柔了点儿。可温柔么?却又显得那么坚毅,那么决绝。 这一路走来,半夏是见证最多的。 当年,魏涵双仅仅十三岁,发长未及腰,只得扎成两个挺翘的羊角辫。 小姑娘年少气盛,脾气是真的大,别说那些臣子的妻女,便是五皇子魏旻棠都经常被她欺负的哇哇大哭。 放眼整座京城,也唯独她那太子亲哥,尚且能管上一管。 直到那日,姚时安奉旨入宫,与诸位皇子对弈、吟诗。 行走间,他低垂着头,整副心神皆沉浸在方才的棋局中,犹未抽离。 因此,当他偶然在甬道上碰见魏涵双时,竟是连眼皮也未抬一下。错了错身,便要擦肩而过。 这一幕,看得随行的宫人们肝胆都颤了颤,冷汗直冒。隐隐感觉到,那位声名狼籍的暴躁公主,下一秒就会上前扇他个两巴掌。 可是十秒钟过去了。 小公主却只是仰着下巴,面朝向比自己年长近五岁的姚时安,娇声娇气地问道:“小哥哥,你是哪家府上的?” 闻声,姚时安恍然抬起头。 那会子正值春日,清风一吹,便拂落了漫天的红雨。好巧不巧,有片娇嫩的桃花瓣儿落在他的眼睫,惹得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的时候,他眸中宁静,眼波却如涓涓细流般清澈,净透。 那是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思及此,半夏忍不住张了张嘴,提出自个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道:“其实,奴婢一直想不明白。” “明明几位皇子殿下,个个都生了张十足风流的脸儿。尤其太子殿下,鼻如悬胆,眉清目秀,在京中可谓是俊美无俦的人物。” “怎么公主再见到姚世子,还会看怔了神儿?” 魏涵双听了这话,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回道:“我哥?我可不就是见惯了他那副伪君子的模样,所以一看到真正的君子,才会看得怔住了。” 半夏见她满脸的鄙夷,不由发笑出声,“太子爷若是听得见,肯定又要罚您抄经静心了呢。” “你是不知道,我那太子哥哥,”谈起自家亲哥的糗事,魏涵双顿时兴奋地撑起身子,眼睛闪闪烁烁,流露出高昂的情绪。“大婚前,三天两头的就寻些新奇玩意儿往人家府上送。” “送就送嘛,每回还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魏涵双顿上一顿,竟压低声音,模仿起魏旻言的口吻。 “这发簪,是我出去办差的时候,顺道给买的。这手镯,是我碰巧瞄了一眼,质感不错,你戴上试试……” 尾音还未落地,魏涵双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谁想得到?有些人表面上威风霸气,其实背地里给媳妇儿挑个礼物,还要找各种借口。” 而那个只有“表面”威风霸气的爷,如今正在给自家媳妇铺床。 姚思浅眼睁睁看着,魏旻言把被褥铺在床上,四角扯平,整理得一丝不乱,不禁看呆了眼。 “我说夫君……你有强迫症吗?” 魏旻言淡淡地“啊”了一声,似有些不以为意地回道:“这点子小事,做得好,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姚思浅撇撇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见哪个皇子会亲自做铺床这种琐事的。” 下一刻,魏旻言便放下手中的活儿,朝她走过来。 姚思浅直盯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两人四目相对。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除了你,从未有过其他女人踏进我屋里。” 话落,他伸手抱起了姚思浅,用着温柔而又有力道的语调说道:“该睡了。” 因着怀了身子,姚思浅安分地躺在他怀中,不敢多做挣扎。倒像只乖巧的小奶猫儿,连爪子都藏得好好的。 “我瞅着这个点儿,宫门应该都关上许久了,怎么也不见哥哥归来?” 魏旻言脑子转都不转,便脱口而出道:“父皇召近臣议事,时间拖得晚了,留人宿在宫里也是常有的事,不必过于担忧。” 说完,他已经轻手轻脚地把人儿放平在床上。 魏旻言慵懒地抬起眼皮,打量了几眼。 这张床是真的小,即便是由姚思浅这般清瘦的女子躺着,也只多出半人不到的空间,压根儿就不适合再睡上一个成年男子。 魏旻言心中暗暗想道:嗯,他媳妇儿没骗人,这点地儿是真不够两个人睡。 但,挤一挤也总比在那狭小的贵妃榻上卧一晚上来的舒适吧。 姚思浅见状,早已自觉地往里面挪了又挪。直到,细小的背脊骨与墙壁完全贴合,才堪堪停下。极尽所能的,给魏旻言腾出多点儿位置。 魏旻言缓缓地抬脚上床,一手绕到姚思浅的背后,刚好用手臂挡在她与墙面之间。 厚薄适中的唇紧紧附在她的耳垂,任由自身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那格外敏感的地带。 他的声音比寻常男性略低了些,还带着点儿沙哑,别具磁性。一字一句轻轻吐在耳旁,就像有道雷电轰地一声响彻脑门。 他说的是,“别靠着墙睡,半夜容易着凉。” 恰如魏旻言先前所说的,床小,自然是有床小的好处。 两夫妻从身体到心灵,都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想分也分不开,难道还不美吗? 这么想一想,的确是挺美的。 但如果隔壁躺着的是个刚怀上身子,腹中的胎儿甚至不足三月的孕妇,就不那么美了。 整夜下来,魏旻言根本不敢多碰她,深怕挤压到姚思浅仍未显怀的肚子。 于是,他到后半夜几乎是悬着两条大长腿,睡得浑浑噩噩,一点也不踏实。 这一觉,可谓是毫无睡眠品质。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魏旻言便别开正酣睡着的小娇妻,蹑着手脚爬下了床。 刚跨出院子几步,碰巧遇上同样起了个大早的柳氏。 魏旻言不由微微颔首,表示致意,嘴上还温声道了个早,端的是彬彬有礼的好郎君。 柳氏含着清浅的笑意,细声细气地道了句,“敢问殿下,太子妃娘娘孕后可有什么特别爱吃,或是不吃的?” 魏旻言连片刻的思索都没有,张口就回答道:“大致还和之前一样,就是特别着迷于各式的鱼类料理。” 柳氏点了点头,似乎陷入思索当中,正欲转身告辞,却又听得魏旻言开口说道:“岳母不需要另外张罗,我和思浅便随您和岳丈一桌用膳即可。” 魏旻言从小在礼教严谨的皇室中长成,自然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礼节,但他心底是当真把姚思浅当作妻子爱重,连带着将她的家属亦看成了自己人。 如此一来,便没了那许多的拘束。 不出半个时辰,姚思浅就搓揉着惺忪的睡眼,在餐桌旁坐下。 魏旻言着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的鱼香豆腐,凡事乍看都和往前一斑无二。 偏偏就在此时,在座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听见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干呕了声。下一秒,她干脆直接捂着嘴,趴在木桌上呕得抬不起头来。 “哎,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并不粗长是吧? (逃走) 第54章 寸寸玉骨 姚思浅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昨晚她睡得昏昏沉沉。 半梦半醒间, 依稀触碰到枕边人那微微泛凉的指尖。 换作是正常人,估计会下意识地把手弹开,可姚思浅偏偏不依循常规。 她仿佛试探般的刮蹭几下, 接着, 像是趁着长辈不注意偷偷藏了颗糖的小孩儿, 紧紧攥住,不肯放了。 魏旻言机械似的, 几乎整夜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动都不敢动。 可谁想得到, 他已经这么处处避着、让着她了, 这小姑奶奶还非要主动招惹上来。 魏旻言垂在身侧的双手,被她撩拨的蜷了蜷。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7节 下一秒, 那股酥麻的痒意顿时通过血液, 传遍了全身。最终,汇聚在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然而, 她却不打算轻易地放过他。 姚思浅一把抓住他的手,很不老实地往自个儿身边靠近。拇指微挑,牵引着他,在一寸寸玉骨冰肌上, 攻城掠地, 何处皆不错过。 魏旻言不由支起身, 胳膊抵在瓷枕边,贴近了她安然而恬静的脸孔。 闺阁女子肤白者甚多,但像姚思浅这样带着隐隐透明感的, 便很是稀少了。她的小臂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浮现出几根青色的小血管,像暖玉里浅浅的纹理,着实是极美的。 姚思浅大抵是真的意识不清,只握着他的手上下拨弄半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良久,魏旻言注视着身旁的娇娘子,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黑夜将他本就低沉的声音,包裹得更加魅惑了些,有点诱人。 他伸出直长的手指,用修剪得整齐,而不带尖角的指尖轻点了下她的鼻头。 温软的触感,让他禁不住一点一点地加深力度,把姚思浅秀挺的小鼻子压扁,语气带着浓浓的兴味。 “你说你,不……何撩呢?” 隔天醒来,姚思浅仍固执地坚信着这一切都是梦。 她堂堂一个三观端正,为人正派的好姑娘,怎么可能会趁人熟睡不备之时,做出那般羞耻?下流?的举动。 不真实,太虚假。 姚思浅在反覆的自我怀疑中下了床。约莫是起床气还未散尽,心绪有些不宁,口腹之欲也大大地下滑。 乍一瞧见,摆满整桌的菜品,就隐约感到一丝反胃,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欲发出呕声的冲动。 很不巧的,魏旻言便是在这个当口,夹了块带着油花的鱼片进她面前的小碗。 油腻的气味腾地窜入鼻孔,姚思浅只觉胃部开始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止都止不住。仿佛有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胃囊,痛苦不堪。 呕了好半晌都没停住。 红杏手忙脚乱地将皿盂递到她唇边,又搀着姚思浅的小臂,摇摇晃晃地离开饭厅,回了小院。 眼瞅着姚思浅缓过了劲儿,众人不禁松上一口气。 魏旻言亲自提起紫砂壶,沏了杯清茶,塞进她手中,语气是十足的耐心。 “这茶淡,适合解一解腻。” 姚思浅虽有不适,却也不至于把气往他身上撒。此时便温顺地接过陶杯,小口小口啜饮着。 刚喝去三分之一杯,那股子酸臭的气息再次从喉头急涌而上,来势凶猛。 这回,她呕了将近一刻钟。 别说把魏旻言惊得惶惶无措,便是柳氏那副天生的温吞性子,亦按耐不住地着急起来,连带着口气都不自觉沉了沉。 “娘娘今日早膳半点儿没用,如今正空着胃,受到茶叶的刺激,免不了一通的恶心。”柳氏这话儿陈述的是事实,丝毫没有暗讽,或是任何责怪魏旻言的意思。 但即便是如此,他心底仍难免自责之情。黑眸微微垂下,隐去了眼中小小的波澜。 柳氏处在忙乱中,一时倒也顾不上他的情绪,匆匆起身,边往外走还边说道:“我这便去给娘娘弄点儿蜂蜜兑水喝,烦请殿下稍待片刻。” 魏旻言应了声“好”,转过头,关心的视线落在姚思浅巴掌大的脸蛋儿上,打转了几圈。只见她正苦苦地皱着张脸,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还有层薄薄的汗腋自那光洁的额角渗出。 虚弱,苍白,还带了点病态。 魏旻言的脑海中,忽然凭空出现“西施捧心”四个字。 再仔细一对比,面前的人儿身形纤弱,肤白唇红,犯病时以手捧着心口,眉头直皱。相比往日,看起来更显妩媚勾人……个鬼。 比起娇弱无力的病美人,魏旻言还是偏爱他家小姑娘双手叉腰,动不动就冲着他使性子的小样儿。 思及此,他不由弯了弯腰,倾身凑近她,鼻息轻吐,“感觉好一点儿了吗?” 不曾想,仅仅是这么一句话,竟让姚思浅又一次干哕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 闻言,姚思浅强撑起歪歪扭扭的身子,张嘴回应他道:“我,我……口水呛着了。” 魏旻言沉默片刻,叹了声悠长悠长的气,仿佛对她这个人只剩下无奈。 随后,他跨步向前,结实而有力的大掌轻贴着姚思浅窈窕的背部,替她顺了顺气息。 “行吧,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因着姚思浅害喜得严重,府里上上下下折腾了一整天。 直到傍晚,魏旻言做了个主,让人搬来几盆花香味儿清淡的绿梅。闻着闻着,才算是稍微得到缓解。 姚思浅方安静地歇了片刻,手头的话本连页角都来不及翻动,便听闻外头闹哄哄的,传来好一阵响动。 禁不住探出个脑袋瓜,偷偷瞧上几眼,才知是姚时安从宫里头回来了。 她这趟回娘家,本就是奔着自家哥哥的事情而来。 这会儿,便步履轻快地往外走。不想兄妹俩竟是心有灵犀,才拐了个弯儿,就在转角处碰上了。 姚时安秉持着长兄如父的包袱,一瞅见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么妹,便开始唠唠叨叨地碎念个不停。 “宫中距离家里,也算不上远。” “你偶尔出宫几趟,回来瞧瞧也便罢了,可央着殿下陪你回来住就有些过分了。” 姚思浅顿了顿,眼中尽是茫然。 “我说哥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央着他了?分明是魏旻言……” 察觉到面前那道不太友善的视线,她连忙改了口,甜丝丝地说道:“是殿下怜惜妹妹久没回家,才特地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的。” 眼见姚时安仍旧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姚思浅索性端起笑容,对他忽悠道:“当然了,我也劝过殿下该以国家大事为重,可殿下就是偏要宠我,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姚时安原来只是面无表情,但一字不漏地听全这段话后,几乎是气得笑出了声。 双唇开开合合好半晌,却憋不出话来,只得拿眼瞪着她的嬉皮笑脸。 “好了,不闹了,哥哥。” “我是有件正经事儿,必须听见你的亲口回答。” 姚时安目光定定地,锁在她出落得愈渐俏丽的面庞,却是晃了晃心神,才反应过来。 她的情绪收敛极快,明明上一秒还昂扬着眉,嘴角微翘。下一秒,已经见不着半点玩笑的踪影。 “你问。” …… 起初,魏旻言是盘算着在这地儿住个三、四日再走。 但,姚思浅如今的身子处处不便,她实在不愿给家里人平添这许多的麻烦。 更何况,文武百官从后天开始,便要恢复每日例行的朝会。到那时,倘若魏旻言还住在妻子的娘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小夫妻商量了一阵,决定赶在明儿个宫门下钥前打道回宫。 因此,今日便是最后一晚待在宫外了。 姚思浅坐在梳妆台前,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面前修剪成枝的绿梅。 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唤她,一抬头,便见魏旻言身披鹤氅,笔挺地站在不远处,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姚思浅不知何时,眼底已经蓄满了笑意,“做什么?都这么晚的天儿了。” 魏旻言双目微眯,吊儿郎当,而又轻漫地道了句,“叫声好听的,爷带你出去玩儿。” 闻言,姚思浅也挑了挑眉,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上一圈,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灵气。 “好听的?行啊。” “信不信,我能叫得让你浑身使不上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午夜场啊(望天) 昨天更新完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梦见个漂亮小姐姐,顺着网线爬过来,逼问我什么时候二更…… 真实的让人害怕。 第55章 叫声爷(一更) 一转眼, 年节已经来到尾声。 各家各户都将亮晃晃的大红灯笼取下,收进箱底,喜庆的年味儿顿时收敛许多。 唯独这条长春街, 紧抓着节日的尾巴, 好生热闹了一番。 “此处原来是花柳巷, 仰赖那些当官儿的口耳相传,在附近倒也小有名气。” 魏旻言口吻自然, 像在叙述一件与自身的事情。 偏偏这起事件,当年在朝堂上过于轰动, 甚至连姚思浅这般的闺阁女子, 也曾耳闻过片段。 据传,那时候年仅十五岁的魏旻言趁着夜色浓重, 领着一小队的精兵, 前去突袭。把正在房里办那回事儿的嫖客和娼妇,给一锅端了。 想当然的, 他事后在皇帝面前领了不少赏赐,可也引发部分朝臣的怨懑,着实算不上明智之举。 思及此,姚思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魏旻言听得有些懵, 出于反射地“啊”了一声。 停顿半晌, 才想明白来她问的是什么, 不禁低笑起来,“我在你眼里,像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吗?” “不像。”姚思浅脑筋一转没转便脱口而出, 仅仅片刻,她又补充了句,“可我觉着,很大可能是哪个没眼色的惹毛了你,所以找碴去的呢。” 魏旻言被她清奇的思维逗得一乐,低垂着头,两边肩膀抖了抖,直笑了好半晌才缓缓停下。 “我要是真想对付谁,用得着绕这么大圈子,还把一群无关的人也牵连进来,嗯?” “哦……”姚思浅把尾音拖了又拖,可直到长长的音节落下,她都没有想出其他的理由,只得眨巴着眼睛望他。 别的不行,撒娇她还不会吗? 魏旻言见状,不由扬了扬眉,唇角勾勒出张扬的弧度。 “你这是做什么,暗示我?行啊。” “那两声好听的,什么时候叫?” 姚思浅愣了愣,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还惦记着这件事。 