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说谎 第1节 ?《说谎》 作者: 春天不见你 文案: 1 那天黄昏,宁樱看见江措漫不经心锁好了前门。 少年单独叫住了她:“宁樱。” 宁樱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吗?” 少年一步步靠近,她心跳如擂,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什么地方惹恼了这位大少爷吗? 忽然间。 少年往她怀中塞了满满一罐糖,他精致的脸落在夕阳余晖里,俯身往下,气息灼灼。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你要当我的女朋友,试试吗?” 宁樱傻傻愣住。 他的耳朵有点红,表面却非常的从容: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2 大学毕业,重逢之后。 一次偶然,宁樱不得已搭乘前男友的顺风车。 驾驶座上的江措忽然弯腰朝她凑近,俯身的瞬间,宁樱心跳漏了一拍,纠结要不要推开他的时候,男人淡定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忽的。 耳边划过一声低哑的轻笑,他淡淡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了?” 宁樱抿唇:“没有。” 他意味深长:“噢。” 到家之后,江措在楼道口叫住了她。 他漫不经心,低沉的嗓音轻松而又真诚:“刚才在车里——” 停顿不到半秒,他慢慢地,确保她能听得清楚:“我确实很想亲你来着。” 深情拽比大少爷vs腼腆甜妹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主角:宁樱江措 ┃ 配角:围观爱情的朋友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爱你是谎言。 立意:坚持就是胜利 第一章 : 我对你的爱已经分化为日子和书信, 钟点和诗句。 ——2015年3月14日。 ——江措摘抄。 * 春夏相接,烈日浓稠,天气潮湿炎热,炽热的太阳将人从里到外晒得黏糊糊的。 傍晚时分,天空被浓郁的夕阳余晖渲染成浓郁的金黄色。 宁樱刚到家不久,弯着腰在玄关处换上拖鞋。边走边脱,朝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水流冲走满身的疲倦。洗完澡后,宁樱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关掉浴霸,水声止歇。 宁樱用浴巾裹住身体,光脚走到玻璃镜子前,用湿纸巾擦干净镜面上氤氲的雾气。 镜子里的少女,年轻漂亮。 二十二岁,还有满满的胶原蛋白。 宁樱回到卧室,换了件干净的白t恤。贴身的浅色高腰牛仔裤,棉质的t恤下摆懒洋洋打进腰间,衬得身材腰细腿长。 她头发半湿,发梢滴着水珠。 宁樱用毛巾包住湿发,弯腰蹲在衣柜下方的抽提前,正准备将吹风机拿出来。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系统自带的默认铃声打破卧室里的静默。 宁樱起身,不慌不忙摸到床头柜边的手机,接通电话。 那头响起了房东的声音,干净清爽,利落悦耳: “你好,宁小姐,慎重起见,有件事我还是得提醒你。” 宁樱握紧手机,心弦跟着紧了紧,她对房东的电话总是抱有几分警惕,这几个月租房子的事情已经将她折磨的心力交瘁。 她十分警惕,声音极淡:“好的,你说。” 过了几秒钟,男人清咳两声,像是欲言又止:“算了。” 如临大敌的宁樱:“……” 男人讪笑:“还是见了面再说。” 宁樱有种被戏耍过后的恼怒,她今天本来就很累,情绪不是很好。此时被人故意吊着胃口,心里多少也有点暴躁。 她是一个月前从锦川市搬回苔青市,辞掉工作,退掉房子。仅带着用了四年的行李箱,坐上回程的飞机,回到了苔青市。 宁樱毕业没多久,社会经验有限。从某个租房软件里租了房子,两室一厅,她睡主卧,室友睡次卧。 押一付三,毕业生还有一个月的租金补贴。 室友也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生活习惯良好,除了每天晚上都会带男朋友回家。 小公寓,隔音效果差。 每到深夜,宁樱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时常睡不着觉。 幸亏他们每次时间都不长,通常五分钟内就能消停。 然而,室友的男朋友,是个自信的男人。丝毫不怕被隔壁的她听见悄悄话,声音不大不小,穿透隔音板传到她的耳里: “薇薇,我们再来最后一次。” 宁樱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子里蹦出五个字——又菜又爱玩。 她坚持了半个月,忍痛花一千块买了降噪耳机,自此耳根清净,再无噪音。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房子还没住满一个月,租房软件暴雷,三个月的房租打了水漂,房东上门收房赶人。 宁樱这回吃了教训,直接找了靠谱的直房东,重新租了房子。 新租的房子,也是两室一厅。 她依然睡主卧,次卧还没有租出去。 宁樱这次更加谨慎,仔细看过合同条款和各项证件,才签了字。 房子装修极简,性冷淡风格。客厅的玻璃柜里摆了一柜子的钢铁侠手办,除此之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在这套公寓住了小半个月,总体还是满意的。这里治安良好,交通便利,离她的新公司很近,走路仅需十分钟。 租金便宜,每个月一千五,包水电和物业。 如果可以,宁樱目前还不想搬家。 挂断电话,她回过神来,弯腰找到吹风机,解开头上包着的毛巾,开始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不小,除了耳边聒噪的风声,完全听不见门外的动静。 密码门锁滴滴响了两声,一双漂亮干净的手拧开门把手。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黑色皮鞋踩在玄关处的浅白色大理石板上,脚步声落地清脆。 男人身材挺拔笔直,裁剪合适的西装裤下映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用料精致的白色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微开,袖口微微卷起,手腕削瘦苍白。 他弓着腰,从鞋柜里捡起双拖鞋,动作不徐不疾,换上拖鞋。 男人换好拖鞋,直起腰背,忽然间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呼呼风声,男人脸色微顿,他轻挑眉梢,走到门外重新看了眼门牌号。 数字是对的。 5栋201。 他的家。 男人扯了扯嘴角,关好房门,趁手拿起鞋柜旁边的雨伞当做武器。冷冷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 卧室房门就在此时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吱”的那声仿佛格外漫长生涩。 男人撩起眼皮,闻声定定望去。 猝不及防撞入一道熟悉的眼睛,少女眼眸乌黑、纯净而又生动。 她似乎也很意外,起初两秒表情呆滞,待看清楚站在客厅里的男人,眼神就从愕然恢复的平静。 宁樱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她默默攥紧手指,眼睫轻垂,遮掩眼底的慌张。 说谎 第2节 她用指甲狠狠掐了掌心,痛感叫她认清这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宁樱和江措已经有三年没有联系过。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年未见的前男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的家? 宁樱抬眸,鼓足勇气平静与他对视。 江措的眼神幽深、晦暗,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一潭深水。 男人轻扯嘴角,似笑非笑,颇有些嘲弄的意思。他比高中,又长高了几公分。挺拔修长,面容俊朗。 江措以前就比别人长得好看许多,样貌出众,身材优越,眉眼映着山水琥珀,精致漂亮。 他不动声色站在那儿,身上清冽的气息就似雪山青松。 时间仿佛定格。 狭小的卧室仿佛被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围剿。 宁樱深深呼吸,等到心跳平静。 她往前走了两步。 觉得不够。 又继续向前两步。 宁樱抿唇,声音淡淡:“你怎么在这儿?” 她是硬着头皮问完这句话。 毕竟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前男友。 关系多少有点尴尬。 江措仿佛听见了句笑话,嘴角扯起淡淡的笑,意味颇深反问:“我怎么在这儿?” 男人呵了声。 嘲讽感扑面而来。 江措说:“这里是我的家。” 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在我家?” 宁樱下意识否认:“这是我家。” 江措:“?” 宁樱停顿下来,觉得有必要将事情解释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在心里斟酌好语句,好声好气和他说:“这是我租的房子。” 这句话落地,静默良久。 男人缓缓扯起淡笑,略有些玩世不恭:“不可能。” 宁樱听见他斩钉截铁抛出的三个字,愣了一愣。 他好像很不想再见到她。 态度并不友善。 宁樱自认他们当年分手的不算太难看,没有误会,没有说不清楚的剪不断理还乱。 和平的、友好的分开。 江措紧接着说的话把她从回忆里扯了出来。 男人冷冰冰吐字,正经的不得了: “我租谁都不租你。” “……” 也许他还在记恨当年被她甩了的事情。 说实话,宁樱头有点痛,两次租房都不太顺利,或许她就不该回苔青市。 其实以前,江措对她不太会如此。 虽然他说话确实总是一针见血,有时会让人觉得刻薄。但在她面前,从不会这样。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当年的清俊少年多了些以前没有的锋利感,瞳仁漆黑,淡淡的眼神里藏着锐利锋芒。 以前张扬的少年。 如今沉稳内敛却又盛气凌人。 宁樱忍不住问:“你真的是这间房子的房东吗?” 怀疑的语气,不像是礼貌询问。 更像是在说——你真的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吗? 市中心,二环,平层公寓。 她知道他家境好,但也没想到他的家境如此富裕。 几年不见,或许可能是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奋斗而飞黄腾达。 “你很失望?”江措挑眉:“抱歉,我江某人现在确实混得人模狗样。” 说完,他的眼神在她全身上下扫了扫,男人的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缓慢吐字:“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你现在这种行为。” 宁樱费解,蹙起秀气的眉毛。 “什么行为?” 江措轻笑,眉梢跟着浅浅的笑弯了起来。 “你我心照不宣。” “……” 简单的六个字翻译过来可以理解为—— 你踏马的分明是追到我家来高攀我这棵回头草。 宁樱为了表明清白,走回卧室,从抽屉里翻出她和房东签订的租房合同。 江措翻阅过合同过后,看清甲方的名字,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之前江措把这间公寓借给顾舰明暂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省得浪费。 没想到,顾舰明帮他把房子租出去了。 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竟然还租给了宁樱。 顾舰明被江措一通电话叫到了公寓里,他看着脸色冷淡的江措,尴尬笑了两声,随后把江措拽到旁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我看她是你前女友,知根知底,保管稳妥。’ “……” 过了一会儿,江措皱着眉,似乎很不耐烦,“合同签了多久?” “一年。” “每月租金多少?” “一千五。” “你贱卖?我什么时候改行做慈善了?” 顾舰明也有点不耐烦,声音难免高了几分,“你别演了,你前女友的照片都被你舔的包浆。” 顾舰明和江措是大学室友。 他们读的是军校,外出管理严格。 所以当年他们谈恋爱时,顾舰明也没有机会见到江措的女朋友,只在江措的钱包里看见过她的照片。 也只有那一张照片。 被江措拿着翻来覆去的摸。 声音不小,宁樱也听见了顾舰明说的话。 江措明白怎么回事后过河拆桥叫顾舰明滚蛋,顺便让顾舰明把房租退给她。 顾舰明调侃,“这还不是慈善呢?” 江措利落关上门,让他滚远点。 等顾舰明离开,他则慢悠悠走到宁樱面前,“行了,我知道了。” 宁樱嗯了声,心里已经在想解除租房合约的事情,不知道江措能不能看在他们同窗一场,在不扣租金的条件下点头答应她无理的请求。 她张了张嘴,解约的话涌入嘴边,被他懒洋洋打断。 男人轻扯嘴角,双手插兜自有一派高贵冷艳,刻意拖长了声音: “那就重新隆重自我介绍一下。” “以后我就是你的——” “房东——” “爸爸。” 第二章 春天你还没来,夏天我还在等。 ——2015年3月15日。 ——江措。 * 和江措分手的那天夜里,耳边是夏夜的蝉鸣。 盛夏晚星烂漫滚烫,月光拉长他的身影。 说谎 第3节 少年低垂眼睫,安安静静站在寂寥炽明的路灯底,眉眼挫去傲气,轻扯嘴角,笑容苦涩。 少年本该神采飞扬,平淡的声音却透出几分脆弱颓败,嗓音沙哑,如同被磨破了的韧带。 “能不能再给我——” “一个机会。” 宁樱回神,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五官和年少时相比较几乎没有变化,清冷疏离的眉眼依旧存着少年独有的傲气锐利。 她无声捏紧手指,张了张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宁樱觉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解除租房合同对江措来说并不会让他蒙受极大的损失。 她可以不要押金,只退给她一年的房租就好。 房子她今天就可以再找。 毕竟。 租住在前男友的房子里。 十分的尴尬。 男人微挑眉梢,他生了双薄情冷漠的眼睛,微弯的眼尾让他这双晦暗如海的眼眸生动几许。 他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一脸我倒也看看你还能放出什么屁的神色。 宁樱抿了抿唇,良好的教养让她开口说话之前都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客套:“可能这个要求在你看来有些无理。” 她深呼吸,一鼓作气往下说:“既然你无意出租,我们可以解除租房合同。” 话音落地,万籁俱寂。 客厅的落地窗外透入的阳光懒洋洋照在他身上,男人面无表情,起初的那点冷笑都逐渐消失,嘴角抿成一条绷紧的直线。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措漫不经心扯了扯嘴角,衔着讥讽的浅笑,中肯评价道: “你也知道你的要求很无理。” “……” 江措撩起眼皮,漆黑的眼珠在阳光照射下似是琥珀,缓缓吐字:“你想毁约?” 宁樱耐着性子解释:“是和平解除合同。” 江措:“我不同意就是你单方面毁约。” 宁樱:“我可以不要押金。” 江措:“我缺你这几个钱?” 宁樱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恨当年被甩的仇,故意在为难她。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耐心要比平时差了那么一点。 她绷着脸:“和平方式不行,你喜欢来硬的,我也没有问题。” 这句话落地,他们两个人都陷入诡谲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江措掀了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一本正经低声问她:“哪种硬的?” “……” 江措故作叹气,微微蹙眉,仿佛面前的她是强人所难的恶霸,他懒懒拖着声说:“毕竟我如此娇弱,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做点什么,我也无力反抗。不过像我这样的天资绝色,已经习惯了被你——” 停顿稍许,话锋一转,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缓慢清晰吐字:“被你这样对我见色起意、念念不忘的人蹂.躏。” 几年不见,宁樱竟然不知道江措竟然对自己有这么深的误会。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蹂.躏他的想法。 奈何江措已经认定是她居心不良,对他本人另有图谋。 她尚未解释清楚自己清白,江措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用狡辩了。” 宁樱决定等他冷静点,再和他好好谈谈。 江措双手插在裤兜,看着无比散漫,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特别漂亮,“请你每个月按时把房租交给我。” 宁樱张嘴,试图在解约这件事上再作挣扎。 江措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在她开口前悠悠道:“没得讲价,一分钱都不能少。” 宁樱失语。 江措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冷峻的眉眼逐渐松弛,眼尾的笑意渐渐描摹更深,“你可以放心,这栋房子我不住。” 宁樱的顾虑,果然放下去了几分。 江措当着她的面紧接着说:“像我这种有钱人,有个十几二十套房子也很正常。” 不知为何,宁樱愣是从中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当初你是瞎了眼才甩了我这么个惊才绝艳的潜力股。 宁樱轻轻抿了抿两瓣薄唇,静下心来沉思片刻过后,认清租房这件事已经没有解约的可能,她绷着小脸,态度客套,仿佛两人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房租我之前交给顾先生了。” 江措慵懒应了个嗯字,“我已经让他把钱还给你,请你月付给我。” 宁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多出一条到账信息。 一万九千五百块钱。 房租和押金都退回了她的账户。 她抿直唇线,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你原本可以让顾先生给你转,这样也更方便。” 江措似乎很认同她说的话,点点头,“是方便些。” 话锋突转,男人弯了弯这双含笑的眼睛,搭着懒散的腔调,“但是哪有从你手里收钱来得爽。” 宁樱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当然是——”停留几秒,他继而毫不犹豫:“微信。” 分手的时候,宁樱就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给删了,包括微信。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怕张口问他要微信又引来一通嘲讽。 江措似乎没有计较这些细节,从西装裤兜里摸出手机,拇指修长笔直,他淡道:“麻烦扫我。” 宁樱打开微信,扫描他出示的二维码,点击添加对方为好友。 几乎是同时,江措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 江措将手机揣回裤兜,“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 “对了,房子还是值那么点钱的,希望你能够好好爱护。” “还有,我这里不允许带男朋友回来过夜,一旦被发现,别怪我不客气。” 她了然,点点头:“好的。” — 江措走后,宁樱发现他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简单的黑。 宁樱没有忍住好奇心,点开他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发过。 清高孤冷。 傍晚,简单整理好房间后。 宁樱打电话和徐茴提起白天的事,三言两语提起她现在的房东是江措,“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是我为了追回他,不择手段租下他的房产要接近他。” 徐茴忍着笑,“怎么会这么巧?” 宁樱叹气:“我真不知道。” 徐茴问:“所以你之前为什么决定要回苔青市?” 宁樱眼皮微颤,沉默片刻后,淡声说道:“这边发展前景好。” 这句话也没说错。 苔青市近两年发展势头猛烈。 宁樱上的是师范大学,即将入职的新公司却和教师没有任何关系。 徐茴没有怀疑,当初宁樱和江措分手时,态度坚定,毫无转圜余地,离开时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基本上不存在旧情难忘的可能。 不过当初他们的那场恋爱。 并不被为人所知。 挂了电话后。宁樱继续整理房子。 玻璃的落地窗边洒满金黄色绚烂的余晖,薄月坠入瑰丽的云层间,盐白的弯月好似被染成明晰的金色。 阳台穿入的晚风,温柔沉静。 宁樱收拾好阳台上的杂物,将坏掉的实木板凳拍了照片存证,想了想,还是将照片发给了江措:【椅子坏了。】 言简意赅表明目的,以此证明这不是她弄坏的。 几分钟后。 江措回:【?】 宁樱看着这个问号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又收到了他的回复。 江措:【不好意思,天已经快黑了。】 江措:【我有该有的男德,很抱歉不能应邀上门为你服务。】 江措:【说实话,你这样无所不用其极接近我,我确实有点害怕。】 宁樱有些后悔加回他的微信,更后悔多此一举给他发这张照片。 她也有点火气,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戳字,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 说谎 第4节 — 因为搬家的时候,顾舰明帮了宁樱不少忙,她之前就提起过要请顾舰明吃顿饭。 不过顾先生貌似很忙,晚饭挪到了夜宵。 在一家靠近大学城的烧烤店。 烧烤店烟火浓重,路灯光照下腾起的白雾缭乱朦胧。巷口狭窄,青色石砖铺就的墙面早已斑驳。 宁樱匆匆赶到。 隔得很远,就看见路灯下懒洋洋靠着的男人。 江措懒散斜靠着圆长的灯柱,长腿薄背,清瘦俊朗,绷着张性冷淡的脸,偶尔低头看了两眼手机。 喧闹的人声。 仿佛成了背景音。 宁樱脚下顿了两步,迟疑几秒,缓慢走到他们面前。 顾舰明解释说:“江措刚好下班,一起吃个饭,你不介意吧?” 宁樱沉默,还没来得及摇头,只见男人脸上的冷淡逐渐生动,嘴角漫不经心扯了下,“她求之不得。” “……”宁樱回神:“我不介意。” 烧烤店里,提前和老板预定了位置。 宁樱刚坐下,鼻尖浮起熟系的冷香,淡淡的烟草木,夹杂着春枝秋雨过后的缠绵雨泞,气息清透。 江措淡然坐在她身边,手指摁着菜单,推到她面前,“点菜。” 他的手指很漂亮,细长雪白,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指尖染着皑皑白雪燃尽过后的清香。 宁樱收回目光,简单点了几样。 顾舰明不挑食,反倒是他面前的这位大少爷嘴巴相当挑剔。平时和他一起吃个饭能唠叨半天。 香菜不吃,辣椒不要。 茄子不吃,,鱼类不碰。 牛羊肉和上海青更是敬谢不敏。 今晚一反常态。 老老实实闭着嘴,好像是再好养活不过的人。 不久之后,老板端来烤好的串。 宁樱肚子有点饿了,吃了两串烤面筋,又尝了尝烤猪肠,味道不错。 每样她都点了三串,均分刚好。 气氛有点僵硬。 她主动打破沉默,寒暄道:“这个烤猪肠还挺好吃,你们可以尝尝。” 顾舰明顿了顿,“好,你多吃点。” 宁樱看见他好像都没怎么动筷子,觉得他可能没怎么尝试过,出于安利的心态,她真诚的说:“洗的很干净,味道真的很好,我没有骗你。” 顾舰明看着盘子里的烤猪肠,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对她笑了笑,“嗯。” 顾舰明委婉回绝的态度,让宁樱意识到可能是她太唐突。 她静默了下来。 气氛也骤然冷却回去。 宁樱垂下眼睫,面色稍稍有些尴尬,低头垂眸似是为自己刚才的强人所难而感觉到愧疚。 江措抿唇,忽然间说:“不用管他。” 宁樱怔了怔。 江措慢条斯理往她杯子里倒了温水,漂亮的黑色眼珠定定看着她,脸色冷淡,一本正色:“他比较喜欢吃有屎的。” 第三章 潮湿起伏的夏天 我要悄悄的 把你藏在心头 ——2015年3月16日。 ——江措。 * 语不惊人死不休。 僵硬的气氛陷落更死寂的沉默。 宁樱捂着唇,剧烈咳嗽两声,努力忍着没有笑出来。 猝不及防的,眼前多出一双漂亮的手。 拇指细白修长,修剪干净的指甲,指腹贴着茶杯缓缓递到她面前,“喝点。” 宁樱怔了片刻,接过茶杯,低声同他道谢。 她轻抿两口温茶,忍不住抬起眼眸,目光恰好瞥见他的侧脸,男人一动不动的喉结,还有线条冷硬的下颌。 朦胧氤氲的橘黄色暖灯下映照他精致的五官,他绷着严肃的脸孔,眼角眉梢透着清冷的风情。他静静坐在原处,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神色冷如雾凇,皑皑雪霜攀附男人的眉眼。 宛如夜色里最清高孤傲的那弯冷寂明月。 她垂落眼睫,慢吞吞收回视线,心不在焉握着杯子。 江措穿的还是下午的衬衫西裤,和满地烟火气的烧烤摊格格不入,袖口微卷,露出薄瘦雪白的手腕,皮肤底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他毫不在意,一个人吃完盘子里剩下的烧烤串。 顾舰明看见他面不改色吃了羊肉,心里不禁佩服,为了讨好前女友,可见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以前打死都不碰的羊肉,也能面不改色吃光。 刚才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她。 吃完烧烤。 宁樱去前台付钱,老板娘用计算器算完账单,“一百七十二。” 她刚拿出手机,就听见“滴——”的一声。 江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男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弥漫在她的鼻尖,像清晨漆黑冰冷的雾气般潮湿。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压迫感,从容温和的眉眼阴晦藏着成年人的锋锐。 江措结了账。 宁樱:“回去我把钱转给你,说好我请客的。” 可能是出于绅士,所以他买了单。 但既然提前说好是她请顾先生吃饭,这顿就该她来付。 况且今晚这顿夜宵,并不昂贵。 一声轻笑划过她的耳边,男人站在光里,从容不迫的神色稍显懒倦,他漫不经心扯起嘴角,笑意浅浅,故意停留几秒,缓缓问道:“你是不是想……” 停顿片刻,他勾唇:“用转账的方式开启和我的微信聊天。” 宁樱耐心解释:“我没有。” 江措深深看她一眼:“可以理解。” 他的眼睫毛很长,漆黑浓密的睫毛翘又卷,乌黑色的瞳仁在光线映射下更像浅茶色,他抿唇,正经说道:“因为你也不是第一个想靠砸钱买我清白的人。” 宁樱闭上眼睛深呼吸,忍耐下来。 江措继续说:“可惜本人视金钱如粪土,跟出卖色相沾边的事儿,给多少钱都干不了。” 宁樱沉默。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记忆中的江措,说话虽然也总是能把人堵的半个字都回不上。 但是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如此刻薄。 潮湿闷热的夏夜,把宁樱拖回了高二的那个盛夏。 高傲的少年,每天晚自习下课都会在教室门口等她,浅白色的校服t恤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别人好看。 少年身材优越,腿长腰窄。 铃声一响,半秒都不会再教室里多留。 晚星蝉鸣的夜里,少年背着她经过巷口,衣领上是洗衣粉的淡淡香气,他的双手牢牢托着她的腿弯,叫她小樱花。 还有在那汗水淋漓的操场。 树荫阴翳处,少年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垂首时神情专注,帮她系好不小心散开的鞋带。 宁樱怔怔回神,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跟着他们走到巷子里。 红砖砌好的墙面,爬满嫩绿葱郁的爬山虎。 隐隐的光拉长他们的倒影,一路无言。 顾舰明的车停在巷口的露天停车场,他主动提出要送宁樱回家。 宁樱不由自主看了眼江措,前男女友的关系多少有点尴尬。 江措面无表情,她也看不出他介不介意。 她婉言谢绝。 说谎 第5节 江措的脸色仿佛比夜色更冷,唇色清淡,绷紧成了条直线。 顾舰客气热情,“大晚上,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刚好我顺路,送完你再送江措。” 宁樱想了想,脸色逐渐松动,“好。” 长巷喧闹,声色犬马。 空气仿佛都是僵硬的。 顾舰明为了缓和气氛,说他想喝奶茶。 “江措,你给我众筹五块钱,我去买杯奶茶。”说完这句,他回过头看向一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不得不说,江措的前女友,他念念不忘的小初恋,其实长得很漂亮。 微卷蓬松的长发乖巧窝在颈侧,皮肤雪白,眼珠漆黑,介于清纯和妩媚之间。 顾舰明又说:“你给我众筹十块钱,我买两杯,我和你前……” 反应极快,他临时改口:“我和宁樱一人一杯。” 江措插着兜,一脸看破红尘、谁也不爱、水泥封心的表情,他轻扯嘴角,“别众筹了,你去朋友圈水滴筹吧。” “……” 顾舰明被他的冷酷无情气的发笑,他就不该好心活络气氛,给自己找堵。 宁樱一直保持缄默,当个听众。 突然。 江措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清清冷冷的三个字,没什么情绪,“你喝吗?” 宁樱动了动唇角,声音轻轻的,“什么?” 江措抿唇:“奶茶。” 宁樱揪紧手指头,喉咙往下咽了咽,她摇头轻声说:“谢谢,不用了。” 浇灌在他面庞的冷冷月光,从他后背倾洒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落在青石路的倒影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男人安静垂下眼睫,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他的嗓音低沉,从喉咙深处溢出个嗯字。 不知不觉。 三人已经走到停车场。 开单收费的是位耳背的老大爷,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手里的纸笔记录进进出出的车牌号,“哪辆车?” 顾舰明报上车牌:“京00088。” 老大爷让他们先在原地等,他得去休息室开单子。 夏夜的冷风舒缓柔软,一阵阵细致绵长的风温柔抚摸着他们。 五分钟过去,休息室那边毫无动静。 顾舰明等不住,他忍不住朝休息室的方向看了过去,小屋子里亮着炽白的灯光,单子还没开好。 又过了两分钟,顾舰明耐心即将告罄。 江措在这个时候忽然间问:“哪里有洗手间?” 他刚才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的水。 宁樱没怎么来过这边,她不太清楚,摇了摇头,随后建议:“不然我们走回烧烤店去问问?” 顾舰明插话:“不用问,这附近没有。” 音笙路附近是大学城,这一片靠近苔青市的高校。顾舰明和江措读的学校也在音笙路附近。 大学四年,每个月短暂的两天假期,顾舰明都会花半天来附近鬼混,足够他将这块地方摸得清楚。 不像江措,每逢假期,不见人影。 匆匆离开,疲倦归来。 从苔青市到锦川市,没有飞机。 只有长达十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旅程筋疲力竭,少年坐在她的校门外,打着永远不会被她接通的电话。 顾舰明怕江措憋不住,幸灾乐祸的同时顺便给他提了个中肯的建议,朝四面的墙角指了个方向:“你去墙角解决吧。” 江措挑眉,仿佛在认真考虑,“也行。” 宁樱怕他们不知道,好心提醒:“有监控的。” 她观察的仔细,刚进停车场就看见四面墙角都架着监控器。 江措掀眸,浓翘的睫毛随之微微抬起,漆黑深邃的眼瞳静悄悄看着她,波澜不惊,“我知道。” 宁樱点点头,知道就好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男人懒洋洋靠着车身,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照清他凛肃漂亮的脸孔,他双手插着裤兜,缓慢吐字:“没关系。” 这三个字定格几秒钟,他紧跟着补充:“正好。” 宁樱费解,不明他话中的含义。 江措眉梢处浸润的冷锐沁了些许温和,他盯着宁樱的眼珠,面不改色,不急不缓吐出四个字:“扬我国威。” 宁樱:“……”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往他的小腹下方瞥了两眼,脸颊莫名发烫,匆匆移开眼睛。 顾舰明觉得他真够不要脸,很无语的说:“那我也去。” 江措冷呵笑了声,意味深长的目光装模作样扫过他全身上下,毫不客气:“你去就是丢人现眼。” 顾舰明叫他滚,不想在这里找气受,更不想当个可怜的电灯泡。 江措朝他投来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冷冰冰的刀子在他身上戳,态度还相当的不耐烦。 顾舰明说:“我过去催催。” 说完,他迫不及待朝休息室的方向迈开步子。 宁樱静默,刚才江措的话听得眉心直跳,再好的脾气都有点忍无可忍。 月色凝稠,头顶凛凛的白炽灯,光线耀眼,将他的五官轮廓照得清晰。 宁樱迎着男人紧盯不舍的眼神,破罐破摔说道:“你去吧。” 去丢人吧。 但多半江措只是嘴上逞能,他并不会做这种没有素质的事情。 沉默几秒,男人语气冷淡哦了声,随后眼皮都不带动的,“我不去。” 宁樱还没接话。 男人稍稍抬起下巴,精致的眉眼间神情颇有些傲气,吊儿郎当的语气:“我怕监控看见——” 拖长的尾音,显得很刻意,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平静吐字:“会自卑。” 第四章 : 漫长孤寂的夜里 忘掉你的所有 ——2015年3月17日。 ——江措。 * 头顶的星空宛若银河。夜间风缓,似春日般温柔,轻抚而过又匆匆消融了踪迹。晚星耀眼,温柔月色如潮水倾泻。 江措的脸隐在光线里,皮肤白皙,像块漂亮的玉,没有任何瑕疵。 男人睫毛浓密,湛湛乌眸一动不动的的看着她,漂亮的唇形抿成冷淡的直线,他一本正经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也直勾勾盯着她看。 宁樱唯有沉默。 唇枪舌战这方面,她一向不是他的对手。 她很镇定,面不改色。 江措不由得想轻嗤,唇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似乎是在嘲讽他自己。如果是从前,她可能就上来掐他的脖子怒斥他厚颜无耻。 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怅然。 顾舰明开完单子缴上停车费,匆匆跑回来,看着陷入诡异沉默的两个人,心惊肉跳。 他离开的这短短几分钟,不会发生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学校附近路段拥堵,一路都是红灯。 宁樱安静坐在后座,难以忽略江措身上的气息,他就坐在她身边,中间隔了不到半个人的距离。 宁樱低头,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 沉思片刻,她点开江措的微信头像,看着他们之间空白的对话框怔怔出神。 当初分手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很无情。 夏天总是逃不过下雨,闷热湿透的雨季,坠落的雨珠砸在伞面,声声作响。小区楼下的路灯使用年份已久,昏黄的光线已经很黯淡,时亮时暗。 她垂着眼睑,唇色近乎透明,“我不想和你谈恋爱了。” 少年握紧伞柄,即便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忘记朝她倾斜,缓缓跌落的雨水有大半落在他周身。 校服渐渐湿了,肩头一片深色水渍,湿透了的布料贴着他的皮肤。 雨声被隔绝在外,少年脸色苍白。 少年艰涩开口问她为什么,又执拗的摇头说他不同意。 说谎 第6节 但她执意如此,态度冷淡的不近人情。 最后她被逼着说出最让人难过的几个字——我不喜欢你了。 少年时期的恋爱刻骨铭心。 但也有足够的自尊。 他可以改掉自己身上所有不好的习惯。 却无法挽留不再喜欢他的恋人。 分手之后的几年,彼此的联系方式再也没有加回来过。 宁樱鼓足勇气点开转账,把刚才吃饭的钱转给了对方。 江措的手机是静音,并不妨碍他看见屏幕亮了亮,男人削瘦的拇指漫不经心滑开屏锁,几秒种后,若无其事关上手机。 宁樱等了几分钟。 知道他看过手机信息,却迟迟没有收下她的转账。 红灯停。 她的手指逐渐拧紧膝盖上的布料,假装淡定提醒说:“麻烦你收下转账。” 江措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皮微耷,笑吟吟的看不出情绪:“什么转账?” “微信。” “没看见。” “……” 过了一会儿,宁樱说:“你可以现在看。” 这个红灯有点漫长,车窗外呼喝的风声。 男人的腰背懒洋洋靠着抱枕,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你别急。” 车里密不透风,冷空调冒出的寒气贴着皮肤,叫人冷得打颤。 他顺手按掉车里空调的开关,缓缓睁开双湛黑深邃的眼眸,唇间勾起的浅浅笑意,让他从高不可攀的大少爷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宁樱的眼睛不可避免和他撞在咫尺之间,空气里的温度好似乍然回升,滚烫压在她的心尖。 江措口吻随意,“等我到家,会给你机会和我微信聊天。” 宁樱扶额,“我不是……” 江措含着笑眼,说完最后半句:“让你好好高兴一下。” 宁樱开始痛恨自己一定要说到做到的强迫症,时间退回几分钟之前,她绝不会转账给他。 她的手指过于用力而拧得发白,她说:“那你把转退给我。” “?” “还吧。” 顾舰明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堵车间隙,他忍不住点了根烟,浓郁的烟草味顺着风往后飘散。 宁樱不习惯闻烟味,忍着喉咙里的呛味。 江措拧着眉头,嫌弃到说话语气都变差了几分:“顾舰明。” “怎么了?” “抽烟短命。” “……” 坐在他身旁的宁樱,睫毛轻轻颤了颤。 这么多年过去,江措好像依然不抽烟、不喝酒。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 宁樱见过他第一次抽烟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和他在一起没有多久。 寒冷的冬,絮状雪绒纷纷扬扬的降落。 他们藏匿在在学校巷后那家小酒馆里,偷偷的喝了点酒。 她被江措抱在怀中,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放肆汲取他的气息。她只悄悄抿了口果酒,面上悄然漫起微醺。 天花板悬着摇摇欲坠的白炽灯,光线辽阔。 他安静接过梁行远递过来的香烟,掐着烟头,少年眼尾勾着浅薄的笑意,“啪嗒”一声—— 梁行远帮他点了烟,燃起的烟头漫着灼灼的白雾。 透过雾气,依旧清晰可见少年白皙的皮肤,精致从容的五官。 她仰着脸,眼巴巴看着他:“我也想抽。” 江措揉揉她的头发:“喝水。” 她喝了酒话就比平常多,精神旺盛,很能折腾人。她盯着他,逐渐无理取闹起来。 “为什么你能抽?我就不行?” “我不管,我也要试试。” 陈旧的玻璃窗外,大雪纷飞。落下的纷纷雪絮覆在低矮的灌木,窗边的沿台覆了层蓬松的白雪。 模样漂亮的少年,眉眼飞扬耀眼,他垂眸,簌簌低垂的浓睫似把精致小扇,灯光落满,浅浅光线衬得他皮肤比窗外的雪还要洁白。 他捏着她的掌心,懒洋洋把她的手掌贴着他的脸颊,清浅的笑万分柔情:“你别抽烟了。” 定格稍许,少年有些懊悔让她偷喝了口果酒,望着面色薄红已然微醺的少女,为了哄好她,无奈又宠溺:“你抽我吧。” 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她好像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就像骤然簇起的一条绵密细长的线,将回忆和现实交缠。 因为江措的警告,顾舰明掐灭了半支烟头。 车窗半开,被清洗过的夏风呼啦啦的灌进车内,吹散仅存的烟草气息。 宁樱有点晕车,坐在后排,时间久了,反胃恶心。 她忍不住将脸贴在窗边,呼吸窗外清爽的新鲜空气,强忍胃里作呕的翻江倒海。 沿路的街灯照亮她惨白的面色,唇瓣不由自主抿紧,气色不佳。 “吃糖吗?”江措的声音淡淡的。 宁樱怔了几秒,男人捞过她的手掌,轻轻地掰开她攥紧的五指,在她的掌心里放了几颗糖。 男人若无其事,他交叠搭着双腿,依旧是那个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的懒散表情,“橘子味的。” 莫名其妙的。 宁樱想起以前坐大巴车春游,江措都会在包里放几个橘子,剥好的橘子送进她的嘴里,又强硬要求她捏着橘子皮,不舒服就闻一闻。 她接过糖,低声说谢谢。 心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江措很喜欢吃糖。 她也很喜欢吃糖。 所以以前他的口袋里,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有吃不完的糖果。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爱吃糖果,尝尽苦楚,糖果带来的甜味并不能给她多深的慰藉。 但江措好像还是没有变。 兜里依然随时都揣着糖。 她心不在焉,缓慢剥开糖纸,橘子味逐渐在她唇齿间融化,和很多年前江措往她嘴里塞的糖,味道仿佛没有变化,又好像多了几分轻微的苦涩。 顾舰明忽然在这个时候又踩了个急刹。 宁樱刚好点的反胃感又涌到了喉咙口,双手用力抓着椅背,直到指甲泛白,紧绷着身体不敢松懈。 江措冷声:“顾舰明,开车很难吗?” 顾舰明解释说:“人行道忽然有个小女孩闯红灯。” 江措:“祖国的花朵确实不好这样让你碾过去。” 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 顾舰明已经将车子停在和璟小区门外,“宁小姐,到了。” 宁樱道谢,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 顾舰明忽然问她:“宁小姐,你哪天有空?” 她还没说话。 江措踢了脚他的椅背,声线冰冷,“什么目的?什么诉求?” 顾舰明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他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江措,说来难以启齿,我不小心弄坏了你家里的椅子,不多,就三四个。” 实木椅,搬动很沉。 顾舰明想抽个空闲帮她把被自己造坏的椅子处理了。 江措听过沉默很久,然后意味深长哦了声,“我来吧。” 他偏过脸,眸光定定。 江措客套称呼她为宁小姐,“不然就明天。” 明天是周日,宁樱不用上班,但是—— 她还没有正式入职,整个下周都有空闲。 苔青市最近进入了雨期,天气说变就变,好像有下不完的雨水。 整理房间这种事,挑个天晴的日子最合适。 还有,她还无法做到和江措这么的若无其事,面对他还有些手足无措,心生逃避。 她用下雨做借口:“改天吧,这几天都下雨。” 说谎 第7节 或许等再过几天,江措没空管这种小事,到时候顾先生来帮忙反而能让她更自在。 江措抬眉,“明天多云转晴。” 宁樱清了清嗓子,避开男人漆黑的眸光:“天气预报不准。” 静止几秒。 江措舒坦靠着椅背,磁性的声音还带着点少年气的清冽,他说:“我和雷公电母通过电话——” 他温和平静:“会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他说话时眼神也不会放过她,漆黑明亮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她,好像要看透她的眼,看穿她的心。 宁樱的心脏恍然漏了一拍。 江措扯了下嘴角,心情似乎不错:“宁小姐,明天见。” 第五章 : 六月是我不爱你的谎言。 ——2015年3月18日。 ——江措。 * 明天见这三个字,江措曾经对她说过许多回。 记忆中,每天夜里晚自习下课后,张扬灿烂的少年,总是懒懒散散跟在她身后,将她送到家门口。 深夜空气里泛起潮湿冰冷的雾气,湿润粘腻的冷雾沾着少年裸露的皮肤,衬出白皙透明的肤色。 他的眼底是一片漆黑深邃的暗色,安安静静看着她的脸,几分沉默,几分不舍。 少年抬起胳膊,轻轻蹂了两下她的头发,“明天见。” 记忆回笼。 宁樱忍不住抬眼朝身边的男人看了过去,他波澜不惊的说完这几个字,没有情绪。 男人的双手交叠搭着膝盖,手腕削瘦,青色血管透过冷白的皮肤时隐时现,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凸起的关节彰显蓬勃的力量感。 江措坦荡由着她盯着他看,望着她走神的神态,嘴角缓缓绽开一抹浅笑,“你像看见唐僧肉了似的盯着我看,我很害怕。” 宁樱收回目光,假咳两声,下意识否认。 江措挑了挑眉,盯着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不紧不慢吐字道:“感觉你想要把我吃掉。” “不过我确实才貌双全,讨人喜欢。你对我有点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 “众目睽睽,还希望你能克制自己。有什么冲动,最好等到四下无人时,再行不轨。” 宁樱听懂了他这番话。 他认定了她就是对他有非分之想。 宁樱本来是个好性子,可这会儿晕车加上江措这两天的得寸进尺,她也不甘示弱:“穿着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是说她看他吗!? 确实。 她的确在盯着他。 冷不丁的反问。 让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之后,江措这双漂亮的眼睛,朝她投来的目光逐渐变得微妙,狭长的眼尾缓慢弯了弯,他轻轻啧了声,点点头:“哦。” 停顿半秒,男人望着她微微睁圆的眼睛,了然说道:“原来你想看我脱衣服。” “我不是…” 解释的话被掐灭在嗓子里,短暂仓促。 男人满脸正气,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那是付费内容。” “……” 车里光线微暗,透过氤氲的暖黄色浅光,宁樱看清楚了男人脸上的浩然正气。微微抬起的下巴,漂亮似喜鹊的眼尾轮廓,眉眼间淡淡的傲气和高中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神采飞扬,如一轮热烈的骄阳。 他确实有被觊觎的资本。 宁樱抿唇沉默,她没再多说,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越走越远。 顾舰明扭过身体,后座的男人面无表情盯着女人离去的方向,微绷着背脊,目光漆黑。 顾舰明说:“兄弟,别难过了,以后我还给创造舔狗机会,但你得好好抓住时机啊。” 江措:“?” 他冷笑:“抱歉,我都是被舔的那个。” 顾舰明一脚油门把车开进主道,边和他说话:“放弃抵抗,今晚你的狗尾巴已经摇的飞了起来。” * 宁樱回家先洗了个澡,换上睡裙将自己扔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有点睡不着。 微信叮的一声,是徐茴。 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 徐茴问她:【你到家了吗?】 她打字有点慢:【到了。】 她又吞吞吐吐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茴燕,包括江措说的那些话,也一字不落的说了。 徐茴听完哈哈大笑:【他为什么会认为你对他还有企图啊?】 