鼓起腮帮子,仰高那张泛着潮红的脸蛋儿,道:“欠着,回去再还。”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8节 “不行。” 魏旻言没忍住伸出手,两指轻轻捏住她柔软的脸颊,啧了一声,“你这小狐狸,到时候不得赖帐?” “我才不会,况且……” 姚思浅倏然把唇贴近他,心里想伏在魏旻言耳畔,可无奈身高差距摆在眼前,只好揪着他的衣襟,把人往下一扯。 “你们男人粗枝大叶的不懂,这可是闺房情趣。” 话落,姚思浅迅速地倒抽了口气,声音轻轻的,像只挠人,连爪子都不敢伸的小奶猫儿。 猝不及防,她唤了声,“爷。” 闻声,魏旻言怔了半秒钟,才堪堪缓过神来。唇角微勾,笑着说道:“再喊一声,我什么都能告诉你。” 这下,姚思浅却不依了。 她撇撇嘴,状似无意地抱怨道:“你今儿个下午不在场,没听见我的好哥哥那漫长的,足以让我打个盹儿,再醒来,还没结束的说教。” 魏旻言昂了昂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便见姚思浅蔫巴巴地道:“他说,当姑娘的要矜持,即便嫁作人妇也不可放肆。” “你怎么说?” 魏旻言眉峰一挑,似乎早就发觉到她嘴角藏了抹狡黠的笑容。 果不其然,姚思浅下一秒就跨步上前,头倚着魏旻言结实的胸膛,蹭了蹭。 “我说,我没法儿矜持呀。” “看见你,我就想扑上去撒个娇,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魏旻言伸长手臂,绕过她纤细的腰肢,稍微使点劲儿就把人腾空抱起,往路边拖移了一段距离,避免挡住来往的行人。 “当年,是表哥奉父皇密令,将京中大大小小的青楼整饬了个遍。” “从那时候起,我们表兄弟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前后处理了不少麻烦事。” 早在很久以前,姚思浅便或多或少有所察觉,魏旻言对待这个表兄的态度是不同的,谈不上倚重,但绝对有着程度不轻的信任。 魏旻言瞅着身前那团小娇气包陷入沉默,有些忍俊不禁地戳了戳她小巧的鼻子,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待姚思浅再抬起头的时候,清澈的双眸已经不见任何的疑虑,反倒是戏谑地指着他,环在自个腰间的手臂。 “松开。” “大庭广众的,别被人误会是诱拐良家妇女。” 魏旻言听后,目光散漫地向下移了移。 只见,姚思浅今日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活泼而又俏皮,且上身剪裁合度,在腰腹处急收,巧妙地衬托出少女苗条的身形。 “嗯,确实值得诱拐。” 闻言,姚思浅难得的没有生气,视线忽而转向旁边的小摊位,道:“我想要那个。” 魏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了顿,犹豫地开口,“面具?” 姚思浅重重地点了点头,主动拽着他的手,便径直往那个摊贩面前走去。 魏旻言眼皮微抬,这间摊子所贩卖的物品并不多,但胜在款式新奇,且样样皆制作得极为精致。 挺好,但比起宫中的贡品着实差了不少。 偏偏他家小姑娘左瞧瞧,右瞧瞧,愣是看个不停。弯弯的眼睛,还闪烁着些许晶莹的光芒。 “夫君,咱们买两个好吗?” 魏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行啊。”仿佛压根儿不在意她提的是什么问题。 姚思浅合理怀疑,就算她方才问的是“夫君,咱们把整间摊子全包下来好吗?”他都会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 果然,不出两秒钟,魏旻言便散漫地张了张嘴道:“你要是真喜欢,整个摊子全包下来也行。” 姚思浅顿住片刻,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来,直瞪着他。 当着外人的面上,她不得不压低声音道:“我说你这人,平时在宫里挺正向的,天天想的是振兴家国,强化经济。怎的一出宫门,就成了这副混世纨绔的样儿?” 魏旻言勾了勾唇,很淡的笑容,几乎无法察觉。 “所以啊,我这不是在促进消费么?” 半晌,姚思浅还未从他的歪理中反应过来,又听得那道低沉的男声悠悠响起。“别愣着,挑吧。” 姚思浅颔颔首。 不一会儿,便挑好了两副面具。 她左手握着的以纯黑为底,上头用金线细细勾画出飞龙在天的图样,乍一看倒是狂霸酷炫拽。 至于右手那副,则显得可爱许多。通体粉嫩的颜色,配以软萌的粉兔子图案,瞧着让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付完款后,魏旻言几近顺手地,接过了她攥在左手的面具,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 直到身侧的姑娘噘起嘴,发出一声细小的嘟囔,他才迟迟意识到不对劲,轻咦了声。 尾音未落,却见姚思浅直接伸手夺过他掌中之物。 “你干什么抢我的?”说完,姚思浅又把那副粉面兔子的递给他。 这下,不仅仅是魏旻言,连那正掂着碎银子的老板都抖了抖手,不慎把银钱给抖落,匡啷匡啷地响。 他偷偷抬眼一觑,面前的男子身材高大,体型匀称。而此时脸色阴沉,眉间尽是挥散不去的阴霾。 仿佛下一刻,便会出手把那不识好歹的小姑娘扯着抡墙。 他吓得双腿都站不直,打着颤儿往后退了半步,但转头又见那姑娘家,娇娇软软的一团,似是半点儿不怕,高高扬着下巴,故意用眼神挑衅对方。 这……当街家暴应该不至于,可回去以后呢? 那老板不禁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鼓足十分的勇气上前,轻声细语地劝说道:“这位夫人,依我看啊,您生得面善,戴粉色这副倒也合适。” 姚思浅似乎没有意料到他会开口,怔了一会,魏旻言已经着手戴上面具,伴随着一声无奈而又宠溺的叹息。 那道面具并非全罩式的,反而仅能堪堪遮住下半边脸。因此,魏旻言五官中最为出众的眉眼,仍旧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来。 撇开一丁点的违和,魏旻言的相貌确实撑起了这副配饰。 高鼻梁,高眉骨,无比流畅的脸部轮廓,连带着耳旁的小痣都极为好看。 “至于看呆了么?” 魏旻言边笑问着,边把指节弯曲,趁势插进姚思浅的指缝当中,十指紧扣。接着,又说道:“自然合适,好看的人戴什么都合适。” 这话乍听之下,像是回应在那老板,实则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姚思浅身上,未曾移开分毫。 姚思浅憋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垂下眸,利索地把自己手头那副面具也戴妥,才重新牵起魏旻言的手,欢声道:“走吧。” 长春街中段,人潮渐多,时不时会与四周左右的人手肘相碰。 魏旻言双臂抵在她身侧,圈出一小块区域,不让姚思浅受到碰撞。 待到两人好不容易穿过人流,魏旻言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环顾了一圈,见这条巷子里人烟稀少,看不着第三人的踪影。不由弓着腰,倾身靠近她耳畔,道:“乖乖在这里等着,爷去给你买点儿零食。” 姚思浅颔了颔首,盈盈的眼眸微瞠,一秒不眨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她听闻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乱,不像魏旻言一贯的稳健。 犹豫片刻,姚思浅仍禁不住抬起头,看向声源处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警惕。 ——很年轻的小伙子,高冠华服,不似寻常庶民。 那人脚步趔趄,稍一走近,便有刺鼻的酒味自周身散发而出。 显然是个醉汉,而且醉得神智不清。 姚思浅正欲避一避,却听醉汉轻浮的语调陡然响起,并着垂涎的目光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小美人儿,天色这么晚,怎的落单了?” “要不,跟哥哥回家?哥哥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狗血英雄救美警告! 第56章 小傻子(二更) 寿王府上门扉紧掩, 似是为了今晚到来的神秘客人而做遮掩。 姚思柔端着杯温凉的白开水,双手递到卧床的男人面前,语调温吞, “王爷, 可需要妾身侍候您?” “不用。”魏旻德淡淡地回道。 他腾地翻身坐起, 动作俐落的不像带着腿伤,可姚思柔却捕捉到他眼角一闪即逝的痛苦。 魏旻德接过水杯, 食指指腹无意间轻触到她的指节,带着彻骨的寒意。很凉, 凉的她嗖地一下缩回手指。 魏旻德目光黯了黯, 并未多说什么,仅是仰长脖子, 把药丸猛吞下肚。 “那位密医可信任吗?”姚思柔语气微顿, 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药……还是经宫中御医瞧过为好。” 魏旻德把水杯随手一搁,视线直视着前方, 只用余光瞄着她的表情,嘴唇微张。 “宋良,宋大夫听过么?” 语落,不待姚思柔回答, 他又继续说道:“宋良此人, 在江湖中颇有名气, 同时行迹十分隐密,他替人诊病的首要条件就是……” “保密药方。” 话至一半,魏旻德总算是掀了掀眼皮, 正眼瞧向她。 “况且,这副药方里的确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闻言,姚思柔迟疑地回望着他。 她内心是自私的,对于这类鲜为人知的秘辛不欲插足过多,可也挡不住魏旻德张口就说。 “这药丸的功用,并不在于治疗,而是给人一种好转或痊愈的假象。” “一天一粒,至多能撑个两年。” 姚思柔整整恍惚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两年,你打算做什么?” 魏旻德冷眸凝睇,她眼底倒映出他阴侧侧的面孔。 他其实早已看出姚思柔这人,徒有满腹的坏心眼儿,实际却只会使些小心计,戳不着敌人的痛处。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49节 倘若真拿把匕首,让她手刃一个活生生的人,姚思柔估计浑身打着冷颤,如何都下不去手。 良久,魏旻德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面容憔悴,整个人都褪去了昔日的骄傲体面,难得显出几分无力来。 “你在抗拒,与我交心?” 姚思柔摇摇头,又鬼使神差似地点了点头,回道:“本来我心无牵挂,王爷即便是让我陪着您去死,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可如今……” “有延熙在这世上,一切全不同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魏旻德再顾不得腿脚的疼痛,倾了倾身,突然一把攥住她皓白的手腕,将人拥入怀中。 “姚思柔,我觉得你是真不够爱我。”他闷着气,把声音压抑得有些嘶哑。 姚思柔几乎都以为他动了怒气,可下一秒,魏旻德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低到她的锁骨处。 “本王的女人,能够像衣服一样换了又换,可唯独你……唉。” 姚思柔怔了半晌,垂下眸,看着身前的男人极为孩子气地宣泄着内心积攒已久的不满。“听好,这句话我只说一遍——” “本王把你放在心上,同等的,你也得把我搁心里。” 同片夜空底下,长春街的巷弄内则显得不那么安宁。 姚思浅逐步往后退去,直退到背部抵着墙面,不由娇躯一震,看上去有些惶恐。 接着,便听见那醉汉笑眯眯地地调侃道:“哎,美人儿别跑啊,还是说……你中意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不错,还挺有情趣。” 闻言,姚思浅也不露怯,晃了晃澄亮的大眼睛,道:“嗯?我倒觉得把你打一顿,更有情趣呢。” 醉汉听了,禁不住呲牙大笑,语调因为兴奋而扬了扬,“呦,想不到啊,还是个有脾气的美人儿。” 说完,他又慢缓缓地朝前近逼,仿佛她是个已经圈入囊中的猎物。 “也行,等咱们到了床了,任你怎么抓、怎么挠都行。” “哦——”姚思浅刻意拉长音节,审视的眼神上下飘了飘,最终停留在不可言说的某处。“可是无论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行啊。” 话音一落,对方果真被激得挺直身板。 正欲张嘴反驳,却见姚思浅冷不防地,抬起那条纤细的小腿,像是要往他的要害踹去的架势。 他见状,不自觉打了个机灵,而后猛地侧着身体躲开,模样狼狈。 这下,男人的怒气是按耐不住了。 咬紧牙根,劈头盖脸地一通斥骂道:“臭ㄚ头!老子不过给你点儿颜色,你倒是开起染房来了,啊?” 语落,姚思浅却静悄悄的,半声不响,秀气的眉眼微微垂下,显露出十足乖巧的模样。 “看在这……勉强算是一面之缘的份上。小女奉劝这位兄台,还是收回方才那句话为好。” 她继续说着话儿,眼角余光却瞥向倚在巷口的男子,唇角微勾。“我夫君来头可不小,万人景仰,权倾朝野,你见了包管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呸!” 借着酒胆,那人气势旺盛得难以压制,竟是连连拔高了几个音调,道:“这么厉害?你倒是把人叫来让老子瞧瞧,究竟是哪个王八蛋……” 尾音仍未落地,衣服后领却猝然被人从身后一扯。 醉汉重心不稳,臀部重重着地,摔得他忍不住发出“嗷”地一声惨叫。 可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单手揪住他的领子在石子路上拖行了一阵。 直到磨破了皮,渗出斑斑血渍来,才把人整个拽起,心一狠,扔出几尺之外。 那醉汉揉了揉后颈,抬起头,正欲破口骂人,“他娘的……”待看清对方冷峻的面容,他却是怎么都吐不出声来。 嘴巴张张合合,好半晌,又僵硬地把头扭向姚思浅的方向,迟疑着。 “这,你丈夫?” 姚思浅并不打算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只是连蹦带跳地往魏旻言的身旁靠近。 少女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意图明显的撒娇,道:“这人欺负我,你给我出出气呗。” 闻言,他最后一丁点的酒意悉数消散在冷夜里,神志顿时变得无比清明。脑袋耷拉着,几乎紧贴在冷硬的地面上。 “臣有眼无珠,竟不识得太子妃娘娘玉容,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后面的求饶,魏旻言一个字儿都提不起兴趣。 他神色微倦,连语气都是极为平淡地道:“赵郎中。” “殿下。” 魏旻言慢腾腾地扳过脸孔,似乎非常不情愿与他对话。“你知道,本宫一般怎么处理这种糟心的人和事么?” 停顿片刻,他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本宫会在当场先把人打个半死不活,接着,一状告上御前,定个无可翻身之罪。” 话至一半,赵姓郎中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见状,魏旻言还算满意地勾了勾唇,便把话锋一转,道:“但眼下,我家这位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本宫正寻思着如何给咱们未出世的孩子积积福,所以——” 听到这里,赵郎中心思敏捷地反应过来,忙不迭嗑了三个响头,才道:“太子妃娘娘鸿福齐天,定能顺利产下小皇孙。” 魏旻言慵懒地抬了下眼皮,轻哼一声,“还有呢?” “臣……臣赶明儿便向皇上请罪停职,自愿留在家中抄经修持,为太子妃娘娘祈福。” 人家已经认错到这个份上,再刁难下去就有些没意思了。 魏旻言并非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这会儿便爽利地道了声,“行了,滚吧。” 赵郎中在慌忙中叩首,谢了恩典,而后如获大赦般地退了下去,没有丝毫停留。 姚思浅在旁边看得是目瞪口呆,等人走远,方才晃过心神来,“凭什么你随口几句话,就把人吓唬成这副德性,而我费尽唇舌,却没多大点儿用处?” 闻言,魏旻言不禁曲着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门。 “以前没怎么发现,原来你还是个小傻子。” “你若是有耍嘴皮子的空档,倒不如掏出个令牌管用。” 姚思浅摸了会隐约传来疼痛感的后脑勺,蔫巴巴地回道:“我那不是因为知道你在,不会放任我受人轻薄,所以安心地耍着他玩儿吗?” 魏旻言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从今以后,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都别拿自个的安全开玩笑。” “你是不知道,” “我刚刚紧张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他虽然来迟,但没有缺席! 大佬们看在我熬夜更新的份上原谅一下呀 第57章 你哄哄我呀 皇上在新年所颁布的第一道旨意, 便是委任心腹大将任帆整军,出征北芩。 …… 东宫的建筑棱角分明,四面飞檐凌空, 像它的主人一样, 从不掩饰自身的锐气。 但眼看温暖的晨光包裹住它的锐角, 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平添了几分柔和。 姚思浅仍穿着湘妃色的寝衣,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魏旻言的胸膛。 他胸肌轮廓清晰,硬挺挺的, 蹭起来其实算不得舒服。可姚思浅偏偏蹭了又蹭, 磨得他心里发痒。 魏旻言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多催促, 只是抬起手来, 轻抚着她的头发。半晌,竟从她身后挑起一绺发丝, 把玩于指间。 柔软的长发在指缝中缓慢地穿梭、移动,魏旻言反覆进行着卷,卷,放的动作, 却迟迟没有得到姚思浅的回应。 眼看时辰差不多该动身出门, 魏旻言便把手臂往她面前一伸, 而后低声哄道:“别把自己闷坏了,给你撒撒气。” 姚思浅本来也不过想宣泄一阵,待收拾好心情就更衣出门。 