宁樱沉默,打字删删减减,还没发出去。 徐茴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我记得当初是你甩的他。】 宁樱回了个:【嗯。】 她把那个骄傲不可一世却又肯温柔待人的少年。 丢在了永远回不去的时光里。 江措就像是她一场匆匆而又带不走的美梦。 徐茴觉得江措人还是不错的。从初中起就很受欢迎,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有点清高,少年傲骨难折,再怎么平易近人还是有无形的距离感。 她忍不住怀疑:【你说江措会不会是想和你破镜重圆?】 宁樱盯着徐茴发来的这句话看了很久,抓着手机的拇指用力几分,眼睫微垂,缓慢打下几个字:【不会的。】 他不会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羞辱。 徐茴只知道她甩了江措。 却不知道她甩了他的时候,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江措,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喜欢你。 ——不能你叫江措我们还要将错就错。 就像平静的刺刀,将他们曾经的甜蜜戳得鲜血淋漓。 * 第二天早上,宁樱被门铃声吵醒。 缓慢而有节奏的铃声,持续性落在她的耳边。 她从睡梦中醒来,带着浓浓的起床气走到客厅开门,等她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暴躁的起床气并未消停,“你不是有钥匙吗?” 男人双手插兜,懒洋洋站在门口,看了眼略有些暴躁的她,似乎有些吃惊,“你这是在邀请我登堂入室吗?” 宁樱没睡好的时候脾气不算很好,“你可以晚点来。” 现在不到早上九点钟,时间还很早。 窗外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如他所说,今天确实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 江措挑起眉梢,拖着懒洋洋的声音显得犹为慵懒,“我怕你迫不及待。” 宁樱无话可说。 清晨雾色正浓,丝丝缕缕的朝晖穿透玻璃窗落在客厅,洒满光线。 男人右手提着工具箱,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宁樱始终和他保持三步的距离,“椅子在阳台上。” 男人低低嗯了声,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透出几分没睡醒的懒倦。 他不紧不慢走到阳台,看过损坏的木椅,蹲下来打开工具箱,轻车熟路拿出螺丝和扳手,神色专注开始修理木椅。 宁樱没想到他还会修椅子。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袖子被挽至肩膀,胳膊线条彰显结实有力的肌肉,轻而易举拧开螺丝。 他低垂着脑袋,柔软的发丝落在眉角,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垂落,肤色在阳光底下看着更加白皙,细腻无暇似乎透着光。 费了些时间,江措才修好椅子。 男人再一抬头,墙壁上挂着的时针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 上午十一点半,他的额前沁出了些细细的汗。 出于礼貌,宁樱问他要不要喝水? 江措掀眸,乌黑的眼仁凝视着她的眼睛,“要。” 说谎 第8节 宁樱去厨房帮他倒了杯水,男人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他放下杯子,说了声谢谢。 宁樱想说不用客气。 下一刻。 江措旁若无人靠着沙发,他闭上了眼睛,沙哑懒倦的声音听着别有些诱人的磁性--------------銥誮,他低声说:“困了,睡一会儿,天黑了叫我。” 宁樱本想说——你就不能回你自己家里睡吗? 转念一想,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 他是房东。 而她只是租客。 江措昨晚通宵,早上七点睡,八点半起。 他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陷入沉睡时,这张漂亮的脸蛋毫无攻击力,舒展的眉眼浸出几分温柔。 宁樱忍不住盯着他睡着的模样看了一会儿。 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不羁张扬却又不惹人讨厌的少年。 人缘好,成绩好,家境优越。 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宁樱收回目光,也会房间去补觉。 其实这几年。 她总是会梦见江措。 梦里的苔青市,仿佛永远是明炽如火的夏天。 热烈灿烂的少年从她的窗边经过,双手懒洋洋插兜,眼尾含笑,笑意从容。 少年的双手搭着窗户,含着浅浅的笑,接过她没写的政治作业,连带着答案一起拿回自己的教室,临走还要摸摸她的脑袋,“老板,还有别的任务吗?” “没了。” 他学理,她学文。 思政作业实在多的实在不想抄了。 “抄完给我点甜头尝尝。” “好。” 宁樱从梦中醒来,卧室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了下去。天色将晚,黄昏倾轧,夕阳的余晖晕染着叠嶂云层。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心里那股空空荡荡的感觉逐渐消失。 宁樱踩着拖鞋慢吞吞走到客厅,睡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也才刚醒,蓬松柔软的乌发有些凌乱,懒懒耷拉着眼皮,满脸不耐烦的接着电话。 看样子,他应该是被这通电话吵醒了。 “你们都到了?” “别催。” “我也快了。” 他挂断电话,抬头看见神色有些呆愣的少女,微卷的长发安静乖巧枕在她的肩侧,刚睡醒更衬气色,唇红齿白,五官精致。 江措随手将手机揣回裤兜,黑白分明的眼睛无声望着她,他的双眸像平静深沉的湖水,蓄满各种情绪,表面上看又是风平浪静。 他默默攥紧手指,咽了咽生涩发紧的喉咙,故作淡定的问:“梁行远请客吃晚饭,要一起去蹭个饭吗?” 宁樱形容不出他的眼神,幽沉晦暗,漆黑如墨,但好像又有一丝看不穿的紧张。 她撞上他静若寒潭的双眸,鬼使神差,她答应了下来:“好。” 江措开了车,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宁樱感觉这几年他混得的应当不错,车里静默无声,他开车慢悠悠,不慌不忙也不暴躁。 车窗外是天空是一片瑰丽的黄昏,洋洋洒洒的灿灿金光穿透云层,如柳絮缓缓沉落。 索性路程并不遥远。 十分钟后,江措在朝南路的江南宴门前停了车。 宁樱临到头开始打退堂鼓,她有点后悔一时冲动答应和江措一起吃饭。 她问:“除了梁行远还有谁?” 江措:“顾舰明,还有我的几个大学室友。” 她哦了一声就又没有后文。 实在尴尬。 宁樱抿了抿唇,“有帅哥吗?” 空气仿佛死寂了瞬间。 她这句话像投入安静湖面的一颗碎石,激荡起涟漪。 一声冷呵,男人眉眼稍有些不耐,“你面前不就站着一个吗?” “……” 宁樱本想呛回去,不过他也没有胡说八道。 江措确实长得很好看,哪怕端着清冷疏离的姿态,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包厢里,只剩江措迟到。 毛鑫伟在江措过来之前,向顾舰明探听八卦,“江措今晚要带相好?” 毛鑫伟外号伟哥,但他特别讨厌别人叫他的外号。 顾舰明没来得及回答他,门被推开。 宁樱安安静静跟在江措身后,脸蛋精致,面色冷淡,她很漂亮,清纯又妩媚。 毛鑫伟以为江措和她是男女朋友关系,两人刚落座,他迫不及待开始损他:“江措,你不是水泥封心再也不爱了吗?” 江措:“……” 毛鑫伟招招手和宁樱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和江措说:“不是说恋爱狗都不谈吗?” 江措一脸嫌弃拿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狗不谈,我谈。” 毛鑫伟怒骂他不要脸,然后盯着宁樱的脸看了良久,忽然拍大腿“卧槽——”了声。 这不是江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吗? 江措提前捂住他的嘴,“吃饭吧。” 宁樱有些拘谨,江措坦坦荡荡往她碗里夹菜。 他自己没动几筷子,见她放下筷子,“吃饱了?” 宁樱点头:“嗯。” 他们这帮人吃饱后就开始闹腾。 提前准备了些红酒和啤酒,幼稚玩起扔骰子游戏。 江措喝的不多,但他酒量不好,沾酒就醉,不过他微醺也看不大出来。 只是性子比平常活络。 毛鑫伟说他的肾就是摆设,抿了半杯啤酒就不行了。 话题忽然被抛到宁樱面前,她本来低着头在用手机回复徐茴的消息,听见这声问缓缓抬头,她抿唇说:“好像是这样,他一个肾和两个确实没什么区别。” 消解酒精的能力,都很差。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引人遐想。 江措似乎没生气,面对好友微妙的眼神也没打算解释,光明正大开始摆烂。 毛鑫伟觉得他一脸“我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宁樱欲解释。 毛鑫伟拍拍江措的肩,“兄弟,你的苦我心里懂!被女朋友这样说确实伤自尊,但是我绝对相信你!来!干了这杯苦涩的酒,真男人永不言败!” 江措的眼睛还盯着宁樱,目不转睛,平静的黑眸里仿佛酝酿惊涛,他按住喝多开始人来疯的毛鑫伟,绷着正经的脸孔,语气低沉,“伟哥,你别吵。” 夏然被凶的毛鑫伟:? 江措:“我等下要从你那里进货了。” 第六章 : 所有沉默都落空。 ——2015年3月19日。 ——江措。 * 喧闹的背景。 骤然冷寂。 毛鑫伟怔了半晌,好气的同时又觉得很好笑,“能不能别喊我伟哥!” 他憋不住心里的感叹:“你怎么能做到如此的厚颜无耻?这种话说出来也不嫌幼稚。” 江措撩了撩眼皮:“男人至死是少年,懂吗?” 毛鑫伟:“……” 宁樱无声咽了两下喉咙,忍不住偷偷地朝他看了几眼,短暂急促,心跳如擂。 说谎 第9节 男人立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笔直的身躯犹如一棵锋利的树。薄唇淡淡抿了抿,吊儿郎当又懒倦的神色,看着没个正形。 无论何时,他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毛鑫伟酒量也不好,灌了两瓶啤酒开始发酒疯。 他看了眼江措,又看了看隐藏在角落里的宁樱,悲从中来,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谈过恋爱的这件事。 毛鑫伟抱着江措,毫无颜面扯着嗓子哭嚎:“我们江措真是个好男人!!!” 江措:“……” 毛鑫伟至今都是单身,越想谈恋爱的人越要遭受感情的毒打,曾经网恋还被骗钱偏心,可谓损失惨重。 他叹气:“如果我是你老婆就好了!!!” 江措真的要吐了。 他面无表情扔开毛鑫伟搭在他肩上的手,高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眼对方,“你?” 短暂停滞几秒,他冷笑了声,缓缓吐字:“我现在就去死。” 江措无意和醉鬼纠缠,瞥了眼时间。 晚上八点,不早不晚。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定定落在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少女身旁,四目相撞,她仓促别开眼。 江措抿唇:“我送你回家。” 宁樱说:“你喝酒了。” 江措:“嗯,叫了代驾。” 宁樱:“噢。” 司机还在过来的路上。 江措和宁樱站在餐厅门外的台阶上,晚风轻易袭来,扬起少女松软乌黑的发丝,灯下映着她颈部这片细嫩白皙的皮肤,沁着沉静好闻的幽香。 地面倒映两人的身影。 宁樱低头看着他的影子,鼻尖浮起淡淡的酒气,她主动打破僵硬沉默的气氛,“你好像还挺……” 踌躇片刻,她想了想,“受欢迎的。” 江措偏过脸,“确实。” 他启唇,说话不紧不慢:“怎么,你有危机感了?” 宁樱说话语速很慢,带着点南方口音,她很镇定:“这倒没有。” 江措意味深长吐出个哦字,或许是以前在军校的习惯,他的站姿永远都是笔挺挺的,他闲散开腔:“你得抓紧机会了。” 宁樱困惑。 江措掀了掀薄唇,面不改色:“刚才你也亲眼目睹,连个男的都想追我,要给我当老婆。” 宁樱心想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迟疑片刻,她抬起眼睫,乌眸静静对上他的双瞳,“那我…祝你们幸福?” 江措难得吃瘪,兜着手没吱声。 代驾骑着电瓶车匆匆赶到,摘下头盔,连忙道歉说自己来晚了。 江措把车钥匙交给代驾,拉开后座车门,朝里微微颔首:“你先请。” 宁樱沉默,她原本想坐副驾驶。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先发制人。 宁樱弯腰钻进宽阔的车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片刻之后,身边浮起内敛清冷的香,他漫不经心落座,漂亮修长的拇指慵懒交叠,搭着膝盖。 距离太近,宁樱感觉已经被他的气息包围,浅薄的酒意里夹杂着晚樱的冷香。 一般江措喝酒后会很安静,乖乖闭着眼,不言不语。 宁樱忍不住抬眸看他。 以前梁行远过生日,他们喝了点酒,都是度数不太高的啤酒。 江措喝得也不多,满打满算也才半杯,但是整个人像是吃了安眠药似的,困得眼睛都不睁开。 他酒品好,醉后也不会发疯,安安静静的,乖巧待在角落里。 除了有点粘人,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什么都不说,只有再她试着起身离开时,才会睁开自己这双漂亮的眼眸,蹙着眉盯着她看,用力扯住她的手腕,不放她走。 声音慵懒沙哑:“你要去哪儿?”往往这个时候,宁樱是走不掉的。平时江措性情温和,予求予给,但那一瞬间,他蛮横的占有欲浓烈的不像是他。 宁樱看着现在的他,画面逐渐重合。 让她有点分不清时间。 男人白皙的脸隐匿在夜色里,暗光浮沉。 男人的喉结明显凸起,姿态懒散,漂亮的眼微微闭着,眼尾下方有颗潋滟的痣。 宁樱以前很喜欢亲他眼尾的这颗痣。 身高差使得她做这件事还需要少年的弯腰配合。 男人忽然掀起眼睑,口吻随意:“你明天上班?” 宁樱沉思,“嗯,要去一趟公司。” 朝九晚五还有双休的工作,在如今并不常见。她需要提前去公司签订劳动合同。 江措从鼻腔里闷声嗯了个字,一时片刻就再无后文。 他的话反而激起宁樱的好奇心。 当年,高考毕业。 江措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军校,留在苔青市的国防科技大学,她虽然没有读军校的同学,也知道里面管理严格。 可他看起来,怎么还是无拘无束吊儿郎当的大少爷模样?难道军校的管得还没有高中那么严吗? 她润了润嗓子,用词万分客气:“请问江先生在哪里高就?” 江措听见从她口中吐出的这个礼貌尊敬的“江先生”,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慢悠悠开腔道:“没什么正当职业。” 顿了顿,“在一家不知名的户外登山品牌里工作。” 宁樱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听起来和无业游民好像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沉默半晌,她恍然大悟般点头,干巴巴说了句场面上的客套话:“还挺…接地气的。” 江措揪着她说的字眼不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咬文嚼字:“接地气?” 男人微抬下巴,弯曲的拇指逐渐延展,修长且骨节分明,指腹轻点,他扯起嘴角,“你以为我卖解放鞋的?” 宁樱:“……” 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这和她想象中的确实很接近。 卖户外登山用品,难道不就是卖鞋吗? 代驾司机有意活跃气氛,边开车边和他们的寒暄。 找的话题接地气又日常。 “最近油价又涨了,这种宽敞的大车,比一般的小轿车更费油。” 油价近来飞涨,出行的成本也大大增加。不过司机也只是随口一提,对于能开得起保时捷的人,想想也知道不会在乎这点钱。 “嗯。” 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两人,男才女貌,像是热恋期里闹别扭了的小情侣。 “我觉得你们夫妻俩开辆小轿车就够用来通勤。” 江措神色懒倦往后仰靠,他表情淡淡的,悠悠吐字:“我这双大长腿……” 慢条斯理,不慌不忙补上接下来的几个字:“就无处安放了。” 宁樱忍不住侧过眼扫了扫他的腿,笔直修长的双腿曲着膝盖,确实有些无处安放的狭窄。 一路沉默,她的手机忽然弹出消息,是昨天的退款到账提醒。 一百七十二块钱,原封不动退回她的账户。 她并不打算再给他转账,这让她看上去很矫情。 路程过半,司机才想起来问江措的地址,他报上宁樱所住的小区,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哑着嗓子低语:“你先送她。” * 宁樱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后,毫无困意。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里,电视机里无聊的综艺节目,她神色怔怔,心不在焉。 无意之间,余光瞥见沙发角落里的一张照片。 她伸手,拇指葱白细瘦,捏着看似已经有了年月的照片,羽睫低垂,眼皮轻颤。 照片的背面,印刷着年月日。 ——2016年,9月10日。 ——国防科技大学。 新生留念。 阳光灿烂,炽明澄黄的日光浇在少年如玉白皙的脸庞,乌发柔软,眉眼清晰,迎着绚烂的阳光,面无表情,黑眸冷冷淡淡注视着镜头。 他穿着军绿色的衬衫,裁剪合身的军装裤,皮革腰带干净利落,衬衫下摆没入腰间,衬出诱惑的腰线。 少年身材优越,双腿笔直修长,衬衫袖口上卷两节,腕骨削瘦,雪白皮肤底下藏着隐隐约约可见的青色血管,他双手插兜,眉眼冷漠。 少年的冷漠和其他人热烈如骄阳的笑容,像是极致的两端。 他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宁樱沉默盯着照片上精致冷淡的少年,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着军装的模样,他像一棵立于风沙中、暴晒烈日下的透明小白杨。 宁樱攥着照片,心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说谎 第10节 这张照片,应该是今天江措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沙发上的。 过了一会儿,宁樱打开手机,踌躇纠结良久,缓缓点开江措的头像,一字一句斟酌,确认没有什么问题,点击发送。 【你的照片落在家里了。】 宁樱发完消息,可能觉得他不会快就回复,她关掉电视,去厨房里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手机叮的一声。 他回了条语音,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微醺后的懒倦:“不是我掉的。” 他语速缓慢,听得出几分轻松愉悦,“难为你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我多年前的照片。” 宁樱:“……” 真的不是他落下的吗? 可是昨天晚上她收拾客厅的时候,并没有在沙发上看见这张照片。 她打字慢,回复的也慢。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江措又发了段语音,带着点对她的敬佩,“你还真是——” 定格稍许:“诡计多端。” 第六章 : 我又梦见你了。 在我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旧梦里。 ——2015年3月20日。 ——江措。 * 江措的声音存着几分懒倦,沙哑低沉独有磁性,像缓缓流淌而过的春天,扑面而来都是舒缓的温柔。 宁樱握着手机,听了几遍他发来的语音。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深深无奈叹了气,然后退出微信,没有再回复。 旧照片落在她的腿间,照片里的少年仿佛永远定格在阳光灿烂的十八岁,他像冷冰冰的骄阳,更像高不可攀的冷月。 宁樱的指腹落在少年的眉眼,她神色发怔,思绪仿佛被扯回四年前。 盛夏炽热的九月,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师范大学报到。 她的舍友都是热情如火的北方人,相反只有她看上去很腼腆。 舍友对她诸多照顾,可她那几天都心不在焉。 军训时间休息的间隙,手机不由自主搜索国防大学开学的日期,比她要迟半个月。 宁樱是在高中母校的光荣榜上看见江措的名字、和他的录取院校。 全校第一,国防科技大学。 他如愿又轻松考上了自己理想的院校。 高考分数公布不久后,宁樱的手机曾经收到过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两句话,十个字—— 【对不起。】 【是我做的不够好。】 当时眼前模糊,酸胀发痛。 眼泪一颗颗打湿屏幕,她抖着手删掉了那两条信息。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恰好是他开学的日期。 宁樱做了她此生做过最疯狂的事情,她逃掉了第二天的满课,买了张去苔青市的火车票,临时起意,只剩硬座。 整整十四个小时,二十五个站台。 她数着站台的长灯,紧紧捏着火车票,风尘仆仆赶在第二天中午之前抵达他的校门外。 那一刻。 她才察觉到自己的窘迫。 她不是这所学校的新生,没有办法进入校园。 她也不知道江措什么院校,什么班级。 血管里滚烫的血液缓缓降温,她逐渐平静。 那天的烈日如刃,宁樱站在刺眼的阳光底下,待了良久。 保安可能是觉得她奇怪,“同学,你是新生吗?” 她摇头,“我不是,我马上就走。” 好像她和江措的故事,都发生在粘腻潮湿的盛夏。 她看着出入校门的少年们,他们的身上穿着军绿色衬衫,每个人的身姿都像松柏般板正挺拔。 她想,如果她能偷偷的看一眼,江措穿着军装是什么样子的,就好了。 隔着一道校门,她悄悄在心里对他说: “江措,开学快乐。” “祝你前程似锦。” 回忆微微发苦,酸涩的味道在宁樱的唇齿间蔓延,少女怔忪的神色渐渐清醒。 宁樱没有将这张照片据为己有,而是从抽屉里翻出相册,将照片用纸巾擦干净放进了相册里。 她打算等到退租的时候,把相册还给他。 * 第二天是个雨天。 路面潮湿,空气泥泞。 宁樱步行去公司上班,主管是位年近三十的女人,叫程矜,长相明艳,打扮干练,安排好入职过后就领着她去了工位。 “你叫我程姐就好,总体来说我们单位还是比较自由的。这周你先适应下工作,周六的话可能需要加班,我们单位承办了市政府的文化节,需要你写个策划案。” 宁樱认认真真听完程矜说的话,点头说好。 办公区域在十九楼。 年轻的同事带着她熟悉工作流程。 “策划方案我们组会统一讨论,每天早上的晨报稿子要在前一天写好交给程姐,当然晨报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主要还是承接报业集团的广告,和节假日政府旅游景点的策划宣传。” “好的。” 同事将周六的活动发给了她。 宁樱仔细扫过两遍,市政新开发的景区桃花岛要做推广活动,她们需要提供当天的流程。 策划案已经做好,只剩下些需要完善的细节。 快到下班的时间,程矜微信私聊了她,【周六你跟我一起去桃花岛。】 宁樱回复道:【好的。】 不到下午五点,办公室的同事几乎都走空了。 宁樱坚持到下班时间,打卡回家。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徐茴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到了她家小区门外,宁樱匆匆跑回去,浅白色的鞋子溅上些污泥,她抽出纸巾,弯腰擦干净鞋面。 徐茴远远看见她,朝她挥手。 宁樱小跑过去,看见她手边提着满满两塑料袋的生鲜水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徐茴说:“你刚搬家,冰箱肯定是空的啊!我今天势必要帮你填满。” 宁樱结果她手中的塑料袋,帮她分担重量,边朝着自己家门的方向走过去。 徐茴顺口问起:“你住几栋?” 宁樱说:“五栋。” 徐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区环境,宁静幽远。 她啧了声:“你前男友混得真不错。这房子起码值个三千万。” 哪怕宁樱不了解苔青市的房价,但是也略有耳闻。 寸土寸金,相当昂贵。 她含糊嗯了声,无论他如今是不是飞黄腾达,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进了电梯之后。 徐茴腾出手来按楼层:“几楼?” 宁樱唔了声,“201。” 徐茴迟疑半瞬:“二楼?” “嗯。” “低楼层好方便,不用等电梯也不用爬楼梯。” 宁樱点了点头,她当初之所以租下这套房子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看中了楼层。她不喜欢等电梯,也不喜欢爬楼梯,潜意识怕高楼层。 “嗯。” 电梯门开,徐茴看着门牌号,念了一遍。 说谎 第11节 她的眉眼忽然绽起一抹笑,意味深长:“5201。” 她笑了笑:“念起来不就是我爱宁樱吗?” 宁樱:“……” 她沉默半晌,随后轻抿唇角笑了起来,“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徐茴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这个谐音梗又实在巧合。 进屋之后。 徐茴很八卦的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和江措啊。” 她若无其事去厨房帮徐茴倒了杯温水,浓睫微垂:“就是……” 顿了顿,她说:“房东和租客。” 徐茴狐疑盯着她的脸看,企图找出破绽,“不会旧情复燃吗?” 宁樱没说话。 徐茴比她更觉得抓心,“确实,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年少时的恋爱,可能早就不作数。 徐茴感叹:“不过你也不用尴尬,江措现在好像是个和尚。” 这话里有歧义,她解释道:“之前有不好女生追他,他拽的一批,信誓旦旦说自己水泥封心,谁也不爱。” 宁樱捧着水杯心不在焉抿了口温水,口吻随意:“是吗?” 徐茴对这件事记忆深刻,“他和你分手后也没听说谈过恋爱,可能真的看破红尘了。” 宁樱嗷了声。 徐茴晚上还要加班,在她家里简单坐了坐,就打车回了公司。 * 宁樱这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回想几年前发生的事,从徐茴口中听见旧情复燃这四个字恍惚了片刻,心脏浮起密密麻麻却不尖锐的疼痛。 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忍不住点开了江措的微信。 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定格在系统自动退回了她的转账。 宁樱盯着他的头像看了许久,重新关机,将脸埋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入睡。 昏昏沉沉的梦境,仿佛回到了她的十六岁。 炽热的午后,教室头顶的天花板悬挂着的风扇,转速快得让人害怕随时会掉下来。 刚开学不久,宁樱和她的新同桌并不熟悉,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过短短几天,足够宁樱认清她的同桌受欢迎的程度。 每天上课前,都有其他班级的女生往她手里塞牛奶,贿赂她以此让她帮忙在同桌的抽屉里放情书。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 往江措的抽屉里塞了几次情书后,有一回被他当场抓住。 少年刚从篮球场回来,洗过脸后,额前的乌发渗着湿漉漉的水珠,他的手腕细瘦,皮肤底青筋时隐时现。 他说:“宁同学,一瓶旺仔小牛奶就把你收买了吗?” 宁樱尴尬的不知所措。 江措漫不经心从口袋掏出瓶旺仔,伸手递到她面前,“给你,以后别往我抽屉里塞情书了。” 一束束透明的晴光穿透玻璃,安静乖巧落在少年白玉无瑕的精致脸孔,长睫浓翘,眼瞳乌黑。 宁樱接过牛奶,“好。” 少年沉默半晌,抬起眼睫盯着她的脸,拖着声漫不经心的说:“我不喜欢她们,知道不?” 他的声音轻快又认真,像扑面而来的春风,吹皱她心底的涟漪。 她慢吞吞:“现在知道了。” 画面又转到期中考试之后。 那时她和江措已经有了点默契,他也并不是会因自身优越的条件就变得傲慢的人。 他很好。 谁都说他很好。 宁樱也这样认为,所以当她的眼神不受控制想要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明知道这不应该,还是会忍不住。 周五,学校公布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和排名。 宁樱出乎意料考了第一名。 江措的名字排在她之后。 课间,江措的好友忍不住锤了锤他的肩,“江措,你让你同桌了吧?重色轻友的狗东西。” 少年悠悠经过走廊,“我没有。” 四月的春风送来他的声音,“她本来就很厉害。” 他的声音懒散中透着叫人信服的真诚:“也很可爱。” 宁樱怔了怔,再一抬头少年已经快要走到她身边。 靠的越近,心跳的越来越快。 砰砰—— 几乎要跳出胸口。 他懒洋洋坐在她身旁,少年身上淡淡的气息跟着回落, 他的味道,舒缓清洌,很好闻。 忽然间,宁樱听见他说:“同桌。” “嗯?” “恭喜。” “哦。” 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 宁樱坐在床上放空片刻,恍惚中回过神来, 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再去上班。 工作忙碌,写完策划案,还要和单位的同事去现场布置,确保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等宁樱得出空闲,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这个半个月里,她和江措又恢复成没有联系的陌生人。 宁樱有时候会点开他的朋友圈,一直没有动态。 反而是顾舰明偶尔还会更新一两条。 她的拇指缓缓下滑, 顾舰明在十分钟之前发了条朋友圈,谴责江措今天爽约,辜负了他的期待。 几分钟后,江措回复—— 【?】 【你为什么要期待我?】 【抱歉,我已心有所属,你没机会了。】 第八章 : 偷偷藏匿 偷偷关心 ——2015年3月21日。 ——江措。 * 就像一阵钝拙的风,湿漉漉的雨,砸在她的心尖。 延迟的酸涩,缓缓蔓延。 还有密密麻麻的钝痛。 她退出微信,用力捏着手机使得她的指节透着苍白。 她抿了抿唇,强行忽略心底的酸胀。 这么多年过去。 江措有了新的爱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宁樱心里难受就喜欢做家务,排解压力,遗忘会让她觉得不愉快的事情。她将房子大扫除了一遍,除了客厅装满手办的柜子。 她怕打翻柜子,江措能让她赔的倾家荡产。 苔青市似乎正式从雨季进入盛夏,晴阳映面,不似忧郁的南方,满季都是湿漉漉的空气。 光影摇曳,夏风缠绵。 葱葱郁郁的枝头茂叶,被阳光照拂过的嫩绿尤显生机。 宁樱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员工,单位工作时间宽松,有时候程姐她们连着几天都不会出现在单位。 说谎 第12节 文化节的活动结束后。 她有了短暂的空闲,每天只需要将主编写好新闻稿排版检查,送到一楼,隔天早晨印刷发行。 宁樱还未完全融入新单位,她不难相处,不过她性格慢热,不擅交朋友。 不过好在部门里和她年纪相仿的同事居多,在工作群里多发两个表情包,就逐渐打开隔阂。 新员工的欢迎仪式原本定在月底,但是程矜月底要出差,部门聚餐就推迟到下个月,八月二十六号。 宁樱在群里看见上司定好的日期,手中动作迟疑,她怔了片刻,这个日期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八月二十六是江措的生日。 灿烂热烈的少年出生在最炽热的盛夏。 宁樱回过神来,乖乖在群里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程矜是一名体贴的上司,问过所有人的意见,“大家都确定下这个日期没有问题,都是可以的吧?我得提前去定位置。” “可以。” “可以。” “可以。” 宁樱打字的手顿了两秒,也就两秒。 她发送:【可以的。】 宁樱工作的单位是国企,气氛宽松,自由度高,不会经常加班,也不会过分内卷。 在这里工作将近一个月,她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也慢慢熟络。 坐在她对面工位的女孩儿,叫余筝,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脸蛋圆圆,长相可爱。 余筝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进单位,当初在报纸右下角最不起眼的广告位看见招聘广告,为之奋斗大半年,经过严格的笔试和面试后艰难入职。 余筝主要负责报业集团的广告投放和策划。 这几年,报业集团的广告线并不好做。 纸媒日薄西山,仿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如今肯在报纸上投放广告的企业寥寥无几,即便是报业集团旗下运营的新媒体账号,招商也十分困难。 要么是价格谈不拢,要么肯花大价钱的就是三无产品。 余筝写完新的策划案,悄悄从电脑屏幕后探出脑袋,“程姐今天是不是去拉赞助了?” 宁樱点点头:“好像是的。” 市体育局想举办一场全民参与有关运动的活动,还缺几个运动品牌的赞助。 余筝托着下巴,面露憧憬,“acme算是户外极限运动品牌的新秀,听说这家公司的老板不仅年轻长得还很帅,程姐去找帅哥居然不带上我!” 宁樱不太清楚她提的品牌,她说:“你可以把老板年轻又帅当成谣言,这样就不会觉得可惜。” 余筝心有不甘:“是真大帅比,白手起家的新起之秀,未婚单身,姓江,叫什么我还没打听出来。” 不过余筝只是顺嘴提上一句,她随即转移了话题,“二十六号是不是周末?” 宁樱对这个日期十分敏感,迟疑片刻,她点点头:“是周六。” 余筝耶了声,“聚餐我要带上家属,让他跟着我蹭个饭。” 别的不说,程姐平时对他们都很大方。 每回聚餐去的都是人均消费不低的餐厅。 余筝看了眼电脑桌面上的日历,“就是后天。” 宁樱说:“对,还有两天。” 江措的生日。 琥珀般耀眼的盛夏。 她只陪他过过一次生日。 是在高二的暑假,临近开学的前期。 那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炎热,蝉鸣不止,满地宁静的月色。 江措骑着自行车偷偷守在采薇巷的巷口,她悄悄的从家里溜出来,夏风温柔,月光下的少年美好的像是一场空梦。 他穿着款式简单宽松的t恤,浅蓝色牛仔裤,腿长腰窄,脚踝又白又瘦,懒洋洋靠着身后的墙壁,路灯映着他的倒影。 宁樱轻手轻脚走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我给你买了蛋糕。” 少年搂着她的后背,“在哪儿呢?” 宁樱说:“不好拿回家,还在店里。” “走,我们现在去拿。” “估计快坏了。” “坏了就坏了。” “不能吃了。” “吃不死我。” 蛋糕店就在采薇巷的巷口,再晚几分钟,店铺就要关门了。 宁樱拿着蔫巴巴的蛋糕,情绪有些低落。 江措哄她开心,“赏我一口呗。” 宁樱勉强打起精神,打开包装盒,用勺子挖出上面的草莓,少年一口咽下,“怪甜的。” 一个不怎么新鲜的蛋糕。 被她和他分着,一口一口吃完了。 宁樱时不时看了眼手表,她总是舍不得和他分开。 还好,时间还早。 江措骑自行车载她,骤然的冷风惊作耳边,她坐在后座,葱白玉指紧紧攥着他腰,贴着他的后背。 采薇巷附近也没有特别的娱乐场所。 只有一个还算热闹的广场。 江措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走在人群里,空气潮湿粘腻,她的掌心被他攥出了热汗。 江措去小店买水,她坐在椅子上休息。 无意间看见对面坐着的男孩,腕间戴玉,她觉得那块玉镯很好看。 她想问对方是从哪里买的。 但是在陌生人面前她有点轻微的社恐,让她难以启齿。 江措买完水回来,拧开瓶盖递到她的面前,“喝点。” 宁樱小口抿着水,她仰着脸望向眼前肤白面润的少年,眉眼沁着生动的活色,她说:“江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江措也有些口渴,接过她刚喝过的水,仰着脖子灌了小半瓶,“您吩咐。” 宁樱叫他弯腰。 少年乖乖在她面前弯下了腰。 她贴在他的耳边,“你去帮我要下对面座位的那个男孩的微信,好不好?” 江措:? 宁樱面色微红,有些羞涩:“他手腕的玉好好看,我想问问他是在哪里买的。” 她对他笑:“你去出卖色相,帮我要个微信。” 夜风仿佛都一寸寸静止。 江措的瞳色逐渐幽深,冷冽从容的眉眼在白灯的照拂下显得更清透。 宁樱知道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几乎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今晚这个要求似乎是有点小小的过分。 她红着脸对江措撒娇:“求你了。” 他沉默半晌,然后无奈道:“你这真是……” 她好奇:“是什么?” 他吐字:“逼良为娼。” “……” 江措还是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大大方方走到对方面前,“兄弟,帮个忙。” 年轻的男孩:“?” 江措自来熟般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对方似乎更加惊恐,看着他的眼神逐渐都不对劲。 江措迫不得已道出实情:“你别这样看着我,是我女朋友想加你。” 男孩被他吓跑了。 江措走回到她的面前,掀起眼皮淡定说:“他跑了。” 宁樱拧着眉:“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啊,可能是我长得还不够好看吧,你再等我两年,我努力努力。”江措说完揉揉她的脑袋:“别人的微信不能乱加,知道吗?” “听见了。” 后来,江措不知道从哪里给她买了款式差不多的白玉镯,水种透净。 — 说谎 第13节 宁樱下午提前下班回家,给自己简单做了顿晚饭后,忽然想起来,交房租的日期也是在每个月的二十六号。 她想了想,提前将下个月的房租转账给了江措。 随后起身,去厨房收拾碗筷。 水声哗哗。 几分钟后,上衣口袋里的铃声响了两声。 她擦干净手指上的水珠,点开微信。 是江措发起的退款。 还有他发过来的一句简短的话: ——【抱歉,我只收现金。】 宁樱回了个:【??】 这又是他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臭毛病呢? 转账的钱,是不能花,还是怎么了呢? 很快,江措又回复道:【我这个人比较老派。】 宁樱耐性打字,【比如?】 她实在没有看出来江措如今到底哪里老派。 微信提醒似乎销声匿迹。 他迟迟没有回答。 宁樱也没当回事,将手机放在桌面,去冰箱拿了瓶冰牛奶,走回客厅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江措回的是语音。 几秒钟,不长。 宁樱的手机听筒最近出现了点毛病,时好时坏,她盘腿坐上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调到偶像剧频道。 她边喝牛奶,边将语音消息转成文字: ——【比如,一生只爱一个人。】 这几个字仓促撞入她的眼里。 她的心脏漏了一拍。 短暂的停滞过后便是砰砰的跳跃。 她不会自作多情认为江措说的这个人是她。 这大概是他随口说的一句话。 仅此而已。 宁樱假装没有看到这条消息,她断断续续的打字,心绪不宁,还打错了几个字,【房租我明天面交给你,麻烦你给我个地址。】 江措说:【后天吧,明天要打工。】 宁樱很无语:【你不是老板吗?】 不是已经飞黄腾达、手握十几套房子的成功青年吗? 隔着屏幕,宁樱都能想象到他懒懒散散的语气:【老板也想做大做强。】 宁樱无法反驳,只能耐着性子:【后天晚上我有聚餐,劳烦江先生在白天定个时间,】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江措说:“那就下午,永宁巷的银行旁边,身怀巨款,在银行周围比较安全。” 他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补充:“刚好我请你喝个咖啡。” 宁樱紧捏着手机,良久过后还是没想好如何回复,是要拒绝,还是答应。 她几次张口,回绝的话到了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她舍不得。 宁樱打字:【好。】 喝个咖啡而已,她自欺欺人的想。 就算是多年不见的普通同学没见面,边喝咖啡边叙旧也是件正常的事情。 周五单位没什么事。 程矜让她上午做完广告位的排版,就提前放她下班。 早晨还晴阳万里,下午就开始布起阴云。 宁樱每周五都会去超市采买食材,填满冰箱。这天也是太过巧合,经过生鲜区,转弯抬头恰好撞见一身宽松运动服的江措。 他看起来像是一幅还没睡醒的模样,肤色苍白,眼睫乌黑浓密,乖巧落在眼底,簌簌铺开,像把精致的小扇子。 他站在阴影处,光线被货架隔绝在外。 男人的皮肤毫无瑕疵,五官也精致的让人难以忽略。 江措眼皮微动,耷拉着的眼皮懒懒掀开,黑眸眼底骤然清醒。 顾舰明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他热情和宁樱打过招呼:“宁小姐,真巧。” “是很有缘分。” 顾舰明这个人像是他妈的完全感觉不到尴尬,美滋滋横插在这对旧情人中间,他着实看不出江措这个狗东西是什么打算。 大学的时候,每天看着照片思人的是他。 喝醉后发疯似的要小樱花也是他。 真遇见了念念不忘的初恋前女友。 又装得好像前尘已了。 豁然和解。 结账的时候,顾舰明看见广告位上的电影贴片,刚好就是明天上映,国外的大片。 特效应该不错,他很感兴趣。 顾舰明随口说:“明天下午我们去看这个电影,如何?” 宁樱提着超市的袋子,手指弯曲,力道攥的更深。 江措眼皮都没抬,毫不犹豫,“不去。” 这两个字,落得稳定。 宁樱忽然感觉松了口气,攥紧到发痛的手指头逐渐松开。 江措臭屁的说:“我要过生日。” 不知为何,宁樱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往她的方向瞥了瞥。 顾舰明暴躁道:“你他妈的生日能过一整天!?” 不都是晚上吃个饭,就完事了吗? 他是千金大小姐吗? 千金大小姐也不能像流水席似的过一整天。 江措眉飞色舞,薄唇微动,淡定说道:“我就过一整天,怎么了?” 停顿稍许,他慢悠悠从喉咙里落出几个清冽的字:“普天同庆一下。” 第九章 : 对你藏不住的 是刻骨的喜欢 ——2015年3月22日。 ——江措。 * 商超的出入口,灯火明亮,人声喧嚣。 江措身长个高,腰窄腿长的优越身材扔在人群里格外瞩目,光线错落,他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 顾舰明已经习惯被他不要脸的话气得无话可说,不过,今晚有些不同寻常。 他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有约了吧?” 江措眉梢微挑,神色淡定,薄唇微掀:“我干点什么还要和你报备?” 顾舰明生了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轻眯,“谁啊?” 能让他这个万事都不关心的厌世狗,出门约会。 顾舰明的目光慢慢挪到他身旁的少女,盯着了一圈,该不是他漂亮清纯的前女友吧? 可是看着两人,仿佛互不认识的气场,又不太像是有约。 迎着顾舰明打量的目光,宁樱表面依然维持着镇定冷淡的神色, 江措忽然间开腔,漫不经心的腔调里淬着淡淡的锐气,“你看什么呢?” 顾舰明的视线挪了回来,抬眸对上江措眼底死寂的清冷,迎面扑来春寒料峭般的寒意。 没看出来。 一贯懒懒散散不管世事的江措,占有欲还怪强的。 他多看两眼就不乐意了。 顾舰明故意试探:“兄弟,我包接包送,电影票、爆米花我全掏了,还能忍痛请你吃个午饭。” 说谎 第14节 请吃饭而不买蛋糕,是因为每年江措过生日。 都会自己去买蛋糕。 很小的一个。 只够两个人吃。 他像是有什么怪癖,总是赶在快过零点之前,不慌不忙去临近打样的甜品店买一个快要坏掉的蛋糕。 偏偏他还能一口、一口全部吃完。 坐在校训下的台阶旁,夜色浓稠,难以看清他眼底深处的情绪,只听得见极淡的一抹声色:“我喜欢吃坏的。” 回过神来。 浅浅坠落的光线温柔浇在江措温柔的眉眼,他眼睑微垂,神色透着几分的玩世不恭,薄唇轻轻抿直。 沉默半许,江措缓缓抬起浓睫,乌眸漆黑,看着顾舰明,轻声吐字:“你倒也不必为了取悦我而做到这种地步。” “???” 顾舰明远远低估了江措不要脸的程度,牙齿都气泛酸,他深呼吸,等到气息逐渐平缓,呵了一声。 走出商超,扑进来的晚夏夜风柔软温暖。 宁樱觉得松了口气,她只想快点回家,逃离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顾舰明临时接了个队里的电话,事发突然,他得连夜回一趟部队。 宁樱买了一大袋子的东西,塑料袋勒的手指头有些痛,不过她一向能忍痛,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来不对。 江措和她并肩,腿长步子迈得缓,不徐不疾,几乎和她同行。 临街的路灯,映着蒙蒙亮昏黄色的光。 一时无话。 江措的声音舒缓温和,音色淡淡的,“给我,我帮你提。” 宁樱愣了片刻,低声回绝:“不用,谢谢。” 几秒种后。 她手上的重量骤然一轻,江措帮她提起袋子,若无其事往前走。 实在无话,她张了张嘴,“顾先生晚上还要上班吗?” 江措反问:“你打听他干什么?” 宁樱只是有点好奇:“随口问问。” 月色降落他周身,男人的皮肤在光线照拂下映得像是无暇的白玉,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来,漾着漫不经心的笑,高深莫测吐字:“他们那行,确实很辛苦。” 故作深沉的语气,难免让人想歪。 宁樱抿了抿唇,小小的好奇:“哪一行?” 江措漫不经心吐出四个字:“服务行业。” “……” 服务… 行业?! 宁樱忍不住回忆顾舰明的脸,五官优越,眉清目秀。 停留几秒钟后,她斟酌着说辞,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不是你的室友吗?” 应该也是国防科技大学的毕业生。 江措挑眉,故作不解。 宁樱清咳两声,撇下心底那点不自在,极力用如常的口吻询问:“怎么沦落至此?” “沦落?” “他不是……”宁樱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下海了吗?” 这个话题,多多少少有点让人觉得尴尬。 宁樱本来就不擅长套近乎,她硬着头皮继续说:“听说这行很难做。” 江措似笑非笑,语气淡淡的:“还行吧。” 这个轻松的语气,说得好像他很有经验。 宁樱忍不住抬眸朝他望去,瞥见他明显的喉结,下颌骨微微绷紧,冷峻的面色中又有点散漫。 定格片刻,她说:“你那十几套房子,就是这么赚来的?” 江措莞尔,漂亮勾人的眼睛无声盯着她看,意味深长:“怎么赚?具体说说。” 沉默良久,宁樱吐出真心话: “傍富婆。” 晚星寂寥,他啧了声,落字缓慢平淡:“我用得着傍?” 他启唇,慢悠悠道:“都是富婆主动想睡我。” 江措的眼珠乌黑,盯着她一段段地说: “当然,一般我都是富贵不能淫,抵死不从的。” “不过,如果是你想走这种歪门邪道,看在老同学的面子,我可以考虑考虑。” 宁樱今天晚上心情还算不错,听见他这么说竟然没有生气,她收回目光,盯着路面的倒影,“我没钱。”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和璟小区门口。 宁樱刷了门禁卡,滴声过后她听见江措不紧不慢说了几个字:“努力吧。” 她的脚步逐渐缓慢,缓缓打出个问号。 江措在她身旁,接着说:“没钱可以努力赚,多赚点钱来侮辱我。” 宁樱:“……” 尽管她心情很好,但是也不是很想甘拜下风。她有点小烦躁的时候,说话有点耿直:“有钱我可以泡更年轻的。” 鬼使神差,她吐出两个词:“男大生、体育系。” 等了半晌,宁樱没有等到后文。 江措沉默跟着她走到单元楼门外,进了电梯之后,宁樱没忍住看了眼他,男人一言不发拎着手中沉重的塑料袋,手腕青筋若隐若现。 等走到门外,宁樱打开房门,原本以为江措会登堂入室。 他安安静静站在门口,把东西放在玄关处,似乎没打算进来。 宁樱一时口快,好心询问:“你不进来吗?” 这毕竟是他的家。 江措深深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是在邀请我?” 宁樱没说话,他接着说:“既然已经租给了你,现在就是你的家。” 言下之意,是他很有礼貌。 宁樱搓紧的拇指松了松,若是和他独处一室,还是会觉得拘谨的。 她说:“谢谢。” 江措:“不客气,早点睡。” * 宁樱把从超市买来的东西填满冰箱,然后回卧室洗了个澡。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关了灯之后不久,就陷入醒不过来的醉梦里。 梦里是潮湿带雨的夏天。 是孤寂的无法与人言说的大学时光。 是没有江措音讯的那两年。 他的号码,她早就烂熟于心。 有时候,她也想很勇敢把他找回来。 打个电话给他,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过的好不好。 但是——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然后了。 或许他已经有了新的感情。 即便没有,她和他也不会和好。 即便和好,她没有办法保证他们撑得过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的异地恋。 她不想再失去他一次。 锦川市的夏季,也总是阴雨连绵,黏腻的湿气挥之不去。 他过生日那天,宁樱买了个小蛋糕回宿舍。 宁樱借用室友的手机,偷偷的给江措发了条短信。 她怕被察觉,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打,只有简单明晰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发完短信,宁樱一口口吃掉了蛋糕。 江措没有回复。 也许陌生号码的来讯,进了他手机里的垃圾箱。 可能他连看都没有看见。 说谎 第15节 宁樱醒来时,脸颊湿漉漉的。 她起床洗脸,纠结半晌,还是浅浅画了个妆。 简单吃了个早饭,她去小区附近的银行取了现金,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五百块。 宁樱揣着钱,打车去了江措之前说的地址,采薇巷临街的银行。 她到的时候,江措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男人穿着条显得腿长腰窄的西装裤,一件永不过时的白衬衫。 烟雾朦胧的清晨,他垂着眼皮靠着身后的墙壁,神色懒倦,眉眼映画,修长的拇指慵懒摆弄手机。 宁樱怔了两秒,压住逐渐急促的心跳,她迈开步子慢吞吞的他面前,她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只是一千五百块钱。 如此是有些兴师动众。 江措掀眸,他说:“身怀宝藏,总有饿狼。” 宁樱:“……” “银行周围有武警哥哥可以保护我们,知道吗?” “你自己不就是军人吗?” 江措沉默一阵,他平静的哦了声。 随后,男人轻描淡写:“我毕业既下岗。” 第十章 : 我想要偷走你最爱的春天 然后悄悄送给你 ——2015年3月24日。 ——江措。 * 宁樱听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不过。 江措现在貌似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他毕业之后确实转行了。 她想象不到江措为什么会转业。 军校毕业的士官,头衔说放弃就放弃。 当年他有满腔的热血,他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能这其中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和江措如今的关系尴尬,她也不方便打听他的难言之隐,好像在故意戳人痛处。 徐茴说的那句话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他们都长大了。 年少时热烈爱过的人,可能只是悸动的青春期一时的心血来潮。 再见面,已经不会有当初怦然心动的羞涩腼腆。 成年人的爱情。 不止是青涩的、甜蜜的。 还充满着对彼此的渴望,天雷勾地火般的欲望。 理智告诉宁樱她不应该问,她就该装作什么都听不懂,敷衍寒暄而过。 但是她忍不住。 她抿唇,轻声问:“你是表现太差被劝退的吗?” 那张新生合照里,穿着军绿色衬衫的少年明明是人群里最夺目耀眼的那个人。眉眼清冷,神色倨傲。 他的骄傲。 还有骨子里那点藏不住的不可一世。 静默一阵,江措说:“不是。” 清晨的薄雾散去,丝丝缕缕的光线落在她透净白亮的侧脸,细软的碎发落在耳侧。 江措偏过眼神,这双温柔好看的眼睛盯着她的侧脸,他说:“我是自愿的。” 心甘情愿。 放弃一切。 宁樱微诧,抿了抿柔唇,忍不住好奇心作祟,轻轻地问:“为什么?” 江措提起这件事时的神态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像是满不在乎,早已过去,他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浅水岂能困住渊龙。” 宁樱沉默,紧蹙的眉头并没有因为他懒懒散散的一句话,就舒展开来。 江措看着一言不发的她,也跟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细语:“没有为什么。” 江措微--------------銥誮微仰起头,耀眼阳光落在他的脸庞却触碰不到任何温度,黑色瞳仁里映着浅浅的光,他安静的看了她良久。 眼神那么宁静 平日随和慵懒的神色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透的幽深,眼底深处仿佛还存着丝缕的难过。 江措想起大学的时候。 大四的学长抱着他嚎啕大哭。 从初中到高中,相恋多年的女友,决绝的提出分手。 无法再忍受长时间的分别,不能随叫随到的自由,在她难受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明明是同城的恋人,却过得比异地恋也不如。 毕业之后,只会是聚少离多。 “她说我根本没有办法给她足够的安慰。” “说我们这样见不到面没意思。” “以后结婚了我也不能自私的要求她跟着我去驻守地。” 那些话,字字戳心。 细细想来,确实无法反驳。 江措在操场的旗杆下站了很久,料峭寒春,夜里的冷雾贴着皮肤,寒意往骨血里钻。 他的双手握紧栏杆,过于用力的手指显得骨瘦嶙峋,苍白的皮肤下映着青色血管。 毕业之前,江措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弃。 — 既然江措这么说。 宁樱也不方便继续追根究底,她淡淡的哦了声,随后拿出包里准备好的现金,用信封包好,递到他的面前。 “你数数。” 江措垂眸扫了眼信封,慢悠悠接过,没有数直接揣进裤兜里,“吃饭了吗?” 宁樱本来想说自己吃过,但是他好像只是随便问问,紧随其后他说:“走,去吃个饭。” 永宁巷靠近苔青市的中心市区,这里民国时期是租界,沿街附近几乎都是西餐厅。 临近中午,气温逐渐升高。 江措推开玻璃门,悬挂在门框边的风铃随着开门的动作响了一阵,冷空调扑面而来,在闷热的天气里送来难得的冷气。 宁樱不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餐厅环境幽静,摆设十分讲究。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斜阳穿透玻璃窗懒洋洋铺满每个角落。 江措把菜单推到她的面前,“你点。” 宁樱随便点了个牛排套餐,江措将菜单交给服务员,“两份套餐。” 从重逢以来。 宁樱觉得江措对她的态度,十分的坦然。 他们不像是前男女友的关系。 他仿佛没有任何的芥蒂,丝毫的不满,他半分都不觉得尴尬。 可能是。 真的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所以才能够,像他这样,若无其事的面对过往。 宁樱那时候希望他能大步奔向他的梦想,像骄阳那样灿烂。 他还是天之骄子,是提起都能让人为之骄傲自豪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宁樱想起她无意中在沙发上捡到的那张合照,他穿着军装,身姿笔挺,阳光正好,他比绚烂的光还要耀眼。 但是他—— 并没有那么快乐。 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下过一场悲戚的大雨,浇透的是冰冷死寂。 说谎 第16节 宁樱鼻尖微酸,垂落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她缓缓的攥紧了手指头,真的很想很想问问他。 江措。 这几年。 你过得,还开心吗? 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 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的孤独。 寂静的气氛,骤然被他的声音打破。 江措坐姿闲适,慵懒坐在她的对面,撩起眼皮定定看着她,像是无话可说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在报业大厦上班?” 宁樱藏好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嗯。” 江措:“国企。” 宁樱:“是的。” 她下意识张口说:“怎么了吗?你羡慕我?” 毕竟国企员工和公务员,都是时下最热门的工作。 男人在她面前似乎很放松,眉眼舒展,装着淡淡的温柔,他说:“我以为再见面,我会叫你声宁老师。” 宁樱怔了怔,她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他,她考得是师范大学。 她和江措,高考前三个月分开了。 也许他也是在学校张贴在告示栏的红榜上看见她录取的院校。 西餐厅的牛排套餐,不好吃也不难吃。 吃过午饭,江措去前台买单。 永宁巷的餐厅人均贵的有些离谱,两份套餐加上服务费将近一千块钱。 走出餐厅,外面日光浓烈。 宁樱认真思考半晌,她想和江措aa,毕竟这顿饭也不便宜,白吃白喝不太好。 沉默了一阵,她问江措:“多少钱?” 江措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冷不丁回道:“我请客。” 宁樱也没打算勉强,客气回了句:“那下次我请。” 她没想到,江措会顺着这句客套的话往上爬。 男人微抬眉梢,淡淡地问:“什么时候?” 她只不过是随便客套一下。 他怎么这么不客气? 宁樱敷衍他:“再看吧。” 江措的身躯刚好挡住她面前的阳光,他双手插着裤兜,背着光线,面容清晰,五官精致,他说:“再看是什么时候?本人很忙。” 行。 不管他是不是卖解放鞋的。 无论怎么说现在都是事业有成的老板。 宁樱点点头,很体贴的说:“既然您很忙,那就算了。” 江措哦了声:“没关系。” 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脸:“你盛情邀请,我如果不识好歹的拒绝,你岂不是伤心欲绝。” 宁樱诚挚解释:“我不会。” 江措扫了她的眼睛一眼,“别狡辩了。” 宁樱:“……” 江措紧接着从摸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打开备忘录:“给个具体时间,我好让我的秘书安排下行程。” 头顶的烈日,炎热的天气,都容易让人觉得心情暴躁。顶着炎炎烈日,宁樱的耐心也没有平时那么好,她直接了当:“你一个卖解放鞋的还有秘书吗?” 不要装了。 “……” 宁樱又说:“下周六吧,我放假。” “可以。”江措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去哪里?吃什么?” 宁樱这么多年没有回苔青市,对这边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熟悉,想了想:“再看吧。” 江措从喉咙里应了个低沉悦耳的嗯字,语气颇为自豪:“我很好养活。” 他一本正经:“来碗沙县国际大酒店的顶配拌面,就能满足。” 宁樱说:“好的,我会考虑。” 她叫了车,打算回家。 网约车距离她还有五百米,可是路况拥堵,还要等三分钟。 宁樱心不在焉看着手机,满脑子都在纠结要不要,对江措说一声生日快乐。 直到耳边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宁樱都还没有下定决心,她回过神来看了眼车牌号。 是她叫的车到了。 宁樱客客气气和江措说了声再见,绷紧的手指僵硬拉开车门。 她回家睡了个短暂的午觉,醒来刚巧撞见落日黄昏。 简单洗漱一番,出门参加部门聚会。 宁樱全程都不在状态,安静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没吃多少,也没说什么话。 同部门的年轻人,性格活泼,能吃能闹。 宁樱时不时就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将近晚上的十点。 再过两个小时,江措的生日就过去了。 她紧紧捏着手机,迟迟下不了决心。 聚餐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零点。 一行人成群结队下了楼,深夜里柔软的冷风垂散酒后的浮躁。柔风吹散她的长发,月光点缀她雪白的皮肤。 宁樱忽然抓住余筝的胳膊,话到嘴边又无声咽了回去,她扯起牵强的笑:“路上小心。” 余筝笑了起来:“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好。” 宁樱最后还是用了自己的手机,在收信人那栏打下熟悉的那串号码,迟疑良久,一字一句写下—— 【生日快乐。】 几秒钟后,显示发送成功。 — 江措其实不喜欢过生日。 今年只是在西南路的公馆简单吃了顿晚饭。 四五个人,还能凑个牌局。 江措心不在焉,整晚都在当送温暖的大善人。 钱是输了不少,心情不好不坏。 十一点多,江措对着生日许了愿望,他站在错落的灯光下,掌心合十,许愿时的神态虔诚认真。 梁行远挑了下眉:“江措,许的什么愿?” 江措没搭理他。 梁行远热脸去贴冷屁股,“和谁有关啊?” 江措侧过身,神色像寂寥的雪山,十分的冷淡:“除了她,还能有谁。” 梁行远当然知道江措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前几天周执还奇怪说江措怎么可能把他在和璟的房子出租了?那可是他刚毕业就准备好的婚房。 梁行远正准备张口调侃两句,江措的手机响了声,他低头看了眼消息,随后就去了阳台。 江措拨通了这串陌生号码。 显示的地址是来自,锦川市。 宁樱刚到家不久,她没想到江措会直接给她打电话。 想必每年他都不缺给他发短信,祝他生日快乐的人。 怎么还会被他发现? 宁樱没有勇气接他的电话。 她看着屏幕亮了又灭。 江措不肯善罢甘休,一直在打她的电话。 几分钟后,宁樱不得已接起通话。 他的声音就像窗外的夜色那么舒缓,她听见他说:“宁樱。” 宁樱没有出声。 江措低声道:“我知道是你。” 安静良久,宁樱抿了抿嘴角,赶在零点之前,她说:“江措,祝你生日快乐。” 那边同样也沉默了好一阵儿。 说谎 第17节 晚星送来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低低的声音里存着几分难以掩藏的愉悦,他慢慢地说:“我今天,确实还挺快乐的。” 第十一章 : 对你唯一放不下的 是藏不住的喜欢 ——2015年3月25日。 ——江措。 * 通话结束良久,宁樱的脸颊还是烫的。 她打开卧室的窗户来透气,扑进来的夜风也浇不灭她脸上滚烫的温度,满屋的气息浇满了甜味。 凌晨两点多,宁樱关灯,她睡了个好觉。 来日清晨,醒来时神清气爽。 她穿着睡衣去浴室刷牙洗脸。 走出浴室,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 宁樱用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水珠,不慌不忙接起电话。 是她的母亲。 “阿樱,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没给你爸打个电话?” “太忙了。”宁樱抿直柔唇,“况且,我怕我又惹他生气。” 她的父亲宁国远,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有些大男子主义,在家里是绝对的说一不二。 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轻微的偏执,十分的倔强。 不仅如此,宁樱的父亲还是一所高中的教导主任。 他在家里,和在学校没什么两样。 他像管教学生一样,管教他的女儿。 宁樱大二的时候,父亲就要求她先考完教师资格证,再准备考研。 然后听从他的建议,按部就班考完研究生,就去考教师的编制。 按照他的安排,当个教师,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过完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一生。 宁樱在研究生考试前两个月,选择了放弃。 她没有去提交报名资料,将宿舍里的考研教材全部卖给了学妹。 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在电话里怒斥她脑子不清醒:“你是不是又和学校里不三不四的人谈恋爱了?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我是你父亲,我能害你吗?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这么倔强,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知不知道!?” “重新准备明年的考试都还来得及。” 宁樱态度决绝,说她不想当老师,也不想考研。 过年的那半个月,父亲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父女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直到宁樱毕业后收拾行李直接到了苔青市,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转。 “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 “嗯。” “他和你一样,都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他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这些天还催我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妈妈,我挺好的。” “钱还够花吗?” “够的。” “工作呢?顺利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宁樱去小区门口给自己买了份早餐,边回她母亲的电话:“顺利,同事对我都很好。” 虽然她这么说,宁樱的母亲也不能完全放下心。 毕竟隔着一千多公里,见不着人,心里多少担忧。 “你如果在那边过的不好,就回来吧。” “妈妈,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爸。”宁樱想了想,“他有高血压,平时还是得多注意点。” 她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许多琐碎的事情,在通话的最后说:“你抽空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宁樱不太会说谎,半辈子的谎言全都说给了江措。 她踌躇道:“我尽量。” 和母亲的通话结束后,宁樱才看见余筝给她发来的消息。 周五那天,程矜去谈的赞助有了眉目。 acme的老板大方同意给活动赞助。 但是却没有同意程矜的采访邀请,对外只称谢绝采访。 程矜觉得可惜,白手起家、年轻有为、又长得优越的男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市面上的总裁,几乎都是年逾四十的发福老男人。 余筝在微信和她感叹:【今年我们部门上上下下都不顺,广告招商效果也不好,我打算周一翘班去永福寺拜拜佛,你要不要一起?】 宁樱有些犹豫:【翘班是不是不太好?】 余筝:【哈哈哈哈,就说我们出去做执行了。】 宁樱再三思考:【好。】 过完周末,工作日的第一天。 余筝开车来和璟小区门口来接她。 宁樱刚上车系好安全带,余筝禁不住感叹,“宁樱,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和璟的房子超级贵。” 宁樱斟酌片刻,她解释说:“房子是我租的。” 余筝更加吃惊,“还有人出租和璟的房子?” 好几千万一套。 想买也不一定能买到。 宁樱不太了解这边的行情,她忍不住说:“比这个小区贵的房子应该还挺多的吧。” 余筝是苔青市本地人,又因为这两年打算和男朋友结婚,对市内各个区的房价都很了解。 她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边说:“还真没几处比这边贵的,重要的是这边的房子要有门路才能抢到。” 是苔大附中的学区房。 又是市中心。 宁樱硬着头皮说:“可能是我运气好。” 余筝好奇地问:“你一个月房租多少钱啊?我和我男朋友租的一居室真的太贵了,一个月四千五。” 宁樱哽住,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磕磕绊绊撒了谎:“一千五,但是我是和别人合租的。” 说完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余筝误会了她的话:“你们俩住一间房?” 她很心虚,撒了谎:“嗯。” “那还挺划算的。” “是的。” 周一的永福寺,没什么人。 寺庙落于山中,一派平静。云间笼月,光线拨开柔软的云层,缓缓坠在林间。 红墙黑瓦,香灰烟罗。 经过一段用鹅卵石铺就的长道,才到寺门外。 小道两侧,种下了春日里才会开花的玉兰花树。 耳边是一阵蝉鸣声,夏风刚过,嫩绿枝叶款款摆动。 宁樱和余筝拿着三支香,去正殿外拜过佛像。 余筝跪拜佛像时格外的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却又说的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她许了什么愿。 拜过佛像后。 余筝抬起眼恰好瞥见宁樱的侧脸,她忍住了心里的感叹,宁樱长得真的是很漂亮,而且是那种难得一见的漂亮。 站在阳光底下,白的近乎像是在发光。 她的气质又是很乖觉的那种,安静温和,腼腆又可爱,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白皙透嫩的皮肤浮起细腻微红。 宁樱刚来部门的时候,余筝就觉得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可她自己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毫无察觉。 部门里蠢蠢欲动的男人,也不少。 永福寺的建筑其实里很值得细细琢磨,错落有致,古风古韵。清泉落石,长阶飞鹤。 今天又是不多见的好天气,晴阳正炽,拨开云层透见暖光。 宁樱在庙里转了转,心情逐渐放松。 说谎 第18节 她转到前门的红墙,穿过长长的阶梯,走到正殿门前。 忽然之间,宁樱停住了脚步,眼神跟着停顿在不远处。 炽热明媚的骄阳下,绚烂的金光安静穿树枝嫩叶斑驳错落。 男人单膝跪地,膝盖抵在坚硬的石板地面,半蹲着高大薄瘦的身躯,光影恰到好处照着他精致的侧脸。 他今天穿的是款式最简单的白色t恤,随意舒适的牛仔裤,看着就像刚成年的少年。 男人的腰骨被薄薄的布料映出清晰削瘦的轮廓,发丝乌黑柔软,背影看着都多出几分柔情。 宁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会再永福寺里碰见江措。 她有点迈不开脚,静静站在原地,眼睫微动,忍不住看向他半陷落子在阳光里的侧脸,男人气质散漫,没什么表情。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躲在灌木下的流浪猫。 寺庙里的猫儿,胆子好像更大。 不怕人也不粘人,喵喵直叫,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出来的。 男人躬身屈膝,手掌心里放着掰碎的火腿肠,拇指轻轻揉搓小狸花的脑袋,神态看着漫不经心,投喂饿坏了的小狸花。 小狸花舔干净火腿肠,围在他面前舍不得离开。 绕着他走了两圈,毛绒绒的尾巴翘了起来,随后又仰着打开身体躺倒在他面前。 寺庙里,敲钟的低沉沉声音从不远处缓缓穿来。 蓝天白云,阳光耀眼。 蹲在石阶前好似比澄明温暖的阳光还要耀眼,像阵温暖的、柔和的、难得带着温度的煦风。 他的头发好像剪短了一些。 鬓角锋利几许,眼尾没了吟吟的笑意时,清淡的眼色多出几分锐利的冷然。 宁樱悄声无息,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偷偷的看他一眼。 又一眼。 她不打算上前打招呼。 余筝买完御守,精心挑选了个枝头悬挂,虔诚许愿希望保佑她和她男朋友的婚事顺利。 挂完御守,她才跑过来找宁樱。 看见她呆头呆脑站在原地,好像是在看一只小猫儿? 余跳上前勾住她的胳膊,“宁樱,你看什么呢?” 余顺着宁樱的视线,仔细看过去,还真是只流浪猫。 可怜兮兮,瘦瘦的小猫儿。 还有个人。 在投喂流浪猫? 看着背影有些清瘦,屈着长腿,凭借后脑勺就能分辨出是个帅哥。 余筝半开玩笑,“你是看猫还是看帅哥呢?” 这声“宁樱”,惊动了石阶旁的男人。 江措缓缓直起身体,转过头来,少女就站在嫩绿枝叶的荫蔽下,五官清澈,神情乖巧,微微压力了纤长的浓睫,分外圆润的黑眸里透着有些错愕的神色。 清纯乖巧,漂亮又明艳。 她长得本来就很讨喜,是那种不会叫人感觉到压迫感的、舒适的漂亮。 江措看着和二十岁没什么区别,慵懒镇定,一派勾人的气质。 他双手插兜,稍稍抬眉,多情的眼睛定定朝她投了过去,忽然间嗤笑了声。 清冽、低沉。 微风吹动他额前的软发,他的五官格外清晰。 宁樱见他朝自己走了过来,维持着表面的沉静,先他一步开口:“我没有尾随跟踪你。” 江措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宁樱淡定补充:“我也没有不打自招。” 江措往前靠近,身上有淡淡的烟罗香,味道就好似染着香灰的凛冽草木,忽淡忽烈。 宁樱感觉周身的味道都被他的气息包围,浓烈强势的清香铺天盖地席卷了她,逐渐贴近她的肌肤,将她围剿在足够溺闭的空间。 她抬眸就能看清江措此刻的神情,削瘦的轮廓偏偏有着万分的柔情。 江措开口:“你来拜佛?” 宁樱:“嗯。” 江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你知道永福寺是求什么的吗?” 寺庙还能求什么呢? 不都是祈求万事胜意,家人平安吗? 宁樱愣了几秒,正要回答。 忽然间,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好。” 宁樱循声望去。 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姑娘。 腼腆羞涩,却又有韧劲和果敢。 她红着脸看向江措,捏着手机,礼貌询问:“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以前,江措走在大街上就被人勾搭要微信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他这个人对这种事,一向没什么耐心,基本也没个好脸。 江措似乎是被人打搅了清净,蹙着眉作出不耐烦的脸色。 女孩并不气馁,也没因为对方冷漠的气场就被吓住。 女孩鼓足勇气上前,“没关系的,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就算了。” 江措表情微顿,迈开挺拔的步伐,突然靠近宁樱的身边,坚硬的长臂自然而然圈住了她的肩膀,手腕清瘦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稍有些用力攥着她的肩,他笑了笑,“抱歉,不方便。” 说完,江措侧过脸朝宁樱了过去,一双漆黑的冷然双眸,足以摄魂。 毫无征兆的,他沉冽的声音,低低落在她的耳边。 “是吧,老婆?” 第十二章 : 这声老婆,语气极为自然。 清冽的、散漫的、又有几分郑重。 宁樱四肢僵硬,透净白润的漂亮脸蛋逐渐发烫,指尖好似簇起一缕连绵的火线。 她深呼吸,知道江措是把她当成挡箭牌。 要微信的小姑娘表情怔忪了一瞬,没看出来面前的两人是夫妻关系。 客客气气的,有些不自在的。 哪像夫妻?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结婚了。” “抱歉!抱歉!姐姐不要生气。” 小姑娘说完,尴尬的拉着朋友逃离现场 。 余筝惊诧:“宁樱,这是你老公?” 宁樱抿唇,解释道:“不是。” 江措还搂着她的肩膀,力道有些重,指腹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贴和她的肌肤,平生滚烫的灼热。 江措的怀抱竟有些难以挣开,清寒的气息钻入她的鼻尖。 宁樱抿唇:“江措。” 江措表情滞了滞。 以前她叫他的名字时,也是这种语气。 一本正经的念出这两个字,但是却比别人多几分吴侬软语的粘稠。 软糯糯的,再狠的心肠在她面前都硬不起来。 江措搭腔应了个嗯字,懒洋洋的:“怎么了?” 宁樱轻声细语,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慢吞吞,有条有理,“你先松开我。” 江措沉默了几秒钟,紧捏在她肩侧的拇指逐根松开,舒展的骨骼还能听见作响的声音。 他这双手也很好看,指节分明,修长瘦白,指尖干干净净。 脱离了江措的怀抱,宁樱悄悄的舒了口气,没有刚才那么生硬和不自然。 只不过被他的指腹触碰过的皮肤,还留存挥之不去的灼温。 一时无话,山中的敲钟声略显寂寥。 余筝偷摸拽着她,做贼似的贴在她耳边小声的问:“你和这位帅哥,什么关系?” 看样子肯定认识。 说谎 第19节 好像还很熟稔。 这个男人还叫宁樱……老婆? 宁樱思考半晌,谨慎作答:“高中同学。” 余筝不太相信,溜溜转的眼珠悄悄在帅哥的脸上偷看了好几眼,她八卦的问:“仅此而已?” 该说不说,这位帅哥长得是真他妈的好看。 尤其是他生了双惊人漂亮的眼睛。皮肤很白,阳光直射下白的耀眼。 宁樱有点不知所措,说实话也不对,撒谎好像也不太好。 尤其是江措的眼神盯得她头皮发麻,静悄悄投来的目光比湖水还沉静。 她为了支开话题,别别扭扭的问起:“永福寺是求什么的?” 刚才江措意味深长的问她,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余筝刚准备告诉她。 江措冷不丁冒出一句冷冷淡淡的:“你问她不如直接来问我。” 他迎面站在阳光里,神色懒散,清冷的神色充满了淡漠的疏离感。 宁樱无声抿唇。 江措轻轻勾了下唇角,他的笑容瞬间融化了天生的冷感,他说:“永福寺是——” 故意拖长了声 ,薄唇微动,轻轻的、但是一字字清晰的说:“求姻缘的。” 宁樱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闭上了。 她没有必要解释。 随便江措怎么想。 江措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半句藏半句:“看不出来……” 宁樱揪紧手指头,心落在半空,表面逞强装镇定:“什么?” 刺眼的阳光迫使江措眯起了眼睛,他神色自若站定在她面前:“你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我,甚至不惜求神拜佛。” 宁樱:“……” 倒是旁观者余筝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措好像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女孩儿,打了声招呼后,侧过身又正对着宁樱,“开个玩笑。” 宁樱低声:“我没当真。” 沉寂半晌。 余筝插了一句:“既然遇到了老同学也是一种缘分,不然一起吃个斋饭再走?” 江措没有意见:“好。” 时间并不算早,但是可惜已经过了斋饭的时间。 余筝又临时接到客户的电话,得提前回公司一趟。 离开时江措说送她们。 宁樱客气道:“她开了车的。” 江措抿了抿唇:“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余筝开的很慢,一路絮絮叨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你这个同学,是不是喜欢你?” “没有。” “他一直盯着你看。”余筝观察的很清楚,又感叹道:“但是他长得真踏马的好看,气质也好,像是教养很好的大少爷,还很平易近人。” 不过平易近人也不代表着他就没有距离感。 这种光看表面就是天之骄子的人,多少带着点无形的冷傲。 宁樱说:“他以前也好看。” 余筝不禁好奇:“你们学校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很多吗? 确实不少。 当初读书的年纪,江措就是市一高很出名的风云人物,高居人气榜首的绝对校草。 好像没人会不喜欢他,也没有人讨厌他。 从高一到高三,明里暗里的追求者两只手都不够数。 他走到哪儿,都有人躲在暗处偷偷看他。 江措那个时候已经很受欢迎,整日也都懒洋洋的,一幅清冷客气的模样,无论看谁眼神都淡淡的。 他高傲,但是并不骄纵。 他很客气礼貌,却也不是万分随和,一个眼神就能把和他的距离拉开。 “是有一些。” “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宁樱被问住,静声不语。 余筝笑:“你还别说,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真的非常养眼。” 宁樱清纯漂亮,肤白貌美,文静性格又好,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情比同龄人又要多出几分耐心。 以前校园里也是会被人偷偷暗恋的小女神。 不可一世的拽比校草,说不定也会对乖巧安静的小女神动了心。 两人回到单位,办公室里没什么人。 程矜跟着总编去临市参加活动,其他部门的同事扛着机器去采访。 宁樱和余筝将顾客临时急需投放的广告图文重新校对排版,核对无误后上传发送。 忙完这件事,她们就可以提前下班。 余筝本来是要去找她的男朋友,但是男友临时加班,她又嫌独自在家无聊得慌。 转过头来问宁樱:“你晚上有安排吗?” 宁樱关掉电脑:“没有,怎么啦?” 余筝揽着她的肩膀,拍板决定:“我们晚上去泡吧!” 宁樱迟疑,小声地问:“去酒吧?” “对啊。”余筝笑咪咪:“你去过酒吧吗?” 宁樱如实摇头。 余筝啧了声,大概是颇为可惜的语气,如果她有宁樱这种漂亮脸蛋和勾人的身材,肯定天天去酒吧泡帅哥。 “你没有男朋友吧?” “没有。” “那正好,今晚姐带你去酒吧泡个器大活好的帅哥。” 宁樱容易害羞,脸微微泛红的模样颇有些纯情,她问:“几点?” 余筝爽快道:“晚上九点,我去你家接你。” “不用,我打车就好。” “这样也行,记得化妆,穿的纯欲一点。” “好。” — 晚上气温也不见冷落。 宁樱不喜欢迟到,提前半个小时出门,打车去了余筝发来的地址。 下了车后,扑来的空气仿佛都溢着酒味。 余筝先她半个小时就到了,站在门口边玩手机边等她。 直到看见她的身影,打量了眼,穿着简单的棉白色裙子又纯又乖的。 腿长腰细,身段馋人。 余筝匆匆跑上前挽住宁樱的胳膊,“快快快,今晚巨多帅哥。” 里面和宁樱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闹哄哄的音乐声。 余筝刚拉着人进去,眼睛一眯,就看见白天在永福寺巧遇的男人。 江措坐在吧台不远处,神情懒懒的,微仰着头,一派与世隔绝的姿态。 昏暗的光线慵懒落下,映着他出挑精致的眉眼。 “那是不是你以前的同学?” 宁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烟雾缥缈,光照下的五官都有些朦胧,男人侧脸冷然,眼尾淡漠,安安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周围和他搭讪的女人,前赴后继。 他爱答不理,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色。 宁樱心绪复杂,“嗯。” 余筝是个自来熟,毫无芥蒂拉着她上前去打招呼。 “好巧啊。” 江措缓缓抬头,目光直勾勾落在宁樱的脸上,静默了几秒似乎才反映过来。 江措身边梁行远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宁樱,光线不好也能看清楚她的脸庞,比高中落得漂亮。 说谎 第20节 梁行远闲来无事就想看热闹,腾出位置请两位女士坐下,随后绅士询问她们想喝什么。 余筝要了两杯鸡尾酒。 宁樱握着杯子,低头抿酒,沉默不语。 期间又有胸大腿长的漂亮小姐姐围上来要江措的微信,无一例外,都被回绝了。 梁行远慢悠悠的,“江措哥哥给个微信也不会死,说不定能发展出乎意料缠绵悱恻的爱情呢。人刚才还要给我钱让我卖了你的微信号,真心可鉴。” 鸡尾酒度数不低,宁樱才抿了几口就有点头晕目眩。 梁行远的声音在她耳边都不那么清晰。 江措喉结微动,嗓音比秋冬里阴沉的寒气都要冷:“抱歉,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 梁行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懂了,原来你对女人没兴趣。” “行啊,我可以配合你。” 江措:“?” 他随即:“梁行远,这脏钱,咱不挣。” 宁樱不知不觉已经喝完杯中的鸡尾酒,脑袋晕晕,眼前昏昏,脸颊薄嫩白皙的肌肤透出诱人的潮红,茫然的眼神都多出些乖软。 她绷直了背脊,乖乖坐在江措身边的空位。 光线都是看似愚笨钝拙的昏黄,恍惚中她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依然是坐在江措身边的那个人。 顾舰明结束任务匆匆赶来,迟到了半个小时,看见宁樱时狠狠吃了一惊,挤眉弄眼的想问梁行远这是怎么回事? 跟在顾舰明身后的周执也是一头雾水,心直口快,“卧槽,这不是江措的小初恋吗?” 他看向江措,说话更为直接:“你他妈的终于把你小初恋舔回来了吗?” 江措:“……” 宁樱喝多了酒胃里不舒服,她摇摇晃晃撑起身子,滚烫的脸颊微微发红,唇红齿白,万分纯情:“我去躺洗手间。” 可能是真的醉了。 她连站都站不稳,腿脚发软,头昏眼花,看不清前面的路,脚下踩空了台阶,整个人扑到了江措的怀中。 宁樱的脸栽在他的胸口,埋首在他的怀里。 江措的气息,清冽、舒缓,又存着几分天生的冷然。 男人往后跌坐在沙发里,她的臀贴着他的膝盖,坐在他的腿上,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少女呼吸时的气息安静洒在他的脖颈,如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肌肤。 隐匿在昏沉的光线里,谁也没看见,江措的耳朵早已悄悄的红了起来,他作出束手就擒的姿势,任由她扑坐在自己的腿间。 江措哑着声:“宁樱。” 他垂眸,睫毛跟着回落,“你想干什么?” 宁樱已经有些糊涂,迟钝了几秒钟,认真的有点可爱,乖乖作答:“我来找男人。” 江措抬眉:“?” 宁樱熟悉他的味道,也想念这个味道。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机会抱过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很想念他。 如果眼前是一场梦。 她现在还不愿意醒过来。 再多一秒。 就一秒种。 宁樱伸手环抱住男人的腰身,放纵汲取他的气息,她下意识把来之前余筝对她说的话吐了出来:“要找个器大活好的。” 死寂片刻,江措扯了扯嘴角,半晌都没笑出来。 他的身体很是僵硬,被她轻轻环住腰之后就再也不敢乱动,他装得淡定自若:“原来今晚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第十三章 : 我已经在心里 悄悄地吻你过千百次 ——2015年3月27日 ——江措。 * 宁樱今天穿的裙子不长不短,裙摆压着他的膝盖,柔软纤细的体态,几乎是跪坐在他的腿间。酒色温热,她的脸色愈发的红,颤颤伸出胳膊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气息香甜滚烫。 姿势暧昧,贴的很近,呼吸相融纠缠。 空气仿佛浇满了灼温,溢满了缠绵绯色。 她的指尖无比的烫,颤悠悠贴着他的后颈那片清冷的肌肤。 江措气息微顿,隐匿在暗处的眉目稍显凌冽,他咽了下喉,声线有些嘶哑,“喝醉了吗?” 说完这句话,江措顺手捞过身边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宁樱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呜咽似的声音比平时更软:“嗯,头有点晕。” 她的记忆有些错乱,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盛夏。 闷热狭窄的阁楼,她趴在江措的身上,校服短裙揉的凌乱。 头顶的风扇,转动时发出年久失修的涩声。 午后困倦,少年屈膝靠坐着身后的墙壁,灯光洒落,他的五官清冽,收紧的下颌弧度冷硬,眉眼存着难得的柔情。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渴。” 江措拍拍她的背,抽出横在她腰肢的手臂,起身去倒了杯凉水。 重新坐下,顺势将她抱坐在身上。 少年指尖冰冷,贴着她下巴的皮肤,轻轻掰开她的齿关。 她脸色微红,声音软的像是求饶:“不…不用你喂。” 江措的拇指蹭过她软嫩的唇瓣,“你乖一点。” 大半的水都洒了出来,胸前的衣料被冷水打湿。少年气场清冷,俯身低头一点点将她唇边清透的水渍,舔了个干净。 温度灼灼,犹如浇不透的烈火。 烧的她面红耳赤,身体也软趴趴的。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响停了下来。 江措面无表情看向其他人,其实他一言不发沉着脸的模样,颇有些骇人,冷漠疏离,他说:“你们都转过去。” 沉默半晌,他说:“我带她去趟洗手间。” 江措把她抱起来,她从晕晕沉沉的清醒了些许,摇摇晃晃站起来被搀扶着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外的走廊,安静一些。 空调的冷气降低了盛夏的潮热。 江措看着她,“你能行吗?” 宁樱眼前的地面都是扭曲的,她推开了他的胳膊,低低嗯了声。 江措靠在门边,不见懒洋洋的神态,抿直了唇,蹙着眉煞是认真:“有事叫我。” 宁樱还在稀里糊涂发懵的状态,“叫你干嘛。” 江措嘴角微勾:“我能救你。” 宁樱哦了声。 她进去洗了把脸,冷水扑在脸上舒服不少。 在抬头看着镜子里面色绯红的自己,愣了几秒钟,理智逐渐回归,不过依然犯困的很厉害。 她走出去,看上去已经正常了不少。 江措看见她没什么事,“走吧,我送你回去。” 宁樱轻声:“不急。” 她不想扫了余筝的兴。 “舍不得走?”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还真是很冷漠,“这儿除了我,没别的帅哥。” 宁樱的脸还是有点烫,她用温凉的掌心贴着脸颊,揉了揉脸。 “嗯?” 江措挑眉,声音偏哑,说话不紧不慢的:“你不会忘记你刚才说了什么吧?” 宁樱一愣,花了点时间来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说了自己要来找帅哥,还说要找个器大活好的。 宁樱脸皮很薄,几乎是立刻就被臊意烧红了脸,耳边尖尖跟着发烫。 “我……”她张嘴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开口。 江措看见她害臊发红的脸,眉梢微挑,“这里能行的只有我一个。” 他这个人说话好像总是那么不着调,含笑的双眸定定看着她,故意说:“早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何必要拐弯抹角。” “不是。”她踌躇着想要辩解,似乎是看出来他是故意要调侃她,想看她的笑话,就说:“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宁樱着急从洗手间离开,江措忽然间扣住她的手腕,扣在背后的墙面,面无表情,“你急着回去找谁?” 他冷着脸的模样,的确有些吓人。 说谎 第21节 宁樱几乎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乍一抬眸对上他冷然的双眼,稍有些怔怔的。 手腕被他的大力捏的通红,薄嫩白皙的皮肤印出淡淡的指印。 气息的逼近压迫,她几乎快要贴近他的皮肤。 她吃痛下忍不住嘤咛:“痛。” 江措稍稍松开手指的力道,“抱歉,情绪有点激动。” 宁樱有点怕他现在这样,冷酷的有些让她觉得陌生,她说:“我回去找余筝。” 江措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嗯。晚点我送你回家。” 重新回到吧厅,宁樱基本已经清醒。 顾舰明的目光在她和江措之间来来回回的扫荡,禁不住好奇心,“你们去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 江措面不改色:“我去吐了。” 顾舰明半信半疑:“你喝这么多?” “不行吗?” “行,您最行。” 江措今晚其实没喝酒,只是和梁行远过来坐了坐,心浮气躁来这里静一静。 在座的人基本上明白他和宁樱是怎么回事,当年江大少爷被初恋狠狠甩了之后,痴心不改,贼心不死,这么多年都蠢蠢欲动想要和好。 当初他们俩谈恋爱时如糖似蜜,谁也看不出来乖乖软软的小甜妹,心肠竟然比石头还硬。 说分手就分手。 绝对不回头。 连用了好几年的手机号都给换掉了。 江措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是正在通话中,借用别人的手机也依然是正在通话中。 宁樱态度决绝的让江措身边的朋友以为是他出轨了。 就连梁行远都开始怀疑他:“你不会是和其他小学妹搞暧昧了吧?” 彼时江措坐在阶梯台阶,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他说:“我就是她的狗。”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靠着身后的白墙,长腿微屈,“我真的是一条好狗。” 顾舰明想当个好助攻,往江措面前的空杯子倒了杯红酒,“再喝点。” 江措稳坐如山,“不想喝。” 顾舰明觉得江措情商怎么如此的低,不喝醉怎么趁机让人送他回家?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 他努力给江措使眼神,江措就像是瞎了一样装作看不见。 “高情商不想喝,低情商喝不下了。” “行吧。” 宁樱也不是不擅交际,她只是性格慢热。 她无聊盯着面前的酒杯,偶尔抬起头四处看看。 余筝确实没有骗她,酒吧里的小帅哥还真的不少,个个都长得很顶。 忽的,一件外套从她的头顶落下,遮住她眼前的视线。 等宁樱拿开衣服,发现江措已经站了起来,“宁樱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家。” 宁樱张嘴,“我……” 我没喝醉。 江措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动作自然拿过她放在身旁的小包,“走吧。” 沉默几秒,宁樱叫上了余筝,“一起吧。” 江措没说什么。 梁行远可能见不得他好,故意来凑热闹,“江措哥哥顺便送我一程。” 江措冷冷的眼神镇定横了过去,慢条斯理的:“再叫我哥哥,我就杀了你。” “……” “真是怪恶心的。” 梁行远啧了声,“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宁樱叫你江措哥哥?” 这句话说出口。 最尴尬的人莫过于宁樱。 另一位当事人反倒什么感觉都没有,厚着脸皮淡然自若:“她以前是我老婆,你是个什么东西?” 梁行远被堵的无话可说。 一辆车,坐了五个人。 好在江措的车比较宽敞,刚好能坐得下。 回程的路上经过市中心最堵的南山路,江措今晚开的有点快,好不容易熬过几个红灯,加速通过路口时被一个煞笔超了车。 男人的好胜心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梁行远见状,悠悠的煽风点火,“江措,超过去,干死他,煞笔。” 江措刚才扫到了那辆车的车标,是一辆昂贵的跑车。 动力引擎都不是他这辆保时捷能比得上。 他说:“我就是站起来踩油门也追不上他。” 梁行远:“什么破车。” 江措:“那你滚吧。” 宁樱听他们俩吵架也觉得挺好的,至少气氛不用那么尴尬。 江措依次把余筝和梁行远送回家,最后才开车将宁樱送到和璟门口。 宁樱喝了酒,又因为坐在后座晕车严重。 