但听见他这般温柔地劝哄, 心里不禁软成一滩水,嘟囔着嘴说道:“手臂?多没诚意呀,我想咬这里。” 姚思浅边说着话,边用指头抚过魏旻言微翘的下唇。逗留片刻,她却不打算就此收手,反倒是一路顺着往下摸,下颚,喉结,锁骨 …… “你别。” 魏旻言的声音微哑,尾调不自觉上扬,似有些心绪紊乱。 他正打算出手阻止她继续向下探究的时候,姚思浅却猝不及防地张张嘴,一口咬在魏旻言的下颌角。 咬得重了些,他不由“嘶”地一声,下意识抹了把下巴。却在碰触到那排小小的牙印时,勾起唇角。 “下手真狠。” 仅仅是这么一句玩笑话,脱口而出的当下,便见姚思浅毫无征兆地红了眼眶。下一秒,泪水扑簌簌直下,淌湿了魏旻言的衣襟。 他错愕半晌,接着,低下头吻去她眼角滚落的泪水。一下一下,深情地咽入喉中。 “不哭了,小乖乖。” 待姚思浅洗漱妥当,又整理了一番仪容,再出门的时候已经迟了点儿。 胤朝的七万大军集结在城墙前,戎装齐整,昂然马上,只等帝王一声令下,即刻出发。 姚思浅快步赶到城垣处,却发现姚时安仍在檐廊下等着,并未离开。 他乍一听闻,那串脚步声由远而近地清晰起来,便含着笑意回头。 距离拉近,姚时安的气息如一缕清风拂来,吹拂着她的心弦。 “哥哥……” 尾音未落,她已是一头栽进了姚时安的怀抱当中。 姚思浅也不清楚,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年幼的时候,姚时安倒是时常背着她到处去玩儿,但长成大姑娘以后,对于肢体碰触总归是有些别扭。 直至这时,再钻进自家哥哥的拥抱,细嗅独属于他的兰草香气,姚思浅忍不住把纤细的小臂紧了又紧,大有一种不肯放人的架势。 姚时安声音温润,似带了点淡淡的笑意,道:“你若是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姚思浅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有回答,却是自说自话地道:“哥哥,你要尽早回来呀,我腹中这个孩儿还等着认舅舅呢。” 姚时安颔首,眼睫微垂,落了满地的温柔, “嗯,我省得。” 姚思浅待要再说,却听旁边的小士兵轻声催促道:“世子爷,咱们不能再拖了。” 闻言,姚时安顿时正色,手掌搭着姚思浅的细肩,往外撑开一段距离。 “念儿,照顾好自己,别总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0节 姚思浅还没从拥抱中缓过神来。 她方才几乎将整个重心倚在姚时安身上,这会儿突然少了支撑的主心骨,不由左右晃了晃。 好在魏旻言适时揽住她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才不至于出什么事儿。 “你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她的。” 姚时安笑了笑,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算是默许。而后,他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随着那士兵的步伐离开。 姚思浅侧过头,目光往下移去。 只见城下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的士兵,个个挥舞着刀枪长剑,似钢铁森林般在半空中交错。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士兵们的情绪皆在这一声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的声音中被挑动起来。 一时间,士气如虹。 姚思浅缓缓收回视线。 时近三月,正是冬寒乍暖之际,天气变化尤其反常。清晨那会儿分明还感到寒意彻骨,这下却陡然暖和起来。 …… 姚时安出征当日不可谓不风光。 大胤子民自发性地列成长长两道,将保家卫国的军队一路送至城外,可其中却独独缺少了那最为重要的一人。 直到傍晚时分,皇上才松口解了华城公主的禁足。 姚思浅用玉箸拨弄着跟前那一小碟的凉拌竹笋,良久,才勉为其难地吃上几口。 眼瞅着剩下的半盘,她却已经了无食欲,不由搁下手中的筷子,问向伺候在旁的青桃,“公主这几日都有按时用膳吗?” 青桃偏了偏头,趁着思索的空隙把一碟蜜渍金枣,替换到姚思浅面前。 “皇上近来对公主的宠爱程度,比起以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公主清瘦了些,便将各种好食材一个劲儿地往九华殿里送,也不管公主是否用得上。” 姚思浅这几日胃口略有好转,有时也能吃个七八分饱,只不过格外偏好些味儿酸的食物。 果然,她连连塞了几颗蜜饯入口,也不细细咀嚼,而是惬意地含着。 青桃见状,不禁低下声去问道:“娘娘这胎……是个小皇孙吧?” 闻言,姚思浅不禁一阵好笑,“这才多大的月数,哪里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青桃听后,也觉得是自己过分急切了。 停顿半晌,复又神情凝重地开口说道:“娘娘您看,这胎若真是个男孩儿,太子爷会不会和自个的儿子争风吃醋起来?” 听罢,姚思浅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青桃顿时两眼放光,轻快的语气不难听出看戏的成分,“天天看这对父子互相争宠,那可有热闹瞧了!” 这主仆二人每每凑到一起,说话便没个忌讳。 若非身后突然传来那又低又沉的啧声,指不定还怎么胡说下去呢。 虽然只是一个短促的音节,但那道男声颇具磁性,辨识度极高,实在让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青桃早在听见那道声音的刹那,便倏然僵直背部,俏生生的小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惧。 反观姚思浅,则显得自在许多。 她慢悠悠地转过头,双眼直视着来人,娇滴滴地喊了声“夫君”。 魏旻言大步走到姚思浅身旁,坐定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会。” 姚思浅温软的小手,覆上他平放在膝上的大掌,紧紧握住。 “青桃这ㄚ头随了我的性子,满嘴胡言,回头我会找机会说说她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魏旻言心情本就有些烦躁,这会儿更是钻牛角尖起来,“我是说,我不懂得怎么争宠。” “嗯?”姚思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禁不住展颜微笑。 “我的好夫君,你这辈子都不需要懂得争宠。” 姚思浅同魏旻言朝夕相处这些个日子,都未曾见过他如今这副略显颓败的样子,想来他心底肯定憋着事情。 她左思右想的,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尽一尽为人妻子的本分。 ——哄一哄自家丧气的夫君。 恍惚之间,姚思浅的脑海中迅速闪现许多过往相处的片段,由旧而新,最终停留在今儿个清晨。 她忽而弯腰向前,柔软的娇唇吻着魏旻言微垂的眉眼,一下复一下。直吻到他笑眯起眼,才堪堪停住。 “别不高兴了,小乖乖。”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这个部分会快马加鞭带过,因为我们的口号是,宠,使劲儿宠! 今天这章少一点,但明天就有小包子的戏份啦! 第58章 胖小子 夜风不眠, 正频频敲打着窗棂,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似是不忍打扰熟睡的男人。 姚思浅朝窗外瞄了几眼, 只见门前的杏树葱葱郁郁, 在空地上镶了一圈又一圈的榄绿。 她不由缩着脖子, 往供有地炉的室内躲了躲。 魏旻言单手支着额头,睡得不甚安稳。 成婚这些日子以来, 他从未先于姚思浅入眠,即便像今日这样疲惫的状态, 也是强撑着等她的。 那是种深入骨髓, 融进血液的爱意,进而牵动全身上下的神经, 将心底的关心不自觉反应在行动上头。 思及此, 姚思浅内心止不住窜起星星点点的暖意。 她脱去自己的外衣,往魏旻言身上一披。很轻微的动作, 仍旧把浅眠的他给惊醒了。 魏旻言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半裸的香肩,弱骨纤形,摆动之际如花儿摇曳。他毫不犹豫的, 便把人拉进怀里。 接着, 他微微敞开衣袍, 将姚思浅整个人严密地包裹起来。微凉的唇抵在她耳垂,低问道:“困么?” “还好。”姚思浅偏着头,思索了片刻, 又道:“如果夫君有话想对我说,我便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魏旻言勾着唇笑,略弯的嘴角将整个唇形衬托得越发好看。 姚思浅眼睛定定的,几乎无法挪动开来,直到他指节轻敲桌面的声响传来,才把她飘忽的心神唤回。 魏旻言将手指扣在一摞画像上,口吻平淡,“瞧瞧。” 姚思浅一帧一帧的翻阅着,看上去还挺专注的。 只见那十来幅画像中的男子相貌各异,虽然称不上俊秀非凡,但胜在仪表端庄,五官正气。 姚思浅正纳闷着,自家这位醋坛子要她看这些有何深意,便听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语气算不得好,“不是让你看这些个野男人,仔细瞅瞅右下角。” 闻言,姚思浅赫然发现下方的确有几行整齐的毛笔字,书写着包括姓名、年纪、官衔及父母氏族等资料。 她不禁脱口而出道:“相亲?”话一出口,姚思浅便彻底明白过来,连忙再度确认,“皇上打算亲自挑选驸马爷?” 魏旻言不语。 姚思浅从他的态度中,早已明白自己的猜测不错,愣了愣,又重新将那厚厚的一摞画像摊开,仔仔细细检视了个遍。 “这个许韫我听过,在朝中人脉颇广,政治资源确实丰富。可他虚荣心强,又死要面子,跟这种人成亲岂不是活受罪吗?” “还有这个杜恒旭,据说祖上从事盐业?屁股下坐着金山银山,但却没点儿真底子,人又高傲的很,压根儿当不了皇家女婿。” 姚思浅话匣子一开,便絮絮叨叨个没完,直对每个候选人都品头论足了一番,才缓缓道出结论。 “这些……没一个比得上我那好哥哥啊。” 魏旻言也不反驳,只是把刀削般的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心,哑声道:“父皇的本意是先让母后过过目,可……你也知道母后就那性子,便原封不动地交我手中了。” 姚思浅听后,大致明白了他的难处何在。 魏旻言日日在前朝与那些老狐狸周旋,已是费了许多心神,偏偏后宅的事情还需要他来操心,当真是片刻不得闲。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径自套用往常的雷厉风行,而得考虑到胞妹的想法,自然格外为难。 姚思浅深深吸上一口气,道:“方才我说的那些并无杜撰,全是实打实的真话。” 她凭着感觉把小手往后探,胡乱摸着了魏旻言的下颚,而后轻轻摩挲,“皇上身居高位,对于小细节难免思虑得不够周全。” 魏旻言一言不发地听着。 她却忽然收回手指,在他怀中转过身,改而面向他,“若能设法让父皇听见这些传闻,想来他定也会认为这些人配不上公主。” 话落,眼看魏旻言仍在琢磨,姚思浅却已把一双小臂热切地勾上他的脖颈,撒着娇要抱抱。 “我好困了,想睡觉,你抱抱我好吗?” 他向来最受不住她的撒娇。 少女的嗓音本就甜腻,这么捏着更是又细又软,惹人心怜。 “嗯。”魏旻言沉沉地应了声,张口咬住她的下唇轻吮着。缠绵良久,他拼命压抑住体内的欲火,道:“你这小妖精,怎么老撒娇。” 勾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了。 …… 冬去春来,正是昼夜温差最大的时候。 天子这场恶疾来得突然,势头也猛,宫中上下顿时陷于忙乱之中。 而后妃当中较为得脸的,包括颖贵妃,端妃以及新封的美人江茹诗等,皆依位份轮流侍疾。 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再拿华城公主的婚事说嘴。 日子过得飞快,东宫前庭的杏花开了又谢。 白中透粉的花瓣,像搽过胭脂一样妩媚而玲珑。可此时却漫漫地铺了满地,以待秋天的到来。 眼看姚思浅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东宫众人提前进入了备战期。 四名经验丰富,福气圆满的稳婆,就近安置在东西两厢,好吃好喝地供着。 离产期愈近,魏旻言愈常无端地感到焦躁。 反观姚思浅自个儿,则显得惬意许多,压根儿不见丝毫产前忧郁的影子。依旧活泼好动,每日都足足走动一个时辰。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1节 这日,姚思浅午后散完步,仍未感受到半点儿睡意,索性便绕道往书房的方向去。 魏旻言一向相当的抵触,外人随意踏进他的书房。 因此,他乍听闻这串肆意而毫不低调的脚步声,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知是姚思浅来了。 也唯有她,敢这样触碰他的忌讳却不自知。 魏旻言眼皮半垂着,只随手把密封的书信往桌角一搁,“给你的。” 闻言,姚思浅神情自然地接过信纸,拆开。 姚时安在军中担任的工作尚可称清闲,故而,他每隔两三日皆会亲笔写上一封家书,托人寄回京中报平安。 姚思浅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迅速浏览完,便把手中的信笺重新折叠整齐,与其他几封一并收妥。 她踮了踮脚,正打算将存放满满信纸的木盒束之高阁,却感觉有道大片的阴影横在眼前,遮去了光线。 魏旻言从她手里夺过盒子,一转身,轻松地放置在顶部的那层。 随后,只听他满是无奈地叹了声气,又带着淡淡的责怪开口道:“自个身子越发地沉,还这般跳脱,是嫌我平时操心的不够么?” 语气微顿,魏旻言不自觉下移视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姚思浅高高隆起的腹部,声音难掩疑惑,“我觉着,你这肚子……是不是比寻常人来的大?” 姚思浅重重点了个头,“前几日娘亲来探视过我,也说似乎大了半圈儿。” 停顿片刻,她又含笑打趣道:“估计这是个胖小子吧。” 听罢,魏旻言更是看得挪不开眼。 这道问题埋藏在心底已有数月,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小姑娘怀孕后四肢也没怎么长胖,依旧是细胳膊细腿的,为何小腹隆起的幅度却远比其他孕妇来得显着呢? 姚思浅哪里知道丈夫心中的弯弯绕绕,单看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想着什么想得出了神。 她不禁抬起纤纤小手,朝魏旻言的面前晃上一晃,“夫君?” “嗯?” 听见这个回答,姚思浅显然十分不满,噘起嘴,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刚刚肯定没认真听我说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魏旻言双手搭在她的细肩,把正生着闷气的人儿往怀中一带,连哄带拐地道:“好娘子,你再说一遍,我这次保证一字不漏地听个仔仔细细。” 姚思浅嘴上傲娇地轻哼一声,实际内心的火气早在他低声道歉时便已消散殆尽。 “我说,男人果然不可靠。” “瞧瞧,咱们成亲前你隔三差五的写了多少封信,现在呢?连抄句情诗,只怕都懒得提笔。” 闻言,魏旻言挑了挑眉,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有时间整这些七七八八,倒不如直接亲亲抱抱的实在。” “怎么,突然又重视起浪漫来了?” 姚思浅扬了扬下巴,刚摆出架势欲回嘴,却不想,下腹猛然阵痛起来。比起前两日偶发的腹痛,这回的来势似乎更为剧烈,凶猛。 姚思浅实在痛苦难抑,当场便痛得蹲下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魏旻言见状,忙不迭弯下腰,正欲伸手抱起她。 然而,他的指尖还来不及碰触到姚思浅,她已经自己抬起头,强憋出一丝笑意道:“怎么办?魏旻言……” “我觉得我好像要生了。”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东宫中不断回荡着尖锐的女声,时而拔高,时而消沉,总归是没有停下来过。 因着姚思浅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去,魏旻言在产房外头来回踱着步,半刻也坐不住脚。 直至房中传出那声极为精神的婴啼,他终于忍不住抬脚冲进房门。 或许是兴奋过度,以至于魏旻言压根儿没有意识到——那是两道截然不同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啪啪啪啪大家鼓个掌! 第59章 双胞胎 婴儿呱呱坠地的同时, 北方战场亦传来捷报。 眼看这孩子从出生那刻起,便注定是个极带福气的命格,但是…… 魏旻言先是看了眼, 仰躺在罗床上满头是汗的小姑娘。 此时她正闭目养着神, 丰盈的胸脯大幅起伏, 显然还没从撕裂般的疼痛中抽离出来。 然而,当魏旻言几乎认定了她陷入昏厥的时候, 姚思浅却骤然撇过头,面向为首的稳婆, 问道:“孩子……” 大抵是因为方才叫喊得过于激烈, 姚思浅乍一开口,声音哑的像是被火灼烧过。 她不禁清了清嗓子, 微微喘息着说道:“让我看看孩子。” 她气息虚弱, 话音像一缕缕游丝,单薄而低迷。 稳婆李娘在瞅见魏旻言的当下, 就愣了愣,正想劝告他产房阴气重,不洁,血腥味儿还浓, 实在不适合太子爷尊贵之躯踏足, 便见—— 他眉眼低垂, 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出的粗气一鼓一张,似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担忧。 李娘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连同另个姓丁的婆娘一左一右, 各用被褥包裹住新生的小婴儿,抱至她的面前,颤着声道:“恭喜殿下,贺喜娘娘,喜得一双龙凤呈祥。”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使得魏旻言怔住好半晌。 