她一路都在强撑,下车之后,江措还跟着她,“我把你送到家门口。” 宁樱脸色苍白推脱:“不用。” 江措见她脸色不好看,刚要问她怎么了。 只见少女捂着难受的胸口吐了出来。 江措今天穿的衬衫也遭了秧。 宁樱吐完后舒服多了,看着他身上的狼藉,连忙道歉说对不起。 江措有点洁癖,别看他随和好养活,但其实非常的讲究。 吃穿用住全都要条件内最好的。 哪怕是家里拖地的水,都要用几十块钱的矿泉水。 他身上穿的衬衫不说几万块钱,最少也要几千块。 江措蹙眉,“不介意我上楼洗个澡换个衣服吧?” 本就是她连累了他,她自然没有意见。 玄关处的鞋柜里有几双没有穿过的男拖,江措轻车熟路去隔壁客房的衣柜里找了套没有穿过的睡衣,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宁樱站在客厅也能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面红耳赤,发热发烫。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连着喝了两杯,脸上的温度还是降不下来。 她放下杯子,手机没电,去卧室拿充电器。 刚打开房门,里面浴室的门恰好也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 水色雾气,朦胧暧昧。 男人乌黑柔软的发梢也在滴水,他没有穿上衣,腹肌明显,线条流畅,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 宁樱讶然的惊叫声穿过喉咙,呼之欲出。 她猛然转过身,有些崩溃:“你怎么不穿衣服!” 江措倒是比她镇定,套上睡衣断袖,有些好笑:“你叫什么?” 宁樱:“???” 他怎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 她叫什么?! 她难道不该叫吗?! 他知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宁樱既抓狂又崩溃。 江措看着她红透了耳朵,一本正经温声吐字:“吃亏的是我。” 第十四章 : 你是我 想要藏起来的 一颗蜜糖 ——2015年3月28日。 ——江措。 * 说谎 第22节 温热潮湿的水雾逐渐变得冰冷,江措随手从挂钩上捡了个干净的毛巾擦拭湿发,发端末梢滴落的水珠顺着男人精致的侧脸缓缓滑过凸起的喉结,他咽了咽喉,声线偏哑:“还在臊?” 宁樱背对着他,小脸涨得通红。 江措往前迈出两步,目光定定瞥向她又红又软的弹耳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宁樱紧紧闭着眼,睫毛在颤,声音也有点抖:“你穿好衣服了没?” 江措说:“好了。” 宁樱紧咬的齿关这才松了松,悄悄呼了口气。 江措觉得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脸皮薄容易害臊,动不动就脸红,一如既往的可爱。 她害羞时必定伴随着紧张。 过度紧张就会肚子痛。 江措悠悠和她开玩笑,“今晚是你占到了便宜。” 宁樱本来还憋着口气,肚子隐隐作痛,听见他的话气得转过身,“我还没说我眼睛受到了伤害。” 她微微瞪圆了黑色的眼睛。 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以前和他吵架时的神态。 凶凶的,却没有杀伤力。 江措死猪不怕开水烫,“哦。” 他正儿八经,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认真的,“那真是抱歉了。” 宁樱决定将这尊大佛送走,且不说时间不早,让她和江措共处一室也相当的不自在。 半晌过后,江措回到浴室,将内裤手搓洗干净挂到了阳台上。 宁樱眼神躲闪,实在没有忍住:“你可以带回家洗。” 江措抬眉,“会发霉。” 宁樱深呼吸,语气尽可能变得平和:“才几个小时,不会发霉。” 江措正大光明将他的内裤挂在晾衣架上,事已至此,宁樱只得忍耐下来,几秒钟的静默之后,她说:“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该回去了。” 还好江措本来也没有要借宿的打算,他从杂物间找了个纸袋子将没洗的衬衫装进去,“你的包还在我车里,一起下去吧。” 如果不是江措提醒,宁樱都忘了这件事。 夜深人静,小区里静悄悄的。 江措的车停在西门入口旁边,解开车锁,他弯腰钻进副驾驶,将她装满重要证件的小包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宁樱接过小包。低声道谢。 值班的保安从岗亭小跑过来,借着路灯的光线看清了他们两个,又扫过江措身后的保时捷,眼皮子抬了抬:“停车费,六十。” 江措抬眉:“我是这里的住户。” 保安六亲不认:“那你怎么不停地下停车场?停上面就是要收钱。” 江措冷声问:“我总共停了不到一个小时,要六十?” 保安说:“夜间停车比较贵。” 说完他立马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私人微信收款码,“扫我就行了。” 江措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是保安想趁机赚点油水,估计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如此操作,一个月至少能多七八千的额外收入。 江措和他讲价:“三十,多了我报警。” 保安咬咬牙:“三十也行,扫我。” 江措付过钱,保安揣着收款码就又回到了岗亭。 宁樱说:“回头你可以去投诉。” 江措没搭理,沉思过后,他忽然冒出感想:“早知道能赚这种黑心钱,我也来干保安。” 宁樱忍不住:“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江措对她笑了起来,温温柔柔,如沐春风:“这不是能少走弯路,也少奋斗几十年。” 江措平常说话其实也挺幽默的。 经常语出惊人。 宁樱感觉江措一直在盯着她看,她有些不自然捋了捋头发,松散的碎发别在耳后,她很客套:“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江措嗓音低哑,带着点诱人的磁性,“嗯。” 停顿半晌,他丝毫不觉得尴尬,面色如常,月光笼着他清冷好看的脸,“明天我过来拿我的内裤。” “……” 宁樱心里的小人仿佛在歇斯底里。 她的脸红了又红,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坦荡在她面前说出“内裤”这两个字! 就不能稍微委婉些吗!? 害得她又不禁想起他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画面。 幸亏两侧的路灯光线并不是特别的亮,她脸上熟透了的红看的没有那么清楚。 江措接着又说:“电话号码留一个,我过来的时候提前给你打个电话。” 宁樱抿唇:“发微信就可以了。” 江措罔若未闻,拿出手机:“是你上次给我发短信的那个号码吗?” 宁樱没有否认,声音轻轻地:“嗯。” 江措生日那天就存了她的号码,只不过是故意在明知故问。 他的口吻很随和,“不会再换了吧?” 宁樱骤然掐紧了拇指,嗓音有些酸涩:“不会。” 江措说:“要换也辛苦你告诉我一声。” 可能是怕她误会,他补充:“我每个月都得收租。” “好。” 高中还没毕业。 他们分手之后。 宁樱就把用了好几年的手机号码换掉了,所以这些年她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江措的消息。 只有她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悄悄给他发送过未命名的信息。 当初去营业厅办理那个手机号的时候,她还没有成年。 是她用她父亲的身份证办的卡。 后来手机被没收了。 她也没有权限补办。 江措那时以为她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眼神讥讽,似乎是在嘲讽他自己,“也不至于要把我拉黑吧。” 宁樱当初没有解释,现在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 第二天大清早。 宁樱又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说她父亲生病住院,让她有空回家一趟。 宁樱临时和程矜请了两天的假期,买好最快的一班飞机,赶早去机场飞回了锦川市。 高中的时候,宁樱是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才转学去了苔青市第一中学。 她的父亲当时被调到苔青市的附中,任职七年级的教导主任。 从小,父亲就对她很严格。 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便是:“你若是个男孩,我管都不会管你。” 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更加严格。 怕她犯错,怕她叛逆。 宁樱觉得自己并没有青春叛逆期,从小到大她都很听话。 至少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 只有一件事,忤逆过她的父亲。 早恋这个话题是敏感的。 对于家长来说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尽管当时她已经成年。 已经是一名心智成熟的高三学生,但是父母并不愿意听她说话。 下了飞--------------銥誮机,午后热气朝她扑来。 宁樱坐上回家的出租车,眉心微蹙,略有些疲倦靠着车窗,黑眸静静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忆起那个雷声轰鸣的夜晚,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向客厅的落地窗。 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卧室里一片狼藉。 暴怒之下被撕碎的日记本、被打碎的水晶球、被人粗暴扯开的手链,玉珠落了满地。 她断断续续,哽咽着说:“我…我们…不…不会…耽误学习。” “我…我会考第一名。” “我会好好学习。” “我会听话。” 说谎 第23节 “爸爸。” “我会听话的。” 那些东西。 她当成宝藏一样小心翼翼收起来的东西,最后还是被她的父亲扔进了垃圾桶里。 父亲摔门而去,声音震耳欲聋。 最后一次拿着那个手机,宁樱跪坐在地上拨通了他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哽着喉咙说:“我爸爸…知道…你送我的…弄坏了…我没有…办法了…我害怕。” “江措,我好害怕。” “什么都坏了,被扔掉了。”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不肯听我…听我说话。” 结结巴巴。 哽咽酸涩。 流着眼泪说完这些,才发现电话根本没有打通。 “姑娘,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宁樱从回忆里及时拽出来,她怔怔的付了钱。 上楼回家,母亲在厨房里炖汤。 听见她开门的响动,头都没回:“你去书房的抽屉里,把你爸爸的身份证找出来,等会儿一起给他送到医院里。” 宁樱在玄关处换好拖鞋,低声说好。 推开书房的房门,她问:“妈妈,在哪个抽屉?” “最里面那个。” 宁樱拉开抽屉,垂着眼眸,视线在抽屉里翻翻找找。 存放证件的卡包旁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机。 四年没有用过。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开机。 宁樱安静盯着手机看了良久,她把旧手机从抽屉拿出来,按下开机键,迟迟没有反应。 可能是没有电了。 这个手机里曾经有许多她和江措的合照。 也许被删光了。 也许没有。 抱着侥幸的心理,宁樱找来充电器,给旧手机充了电。 随后她将找到的证件交给她的母亲。 “坐飞机累了吧?你先回房间休息,晚点我们去医院给你父亲送饭。” “嗯。” 宁樱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刚躺下就接到了江措的电话。 他应该是刚睡醒,声音听着都还犯困:“你在家吗?” 宁樱:“不在。” 江措:“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过两天。”宁樱知道他是要去拿晾干的内裤,她说:“你有钥匙,可以直接开门进屋拿。” 江措似乎没有认真听,拖腔懒调,“再看吧。” 挂断电话之前,宁樱一字一顿唤了他的名字:“江措。” 她不由自主扣紧手指,修剪干净的指甲深深掐着掌心的软肉,轻声细语也听得出声线里的紧绷,她问:“大学这几年,你有想过要联系我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 嘶哑的声音都低沉许多。 他说:“没有。” 两个字,敲在她的心上。 男人沙哑磁性的声音多出几分低落,“我没那么烦,不会让你难做。”停留几秒,接下来的话仿佛变得艰涩无比:“所以你不用避我如蛇蝎。” 宁樱用力收拢五指,指节发白,酸涩应道:“嗯。” 她先挂了电话。 江措没有想过联系她,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个时候,她把话说到了绝路。 宁樱觉得这样也好。至少那四年他没有枷锁、没有负累。 他应该过得很好,洒脱自由;有很多人喜欢,也有许多人追求。 他还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那颗星星。 宁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若无其事抹去眼尾的水光。 床头的旧手机已经充了大半的电量。 几年过去,质量依然很好,还能够开机。 宁樱翻了相册,里面的照片早就被删得一张都不剩。 奇怪的是,通话记录显示有99+的未接来电。 被格式化的手机。 通讯录里没有任何联系人。 宁樱颤着手点开通话记录。 无疑,这些未接来电都属于同一个人。 几百个电话,自动转接成几百条语音留言。 宁樱的眼前泛起酸胀的浓雾,她的手指头在发抖,颤颤巍巍点开语音信箱的留言。 时隔几年,旧手机里依然保存着少年的声音。 他绷紧的喉咙,吐露出的语句既青涩又紧张。 ——“宁樱,是我。” ——“听见记得回我的电话。” ——“我考上国防科技大学了,还有一个月开学。我问了你们班的同学,她们说你被锦川师范大学录取了,恭喜。” ——“我也不想死缠烂打,但总是控制不住要想你。” ——“还有十天就要开学,到时候要交手机。” ——“每次听见嘟声之后请留言,我都在思考,黑名单里的留言能被听见吗?” ——“我开学了,手机上交,周末再联系你。” ——“宁樱。” ——“小樱花。” ——“周末我坐火车去了你们学校,还是打不通你的电话,保安不让我进去,不过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以后有机会带我进去逛逛。” ——“这周临时加训。没有假期,下周再去找你。实战演练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遗书留给亲人。抱歉,我在收信人上写了你的名字,如果真的让你收到我的遗书,你大概会被吓坏吧。” ——“我是江措,听见留言记得回我电话。” 第十五章 语音留言信箱里, 低哑磁性的声线逐渐疲倦拙钝。 清冽的、淡淡的、沙哑的。 还有几分灰心意冷。 宁樱掐紧了手指,浑身上下都像是脱了力。 隔着书房门,母亲的声音缓缓传来。 “阿樱, 休息好了吗?” 宁樱仓皇回过神,抬起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湿痕, 鼻音浓郁, 嗓子哑哑的:“好了。” 母亲将上午熬好的汤装进保温饭盒里,打包装袋:“该去医院给你爸爸送饭了。” 宁樱将旧手机塞回抽屉里,等到起起伏伏的情绪逐渐平复。 缓缓走出卧室,接过母亲手里的袋子,“走吧。” 宁樱没考驾照, 和母亲打车去了医院。 宁国远之前就从和妻子的电话里知道女儿回家了,亲眼见到人依旧绷着脸, 还在为她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在生气。 病房里,宁樱将汤递给她的父亲, “妈妈炖的鸽子汤。” 宁国远绷着严肃的脸,喝完鸽子汤,忍不住开始说教:“你在那边工作离家太远, 听我的考个研究生多好。” “以后你就知道学历在这个社会有多重要。” “现在本科毕业的大学生, 一抓一大把。” 宁樱垂着脑袋听完父亲的说教, “您的刀口还疼吗?” 宁国远看见女儿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 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固执倔强的性格不知随了谁。 说谎 第24节 “不疼。”他没好气道。 考研这个事情,宁国远和她说过不止一次。 她不肯听, 自己也没法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去考。 宁国远掀了掀眼皮, 绷着脸像还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 “我有个学生, 重点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过年他来我们家拜年,你们见过一次,他对你,印象还不错。” 斟酌几秒,他说:“正巧你这次回来,和他见一面。” 宁樱哪能听不出来父亲的意思,无非就是变相的相亲。 她的父亲总想插手她的所有事情。 人生就应该按照他规划好的路线往前走。 宁樱垂眸,侧颜安静乖巧,柔和的声音听着也没有攻击力:“我明天晚上回苔青的飞机。” 宁国远忍了忍,“你们今晚一起吃个饭。” “今晚和同学有约了。” “你怎么会有同学在锦川?” “小学同学。” 宁国远听不出她的敷衍就怪了,面露愠色,“你不喜欢这个学长没关系,但找男朋友就像填志愿,都得擦亮眼睛。” “可不要像你的表姐一样,被稍微长得好看点的人渣蒙骗,毁掉一生。” 宁樱的表姐,早就成为所有亲戚口中的反面教材。 高中辍学,和同班同学的哥哥私奔。 对方长了一副好皮囊,高大帅气,曾经是学校里横行霸道的风云人物,奈何不学无术,高考落榜后直接去混了社会。 表姐未婚先孕,而后又奉子成婚。 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出轨,发誓不会再犯后得到了她的原谅。 然而,半年之后又因为故意伤人坐了牢。 最后不到表姐在她还不到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和对方离了婚,独自抚养孩子。 宁国远提起这个事至今都还情绪激动:“找对象不能只看脸,年纪小小就骗你谈恋爱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宁樱假装听不出父亲的暗喻,“我去让医生来帮您换药。” 宁樱的母亲怕他们父女俩一言不合又闹得不可开交,连忙上前打圆场。 李淑说:“阿樱还小,结婚生子这事不用着急。” 宁国远也不是非要她现在立马就找个人谈恋爱,他只是怕她被社会上的渣滓给蒙骗。 如今这个心浮气躁的年代,想要找个品行皆优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宁国远缓了缓严肃的脸色,难得软了几分语气和她说起家常话:“你在那边,工作还顺利吗?” 宁樱剥了个橘子,低眸敛眉:“顺利的。” 宁国远背靠枕头,满脸病色,压不住喉咙里的痒意,等咳嗽完还要继续说教:“平时上下班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家。” 宁樱:“嗯。” 宁国远看着她乖巧的面容,抿了抿唇:“没钱了就和你妈妈说。” 宁樱从上大学之后就很少伸手问家里要钱,如今有了稳定的工作,哪怕日子过得拮据也不可能向父母张口,她低声道:“够花的。” 自小严肃的家庭氛围,让宁樱和她的父亲无法亲近起来。 医院的病房里,空气里泛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窗户紧闭,将窗外干净似被洗过的气息隔绝在外。 宁国远的手术不算大,但也要在家安静休养几个月。 吃过午饭,护士来病房换药。 等父亲睡着了,宁樱才和母亲离开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正对着炽热的暖风。 盛夏阳光灿烂,炽热的空气里站着都待不了十秒钟。 宁樱和母亲站在阴凉处等车,忽然间,她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冷不丁的铃声打破了沉默。 宁樱翻出手机,滑开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是江措发来的微信,寥寥干净的几个字: ——【什么时候回家?】 淡淡的。 看不出情绪。 宁樱眼睫轻颤,垂眸盯着他发过来的这几个字看了许久,眼珠漆黑,复杂纠结,她一字一句认真的在对话框里打出几个字: 【还不确定。】 阳光烈的刺眼,短短几秒钟,她的皮肤就被灼热的词日光晒得轻微发烫。娇嫩的皮肤,白里透红。 江措几乎是秒回了她的消息,依然是态度淡淡的几个字: ——【你现在在哪儿?】 宁樱在等出租车,低着头,垂落的乌黑软发乖巧搭在颈侧,她打字缓慢,反复斟酌,像是在回复格外重大的要事:【在准备回家的路上。】 发送完消息,她妈妈就拉着她上了出租。 宁樱对司机报上地址之后,再一低头,看见江措回复:【?】 宁樱反映过来刚才的话里有歧义,她郑重其事的解释:【我在锦川的家。】 隔了几分钟。 江措那边才回:【哦、】 很快,他紧跟着又问:【你不会跑路了吧?】 看似清冷淡漠又生硬的几个字,似乎又存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不安。 江措连着追问,【房租都交了,这个时候跑路不太划算。】 【你不会真的是来给我送温暖了吧?】 宁樱不知道他是从何而来的误解,她郑重其事的解释:【没有跑路。】 几秒的静默过后,江措问:【几号的飞机】 亏得宁樱是个脾气很好的租客,乖乖软软,又有耐心,她直接问:【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江措可能是嫌打字麻烦,转而发起语音。他用轻松慵懒的腔调,厚颜无耻地说:“我没有内裤穿了。” 母亲就坐在她身旁,幸亏宁樱将语音转换成了文字。 宁樱用手指头在屏幕上戳字,写了又删,迟迟没有回他。 司机将车停在小区门外。 宁樱下车时恰好接到了江措的电话,他似乎是等不及,“怎么不回我?” 母亲在场,宁樱就更是做贼心虚,捏着手机躲在门外接他的电话:“你有钥匙,可以直接开门进去拿。” 相比她的急躁。 江措就显得轻描淡写,反倒有些气定神闲:“主人不在,我怎么能登堂入室?” 宁樱忍了忍,红着脸气的都有点哆哆嗦嗦:“你家里连多余的内裤都没有吗?” 江措利索回了两个字:“没有。” 宁樱深呼吸:“那你去买一条。” 江措睁着眼睛话说八道:“买不到我的尺寸。” “???” 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 仿佛说的瞎话也不会被人听出来。 还能若无其事,继续厚颜无耻的说:“要定制。” 宁樱憋得脸色通红,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脸颊被熏得滚烫,面色红润,娇艳欲滴。 她下意识用手捂住手机听筒,压着嗓子低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的不要脸。” 江措懒懒散散道:“我普信男。” “……” 江措那边有点喧哗,周遭像是有不少人。 过了一会儿,吵闹的背景音骤然消失,他沉闷低哑的声音轻描淡写传来:“哪天回?” 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还有一点淡淡的紧张。 “明天晚七点的飞机。” “我去机场接你。” 安静很久之后,宁樱忍着心底细微的复杂情绪,抿了抿唇小声的和他客套:“不麻烦你了,我坐地铁更方便。” 机场离市区,车程将近一个半小时。 遇上堵车,时间更长。 来回差不多要四个小时。 宁樱并不缺乏勇气。 可是每每当她面对和江措有关的事情。 总是不由自主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紧张害怕。 说谎 第25节 大学四年,她梦见过江措很多次。 那些旧梦,难以忘怀。 他站在阳光里,清瘦嶙峋。 宁樱哭着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一遍遍说对不起。 重逢之后,她虽然看不清楚江措对她的态度。 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他应该早就不喜欢她了。 如此不假辞色、不痛不痒。 宁樱了解江措,他是个很记仇的人,骨子里天生的矜傲,不会容许他一次次被自己践踏他的自尊。 曾经被她那样踩踏尊严、玩弄心意。 再度重逢,也许只剩下曾经被她毫不留情抛弃过后的厌恶。 宁樱回过神来,紧跟着她听见江措说:“你真体贴。” 无需她回答,江措又用悠闲的语气说:“还知道帮我省点油费,现在油费挺贵的。” 时间定格,片刻之后。 不等她的回答,江措在电话那头低声说:“那就,明晚见。” 嘶哑磁性的嗓音。 融着浓郁的缱绻暧昧。 一个字一个字往心里钻。 * 隔天夜里,宁樱打车赶往机场,登机之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随即将手机关机,问空姐要了个毛毯,安心睡了一觉。 醒来刚好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夜景。 苔青市的夏天实在太热,哪怕是月色漆黑的夜里,都热得让人觉得黏腻。 宁樱坐上摆渡车,顺便将手机开机。 铃声突兀响了几声。 宁樱没有给江措打备注,她盯着来电显示安静片刻,缓缓接起电话。 江措的声音听着像是刚睡醒,沙哑懒倦,还有些许吊儿郎当的随意,“我在t3出口。” 宁樱的脸上起了些微热的红晕,她将这点透红归结于天气太热。 她轻抿了唇,说的话像是合格的礼貌懂事的客人:“真的是太麻烦您了,您不是说油费挺贵的吗?” 江措听着她一口一个的“您”字,轻声嗤笑了起来,“我钱多。” “哦。” 宁樱不用排队取行李,拿上自己的包,顺着指示牌走到t3的出口。 江措站混在人群里,过分漂亮的长相十分起眼。 他穿着宽松的浅白色t恤,和身边低头玩手机的人格格不入,腿长腰细的优越身材,备受瞩目。 男人皮肤绯白,柔软的乌发乖巧垂落在额前,鼻梁高挺,眉眼精致漂亮,薄唇轻轻抿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像绝壁上的清冷植株。 一言不发,自有一派矜骄傲气。 又有年轻的姑娘上前去问他要微信号。 男人态度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将其他人冷冷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宁樱对如此冷漠的江措也不陌生,只是记忆稍微有点久远。 高中的时候,宁樱就看出来江措是名副其实的,外热内冷。 他招人喜欢的学霸,也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明知他亲和好说话,但也没有人会贸然靠近他。 无形的距离感,横亘在中间。 当时宁樱对她这个备受欢迎的同桌,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当江措在放学之后,等其他人都离开教室时,单独叫住了她:“同桌。” 宁樱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怎么了吗?” 少年关好前门,一步不靠近将她逼退坐回自己的座位,她心跳如擂,绞尽脑汁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什么地方惹恼了这位大少爷吗? 应该没有。 她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热烈灿烂,混得开又受欢迎的拽比校草。 一个安静沉默,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乖乖学生。 她怕极了。 脑子里不断浮起电视剧中校园霸凌的画面。 忽然间。 少年往她怀中塞了满满一罐糖,穿着校服的少年半张脸浸在夕阳黄昏里,精雕细琢的五官,气质清冷。 少年手臂撑着桌面,俯身往下,半圈着她的身体。 气息灼灼。 他说:“你要当我的女朋友,试试吗?” 宁樱傻傻愣住。 他的耳朵有点红,表面非常的从容: “有很多好处,”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十六章 那天的夕阳, 都比往常温暖耀眼。 橘黄色暖调的光线错落浇在少年白皙精致的五官,那双诚挚的黑眸,悄悄地、认真的盯着她, 沐浴在黄昏里的耳朵尖,泛着浅浅的薄红。 紧张害羞。 装得淡然, 说话却有点小结巴。 机场里, 航班起降的广播声一直未停。 江措似乎发觉了她的目光,循着眼神朝看了过来,男人站在充裕的白炽光线下,长腿细腰,柔软的黑发衬得皮肤尤为白净。 他穿着宽松随意, 浅白色的t恤,裤腿刚好到脚踝的浅色牛仔裤, 身形单薄。 江措往前,不知不觉间走到她的面前, “看什么看呆了?” 声音落地很清冽,混着轻微的懒倦。 他应该是睡醒后赶来的机场,眼睛熬出的红血丝尚未完全消退。 宁樱闻到清冽的淡香, 混着夹竹桃的清甜。 属于他的丝丝缕缕的气息, 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有瞬间的走神, 她不自在捋了捋头发:“没什么。” “是不是又在偷看我?” “没有。”她撒谎。 “哦, 对。”江措并肩走在她身旁,“你是光明正大的看。” 宁樱没有和他斗嘴,因为他说的也对。 江措的车停在机场的地下车库, 他好像换了辆车, 宁樱不太认得车的牌子, 只认出来和上次那辆黑色的保时捷颜色不同。 看来江措之前也没有夸大其词, 他现在的确混得人模狗样。 有房有车,还能轮着换。 江措忽然接过手里沉沉的袋子,毫不费力提了起来,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宁樱又想到那个旧手机里的语音留言。 江措说大学的四年没有找过她。 那些语音留言。 宁樱只敢听到他开学,此后就戛然而止。 任谁都不会低声下气这么多年。 摇尾乞怜,那么久。 痛苦的失恋期也是短暂的。 几天,几个月。 总归花不了几年。 “你换车了吗?”宁樱主动打破沉默。 “没有。”停顿几秒,江措说:“我偷的。” “……” “逗你玩呢。” “哦。” 说谎 第26节 江措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她入座。 宁樱紧张的忘了系安全带,正襟危坐在副驾驶。 江措偏过脸,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搞得她心中慌里慌张,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上面有东西。 男人还是一言不发看着她。 这双幽沉漆黑的双眸,安静的足够叫人溺毙其中。 宁樱被他这双漂亮的眼瞳望得无所适从,车里没有开窗,面颊腾起薄薄的热气。 在她快要憋不住之前。 江措忽然弯腰朝她凑近,俯身的瞬间,宁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随之而来的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呼吸停滞了一瞬。 男人的唇角几乎是贴着她颈侧的肌肤滑过,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轻轻扫过,酥酥麻麻,引起莫名的战栗。 宁樱还在纠结要不要推开他的时候。 “啪嗒”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男人直起身躯,看向她解释道:“安全带没系。” 宁樱假装镇定打开车窗,待外面的风吹散脸颊上的温度,才闷声回道:“谢谢。” 忽的。 耳边划过一声低哑的轻笑。 她不解抬起头看了过去。 江措悠悠说:“你好像还挺失落的。” 宁樱装傻,她听不懂。 泛红的耳朵根却出卖了她的羞怯。 江措不徐不疾启动车子,明亮的车灯一下子照清楚了前方的路况,余光也照亮了她的面容。 宁樱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可是江措好像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了?” 她抿唇:“没有。” 江措意味深长:“噢。” 路程遥远,高架桥上也有点堵车。 前面排起的长龙一时看不到头,遥遥满是车灯。 宁樱靠着车窗小憩片刻,再睁开眼发现他们还在高架桥上,今天堵的好像格外厉害。 “今天是周末。车多。”江措似乎看出她的困惑,解释道。 宁樱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后的懒倦,一贯的乖软:“辛苦你了。” 江措开了半扇车窗,晚风徐徐吹进来,路灯下照着的五官清晰精致,无暇的皮肤白得透明,眉眼深刻,薄唇微抿:“不辛苦。” 忽然话题一转。 江措偏过脸,神色专注看着她:“这辆车,坐着还舒服吗?” 宁樱诧异两秒,惊诧于他跳跃的思维,她抿了抿唇点头说:“舒服的。” 她此刻就坐在他的爱车上。 说话无论如何也要客套一些。 “晕车好点了吗?” 江措突然这么问,宁樱惊觉自己今天竟然没有晕车,车窗紧闭也没有觉得恶心犯呕,她的拇指揪成一团,“不晕。” 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宁樱吐字清晰道:“今天不晕车。” 江措的心情仿佛很好,眼角眉梢都神采飞扬的,精致的眉眼逐渐舒展,他抛出一句:“我把我的破保时捷给卖了。” 其实,那辆保时捷,江措也才买了没多久,开过的次数也不多。 现在卖掉属实是桩亏本生意。 但是江措不在乎。 他觉得那个代驾说的有点道理。 夫妻两个,一辆精致小巧的汽车就足够。 尤其是这辆车,性能更舒适。 不容易让人晕车。 宁樱也不知道自己能回什么,干巴巴拧出一个字:“哦。” 江措本来还想继续和她炫耀新车的效能,以后可以经常欢迎她来车里坐坐,但不识好歹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手机蓝牙自动连接汽车。 梁行远忙完工作后闲来无事想起来问候关心江措的舔狗生活,“你去机场接你老婆了?” 声音不大不小。 但也够车里的人听得清楚。 江措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正要回话,梁行远慢悠悠改了说辞:“抱歉,是你的前女友了。” 江措压着眉眼,耐心告罄:“有事就说。” 梁行远嗯了声:“听说你把车卖了?” “嗯啊。” “行,我看中了一幅油画,也不贵,就几百万,你帮我买了吧。” 江措冷笑:“我是卖车,不是卖身。” 冷冷说完这句,他毫不犹豫:“挂了。” 宁樱作为一名安静的聆听者,按理说她大可以继续保持沉默,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偏偏,鬼使神差下她体贴冒出一句:“卖身应该……卖不了那么多钱吧?” 她总是说完再来后悔,话音落地,后悔也无济于事。 索性破罐破摔,就当自己说的不是多惊世骇俗的话。 江措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变,黑眸里含着意味深长的神色,“这么了解市场价,你嫖过?” 宁樱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我没有。” 江措点点头,认真思索半晌,正儿八经和她探讨起来:“高级鸭应该差不多这个价钱吧。” “……”宁樱沉默半晌,轻声建议:“要不你去试试?” 她远远低估了江措厚颜无耻的脸皮,男人对她笑了笑,清冷的眉眼整个生动灿烂起来,“也可以。” 宁樱纯属是开玩笑,她忍不住多看了他的两眼。 他的外在条件,确实十分优越。 宁樱说:“你还真是能……牺牲自己。” 江措莞尔:“没办法,谁让群众有需求。” 男人在等红灯的间隙,偏过脸,垂下眼眸,眸光濯濯看向她,轻扯起嘴角,散漫开口说道:“我现在就能对你嘎嘎两声。” “……” 宁樱失去语言能力,论厚颜无耻这方面她根本不是江措的对话。 他们已经通过堵车路段,开过高架桥驶入主干道。 一路上经过的好像都是红灯。 将近夜里的十点钟,他们才到和璟的门口。 宁樱还记得上次停车收费事件,便让他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江措锁好车门,乖乖跟在她的身后,很有礼貌:“我自己去阳台收内裤。” 宁樱用钥匙开门,慢吞吞换好拖鞋。 身后的男人跟着弯腰换上干净的拖鞋,目光放肆在客厅里打量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外来入侵者的痕迹,冷淡的脸色才稍有些缓和。 宁樱在熟悉的环境里没有平时那么拘束,她客套的挽留他喝杯水再说,他却仿佛听不出她只是随口寒暄,竟然真的留下来多喝了杯水。 时间的指针已经拨向零点,属实是不算早。 “我送你下楼吧。” “等一等。” 江措站起来,靠近了她的身边。 他的身形消瘦却又足够高大,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距离,靠近她时身上的淡香朝她袭来。 男人的手腕看似骨瘦嶙峋,力道不容小觑。 他伸手,轻而易举扣住她纤瘦的手腕。 宁樱错愕,后背随即被抵在冷冰冰的墙面,她被这忽然的变故愣得发懵,温凉的气息撩拨着她的呼吸。 她感觉胸腔里的心,砰砰砰的,快要跳出来。 宁樱试着挣了挣手腕,江措的手指头比铁还硬。 硬邦邦的,牢牢钉着她的手腕。 严丝合缝,不留余地。 宁樱被他晦暗漆黑的眼神盯着头皮发麻,她仓皇别开脸,从脖子到耳根已经红成一片,滚烫灼热。 她软着声:“怎么了吗?” 江措将她的手腕扣在后背,几乎将她整个人困在墙壁和他的胸口之间,似是而非,声音沙哑:“该办正事了。” 她磕磕巴巴:“还有…什么正事没办吗?” 江措低笑,嘶哑的嗓音透着愉悦感:“有的,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说谎 第27节 她感觉自己快要烧了起来,强装淡定:“什么事?” 明明已经靠得很近。 江措还要弯腰俯身往她软糯的耳根旁贴近,平静的气息均匀洒落在她的后颈,这片娇嫩雪白的肌肤渐渐腾起薄红。 江措的喉结无声滑动两下,低沉的嗓音轻松而又真诚:“刚才在车里——” 停顿不到半秒,他慢慢地,确保她能听得清楚:“我确实很想亲你来着。” 第十七章 : 宁樱脑袋晕乎乎的, 脸颊腾起暖烘烘的躁意。 男人眉眼凛冽,气息灼热,灯光笼罩下的五官冷峻又精致, 客厅的落地窗外下着雨,他的眼神仿佛也跟着浮起潮湿漆黑的浓雾。 宁樱晕头转向又发懵, 小姑娘面色泛起潮红, 努力动了动唇角,磕磕绊绊半晌都回不上话。 过了半晌,江措笑了声,刚要说话。 就被她推开了。 她手上其实没什么劲,掌心也是软软的。 江措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做出束手就擒的手势,乖巧慵懒。 宁樱稳住紊乱的呼吸, 看着看点乱糟糟的。被打破了平日强装出来的冷静后像个可爱的小疯子。 宁樱都不敢抬眼去看他,理了理额边的几绺碎发, 腮帮微鼓,“我要睡觉了,你也回家休息吧。” 江措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她沉思了半晌, 看她的时间越长, 她的脸颊就越烫, 烧起来了似的。 熟得透透的。 江措是被她推出门外, 送到电梯口,她一直都垂着眼,向来温吞的她这回说话略显急躁:“路上小心。” 江措掀眸打量她紧张谨慎的态度, 抱着双臂,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 “就这么害怕?” 宁樱怔住, 他好像误解了她的态度。 短短几秒钟,来不及解释,电梯门已经合上。 宁樱松了口气,抬手捂着胸口还在乱跳的心脏,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江措快要亲下来了。 她站在电梯口发呆,想到她和江措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在无人的教室里。 前门侯后门都被他用钥匙锁死,夏日潮湿闷热,衣料单薄,背脊贴着身后硬邦邦的门板,冰凉的凉意贴着肌肤钻进骨头里。 少年的拇指,骨节冷硬,指腹贴合肌肤又蹭又摸,指尖漫不经心撩起校服短袖的下摆,像是一团野火撩过,强势又热烈。 她整个人几乎被卷在他的怀中,绵密强势的吻在窗外的蝉鸣声中落下,撬开的唇齿,溢满他的味道。 他亲人的时候,不像他平时对她那么温柔。 有点平日见不到的狠劲。 她怕得眼睛都不敢睁开,但也并不想推开他。 腰肢贴着他的掌心,衣摆微卷。 她更怕被别人看见,即便藏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里,也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推门而入。 她的声音颤颤的,带着点求饶的气息:“江…江措,我们别在这里亲。” 软着的腔调也开始有点小结巴,“换…换个地方。” 他扣着她的下巴:“你叫声哥哥。” 宁樱埋着脸不肯理他,脸颊却臊得通红。 她知道平时梁行远他们喜欢故意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叫他江措哥哥,多半都是将他恶心的摆脸色,叫他们滚。 她红着脸,声音软糯:“我不要,你又不喜欢别人叫你哥哥。” “谁说我不喜欢?”他用鼻尖蹭了蹭她,哑着嗓子:“谁说的?” 宁樱感觉浑身都被熏得热腾腾的,“梁行远和周执叫你哥哥,你都让他们滚。” 少年低声笑了起来,闷在嗓子里的轻笑酥麻低沉:“他们是牲口,你是女朋友,我哪敢叫你滚?” “来,叫声哥哥听听。” “不然就把你亲哭。” 宁樱面红耳赤:“……” 她恨不能将自己埋起来,声音颤颤的:“你怎么这样。” “哪样?” “不要脸。” “你真不叫?” “不要。”她别过通红的脸。 江措沉默半许,捏着她的下巴,“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樱以为他不会动真格,这才有点怕了。 双手用力抓着他,声如蚊鸣:“哥哥。” “叮——”的一声锐响。 打破了楼道里的沉寂。 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宁樱怔忪看着面前重新出现的男人,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瞬间,他伸出长臂挡住了门,蹙眉时表情严肃:“你不想让我亲,是想让谁亲?” 宁樱抿直嘴角,尚未作答。 他的眉头蹙的更深,颇有些冷冷的躁意,“你想让嘎嘎亲?” 宁樱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嘎嘎”是什么意思。 江措挑眉,好心解释:“高级鸭。” “……” “我没有。” “这可说不定。”江措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万一你饥不择食。” 话虽如此,但是他的脸色却好看了不少。 阴霾散去,和颜悦色。 江措得到了个勉强能心满意足的答案,也就没有执念,“行了,不打扰你休息,早点睡。” 宁樱再次目送他离开,自己则回了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盏台灯,橘黄色光线照得屋内温馨。 她拥着被子翻来覆去没有睡着,重新睁开双眼,拿出手机试探性给徐茴发了微信,问她睡了没有。 不到两分钟,就得到了徐茴的消息回复:【没呢,啥事!】 宁樱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模糊了姓名说给了她听:【我有一个朋友……】 徐茴看完她发的长段,【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宁樱:【……】 徐茴刚喝了杯咖啡准备加班,这会儿正是精神十足的时刻,她嫌打字太慢就打了通语音电话。 “江措说想亲你?” 宁樱还有点扭捏:“嗯。” 徐茴并不是特别的意外:“我就说他还喜欢你,想和你破镜重圆!” 宁樱沉默,还喜欢吗? 她不知道。 她现在也没有信心去揣摩江措的心思,看不穿摸不透,有些瞬间气氛暧昧,可多数时候她看不出来江措对她有多特别的感情。 他曾经是被她狠狠抛弃,并且是弃之如履的那方。 真的能轻飘飘的揭过吗? 他会不会还怨着她? 宁樱没有自信,她叹气:“你说他会不会是想要报复我?” 徐茴不解:“报复什么?” 宁樱将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慢慢说给她听:“就是……骗我的感情,和我复合,然后像当年我做的那样狠狠报复回来,把我给甩了。” 江措是矜傲的大少爷。 高不可攀,不可一世。 他很记仇。 让他从心底记恨住的人,就绝对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看似温柔,骨子里果断决绝。 徐茴拖着嗓子长长啊了一声,觉得很扯,但又感觉她这样想也有点道理。 “他是会像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宁樱认真想了想,以她对江措的了解,他不像是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性格,不会浪费时间做多余的事情。 “不会。”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 宁樱本不是胡思乱想的性子,也不是有着很重的猜疑心的人。 说谎 第28节 她叹气,压制住心中的烦乱,“算了,不去想。” 时间不早,她也不好过多打扰好朋友的休息时间,“你睡吧。” 徐茴说:“你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好了。” “嗯。” * 休假回来,宁樱的工作比上周要增加不少。 市体育局的活动开始在即,她们得提前去现场盯流程。 开幕式的前三天就住进了附近的酒店,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余筝苦不堪言,在休息间隙恶狠狠地说:“这个活动结束,我要休假三天!累死我了。” “明天上午就能休息了。” “希望一切顺利。” 她们这几天过的就像是民工,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管。 从策划流程到现场布置,事无巨细. 这天晚上,她们难得在十二点之前回到酒店休息. 宁樱洗完澡,身体明明很累躺在床上却没什么困意. 她打开手机,处理完微信里的未回消息. 目光停在置顶的对话里. 江措的头像从纯黑色的图片变成了一片蓝色的天空. 她点开头像,才发现江措原来在前天给她发了消息. ——【青团吃吗?】 前天她实在太忙。 连什么时候漏掉了他的消息都没发现。 现在回复也已经太晚。 宁樱点开他的朋友圈,原本空空如也的空间多了条动态。 江措:【我妈做的青团,欲购从速。】 顾舰明早就留言:【你妈还会做这个?】 江措没有回。 顾舰明留了两条:【别是你自己做的吧。】 江措在他的评论里叫他滚。 宁樱方才那点胡思乱想顿时消停,他大概是把她当成众多客户之一, 她关掉了手机,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她明天早上六点还要起床忙活,强迫自己抛去杂念,闭上眼睛睡觉。 翌日清早被闹钟吵醒,梳洗打扮后和余筝去往现场。 开幕活动在早上的八点半。 宁樱她们直到落幕,才终于被准许回家。 活动圆满举办,她们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市政部门的工作人员请她们吃了顿午饭,然后开车将她们送回了家。 宁樱昨晚总共也没睡上几个小时,现在只想回去扑在自己的大床上补觉,她忍着困倦走出电梯。 困意使得眼睛看着泪眼朦胧。 她拧开钥匙打开房门,脚步忽然顿住,抬起眼睫定定看着客厅里的凌乱。 客厅里的摆设,和她离开之前,不太一样。 宁樱弯腰换好拖鞋,又去卧室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床头柜的抽屉显然被人翻动过。 少女睫毛轻颤,绷着精神拿出手机。 她深深呼吸,随即拨通了江措的电话。 铃声响了几声,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有种睡不醒的倦怠。 “喂。” “江措。”宁樱想了想措辞,在思考是该说“你家”还是“我家”,思量半晌,她抿唇低声道:“你来过我家吗?” “想我来?行吧,等我十分钟。” 宁樱打断他的话,她说:“我家好像被偷了。” 那边静默好一阵。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他的轻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慢慢溢出,磁性悦耳,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有穿衣的窸窣声,他懒洋洋地:“那水晶还在吗?” “……” “我的意思是,我家进贼了。” 第十八章 : 家中失窃,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是有点不可思议。 尤其这里是治安良好的小区。 江措习惯昼夜颠倒的作息,原本这该是他睡觉的点,男人听清楚她说的话, 脸上懒倦的神态逐渐收敛。 他边穿衣服边问:“你现在在家?” 宁樱点头:“嗯。” 江措的语气难得不见平日的懒散,声线平稳, 严肃凝重:“锁好门, 我现在就过来。” 她想了想,“好。” 紧跟着又很客套的说:“楼道里应该装了监控,你可以把物业的电话发给我,我去问问能不能调监控。” 这话说的乖巧礼貌,无比客气。 江措换好了鞋, 砰的一声关好房门,“锁好门, 哪儿都别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先前要重。 严肃的, 冷静的。 宁樱怔了几秒,好多年没听过江措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 他不怎么笑的时候,摆着张冷冷淡淡的脸, 其实很凶。 有点叫人害怕的霸道强势。 江措已经跑楼梯去了车库。 宁樱听见了引擎启动的声音, 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江措怕她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遍:“谁来敲门都别开, 等我过来了再说。” 宁樱略作思索:“好的。” 顿了顿,她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话音落地, 宁樱准备挂断电话。 江措打断了她, “别挂, 不差这点话费。” “噢。” 宁樱毕竟涉世未深, 以前也没有一人独居过的经历。对这个社会还是欠缺了些防备心。 她没有想过小贼去而复返,她能怎么办。 宁樱将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被子上,自己则弯腰蹲在床头柜前细数自己的财产损失。 家里没有备用现金。 也没什么贵重物品。 检查了几遍后,总共丢了价值不超过五千块钱的物件。 一个两年前买的ipad,还有一对新出的蓝牙耳机。 和几张她的毕业单人照片。 宁樱渐渐锁起眉头,不明白小偷为什么要偷她的照片。 难道是熟人作案?可是在苔青,真的没几个人知道她的住址。 “宁樱。”江措忽然在电话那头叫了她的名字。 “嗯?”宁樱想了想:“我在的。” “嗯,我还有两分钟就到。” 江措的车速很快,车载导航不断响起限速提醒,他充耳不闻。 好在已经过了工作日的出行时间,道路畅通。 “好的。” 江措有钥匙,开门之前还在电话里和她说了声。 随即才挂断了电话。 江措的目光在客厅里环视一圈,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点,他没问丢了什么东西。 “你这几天都不在家?” 说谎 第29节 “对,工作比较忙,和同事住的酒店。” 江措挑眉:“住了几天?” 宁樱:“三天。” 三天不在家,时间不能说太久。 江措似笑非笑的:“同事男的女的?” 宁樱有些费解,家里被偷和她的同事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尽管不懂他的意图,她还是照实回答:“你见过的,余筝。” 江措拖着声,“原来是她。” 他似乎才想起来要问家里丢了什么东西,“被偷了多少钱?” 宁樱摇摇头:“没有钱,几张照片和一些电子产品。” 江措的目光顿住,眼神漆黑深邃,冷不丁吐出两个字:“照片?” 宁樱和他的反应差不多,也是很吃惊的,“嗯,你说会不会是熟人?” 江措抬起眉梢 ,“你在这儿最熟的人不就是我?” “……” 江措沉着脸,眉眼冷淡的模样瞧着很有距离感,紧锁眉头,严肃地问:“什么照片?” 宁樱思索片刻,“我毕业的时候,同学帮我拍的纪念照。” 江措的声音还是没睡醒后的低哑,他想了想:“穿着棉白裙子的那套照片吗?” 宁樱惊诧抬眸看向他,迟疑半晌,她问:“你怎么知道?” 她不记得自己有将这套照片发过朋友圈。 况且,毕业的时候。 她和江措还不是微信好友。 江措看着圆眼微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我半仙,会算命。” 宁樱:“……” “偷了几张?” “七八张。” “单人还是合照?” “单人。” 江措的脸色越问越难看,多半是小偷看见照片觉得她漂亮临时起意顺道偷走。 这样实在就危险。 保不齐他日后会动歹念。 宁樱看见他脸色阴沉,清冷眉眼间难得存着几分冷锐的戾气,面无表情,有些骇人。 他怎么忽然间就那么不高兴了? 难道她说错话了吗? 宁樱认真回忆自己刚才的言辞,并没有不妥之处。 待余光瞥见客厅玻璃柜里的手办,她才恍然大悟。 刚签完租房合同的时候,顾舰明特意提醒过她,这面柜子里的手办是绝对不能出差错,说就相当于江措的老婆。 宁樱连忙和他解释:“江措,我检查过了的,你的手办没有少。” 整间屋子最值钱的就是他这个柜子里的手办。 因为上了锁,又是砸不烂的防盗玻璃材质,才幸免于难。 江措连看都懒得往柜子的方向看,他好像并不是很在乎这面值钱的柜子,“没事,不重要。” 宁樱迟疑几秒:“这不是你老婆吗?” 江措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她又连忙解释:“我是听顾舰明说的。” 江措扯起嘴角,挂在唇边的笑意稍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我老婆跑了。” 宁樱面色僵了僵,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相对于江措的云淡风轻,她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怎么听他都意有所指。 宁樱甚至从中听出被负心人抛弃过后的委屈。 她的脸颊有点热。 幸亏江措没有在这句话上过多纠缠,继续处理小偷的事情。 江措打电话给物业,态度虽然客气,但是语气算不上多好。 冷冷淡淡的几句话,倾轧浓郁的压迫感。 一声声慢条斯理的质问,让对方透不过气来。 从最初言之凿凿的绝对不可能有小偷,到最后被逼问的哑口无言。 “楼道装了监控,有没有遭小偷,你们调监控就一目了然。” “而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当初买房子的时候,销售跟我说的话,我至今都还保存了录音。” “他的原话是,整个苔青市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和璟还要安全的小区。” “才三天不在家,就被小偷光顾。” “请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物业人员见对方不是善茬,态度也变了几分。 总归是更客气、更尊重。 “江先生,我们已经帮您和您的妻子报警了,一定会认真调查事情的原委。” 警察效率极高,接警之后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物业的办公室。 物业部门十分配合提供了前三天的监控录像。 江措和宁樱一同看了监控,案发就在前一天的傍晚。 有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鬼鬼祟祟出现在楼道里,装备齐全,口罩将他的脸遮掩的严严实实,甚至戴上了墨镜,全副武装。 年轻男子开锁动作娴熟,应该是踩过点,提前配好了钥匙。 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警方在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男子行窃时所穿的衣服,看得出来这名小偷,很有反侦察意识。 离开的时候,也特意避开了摄像头。 和璟这个小区的房子并不便宜,出入都要刷门禁卡,无关人员很难进入小区。 警方推测这名小偷应该也是小区的住户。 案子一时无法告破,警方和物业一样,误认为他们是新婚夫妇,特意叮嘱他们这几日出入都要小心一些。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比偷窃更恶劣的事件。 尤其是小偷还偷走了女主人的照片,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警察见女主人尚未脱去稚气,干干净净的,懵懂的眼神透着天真,咳嗽两声好意提醒:“你以后上下班还是让你老公陪着。” 宁樱张嘴解释:“他不是我……” 江措插嘴,“谢谢警察同志,我会的。” 警察看她就是从小都被保护的很好,他不得不多提点两句:“之前有个偷窃案性质比你们这个恶劣很多,那名小贼偷钱的时候,女主人正好在家,年轻貌美,他就起了歹心。” 他已经将惨烈的案子说的十分委婉:“他拿走你的照片,说不定现在已经记住你的长相,在他落网之前,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单独出行。” 宁樱自然听懂其中的深意,额头被吓出冷汗,“嗯。” 送走警方的人。 江措又送宁樱回了家,她的脸色有点白,阳光直射照得本就细腻的肌肤更是透白,唯有唇角稍有些血色。 江措跟在她身后:“害怕?” 宁樱蹙着眉。 江措淡淡地说:“有我呢。” 低沉沙哑的三个字,似有雷霆万钧般的重。 敲在她的心头,她的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 宁樱回神,想到警察刚刚说的那些话,她的声音乖乖软软的:“这几天我就先搬去我朋友那儿。” 房门落锁,“啪”的一声。 江措漫不经心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桌台上,轻易握住了她的手。 他力气大,她试了几次都没挣开。 江措冷冷地问:“哪个朋友?” 宁樱一时答不上来。 她在这边根本没有能够借宿的朋友。 徐茴住的是自己的家,余筝是和男朋友住一起。 她本来是想这几天先住酒店,等事情解决了再搬回来。 宁樱感觉到男人手掌心灼灼的温度,烫的她几欲承受不住,用力往回缩,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 江措仿佛察觉不到她想逃脱的意图,依然用力捏着她的手:“这样,我先委屈一下我自己。” 她不解。 说谎 第30节 江措扯起笑:“警察叔叔不是要我保护你吗?” 宁樱忍不住打断他:“是叫我丈夫保护我,你又不是……” 江措挑眉,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行啊,你先叫声老公来听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江措哥哥也行。” “……” 江措三言两语就将她逗的面红耳赤,百口莫辩。 他愉悦翘起嘴角,“你不肯叫声好听的,我也还是会保护你。” 贴得太近。 宁樱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香。 江措兀自低笑:“我愿意牺牲我自己,勉为其难搬过来住几天。” 时间停留几秒,他的目光看向客厅里那面装满手办的柜子,微抬下巴,又说:“你不是说那些破玩意是我老婆吗?” “如今老婆落难,我哪能不保护好她?” 他刻意将老婆那两个字咬的极重。 生怕她听不出他的深意。 宁樱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她实在难以想象要和江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怕只有短短几天。 她深呼吸:“我生活习惯非常不好。” 江措微挑眉梢:“没关系,我能忍。” 宁樱盯着他的眼睛看,破罐破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时间久了,你对我有不轨之心。” 静滞良久,片刻过后。 江措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腕,脸色平平淡淡的,无所谓地道:“有件事我一直都难以启齿,事到如今,不得不说。” “?” “我阳痿。” “……” 第十九章 : 宁樱再次哑口无言, 几次动了动嘴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能有人。 还是个男人。 如此泰然自若、眼皮都不带动的说自己—— 阳痿! 他难道就没有羞耻心吗? 这两个字,就没有一点重量吗? 这可是—— 可!是! 阳!痿!啊! 宁樱张了张口, 发出的声音都有几分艰--------------銥誮难:“你…确定吗?” 真的不用再考虑考虑吗? 她艰涩问完这几个字,眼神不受控制往他的下腹瞥了两眼, 绯白的脸庞浮起发烫的薄红。 江措眉梢微挑, 依然是无所谓的表情:“我没有男人生理的需求。” 宁樱觉得他们此时此刻的谈话尺度稍微有点大,她捂着胸口,绷紧平静之色缓缓吐了口气,过了半晌,她逐字逐字往外冒:“你太监了吗?” 她似乎被他传染。 说话也厚颜无耻了起来。 说完这句话, 宁樱的睫毛都在颤抖。 江措怔了几秒,惊诧的表情看上去还挺单纯, 他缓过神,淡定吐字:“你试试?” 宁樱懵了几秒, 随即—— 试试? 试什么? 都痿了有什么好试的吗? 他双手插着裤兜,姿态随心散漫,似乎是不甘示弱, 沉默了几分钟后, 忽然冒出一句话:“我只是年轻轻轻不行了而已——” 这波澜不惊的半句话过后, 又清晰吐字:“根儿还在。” 宁樱:“……” 落地窗开了半扇, 午间的凉风扬起浅白纱帘。 骤然吹起的一阵冷风袭来,反倒没有带走她浑身的燥热。脸似乎越来越红。 她开始后悔非要多嘴问他一句。 就该知道他这个人,总有话说。 还都是能让人哑口无言、啼笑皆非的骚话。 江措兀自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仰起脖子, 他的脖颈修长雪白, 喉结凸起明显, 喝了大半杯水,“你忘记了吗?” 宁樱打起精神:“什么?” 江措放下水杯,舔了舔唇角的润色,淡定说道:“毛鑫伟那里的伟哥,销路都在我这儿。” 宁樱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兔子也会咬人的。 她告诉自己要忍耐,但她实在有点不耐烦:“那你得吃不少吧?” 江措挑眉:“我批发商,你说呢?” 宁樱沉默了。 大多时候,她都是没有办法反驳江措贱得恰到好处的话。 回归正题。 江措要搬过来暂住一段时间。 这是他的房子,而且还剩下一间客房。 他的理由又非常的正当,房屋失窃,小偷还没捉拿归案。 他这个户主,理所当然要守护自己来之不易的财产,顺便保护她这个无辜被连累的租客。 宁樱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他的入住,只好退让一步,她说:“等小偷抓住,你……” 后半句话,怎么说好像都不对。 你就搬回去? 滚出去? 礼貌点好,还是凶一点比较有威慑力。 还是不说了。 他情商不低,到时候应该会自觉的搬走。 江措洗耳恭听:“我就怎么样?” “没什么。” “我今天就在这儿住下了,打扰了。” “你不用回家收拾行李吗?” 客房之前没有人住过。 主卧的衣柜也空空荡荡,没有他之前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江措说:“回家多麻烦。” 宁樱:“?” 他理直气壮:“辛苦你陪我下楼买点生活用品,警察叔叔提醒过的,我现在得寸步不离守着你。” “不用这么夸张吧?” “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就来不及了。” 宁樱毕竟胆子不大,遭受这一连串不大不小的惊吓,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她确实也害怕小偷还会再找上门来,扪心自问,她打不过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危险来临,自保确实是个问题。 宁樱斟酌一番,她说:“小区门口有个超市,你自己去买吧。” 江措摇头:“我怎么能留你一人在家?” 宁樱抿唇:“现在是白天。” 言下之意也很简单。 小偷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会在白天来撬门。 江措淡道:“他上次不就是白天来偷东西的吗?” 宁樱和他一起看过监控录像,对此无法反驳。 说谎 第31节 江措拿过桌角上方的房门钥匙,走到玄关处,躬身弯腰换好鞋子,转过身来,逆着光线,神色柔和,对她摇了摇手中的钥匙:“走了。” 宁樱朝他看了过去,几秒之后,选择妥协。 她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炎炎夏日午间的太阳,总是浓烈的让人望而生畏。滚烫热烈的阳光刺眼又灿烂,一束束金色璀璨的光芒笼罩在周身。 男人身躯修长,西装裤下包裹着高腰线,双腿修长,步伐慵懒。 临出门前,他竟然还细心的带上了遮阳伞。 江措的手指比别的男人要好看,修长细瘦,削白细腻,指骨捏着伞柄,撑起遮阳伞。 他抬起长臂,趁着她低头不注意,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带到自己身旁,伞面向她倾斜,遮挡了大部分刺眼的阳光。 宁樱穿着的衣服很薄,男人指腹微凉,隔着蹭布料贴着她的皮肤。 拇指利用恰好的力度,按住了她试图挣开的身躯。 宁樱浑身紧绷,呼吸停滞瞬间。 她深呼吸,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紧张:“怎…怎么了?” 江措态度坦然:“紫外线太毒了。” 他偏过脸和她说话,灼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她的后颈,似是忽然浇灌的暧昧悱恻般的涟漪。 叫她心脏乱跳,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她不争气的红了耳根,“你先松开我。” 江措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揽着她的肩膀,懒洋洋松开:“抱歉,忘了。” 烈日正炽,哪怕有遮阳伞的缓冲,才出门几分钟也依然热出了汗。 地面更像是被烤过般的炎热。 到超市大门,走了五分钟。 江措收起遮阳伞,站在超市门口的长队里,显得鹤立鸡群。 又高又瘦又白,侧脸冷冷的,也不影响他出挑的样貌,丢在人群里也惹人瞩目。 他浑然不觉自己吸引了多少目光,转过身来问她:“有硬币吗?” 宁樱从包里翻出一个硬币递给他。 江措用硬币解锁,推着购物车进了超市大门。 超市里人不多,货架过道都略显空旷。 视线宽敞,灯光明亮。 两人先是去了日用品的区域,买齐洗漱用品。随后推着车去了二楼的生鲜区。 宁樱弱弱出声:“你要买菜吗?” 江措扔了几盒新鲜牛排到购物车里,侧过眸定定看着她,愉悦的心情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都显得舒展些:“嗯啊。” 沉默一阵的宁樱,声音听起来更显不可思议:“你会做饭吗?” 江措唇角勾笑,弯起来的眼尾线条漂亮,他说:“会啊。” 宁樱确实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饭。 她不太会下厨。 平时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几次尝试做出来的东西也都不太好吃。 对于会做饭的人,她是有点敬佩的。 她小声地问:“能吃吗?” 江措说:“还不错。” “哦。” 宁樱本来以为江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生活上的白痴。 但是他逛超市还挺熟稔,分辨得出出生鲜蔬果新不新鲜,日用品价格合不合理。 家里需要些什么。 他似乎也很了解。 看得出来,他的生活经验很丰富。 宁樱从头到尾也没帮上什么忙,他挑选牙刷和牙杯的时候,询问了她的意见,她在颜色的选择上给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 购物车没多久就被装满。 江措推着车,时不时侧眸看她一眼。 不慌不忙将车推到收银台处排队。 这期间,有不少暗处偷看两人的视线。 宁樱甚至听见了小女孩们的窃窃私语—— “好帅啊啊啊。” “要死了。” “快拍照,低调点偷拍。” “身边是他女朋友还是老婆?呜呜呜怎么帅哥都英年早婚。” “我不敢拍,他的表情好臭,好冷漠。” “只是暖得不是我们,他刚刚有偷偷帮他老婆用手挡住了触角。” 宁樱硬着头皮往前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收银台的队伍有点长,排了十来分钟,才轮到他们。 收银员扫清商品上的条纹码后,按照惯例询问:“有会员卡吗?” 江措在此之前没有来过这家超市,也就不可能有会员。 他正要说没有。 宁樱已经将会员卡递了过来,“有的。” 收银员刷过卡后,微笑看向两人,从一旁的货架抽出一盒蓝色包装的商品,“今天是我们超市的会员日,有打折活动,我看了下你们卡里的积分正好能兑换一盒拦精灵,请问需要兑换吗?” 宁樱下意识抬眸朝他看了过去,江措的侧脸线条俊美流畅,压低了眉眼让他的神色看起来多了些高深莫测。 他陷入沉默,没说要不要。 宁樱以为他在走神,超市里多少有些吵闹,可能是他没有听清收银员说了什么。 宁樱看不惯浪费的人,也对免费的商品毫无抵抗力。 既然不用花钱,不要白不要。 而且蓝精灵听起来像口香糖?看盒子的包装也很像口香糖之类的东西。 她从江措身后探出脑袋,小脸精致,脸蛋红扑扑,她对收银员说:“要的。” 江措朝她侧目,轻挑眉头,眼睛里似乎写着“你确定”这三个字。 不过他并未出言阻止,而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姿态。 收银员嘴角的笑意更深几分,“好的,我帮你们兑换。” 滴的一声后。 收银员将这盒拦精灵装进购物袋里,看着两人眯眼直笑:“两位感情真好,以后常来啊。” 宁樱有点困惑。 她和江措,看起来难道真的很像藕断丝连的情侣吗?可是她明明有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好奇怪。 她没有想通。 江措提着购物袋,走在她身侧,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看,很难忽略。 宁樱停下脚步,扭过脸:“你有什么话,别憋着。” 江措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的:“看不出来你野心还挺大。” 宁樱困惑。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行吧。” “?” “我努力试着重振雄风。” “???” 江措对上她满是不解的眼瞳,笑意深深,“不能浪费了你给我买的避孕.套,毕竟是你的一片心意。” 宁樱压根不知道那是避孕套,她的脸唰一下红透了。 深呼吸,平复冷静。 江措似笑非笑地:“两大盒呢。” 宁樱听不下去了,小脸通红,耳朵尖也熟透了。 她哆哆嗦嗦,“你你你闭嘴。” 她红着脸反击:“不是给你买的,你自己都说了你那是个没用的东西。” 江措忽然俯身,气息跟着落在她面前,“又害臊?” 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根,少女后颈那片最嫩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他调笑道:“我努努力还是能凑合用的。” 他低声,正儿八经:“一天能干光十盒拦精灵呢。” 说谎 第32节 第二十章 宁樱早已领教过他嘴欠的功力, 无语的同时也深觉无奈。 可能是次数多了,她也染了几分江措的厚脸皮。 头顶又是曝晒的炎炎烈日,人也被晒出了点火气。 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抿了抿嘴角,假装淡定地说:“你还是少吹点牛逼吧。” 她缓缓吐出这句话时, 云淡风轻, 像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 江措的眉眼看起来其实很冷淡,就像没什么色彩的浓墨山水画,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尤其疏离。 他沉默了。 宁樱扳回一城,心情好了点。 江措若有所思的,过了一会儿, 他说:“你要试试吗?” 宁樱想通他话中的深意,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握着伞柄的手颤了颤,她有点恼羞成怒, 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想。” 江措抬眉,半张脸落在明亮的阳光里,皮肤雪白, 眼睛在光线折射下是琥珀色的, 他颇为正经的回了句:“真遗憾。” 宁樱:“……” 她气的都不想给他打伞。 不过碍于良心, 还是将遮阳伞往他面前偏了偏, 帮他挡住斜照过来的阳光 江措的双手都提着满满的购物袋,并不轻松,腕间白皙皮肤下若隐若现青筋, 他没有可以压着嗓子说话, 声音挺起俩还是低沉沉的, “不用给我打伞, 你顾好自己。” 宁樱陷入沉默,内心有点纠结。 这样做好像有点不仗义。 毕竟这个时间点的太阳,半点都不温柔。刺眼的阳光照晒没多久皮肤就火辣辣的痛,她说:“没事。” 江措没有强求,悠悠往前迈着步子。 等到了家,客厅里的冷空调才叫人觉得凉快了一些。 宁樱口渴,去冰箱里找了瓶冰汽水,刚要拧开,余光瞥见江措也跟着他她进了厨房。 他将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生鲜水产放在池台上。 宁樱自觉为他让开了路,男人抬起长臂,打开了冰箱柜门。 随后将从超市里买来的食材井然有序放进冰箱。 他合上柜门,转过身来,懒洋洋靠着身后的冰箱,慵懒的声线有股夏日薄荷的清新:“晚上想吃什么?” 宁樱踌躇:“你要做饭吗?” 江措说:“吃不惯外卖。” 超市里是他结的账,晚饭肯定也是由他来做。 宁樱不好意思白吃他这顿,想了想,于是说:“我叫外卖就好。” 男人沉默了许久,盯着她思考了半晌,口吻随意:“蒜蓉虾吃吗?”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的。” 宁樱提醒:“我叫外卖就好。” “再加个炸酥肉。” “不用,我……” “再来个酸辣番茄排骨汤。” “……” 这三样菜,都是宁樱爱吃的。 她刚回苔青,就点过几次番茄排骨汤的外卖,味道其实都不怎么好。 两菜一汤,分量应该刚好。 江措说完就开始收拾食材,将水池里的菜清洗的干干净净,宁樱站在他的身后,光看着其实也帮不上忙。 她觉得自己也挺矫情的。 非要和他分得清清楚楚。 明知江措可能会生气,还非要说:“我把菜钱转给你。” 江措洗干净排骨,削瘦修长的手指又白又嫩,指尖滴着清泠泠的水珠,他侧过身,眼眸漆黑,压下唇角面无表情的问:“你分得清吗?” 这几个字,语气冷冷的。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宁樱很少见他发脾气,他好像天生就很能消解负面情绪,即便是践踏了他的底线,也能沉着冷静的忍耐下来。 可以说,在他最年少轻狂,能够横行霸道的高中岁月。 也是很少冷脸凶人。 江措此刻也算不上凶,不过周身的气压确实很低。 阴沉沉的寒气萦绕身边,像是十二月刚入冬的寒霜。 是 江措关掉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跟着停下,厨房里逼仄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沉寂,空气仿佛被熏的越来越热。 男人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步步紧逼,往前推进。 宁樱退到身后的池台边,后腰抵着大理石板台,退无可退,迫不得已低下头,因为心虚而不敢抬眸。 江措的声音从头顶缓缓落下,“就一定要和我划清界限?” 声线冷冰冰的。 好像没有情绪波动。 他已经习惯了被她推开,一次又一次。 宁樱张嘴,本来还想要解释。 江措又往前迈进一步,近乎快要贴近她的身体,她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悄声无息攥紧手指。 江措冷冷淡淡的:“我在你眼里,就真这么遭人嫌?” “我……” “分手了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毛钱都要分的清清楚楚?” “不是…我…”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分手这件不愉快的往事。 在此之前她和他对这件过往好像都是心照不宣的态度。 宁樱不想惹他不高兴,也不想看他发脾气。 不是怕他,是有点舍不得。 “行了,你去睡觉吧,做好饭我叫你。” “你一个人……” 他打断她:“睡不着就躺着看小说,看电视,这里用不着你。” 她想了想,客气的说:“噢,辛苦了。” 江措意味深长:“知道我辛苦,就别再气我了。” 宁樱:“……” 她被江措赶出厨房,慢吞吞走回客厅,时不时回头张望。 江措做饭像模像样,系着围裙的背影颇几分人夫的韵味,宁樱看得有些走神,以后他结婚了,应该是个很好的丈夫,也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宁樱想到他以后结婚生子成家这件事,心里刺痛了一下。失去他的痛苦,她已经承受过一次。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痛,好像还是不行。 漫长的愈合期,像是有道看不见也永远都治不好的伤痕,流着鲜血,化着脓水,碰不得想不起。 她不小心掐疼了手掌心,刺痛感将她这种可怕的感觉里拽回现实世界。 宁樱心不在焉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间打开了电视机,随便点开了个综艺节目,看了几分钟,就觉得索然无味。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厨房。 没多久,厨房就飘来香味。 宁樱以前就觉得江措有“家庭煮夫”的气质,虽然骨子里很狂很傲,但是其实他日常生活上十分的勤俭持家。 颇有几分秀外慧中。 他能把人照顾的很好。 不到半个小时,江措就做好了两菜一汤。 番茄排骨汤被用高压锅煮过,软烂多汁,汤汁浓郁。 排骨的鲜香混着番茄的酸甜,闻着香味就让人食欲大开。 宁樱还没吃午饭,肚子有点饿了。 咕噜噜叫了两声,她的脸有点红。 江措从厨房里出来,解开身上的围裙,袖口随手往上挽了两圈,“过来吃饭。” 说完顺便帮她盛了碗汤。 宁樱安安静静走到餐桌前,低声道谢后缓缓坐下。刚拿起碗筷就听见江措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觉得江措这个人也听固执的。 说谎 第33节 拒绝无果反倒会显得自己很矫情。 而且宁樱自己都没发现,有些时候、有些小的细节,她和从前一样,都是习惯了被他照顾。有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好。 于是,她换了个迂回的方式,轻声说:“以后都我来买菜吧。” 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合理搭配。 江措看上去好像是没什么意见。 她喝了碗酸酸辣辣的番茄排骨汤,就着汤汁吃了大半碗米饭。 看不出来,江措的厨艺,竟然这么的好。 比她之前点的几家外卖,味道都要好。 吃他做得饭菜,好像她也不吃亏。 只不过看起来怪怪的。 吃完午饭,江措就把碗筷打包扔进洗碗机里,“你不用管。” 宁樱点头:“哦。” 江措站在她面前,高高瘦瘦,清爽白皙,他说:“我回房间补个觉,你也不用管我。” 宁樱大概猜到了他现在的作息不是很规律,几次看见他都好像是刚睡醒被从床上捞起来。又困又懒。 可能卖解放鞋的生意现在不太好做吧? 宁樱下午休息,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回房间躺了一会儿,程矜在部门的工作群里发了红包,庆祝开幕活动圆满结束。 宁樱抢到了六十块钱,手气还算不错。 余筝私戳了她:【二十一楼发行部有个帅哥想加你微信,能给吗?】 宁樱:【……】 余筝:【我已经给了哦~你这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吗?加油哦!这可是我们发行部人人垂涎的帅哥。】 下一秒,宁樱就收到了好友添加的提醒。 她点了通过,然后给对方打上了备注。 宁樱腾出空闲来回余筝的消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没有想法。 也提不起对别人的兴趣。 余筝:【那就当加个朋友。】 宁樱回了个“好”。 没过多久,徐茴又给她打来电话,刚忙完工作的她也是抽出时间来问小偷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宁樱说:“还没抓到。” 徐茴:“那你一个人住是不是有点危险?你要不要搬到我家?” “不用。”宁樱思考了好一阵儿,还是如实告诉了她:“江措这几天和我待在一起,等抓到小偷,他就搬回去。” 徐茴大惊小怪,“你们俩同居了?!” 宁樱:“……” 她解释:“是暂住,没有办法的办法。” 徐茴好像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激动不已:“江措哥哥当年不愧是学霸扛把子,这才多久就和你住一起了!!!” 还没破镜重圆。 就快要先婚后爱了。 徐茴那边有人在催,她急急忙忙挂了电话:“下次再聊,祝你□□!” 宁樱啼笑皆非,有点无奈的挂了电话。 她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睡得不省人事,要把前几天缺得觉都给补回来。 等到睡醒,天早就黑了。 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眨了眨眼皮,摸到客厅里。 江措已经做好了晚饭,他换了件纯色短袖,和宽松的家居裤,整个人看起来很有人夫气质。 “吃饭了。” 宁樱愣愣走过去,又吃了个晚饭。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总是被逃避心态占据了上风,吃过晚饭就钻回自己的房间里。 好像无论怎么样,都尴尬。 宁樱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百爪挠心,几分钟后,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下床找出放在衣柜里的行李箱。 从箱子里找出高中时的毕业纪念本。 这个本子,这几年她一直随身带着。 那个时候还流行在纪念本里写上对未来的期许。 买这个本子的时候,她和江措还没有分手。 是在某个无聊的黄昏,途径一家文具店,随手买的本子。 江措是在这个纪念本里第一个留下名字的人。 泛黄纸张的第一页。 第一笔。 第一划。 本子上方最幼稚的提问:【你以后想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江措的笔迹,清透有力,笔锋走势苍劲锋芒。 他只写了六个字: ——要娶宁樱。 ——江措。 宁樱看着这页纸张上还清晰的字迹,指尖忍不住轻抚。 过了一会儿,她才将纪念本重新收了起来。 这天晚上,宁樱睡得很安稳。 半夜的时候,却听见模模糊糊的敲门声。 她艰难抬起眼皮,敲门声在耳边越发的清晰。 宁樱有点起床气,被打搅了睡眠后忍着火气爬起来,穿着睡衣去开门。 男人迎面撞上她的视线,也穿着舒适宜家的睡衣。 他先发制人:“抱歉。” 宁樱想发火都不好开口。 顿了顿,江措说:“人有三急。” 宁樱脑子里还是浆糊,又听见他说:“我用个洗手间。” 家里只有主卧的房间里洗手间。 她让出路,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闻到了清冷的香。 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还怪香的。 很快,江措上完洗手间就出来了。 他目光微顿,看着还站在门口发呆,表情憨憨傻傻的她,唇角微勾,动作自然,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悠闲温柔:“乖乖,接着睡吧。” 第二十一章 江措半藏半隐的月色光线里, 脸长得确实好看,甚至能冒昧的说他很漂亮。 他懒洋洋靠着门,神色随和。 宁樱感觉耳边被他手指蹭过的那片肌肤泛起燎原般滚烫的烈火, 灼灼的温度连着耳根一块烧了起来。 被他轻轻揉过的脑袋,也还泛着眩晕。 月色降落, 白纱窗帘透进屋内的光也渐渐变暗, 昏暗的视线里,宁樱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宁樱咽下喉咙里忽然冒出的酸涩感,手指悄悄蜷缩,抿了抿唇, 说话还有没睡醒的困倦:“你也去睡觉吧。” 江措表情一顿,对她笑了:“怎么声音听起来不是很高兴?” 他抬了抬眉:“做噩梦了?” 宁樱顿了几秒,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措一向比别的男人观察得更细心。 丁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宁樱说:“没有。” 江措意味深长:“噢。” 他没有往前走,依然站在门边, 和她保持着让她有着足够安全感的距离。 可是这个男人,敛了七分气势,剩余的几分浑然天成也能叫人感知到无形的压迫感。 整个卧室仿佛都遍布他冷然的气息。 说谎 第34节 铺天盖地的侵略。 似是润物细无声的攻击侵占。 宁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江措淡笑:“没想到你的起床气还挺大。” 宁樱这会儿也没什么困意, 她抬眸和他对视:“为什么家里只有一间洗手间?” 这样会不会太不方便了? 江措腿长腰窄, 头顶几乎快要够的着门框。 他平时懒散随意的样子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 此刻嘴角衔着淡笑, 多了不寻常的风流,他说:“这是我准备以后用来结婚的婚房。” 宁樱心脏漏了两拍,从他口中听见结婚两个字, 心头就像被尖锐的细针戳了两下, 很不舒服。 她也清楚现实。 曾经爱过的少年, 总有一天是会走进结婚生子的阶段。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她。 她能诚心祝福他吗? 也许是可以的。 江措背脊挺拔, 站在黑暗里也像棵挺拔的树,“只想和我老婆过二人世界,没有邀请客人的打算,所以装修的时候也就没有准备两间洗手间。” 宁樱不好继续细问。 他处处都考虑周到,便是婚房的设计也是亲力亲为。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热恋期,他是合格的、让人念念不忘的最佳男友。 他值得被爱。 他也如此难得的,那么会爱人。 宁樱不能细想,光是想到他精心为其他女孩准备细心的礼物,就难受的有点喘不过气。 宁樱自己知道她就是个怯懦的胆小鬼。 遇到事情只会躲避、逃跑、自欺欺人。 她前半辈子所有的勇敢,都已经花光了。 宁樱忽然想到大二那年,她登录以前的□□号,高中同学都不怎么更新动态,但是偶尔还是会发几张照片。 假期聚餐。 隆冬雪夜,絮状棉白的雪花好似被剪碎了的云朵,纷纷扬扬落下。 他们坐在校门口的大排档里喝酒吃火锅,眼睛含笑对着镜头拍照,唯独江措面前摆的酒瓶,几乎还是满的。 他和以前一样,喝不了多少。 他的身边,坐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丸子头,鹅蛋脸。 大眼睛,高鼻梁。 皮肤很白,气色很好。 宁樱匆匆忙忙划过照片,内心就像被一颗巨大的陨石,穿破了云层砸中在她心尖。 她的胸口沉闷而喘不过气。 彼时寝室已经关灯。 失恋的室友小声啜泣,宿舍里的四人都没有睡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照着她微微湿润的眼角。 室友哽咽道:“我们才分手几天,他就有新的女朋友了。” “渣男!” “没错,就是渣男!” “呜呜呜我不行,我好没用,我好难受,我好想死。” 失恋的痛苦原不是轻描淡写一句我没事了就能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想到他以后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心里就是不舒服。 难受的睡不着觉。 室友叹气:“你和他不是和平分手吗?” 她嚎啕大哭:“那我也受不了他以后会对其他女孩子那么好。” 一直没出声的宁樱,从床上坐起来 ,掀开床帘,轻轻抿了抿唇:“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她哭的很伤心,眼睛看起来比兔子还红:“是我提的分手,可是谁能受得了天天视频见不到人嘛,他在苔青大学,离我这儿十万八千里,每次都是我坐火车过去找他,我也会累。” “姐妹们,你们听我一句劝,真的别谈异地恋,没意思。” “我和他还是邻居,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刚来学校的时候我还特别自信我们的感情不会发生变化,但是呢?现实狠狠扇了我的脸,再深的感情也没用。” 刚开始还能如胶似蜜视频通话。 后来只会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不耐烦。 猜忌、焦虑会磨光曾经的爱意。 只剩下面目可憎的画面。 宁樱垂着脸,看不出表情。她声音低低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室友擦干净泪眼,抬眸看向她,认真地说:“我觉得像阿樱这样的大美女,如果和男朋友异地恋,她男朋友也未必能忍受的了寂寞。” 宁樱很安静,过了半晌,“如果感情特别特别好呢?很相爱呢?会不会……会不会……结果好点?” 室友言之凿凿:“我之前觉得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俩都不会分开,感情再好都禁不住距离,唉,阿樱,你可千万不要网恋!” 宁樱眼睫轻颤:“嗯,我不会的。” 她放下床帘,躺了回去。 买好的车票就放在抽屉里。 她刚刚涌起的不顾一切的勇气,又戛然而止。 室友说得对。 爱情比不过距离。 何况。 江措还喜欢她吗? 假设。 如果她和他和好如初。 又因为异地恋而分手,那往后是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 江措会更加憎恶她。 车票最终也没有浪费,宁樱赶在周末坐火车去了他的校门外,就像上次那样,站在外面遥遥看了眼。 在校区附近的小吃街里,吃了碗小面。 就又平淡而平静的回了学校。 宁樱回过神,嗯了一声,抿唇忍不住多嘴:“我觉得还是得多准备一间洗手间比较合理。” 江措说:“我会考虑的。” 宁樱想到以后的几天,她得和江措共用同一个洗手间,就想叹气。 同住屋檐下,总会发生些尴尬的事情。 她挪开眼:“我继续睡觉了。” “去吧。”顿了顿,江措低声道:“晚安。” 第二天早晨,宁樱起床之后发现江措已经做好了早饭,简单的三明治,还有两杯泡好的咖啡。 江措难得起的这么早,昨晚睡了个好觉,心情舒畅。 他说:“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公司。” 宁樱喝了口咖啡,“我们单位很近,我走过去。” 江措浅浅笑了下,眉眼间的神色淡淡的,好像早有预料。 “我走路送你。”他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房门钥匙,“路上多危险啊,是不是?” “好的吧。”她也没办法。 宁樱跟着江措一块儿走到单位楼门外,在离保安室还有几米的距离,她偷偷摸摸环视四周,确保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才松了口气。 “我进去上班了,谢谢你,麻烦你了。” 江措并不是真的无业游民,闲得发慌每天都没事干,“不客气,五点半来接你。” 宁樱噢了声,她确实五点半下班。 忙完活动后,单位就又空了下来。 宁樱和余筝手头上都没什么事情做。 余筝将椅子拖到她的工位前,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问:“你和发行部的小帅哥聊天了没?” 宁樱昨晚通过好友申请就没有再管,她摇头:“没有。” 余筝还挺想撮合他们俩,小帅哥性格腼腆,但是家里条件很好,本地有房有车,工作稳定,工资可观。 “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清秀白净。” “噢。” 说谎 第35节 “你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余筝盯着她稚嫩漂亮的小脸蛋,看得久了有点移不开眼,真是活脱脱的小仙女。 漂亮清纯,水嫩白净。 “你现在单身?” “嗯。” “独居?” “嗯。”宁樱撒谎就心虚,连这个嗯字声音都小了点。 余筝若有所思,“行了我知道了。” 在公司里吃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办公楼外的太阳照透玻璃窗,夏日席卷的烈风,映出滚烫的温度。 宁樱忙完工作,抬头往窗外看了眼。 大片的云卷,被夕阳映出橘黄色的金光,绵软的云彩好似柔软的棉花糖,咬上一口,化成蜜糖融于唇齿。 宁樱随手拍了张风景照。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办公室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余筝接过外卖小哥的袋子,又风风火火推了个年轻高瘦的男人进到办公室。 “这是沈书淮,你们昨天加过微信,记得吗?” 男人确实如余筝所说,长得还不错。 清纯腼腆,皮肤白皙,睫毛浓密而翘,他面色微红,“你好。” 宁樱点点头:“你好。” 沈书淮给办公室里的人都点了奶茶,宁樱拿到一杯生椰拿铁。 他似乎真的很羞涩,性格不怎么活跃,也不擅言辞,站在她面前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 既羞涩又大胆,“快下班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宁樱下意识拒绝:“不用。” 沈书淮难掩失落,却也没打算强求:“好,下次可以吗?” 他轻轻柔柔说话又用这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柔软的很难让人拒绝。 宁樱张嘴,刚要出声。 余筝笑着过来打圆场:“你今晚还有别的活动吗?” 宁樱说没有。 余筝道:“那就去呗。你忘啦,我们上次从杞县回来就是沈书淮开车把我们捎回来的。” 宁樱还真的忘记了这件事,经过提醒才想起来,当时好心捎她们一程的同事确实是别的部门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就不好拒绝。 沈书淮开了车,宁樱下楼跟着他走到停车场。 刚坐上后座,手机就响了,是江措的声音。 “下班了吗?我在楼下。” 迟疑两秒,宁樱说:“我今晚有聚餐,晚点我自己回去。” 江措也没说什么,让她注意安全,安静了片刻,又问:“男的女的?” 她下意识撒谎:“女的。” “你们俩都注意安全,快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宁樱欲言又止,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车门还没关,沈书淮很绅士,俯身弯腰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宁樱抬眸,视线恰好和刚挂断电话的江措在空中迎面撞上。 她愣愣看着他,江措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男人站在黄昏时分的日落里,身躯搞大挺拔,看着很安静,眼瞳漆黑,就这样盯着她。 车门关上,沈书淮坐回驾驶座。 引擎刚刚发动,沈书淮就被迫踩下刹车,有辆车忽然横在他前面,蛮横暴力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当他反应的时间,从车里下来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 慵懒随性,潇洒恣意。 男人面无表情,抬了抬手,拇指修长干净,手指用力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门上了锁。 江措压低眉眼间的躁意和戾气,指骨弯曲不太客气敲了敲玻璃,等车主降下车窗,听见他吐出两个极冷的字:“解锁。” 沈书淮解开车锁,拉开车门正要下车和他理论。 刚开了条缝隙的车门,忽然之间,被男人用粗暴的蛮力狠狠的摁了回去。 “砰——”的一声。 寂静的夕阳里爆发出沉沉的声响。 江措冷眼横了过去,嗓音低沉:“你别动。” 沈书淮被他凛冽的气势怔得坐在原位。 江措走到后座车窗旁,面色清冷,犹如罩着潮湿寒冷的雾气。 他抬起手礼貌敲了敲窗户,一双平静如湖的眼睛定定看着车内的少女。 车窗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 但是宁樱依然看清楚了他说的话—— “下车。” 第二十二章 : 葱葱郁郁的夏天, 挂满嫩绿色的树枝在摇晃。傍晚的风潮湿泥泞,黄昏澄明的光照混着温柔的香气。 江措站在夕阳笼罩着的光线里,下颌线收拢得很紧, 轮廓冷峻,眉眼映着几分寒意。 宁樱对上他那双安静低沉的双眸, 心里莫名紧张了几秒。 他穿着很随意, 袖口往上半卷,手腕皮肤白皙,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就像夏天里的青柠,秋天里的晚风, 干净清爽。 宁樱推开车门,抬起浓密漆黑的眼睫, 迎着他的目光假装镇定地说:“好巧。” 江措的拇指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拽了两步。 他的力气向来很大, 尤其是不留任何余地之时,动作甚至可以说有点粗暴蛮横。 江措已经极力克制,才没有将她拽进自己的车里。 他没什么表情, 眉眼透出的情绪淡淡的, “女同事,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硬邦邦的几个字。 存着咬牙切齿的气。 等了好一会儿, 宁樱小声解释:“余筝自己开车。” 江措恍然大悟般哦了声,又冷不丁冒出几个字:“她拒载你?” 宁樱:“……” 落幕的日光晒了片刻,脸颊也微微发烫。 她低着头, 长发挽在耳后。 皮肤白皙, 耳朵尖泛着薄红。 江措垂眸看见她低垂眉眼的乖巧模样, 胸腔里刚才的暴怒顿时烟消云散, 他刚刚确实很生气,那个男人几乎要贴着她了。 至于吗? 沈书淮下了车,没搞清楚状况,以为这个人是对宁樱穷追猛打爱而不得的追求者。 他上前,脸色不太好看:“你是哪位?” 江措看向他,眉清目秀的小青年。 他挑眉,故意模棱两可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她的室友,懂吗?” 尤其是“室友”两个字咬字格外的重,刻意让人往浮想联翩的意思去猜测。 沈书淮果然想歪了,再瞥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面色略有些尴尬。 不过—— 余筝说过她没有男朋友,还是单身。 沈书淮信得过她们的人品,单位的同事都是很正直的人,不会故意骗人感情。 看来应该就只是单纯的合租室友关系。 “你只是她的室友,没有资格管她要做什么。”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宁樱抽出手腕,她心平气和的给江措介绍:“这是我同事,他今晚请我们吃饭。” 江措目光冷淡,嗯了声,“地址报我,我送你过去。” 沈书淮站出来:“不用了,我们自己有车。” 江措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他对应付这种状况似乎已经得心应手,双手插兜,慵懒随性,“行啊。” 沈书淮以为他还会继续死缠烂打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然而,下一秒: “那顺便捎我一段。” 沈书淮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一时错愕,“你自己不是有车?!” 说谎 第36节 江措面不改色,眼皮都不带动的,“坏了。” 饶是教养极好的沈书淮都觉得他不可思议,他张口:“你的车还没……” 江措仿佛提前猜出他要说什么,摸出裤兜里的车钥匙,当着他的面按下锁止键,车灯湮灭,他吐字:“现在熄火了。” 沈书淮:“……” 江措对他笑了一下,春风拂面般温柔,“提前谢谢了。” 沈书淮:“……” 晚风依然温和,拂动的柔风吹动枝条。 光影斑驳,砖面倒映的身影紧紧相贴。 宁樱不禁抬眸看着江措,他悠闲怡然,眉眼舒展,神色轻松柔和,“看我干什么?上车吧。” 宁樱在他的催促声中,再次钻进后座。 江措紧随其后,坐在她身边的空位,长腿委屈弯曲在狭窄的空间,膝盖抵着她的膝盖,触感坚硬。 气息逐渐相融,鼻尖浮起冷淡的清香。 宁樱正襟危坐,微微侧过脸看向车窗外的城市街景。 苔青市的绿化做得很好,满觉陇这条道路的两侧都是枝繁叶茂一片青绿色的桂花树。 这个时节,桂花还没有开放。 但空气里好像已经弥漫起秋天才有的桂花香。 林荫遮蔽,黄昏西沉后的月色乌白。 经过湖边,她静静看着镜面般幽荡的湖面,水波粼粼,半月倒映在湖水中心。 宁樱以前和江措常常会来满觉陇这条路。 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牵着手闲逛。 坐在湖边的长椅,看着湖水里的锦鲤,有时候会扔点面包屑,有时也会看见小孩子们朝里面吐口水。 最美是在落日时分。 湖景能让人静下心来。 她闻着风声,闻着桂花香,耳边是熟悉的江南吴侬软语。 少年的衬衫下摆被晚风撩起,散漫随性,潇洒自在,紧紧牵着她的手,用力十指紧扣,攥着她的手好像抓住了他的全世界。 连想上厕所都舍不得松开。 他们在黄昏里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好像只有他们在的世界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的。 只是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就忍不住想翘起嘴角。 轻轻地、浅浅地笑,逐渐变本加厉。 她笑的直不起腰。 少年亦是忍不住笑容,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这条路上,有两趟属于恋人的公交路线。 1314. 520. 他们的返程,是要赶最后一趟520. 往往胡闹过了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赶不上。 打车她嫌太贵。 坐公交又总是因为拖延而错过。 她气他恼他,说着再也不要理他。 少年眼尾含笑,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牵着她朝公交站台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赶上末班车。 我的520. 永远不会延迟。 这趟开往我心里的班车,没有终点,没有末班,无尽无休。 这么多年过去。 窗外的风景,依然没有变化。 湖边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 透过车窗,宁樱好像看见弯腰笑个不停的自己,还有眼神宠溺、纵容恣意的他。 “滴——”的喇叭声,将她惊醒。 说不上来是不是巧合,一辆520的班车刚好从他们身边经过。 宁樱仓促收回目光,下意识遮掩自己的情绪,她问:“快到了吗?” 沈书淮看了眼导航:“五分钟,还好今天不堵车。” 江措已然反客为主,漂亮的眼睛若有所思看着车外的风景,“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堵了。” 沈书淮不常来这边,也就不怎么了解:“你来过吗?” 江措双手交叠搭在腿间,身体后仰靠着椅背,“我常来。” 他补充道:“有空就来。” 沈书淮随口问:“和谁啊?” 这种经常会堵车的路段。 游客还很多的网红街景。 不是感情很好的人,都懒得折腾。 宁樱的心脏骤然揪紧,无形的手掌紧紧捏着她的肺腑,一点点挤干她胸膛里的空气,叫她喘不过气来。 沉默几秒,男人平淡地叙述:“我一个人。” 这一瞬间。 宁樱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像是被挖成一座空山,遍地荒芜,满目悲凉。 沈书淮没当回事,车已经开到定好的餐厅门前,他说:“到了。” 余筝出发的比他们早,开的也比他们快。 她本想撮合沈书淮和宁樱,等人到齐才发现宁樱之前的同学竟然也来了?她偷偷给宁樱挤眉弄眼,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宁樱用微信给她发:【巧合。】 余筝姑且信了,她又得感叹宁樱这个高中同学长得真是太踏马的好看,和他一比,沈书淮都有点黯然失色。 饭桌上,气氛诡异又奇怪。 余筝想撮合,但是当她抬起眼睛不小心和江措对视,莫名其妙做贼心虚,什么屁话都憋了回去。 这顿饭吃的食之无味。 沈书淮性格腼腆,面对想要追求的女孩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热情,鼓足勇气帮她夹菜。 半空出现一直碗,江措笑眯眯接过他夹过来的菜,“谢谢,沈先生真是大好人。” 沈书淮讪讪收回筷子,他还是要脸。 吃完晚饭,沈书淮主动提出要送宁樱回家。 江措挡在她身前,“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活动。” 沈书淮也是男人,看得出来江措对她不怀好意有所企图,他说:“我晚上刚好没事,介意我一起吗?” 江措说:“介意。” 沈书淮准备好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欲言又止,又不能学江措的不要脸强行跟过去。 宁樱不太想麻烦沈书淮送她回家,于是才没有拆穿江措的谎言。 依次送走沈书淮和余筝。 宁樱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江措抽走了她的手机,“我让时闻野来接我们。” 宁樱抿唇,声音柔软:“去哪儿?” 江措说:“周执新开了个酒吧,请我们去捧捧场。” 宁樱沉默,小声道:“没有请我。” 江措已经给时闻野发了消息,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邀请你。” “我想……” “拒绝无效。” “……” 酒吧在南山路,离满觉陇很近。 时闻野开车过来接他们,身上还穿着西装,刚下班连衣服都没换,远远看见这两人,直接将车停在他们面前,一个字的废话都懒得说:“上车。” 宁樱上车后忍不住:“你酒量不是不好吗?” 江措对她还能记住自己酒量不好这件事,心情是愉悦的,“我去喝空气。” 宁樱不是很抗拒,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我得早点回去。” 江措说:“不会耽误很久。” 说谎 第37节 酒吧里都是江措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后来的朋友。 大部分,宁樱都不熟,但是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字,读书的时候见过几次。 江措的初恋前女友要过来。 这个消息在他们到酒吧之前就传开了,周执好心提醒想一睹真容的人,“她就是江措的底线,你们今晚有事没事都别踩到她身上,不然江措真的跟你翻脸。” “江措脾气挺好的啊,真的会翻脸吗?” “没听说过吗?脾气越好的人发火越吓人。” “本人不幸目睹过一次江措发火,顾舰明非要闹着去看江措每晚都要拿出来摸两下的照片,不小心弄脏了一点点。”他继续说:“当时江措就变脸,差点没和顾舰明打起来。” “我听说过这事,把顾舰明吓得再也不敢手贱了。” “心有余悸,抱着我哀嚎吓惨了!” “当时那个脸色确实怪吓人的。” 说归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都有数。 周执提前给他们留了位置,酒吧很安静,还有驻唱的歌手。 宁樱跟在江措身后,落落大方。 刚落座,周执就开始发挥奸商本色:“江措哥哥,我们今天这是众筹制度,每个人都得交点酒钱。” “然后?” “分档次交钱,abcd档任君挑选。梁行远交了三百块钱,目前是给钱最多的,我封他个a档,顾舰明给了一百块,我封他个d档,但像我们江措哥哥这种食物链顶端档次只会更高,是不是?” 江措弯腰抽了两张湿巾,擦干净宁樱面前的桌面,随手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又随手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她的掌心,后腰懒懒靠着抱枕,“没问题,我豪出一块钱。” “?” “我舔着b脸来的。” “???” 周执气的牙痒,拿他毫无办法。 宁樱安静坐在他身边,隐藏在光线暗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她长得漂亮,皮肤又白,哪怕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很难不被注意,尤其是她还是江措的—— 前女友。 科大曾经被誉为最难啃的骨头的江措。 大学里追他的人,十双手都不够数。 这个人就长了张招摇过市的脸,就他妈是帅,瞎子见了都无法忽略的帅气,不装逼不油腻,又足够洁身自好。 妥妥的香饽饽。 四年都没人能拿下,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江措一开始拒绝别人心意的答案都很随意: “我是普信男。” “我是渣男。”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等诸如此类,但是效果并不好。多得是还要继续穷追猛打的姑娘,一定要他动了凡心。 久而久之,逼得不喜欢暴露隐私的江措给出真实的答案: 抱歉,心有所属。 这个答案,虽然在别人看来就有点像挡箭牌。 却能让人心碎。 江措今晚喝了两杯,他给宁樱倒了杯没有度数的果茶,看她抱着杯子小口小口抿茶,忽然就想到他以前养的那只小仓鼠。 简单坐了坐,江措就打算带着宁樱回去。 周执啧了声:“你今晚就给我这么点脸?” 江措其实有点醉了,清冷的眼眸染了丝稠红:“你少自作多情,我今晚是想让你们认认脸。” 显摆他的老婆。 哦。 前女友。 没关系,迟早会是。 宁樱以为江措没有喝得很醉,可是刚回到家,他就冲到马桶边吐了,漱口洗脸后看起来依然醉醺醺的。 男人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来,脸色苍白,眉心紧拧,胃里很不舒服。 宁樱看着他发白的脸:“要不要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江措摇头:“不用,我有胃药。” “胃药在哪儿?” “抽屉里。” 宁樱扶着他去了他的房间,看着没什么重量的身躯其实很沉,她摸了摸他发烫的脸,让他乖乖坐在床上,自己则蹲在床头柜前翻找胃药。 手肘不小心打翻第二层的抽屉。 大堆的纸张落在地板上。 宁樱说了声抱歉,慌里慌张帮他重新捡起来。 她的目光忽然一顿,指尖也跟着一顿。 打翻在地的。 是一张张。 往返在两座城市之间的火车票。 日期从2016年到2020年,从未间断。 她抖着手一张张捡起来,越捡越多,根本捡不完。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乌白色的月光照着勉强的微光。 宁樱的声音有点颤:“这是…什么?” 浓郁的酒气从她耳后漫上鼻尖,江措不知何时下了床,好像在她的身后,嗓音沙哑:“像你看见的这样,我就是这么一个难缠的烂人。” 宁樱吸了吸酸涩的鼻子,颤颤的,哑不成声:“我…为…” 断断续续,字都连贯。 我不值得。 你为什么。 他好像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因为忘不了你。” “很想很想见你。” 第二十三章 : 月色悄悄, 浓稠的乌白月光拨开云层如瀑坠落。 散落的安静春色浇满昏黑的卧室。 少女长发松散,乌黑细腻的发丝乖巧铺在薄瘦的后背,脖颈修长白皙, 跪坐在地,低眉顺眼, 过于用力捏紧的指尖隐隐泛白。 她喉咙酸涩, 几次张嘴,欲言又止的话又被潮水般袭来的心酸吞没。 忽然。 宁樱坠入熟悉的拥抱中。 男人从身后缓缓拥住她的腰肢,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压过酒后的微醺,冷硬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温度滚烫。 宁樱浑身一僵。 江措紧紧抱住了她, 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呼吸扫过后颈细嫩的这片瓷肌, 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再说--------------銥誮。 他没有喝多, 却已经有点醉了。 不然江措不会和她说这几句话。 刚才甚至想要在她发现猫腻之前将他留下的纪念都藏起来。 不能让她发现。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原来只是嘴上说的洒脱,暗地里还像只摇尾乞怜的狗,病态追寻她的踪迹。 当初说好的。 一别两宽, 不再纠缠。 月光明晃晃照着她的侧脸, 她垂着头, 浓密乌黑的睫毛缓缓坠落, 犹如把小扇子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江措闭着眼,唇线紧抿,没有去看她的表情。 回忆像条绵密的线条拉扯着他。 雷声惊作的雨夜, 她眼睛里的冷淡近乎要将他烧成一把青灰, 她不擅长和人撕破脸皮, 也不太会说难听的话。 那天晚上却是被他逼急了。 小脸气得通红。 江措不敢再死缠烂打, 再也没有比心爱的姑娘说不再喜欢他还要让人难过的话。 分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没有让自己成为那个像臭皮糖一样缠着她不放的、令人厌烦的、甩都甩不掉的那个人。 说谎 第38节 青春里总有些遗憾。 但是。 他一点都不想让宁樱成为他的遗憾。 江措真的太想她了。 思念就像连续汹涌的潮水,他在深海里已经沉没了很久。 他不知道明天会如何。 也许她会将他当成一个甩不掉的麻烦,厌烦他,远离他。 但是现在。 就在此刻。 江措什么都不想再管,他哑着声说:“我很想你。” 低哑磁性。 他的呼吸很浅,抿了抿唇:“你有想起过我吗?” 不祈求很久。 一分钟。 一秒钟。 像绚烂烟花爆发的那一瞬间。 就够了。 宁樱浑身隐隐颤抖,脸色苍白,眼底通红,唇瓣失去了颜色,牙齿紧紧咬着发白的下唇,喉咙苦涩酸胀。 少女泛红的眼眶潮湿水润,干净透明的泪珠顺着眼尾坠落,留下悄声无息的泪痕。 她张嘴,声音很轻很小。 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 “想过的。” 常常会梦见他。 想念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肆意慵懒的笑容。 还有他的外套,能将她包起来的外套。 暖烘烘的,香香的。 想念他的所有。 夜里思念成疾,等到梦醒就丧失了所有勇气。 不敢联系他,不敢面对他。 宁樱性格柔软,温和的没有什么锋利的一面。对别人的情绪好像天生也比较迟钝。 可哪怕愚钝如她,都知道雨夜分别时,她对江措说的那句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我不喜欢你了。 什么都能强求。 但是感情说变了就是变了。 不是你做的不够好。 不是你不够帅气。 不是你哪里做错了。 喜欢就是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个春天,好像一直在下雨。没有遇见过几个晴光正好的春日, 雨水料峭,一切都是冰冷的。 宁樱试着张了张嘴,但是她不敢再开口说话,喉间涌起浓郁的酸涩,她怕她张口就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她最刻骨铭心的青春。 她唯一深深爱过的少年。 是被她亲手丢弃的。 哪怕言不由衷。 落在她颈侧呼吸平缓温热,江措好像睡着了。 宁樱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这三个字,她抬手抹了抹脸,过了一会儿,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扶到了床上。 江措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 他的睫毛很长,浓密乌黑,落在眼底阴影。 宁樱想起来以前她总喜欢叫他闭上眼睛,无聊到偷偷数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她抬起手,悄悄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迟疑片刻,她轻声细语:“江措哥哥。” 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 唇齿里漫出的这四个字还有些涩意,她俯身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晚安。” 睡个好觉。 不要再想起那些难过的事情了。 宁樱缓缓直起身体,正准备将右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他的手指抓得很用力,睡着后潜意识里依然不想松开。 她的手腕蹭得发红,实在挣脱不开。无奈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 江措半夜就醒了。 他的睡眠一向不长,看见靠着床边趴着睡的少女,愣了几秒。 卧室床头开着小夜灯,暗淡泛黄的光线照着她的侧脸,少女睡得很熟,面颊柔软微红,长发凌乱躺在背脊。 江措逐渐回忆起睡着前发生的事情,他慢慢坐起来,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轻手轻脚下床,将她动地上抱起来,妥善安置在被窝让她继续睡个好觉。 余光瞥向散落一地的车票。 江措弯腰一张张收拾好,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微低着头,额前的乌发柔软落在眉角,眼眸漆黑,盯着车票上的年月日。 然后按照日期排序叠好,重新放回了装满车票的铁皮盒里。 那趟他往返了无数次的火车。 已经停运了。 锦川市的机场已经渐渐取代了长途火车的作用。 江措坐过硬座,也睡过软卧。 绿皮火车上的条件并不算好,喧嚣吵闹,人来人往。 有赶往另一城市找工作的民工,还有赶着去上学的学生。 火车上的位置往往都是不够用的。 有些时候,他也会买到站票。 站在车厢连接处的空隙里,静静看着车门外的风景。 从北到南,从春至冬。 江措数着每一节站台。 二十五个站台。 平均半个小时经停一次。 他看见过在站台相拥的恋人,带着疲倦思考这一次—— 他能不能见到她呢? 哪怕只是站在很远的角落里。 偷偷看上一眼。 时间匆忙,但是好在她的学校对于校园通行卡的管理并没有那么严格。 很多次,江措都假借同校学生的身份混了进去。 他不知道她读的什么专业。 毕业之后,她和以前的同学也没有联系。 社交软件的头像都是灰色的。 手机号码永远都是无人接听中。 江措对她的号码烂熟于心,也习惯每次拨通过后听见那道熟悉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嘟声过后请留言。】 江措记得自己说过很多。 唯独没有再说。 我还喜欢你。 怕她烦。 怕她更讨厌自己。 说谎 第39节 江措合上抽屉,去了隔壁的书房处理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等从电脑里抬头,窗外的天空隐约快要亮了。 他想了想,回到卧室,装作自己从来没有醒过,合衣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 宁樱又梦见了江措。 十月的苔青市,满觉陇那条路上的桂花树渐渐开花,满街都是浓郁的桂花香。 盛夏仿佛还未止歇,天气依然炎热。 时逢假期,湖边游客众多。 宁樱和江措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今天湖边会有这么多人,她看着湖心亭旁的游船,动了心思:“我们还没有坐过游客船。” 江措没什么意见:“你以前不都嫌不划算吗?” 宁樱脸色微红:“今天人好多,对面的舟岛凉快人也少。” 江措牵着她的手,大步迈开朝游船售票处走去:“那去吧。” 宁樱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 少年歪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她又打起退堂鼓:“算了吧。” 少年强硬攥着她的手往前走:“江措哥哥请客。” 宁樱瞪他:“我才不是舍不得钱。” 她仰着脸,圆睁睁的黑眸巴巴看着他,“你不是晕船吗?” 晕船的滋味比起晕车好不了多少。 坐船来回也要四十分钟。 她怕他难受。 少年默了一瞬,眉眼随即笑开,“不要紧,去吧。” 宁樱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迈,“不要了。” 他说:“那我游过去?” 宁樱气的要跳起来打他。 少年看她噘着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当着她的面撩起t恤的下摆,做出真的要脱掉上衣要跳湖。 宁樱咬牙:“我才不信你真的要游过去!” 少年笑了笑,趁她没反应过来脱掉了t恤。 她似乎看呆了。 追着他打。 “你快点把衣服穿上!!!” “我信了。” “去去去,坐船去。” 这个梦太长,一点都不像是梦。 * 清早,枕边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 江措睡眠浅,伸手拿起她的手机,眼睛睁了条缝隙扫了眼来电提醒。 【余筝】 江措拇指轻动,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沙哑的嗓音里还蕴着没睡醒的懒倦。 淡淡的。 余筝被这个男声吓了一跳,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但她也不敢认。 “你是?” “江措。” 他好像是大清早被人打扰了睡眠,很不爽。 余筝几秒钟内还无法很好消化这个惊骇的信息,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她的手机是落在你那儿了吗?” “你怎么帮她接了电话?” “没事,回头你把手机还给她,我再给她打。” 余筝一口气说完几句话,提心吊胆。 江措看着枕边熟睡的少女,懒洋洋的回答:“不是。” 时间停留片刻,他波澜不惊:“她在我身边,睡着了,有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再说。” 余筝张大嘴巴,试图再说些什么,刚准备发声,就被江措打断。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耐心: “嘘。” 第二十四章 : 余筝打电话给宁樱是有正经事要说, 现在已经将近早上十点,上班迟到是次要。 单位从来不要求打卡,工作时间都比较自由。 只是这个月部门又刚接了新的项目——烟火大赛。 苔青市的绿化一直做得很好, 近几年的空气质量也一直都是优秀,每年的夏末市政部门联合烟花厂商会举办一次比赛。 优胜厂家将会得到供货商的资格。 这几乎是这个季度, 她们部门最重要的活动。 余筝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江措挂了电话, 她撑着下巴坐在工位上沉思了一会儿,低眸扫了眼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 十点零八分。 居然睡到现在还没醒? 余筝知道他们俩昨天去了酒吧。 酒吧这两个字一听就让人浮想联翩。 单身男女,酒意上头。 天雷勾地火,一个把持不住就搞出事情。 李青青看她表情严肃对着电脑:“你怎么了?” 余筝扭过脸:“我刚刚给宁樱打电话了。” 李青青说:“我们部门的人迟到不是家常便饭吗?!你何至于如此紧张?” 余筝眼睛直勾勾看着她:“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她喝了口水,平复心情:“还叫我不要吵醒她。” 李青青的关注点很清奇:“宁樱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余筝说:“她单身。” 所以余筝今早忽然听见是个男人接的电话才觉得很惊悚。 宁樱和别人不一样。 乖乖的, 安安静静。 “所以这个男人是谁!?” “可能…她快要谈恋爱了吧。” “呜呜呜我好羡慕你们,从此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单身狗。” 余筝也不确定, 昨天看着宁樱和江措,他们俩也不像是正在热恋期? 不过江措对她们小宁樱是一定有所企图。 昨天的饭桌, 硬生生吃出了硝烟的味道。 * 宁樱睡了个好觉,在铺满阳光的房间中醒来,温暖而又柔软的光线将棉被照的暖烘烘, 她睁开眼, 舒展轻松。 看清楚卧室的陈设, 愣了愣。 枕边温热的触感, 也让她的神色一顿。 宁樱有点僵硬的朝身旁看过去,男人还没睡醒,手臂穿过她的后腰, 压了点重量。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侧脸, 越晒越显得白。 身上穿着睡衣有点有些乱, 颇为撩人。 这是他的卧室, 他的床。 宁樱记得自己是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是怎么上的床? 难道是她梦游爬上去的吗?这不可能! 宁樱抿住呼吸的,动作小心翼翼,试图将他的手臂挪开,可她的指腹才刚不小心贴到他的手臂。 睡梦中的男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神色懒倦,声音沙哑。 说谎 第40节 “早。” 宁樱深呼吸,有单紧绷:“早。” 迟疑几秒,她抿了抿唇角,故作淡然:“我怎么在你床上?” 江措脸上的表情仿佛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有惊诧,甚至这点惊诧表现得稍微有些夸张,他轻“啧”了声,意味不明重复强调了遍她说的话:“你怎么在我床上?” 宁樱默默往床边挪动位置。 江措抬眼扫了扫,对她这种类似掩耳盗铃的行为不予置评。 宁樱维持着心平气和,又说:“你不要学我说话,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江措好像还是困得不行,耷拉着眼皮,大片慵懒的阳光照在他身后的地板,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慵懒。 身上的睡衣不太整齐。 扣子开了两颗。 他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系好扣子,随即抬眉,眼神漆黑,泛着笑意:“我怎么知道?” 宁樱沉默了。 他怎么如此的,理直气壮? 她都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紧跟着,江措又很悠闲的反咬一口:“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宁樱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想说我不知道。 江措已经系好睡衣的扣子,装得人模狗样,清晨睡醒后,他的眉眼都变得更加温柔,浓睫微抬,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半晌过后,不慌不忙无比从容的问:“你来圆梦了?” 宁樱下意识:“什么梦?” 江措大言不惭:“睡我吧。” 宁樱:“……” 江措心情还挺好的,讲话很悠闲:”如此秀色可餐的我。” 秀色可餐是真。 他看上去确实很好吃。 宁樱盯着他修长骨干的手指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竟然很好脾气的和他解释:“昨晚你喝醉了,可能不太记得。” 顿了半晌,她轻声细语,耐心好的不得了:“是我把你扶进卧室,你睡着了,可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趴在床边也就睡着了。” 她的表达能力有限。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苍白。 但事实确实如此。 除了打翻抽屉这段意外,其他都是实话。 江措听完神色不变,“所以你怀疑我作案?” 宁樱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没有证据她也不好污蔑他,“没有呢。”她补充道:“但你确实不肯松开我。” “这里是我的房间。” “嗯,没错。” “现在我们俩睡在我的床。” “对的。” “你还指责我对你作案行凶?”江措意味深长:“明明是你对我图谋不轨。” “我……”宁樱也有点脑恼火,“你不是已经没有作案工具了吗?我能图你什么?” 这瞬间,轮到江措沉默,他往前凑近了她,正儿八经的解释:“工具还在,还挺可观,只是现在某些功能受限。” “反正我没有主动要睡你。” 宁樱感觉自己有点解释不清楚,但她又不想让江措误会,她也没法和一个昨晚喝醉、今早什么都不记得的男人计较。 不过江措的洁癖还真是有点严重。 昨晚醉成那样,还记得先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江措淡声:“那可能是……” “是什么?” “你睡着后爬上来的吧。” “不会的。” “万一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吧。” “我不想理你了。”宁樱翻身下床,穿好拖鞋:“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她其实也没生气。 就是不想再和他贫。 说又说不过他,还时常被他的话带歪。 江措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再逗她。 他起床,趁着她在洗手间洗漱的时间,去厨房做个顿简单的早饭。 宁樱今早上班已经迟到,干脆请了半天的假在家休息。 她刚洗完澡出来,看见江措解了围裙,“吃饭吧,我去洗澡。” “哦。” 几分钟后,江措拿着个蓝色的瓶子问:“这是沐浴里还是洗发水?” 是日文标注,宁樱其实也不认得日语。 “这是沐浴露。”她忍不住多说:“你没有买沐浴露吗?这是我的。” “那天忘记了。” “哦。”她低头,“你今天记得买。” 江措嗯了声:“等超市打折。” 宁樱:“……” 看得出来他平时确实很勤俭持家。 江措叮嘱她把门锁好之后就去了公司,他换了套黑色西装,白衬衫没打领带,西装革履的男人也多了几分随性潇洒。 他站在玄关处,弯腰换好皮鞋,抬头看向她,像是随口一问:“你下午还去上班?” 宁樱:“嗯。” 江措点点头:“知道了,准点去接你。” 她说:“好.” 单位上班时间比较自由。 宁樱只需要下午两点之前赶回单位就可以,离上班时间还早。 她吃完早饭后没什么事情可做,去阳台吹了会儿风,心还是静不下来,心烦意乱,胡思乱想。 江措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呢? 他是不是—— 还喜欢着她? 宁樱怕她自作多情,她是个喜欢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正巧徐茴今天休假,宁樱和她约了中午去喝咖啡。 就在她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她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徐茴。 徐茴竟然一点都不吃惊,了然于心的表情:“我就说他还喜欢你。” 宁樱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喝醉后说的话也能当真吗?” 徐茴都想打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怎么有这么迟钝的人? “你就没想过他是借着酒意说真话?” 宁樱摇头:“没有。” 徐茴撑着下巴,歪着头看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宁樱假装听不懂。 徐茴追问:“你对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玻璃窗外有棵葱郁的杨树,枝条繁茂,阳光投落斑驳的倒影,宁樱看着树叶的影子发呆:“你觉得呢?” “你还喜欢他吧。” 连徐茴都看出来了。 喜欢这件事是藏不住的。 宁樱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的。 徐茴看着她的侧脸,“喜欢就去把他追回来。” 宁樱握紧手指,说话断断续续,顿了顿:“我…那个时候…把话说的很过分。” 怕他还在怨恨自己。 徐茴笑了笑:“江措对你哪有那么小气。” 宁樱怔住,好像是这样。 江措对她,一直都很包容。 她有真正把他惹得发脾气吗?细细想了想,还真的没有。 说谎 第41节 “高中是不是他先追的你。” “嗯。” “他肯定还喜欢你。”徐茴喝了口黑咖啡,言之凿凿:“你对他勾勾手指头,他就回来了。” 沉默半晌,宁樱轻动唇角,声音很低,没什么自信:“我怕。” 怕还会再次分别。 怕是自己想得太多。 要胆小鬼迈出这一步,着实困难。 宁樱深呼吸,好似下定决心了一般,“我再想想办法。” 如果他不喜欢她了。 她就想办法让他重新爱上她。 只是在追求别人这件事上,宁樱没有经验更不擅长。 她的心情好像开阔了很多。 窗外阳光正好。 临近放学,附近的学校,经过三三两两回家吃午饭的学生。 蓝白色的短袖,刚到膝盖的百褶裙。 迎着阳光,耳过柔风,笑容灿烂。 宁樱看向穿着校服的他们,控制不住的想,如果当初她和江措没有分开会怎么样呢? 她和他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会不会经常吵架? 会不会变得对彼此没有那么深的喜欢和羁绊? 或许。 他们毕业也会结婚。 会是朋友圈里别人羡慕的,从校服走到婚纱的眷侣。 她想,他们不会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整日争吵的怨偶。 美好的幻想只留一半,宁樱的耳边忽然响起父亲那时她耳边说的话:“马上就要高考,我不可能让你这么胡闹,你不要仗着我不能让你转学,就跟我犟。” 她辩解过:“我们没有胡闹。” 眼睛通红的解释:“我们都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 表姐的前车之鉴是整个家族头顶的阴影。 高中辍学,未婚生子,结婚又离异。 父亲并不相信她,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争气的表姐,“现在就诱哄你谈恋爱的男孩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结结巴巴,哽咽着为他说话:“他…很好,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会欺负弱小。 尊师重友。 温柔体贴。 谁都喜欢他。 “你到底和不和他分手?” “我不要。” 那是宁樱第一次那么坚定顶撞她的父亲。 想告诉她的父母,青春期的萌动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不会傻乎乎上当受骗,不会为此毁掉自己的学业和前途。 可是没有大人会听小孩子说什么。 “我听说他是准备考军校?你可以看看到时候他的政审能不能过!年纪小小就带坏其他女孩子,这样的人怎么配考军校?” 她的父亲,是一个很刻板正直的人。 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宁樱选择妥协。 她不能拿江措的未来去赌。 她知道如果江措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那我就不考了,多大点事。” 可是她不能那么自私。 她不能牺牲了江措的梦想。 当初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宁樱觉得那个时候天都快要塌了,现在想起来胸口依然不太舒服,眼睛酸酸的。 喝过咖啡,宁樱打车去了单位。 接下来的半个月,宁樱又忙成了陀螺,跟着程矜四处转。 烟火大赛最终的决赛是在湖心洲举行。 预计的客流量一定不少。 附近道路的交通、当天晚上的活动安排、临时聘请的安保人员、热场子的歌手、各家企业的活动通稿,都是他们的工作内容。 程矜拉了个群,群里面有活动邀请的网红大v,抖音上的热门博主,还有做得不错的自媒体号。 群内基本上都是同行,经常会有人往群里发通稿,麻烦同行帮忙发送。 宁樱刚被拉进群里就被人客客气气喊了声宁老师。 她受宠若惊。 这大半个月,宁樱和江措只有早晚才会碰面。 江措接送她上下班的时间长了,她也渐渐觉得不好意思。 这天刚和程衿吃好午饭,宁樱就给江措发微信: 【警察有说抓到小偷了吗?】 【没有。】 等到傍晚,宁樱又问: 【小偷抓到了吗?】 【无。】 宁樱不是质疑警方的效率,她只是有点着急,她忍不住: 【这么久都没抓到,他会不会抓不到了?】 【你说他是不是犯罪流窜份子?已经不在苔青市了。】 过了一会儿,江措回了她三个字: 【宁警官,真聪明。】 后面还跟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 宁樱低头打字: 【你不要阴阳怪气嘲笑我。】 江措回的很快: 【你别急,这小偷比普通人狡猾,可能还要几个月的时间。】 几个月?! 宁樱根本没想过要这么久,【……】 江措好像很闲,还在拿她刚刚小偷逃窜了的话来打趣她。 宁樱僵硬扯开话题:【我有点想喝奶茶了。】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说了句废话。 几秒钟后,宁樱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你是希望我懂事点,还是不懂事点?】 宁樱又被他气笑了:【我没有要你给我点奶茶喝的意思,我忽然又不想喝了。】 江措转而问起她什么时候下班,宁樱还在湖心洲,吃完午饭还要和政府的工作人员开会。 她问他怎么了? 江措说忘记带钥匙了,他本来打算回家拿个文件。 “既然这样就算了,我直接过来接你。” 宁樱犹豫:“我今天可能要晚一点。” 江措不介意:“没关系。” 开会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从下午两点开到了五点钟。 不过还在盛夏的尾巴,傍晚五点依然阳光灿烂,卷云烧起腾腾的金辉。 宁樱还得等各家参赛人员过来签字,她坐在湖心洲广场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天边的夕阳。 她最喜欢的就是黄昏。 大片大片的云烧起来,好像世界末日下一秒就要降临。 赶在世界末日来临前相爱,是件很浪漫的事情。 宁樱的胸前挂着临时工牌,陆陆续续有公司负责人过来签字,签完字顺带还要加她的微信。 “宁老师,我们厂子里的烟花是全市品质最好的烟花。有机会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厂子在电视台里多多宣传。” 说谎 第42节 宁樱尴尬解释:“我们是报业集团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就帮我们在报纸上多多宣传。” “有机会一定。” 每家厂商都是如此说。 宁樱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自信的笑容,觉得也挺好。 比赛的结果都没有那么重要。 她将签完字的单子收进文件夹,再一转头,看见站在黄昏里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来了很久,简单的白色t恤,浅色的牛仔裤,看着和刚刚成年的大学生差不多年纪。 余晖耀眼,他很显白。 清俊漂亮的五官,清晰明亮。 落日快要藏到软绵的云层里,只剩浅浅的金黄色尾巴,晚风拂过林梢,有他的世界都温柔了九分。 江措往前走了两步:“宁老师,很忙啊?” 宁樱今天穿的很正式,职场上的lo裙,前凸后翘,很显身材。 她从来没有在江措面前这么穿过,有点不自在,脸颊莫名红了红,“刚忙完。” 江措看见她身后背景板上的宣传语,随口一问:“烟火大赛要来了?” 湖心洲旁边有个巨大的体育场,还有个很长的草坪。 每年的烟火大赛,市民和游客都是站在这两个最佳观景点。 宁樱说:“对,明晚开始,连续三天。” 江措问:“今年主题还是最美烟花吗?” “好像是的。” “每年都是这样。” 江措帮她收拾桌台上文件,余光无意瞥见文档上的签字,“蔓亮烟花厂?” 宁樱抬眸:“怎么了?” 江措嗤了声,扯起嘴角:“他家诈骗,质量不怎么样。” 宁樱很好奇:“你买过吗?” 江措没有说话。 宁樱猜他可能是曾经的受害者,也许是过年给家里的小辈买烟花的时候才发现的质量不好。 天色渐晚,湖边的长灯依次亮起。 对面还有参赛的厂商在试燃,宁樱停下脚步看着在天空里爆发烟色的火花,一时有点恍惚。 她这辈子看过最记忆深刻的烟花。 是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毕业典礼刚刚结束不久,他们抱着学位证书从学校礼堂里走出,经过操场的时候,先是听见声音。 头顶的夜空骤然亮如白昼。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色。 所有人都停下来仰着头看着好像燃不尽的烟花。 学校教务处的人得知此事匆匆跑过来,拿着喇叭大声的喊:“请同学们不要逗留!” 而后各个大门的保安都急忙忙赶到操场,要将胆大妄为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学校的广播临时响起:“学校教务处已经在调查今晚燃放烟花的同学,一经查实,严惩不贷。请各位同学不要效仿这种恶劣行径。” 广播声还没结束,烟花在空中爆发的声音就将其盖了过去。 盛放的烟花持续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 “是哪位壮士告白来着吗!?” “真勇啊。” “保安已经去后门抓人了!!!” 放烟花的那个人大概是真的很嚣张。 星星点缀的夜空里,绚烂浓烈的烟花勾勒稍纵即逝的四个字—— 毕业快乐。 我祝你毕业快乐。 我希望你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烟花盛放不过瞬间。 可是我对你。 绵长热烈的爱意。 永远不会消失。 就像永远不会度过的春日,四季温暖。 学校出动了所有保安都没有抓到明目张胆放烟花告白的人。 调监控也无果,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作案人的脸。 保安追着人跟过去的时候。 少年正好翻墙越过校门,穿着浅白色衬衫,侧脸精致。 他动作敏捷,身姿挺拔。 第二十五章 湖面倒映着绚烂烟色, 重归寂静的夜色犹如被噤了声。 烟花的星火将幽远漆黑的夜空点缀了瞬间的白昼光亮,那一片刻,宁樱悄悄的抬起眼偷偷看他, 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很好看。 眉骨清晰, 眼瞳干净透彻。 表情淡淡的, 看着随性散漫。 平易近人的仿佛就是身边再常见不过的邻居竹马,但是骨子里透出的疏离是无法改变的,举手投足都蕴着几分贵气。 江措好像是外热内冷的高岭之花,但是他从来都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她在偷看他,微仰着脖颈, 目光沉静看着烟花。 等烟火散尽。 江措转过身,“回家?” 宁樱抱着文件夹:“好。” 深夜湖心洲没有多少人, 路上安静,夜里还是有些热。江措脱掉了外套, 随意拎着衣服,经过露天体育场外的商店,偏过脸来问她:“渴不渴?” 宁樱还没说话。 江措自问自答:“算了, 问你肯定都说不用。” 宁樱心想这段时间, 她对江措好像的确说过很多个“谢谢”和“不用”, 频率的确有点高。 江措已经大步超商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知想到什么,他说:“这儿没有奶茶,走过这条街再过大桥才有奶茶店。” 宁樱怔了怔, 她没有非要喝奶茶不可。下午也只是被他打趣的不耐烦了随口乱说, 她想了想:“我喝可乐。” 江措帮她从货架上拿了瓶可乐, 又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 宁樱站在玻璃门外, 忍不住说:“我要冰的。” 天气太热,刚才走了那么一段,她身上已经出了汗,不想解渴只想降温。 江措人高腿长,迈开两步走出来,将常温的可乐递给她。 宁樱没接:“我想喝冰的,这个你留着自己喝吧。” 她说完就要自己进店里买。 江措挡住了她的路:“我不喝,可乐杀精。” 宁樱无奈抬眸看他,月色浓稠,照着他的脸。 他的眼瞳很漂亮,眼尾徐徐拉开,清透干净里的漆黑瞳仁流出些许温柔。骨子里的冷峻稍有收敛。 他每次作出认真的神色,哪怕是口中说起些让人颇觉得离谱的话,也能产生一种信服感。 