直至听见姚思浅那句似嘲讽,又似打趣的话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说:“孩子的爹,莫不是高兴傻了?也不应一声,李娘还得把两小只抱去清洗呢。” “嗯,去吧。”魏旻言低声而快速地道,随后又说,“今日负责接生的御医和稳婆赏钱皆加倍,诸位辛苦了。” 李娘是见过世面的。不同于其他几位稳婆,早早笑开了花,她在听见最后那句话后,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忙不迭答道:“殿下言重,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况且,老奴看见小皇孙及小皇女平安健康,也着实欢喜的紧。” 听罢,魏旻言不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李娘见状,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的婴孩,随众人退了出去。 待人一走,姚思浅便觉困意袭上心头,不由重新闭起双眼。 可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有道炽热的视线正胶着在自个儿身上。 姚思浅甚至用不着思考。 因为,能这般肆无忌惮盯着她看的人,也仅有魏旻言一人了。 姚思浅分神一瞥,果然看见魏旻言双手抱胸,高大的身躯慵懒地倚在床尾。 而在姚思浅睁开眼后,他便越发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冲着她低笑起来。 看得姚思浅一愣一愣的,没忍住张口道:“你不是真高兴坏了吧?一个劲儿的傻笑。” 魏旻言大步走近,在距离姚思浅仅剩几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住。 虽然即时止步,可两人依旧靠近得鼻头相贴,气息互融。 正当姚思浅误以为,他是猴急地想做些不可言说之事,魏旻言却正儿八经地在她脸上比划着。 “我觉着咱们的女儿长得像你,小鼻子、小嘴巴……整体五官小巧而精致,将来定也是个惹人怜爱的俏姑娘。” 姚思浅没往心里去,但也不欲泼他冷水。 直男父亲嘛,对女儿多宠爱一些也正常。 顿了半晌,姚思浅总算回想起某个刚出生不久,已经隐隐在失宠边缘试探的小子,连忙问道:“那儿子呢?” “没看仔细。” “嗯?” 姚思浅愣住片刻,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忍不住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气急地说道:“你你你……平平都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亲骨血,不带这么偏心的啊。” 魏旻言见状,不由含笑凑近姚思浅的身旁,低声道:“我同你说笑呢。” 他忽视了她小小的抵抗,将那软玉般的娇躯拥进怀里,“其实,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流淌着你我的血脉,我都疼爱。” 察觉到怀中的人儿挣扎力度加大,魏旻言不禁疑问出声,“怎么了?” 紧接着,他便看见自家小娇妻的双颊逐渐染上一层绯红,艳红欲滴。 “我……出了一身的汗,黏搭搭的,别碰。” 闻言,魏旻言禁不住垂下头,与她交颈相吻,直吻到小姑娘喘不上气来,才松了口。 声音像闷着罐子,说道:“果然,最疼的还是你。” 翌日晌午,御医按时来替姚思浅把脉。 因着李院使如今日日随侍于皇上跟前,分身乏术,故而姚思浅产后调理的工作,便落到了秦院判的头上。 碰巧姚思浅近日心情颇好,这会子见秦院判黝黑的额头爬满了密密的汗珠,不由多嘴了句,问道:“院判可是刚从外头回来?要不先喝几口冰镇菊花茶消消暑气。” 秦院判一抬头,正好和魏旻言瞧了个对眼。只见后者神情淡淡的,眉眼都淡,辨不出是何情绪。 若不是他方才进屋前,偶然听闻了太子妃哄夫的言语,他定会认为太子爷是个淡漠,而孤傲的性情。 然而,一刻钟前的种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般清晰,实在叫人难以忘却。 婉转而媚人的女声,轻轻挠着耳畔,道:“这菊花茶不仅能解暑,能退火,最重要的是……这我亲手泡的,夫君喝点儿嘛。” 这段话乍听起来,便像是任何一对感情融洽的夫妇,彼此关心着对方的身体,倒也寻常可见。 偏偏太子爷的回话,竟让整个气氛变了味儿。 只听他哑着嗓子,声音一沉,道:“整整憋了十个月,能不上火吗?” 思及此,秦院判连忙摇摇头,似是想摆脱脑海中的邪思,“娘娘折煞臣了。” 他顿上一顿,又如实交代道:“早上那会儿,康王妃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话,突然犯了头痛。王妃自个虽说无甚碍处,可太后娘娘仍旧放不下心,便使了臣前去看看。” 姚思浅并非没有发觉,秦院判比起约定的时辰略迟了些许。 但她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如今又听了这一通解释,自然不会再多做追究,只是颔颔首表示理解。 秦院判不禁松了口气,仔细地把了脉,将产后需要留心的事项不分巨细说明清楚,才稍作停顿。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2节 正当魏旻言打算端茶送客时,秦院判忽又张了张嘴,吞吐着说道:“另外,臣尚有一事欲提醒殿下和娘娘……” 魏旻言听后,冷峻的面庞难掩不耐,“何事?直说便是。” 他最是见不得人说一字,顿一下,白白糟蹋了他宝贵的时间。 秦院判自是看出了他的不悦,但这种事儿实在是羞于启齿。 任凭他心理建设做得再牢固,话一出口,亦忍不住遮掩,躲避。 “以头胎来说,娘娘的复原情况已是相当好的了,但总归还是需要个六至七周左右的时间,才能让身子恢复成能受孕的状态。” 听到这里,魏旻言总算是明白过来,不由轻哼一声道:“院判的意思是,这段时日不得行房,是么?” 秦院判见面前这位冷面太子,尚能通晓事理,连忙出声答应道:“宫里的娘娘在这件事儿上,大多没有讲究,但为了太子妃的身子着想,的确是再修养一阵为好。” 秦院判会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 产后若是迫切地行房,容易造成子宫内出血,受损,对妇女的身体是百弊而无一利。 可这后宫中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急急忙忙地恢复侍寝,借以巩固自身的宠爱,压根儿就听不进他们这些懂医的劝言。 但他看得出来,这位太子妃是不同的。 或者说,太子爷对待妻子的态度是不同于其他皇室中人的。他并不把妃子当作附属,而是真真切切地将她看成欲牵手度余生的对象。 所以他怜她,宠她,事事皆站在她的角度思考。 而对魏旻言来说,已经等了十个月,也的确不差再多待几周,更何况…… 这段日子以来,他也并不是完全的禁欲,反倒以另一种方式尝了那颗禁忌的果实。 约莫是发生在姚思浅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 不同于过去纤瘦到略显干瘪的身材,小姑娘那会儿发育得尤其丰满,浑身散发出少妇独有的韵味,倒也别有一种勾人的诱惑。 某日醒来,魏旻言自觉身下汗涔涔的,再低头看去,已是遗了一滩温热的液体。 不出多久,躺在身侧的小姑娘也被这阵动静给惊醒。 垂眸看了看,一片濡湿的床单,又晃着那双清明的大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娇软如花似的唇瓣微微开合,每一下都撩拨着魏旻言的心弦。“所以我不是说了,我可以动动嘴皮帮你吗?” 说完,她复又撇着嘴嘟囔道:“都怪你,非要拒绝我。” 闻声,魏旻言几乎控制不住,用大手轻轻扣住她的头顶,便霸道地将她的小脑袋往下摁去。 一室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内容需要冥想。 社会主义价值大好! 第60章 秾纤合度 聚仙阁里推杯换盏, 酒杯相互碰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阁中一共设置了六名朱唇粉面的酒姬,专门服侍那些出手阔绰大方的豪客。 而此时,酒姬们正排排站在顶楼的贵宾包厢内, 笑吟吟地替客人劝酒布菜。 “桃姬姑娘, 果真是面若桃花身似娇。” “只可惜先前来过几回都未能一睹姑娘的风采, 到底还是寿王爷的面子大。” 这话儿说得是明褒暗贬。 名唤桃姬的姑娘笑了笑,臻首轻垂, 勾人的唇微张,“过去没能亲眼瞻仰都尉大人的面容, 是桃姬没福气。” 分明是应酬的话, 可从她那张嫣红的小嘴吐露出来,便让听者心里无比的舒坦。 桃姬暗暗舒一口气, 转眼, 瞥见魏旻德面前那只酒杯已是空底朝天,不由使了个眼色, 示意身旁的姐妹为他斟酒,而自个儿却不动手。 身处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往低处看是以乞讨度日的贫民,而高处却是富得流油的权贵, 妄想着攀龙附凤的人多了去了。 她止步不前, 自有人会巴巴儿地送上去。 桃姬作为背后股东的家生婢子, 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整个聚仙阁的立场。 她既然不肯过分亲近魏旻德,一来是抱持观望态度,二来…… 只能是站了对边。 魏旻德高举酒杯, 冲着这位名满京城的美姬挑了个眉。 后者怔了怔,自知该来的躲不过,便落落大方地抬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稍顿片刻,她复笑容款款地道:“奴婢也敬王爷。” 魏旻德见状,却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地嗤笑一声,双眸阴测测地斜睨着她。 下一秒,他竟当着众人的面将杯子倒转过来,只见里头的茅台美酒顿时像开闸的河水般倾泻而出,撒了一地。 紧接着,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魏旻德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沓白花花的银票,面额是二十两的,以厚度来看约莫有近三十张。 “拿着钱赶紧滚。” 这前后不出一分钟时间,却把整桌子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唯独坐在角落的女子,憋不住捂着嘴笑起来,“王爷对那小美女,当真是鲁莽了些。” 万绿丛中一点红,本就显得格外醒目。 偏偏这位红花似火的小夫人还不打算住嘴,她语气稍顿,又再次开口说道:“不过,以王爷如今身体状况来说,少喝点儿酒也是好事。” 魏旻德撂下杯子,把杯底朝天,食指轻轻扣于其上。一下一下,愈到后来声音愈是沉重,“我这腿疾,比起父皇也算不得严重。” 小夫人作为臣子,却是半点儿君臣伦理都没有,仍旧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是说,皇帝老子快不行了?” 魏旻德斜了她一眼,略表警告,可到底也没有出言制止她的大逆不道。 而小夫人恍若未见,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再过不久,皇帝老子八成会命太子监国。届时,与其静静等着他自个儿出差错,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末了,她又抿起两瓣红艳艳的丹唇,声音媚惑入骨。 “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所撰的。” 话音落地的刹那,魏旻德几乎是同时间回忆起那日。 碰巧他和魏旻言同在父皇的病榻前侍疾。 眼看那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帝王,被千百种病痛折磨得越发消瘦,他心里竟无端地升起一丝怜悯。 不是担忧或心疼,却是施舍般的怜悯。 堂堂九五至尊,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享尽人世繁华,却得不到一份真心实意。 甚至,当他人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的时候,妻妾、儿女皆在暗地里开始筹谋他的身后之事。 这样的皇位,不坐也罢。 念头甫一出现,魏旻德立马掐断了它的后路,阻绝此念在脑海中蔓延开来。 他当然得力争这个皇位,而且无路可退。 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押宝在自己身上的党羽,又如何对得起江氏的自我牺牲…… 正思及此,便听得魏旻言向躺卧在床的老皇帝谈论到军情。 似是担心后者年迈,耳力退化,魏旻言刻意把语调放得相当放缓。 “北芩将士的确天性骁勇,且弓马便利,但组织能力匮乏,战略方面远远不及我军。” “仅有最初几场交锋,因着我方军队尚未适应当地环境,小赢了一阵,之后便节节败退。” 闻言,老皇帝面上难掩喜色,连连道了几声“好”。 魏旻言趁势又追加了句,“父皇若真是觉得好,待到大军班师回朝那日,再逐一论赏便是。” 皇帝听后,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他深深地凝看着魏旻言,两只瘦到凹陷的眼睛,仍闪烁着清明的光芒,不沾半点浊气。 直至,魏旻言感到自身的心思皆被望穿,他才徐徐开口道:“朕并非不愿成全。” 皇帝撇开目光,整个人平瘫在床,像是费尽了所有的气力般,将内心的顾虑娓娓道来。 “时安那孩子是姚家独苗,将来不单继承国公的爵位,更是朕所倚重的贤臣,京中不知多少女子欲嫁之。” “而涵双,虽然不曾与北芩王子行过夫妻之实,可在世人眼里却与二婚无异。” “朕不得不忧心……”她配不上他。 最后五个字,皇帝并未说出口,仅是吁气一声,似想借此把愁绪都吹个干净。 “不过,经历这段日子,朕也算想明白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等那时安孩子回京,朕便亲自下旨赐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 魏旻言足尖刚踏入东宫,便听闻一阵阵吵杂的婴啼。尤其是两道声音忽大忽小,似在相互较劲儿,简直考验大人的耐心。 他不禁眉头微蹙,抬脚便往儿女所居的东偏殿走去。 尚未进门,姚思浅恬静而柔软的声音就透过门的缝隙,传了出来。 此时,她正井井有度地指挥着下人道:“先把小皇女抱去西偏殿哄着,暂时分开一会儿。” 魏旻言也不着急上前,反倒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看她为着哄两个奶娃儿午睡,忙得像只无头苍蝇,他唇角的弧度却是不降反升。 不知又过了多久,姚思浅才恍然发现自家夫君,正以副看好戏的姿态旁观着一切,气得眉毛都竖直了。 方才面对孩子时,极力压抑住的怒火,这会儿都像烧开的水蒸气腾地喷发出来。 “你……” 魏旻言乍一瞧见他家小姑娘,火气急欲冒出头的样子,便眼明手快地向前几步,单手圈住了姚思浅孕后秾纤合度的腰肢。 接着,不待人回神过来,又把微凉的唇凑近她薄薄的耳垂,低语道:“父皇总算同意了,华城的婚事。”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3节 他的声音虽低,但邀功的意味却相当浓厚。 姚思浅并非拎不清主次的人,这下便转移了精神,喜悦之情毕露,“当真?” 魏旻言“嗯”了声,又说“这种事情岂能拿来开玩笑?”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么,给个奖励吗?” “啊?”姚思浅听闻这话,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异常乖巧地把自个儿娇娇软软的小唇覆上他的。 过程中任魏旻言如何蹂躏,皆梗着脖子不退缩。 正当魏旻言开始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娃儿带久,把自己的智商也带低了的时候,她却猛然展开反击,一下擒住他的柔韧的舌根。 湿润的血腥味儿,伴随一丝疼痛,在在都撩拨着魏旻言藏于心底的爱火。 待她一松嘴,魏旻言立刻冷着声道:“你现在能耐了,嗯?光天化日的就敢这么勾引我。” 姚思浅仰着下巴,双眼笑得几欲眯起,“有何不敢?反正我们也就能抱一抱,至多亲个嘴,其他的……还得再等几周呢。” 听罢,魏旻言早已冷静得差不多了。 然而,当他一转头,瞥见姚思浅这副得瑟的小样儿,仍旧有些来气。 魏旻言不断在心里苦劝着自己。 ——算了罢,姑娘家家的伶牙俐齿挺好。 ——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她一般见识。 ——小姑娘生产完才多久,再折磨她岂不是流氓行为? 良久,魏旻言忽而舒了一口气,再张嘴,说出来的话儿却与衣冠禽兽无异。 “总之,今天这流氓我是耍定了。” 闻言,姚思浅愣了愣,在她尚未厘清魏旻言话中之意前,他已经骤然俯身近前,狠狠地侵占住她欲语的朱唇。 与此同时,不忘将大掌伸向她衣裙的腰带上,细细挑弄,却不弄开。 姚思浅只觉自己被撩逗得浑身酥麻,四肢使不上半分力气,微微张合的唇瓣正欲溢出一声轻吟。 这时,室内温度略高,正是适合夫妻温存的氛围。谁曾想,竟会在半途中杀出个程咬金。 只听身旁的摇床上,传来“哇”地一声响动。 本就难以安眠的婴儿越发嚎啕大哭起来,惊得两人手忙脚乱,忙不迭空出手去安抚幼儿的情绪,哪里还有兴致可言? 见状,魏旻言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怕经过今日这出,往后他想与家中小娇妻恩爱是难上加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今天的太子爷很愁。 第61章 芙蓉花开 姚思浅纤手轻抬, 捏着那张素白的字条端详一会子,娇唇微张,“延鑫?” 周瑞海五官都在笑, 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和气道:“小皇孙这鑫字, 取其金多兴旺之意,是皇上御笔钦赐的名儿, 恭喜娘娘。” 姚思浅目光在那张笔走龙蛇的大字上头,停滞片刻。 