宁樱抿了抿唇,在耐心还没有耗尽之前和他探讨这个无聊的话题:“你为什么会相信这种离谱的谣言?” 江措站在阶梯上,比她高出不少。影子笼罩着她面前的光,他垂眸看着她,神色清冷皎皎,“我百度了。” 宁樱:“……” 江措捞过她的手臂,他的手劲有点大,拉着她离开店铺门口,“里面冰箱都没开,没有冰可乐给你喝。” 宁樱戳穿了他的谎言:“我看见冰柜里的灯是亮着的。” 江措吐字:“假灯。” 他笑起来,乌黑的瞳仁里似是沁着柔和的月色,“骗小孩的。” 江措边说边帮她拧开可乐瓶子,顺手递过去,“喝吧。” 他的手指也很漂亮,薄瘦骨感,修长葱白。 宁樱接过可乐,喝了一小口。 江措也有点口渴,仰头喝水,滚动的喉结颇为性感。 他几乎一口气喝完了大半瓶水,手指的骨头稍微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轻松捏皱矿泉水瓶,精准扔进垃圾桶里。 说谎 第43节 江措的车停在桥头,桥边的晚风盈盈袭来。 越往外走,路边人越多。 桥头边还有摆摊卖烧烤的小贩,灯下腾起白雾。 江措去开车,宁樱站在路边等他。 烟火气浓郁,还有几个装模作样混社会的青年,模样都很清秀,干净白皙,外套里面甚至还是蓝白色的校服短袖。 中间个子高的少年,在朋友的怂恿下,假装嚣张的走到宁樱面前,下巴微抬,“姐姐,加个微信。” 他的态度说嚣张却也远远都算不上。 黑色头发染成了黄色,短袖右上方有附中的校徽。 看不出来他们竟然是附中的学生。 宁樱和江措以前也是附中的,她读书的时候没怎么见过装流氓混社会的同学,大家都挺热爱学习的。 唯一能算得上校霸的可能就是江措。 但他也是从良的校霸,不会欺负弱小。 顶多睡过头了迟到几节课。 宁樱在走神,看见这套校服就忍不住回忆起她的校园时光。 她没有兵荒马乱的青春期,她的十七八岁,像是一阵肆意生长的野草,盛放在浓稠的春日。 她一不小心摘下了落在树枝的月亮。 从此之后。 她的世界,都是天光大亮的白昼。 高个子男生看见她在发呆,觉得很没有面子,这让他这个不良少年很下不来台啊?是他不够凶吗?还是他不够拽? 她能不能尊重下他拽比校霸的身份? 于是,小男生自以为凶悍的脱掉了外套,恶狠狠砸在桌面,气势凶猛:“微信号,别不给你霍爷面子。” 宁樱:“……” 现在小男生都是这样的吗? 已经都这么难缠了吗? 还自称自己是爷? 这又是什么新的时髦? 宁樱还将读大学时的校训牢记于心,她读的是教育专业,忍不住想要说教的心思:“你们还是高中生吧?学校是不是不让染头发?你们这样做老师和家长都会伤心,我……” 小男生和他身后的腿毛们,纷纷愣住。 反应过来后粗暴打断她:“你废话好多。” 宁樱:“你们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不然将来会后悔的。” 小男生已经听得很不耐烦,一掌用力拍了拍桌子,“微信号,不给你今天别想走。” 这句话说的凶神恶煞。 如果是胆子再小点的小姑娘,可能真的就被他们吓住了。 宁樱只有无奈。 远远的车灯朝他们照了过来,江措降落车窗,眼神淡淡朝为首的少年瞥去,“霍钦?” 不良少年像是被踩到痛脚,看清楚驾驶座的男人后,吓得一抖。 刚才威风凛凛的气势全然不见,立刻马上要拉着同伴滚蛋。 “霍爷,怎么了?咱们不虚!他们才两个人,我们八个!”小跟班还着重强调了他们有八个人,一脸要给他们好看的表情。 霍钦只想让他闭嘴。 江措嗤的笑了声:“霍爷?” 啧—— 小兔崽子装杯倒是会装。 霍钦是离家出走来当不良少年,不接家里人的电话和信息,已经成功逃窜令人窒息无趣的家庭足足二十三个小时。 他扭扭捏捏的说:“表哥,你别把我在这儿的事情告诉我妈。” 江措点点头:“行啊。” 他抬了抬下巴,“跟你嫂子道歉。” 宁樱错愕几秒,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霍钦这会儿全然不见刚才欺男霸女的气势 ,乖乖夹起狗尾巴鞠躬道歉:“嫂子,对不起。” 江措让她上车,开着车扬长而去。 宁樱回头看了几眼,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吗?” 江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麻烦她帮忙帮他拿下手机。 宁樱小声问:“你手机在哪里?” “裤子的右边口袋。” 宁樱沉默半晌,低下头,微垂着脸,侧面弧度娇美娴静。 轻轻发颤的睫毛透出一丝紧张,闭着眼咬咬牙将手摸到他的大腿,摸起来硬邦邦的。 宁樱的脸莫名发红,手又不敢真的伸进去。 头顶落下一声轻嗤,江措说:“你摸啊,大好的机会怕什么。” 他舒展了眉头,明知故问:“你怕什么?” 宁樱睫毛轻颤,嘴硬回道:“我没有。” 江措笑着,说话很直接:“怕摸到我的命根子?” 宁樱气的抬头,扭过身体看向窗外:“我不帮你拿了,你自己拿。” 她浑然没有发觉。 这一刻的状态。 和从前的他们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江措轻易不耍流氓,平常在人前装得清高冷漠,耍起流氓来真就是没有对手,他瞥了眼少女红透的侧脸,耳朵根软软的,后颈一片发红。 知道她又是害臊了。 江措厚颜无耻:“它还挺乖的,目前也很听我的话。” 单纯如宁樱起初还没听出这句话的含义,待她清楚其中深意后,臊的话都说不出来。 缓过气来,她反击道:“不行就是不行。” 江措挑眉:“现在只是沉睡的雄狮,懂吗?” 宁樱:“……” 有没有能来治治他? 都不知道该夸他妙语连珠,还是脸皮太厚。 宁樱脾气再好也烦了,一鼓作气帮他摸出了手机。 江措在开车没法操作,好声好气麻烦她:“帮我拨一下我舅妈的电话。” 宁樱一声不吭帮他拨了电话。 接通之后,江措熟练的打小报告:“霍钦在成州大桥北面桥头第四个路灯旁边的成美烧烤摊。” 宁樱:“……” 挂了电话后,她没憋住找他说话:“你还记得挺清楚的。” 她想起来江措刚刚答应了他的表弟不会告诉他妈妈。 转过头就把他给卖了。 宁樱又说:“你这样你弟弟知道会不会记恨你?言而无信好像不太好。” 江措淡淡道:“谁让他欺负你。” 第二十六章 车窗开了半扇, 窗外夜空明亮。 偶尔还听见几声晚夏才有的蝉鸣。 烟火撩人,树枝随风在摇。 宁樱吹着风发呆,她忽然想起来问:“你的钥匙是落在家里还是掉了?” 江措满不在乎, 笑了笑:“不知道啊。” 宁樱渐渐蹙起眉,她认真想了想, 说:“如果你钥匙找不到了, 以后怎么办?” 难道都要来找她拿钥匙吗? 虽然他现在每天都在接送她上下班,但是没有钥匙毕竟不方便,万一临时有情况需要回家呢?岂不是很麻烦。 江措听见她的问话,懒洋洋笑了声:“来找你不就得了?” 宁樱抿直嘴角,声音倒是软的:“那你也不能天天来找我呀。” 江措眉眼淡淡, 随性潇洒,“怎么不能?你嫌我烦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不过是出于正常人的关心。 说谎 第44节 宁樱假咳两声:“我没有嫌弃你。” 江措低笑。 宁樱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这个人无理取闹起来确实还挺难缠的,为了缓和即将僵硬的气氛, 和证明自己真的出于好心,她诚挚提出合理的建议:“可以花五块钱去配把新钥匙。” “我配几把。”冷冷淡淡,都听不出来是不是故意。 “……” 宁樱停顿几秒, 欲言又止, 就没有再说话。 江措其实也没生气, 只是他这个人冷着脸没表情就像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 将人逼迫的难受。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江措腾不出手接电话,看了她一眼,“帮我接下。” 来电显示是舅妈。 宁樱接通电话后打开了扩音, 乖乖的将手机贴在他耳边: “江措!你就是条放屁的狗!怎么会有你这种连第几个路灯都报出来打小报告的狗贼!活该你被甩了!我下次叫个屁的嫂子, 你做梦去吧!” 傅钦拿着母亲的手机骂的很凶, 小刺头在被他母亲从烧烤摊逮上了车, 现在正在去理发店的路上,手机和钱包都已经被没收。 江措听见骂声反而笑了出来,满不在乎啧了声,“小黄毛,你再骂句试试?” 傅钦其实也怕这个表哥,别看他平时笑吟吟,家里最不能惹的就是他。 傅钦闭上了嘴,憋屈的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 宁樱抬眼,江措好像还挺云淡风轻的样子,被骂了也没真的生气。 她才发现,他好像剪短了头发,到眉眼的软发剪得很短,干净利落,黑眸锐利。 “我就说他会怪你。”宁樱的声音本来就软,温声细语说话更是软糯糯的,“下次还是不要骗小孩子,他会伤心。” 江措好像根本就没有在听,车子停稳,他声音沙沙哑哑:“宁樱。” 两个字低沉的字就撩拨的心弦,像是落在紧绷的琴弦,气场压迫。 “你嫌我烦,我也会伤心。” 宁樱微抬起脸,漂亮的双眸漆黑明亮,定定看着他,没有逃避也没有谎言。 “我真的没有嫌你烦。” “行。” 下了车,电梯里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樱从包里找钥匙的时候,江措就乖乖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开门。 * 宁樱第二天抽空去了躺警察局。 她很漂亮,阳光底下站着儿更显得细皮嫩肉。 她走进去,找到当时办案的警官。 宁樱面对不熟悉的人,有点轻微社恐,鼓足勇气才走到警官面前,说话之前指甲都被她用力掐白了,她的态度很好,“你好,我是和璟小区上次报警家里被偷的当事人,我想问下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问完这句话,她紧张的心情稍稍松驰些许。 办案的警官似乎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她,“早就结案了啊。” 宁樱怔了怔,漆黑的圆眼睛睁大了,“什么时候?” 她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呀。” 警官放下手中的圆珠笔,停下手头的工作,听见她的话就更吃惊了,“你丈夫没有告诉你吗?之前就结案了,人已经抓到,还让他来警察局签字了。” 宁樱先是解释:“我们不是夫妻。”她想了想,“他是房东。” 警官噢了噢,“我以为他告诉你了。报案人是他的名字,所以结案也是通知他来签字。” 警官十分体贴:“至于你损失的东西,已经被小偷卖掉,我们尽可能会帮你追回来,帮你挽回损失。” 宁樱低声道谢,“辛苦了,谢谢。” 警官:“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从警局里出来,宁樱站在树下的隐蔽处发了会儿呆。 树叶摆动的簌簌声,头顶刺眼的阳光。 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白,任由穿透枝叶的日光打落在她身上。 白皙精致的侧脸看起来像是镀了层细碎的光芒,衬得皮肤越发细腻。 宁樱前几天问江措小偷抓到了? 他的回答都是——没有。 义正言辞,面不改色,底气十足。 她完全没有看出任何撒谎的痕迹,和心虚的神情。 江措甚至能理直气壮打个问号来反问她。 宁樱是佩服他的。 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她好像能猜到答案。 宁樱心里乱糟糟,江措是…… 真的还喜欢她吧? 可是江措。 也不是会遮遮掩掩的人。 当初,他和她告白的时候,恣意嚣张。 半点都不在乎被别人知道,被别人发现。 宁樱叹气,懒得再乱想。 徐茴说的没错,如果还喜欢他就去把他追回来。 她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可以慢慢学。 一点点试探。 如果这段时间。 他对她只是像溜猫逗狗似的随意逗弄,她也认了。 但是宁樱相信江措,他不是那种人。 * 宁樱打车回了家。 江措这几天下班都很早,他的上班时间很随意,有时候都不一定会去公司。 白天睡觉,晚上通宵。 昼伏夜出,日夜颠倒。 宁樱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忍不住看了过去,等他换好拖鞋,她装得很平静:“小偷抓到了吗?” 江措耷拉着眼皮,好像还很困,他手里提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新鲜蔬菜,“没有呢。” 宁樱掀眸,认认真真观察他的表情。 他胡说八道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说谎真就连个眼睫毛都不带动的。 他都不会心虚的吗! 他难道一点都不怕露馅吗?! 宁樱咬唇,没有拆穿他的谎话。 “噢。” “晚上喝鱼汤。” “好。” 宁樱看着他提着袋子去厨房忙活的背影,心里更是烦乱。 她心里静不下来就回浴室洗澡。 换上干净的家居服,心情也跟着舒爽轻松了许多。 衣领还有洗衣粉的香气。 铃兰花香,淡淡的。 宁樱吹干头发,慢吞吞朝厨房的方向走过去,锅里炖着汤,白雾朦胧。 江措在阳台接电话,腰窄腿长,身材优越。 神色懒洋洋站在黄昏里,有点冷。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心肠的暖男。 清冷的眉眼,犹如覆了层冷淡的皑皑白雪。 宁樱听见他和顾舰明在打电话。 顾舰明这些天在部队快要忙疯了,抽空关心江措的舔狗生活。 “你那天都说要亲人家,也没有顺势干点什么?” “你以为我是精虫上脑的禽兽吗?” “……” 江措好像一点都不怕被她听见,从阳台朝她走来,眼底漆黑,上下扫过她全身。 说谎 第45节 男人又去浴室找了条干毛巾扔给她,声音又沉又哑:“头发没吹干,擦一擦。” 宁樱被毛巾兜了头,遮住了眼前的视线。 她匆忙摘下毛巾,心不在焉擦着发梢。 顾舰明那边吵得很,没听见他跟宁樱说的那两个字儿。 “江措哥哥,你这不行啊。” “没吃药,确实不太行。” “……”顾舰明服了江措这没皮没脸的性格,“我最近也快被任务折磨的不行,妈的,那帮新来的狗崽子真踏马的是一点不让人省心,搁在以前老子见一个弄死一个,都是煞笔东西,训练不好好训练,成天就想着家里的女朋友,没出息!” 顾舰明骂完心里舒坦多了。 江措轻飘飘的,嗤笑道:“不行你也趁早吃药。” 顾舰明破罐破摔:“你给我点。” 沉默几秒,江措说:“我自己都不够吃。” 尽管顾舰明和江措认识这么多年,每次都还是会被他的不要脸刷新认知。 电话被挂了。 江措挂的。 他随意把手机扔在沙发里,对傻乎乎在擦头发的女孩儿招了招手:“过来,江措哥哥为你服务。” 宁樱的脸有点红,“已经快干了。” 江措主动往前,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低垂眉眼,眉眼里存着温柔至极的神色,轻轻帮她擦拭潮湿的发梢。 隔得很近,他的胸膛硬邦邦的。 冷冽的气息、浓烈的气场朝她压迫。 她的后颈,被灼灼的热气扫过,薄嫩的肌肤泛起滚烫的醉红。 宁樱心跳越发的快。 砰—— 砰—— 砰—— 她紧张咽了咽喉咙,低垂眼睫,浓睫颤颤,“你和顾舰明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措嗤的笑了出来,“生气了?” 宁樱说:“没有。” “他让我主动点。”江措说。 宁樱抿唇,过了一会儿:“你别欺负我。” 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讨论吃不吃药这种问题。 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 “啧——” 江措随手将毛巾放在一旁,仗着体力优势,扣住她的手腕,抬高她的手腕,不容置疑抵在墙面。 他笑了,懒懒散散又不像很随意。 “宁老师,你讲讲道理,我哪儿欺负你了?” 她被他强势的逼问弄得喘不过气,面色发红,脖颈也红透了。 耳朵烫的像是快要掉下来。 体内火热。 江措居高临下欣赏她面红耳赤的拘谨仓促,指骨用力几分,漫不经心揉捏她的后颈,膝盖趁势挤进她的双腿—— 男人嗓音低哑,充满磁性:“见识过真正的欺负是什么样吗?” 第二十七章 : 宁樱被他步步紧逼抵在身后的墙面, 清冷的气息缓缓扫过她的皮肤,作起滚烫的温度,她的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栗。 通红的耳边落下的这句嗓音低哑的话, 耳根像被连绵火线烧了起来,发烫发麻。 宁樱的四肢有些泛软, 被他攥紧的下巴, 细嫩皮肤掐出薄红浅色。 重逢以来,除了在单位的停车场门口,见到过江措强势凛冽的一面。其他时候,他总是戴着慵懒随和的面具。 不像此刻,吟吟的笑里存着几分淡淡的压迫感。 宁樱逃避似的扭过脸, 闷声低语:“你现在这样就是在欺负我。” 江措扣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减。 他的唇瓣几乎快要贴到她的皮肤,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哪样?你说清楚。” 宁樱的脸越来越烫。 他是不是在故意调戏她?撩拨她? 宁樱抬起颤颤巍巍的睫毛, 匆匆忙忙扫了眼他的神色。 男人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狭长漂亮的眼尾还存着笑意。 在江措快要低头亲到她的唇角时,宁樱一把将他推开, 她的呼吸有点喘, 脸色看上去也很红。 江措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姿态慵懒, 微微抬起手做出投降的手势。 宁樱脸上还是很烫,铺在后背的长发稍有些凌乱。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呼吸就是喘得有些厉害, 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她都有点后悔要主动和江措说话。 像是他主动招惹了他似的。 等到气息逐渐平静, 宁樱深呼吸, 说:“我去看看厨房的汤。” 一声低沉沙哑的嗤笑。 随后。 忽然间,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 江措扼住了她的手腕,刚刚好的力道将她扔进了沙发里,眼前一阵昏天黑地后,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抵着肩膀摁回沙发。 她张嘴,话还没能说出口。 江措的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指骨捏着下颌,低下头几乎要碰到她的唇瓣,“是这样吗?” 宁樱的心跳起起落落,刚刚那个瞬间,她以为他要亲下来了。 此刻。 他们的姿势多少有点暧昧。 江措的跪坐在她的腰侧,膝盖快要抵住她的软腰。 少女精致白皙的脸,已经红透了。 江措的手指漫不经心帮她整理好鬓边的碎发,“想亲你就是欺负你?” 宁樱答不上来,她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砰。 贴得实在是。 太近了。 稍有不慎。 近乎擦边。 宁樱偏过脸也躲不开他,她其实也不敢动,好像稍微动一下,就会不小心碰到他。 她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习惯性开始数他的眼睫毛。 男人鼻梁高挺,眼底深邃,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又在数我的睫毛?” 宁樱都来不及尴尬,别扭撒着谎:“没有。” 江措盯着她的眼睛,强势的压迫感又铺天盖地朝她笼罩,“要不我就这样让你数完了再说。” “我已经数完了。” “多少?” “也就几千根吧。” 她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周身全都是他的气息。 江措几乎将她圈了起来,她在思考—— 如果,下一秒钟。 他真的亲了下来,她是要躲呢?还是不躲? 出自--------------銥誮真心。 宁樱不想躲开,甚至有一点点期待…… 他的吻。 江措在接吻这件事上好像有种别人都没有的天赋,他很会亲人,唇瓣软软的,气息清冽,如雨后青柠,混着淡淡的清甜。 一开始她连换气都不会,他教她张开嘴,慢慢地、温柔地亲吻她。 她喜欢他亲的。 江措那么聪明,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有时候故意不肯满足她,在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瓣时,刻意错过脸。非要听她叫一声江措哥哥才肯满足。 说谎 第46节 宁樱没有等到江措的吻。 他好像只是吓唬吓唬她,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松开了手指,声音沙哑:“不逗你了。” 宁樱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你下次不要这样逗我。” 江措侧眸看向她冷下来的脸,不悦的神情,他的嘴角渐渐绷成了条直线,“以前你不是挺喜欢我亲你的吗?” 这句话说出来,江措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合适。 以前是以前。 她以前就不喜欢他了。 江措对那个夏天的雨夜,记忆尤新。当时的场景、夜里的天气、温度、湿度、那栋楼下有几棵树,好像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的痛苦,现在想起来也分毫不减。 她抿着嘴角,眼睛漆黑雾蒙蒙的,温和的说出最无情的话—— 我不喜欢你了。 江措没有办法责怪她。 感情不受控制。 他可以理解的。 他只是没有那么容易、也不想接受。 在江措的世界里,他甚至早早规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 考上同一所大学。 如果可以,最好是同一个院系。 等到大学毕业。 就结婚。 他会支撑起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家庭。 他能够给她自己所有的爱情。 他可以保护她,直到他死去。 年少轻狂时,每个少年好像都有个保家卫国的绿色梦。 江措的父亲也是军人,从小的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他。 他的确是要考军校。 但是要他放弃。 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曾经江措的梦想是保家卫国。 后来他—— 有了更想要保护的人。 在高考之前,江措就已经和父母开诚布公的提起过,他不一定会报考国防科技大学。 父母虽然有些错愕,却也是尊重他的决定,只是说:“你想清楚就行。” 江措想的很清楚。 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放弃。 回过神来,江措敛起神色,“抱歉,以后不提以前的事儿了,你别生气。” 宁樱垂眸:“我没生气。” “不生气就好。”江措好像还是怕她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情,但其实除了分手的那天,他们之间并没有过任何的不快,顿了顿,他说:“以前也是我做的不够好。” 宁樱低声:“没有。” 他很好。 是她没有勇气。 宁樱的眼睛已经有点酸,她仓促别开话题:“我能在房子里养猫吗?” 这只猫是宁樱之前在宿舍和同学一起养的。 其他人都毕业后都回了家,没有办法带回家养。 只能托付给她。 江措说:“可以。” 宁樱知道他会答应,江措好像比她还要有爱心。 他很喜欢宠物,喜欢猫,喜欢狗。 江措似乎也很有亲和力,胆子小的小动物,好像也从来都不会怕他。 他们的高中母校,在靠近市中心的老城区。 周围的建筑都已上了年份,老街道、老巷子,时不时就会蹿出一些流浪猫。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包容这些流浪在各处的可怜小猫咪。 那个冬天又特别的冷。 放学铃声刚响起不久,江措就迫不及待要带着她走,她不慌不忙收拾好书包,被他偷偷抓住了手。 “我们去哪儿?” “去喝奶茶。” “真的吗?你不是不爱喝吗?” 她喜欢喝甜腻腻的奶茶。 少年却对这类饮品敬谢不敏。 江措腾出手来揉揉她的脑袋,故意将她的头发揉得一团乱遭,“我的爱好重要吗?” 他是开玩笑的语气,宁樱却是很郑重的说:“重要的。” 江措眉眼笑开,余晖下他灿烂的笑容足以融化严寒冬雪,他说:“不用管我。” 宁樱比他较真,小声的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要互相尊重,互相迁就的呀。” 少年笑眯眯看着她,“那以后我们结婚了家里的钱谁来管?” 她停顿了几秒,“我管。”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钱要上交。”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意见。 “每个月给我多少零花钱?” “看我心情吧。” “不用看心情。” “?” “一个星期给我五十块就够了。”少年歪头看向她:“我买包四十块钱的烟,十块钱备用。” “你抽烟吗?” “现在不抽。” “那就给你十块钱吧。” “也行。” 胡说八道就走到校门口。 中途宁樱试图将手指挣开他的掌心,却是难逃他的掌控。 少年光明正大牵着她,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害怕被别人看见。 经过凝花巷。 路中间有只躺着不动的狸花猫。 宁樱蹲下来看着这只可怜的小狸花,不敢碰她也不敢离开,她转过头仰着脸,“江措,这只猫还活着吗?” 少年跟她一起蹲下来,他见她神色难过,拖下自己的外套将小狸花包在衣服里:“我们捡去医院回魂一下,猫有九条命,还剩八条呢。” 那只小狸花,最后还是没有救活。 宠物医院的医生说他们送过去的有点晚,已经被冻死了。 “你介意多养条狗吗?”江措忽然间看着她问。 宁樱匆忙抽出回忆,听清楚他的问题,本想自己无意养狗,因为没有时间去遛,没有经验也有点麻烦。 不过碍于表面的客套,她很委婉:“什么品种?” 如果是二哈或者阿拉斯加。 她可以以拆家为借口拒绝。 其他品种也可以用自己工作忙。 没精力遛狗回绝。 江措一本正经,沉思后随意吐字:“舔狗。” 宁樱:“……” 第二十八章 : 江措面不改色吐出这两个字, 眉间映雪般清冷的气质与之格格不入,他的神色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严肃。 宁樱每每总是能被他的言辞堵的无话可说。 说谎 第47节 有趣也挺气人的。 宁樱貌似认真思考了半晌,抬起羽睫, 眼神认真:“我没养过,没有经验。” 江措不咸不淡接了个哦字, 好像还没有死心。 他微微抿直了嘴角, 还挺淡定的:“不养怎么会有经验?可以先试试。” 宁樱被他问的有点烦了,她轻轻蹙起秀气的眉毛,即是不耐也保持着原来的体面,“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你养过吗?” 江措轻扬下巴, 淡道:“没有。” 他抬眸瞧了她一眼,眸色漆黑幽深, 他说:“我比较喜欢舔你。” “……” “不是,我喜欢当舔狗, 这方面确实有点经验。” “?” 宁樱对他无话可说,也不是生气,是觉得有点好笑。 刚才萦绕在心头那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莫名消散不见, 就像一阵轻飘飘的风被刮走了。 “你最近无意养狗就算了。”江措的话才说了半句, 宁樱好像就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擅做主张打断了他, 帮他说完未曾说完的话:“以后有意再考虑考虑你?” 江措眼神微妙,有些勉强的说:“可以,我批准了。” 宁樱沉默了。 江措慢悠悠又问起来:“请问你的猫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宁樱回答:“男孩儿。” “叫什么?” “笼笼。”她解释道:“因为他喜欢待在笼子里。” 江措似乎对猫名字的来由不是很感兴趣, 他漫不经心的开腔:“绝育了吗?” “还没有。” “行, 有空我带他去绝育。” “这是我的猫。” “怎么了呢?” 宁樱反而被他理直气壮的问给怔住, 她说:“我会带他去绝育的, 不用那么着急。” 江措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姑且可以当我是嫉妒。” “?” “阳痿只容得下公公。” “……” * 宁樱隔天就将猫猫接回了家,一只很可爱的漂亮布偶猫。 毛发蓬松顺滑,尾巴就像个鸡毛掸子。 性格温顺,就是看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 宁樱将笼笼安顿在家,放了足够的水和猫粮才去单位上班。 余筝和李青青都忙得昏天黑地六亲不认,烟火大赛各项流程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每天报社旗下流量大的几个公众号都在轮番上稿子和广告位。 还有无数个小型会议要参加。 光是会议记录余筝都快要写吐了,好不容易才熬到即将看见曙光的前戏。这个工作什么都好,就是忙起来的时候确实要命。 余筝写完上午的会议记录,咸鱼瘫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奶茶才回过魂,看着宁樱心不在焉盯着电脑,她八卦凑上前问:“你和沈书淮最近还有联系吗?” 宁樱转过头,“有,但是不多。” 沈书淮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给她发消息,她回复的次数不多,堪称敷衍。但是对方好像没看出来她的不上心,孜孜不倦。 “你们都聊了什么?” “时政新闻。”她如实说。 余筝被无语住了。 “他就给你发这些?” “嗯。” “他还真是笨蛋!” 难道以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连追求姑娘都不太熟练。 哪有人会给好感的女孩发时政新闻,还是天天发。 余筝就对任何时政新闻都不感兴趣,无聊又累赘,费心还费脑。 “你们俩真的没戏?” “没有。” 余筝也看得出来宁樱对沈书淮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她忽然想起来上次给她打电话是江措接通的这件事。 她忍了小半个月没有问,这次是真的有点憋不住。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江措接的?你们两个在谈吗?” 宁樱愣了一瞬,她摇头否认。 余筝还有几分讶异,她半信半疑的。 提起江措,宁樱的心就乱了。 差点擦枪走火的亲吻,几乎滚烫相融的气息,几次暧昧都让人觉得面红耳赤,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心里乱成麻,只是想起江措这个人,心脏都跳得比平常剧烈,她绷紧身体,欲言又止几次后抿了抿唇:“我有一个朋友,她高中有个初恋。” “她和她的初恋,感情挺好的。” “但是后面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和初恋分开了,是她先提的分手,当时把话说的很绝情。” “现在,初恋成了她的房东,又莫名其妙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初恋总是对她说些让人容易想多的话,还……总让她误以为他要亲她,你说他还喜欢我那个朋友吗?” 余筝推开工位面前的电脑,认认真真听完她说的话。 几秒种后,“你和你初恋住在一起了?!” “……”宁樱试图垂死挣扎:“是我朋友。” 余筝睁圆了眼,语调随之拔高:“你初恋是江措?!”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余筝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他肯定还喜欢你……的朋友。” “就看你朋友对他是什么态度了。” 宁樱犹犹豫豫:“我朋友应该也还爱着他。” 余筝拍桌:“这不就好办了?半个月内必复合。” 说完这句话,余筝记起来距离他们上次在寺庙偶遇都过去了不止半个月,这两人还迟迟没有进展。 哦,不对。 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 江措都住进她的房子里,还是有点本事的。 余筝第一次看见江措就觉得他周身有种无形的距离感,冷傲矜贵。就凭他那种条件,肯定不缺漂亮姑娘追。 骨子里就这么傲的一个人。 看着宁樱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像是温柔溺池,满腔的柔情蜜意,将她含在了眼睛里。 余筝说:“我感觉你朋友初恋应该会主动告白吧?” 宁樱蹙眉,“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也许他是逗人逗习惯了,根本就没有旧情呢?” 江措确实是个很主动的人。 他从小就是迎着灿烂骄阳成长的白杨。 很少被动做些什么。 或者是站在原地不动。 余筝看着宁樱,办公室里的光线明亮,窗外斜照的日光衬得皮肤雪白,长得像天仙似的漂亮大美女也会有不被人喜欢的烦恼吗? “分手的时候,话说的有多重啊?” “比如,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余筝咽了咽喉咙:“还有呢?” 宁樱脸色略白:“我以后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余筝没想到宁樱看着乖乖软软的小甜妹,捅刀子水准惊人,堪称杀人不见血。 “会不会是他被伤怕了,不太敢冒进,而是徐徐图之。” “会吗?” “会吧!”余筝也不是很有经验,她说:“俗称创伤后应激症?虽然不是这个病,应该也差不多。” “噢。” 宁樱用力蜷缩了手指,“那我让她努力主动一点试试。” “好。” * 说谎 第48节 江措白天没去公司,早晨起床做了个早饭后就回房间继续睡回笼觉,睡醒后洗漱换衣服,去楼下的超市买菜做饭。 不过江措也不是万能厨娘,会做的菜式很有限。 他下载了个菜谱软件,需要分享到群才能免费拿食谱。 江措哥哥虽然是个不缺钱的人,但是十分勤俭持家。 每天都在雷打不动的时间将食谱分享到群里,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总有人先受不了。 顾舰明率先揭竿起义:【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在群里当你的小厨娘了?】 周执紧随其后:【群里每天满屏的分享都是——这道菜这么做老婆一定喜欢。】 时闻野冷酷发了一句话:【群主把江措踢了。】 江措刚洗好西红柿,擦干净手,优哉游哉打字:【抱歉,群主正是在下。】 几秒钟后。 时闻野:【谁发几张黄.图,再报网警。】 江措打字很快:【我在追老婆。】 江措哥哥:【田螺姑娘听说过吗?我现在是田措哥哥。】 顾舰明毫不留情:【我看你是舔狗哥哥。】 江措哥哥:【舔狗无罪。】 顾舰明:【……】 江措继续,【希望你们理解一下。】 说完这句他又在群里分享了食谱——【好男人必须会做的几样菜,老婆吃了以后再也离不开你。】 顾舰明和周执都屏蔽了群消息。 时闻野选择了退群。 江措新学了道菜,心情很好,美滋滋吹着口哨不慌不忙将时闻野重新拉回了群聊。 他将提前备好的菜放进冰箱里,随后去阳台将正在晒太阳的小猫抱在怀中,拿着钥匙出门去附近的宠物医院。 江措揉揉笼笼的小猫脑袋:“当太监挺好的。” 工作日的宠物医院,绝育手术甚至都不用预约。 江措笑眯眯将笼笼交给医生,“辛苦医生全切。” 医生说不客气。 手术做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笼笼就从男孩儿变成了公公。 江措将他装进猫包里带回了家,巧合的是,在电梯里碰见了刚下班的宁樱。 江措问:“提前下班怎么没告诉我?” 宁樱说:“临时提前下班。” 江措哦了声,过了几秒,他补充道:“下次还是要告诉我,小偷还没抓到,太危险了。” 宁樱没有戳破这个谎言,她说好。 随后她又说:“顾舰明刚刚打电话来,要请我吃晚饭。” 江措脸色偏冷,心里清楚肯定是那几个狗东西故意作乱,来给他添堵。 他正要开口叫她不用搭理顾舰明。 话到嘴边,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薄和恶毒。 江措抿唇,隐隐不悦:“部队不是很忙?怎么就他那么闲?” 他打开猫包,懒懒的说:“别是鸿门宴。” 宁樱弯腰换好拖鞋,觉得江措夸大其词,“顾舰明没你说的这么心机,他挺好的呀。” 时间定格几瞬,江措掀起眼皮,慵懒自在:“他最近在看甄嬛传,你还是小心点。” 宁樱抬眼看向他,男人绷着严肃正经的表情,从内到外都找不到任何开玩笑的蛛丝马迹,仿佛是再真诚不过的好心提醒。 宁樱一时片刻,是真的沉默了。 第二十九章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短暂的沉默过后, 宁樱低声告诉他。 “没关系,那我也去。” 宁樱对此没有异议,江措和顾舰明是大学室友, 关系更好。 蹭一顿饭吃,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江措提前备好的菜只能留到明天中午再做, 他打算换身衣服, 已经跳上沙发的猫儿叫的异常可怜。 宁樱走到沙发旁准备将他抱起来,一向亲近她的小猫咪又逃回了客厅,圆圆的蓝色的眼睛里颇有些怨念,还有似楚楚可怜。 宁樱小心翼翼靠近小猫咪,蹲下来试图安抚他, “笼笼怎么啦?好像不是很高兴。” 江措蹙眉,“他好绿茶。” 还挺会卖惨。 宁樱站起来, 转身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欺负他了?他很乖的。” 江措笑了起来,唇角微勾, “只有你会被他的夹子音骗。” 小猫咪,喵喵喵。 尖尖细细,微弱可怜。 宁樱没想到江措连只小猫咪都要污蔑, 她深呼吸一口气, 忍不住辩驳:“什么夹子音?他从小都是叫的。” 江措懒洋洋站在她面前, 垂着眼睫, 闷热黄昏穿过阳台照进来的金光徐徐隐在他身旁,泛着浓郁的明艳。男人的皮肤在光影下白玉无瑕,他淡淡的:“哦, 从小就是夹子。” 他抬眸, 浅浅笑起来, 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流光溢彩,生动似骄阳。 男人启唇:“擦边猫。” 宁樱:“……” 忽略这些细节。 江措肯定对她的猫行了不轨之事,不然小猫咪不会如此萎靡不振,也不粘她了。 宁樱犹犹豫豫开口:“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打他了?” 江措否认的很快:“没有。” 宁樱抿唇:“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江措看向了她,被暖黄色夕阳晒得泛起薄红的脸,好似刚刚才成熟的饱满鲜桃,水润软嫩。 他无声咽了两下喉结,面对她好奇的目光竟然半点都不心虚,坦然镇定:“我把他阉了。” 宁樱:? 江措假装看不见她眼中的震惊,继续危险发言:“江师傅,老手艺人了。” 宁樱:??? 她花了点时间消化江措说的话,冷静过后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我不是说了不用着急吗?我还没有给他做心理建设,他会接受不了的。” 其实宁樱就是不忍心。 每次打算抱着小猫咪去宠物医院做手术,他就喵喵叫。 叫声很可怜。 狠狠拿捏了宁樱。 江措讶然:“这种事还要心理建设吗?” 宁樱点头:“要的。” 江措:“切都切了,要不然我去给他捡回来?” 宁樱:“我不想理你了!” 男人低头闷声笑了起来,胸腔里的震颤,笑声低沉。他的唇角愉悦的弯了起来,哪怕是淡淡的一抹笑也足够让他清冷的脸色融成温柔的春色。 宁樱看见他的笑,好像又没有那么生气。 阉了就阉了吧,反正迟早都是要阉的。 包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顾舰明将吃饭的地址发给了她。 宁樱垂眸看了眼消息,“我们该出发了。” 江措抬起胳膊脱掉了上衣,胸膛精瘦,腰腹线条流畅,下一秒,宁樱听见了金属皮带碰撞的扣声,她的心尖随着这个清脆的响声一抖,红着脸背过身,声音有点抖:“你去房间里换!!!” 江措似乎不羁的笑了下,边解着扣子边回了房间。 几分钟后,他换好衣服人模狗样走出房间,手指已经挂上车钥匙:“走吧。” 锁好房门,走进电梯。 江措随口:“哪家餐厅?地址给我看看。” 宁樱慢吞吞拿出手机,把顾舰明发给她的地址给他看了眼。 江措弯着腰,身体往她身边偏了偏,看见她给顾舰明打的备注后满意收回视线。 等上了车,他忽然问:“哪儿来着?” 宁樱忍不住吐槽:“你是失忆了吗?” 不是才在电梯里看过地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她耐着性子报上地址。 是南山路附近的一家私厨。 说谎 第49节 约好的时间是六点钟。 现在已经五点四十。 时间已经有点晚,但是江措开车依然毫不慌张,缓慢悠闲。 宁樱不提倡超速,但是—— 现在这个速度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她提醒:“快迟到了。” 江措瞄了她一眼,“压轴嘉宾总是要高贵一点的。” 宁樱记得南山路这个时间点经常堵车,她这个人最不喜欢约会迟到,“这样不太好吧?” “你饿了?” “有点。” 车速快了起来。 不过到南山路还是有路段短暂堵车。 这条路上的风景一直很好。窗外风过林梢,树影随之而动。 宁樱拿出手机拍了张夕阳时分的风景照。 她忙了一天,手机什么时候快没电了都不知道。 车里没有备用的数据线。 拍完照片,仅剩百分之二电量的手机就已黑屏。 宁樱只好收起手机坐在副驾驶看风景。 江措将自己的手机塞给了她,“玩吧。” 他好像一点都不避讳手机里有没有她不能看的内容。 宁樱心情复杂,紧紧抓着他的手机。 出于理智应该还给他。 但是她不是很想还。 宁樱也做不出偷窥他的微信,这种侵犯隐私的事情。 万般无奈,只好玩游戏。 但是江措的手机里,游戏软件只有一个开心消消乐。 宁樱忍了忍,还是问了出口:“没有别的游戏了吗?” 江措反问:“你看不起开心消消乐?” “也没有,我只是比较惊讶你会玩这种游戏。” 她还以为是他下载给家里的小朋友玩的。 江措很是自豪,悠悠地说:“我可是开心消消乐特级厨师。” 宁樱:“噢。” 她低头玩游戏。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通过了堵车路段。 顾舰明定的餐厅在山里,环境幽静。 他们刚到,顾舰明看着宁樱身后的不速之客,“我好像没有请江措哥哥吧?要不你出去吃?” 江措已经坐下,“我和狗一桌行了吧。” 顾舰明知道他会来,一点都不吃惊,故意在损他。 饭桌上没有陌生人。 宁樱也就没那么不自在。 她想到余筝上午和她说的话,觉得她是应该要主动点。 她知道,她是不甘心的。 她还喜欢江措。 这些年,日日夜夜,从来没有哪一天是真的忘记了他。 可是她天生胆小怯懦。 她没有江措那样义无反顾、耀眼到连骄阳都觉得刺眼的光芒。 她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她不敢表明心迹。 她怕江措—— 已经不喜欢她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江措更好的人吗? 没有。 他就是最好的。 尤其是他爱着人的时候。 江措问服务员要来热水,将餐具烫过一遍之后推到她面前,随后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还不上菜?你们是请我们喝西北风?” 顾舰明让服务员上菜,随后提醒他:“是请宁樱妹妹,不是请你,请你自重。” 江措掀眸:“你没事请她吃什么饭?” 顾舰明笑了:“你管我。” 江措张口就来:“你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吗?”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了。 其他人的眼神变得很微妙。 顾舰明挑起眉,一脸好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宁樱低头的瞬间,小脸唰一下立马通红了。 江措伸出长腿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顾舰明,咬牙切齿:“吃你的饭吧。” 他给宁樱倒了杯水,顺便又问:“谁带充电宝了?” 周执淡道:“我刚随手扫了一个。” 时闻野:“我这儿也有。” 顾舰明啧啧:“你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 江措接过周执递来的充电宝:“谢了。” 江措拿到充电宝就朝身边的少女伸了伸手,“给你,” 宁樱依然低着头,轻声和他说了句谢谢。 菜式上齐,宁樱埋头吃饭,填饱肚子才有空听他们在说什么。 顾舰明掐指一算,距离这两个人重逢已经有好几个月。 按说早就该天雷勾地火,砰的一声复合。 怎么会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动静? 细细想来。 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 江措真的不行。 包间房门猝不及防被人推开。 来人身姿娉婷,穿着温柔的长裙,长发微卷,五官明艳,气质不俗。 身上背的是浅色鳄鱼皮的birkin。 陈南樱的眼睛从进门就盯着江措,她笑了笑:“听说你们就在隔壁吃饭,我才过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顾舰明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陈南樱,隐约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不会。” 陈南樱拖了把椅子,大大方方就坐在江措右手边的位置。 “江学长,好久不见。” 江措懒声搭腔,低头摆弄手机。 江措这回在桌子底下用力踹了脚顾舰明,微信上也不太客气: 【呵呵,你踏马的害我。】 顾舰明假装看手机瞄了眼消息,火速回话:【我也不知道能遇上她啊!】 江措在大学一直不缺人追。 其中最执着的就是陈南樱。 从大一开始到江措毕业都没死心。 即便是知道江措心里有人,也不肯放弃。 无数次制造人为的偶遇。 也多次被拒绝。 江措说他是渣男。 陈南樱说她不在乎。 说谎 第50节 江措说有喜欢的人。 她说——我比她更优秀,我可以等,等你不喜欢她。 顾舰明记得那次江措把话说的挺重,脸色也很难看,眼神极冷:“我这辈子都不会不喜欢她。” 陈南樱好像不会觉得尴尬,“江学长,这么久了也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吧?”她俏皮的笑:“不然我会觉得我在学长心里挺独特的,和别人不同。” 江措淡道:“那你纯纯就是想多了。” 他的余光看着宁樱,边说:“我黑名单里全是人。” 陈南樱进来就看见了坐在他身边的女孩,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 但是她长得确实也不比她差。 陈南樱从来没有那么疯狂的喜欢过一个人。 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算。 她放下身段主动追求,他还是不为所动。 陈南樱在心里默默评判江措喜欢的这个女孩儿,若说美得有多让人惊艳,也没有。看起来也没什么性格,穿着打扮也很一般。 他喜欢的就是这种,普通平凡的小姑娘吗? 陈南樱就更加不服气、不甘心。 江措是个很不喜欢纠缠的人。 最不喜欢的是会让宁樱不高兴。 他偏过侧脸:“吃饱了吗?” 过了几秒,宁樱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而不是他的漂亮学妹。 她怔怔点头。 江措起身,拿过她的包,不容置喙主动牵住了她的手,“我们先走了。” 顾舰明没拦着。 陈南樱挺直背脊坐在原位,脸色紧绷,看着还怪可怜。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 捏着她的手指头坚硬又用力,极度安全感将她包围。 宁樱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 等走到门外,她问:“刚才那个是你的前女友吗?” 江措攥紧了她的手:“我前女友现在就在我面前。” 原来。 他大学,没有谈过恋爱。 宁樱明白了。 刚才那个漂亮姑娘是他的追求者。 宁樱早就知道江措是谁都会喜欢的、谁都舍不得放弃的——宝贝。 别说大学,就是高中。 他身边也从来不乏条件优秀的追求者。 宁樱拥有过最好的江措,最张扬肆意的少年。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好。 和江措谈恋爱。 被江措爱着。 就是这个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从前的每个春夏秋冬,每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江措都会带着她去各种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她很安静,很无聊,没什么爱好。 她的世界也很简单。 可是江措刚好和她相反,他有很多爱好。 有时候会带她去跑卡丁车,极致的速度带来的刺激能让人释放压力。 