魏旻言的课业打小皆由皇帝亲自教授, 因此这对父子在书写的特征, 笔顺,转折, 以及神韵, 均属相似。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皇上近来身体渐弱, 连带着运笔的力度也锐减几分,显得拖沓,远不如魏旻言那飞扬的字体好看。 搁下字条,姚思浅再度抬头, 问道:“小皇女的名字, 礼部可有何表示?” 提及此, 周瑞海眉眼间皆凝着笑容,语气和蔼。 “原来是有的,可皇上发了话, 说咱们太子爷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不该拘着。”一顿,“正好皇女的名儿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便由娘娘与殿下商议后,再告知礼部即可。” 闻言,姚思浅又喜又忧。 喜的是能亲身为自个儿的孩子起名,忧的则是没有事先考虑周全,这一时半会的倒有些赶不及。 好在周瑞海洞察细微,眼瞅着她似面有难色,忙不迭说道:“不急,不急,起个合意的好名字才最要紧。” 姚思浅心里受用,不由颔了颔首。 但她也清楚这俩孩子需得上了玉牒,身份才算落实,总归不能拖着耗着。 当下,姚思浅便抱定决心,只待魏旻言一得空,两人就好生琢磨琢磨,尽早将这件事儿给定下。 不曾想,之后的事情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的来,连半点儿喘息的时间也求不得。 …… 金龙殿里间,安神香静静地燃着。 年迈的皇帝躺卧于织锦缎制的床褥之上,似醒未醒,但他却在耳闻那串轻轻盈盈的脚步声时,忽而抬起头。 只见宫装美人款步而来,伴着零星的笑语声。 “这满屋子的香气嗅起来,倒像是颖贵妃娘娘惯用的桃花香露,看来……妾来得不巧?” 江茹诗穿戴着云肩,上头坠以吊穗、铃铛等装饰,行走间环佩轻响,彩线飘摇,仿若彩羽仙子般华美夺目。 江茹诗沿着床边坐下,温声细语地问道:“皇上可用过午膳了?” 闻言,皇帝上翘而又稀疏的眉挑了挑,装模作样似地抽鼻子,笑道:“用了些清粥小菜。朕记得其中也没哪道是添了醋的,怎么这房里却飘着股好大的醋味儿。” 江茹诗闹着别扭蹦下榻。 正巧旁边有扇小窗,她几乎不经思索便伸手敞开窗门。 “味儿大?那通一通风呗。” 皇帝现在的身子,如何经得起冷风的吹拂? 可他却只是笑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别说出言责怪,甚至连半句质疑声都没有。 这道又黏又腻的视线,让江茹诗身躯微僵。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一阵恶寒透过血液,迅速传遍整个身体。 她不禁顿住,直到恶心的情绪稍微平复,才缩了缩手,转而走回皇帝身边。 江茹诗眉心微蹙,口中不由轻叹一声道:“皇上尽拿妾身取笑。” 皇帝伸长了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 皱巴巴的指尖,在江茹诗巴掌大的脸蛋儿,轻轻刮蹭了一下,柔得像是春蚕吐出来的细丝。 约莫年纪大的人,总会格外怀恋这类美好而青涩的事物。 因此,每当皇帝和小江氏独处的时候,都会有股回到年轻时的错觉,便也随口打趣道:“朕哪里是笑你?分明是哄着你。” 听罢,江茹诗便以手肘撑着身体,连连往前凑近,道:“是吗?那么妾每日用老家那儿捎来的药方,苦苦炖煮了两个时辰的鸡汤,您可有按时服用?” 顿上一顿,她又放软了声音,“皇上只需把龙体照顾妥当,就是对妾身天大的恩宠了。” 无论假意,抑或是真情,江茹诗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都着实让皇帝心里无比舒坦。 他轻声答应道:“这是自然,一日也不差。” “有皇上这句话,妾也能稍微安心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江茹诗挺直背脊,骤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扬了扬尾音,似欲把内心的愉悦之情皆溢于言表。 然而,黑乎乎的中药一碗碗喝下肚,皇帝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甚至有逐渐劣化的态势。 …… 时值秋末,大军奉命班师回朝。 将士们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北方荒地的寒冷,个个都穿套着厚重的冬袍,包裹严实。 为首的将领押解着北芩王,及当地的高阶官员入京。 至于边境数万战俘,则由天子最为亲近的心腹任帆暂时接管。 将士们于初春时节出征,如今再回到京城,却已经是万里飘雪之时。 一场跨越疆域的大战,整整持续了大半年,不知消耗多少民力及钱财。 但,这还不足以为战争划下句点。 为着风风光光迎接归来的大军,皇帝强打起精神气儿,伫立在城门上吹了半天的寒风。 相比起来,此时正在廊下避风的姚思浅,则显得无拘无束许多。 红杏担心自家主子站久,难免腿酸,便就近借了条毛呢毯子铺在阶梯上,供她坐着小憩。 姚思浅晃荡着两条细白的小腿,时而高,时而低。 偶尔摆动的幅度大了,会牵扯起裙摆,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脚踝。纤瘦小巧,彰显出浓浓的女人味。 但见她忽然转头,声音软绵绵地道:“红杏,我口有些干,能不能向附近的宫室讨杯茶水来喝?” 口气娇滴滴的,又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语落,应声响起的却不是红杏的回答,反倒是道陌生女子妩媚而低迷的笑声。 “妾久仰太子妃娘娘之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娘娘的气质,当真不同于寻常女子。” 她声音柔弱,妖媚,甚或隐隐带着颓废,仿佛靡靡之音,听来叫人丧志沉沦。 见状,青桃连忙附在姚思浅耳畔,低声提醒道:“娘娘,这位是康王爷的侧妃庞氏。” 姚思浅眼皮微抬,目光在庞氏浓妆艳抹的面上一扫而过。 心底暗暗想道,这苏景桓口味是真广,环肥燕瘦各种各样的女人都入得了他的眼。 庞氏和赵瑾芸可谓是两个极端,一个清冷矜贵,另一个……骚得没边儿。 思及此,姚思浅眉眼间的兴致逐渐淡下,显然不愿多加攀谈。 庞氏待要再开口,身后却传来男子威严,却刻意放柔的嗓音。“走了,我们回家。” 而姚思浅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便从石阶上蹦起,一下消失在庞氏的视线范围,直直奔向方才出声的男子。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4节 她无比自然地挽着他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述说起这一上午时间有多漫长,又有多无趣。 至于那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则不自觉地将高大的身躯下倾,靠近她,嘴上不忘应着声。 感情好到旁若无人,而且直接无视了庞氏的存在。 直到走得远了,姚思浅都没有意识到有个人被自己忘在脑后。 魏旻言偏了偏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身旁,这个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儿的姑娘,眼睛和嘴角都溢满了宠溺的笑容。 两人又朝前几步,魏旻言反手捉住她白皙的皓腕,把姚思浅带往相反方向去。 不出意料的,听见她大惊小怪地喊道:“哎,咱们的家不是这个方向呀。” 魏旻言也不急着解答,只是牵引着她,走向皇城中唯一面山的那面。 远处山坡起伏阵阵,粉红色的木芙蓉在山麓间芬芳吐艳,于深秋的千林中独自绽放,异常瞩目。 姚思浅眼观美景,耳听他说,“芷蓉,我们的女儿唤做芷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那章可以看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结局倒计时,一周左右,我又双叒叕想立明天爆更的flag 第62章 丁香小舌 木芙蓉耐寒, 天气渐冷,它却仍旧自如地散发着春意。 纤枝袅袅,花朵硕大而色艳, 恰似初醉的美人, 妖娆非常。 这种花儿有个典故, 据传蜀后主孟昶时,曾在城墙上遍植芙蓉, 以讨宠妃花蕊夫人的欢心,意外使得成都得了芙蓉城的美名。 直到亡国后, 花蕊夫人仍时常怀念孟昶, 因此芙蓉逐渐成了寓意着爱情的花种。 思及此,姚思浅禁不住轻笑出声, 语气带着浓浓的调侃, “莫非夫君看话本儿,还偏好这类凄美又虐心的感情?” 稍一顿, 不待魏旻言反驳,她又抢先开口道:“先说好,我可是甜文爱好者。” 魏旻言抿唇微笑,食指弓着, 敲了她额头一记, “我从来不看话本儿。” “话本儿里的主角论权势, 论品貌,论深情……” 话只说了一半,他却叹起气来, “实在想不通看话本儿的意义何在,倒不如看我?” 姚思浅愣了愣,这人方才是借着闲谈的功夫把自己从各个方面夸了一通吗? 她顿时倒抽一口气,挤出笑容,转开话题道:“仔细想想,芷蓉这个名字还是挺悦耳的。” “你是不知道,礼部给拟的那些名儿,便是昭昭、灼灼的叠字。若是起名魏昭昭,念起来也太拗口了。” 魏旻言不答,反倒从袖中掏出一袋糖,递到她手中。 姚思浅眼睛亮盈盈的,目光落在包装精致,粒粒晶莹的橘子糖上,仿佛能溢出光彩。 她抬起手,数了数,语气带点娇憨,“这二十颗糖,只够吃个四、五天呀。” 听罢,魏旻言险些气笑了。 她这张嘴,怎么说的话儿?好像自己平时多苛待她似的,连一袋糖都得数着吃。 魏旻言正想开口调-教,自家这个欠缺教训的小妻子,却见梁湛急急忙忙来报,甚至连请安的词儿都忘了。 “殿下,前朝出大事了。” …… 自昨儿个傍晚开始,沪浙等地的森林不约而同地爆发火灾。 大火熊熊燃烧了一天一夜,陆续传出几起死伤事件,导致民怨四起。 魏旻言手揉太阳穴,双眼半眯,似是对面前几位大臣的争执声略表不耐。 “南方尚未落雪,连日的干旱及大风招致森林火灾并非全无可能。” “我说老周啊,你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朽烂了?” “你何时见过,森林火灾一路延烧至山脚开外十几里的农田?更何况,这还远远不止一处呢,实在忒离谱了!” 眼瞧着两个年近半百的老臣,彼此吹胡子瞪眼,冲突一触即发。魏旻言却仅是抬了抬手,声音似压着火气,“容我静静。” 闻言,方才还恼羞欲怒的两人,双双停止喧闹,各自别过头去。 魏旻言紧皱着眉,眼角微蹙,这件事情针对性强烈,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把矛头对准了他的鼻子。 皇帝年事增高,早在之前便逐年将权力下放到太子手中。因此,皇帝近来虽然退居幕后,但病重的消息却并未传播开来。 然而,这起事件一出,民众群起抗议并要求皇帝亲自处理。 眼看这层薄薄的纸,是再包不住火了。 魏旻言不由长叹一声。 即便他知道此事与魏旻德脱不了干系,可眼下受灾的人民压根儿不想搭理皇室内部的恶斗,他们只想尽快摆平灾难,重回平淡的日子。 “诸位,对于赈灾有何见解?” 此话一出,底下的臣子们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太子爷言下之意,便是暂且不追究灾害的原因。相反的,他主张先着手解决灾情。 对比他们一个个在事发之后,只顾争论这场灾害究竟是天灾,抑或人为,实在是惭愧为官。 而后,群臣议论的声音终于往整治灾害的方向导去。 魏旻言这厢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出半点儿心神去关心旁的事情。 然而,皇上身边总归少不得侍疾的人,姚思浅作为儿媳,难免需要去个几趟尽尽孝心。 姚思浅面见皇帝,自然用不着像后宫妃嫔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随意挑了件素净的宫装,敛敛衣容,便动身出门。 长街上空荡荡的,连一处遮蔽雨雪的屋檐都寻不见。 红杏为她打着伞,浑然未觉自个儿的肩头早已落满了积雪,只是一味感慨这条路滑,不易行走,深怕把主子给摔着。 姚思浅见状,不由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甬道,“走这儿吧,淋不到雪。” 红杏应了声“好”,当即便提步跟上。 主仆二人沿着小径走了一阵,直到将走到出口前,却见有名穿戴不俗的少妇步履匆匆地从面前经过。 她脚步很急,只露出半张侧脸,可那种浓到化不开的艳丽,着实让人见之难忘。 姚思浅不由嘀咕道:“这个庞侧妃,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上?” 红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是眼神一滞,思忖半晌后才道:“奴婢瞧着,那位夫人身上所穿倒像是一品诰命的服制。” 胤朝律令,正室之品级视其夫而定。 郡王为从二品,王妃同理,那么侧妃至多位列三品,如何穿得起一品诰命的仪服? 容不得姚思浅深思,前脚已经触及金龙殿前的门槛儿。 接待她的,是周瑞海的徒弟金百聪。 他在宫中熬了不出三个年头,资历尚浅,从头到尾皆躬着背,连头都不敢抬一会。 “奴才这便去通传,还请娘娘稍候片刻。” 姚思浅颔颔首,等候不多时,却换成周瑞海偕同康王及其侧妃庞氏一道出来。 因着此处有不少外人在场,姚思浅并未如往日那般刻意嘴贫,只是冲着为首的男子点了个头,聊表意思。 苏景桓长眉略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今日倒是难得能见太子妃独自一人。” 姚思浅对于魏旻言这个表哥,向来无甚好感。 原来相安无事的,倒还能给他个面子,可这会儿一听他开口,怒气禁不住蹭蹭地往上冒,张口就回嘴道:“的确。不像王妃,每每都是独个儿行动。” 闻言,苏景桓顿时听出来,这小ㄚ头是在暗讽他冷落正妻。 若是换成旁人质疑,他估计连句解释的词儿都懒得想。 偏偏被她这么一误会,竟让他莫名感到有些委屈,不由道:“瑾芸生来就有体虚不足的病症,精心调养了这许多年,依旧不见好转。如今,更是脚一沾地便双腿发软,连寝室的房门都不便出。” 赵瑾芸病得厉害是不争的事实,即便姚思浅身在东宫也略有耳闻。 忽然间,她脑海中浮现出妙龄女子那风姿飘逸,颇具出家人范儿的身影,居然鬼使神差地说道:“改日得空,我去探一探王妃吧。” 话一出口,她才恍然想起来,自己与对方几乎毫无交集,贸然上门未免唐突。 正想把话收回,苏景桓却先一步开口道:“正好最近白日我都不在府上,太子妃请自便。” 嗯,他连避嫌的事儿都替自己打算好了。 姚思浅猛地顿住话,却还是稍迟了点,舌头一打结,贝齿狠狠地咬上柔软的舌根。 嘶,实在太疼了。 …… 入夜,魏旻言仍翻阅着纪录有历年灾情的档案,长期未歇片刻。 正当他有些心烦意乱之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小姑娘,软软的一团,整身窝进贵妃椅中,小手依旧数着那袋橘子糖。 见状,魏旻言暴脾气上头,不禁开口喊道:“姚思浅。” “嗯?”姚思浅闻言回头,只觉自家男人今天气压有点儿低,不敢肆意招惹,只得轻轻眨着眼。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仿佛小羽扇似的,一下下撩-拨着魏旻言的心弦。 他的声音轻了许多,但脱口而出的话仍带着小脾气,“我是克扣了你的膳食,还是怎么了?非得死死盯着那几颗糖,舍不得吃。” 魏旻言语气微顿,极尽耐心地哄道:“你若是真喜欢,全吃光也没事。明儿个我再让人买回来给你。” 话已至此,姚思浅却摇摇头,伸出丁香小舌,并用手指了指上面那道小伤口。 隔得远,魏旻言看得不甚清楚,只见姑娘轻吐着舌头,模样俏皮,像是在向他索吻似的。 他招招手,示意她靠近几步。 姚思浅出于讨安慰的心理,顺从地把身子凑近。直到舌尖距离他眼前不过分寸之间,魏旻言却捏着她的下颚,往上一抬,“你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还咬着舌头了,嗯?”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5节 姚思浅正欲解释,那人又是一个反手,极其霸道地把她整个身板拽过来。 舌头一伸,覆在那道浅薄的口子上吸-吮,或重或轻,将她欲说出的话语全融在这个缠绵的吻中。 不出片刻,她独有的体香缓缓透进他的鼻腔,再蔓延到胸肺中,顺着血流往下,再往下…… 姚思浅本以为今晚免不了一番折腾,他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点儿,把手一松,上身稍微后仰。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魏旻言双肩微斜,歪着身,一副吊儿啷当的坐姿,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浓,“想要?” “求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碰巧看见有个大大把这篇文分类进【霸道总裁爱上我】 从此以后,我写什么都觉得飘着股霸总气息(捂脸) 第63章 白月光 姚思浅硬着头皮来到康郡王府拜访, 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前天夜里,魏旻言附在她耳畔威胁,说会让她下不了床为止。 口气是大了点儿, 但姚思浅也确实觉得腰酸背疼, 索性把被褥一盖, 顺着他的心意在床上赖了大半天。 因此,这会儿趁着天晴出来走动, 顺带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倒也舒适的很。 门房忽见太子妃到来, 连声通报也忘了, 长臂一伸,便欲把人请进去。 倒是姚思浅摆了摆手, 语气和善地说道:“王妃正在病中, 难免有不便之处,我且在这儿等着, 烦请告知一声。” 门房愣了愣,忙不迭转身走进里屋。 以姚思浅的身份,即便是径自闯进房里,也无人敢指责一声不是。但她偏偏给了这份尊重, 赵瑾芸自然要领情。 “未能出门迎接娘娘驾临, 实属妾的过错。” “无妨, 本是我叨扰了。”姚思浅含笑伸手,虚扶她一把,却抹了满掌心的冷汗。 姚思浅抬起眼帘,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瑾芸。 她已经过了女子一生中最盛的年华,不再穿戴那些花花绿绿的服饰,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除却纯白以外的色彩。 太清冷。 她的孤高寡冷,把室外斑斓的红尘衬托得像场笑话。 姚思浅看得一愣一愣,甚至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好。 却见赵瑾芸忽而开口,声音带着难得和暖的温度,缠绕在空气中。 “娘娘可知道,妾那日所言并非气话,反倒是殷切地盼着您和殿下恩爱偕老。” 姚思浅没有预料到,赵瑾芸会主动提起这个事儿,带笑的脸庞不难看见些许难堪。 苏景桓当初态度暧昧,致人误会他对自个儿的表弟媳,存着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但经过这么几回的相处,姚思浅也看明白了。 苏景桓在待人接物上,贯彻了那句鼎鼎有名的俗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若说他会触犯兄弟的忌讳,侵犯人家的娇妻,那是一百个不可能。 而赵瑾芸作为枕边人,看得远比姚思浅深层、透彻。 苏景桓日日面对这一窝子,枯燥而乏味的女人,感受整间宅子浸透在沈沉的死气当中。经年累月,他那颗心灵近乎腐朽。 这时,乍一见到像姚思浅这般具有灵气的姑娘,顿觉新鲜、有趣,难免想逗着她玩儿。 思及此,赵瑾芸陡然忆起,那曾经赋予她灵气的少年。 回忆一旦开了匣,任谁都止不住,赵瑾芸朱唇轻启,下意识地便将心中所思全给道了出口。 “我在嫁给王爷之前,谈过另一门亲事。因着对方是爹爹的门生,那会儿人人皆嘲讽他是攀高枝儿的凤凰男。 ” 话落,姚思浅瞧见眼前的少妇勾了勾唇,冷若冰霜的面容总算遇暖而化,添了一丝光彩。 “可我不觉得。” 赵瑾芸停顿半晌,又接续着说道:“那些上赶着拍马屁的小人,道他是白面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比不得王爷文武双全。” “但是,他待我好。” “他会因为我随口说了句,想看看游记打发时间,隔日便扛着重重一担的书籍,从官衙步行至丞相府。等我挑好几本,又把剩下的一路背回去。” 赵瑾芸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涩意,“有时候我想见见他,就拿寻书当借口。他来回奔波无数趟,却从来不嫌辛苦。” 千金小姐与落魄书生,仿佛话本中既定的套路般,姚思浅几乎能凭经验脑补出后续的发展。 然而,世上的事情总有那么几桩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赵瑾芸像是忘记自己早已另嫁他人,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和他本该是对令人艳羡的伉俪……” “如果他没有遭到暗杀的话。” 闻言,姚思浅双眸猛地瞠大,心头震荡了好一阵才停。 赵瑾芸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住嘴的打算。 “腊月二十七,那是他最后一次来到丞相府。” “当时他告诉我,自己恐怕活不过年后,让我好生保重。” “我各种旁敲侧击,好不容易才从他口中套出原因……” 赵瑾芸抬了抬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聚着精光的眸子,“娘娘您猜,结果怎么着?” “他竟是凑巧的,撞见了江妃与大臣的勾当。” 这下,姚思浅总归能够理解,赵瑾芸不惜绕这许多道弯儿,也非得说完故事的用意。 ——她想借姚思浅的手,替白月光复仇。 “娘娘……可怪妾?” 姚思浅沉吟片刻,径行起身。 正当赵瑾芸以为她动了怒气时,姚思浅却又不紧不慢地开口,反问道:“怪什么?怪你算计我,还是怪你把我拖入这滩浑水?” 赵瑾芸愕然,显然没有想过她会是这般的态度。 姚思浅低垂着头,慢腾腾地抚平了因为久坐而皱起的衣摆。待她再度张嘴,眉眼间已然是一朝太子妃该有的气度。 “如果我今日只是英国公府里,无忧无虑的姚二小姐,那我定然是要怪罪于你的口不择言。” “可眼下,我若是连承受这点儿压力和波澜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成为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赵瑾芸怔了良久,只觉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胸怀中似蕴藏着千岩万壑般大气。 直到姚思浅的脚步将跨出门槛,她才恍然回神,不禁出声道:“娘娘,妾可否再拜托您一件事?” “嗯?” 赵瑾芸眼光微敛,挡住了所有柔情。 “倘若妾哪日离世,便把妾的骨肉焚成灰烬,洒向天空,让妾在风中寻找他的踪影。” 听罢,姚思浅不假思索就道:“无论王妃愿与不愿死后同康王合葬,都该亲自向他说明,我也伸不了那么长的手。” 不等尾音落地,姚思浅已推门而出。 …… 姚思浅回宫的时候天色已晚,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 即便打着伞,雨水仍旧纷纷落落地飘上她的衣裙,把小姑娘的裙角都给打湿了。 魏旻言今儿个在书房内闷了一天。 这时,乍一听闻动静声,便索性斜靠在门扉上等着她归来。 大雨剽悍,偶有几滴雨水斜斜地飞溅到他的眼角、眉梢,惹得魏旻言心底颇有些不爽。 他抬起手,正想往脸上抹一把,却从指缝间看见他家姑娘快步往这儿跑来。 姚思浅到家时,下半身湿了大半。 她委屈巴巴地仰着脸,忽见魏旻言穿着合身偏松的家居常服。不由回想起来,这个男人似有点儿轻微的洁癖。 心存歹念,竟是三步并作两步奔进他的怀里。 姚思浅用自身沾了污泥的衣裳,在魏旻言身前蹭上蹭下,把他干净的衣衫蹭出几处脏污。 过了好半晌,魏旻言终于憋不住喊了声,“姚思浅。” 然而,他不但没有任何发火的意思,反倒闷着声笑道:“别在外头做这种动作,怪丢人的。” 经他这么一说,姚思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身躯,上下磨蹭。 她顿时羞红了脸,脚步连连往后退几步,嘟囔地说道:“我……我去沐浴更衣。” 撩都撩了,魏旻言哪里肯轻易地放过她。稍一侧身,便将她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正好,一起。” …… 待姚思浅晕头转向的,从满池春色的木桶中爬出来时,魏旻言仅是笑望着她凝脂般柔腻的雪背。 “我倒不知道,你和表哥家中那位有这么多话可说。” 姚思浅迟疑片刻,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赵瑾芸。 这会儿,她只觉得身子骨累得快散了架,懒于解释其中的复杂,只道:“表哥后宅里美女如云,这一下子还辨不出你说的是谁。” 话落,那道压在心中数日的谜题霎时浮出,姚思浅不禁张口问道:“夫君可识得庞侧妃?” 魏旻言听后,表情有一丝古怪。 见状,姚思浅暗笑自己愚蠢。 她这个夫君连亲爹的后宫都认不全,更何况是区区康王的妾侍。正想撇开话题,却听得魏旻言轻轻应了声,“嗯,识得。” 迎上姚思浅困惑的神情,魏旻言耐着性子解释道:“康王府的侧妃,是庞家庶出的四姑娘。” 一顿,“京中人家提及庞家女子,大多是称那位嫡出的大姑娘。她是任帆,任大将军的正妻,朝廷授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姚思浅听到这里,已是一愣一愣的。 她边在脑海中梳理人物关系,边从衣襟的暗袋里掏出包糖,顺手剥开一颗,含入嘴中。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6节 魏旻言见了,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道:“不理我,嗯?” 闻言,姚思浅连忙摆了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只是……生活太苦闷了,我需要吃几颗糖缓一缓。” 出乎意料的,魏旻言伸出手来,指头微微一勾,“也让我尝尝。” 姚思浅依言递了颗圆滚滚的蜜糖过去,他却别开手,没接。 紧接着,她听见头顶传来“啧”地一声,男人低沉而微哑的嗓音随之响起,“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点儿?” 话落,魏旻言一把拽住她纤弱的小臂,拉进怀里。低下头,极为娴熟地用舌尖掰开姚思浅柔嫩的唇瓣,往深处探入,直到她喉咙中有声轻吟欲发不发,才阖上牙齿。 唇舌间嘎嘣一声,碎成小片小片的糖果散落在口腔各处,流溢出腻歪的甜味儿。 最后一分理智将要被磨灭前,姚思浅朦朦胧胧地听见他说…… “我苦闷生活里唯一的甜,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说什么好呢 第64章 兔子精 青桃双肘弯曲, 趴在摇床前,伸手逗弄了孩子几下,才问道:“娘娘, 这一对儿是姐弟还是兄妹呀?” 姚思浅边从箱子底寻出玉兔泥偶, 边抽出心神来回答道:“当时接生的稳婆说, 是蓉姐儿先落地的,所以应当是姐弟。” 青桃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转头又仔细打量着那粉粉嫩嫩的小女婴,语气饱含着憧憬道:“小皇女的五官生得和太子爷有七分相似, 这高鼻梁, 深眼窝的,将来指不定要比娘娘好看上几分。” 姚思浅闻言, 噗哧一口笑出声来, “我怎么感觉你在挤兑我呢?” 青桃那张舌粲莲花的小嘴刚张开,正想出言解释, 却见红杏神色复杂地撩帘进来。 “娘娘,端妃身边的宫女递了话来,说是想邀您过去坐坐。” 皇帝登基逾二十载,近些年宫妃中老死的不在少数, 东西六宫遂陆续空下。 趁着年末, 太后便作主依妃嫔的位份重新分配了宫殿。 端妃乔迁至缀霞宫, 的确是喜事,可也没道理让姚思浅这个当太子妃的去道喜。 红杏见自家主子沉吟半晌,迟迟没有定出个结论, 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要不,奴婢去回绝了吧?” 姚思浅默然。 端妃虽然多次设法拉拢她,却从未像这般的明目张胆,只怕是真被情势所逼急了。 她思量过后,不得不摇摇头道:“你去同她说,待午后我捎些糕点过去叨扰。” …… 今日端妃有求于人,自是不会介意多等了这几个时辰。 乍一见姚思浅的轿撵在殿前落下,便万般熟稔地迎上前去。 姚思浅不动声色地瞅了眼,只见端妃着了一身湖蓝色的宫装。 裙面通体素净,仅有衣袖处刺有低调的暗纹。小朵小朵的栀子花苞,与她鬓边的嵌珠头花相互映衬,尤其灵动。 有别于端妃素日里在宫中飞扬跋扈的作派,她面对姚思浅的时候,却多出些许顾忌。 姚思浅心中不禁纳闷。 端妃即便是在皇上跟前,那也是说得上话儿的人物,实在犯不着对她这般谨慎入微,除非…… 曾有几次相处在前,端妃大抵摸清了姚思浅的性子。 她这点像极了那太子夫君,不爱拐弯抹角,若是讲多了闲话,只怕好端端的耐心都得被磨平。 因此,端妃不过是随意攀谈几句,便直直切入正题道:“往常每逢年末皆会封赏六宫,可这回却独独江美人,得幸晋封为婕妤。” 说到这里,她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 “本来嘛,入了宫门都是姐妹,得宠点儿,或失宠点儿又有什么要紧的?” “偏偏自从这小江氏成了婕妤之后,几乎霸占了一切的圣宠,还不许其他姐妹接近皇上了!实在过分。” 姚思浅单手撑着脑袋,内心毫无波澜。 她着实想不明白,怎么这两日一个个的都掏心窝子说话,难不成她天生自带解语花属性吗? 眼瞅着姚思浅对此毫不关心,端妃只得把话题的矛头调转方向,道:“太子妃也知道,当前最重要的莫过于皇上的龙体康健,但……” 她抬眸,眼中难掩担忧之色,“江婕妤这般地强势,任凭我再想亲眼见皇上一面也不得。她年纪轻,尚不懂事,也不知能否照顾好皇上。” 见状,姚思浅禁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一声,好演技,逼真得都快把她给蒙骗过去了。 她思忖半晌,打算配合着对方演完这出戏,便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回,端妃并没有多绕弯子,张口直言道:“改日当太子妃侍疾的时候,随口向皇上提及几句我的好,已是万分感谢。” 宫中处处藏着眼线,但凡她在皇帝跟前提起端妃,隔日定当人尽皆知。到时候,无论她想与不想,这条阵线都拉成了。 思及此,姚思浅不由勾了勾唇,牵扯出微笑的弧度。 “这事儿不难,我会寻个机会和父皇说说的。” “想来父皇若是知晓,后宫的娘娘们如此牵挂着他,必定心生慰藉。” 闻言,端妃愣了愣。 自己何曾把姿态摆得这么低过?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没能让她产生哪怕半点的动摇! “今儿个我便把脸面豁出去了,”端妃攥着丝巾的手越发握紧,粉唇亦抿成一抹倔强的弧度。 “我欲投靠太子已久,你只管说可或者不可。” 姚思浅听后,丝毫不显惊讶,甚至隐隐含着笑意,仿佛一切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端妃无子,来日若是新帝登基,她作为先帝遗妃可谓是处境寒凉,任人处置,岂能不预先筹谋后路? 姚思浅抬起葱白细嫩的手指,轻轻覆在腕上的贵妃镯,把玩了会才道:“我私以为并没有结这个盟的必要。” “但同时我也可保证,若是你所担心的那日当真到来,我会许你个安稳的余生。” 犹豫一阵,端妃终是咽下气来,接受了这个提议。 …… 姚思浅回东宫后,先去往书房瞅了瞅,便见魏旻言笔头微顿,回锋一收,连二度确认都不必,径直把那本批好的奏章往旁边一扔。 他今日似乎格外专注,任姚思浅在眼前晃来悠去,也不抬头。 此时,魏旻言神情肃穆。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大片大片的低气压笼罩其上,连带着周围的气温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可当姚思浅细细打量过后,却发觉魏旻言连眉头都没皱,反倒缓缓地舒展着,压根儿就不见忧心的样子。 眼下,情况肯定是十分火急的,但他却充分显现出一国储君该有的深沉,内敛。 姚思浅不禁回想起,方才在缀霞宫门前,端妃似笑非笑地说道:“夫妻相这个词儿,太子妃可曾听过?” 一顿,她几乎毫不讳言地说道:“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认为太子爷是娶了个软绵绵的小白兔入门,没城府,好拿捏,结果……” 端妃轻轻地“啧”了声,不再继续往下说。 思及此,姚思浅重新把视线落回那头“大灰狼”身上。而魏旻言碰巧仰起头,懒洋洋地问道:“发什么怔,嗯?” 姚思浅闻言,立马连蹦带跳地跑上前,小小的脑袋依在魏旻言肩头,撒娇道:“你瞧,我像不像是那种入了狼口的貌美小白兔精?” 魏旻言:“……”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窝里的小白兔便自顾自拿起摆在面前的奏章。 翻阅半晌,姚思浅忍不住疑问出声,“明明前两日才道控制住了灾情,这会儿却又改口说蔓延开了,说辞是否有些反覆?” 虽说女子不得干政,但魏旻言从来也不用宫规约束她,反倒放任着姚思浅,将案前那一摞摞的奏章看了个大半。 到后来,姚思浅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各地官员们那些文诌诌的词儿,繁复又不实。 姚思浅不曾读过这般正式而艰涩的文书,这时早已失去耐心。 每本只看了眼开头,匆匆扫过内容便重新阖起,嘴上止不住地碎语道:“这一本本的奏章,所谈皆是关于灾情之事,半句都没有提到不久前刚结束的战争,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件事似的。” 话音落地的刹那,魏旻言心神略有恍惚。接着,他猛地扳扯过她的细肩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啊?” 姚思浅虽然不解,却也顺从着他的意思把话复述了遍。 说到最后,她的双唇因恐惧而微微张着,娇艳欲滴的唇瓣慢吞吞地吐出两字,“坏了。” …… 一步入金龙殿,周围的纷纷扰扰顿时变得肃静,凝寂。 周瑞海乍听闻这串熟悉的脚步声,便急忙回过头,点头哈腰着道:“婕妤娘娘。” 然而,江茹诗却连半分多余的目光也不给他,只冷冷地说道:“等会儿别让任何人进来,知道么?” “诶,奴才省得。” 不待他尾音落下,江茹诗砰地一声把门带上,径自将人和声皆隔绝在外。 见状,饶是周瑞海修养再好,亦不由脸色微变。 他在御前当差二十余年,连皇上都体恤他的辛苦,更何况后宫里这些妃嫔?无一不是上赶着巴结的。 像江茹诗这般,敢甩他脸色的当真少之又少。 周瑞海不禁擦了擦汗,天知道这个江婕妤是给皇上下了什么蛊?竟令皇上如斯着迷,任凭旁人如何劝说,都听不进耳。 而此时,江茹诗正提着过长的裙摆,跨进寝室。 闻声,皇帝迟而缓地偏过头来,见她今儿个脂粉未施,素面朝天的模样,只觉得更能凸显出其天生丽质,不由出言夸赞道:“爱妃之美,正是胜在这种清纯的气质。” 江茹诗唇角微勾,突然冷笑起来,阴凉的气息顿时从周身散发而出。 “想不到,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能这般好兴致地与小妾调笑,果然当皇帝的都心大?” 说完,江茹诗慢腾腾地坐下,目睹着皇帝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化。由白发青,再由青转紫,最后气得面目通红,唇舌打颤,“放肆!” 这声喝斥近在耳旁,震得她薄薄的耳膜颤了颤,可江茹诗却毫无收敛之意,反而越发讽刺地说道:“皇上只怕是越老越糊涂了。” 江茹诗目光一凛,旋即盯向他来,“灭族之恨,岂能轻易忘怀?” 她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江妃该死,可亲口下旨抄家的你也该死!若非你当年偏信小人一面之词,又怎会造成我全家流落?” 皇帝听罢,怔了半晌,心底禁不住一阵发毛。 他像回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眸,猩红着一双眼睛问道:“你这些天喂给朕的汤药里……”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7节 江茹诗仰着头,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你总算想到了。” 接着,她将双手摊开,十指红蔻丹随即映入眼帘。那抹灿若朝霞的火红,这时一看,却像是沾满了浓稠稠的鲜血般,怵目惊心。 “那是江南独有的秘药,药性强烈,毒发者必死无疑。” “唯一的缺点,就是引出毒素的过程十分漫长,需得每日一剂,服足七七四十九天……” 闻言,皇帝吓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连忙面朝向外头高喊道:“来人!” “妾忘了提醒皇上。” 江茹诗鄙夷地看着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儿,艳唇轻启,“倘若情绪波动过大,或者不慎动了怒气,那毒素便会迅速贯穿五脏六腑,致人于死。” 话声刚歇,皇帝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 是夜,整条怀德东街静悄悄的,连巡逻守卫的呼吸声皆清晰可闻。 由远而近,一声紧过一声。 英国公正欲就寝,忽见一道黑影破窗闯入,捎着剧烈的血腥味儿。 他猛地回身,恰好对方也转过头,气息一屏,他飞快地出拳抵上那人的喉间。 正欲掐紧,却见对方闷声开口,“父亲。” 英国公当即松开手,眉目间难掩惊讶之色,“时安,你这孩子怎么……” 语气微顿,他视线顺势往下瞟,才发觉姚时安仍身着军中统一的袍服,肩膀宽松,窄腰紧束,端的是英姿挺拔。 然而,除了衣衫,他的裤腿处亦沾染着斑斑血污,把棉质的衣裳染得乌黑。 毫无伤口,却浑身是血。 英国公几度张嘴,可开开合合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完整的字句。 姚时安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颤巍巍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逼出这几字。 “任……任帆是三皇子安插在军中的棋子。” “如今,他领着北芩的五万战俘杀回京城了!” 英国公费了数秒钟听清这句话,又耗上近一分钟理解他的意思,脑海中顿时嗡嗡地响个不停。 姚时安见他精神恍惚,似是走了神,不由攥紧父亲的双肩死命摇晃,面上青筋挑起。 “反了,三皇子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一天,我表演个旋转暴风哭泣,下跪认错! 下章没意外是明晚更新,灾难过后给个甜甜甜~ 谢谢 不哭的鱼 的5瓶营养液。 第65章 尘埃落定 魏旻言起身, 抓住挂在椅后的狐皮大氅,往身上一披便冲出院子,喊了声“梁湛”。 话落, 梁湛很快现身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应道:“臣在。” 时间紧凑, 魏旻言并不打算多说废话,撇开了原因以及目的, 径直说道:“你立刻领着亲兵把守着东宫,记住, 片刻都不许离开。” 他顿上一顿, 语气里包藏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什么都可以退让, 唯独她, 千万要保护好。” 方才魏旻言步伐跨得极大,姚思浅压根儿就跟不上, 好不容易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谈妥了。 她不禁轻声问道:“要去哪?” 声音细小,听起来怯怯懦懦的,魏旻言没忍住皱了皱眉, “金龙殿。” “哦。”姚思浅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而后极其自然地挨近几步, 走在他的身旁。 她的小动作,看得魏旻言很是无奈。 小姑娘现在连征求他的意见都省略了,仿佛他走到哪儿都应该带上她。 魏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 拿出比哄孩子更多的耐心道:“念儿,听话。” 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让姚思浅黑亮的瞳孔忽而紧缩。 他那沙哑,又带了点儿压抑鼻音的嗓子,不断在她耳畔回响着,似牵不断的藕丝缠缠绵绵。 不待姚思浅反应过来,魏旻言又继续说道:“事情没有那么巧。这回南方的灾情很可能是个幌子,只为用来牵制众人的注意力。而背后真正的目的,是借机操纵北芩那群战俘。” 姚思浅听后,神智尚是清醒,便问道:“所以,你认为我待在这儿会更安全?” 她这话儿难免有些明知故问。 魏旻言唇间溢出一声轻哼,其余半个字都未多言,直接转向梁湛说着,“护送太子妃进殿。” 姚思浅广袖一甩,在半空中划开飘逸的弧度,散发着香。 她不待人请,掉头便往回走。 然而,刚迈开没几步,又忍不住回眸凝视着魏旻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梁湛自是看得出她不舍,正想劝说几句,却突然见姚思浅转头面向自个儿,口气温和而坚定,“梁侍卫,敢问一句。” “东宫的亲兵认得是人,还是虎符?若我手执左半个符,可否指挥这支军队?” 闻言,梁湛心下一凛,不自觉拔高音量地道:“娘娘!万万不可啊!” 姚思浅抬起头,盈亮的双眸毫不退缩地与他直视。 她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梁湛心里一阵发虚,不由撇开了头,嘴上却迟迟不松口。 半晌,姚思浅终于放柔声音道:“我也清楚女子持兵符不易让人信服,但是……” 她先缓缓气,才郑重地开口,“正如殿下方才所言,东宫这儿相对是比较安全的。对方不会耗费过多的兵卒,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所以这些守军已是足够。” “可殿下那边不同,比起我,他更需要你的帮助。” 梁湛听后,坚韧的身躯几乎不可抑制地震了两震,显然没有料想到面前这娇气的小姑娘,能说出这般思虑深沉的话儿。 她究竟知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若是兵临城下,她可否维持镇定?叛军的手段那样凶残,她有办法应对么? 饶是梁湛心中再多疑问,也禁不住姚思浅又一次软声说道:“梁侍卫,算我恳求你,别让他涉入半点危险。” 小姑娘咬着唇,别说落一滴泪,清澈见底的眼眸甚至连丝毫水雾都没有,压根儿不像殿下口中时常念叨着的爱哭包。 见状,梁湛顿时对眼前这位太子妃彻底改观。 从前他总觉得,自家殿下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尖尖上,捂着疼,可太子妃却无法给予相等的回报,实在不值。 作为行动派,梁湛甚至忿忿不平地跑到魏旻言跟前抱怨过。 然而,魏旻言听了却只是勾勾唇,好心情分毫不受影响。“感情这种事儿要的不是回报,而是回应。”一顿,“况且……” “人家一个小姑娘,把一辈子托付给我,难道不是最好的回报么?” 梁湛怔怔片刻,总算是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眉目一凛,语气认真地说道:“东宫的亲兵不同于普通军队,比起兵符,更以殿下的旨意为尊。娘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即便殿下不吩咐,他们也会拼上性命护着您。” 姚思浅颔颔首,又转身向红杏叮嘱道:“让奶娘把鑫哥儿和蓉姐儿抱来,快点儿。” 另一头,由于事出突然,宫人尚且来不及备轿,魏旻言只得一路疾行。 他长腿跨着大步,口中也没闲着,仔细张罗道:“你即刻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给康王捎个口信,让他领军护驾。接着,再去通知英国公府上……” “诶,奴才谨遵殿下意旨。” 小安子顾着低头赶路,竟浑然未觉前头的男子已经戛然止步。冷不防地,用额头撞上魏旻言宽实的后背,吓得他几欲当场跪下地去谢罪。 “哎呦,殿下……” 魏旻言陡然将目光移向远处,心中似在盘算着什么。半晌,他忽地调转脚步,硬生生转往反方向去。 “殿下!” 小安子脚步刚提起,却见魏旻言猛然回头,凛冽的面容仿佛霜雪扑面般,冷漠,不近人情。 “赶紧去,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后来的那段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魏旻言到底去了哪。 可等他终于到达金龙殿的时候,情况已是刻不容缓。 灯火通明的宫殿,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却无一人敢打破这片窒息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周瑞海才鼓起勇气上前。 然而他的小腿发沉,仿佛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每个步伐、每个停顿都显得无比艰难。 没走几步,周瑞海突然跪倒在魏旻言脚边,声音带着颤抖,“殿下!请殿下恕奴才直言!” “御医方才来过,说……说是皇上的龙体至多拖到今夜子时。” 闻言,魏旻言紧紧地闭起双眼,像是在隐忍着内心的愤恨。 他眉头深锁,像打死的结,额角的汗珠亦明显可见。 再睁开眼的时候,阴冷的视线扫过伫立在旁的江茹诗。 后者在见到他的开始,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改动过。这会儿感受到他凌厉的视线,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江茹诗当时入宫,虽怀着让皇帝和江妃以命偿命的打算,但对于太子夫妇却始终抱着歉疚。 思及此,她不顾身份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仰起下巴来,“妾任凭太子殿下处置。” 赶在这个当口,魏旻言自然没有多余的功夫与她算帐,随即扬声喊道:“把人押走。” 只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魏旻言压低嗓子,缓而沉地说道:“你可知道,自己这是为他人做了嫁妆。” 江茹诗愣了愣,却是茫然地问出声,“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探子慌慌张张地奔来。 他急得满头是汗,却腾不出手来擦拭,一路高喊着,“反了,寿王串通任将军谋反了!” 江茹诗目光错愕,显然尚未从这道消息带来的震惊中缓过心神。 而魏旻言已经拨开人群,走到探子的正前方,语气略沉,“任帆的军队如今到哪?京中百姓如何?”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8节 小探子颤巍巍的,因恐惧而有些话不成句,“兵……兵临京郊,眼瞅着到京城也不过再一刻钟的路程。” 他语气微顿,声音越发飘忽,“百姓们本来是背着包袱,四处逃窜的……” 听闻小探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倒让魏旻言抓紧了重点,问道:“本来,嗯?”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后来英国公世子带着三五个交好的世族子弟,出动府中精兵挡在城下。” “那些个为首的全是书生,压根儿就打不过任将军率领的将士!世子爷便玩弄着各种伎俩,绊住对方的脚步。” 讲到这里,那探子已是泪水纵横,情难自禁。 “世子爷说,扞卫家国这件事不分贵贱,也不分文武,打动了不少人民的心……” 魏旻言听罢,明显一怔。 仅凭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能够抵挡得住敌军的进攻?这分明是在为他争取调兵的时间啊。 仔细一想,魏旻言忽然发觉这件事有些古怪。 谋反的是寿王,可他自始自终都没有露过面,莫非…… 姚思浅敛下眼眸,目光落在儿女熟睡时恬静的侧颜,一切静好。可她仍旧高高悬着一颗心,无处安放。 突然之间,窗外响起刀枪剧烈碰撞的声响,鏦鏦铮铮。 伴随着武士粗鄙的喊杀声,激起开战的火花,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来。 姚思浅瞪着惊恐的双眼,顿时变得呆滞。 红杏出声叫唤不知几次,才逐渐将她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是好?可要派人去金龙殿通知殿下?” “您得尽快拿个主意啊,娘娘!” 姚思浅沉吟良久,再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势。 “红杏、青桃,你们听好了。” “等会若是情势不对劲,你俩便偷偷带着鑫哥儿和蓉姐儿从暗道中离开。” 红杏听后,赫然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武器交锋的声音近在耳旁,仿佛还能想像到战况的惨烈。 姚思浅咬了咬牙,一路推搡着红杏往里边靠,嘴上仍不忘解释道:“魏旻德称帝的前提,便是除尽嫡亲的血脉,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鑫哥儿。” 东宫十率的设置可比禁军十六卫,阶级森严,训练有素。 即便有近半散落在京畿各处,可剩余这八千左右的兵力,亦可与对方抗衡。 姚思浅本以为这个程度的守备,绝对能够支撑到魏旻言救驾归来,但结果却出乎意料。 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步步近逼,不知何时将要破门而入。 姚思浅从鬓边拔下根亮晃晃的发簪,簪面一晃,映亮了她清秀的眉目。 下一秒,她却反手把锐利的那端指向自己的颈部。 金质的簪儿抵在脖颈上,更衬托出她的肤白胜雪,纤瘦骨感。 比起落入叛军手中任人侮辱,她宁可自我了断,也不愿成为他们用来威胁魏旻言的棋子。 姚思浅脑海中有过千万种设想。 然而,当她真正看清楚闯进房门那男子的面孔时,所有的想法统统被击溃。只剩下一口气,从胸腔里缓缓流出。 苏景桓乍一撞见这副情景,不由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小ㄚ头,你可得好好活着。”一顿,“没了你,上哪儿再去找个新的国母? ” 话落,他也不待姚思浅回答,径直抛了件宫女服过去,“换上。” 姚思浅接过衣裙,并没有立刻开始更衣,反倒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苏景桓见状,迟疑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着背过身去,“我保证一眼不看,行吧?” “不行,出去!” 苏景桓拗不过她,只得走出殿外等候。 来时,因为急于赶路,他一切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射。 直到这会儿,苏景桓才静下心来反思自个儿的所作所为。 换作是以往,他接了旨意的当下,便该领着兵马赶往金龙殿护驾。可这回,他居然刻意绕了远路,只为瞧瞧她是否安然无恙。 思及此,苏景桓止不住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应该是病了,但他没想过痴情这种病还能传染。 好在他中毒不深,今日就当作最后一次的放肆,过后不再插足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循着声源望去,只见姚思浅款款地走来。 她的穿着没有一处出彩,可偏偏身段苗条,姿态婀娜。 从苏景桓这个角度来看,她的身后恰巧是白雪红梅,团团簇簇地拥在枝头,成了道艳丽的风景。 人比花娇。 他忍不住贪看了几眼,但仍旧抢在对方发现异状前收敛起来,小心翼翼。 …… 两人肩并着肩,穿过长长的回廊。 姚思浅从头到尾都低垂着头,紧跟在苏景桓身侧,一路上连脚步都不敢踏重,深怕引来追兵。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防堵不住躲在暗处的小人。 瞬息之间,廊柱后方突然有个叛兵持刀朝他们所站的方向急冲而来,气势汹汹。 苏景桓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紧接着,不待下属动手,他足尖点地一跃,挽手抽出藏于袖中暗器,射出。 前后仅仅耗时三秒钟,对方倏地头颈分离,满腔热血飞溅到四周,却半点儿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苏景桓收起袖摆,随即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待他再度提起步伐,才回想起来姚思浅还在身边。 这种画面对自己而言,已是见怪不怪,但姑娘家看来只怕过分血腥了。 苏景桓不禁侧着头,问道:“怕吗?” 他顿上一顿,伸出锻炼精实的手臂,“怕的话就抓着我。” 姚思浅见状,却只是摇摇头,“不怕。” 四目相对半晌,苏景桓望见她那双澄澈的眼瞳,似千年古潭般平静无波。的确不像是恐惧之人该有的样子,索性不再勉强。 继续前行一段路,便可发觉这条弯曲多折的巷道,正好通至金龙殿的东侧门。而魏旻言此时,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儿。 姚思浅几乎是在瞅见魏旻言的那刻,便不顾其他,迈开双腿直奔过去,扑进他怀里一通的哭诉。 “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我还以为……以为我要死了。” 她仰起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撞进他眼里,带着少有的脆弱,看得魏旻言呼吸一滞。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身前紧了又紧,纠缠不休。 “没事了,嗯?” 姚思浅分明听得清楚,却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锁骨里,半声不响。 魏旻言只得万般无奈地哄道:“用不了很久的,再多等一个时辰,然后我就带你回家……” 末了,他又抚着她柔软的发丝,耐心询问道:好不好? ” 话儿说到这个地步,姚思浅也知道耍赖需要适可而止。 更何况,她将来还要对他耍一辈子的无赖,也不急于这时,便乖巧地任由他牵着往正殿走。 …… 大殿之上的那张宝座,密密地雕刻着回旋盘绕的金龙,历代以来不知捆绑住多少君王。 而如今,坐在上头的男人正以单手撑头,半歪着身子,嘴角邪邪地勾起。那姿势,足以破坏整座宫室的庄严气息。 魏旻言见状,顿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你这副模样,即便黄袍加身也不像个皇帝。” 闻言,魏旻德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是被激起了怒气。 他连连吐了几口长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道:“我管他像与不像?只要权和势在手,谁见了我还不都得三跪九叩,呼声万岁? ” 听罢,魏旻言面色不改,仍旧以一副看猴子耍戏的神情笑看着他。 魏旻德心里本就窝了一股火儿,没处撒,这会儿他的种种挑衅都足以变成导火线,引爆怒火。 “魏旻言,你找死么?” 话落,魏旻德的注意力忽然毫无预兆地,转向了静静待在一旁的小姑娘,眼神阴鸷,语气却带了几分玩味。 “你不怕死,你这小娇妻难道也不怕吗?” 说完,他轻挑的目光扫过姚思浅全身,薄唇动了动,忍不住发出啧啧地两声。 “当真是像花儿一样娇美,杀了实在可惜,不如……送进军中慰劳将领吧?” 姚思浅长这么大,从未听人说过这般下流又肮脏的话,一时间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魏旻言更是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张嘴又道:“你真不是人。” 本来魏旻言还打算让他多得意一会,但这下他着实是片刻也无法忍受,立刻就想把这人丑恶的嘴脸给撕烂。 “来人,拿下叛贼。” 魏旻德这边人手并不多,但他却有恃无恐地斜坐在龙椅上,半点也没有挪动位置的意思。 “探子没有通风报信吗?如今城下有我五万士兵,他们攻破城墙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 “届时……”魏旻德语气微顿,看似认真思索着问题,“我该先宰了你,还是你的女人呢?” 眼瞅着他满脸的猖狂,魏旻言禁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为自己和这种蠢货是兄弟而感到叹息。 “魏旻德,你是不是忘了个人?” 接着,不待对方回应,魏旻言已经一步一步地逼近。 “这些年你和江氏左右逢源,四处结交朝臣,都是为着模糊焦点,掩盖这枚暗棋。” “我承认,我的确没有料想到你连父皇的心腹都有本事收买,还早早地在康王府上安插了内奸……” 话至一半,他忽然闷声笑了起来,“但你真的认为,只有你会下暗棋,而我不会替自己留后路吗?”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59节 话落,魏旻德猛地睁大双眼,脑子迅速运转着,却怎么都想不出自己遗漏了什么人。 就在此时,他的属下急急忙忙跑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禀告了几句。 大抵是因为殿中过于寂静,那人所说的话儿,竟一字不漏地传扬出来。 “王爷,事情不好。” “北芩的格格不知何时站到了城墙上,手持虎符,命令大军听命于她。” 闻言,魏旻德倏然转头,鹰似的利眸笔直地盯向魏旻言。 而后者,却只是慢腾腾地说道:“北芩的将士们,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地成为战俘。你认为这下,他们会听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大结局啦,甜文作者保证治愈! ?下面是推文时间,《太子喂养指南》by寒土 谢毓为了某个约定,学点心八年,即将大成之时,被爹娘打包送进了宫,成了东宫的厨娘。 她的服务对象太子爷清冷端方,把苦药当水喝也面不改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嗜甜之人。 谢毓本准备混吃等死,却不知怎么的就得了太子的脸—— 一路上从太子宠婢,到东宫女官,再到皇后娘娘。 谢毓总是惶惶然,觉得自己莫不是新帝竖给反对派的靶子,哪天就会被推出去挡枪。 新帝无奈地将她抱在怀中,心道,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朕上哪去找个会为朕少时一句话吃上八年苦的傻姑娘? cp:药罐子苦味太子爷x点心大师甜味小厨娘 (宋衍x谢毓[欲]) 第66章 大结局 魏旻言目光一点一点的冷下。 他着实不想再与这人多说, 哪怕只是一个字,索性直接吩咐道:“把人嘴巴堵住。” 魏旻言原来盘算着先把人押入大牢,择日再公开处刑。不曾想, 姚思浅却突然出声道了句, “等等。” 紧接着, 超出众人意料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只见那个身量不高,甚至可说是娇弱的小姑娘三两步走上前, 啪地一声打了他个响亮的耳光。 这还不算完。 随后,她又揪着魏旻德的衣领, 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声音清脆嘹亮,响彻于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我不管你是想当皇帝, 还是想当乞丐。” “你作为大胤的皇子, 从小享受着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尊贵荣华,不知满足也便罢了, 竟还带着敌军攻回己国。” 话落,姚思浅总算肯松了手,硬着声说道:“你根本不配为人。” 别说在旁的亲军看傻了眼,连魏旻德本人都险些忘记脸颊火辣辣地疼, 茫然地张张嘴。 整座殿内, 也唯有魏旻言还笑得出来。他这个小妻子啊, 胆子就是比旁的人大,敢说敢做敢……耍赖。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小姑娘像脚底抹了油似的, 拔腿就跑回他的身旁,温声细语地问道:“我这……应该没触犯哪条律例吧?” 魏旻言嘴角噙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心想道:哪里有人打完、骂完,心情畅快了,才知道担心的?可不就仗着有他当靠山么。 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变成“犯的,回去家法处置,床上那种。” 说完,魏旻言把面朝向梁湛,语气早没了前一秒的温柔,只沉沉地说道:“这里的事儿麻烦你负责善后,我先去瞧瞧父皇。” 闻言,梁湛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自家殿下连称谓都改了,这口气着实是拿他当自己人,忙不迭躬身应是。 …… 姚思浅忽然抬头望天。 只见天边仍残留着浅浅的霞光,像团红色的胭脂,氤氲开一片轻柔。 夜幕逐渐垂下,它却迟迟没有散尽,只在天空的角落飘飘忽忽,没个着落。 姚思浅窃以为,眼下的皇帝就好比是那抹霞光,飘渺不定,却又保留着最后的顽强。 直到,仅存的一点颜色也被漆黑的夜色包围,那片晚霞终于彻彻底底地消失在眼前。 她陪同着魏旻言,在金龙殿守了整夜,晚膳水米未进。 而正如同御医所言,这位执掌天下二十余年的天子并没有熬过子时,反倒恰恰在前一刻断了气。 昏迷,至永久沉睡,过程中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时间,魏旻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过往的回忆顿时皆涌了上来,在心头盘旋好久,好久。 而后,他轻轻闭上眼,感受到身旁的姑娘正紧攥着自己的手。似想透过这个动作,把掌心的温度全传递给他。 魏旻言下意识地回握,手指微微蜷起,沿着她的指根,指侧,指尖,一寸寸地摩擦。接着,他缓缓睁开双眼,幽深的眸子中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那一刻,魏旻言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她了。 …… 正值国丧之时,朝中一切重大事务皆需由太子出面打理。 作为胤朝即将继任的君主,天下无数双臣民的眼睛尽盯着魏旻言不放,片刻不容歇息。 好在大行皇帝早在病危时,不顾忌讳,命令礼部即早拟定新皇登基的各项礼仪及程序,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有关政权更替的事宜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姚思浅由宫娥伺候着穿上缟衣,头冠则缠了长条白布,面容素净。 内命妇以她为首,乌压压地跪在先帝的灵柩前,行礼、守灵。 丧钟被人敲响,一下一下,回荡在刚平定战乱的京城上空,悠扬而深远。 数以万计的臣民聚集在城门前,行号巷哭,震撼人心。 仿佛是意料之中,却又有些出乎意外的是,满宫的先帝遗孀,唯独苏皇后一人因悲痛过度,数次昏厥。 两人少年夫妻,虽然未能恩爱到老,可到底也只有她尚能念着先帝昔日的好。 …… 转眼间,丧期悲伤的气氛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帝登基的喜庆。 朝臣们一张口,就是各种歌功颂德的词儿。 即便是向来自诩清高的内阁学士,亦纷纷提笔着诗,措辞尽显盛世的华丽风格。 魏旻言今儿个隆装盛饰了一番,明黄色的刻丝礼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 他的身材本就高挑,龙袍加身后,越发显得高不可攀,只可仰望而不得触及。 魏旻言将发丝用九珠冠盘起,眼前密密的垂珠遮挡住他大半的视线,却不妨碍他凝向正前方的目光。 仪式仅差最后一步,便告完成。 他在等,等那个足以与他并肩站在顶端的人儿出现。 兴庆宫中,鞭炮正噼里啪啦地爆着火光。而龙吞夔护的烛台摇曳着暖洋洋的红光,在女子曳地的凤袍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圈,夺人眼目。 姚思浅越过跪了一地的官员,稳步踏上台阶,往前走去。 这时,姚思浅脑海中对于母仪天下早已没有半点儿想法。她所渴望的,仅仅是陪在他的身旁,终生不渝。 于是,在这个礼教森严,视女子为男子附属品的年代。 新帝荣登大宝后的首道圣旨,却是废黜六宫,三宫六院,只她一人。 …… 五年的光阴,一眨眼便晃了过去。 七月的天,空气仿佛流淌着火焰般,炎热难耐。即便屋子的四周皆摆了冰块,也无法轻易降下温度。 姚思浅禁不住皱了皱眉。 偏偏面前这一窝的孩子,压根儿丝毫未觉她的不悦,仍旧继续大声争执着,惹得她火气蹭蹭直冒上来。 “全都给我住嘴!” 魏延熙这孩子天生的胆小,突然被她这么吼一嗓子,就有些畏畏缩缩的,语气怯弱地说道:“皇后娘娘,延熙没有胡说……太傅昨儿个真的教导清和郡主,女子要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姚思浅目光落在正开口说话的男孩儿身上,见他这般容易胆怯,丝毫没有承袭皇室子弟的骄矜,心情复杂。 魏旻德去得早,姚思浅一方面怜惜熙哥儿年幼丧夫,另一方面也是不愿见那样兄弟反目的情节再度发生,扰民生息。 因此,她时常把这孩子带在身边,视如己出般的疼爱。 再加上,她哥哥和公主虽然成婚的晚,但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很快超越了他们的进度。 清和郡主,正是他们二人的长女。 姚思浅还未想清楚,该如何回答方才的问题,便听得魏延鑫嘴里嚷嚷地道:“且不论,太傅是否有说过这件事,但我父皇可是亲口说过好几次的。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那么多次,说咱家是姑娘作主!” 闻言,姚思浅突然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她歪着头打量鑫哥儿,左看右看,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母后曾说过,魏旻言小时候沉默寡言,明明品行才学样样都好,可性子却有些孤僻,总是不太肯搭理其他同龄的孩童。 然而,鑫哥儿一张小嘴天天像开连珠炮似地唠个不停,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 姚思浅内心正纳闷着,身旁的国舅母柳氏忽而捂嘴笑了起来,“大皇子真是像极了你小时候,歪理儿一套一套的,私塾先生每每都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姚思浅:“……” 说到一半,魏旻言碰巧负手踱步而来,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开朗。 “朕早在之前就说过,鑫哥儿的性格似皇后,反倒蓉姐儿更像朕几分。” 闻言,反倒是魏延鑫不乐意了。 他打小便拿父皇当作榜样,酷爱模仿魏旻言的言行举止。这会儿,却被自己心目中的神给否定,自然立马冲上前去,扒着魏旻言的裤脚不肯松手。 魏旻言耐住性子,弯下身来,半哄半骗地附在魏延鑫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又拍了两下他的小脑袋,道:“去,和兄弟姊妹们到外头去玩儿。” 魏延鑫重重地点了点头,刚转身,便一溜烟地跑走。 当朝太子是个妻奴 第60节 待这些个调皮鬼离开后,魏旻言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姚思浅旁边,伸出大掌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叹了口气道:“你如果能像鑫哥儿那般黏朕该有多好。” 姚思浅余光瞥见柳氏憋着笑意,撇过头去,不由羞红了脸,娇嗔道:“当着娘亲的面,好不害臊。” 魏旻言笑着,手一抬,指尖勾上她光洁的下颚。 他不言语,可姚思浅心下却明白。 从以前到现在,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宠爱向来张扬,丝毫不知收敛,一宠便宠上了天。 姚思浅皎莹如雪的小手,轻轻搭上魏旻言的手背,像猫儿似的挠了几下。 “我们也去散散步,可好?” 皇城南边建置了座八角凉亭,专供帝后二人歇息。从这个位置往下眺去,碰巧能将御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只见魏延鑫等人四处追赶跑跳,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 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魏延鑫脚步敏捷,一路上都跑在最前头,还不忘时时回头看其他落后的兄弟们,嘴里催促道:“你们快点儿啊。” 话音落地,他才转回头,却见前头不远处的转角刚好拐出了个姑娘。 距离太短,他压根儿来不及煞住步伐,便直直地撞了上去,把人姑娘冲撞得给扑倒在地。 姚思浅惊惶不已,下意识便站起了身。 紧接着下一秒,那姑娘就仰起粉团子似的小脸,哭得可怜兮兮。 相比起来,魏旻言显得镇定很多。 他方才看得仔仔细细,魏延鑫赶在落地前,早已伸出右手小臂撑在姑娘身下。因此,两人应该都没有磕着摔着,只不过是受了点儿惊吓。 果然,魏延鑫起身后,仅是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起来并无伤痛。 姚思浅顿时松了口气,正欲收回视线,却看魏延鑫这别扭的孩儿弯了弯腰,凑近那甜甜的姑娘面前,拙劣地哄着人。 末了,还从袖中掏出两颗糖递给对方。 见状,姚思浅憋不住笑了起来,口中发出啧啧地两声。 “这孩子,真不简单啊。” “小小的年纪的就懂得给点甜头,堵人的嘴。” 魏旻言不作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半晌,姚思浅忽然合起双唇,与他四目相对。 在魏旻言明净如黎明的眼里,她清晰地望见自己的笑靥,一点一点绽放开来。 姚思浅当时就想,若是能够这么住进他的眼里,再住进他心头每一寸,该有多好。 她这个幻想,虽然没能成真。 但在往后的数十年间,不论她想要的是天上星,或者海底月,魏旻言都会二话不说地捧到她面前。 百年以后,人们仍时常将这对帝后间的爱情故事拿出来念叨,且最后都不免磋叹一句—— 愿世间女子,都能活成姚皇后的模样,不争不抢安静盛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路相伴,无以回报,只有继续码字啦疯狂比心! 这次的新文是个帝后追妻火葬场的故事,求收藏呀=3= 【文案一】 当今皇后娘娘脾气大,性子倔,没有半点国母该有的宽厚大度。 但亲眼见过蒋琬琰的百姓皆道:假的! 皇后娘娘娇娇软软,跟天上的仙儿似的,造谣污蔑者死不足惜! 作为消息源头的皇上,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知情的小德子连忙拿了件毛毯过来,谁让皇后娘娘昨日夜里又把皇上锁在门外了呢? 【文案二】 这个年头,皇帝不好当。 金屋藏娇过了时,皇上索性把自个儿藏进了娇后的屋里,每天腻腻歪歪。 终于有一日,蒋琬琰被黏的烦了—— 怎么做才能暂时失宠?在线等,挺急的。 #当个皇帝如此卑微# #皇上今天也死皮赖脸的扒着皇后了# 另外这本预收,有兴趣再看就好,么么哒~ 宁朝贵族之间,有项极为羞耻的婚姻制度。 但凡名门贵女成亲,皆会把自个儿屋子里相貌拔尖的侍婢,提前两三日送至姑爷府上。 以测试姑爷的人品,以及……身体素质。 而盛沅锦,就是这个弱小无助但貌美的试验品。 当晚,她全身裹着被褥被送进本朝第一权臣武贤王的房内。 盛沅锦以为自己免不了要受些折磨,却不想,那暴戾的男人仅是轻琢着她勾人的眼,说道—— “别怕,本王疼你。” 这场婚试着试着,武贤王连景淮觉得不过瘾。 最后,他居然把堂堂郡主给退了婚,为她的小婢女铺上十里红妆,千娇万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