赛道上的追逐也能让人释放身心,少年还会很幼稚的帮她报仇——“看我不创死那个故意撞你煞笔。” 她和他站在赛道外的夕阳下弯腰大笑。 笑够了又被捉着手带去小巷子里的火锅店吃火锅。 她的父母从来不会让她吃这些。 宁樱吃到肚子圆滚滚,看够了人间烟火,被他带去附近的冰场,“我们去滑冰。” “我没有滑过。” “江措哥哥带你滑。” 可是当她看见滑冰场的标价就又有点想却步。 九十块钱,一个半小时。 少年利落付钱,带着她进去换冰刀鞋。 宁樱刚上冰场连站都站不稳,被他牵着手歪歪扭扭乌龟爬似的往前走,几圈结束,她渐渐也能独立滑行。 她推开江措的手:“我要自己玩。” 少年笑着往后倒滑,“我不放心。” 她态度坚决:“我不会摔倒,你先去滑一圈。” 江措滑的很快,身形漂亮干净,不过十几秒就滑完了一整圈。 宁樱到后面就不是很想动。 江措将她从休息区拽起来,“一块钱一分钟,别浪费了啊。” 宁樱为了钱,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 滑冰很累,但是很爽。 学会滑冰好像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走出冰场,少年抱着她的肩膀,“走,我们去吃冰淇淋。” 那个时候,肯德基的冰淇淋才三块钱一个。 两人分着一个吃完了。 热热闹闹的一天。 和他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会无聊。 就像此刻,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外的街道。 宁樱的手依然被他攥在掌心,静悄悄的夜色里,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在追你吗?” “没有。”江措毫不犹豫:“我没人追。” 宁樱垂眸:“哦。” 江措看出了她的情绪低落:“你不高兴了?” 宁樱被迫抬头,言不由衷:“没有。” 江措:“我说什么来着,他最近在看甄嬛传,都看到六十多集了,心机深得很,挑拨离间来害我们。” 宁樱哭笑不得,心情似乎晴朗了些许。 她转移话题,“那边有家猫咖,我们去看看。” 隔着玻璃窗。 两个人幼稚贴着窗户,眼巴巴看着猫咖里的小猫咪。 长毛布偶、矮脚蓝白还有慵懒的大橘子。 舔着毛。 靠着沙发。 蓬松可爱,萌化人心。 江措拽过她的胳膊,忽然叹道:“我想笼笼了,走,我们回家。” 第三十章 晚夏黄昏闷热, 远处天空还未黑透,挂在半空稠白的月亮,相融灿烂的夕阳金光。 街道两侧葱茏的树, 潮湿的暗色和路灯的白炽光相融。 灯光下拉着两人长长的影子。 回到车里,凉快许多。 宁樱默不作声系好安全带, 率先打破缄默, “笼笼最近可能不会很喜欢你。” 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他送去宠物医院阉成了公公。 小猫咪很聪明,也很记仇。 刚才出门前,笼笼十分抗拒江措的靠近,性格温顺的小猫咪龇牙咧嘴炸了毛,还破天荒的哈了他。 江措说:“我喜欢玩强迫。” 宁樱:“……” 说谎 第51节 江措仅仅只是开个玩笑。 但他也不是爱屋及乌, 家里的小太监确实比猫咖里的小猫咪要可爱。毛发更蓬松,舔毛的样子更可笑。 宁樱决定回家就把小猫咪抱进自己的房间, 免得发生惨案。 她怕小猫咪为了泄愤报仇把江措的脸给挠花,到时候去整容还要她付钱。 车子好像坏了。 江措点了几次火, 都没有成功。 就这还是他新换不久的车。 江措拧着眉,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车头,打开引擎盖, 弯腰撑着手臂仔细检查汽车内部的零件。 一时片刻, 也没有找到点不了火的原因。 男人重新回到车里, 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拇指, 平静叙述眼下的困境:“车坏了,我打电话叫人来拖车。” 宁樱先是啊了声,随后乖乖哦了声, “我们可以打车。” 江措的唇角近乎冷淡的抿成直线, “这附近不好打车。” 南山路, 下午六点之后经常会堵车。 无论是网约车司机还是出租车司机都不情愿往堵车的路段跑, 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宁樱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试着叫了车。 屏幕上显示在她们之前还有五十多人在排队,大约需要四十分钟才能轮到他们。 宁樱果断取消了订单,下意识抬起眼眸看向江措,语气轻轻:“我们现在怎么办?” 或许可以麻烦顾舰明他们帮忙捎一程。 但是他们还没吃完晚饭,贸然打断他们未免太过自私。 江措沉思半晌,“下车。” “嗯?” “我去租辆电瓶车。” 宁樱以为他是要扫路边随处可见的共享电瓶车,她仰起脸,脖颈纤细雪白,唇瓣泛着洇湿的软红,她低语:“我不会骑电瓶车。” 江措已经下车,站在车窗外看着她:“我骑,你坐后座。” 说完男人迈出长腿绕到副驾驶的车门外,帮她拉开车门,弯着腰,大半个身躯探入车内,又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宁樱的眸光无意间瞥见男人的腰,宽松的衣摆下露出瘦白流畅的腰线,腹肌线条分明。 她匆匆别开目光,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下了车,江措让她在原地等。 几分钟后。 男人骑着着辆白色的电瓶车出现在她面前,头上戴着大白兔款式的头盔,他拉上挡风罩,拿起挂在把手上的头盔,塞给了她。 江措意气风发朝她抬了抬下巴,“上车。” 宁樱手里的头盔和他的好像是情侣款,戴在头上刚刚好。 她不慌不乱爬上后座,张开纤瘦的拇指,想要抱住他的腰,沉默几秒,还是收回了手。 江措骑车的速度也不快,柔和晚风就像湿漉漉的流水拂过她的脸颊,长发随风,过了一会儿,好似带着温柔春意的迟风送来了江措的声音。 “要下坡了,抱着我的腰。” 宁樱的心跳得又快了几瞬,她缓缓松开蜷缩握紧的手指,动作缓慢而又小心翼翼,细瘦的双臂轻轻穿过男人的腰身,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她有多久没有抱过他了? 她自己都记不清楚。 上一次。 还是在梦里。 那个梦。 清晰的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江措穿着宽松的t恤,洗到发白的牛仔裤。清瘦的就像一棵安静得快要消失的树。 她看着他止不住的流眼泪。 无声湿润了的眼眶里倾泻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她哭着朝他飞奔而去。 那一刻。 什么都不愿再想,也什么都不愿再管。 她只想紧紧抱住他。 梦里阳光正好,挺拔的少年站在灿烂的日光下,浅浅对她笑着。 他的笑容看着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却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破碎感。 她抱着他,哽咽道:“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日思夜想。 可是想要见你一面,也太难。 匆匆经过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已经快要花光我所有的勇气。 想起往事,宁樱没有控制住更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她的侧脸贴着男人单薄的后背,嗓音有点闷:“江措。” 声如蚊鸣,她以为江措听不见。 下一秒,红灯停。 男人嗓音温和:“怎么了?” 宁樱抿唇:“叫一声。” 等到绿灯,又过了一个路口。 不知不觉,已经驶离南山路,离和璟就只有不到三条街的距离。 江措刹车,伴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 祸不单行,电瓶车后轮爆胎了。 宁樱跳下车,弯腰低头看了眼已经瘪下去的车胎,脑子尚且有些茫然,“车胎爆了。” 江措:“……” 他真是被气笑了,“没错。可能是被我帅爆了吧。” 宁樱佩服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还好停车的地方不在主干道,而是市动物园园区的大门口。 这个时间,动物园早就关门。 附近没有店面。 不过离到家也不远,可以步行回家。 宁樱问:“修两辆车是不是要花不少钱?” 江措正在拍照存证,等明天去找无良租车商家算账,他边回答宁樱的话:“千八百块。” 夜色悄然而至。 一时片刻回不去。 今晚接二连三碰到倒霉的事情,确实有点不走运。 宁樱为了缓和气氛,难得幽默了一次:“不然你去动物园里兼职赚点钱?” 哪怕她很努力营造轻松的效果,但这句话听上去其实并不怎么诙谐。 江措轻声笑了笑,很配合她,漫不经心地说:“行啊。” 他偏过脸,白皙的皮肤恰好被莹白的月色照得清晰,清澈的瞳仁里倒映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他扯了扯嘴角,笑意从容,声音透出几分难掩的宠溺:“一会儿我就找个笼子钻进去。” 宁樱:“……” 月色渐深,安静片刻。 江措盯着她的眼,唇角微动:“我们走回去?” 尝试提出这个建议后,他拔下车钥匙顺手揣进裤兜里,用看似无所谓的口吻说:“你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宁樱对上他漆黑深深的眼眸,说不出抗拒的话。她点头说好。 恰逢此时,江措的手机铃声忽然作响,他接起电话。 时闻野冷冷淡淡的声音:“你车坏了?” “没有。” “?” “我明天去开,挂了。” 江措挂断电话,双手插兜:“走吧。” 三条街,路程也不算太长。 十五分钟,就走到了小区楼下。 回到家里,宁樱先去浴室洗澡,吹好头发后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她穿着长袖睡衣,回到卧室看着衣柜里这个夏天都没怎么穿过的吊带,有些可惜。 江措在卧室里煮热牛奶,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端着牛奶走到客厅,“洗完了?” 宁樱点点头。 江措把刚热好的牛奶递给了她,“我也去洗个澡。” 牛奶里加了点糖,甜度适中。 说谎 第52节 没过一会儿,她就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手机叮的一声。 是一条提示短信。 她来苔青市这么久,还没有办理暂住证。 暂住证需要用到租房合同,宁樱的那份在她上次回锦川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家里。 宁樱走到浴室门外,听着里面的水流声,脸色微红。 她强行忽略会让人胡思乱想的水声,隔着门轻声问他,“江措,你的那份租房合同还在吗?” 他似乎关掉了淋浴,“在我房间,你找找。” “房间哪里?” “我也忘了,随手放着。” 江措确实忘记了。当初顾舰明把签好的合同转交给他。 他也就随手一放。 可能在他的行李箱里。 也可能在床头的抽屉里。 宁樱去了次卧,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什么装饰。 书桌正对着窗,桌角放置了个冷淡风格的小台灯。 宁樱书桌的文件袋里找了找,没有看见合同。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抽屉找找。 这样似乎不太好? 还是等江措洗完澡,让他帮个忙找找看。 宁樱正准备离开他的房间,脚底不小心被椅子腿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扑,手肘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桌面上的相册。 相册的包装很有特点,只看外观就像是一本古老的书。 翻开才知道里面是成册的照片。 宁樱弯腰将相册捡起来,目光控制不住停留在几年前的照片上。 有她和江措的合照。 大多数江措给他们拍的照片都是拍立得。照片的角度很好,她坐在靠窗的阳光下,大半个身体都靠着他。 她和他都还穿着校服。 青葱岁月,稚嫩天真。 一张张翻阅。 还看见她以前抓拍的照片,少年坐在图书馆的落地玻璃窗前,雪白的鼻尖蹭过书页,侧脸清俊漂亮,收敛了近乎有点冷淡的锋利感,鼻梁挺拔,薄唇微红,像一株清冷的蔷薇海棠。 越往后翻,照片就越少。 也几乎都是他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里拍的合照。 四年的时间,少年身上的气质并无变化。 初入学的合照,他站在人群里,寂寥、冷漠。 四年后的毕业照里,他的眼神依然是冷冰冰的寂色,好像是最孤独的存在。 这和宁樱记忆中的少年,有很大的差别。 无论什么时候,江措在她面前都有着灿烂的笑意,他好像无所不能,好像也没有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至少,宁樱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过这种死寂的悲伤。 也许。 她不用再问。 那个问题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江措。 这么多年。 你过得快乐吗? 她想,他大概是不快乐的。 宁樱的眼睛酸酸的,穿着军装的江措,挺拔俊朗。 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的纸张夹在相册里面。 宁樱探出指尖,捏着纸张的边缘轻轻将其从透明的夹层里面抽了出来,颤着手打开纸张。 【遗书: 宁樱,我想了又想,遇见你仍是我贫瘠的一生最值得的事情。 祝余生安好,勿念我。】 落笔的时间是2018年6月5日。 宁樱捏着这页泛黄的纸张,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慢慢弯下腰,眼前潮湿模糊。 她小心翼翼把这页纸折好放回原处。 江措洗完澡,发梢还没擦干净,边朝次卧走来边问:“找到了吗?” 宁樱背对着他,垂着眼睫试图遮掩通红的眼眶。 她的背影,单薄瘦弱,细细的碎发落在雪白的后颈,偏生了让人怜惜的易碎感。 江措往前走了两步:“怎么了?” 宁樱深呼吸,紧紧握着桌面的手指逐渐松开,忽然之间—— 她转过身,朝他飞奔而去。 如那场美梦中一般。 宁樱紧紧抱住了江措的腰,一言不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江措被打的措手不及,身躯渐渐僵硬,一动都不敢乱动。他的双臂僵在半空,迟疑几秒,谨慎小心虚虚揽住了她的腰肢。 他的喉咙发紧,“怎么了啊?没找到吗?” 宁樱放肆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 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清香。 他的手掌搭在她的腰间,指腹温热,贴着布料沁入皮肤。 宁樱还是不说话,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嗓子哽咽的厉害。 窗户微开,晚间的风吹动窗帘带来阵阵凉意。 江措不敢动,怀里紧紧搂住他的人,柔软易碎,他低垂眼眸看着她静默的侧脸,娇小的鼻头微微泛红,闭着眼睛,睫毛在颤。 她抱他了。 主动抱住了他。 她今晚没有喝酒。 意识清醒,也不会认错人。 江措张了张嘴,那句——“你什么意思?” 堵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 她是不是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说不定还有点喜欢? 万籁俱静,几乎都能听见呼吸声。 江措的手指忍不住收拢了几分力,他欲言又止,深呼吸几次后,打算问个清楚。 怀中的少女好像忽然清醒,松开了手,轻轻挣开他的怀抱。 她的声音有点闷,还有点沙哑。 “我回去睡觉了。” 宁樱逃跑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把自己关在浴室里,看着镜面中倒映着的、眼睛通红的少女。 内心的酸胀感汹涌而来。 她用双手捂住了嘴,后背贴着墙壁慢慢往下滑落,眼泪就像失控的水龙头,不断的往外涌。 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场。 如果回到从前,她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 那么决绝的抛弃他。 哭过之后好像就容易犯困。 宁樱不记得自己在洗手间里偷偷哭了多久,直到眼睛肿了,鼻子已经被擦红,好像还是止不住泪意。 等情绪稍微好上了一些,她站起来洗了把脸。 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脸颊看起来有点肿。 睡觉之前。 宁樱心想:等到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和江措把话都说清楚。 已经错过了四年的青春。 人生本就没有多少个四年。 十八岁的宁樱,是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 说谎 第53节 二十二岁的宁樱,要当个勇敢的大人。 * 翌日,清早。 宁樱吃过早饭,出门之前看着正在泡咖啡的男人,她抿了抿嘴角:“江措。” 江措昨晚没睡好,翻来覆去都在沉思她那个忽如其来的拥抱到底算什么,是心血来潮戏弄他?还是看他可怜在施舍他? “嗯?” “没事。” “哦。” 宁樱一整天工作都心不在焉,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 余筝催她发的表格,她差点忘了这回事。 “你怎么在发呆?心里有事?” 宁樱将表格在线发送给她,表情凝重:“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吗?” 余筝点头:“记得啊。” 宁樱舒了口气:“她打算找她的初恋把事情说清楚。” 余筝这就来劲了,“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是她。” “好好好,她她她。” “分手的时候不是说了很多决绝难听的重话吗?” “嗯。” “都是她违心说出来的。” “为什么呀?” “因为早恋是不会被家长允许的。” “哦。”余筝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般:“原来是被拆散的清纯小情侣。” “她还喜欢他。” “嗯。” “哪怕他怨她自作主张,她也不在乎了。” “加油!冲!” 宁樱提前完成下午的工作,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电脑下方的时间。 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的漫长。 余筝发现她看时间的频率出乎寻常的高,她眯起眼睛调笑宁樱,“你这么着急?” 宁樱摇头:“没有。” 余筝帮她倒计时:“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不然你今天提前翘班?” 她们经常会提前下班。 迟到早退,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过忙起来的时候加班也是昏天黑地。 宁樱的内心隐约有些动摇,但是静下心来想了想,她摇头说:“还是算了。” 不用急于这一时。 她在认真思考,要怎么开口。 宁樱已经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开场白。 她决定见机行事。 临近下班的时间,她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着急。 五点半准点下班,余筝提前两分钟催促她收拾东西,顺便热情的询问她需不需要开车送她一程。 宁樱谢过她的好意,“不用,我走路就行。” 余筝说好,“你不要半途而废哦。” 宁樱的勇气,只有一罐子。 某个瞬间,她能够鼓足勇气冲动行事,可是过了那个时间点,她未必能够再如想象中那么勇敢。 她怕拒绝,怕失败。 怕把人越推越远。 怕丧失了最后一点希望。 天气很好,晚霞也很漂亮。 金色光辉勾连着白糖云朵,空气泛着甜滋滋的香气。 宁樱停下来拍了张今日份的天空,凑够九张图再发朋友圈。她喜欢记录下一切美好的事。 一个晴朗的天气。 一朵盛开在夏季的花。 还有流淌在天空中的绵白云朵。 宁樱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边走路边给江措发了微信:【你在家吗?】 一分钟后,江措回复:【快到家了。】 过了几秒钟,他补充:【刚刚在超市买菜,冰箱里没菜了。】 宁樱心情开阔,嘴角忍不住上扬:【你记得买沐浴露。】 江措当做没看见这句话:【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宁樱打字比他慢:【没有。】 顿了顿,她说:【你在家等我就好,我有话想对你说。】 发完这句话,宁樱就关掉了手机,不敢再看微信。 等快走到小区门口,她才小心翼翼拿起手机看了眼,江措竟然没有回复她。 她忍不住又要胡思乱想。 他是……不想听她说吗? 宁樱捏紧手机,一脸沉重朝家的方向走。 出乎意料,在楼道口看见了江措的身影。 男人站在雪白的光影里,微蹙着眉,侧脸冷峻,眉尾压着不耐烦,他手里还提着超市的袋子,面无表情:“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陈南樱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 江措刚从公司回来,上身穿着白衬衫,卷起来半截袖口,小臂精瘦结实,青色血管隐匿在白皙的皮肤里。 陈南樱幻想过他为人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让人难以释怀。 陈南樱一点都不想就这样放弃,为什么不能是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江措只是没有发现她的好。 她温柔、独立,长得也很漂亮。 论家世,不比其他人差。 陈南樱说:“顾舰明喝多了,我从他嘴里撬出来的。” 江措压低眉眼:“您请回吧。” 陈南樱挡在楼道口的大门:“昨天晚上那个女生是你前女友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和好了?”陈南樱抿唇:“没有吧?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江措对没什么交情的人脾气是好,但也不会任由别人踩着他的雷点蹦迪,“你有完没完?” “没完!”陈南樱忽然拔高了声音,几秒钟后她的眼眶逐渐红了,哽咽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看看我?” 她倔强仰着头,任眼泪流淌脸颊:“你每个月都坐火车去找她,真的值得吗?她还记得你吗?她有为你做过什么?她甩了你!是她不懂得珍惜,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陈南樱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但是接受不了他爱别人。 她一直以为江措是棵冷淡的树。 对谁都一样。 但是那个女孩。 是不同的。 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意。 陈南樱边哭边说:“我哪里不好?我没她漂亮吗?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喜欢我?” 过了很久,江措说:“陈南樱,你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 他很认真:“你会遇到珍惜你的那个人。很抱歉,我和你没有任何的可能。” 陈南樱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擦了--------------銥誮擦眼泪:“算了。” 有时候陈南樱也会想,如果她高中就遇见了江措,会不会一切就有了可能? 江措用情至深,可惜那个人不是她。 篮球比赛上,陈南樱曾经无意间瞥见,在江措的腰腹间,有一道青色的刺青,如荆棘里烧起的两个字母,刻骨入心——ny。 说谎 第54节 她知道这两个字母的主人,另有其人。 但是她还是会自欺欺人的想,这个缩写,也可以是她。 原来那个女孩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樱字。 陈南樱的眼泪越抹越多,她低着头带着哭腔:“抱歉,打扰了。” 她仓促落荒而逃。 被眼泪模糊的双眼使得她并未察觉到树荫下的少女。 宁樱看见了江措学妹的眼泪,听清楚了她的说每个字,观察到了江措脸上每秒神色的变化。 在听见“她根本就不喜欢你”这句话时,江措的神情有些失落,嘴角勉强牵动了下,大概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宁樱想冲过去说不是的。 这是一句谎言。 等她从僵硬中回过神,江措已经转身打算上楼。 她抬起脚步朝他跑了过去,气喘吁吁,拽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回头,看见她因为跑得太急而泛红的脸。 “怎么了?” 宁樱呼吸急促,喘息剧烈,心脏快得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酸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抖: “你喝醉了的那天晚上,你问我,这些年有没有想起过你。”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宁樱咽了下喉咙,唇瓣微动:“我给了你答案,但是你睡着了,可能没有听见。” 她的眼眶渐次红了,静默的几秒,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 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话,汹涌剧烈的破窗而出。 她红着眼,一字一句:“江措,我很想你。” 少女眼眶里已经装不下那么多的眼泪,她的声音越来越抖: “我很想你。” “想见你。” “想要给你一个拥抱。” “想要告诉你,我不爱你了——” “是谎言。 第三十一章 : 这些话, 缓慢而又认真。 少女神态诚恳,乖软的面庞透着薄红,漆黑灵动的双眸随着她说的话也渐次红了起来, 平稳的声线渐渐发颤。 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想了很多措辞和他解释曾经的一切。 但是, 临到嘴边最后好像那些润色过的话又变得愚笨、钝拙。 宁樱一时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色, 怕看见男人眼中的淡漠,她现在甚至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听他的回应。 她极力忍着眼眶中的酸涩,憋住想哭的心情。可是情绪难以控制,汹涌如潮的酸胀感, 就像扑面朝她砸来的浪头,逼出了她的眼泪。 宁樱下意识抬手用手背擦拭眼泪, 她垂下茫然无措的小脸,吸了吸通红的鼻尖, 喉咙还是哽咽。 即便张口会泣不成声,宁樱也还是想把藏在时光里的秘密,一字一句告诉他。 那些言不由衷。 父亲的逼迫压在十八岁的宁樱的肩上好像沉重的像一座山, 是再天大不过的事情。 但是二十二岁的宁樱。 好像已经不会畏惧那些, 她多了点勇气。 少女几次张口, 几次都未语泪先流。 她实在有点赧然开口。 说多了好似都是借口。 宁樱重新抬起头, 通红的眼眶对上男人的双眸,唇瓣微微颤动,她张嘴, 话还没说出口。 江措的手已经用力扣住了她的肩膀, 攥紧的五指苍白消瘦, 极力克制还是爆发出一阵叫人胆战心惊的大力, 将她抵在墙壁。 他眼睛里一片漆黑,幽沉晦暗。 宁樱抬眸,撞人男人的双眸,被他眼底的暗色所惊,单薄的肩膀受不住男人指腹强压下的重力,疼得她蹙起了眉头。 她张嘴,“江措,你听我说……” 夕阳柔和,照在她侧脸的光芒也万分柔和。 少女柔软苍白的脸庞被金黄的余晖晒出一抹黛色,乌黑干净的眼眸潮湿水润,眼尾抹出娇人的水润,她好像忍着才没有哭。 喉咙酸胀,鼻尖也酸酸的。 她出声似乎艰难,带着点轻易听不出来的哽意,可怜兮兮的,亦是极为脆弱的。 她似乎还有很多的话要讲。 唇瓣微动,刚刚启唇。 男人的手指已经霸道扣住了她的下颌,骨瘦嶙峋的拇指稍微用了点力气就够让她抬起头来。 江措的眼睛深不见底,对着他觊觎已久的唇瓣,吻了下去。 他周身的气质好像发生了变化。 变得很不一样了。 表面的温和,假装出来的从容不在乎,通通被碾碎在这个甚至说得上有点粗暴的亲吻里。 江措的动作并不粗鲁,可是,偏偏就是强势到让人招架不住。 仿佛他的气息都带着霸道的攻击力,和极其浓郁的占有欲。 男人的指腹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即便他迁就似的低下头,她也不得不被迫垫起脚,眼中含泪,柔软脆弱。 这并不是宁樱和江措第一次接吻。 也不是他第一次亲她。 可这是宁樱头一回觉得江措像是要将她生吃了。 一口一口,连骨头带着血吃进肚子里。 他的气息,滚烫又清冽。 像是叫人灼灼发烫的烈阳,又好像是能够将人冻成冰霜的傲雪。 她的唇瓣被他吮的酥酥麻麻。 粉嫩的舌尖也快要麻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四肢发软,呼吸不畅,男人像是要掠夺她所有的气息,咄咄逼人的、强势的吻,让她的胸口透不过气。 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越发的红。 耳根也一并泛起了红。 江措掐在她软腰的手指,收力更紧。平时再怎么周到温和的人,失控的模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可怕。 宁樱几乎是被他撞在墙面,双腿已经软的没有站直的力气。 她喘着热气,双臂得抱着他才能够稳住自己的身体。 宁樱抬起水眸,颤颤观察了他一眼。 男人眼底发红,眼眶里装着让她惊惧的狠意,他的下颌绷得很紧,线条冷硬英俊,视线逐渐往下,便是一动不动的喉结。 宁樱从没想过江措亲一个人会这样的凶狠,像是要将一个人揉碎了装进身体里,啃噬的动作也有点粗暴。 急切。 汹涌。 好像一刻都等不得。 也好像半点都不像再错过。 宁樱不由自主抬起胳膊,伸手想要摸摸他的眼尾。 他眼中的猩红,实在让人……心疼。 她的唇瓣又红又肿,显然就是被蹂.躏过后的惨状。 以前…… 她和江措也会接吻。 只是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会把她抱在腿上,低头慢慢的亲。 青春期的亲吻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那个时候青涩、腼腆、纯真,亲两下也不敢太放肆。 并不是现在就不够纯真,而是多了几分成熟过后的欲望。 男女之间,毫不遮掩的欲望。 是她从没体验过得激烈无比的情绪。 宁樱对上他的眼睛,心跳剧烈。 说谎 第55节 来时的勇气,只抒发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的话,她没有说完。 怎么说像是借口的隐情。 现在想想还是会被人诟病幼稚的借口。 父母不同意。 怕耽误你的前程。 怕毁掉你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人生。 事实的确如此。 但这也好像也恰恰成了“她不够爱他”的证明。 现在再说起来听着似乎也很幼稚。 她低下头,眼眶又潮又红。 当年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父亲震怒的那个夜晚,她跪坐在地上,边哭边打出去的电话,那个没被接通的电话,那些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的话。 “你送我的那件外套,被我弄脏了,你送我的…陶瓷娃娃…寺庙里求来的御守也都被打碎了。” “我留…留不住,我…没…没有办法。”她哽着喉咙。 他送的外套,被打翻的咖啡浸透,被她父亲扔进了垃圾桶里。 陶瓷娃娃,成了碎片。 少年曾经送给她的东西。 她一样都没有留住。 江措攥着她的下巴,看见她脸上的湿痕。 他沉默着,用指腹一点点帮她抹去眼泪。 宁樱已经有点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她真的不是……不爱他。 不是陈南樱口中说的那样,根本就不喜欢他。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宁樱的眼泪有点一发不可收拾,她慢慢止住眼泪,通红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向他,一句简短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可怜巴巴:“你能不能…能不能…先不要…喜欢…别人。” 可以不可以。 不要喜欢别人。 她们都那样的好。 想到江措有可能会属于别人。 宁樱的心就绞得十分的痛。 江措就像她旧时的、梦中的一道光。 她想伸手抓住这缕灿烂的光。 第三十二章 : 他们的青春, 就像一场漫长而热烈的夏天。 潮湿、灿烂、情绪浓郁。 十八岁的夏天,连晒得刺眼的阳光都是讨人喜欢的。 拂去春天的困倦,只剩对盛夏的期待。 宁樱不愿意让江措看见她泪眼灼灼的样子, 抹掉眼泪便有点倔强的扭过了脸。 大学四年,和室友聊到情感问题。 她总会辗转反侧, 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他会不会已经爱上了别人? 睡在她隔壁的室友, 和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分手。 分手的时候,倒是镇定的接受。 时隔半个月,听见他和同系的学妹在一起,上早课还特意去给对方买了早饭。 室友坐在桌子前,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每一份爱都很珍贵。 宁樱不知道江措这四年里有没有过让他心动的、喜欢过的女孩儿。 她不敢去想,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她哭的只会比她的室友更可怜。 江措和她告白的时候。 她连问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不知道江措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可能是漂亮, 也许是温柔的。 就像陈南樱这样的,落落大方, 勇敢大胆,长得好看。 宁樱被男人轻轻攥住了下巴,他的手指看起来真的没什么肉, 指腹温热贴着她的皮肤, 轻轻地将她的脸掰了回来。 江措盯着她通红的双眸, 他眼中延绵的细长血线并不好看, 眼底挫去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取而代之的是认认真真的深情,他扯了下嘴角, 嘶哑的嗓音多出几分韧劲, 沙哑低沉:“宁樱, 我还能喜欢谁?” 他还能喜欢谁呢? 这么多年, 不就栽在她一个人身上吗? 这句淡淡的问甚至都说不上是质问,好像是随口抛出来的一句话都让她难受的不行。 江措不让她逃避,她又像个鹌鹑似的缩了回去。 江措盯着她的眼睛,嘴角轻轻扯了扯:“你觉得我还会喜欢谁?” 宁樱抿着泛白的柔唇,鼻音有点重:“很多人喜欢你。” 很多人。 不止一个两个。 都比她勇敢。 她就像一株见了光就想躲开的植株,她羡慕那些勇敢追求的人们的勇气,羡慕她们义无反顾、孤注一掷的决心。 富有勇气、自信的,看起来都闪闪发光。 江措松开掐在她下巴的拇指,目光深深,谁也看不透他眼底在想什么,他点头:“没错,所以呢?” 其实国科大里并不缺帅哥。 但是江措和时闻野几乎是其中长得最好看的,不仅是五官生的出挑,而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矜贵傲然,往哪儿一站就和别人不一样。 江措没什么花边新闻,从上了学校内部论坛评选出来的校草之后,也没传出过他的任何八卦。 每天三点一线。 教室——食堂——宿舍。 循环往复,无聊的可怕。 前仆后继给他递情书的小姑娘,争先打听他的手机号。 按时在食堂蹲点,为了发生点偶遇的故事。 宁樱被反问的答不了话,然后呢? 江措这会儿板着脸,眼神漆黑,情绪不明,他依然将她堵在墙角,逼仄的环境让人透不过气。 他比她高出不少,垂眸看向抿唇不语的少女,“她们喜欢我,我就会喜欢她们吗?” 江措少有如此严肃,“我喜欢谁,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宁樱曾经以为,她和江措的夏天。 是和无数个夏天一样的,都是那么的短暂。 好像刚换上短袖,刚闻到风的味道,刚刚看见嫩绿葱茏的树枝,世界就已经渐渐变得发黄了。 一个人能爱一个人多久呢? 十天?一百天?还是一年? 真的有那么多深情足够支撑四年的空白吗?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宁樱鼻头发酸,她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 好像已经能肯定那个答案。 他现在还喜欢的那个人。 也许还是她。 那些从北到南的火车票。 那封幸好没有寄出去的遗书。 他们仿佛还站在原地。 站在十八岁的夏日里,彼此都从来没有变过。 宁樱唇角蠕动,漂亮清纯的眼尾浮着惊心动魄的冷红水色。 说谎 第56节 四目相撞,唯有灼热滚烫的余情。 从十八岁一直延续至今,像一条红色的血管,贯穿了两颗心脏。 宁樱的喉咙涩得几乎开不了口,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堵在嗓子深处,擅于文笔的她,此时才发觉原来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于是,几秒钟后。 宁樱伸手抓住他的袖口,她的拇指细白纤长,常年握笔也不见茧子,干干净净的水嫩,小小的一只手十分用力抓着他。 在男人怔忪的片刻,她踮起脚,身体朝他的胸膛倾斜,她抱着他的腰,忽然间吻住了他的唇瓣。 江措一僵,皮肤底滚烫流通的血液仿佛冷却凝固,四肢前所未有的僵硬,屏住了呼吸,不知所措。 明明刚才那么强势霸道。 真被主动亲了又无所适从。 一通电话的铃声打断了这个忽如其来的亲吻,宁樱像是从被梦中惊醒,她惊慌失措往后退了两步,逐渐平复紊乱的呼吸,从包里摸出还在响铃的手机。 来电屏幕显示的名字像浇在她头顶的凉水。 是她父亲打来的电话。 上次她回锦川,在医院里,父女俩也不算和好。 父亲还在生她的气,可能到今天,他还认为她变得不听话是因为那时交了个男朋友。 骤然被打断了亲吻,江措的眉眼压着冷冷的锐气,有点被坏事后的不耐,鲜少露出如此冷漠的神情。 宁樱接起电话:“爸。” 宁国远前些日子已经做好手术出院,都说人越老越倔强,他虽然也如此,但是心里还是担心女儿。 当初在气头上甚至说过不认她这种话,总归是自己亲生的闺女,难能真的不理一辈子呢? 她一个人在苔青市,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你……”宁国远艰难起了个头,拉下面子:“什么时候有假?回来看看你妈。” 宁樱松了口气,原以为父亲的这通电话又是来说教。她想了想,最近的小长假也得要十月份,她说:“国庆会放长假。” 离国庆还有一个多月。 宁国远对这个日期有点不满,他忍耐片刻:“你妈想你了。” 宁樱平时每周都会和母亲打视频通话,极少听见母亲像她表达想她了之类的话。父母对子女,总是羞于说起这些。 “我国庆节就回去。” “嗯。”宁国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悄悄的和她打电话,怕被妻子听见笑话他,才走了两步路就开始咳嗽,“你在那边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 苔青市的饮食口味都算清淡,适合养生。 宁国远绷着教导主任的脸色:“记得和同事好好相处,能让就让,能忍就忍。” 宁樱说:“她们都很好,也都很喜欢我。” 宁国远曾经最骄傲的也是他的女儿十分讨人喜欢,是小区里的孩子中乖巧听话的,从小到大都让人很省心。 除了青春的叛逆期。 身为教导主任,宁国远看过太多青春期萌发的懵懵懂懂的暧昧,任由暧昧滋生养大,只会造成一个个悲剧。 哪怕已经成年,她在他眼睛里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没有是非分辨能力,冲动糊涂。 宁国远嗯了声,本来想说过几天和她母亲飞去苔青室去看看她。 至少得亲眼看看她住得怎么样,吃的怎么样。 想了想,这句话还是咽了回去。 等下飞机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挂了电话后,宁樱假装淡定把手机放回包里,楼道口的阶梯上还放着江措刚从超市买的食材,她看了眼江措:“回家吧。” 堵在楼道口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江措提起塑料袋,淡淡看向她的眼睛,“你爸?” “嗯。” 江措咽了咽喉咙,好几次都想说能不能别再吊着他了?给个痛快也好。 算了,心甘情愿当舔狗的是他。 又怕手起刀落斩断余地。 不急。 急不来。 人都落在他的地盘,还能让她长翅膀跑了吗? 打开房门,蹲守在门边的小猫咪看见主人就喵喵的叫,蹭着她的裤腿打滚。 宁樱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笼笼是不是想我啦?” 小猫咪露出小肚皮。 四脚朝天,毛茸茸可爱的四脚兽在看见她身后的男人,又是龇牙咧嘴,整个从地上跳了起来,高高竖起鸡毛掸子似的尾巴,跺着猫步跳回自己的老窝。 江措觉得这小东西还挺记仇,挺好玩的。 他故意走过去想要逗逗他,小猫咪直接将脑袋转到另一边,看都不想看见他。 宁樱忍俊不禁,“我说了他很记仇,他以前……” 定格几瞬,她红着脸说:“他以前也是尝过小母猫的,肯定恨死你啦。” 江措啧了声,眉心松弛舒展,神态慵懒随和,“啧。” “连只猫都比我出息。” “我江某人现在都不知荤腥是何味。” 宁樱:“……” 小猫咪连看都不想看他,撅着屁股转过身体晒着太阳。 宁樱腰腹有点酸,她刚在沙发坐下,一阵熟悉的暖流缓缓袭来,她立马起身,逃进了洗手间、 小腹胀痛,生理期果然提前了。 洗手间里没有卫生巾。 卧室里备用的卫生巾也在上个月就被她用完了,后来因为时不时出差住酒店也就遗漏了去超市补货这件事。 她每个月的经期,不仅痛,量还特别的多。 宁樱坐在马桶上,纠结了快十分钟,她咬了咬牙选择给江措打电话。 江措接起手机:“您这又是什么情趣呢?” 隔着一道门,开门就能见上面。 宁樱沉默半晌,江措等了好久才等到她的声音。 她说话很缓慢,羞涩和赧然让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她问:“江措,你有卫生巾吗?” 江措:“?” 宁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每个月去超市的次数比她多多了。 家里的日用品好像也都是他来补货。 垃圾袋、洗衣液等。 他做事又很细致,考虑周到,说不定他之前买过呢? 江措笑了笑:“我是不行了,不是去变性了。” 宁樱:“……” 她面色踌躇不知该怎么开口和他说她现在窘境,江措似乎猜到了她的尴尬:“肚子痛?” 她小声:“嗯。” 静默片刻,江措说:“你在洗手间里等我一会儿,我下楼去给你买。” “好。” 这还是江措第一次进超市买卫生巾,站在货架前,面不改色精心挑选。 日用、夜用。 240、420。 还有面料等等。 不懂得就百度,最后挑了四种可供她挑选的品牌,扔进推车里去收银台结账买单。 超市的收银员好心给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帮他装了起来。 江措觉得这样更像掩耳盗铃,他回到家,敲了敲浴室的门,将东西整整齐齐放在门口,“记得拿。” 说完这句,他又想起来问:“衣服裤子要换洗的吗?” 宁樱羞耻的抬不起头:“不用!你出去吧!” 江措也知道她脸皮薄,容易害臊,“好,有事叫我。” 宁樱收拾好自己都不想出门,憋在卧室,闷在被子里,自己和自己抓狂。 啊啊啊! 还让他去帮自己买了卫生巾! 买就买了。 他怎么还能考虑到她需要换裤子呢?! 说谎 第57节 宁樱无法继续深想,小脸已经红成熟透软烂的蜜桃。 * 第二天,余筝在上班之后迫不及待向宁樱打听昨天的情况。 “你那个朋友何她初恋怎么样了?” 宁樱愣了几秒,打开电脑淡定道:“感觉最重要的那句话已经说清楚了。” 不爱他是岁月里迫不得已说出口的谎言。 余筝关心的当然不只是这个:“和好了吗?” 宁樱笑了笑:“哪有这么快?说清楚误会也不代表两个人现在还能相爱。” 余筝真是不理解他们纯情的小情侣,她挠了挠头:“我和我男朋友每次吵架,打一炮就好了。” “?” “实在严重就两炮。” “???” 宁樱听得面红耳赤,“还没那种关系。” 余筝了然:“还没上过床?” 成年人的天雷勾地火。 还没发生。 难怪进度缓慢,试探拉扯。 若是熟男熟女,还是两情相悦就没有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事情。 不过宁樱看着就像纯情的小姑娘,余筝有点不可置信的问:“你们不会连亲都没亲过吧?” 宁樱低头躲闪她探究的目光:“亲过的。” 余筝很八卦:“他吻技如何?” 宁樱支支吾吾。 余筝非要问出个答案,宁樱被追问的没法子,脸色通红的说:“还可以。” “吻技好的男人,床上功夫都了得。” 宁樱脸颊发烫的同时又想起江措面不改色在自己跟前说他阳痿这件事,昨天晚上他又意味深长说自己没有沾过荤腥。 他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就…就算是真的这样。 她也不会嫌弃他的。 这段时间,顾舰明他们都很少能见到江措的人影,问就是在忙,忙什么不清楚。 晚上好不容易把人从家里拉出来喝酒,顾舰明的好奇心十分难以满足:“你还没把人追到手呢?” 江措握着手中的啤酒杯,淡淡抿了口:“欲速则不达。” 一旁的时闻野嗤的笑了声,“别装逼,追不到就追不到。” 顾舰明推了推江措的肩膀:“你可以请教时闻野啊,这个垃圾败类大学谈过的女朋友两双手都数不过来,见了鬼了,每个前任不仅对他念念不忘还赞不绝口。” 时闻野和江措就像两个极端。 两个人在大学时的追求者都不少,男生宿舍楼下来蹲他们的女生五五开能打平。 不过时闻野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今天是这个,明天身边就是另外一个。 “时闻野虽然是个绝种了的人渣,但是他会泡妞啊!” “谢了,好意心领。”江措看了眼时闻野这个人模狗样的渣男,抿了抿唇说:“我无福消受。” 还喝着酒,江措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隔几秒种就要看一眼手机。 坐了十几分钟就再也坐不住,捞过桌面的钱包和钥匙:“我得回去做饭了。” “叫个外卖不就得了?” “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她吃不惯的。” 顾舰明他们都怪无语的,以前谁也没想过江措发癫会疯的这么彻底。 二十四孝好男友,十八般武艺好厨娘。 时闻野嗤笑:“你真是条好舔狗。” 江措啧“啧——”了一声,他淡道:“说笑了。” “?” “狗哪有我会舔。” “……” 第三十三章 : 宁樱上班全然不在状态, 幸亏单位最近没有要紧的工作。烟火大会的工作也即将收尾,等比赛开始,就没有需要她们继续参与的内容。 宁樱这天都稀里糊涂, 脑袋像抹了浆糊,连意识都有点混乱。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点开微信被置顶的那个人, 几次想说点什么,都无从下口。 余筝外出刚回单位就迫不及待向她打听进度,“怎么样怎么样?!” 宁樱没有反应上来:“什么怎么样?” 余筝随手把包扔在桌面,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你和江措啊。” 第一次, 她就看出宁樱是在“无中生友”。 “大概……”犹豫片刻,她认真回忆了一遍:“说清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们俩没有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吗?” “没有。” 余筝见过江措的次数不多, 每次都记忆犹新。 清冽冷傲的大帅哥。 双手插兜往那儿一站也不会觉得他装逼,只会感觉这个过分漂亮的男人气质清冷, 像一株盛放在冬天的雪白海棠,周身拂着皑皑白雪。 他想追谁,不是很容易吗? 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很明显的动作? 余筝看着宁樱的眼睛发问:“如果现在江措第二次和你告白, 你会答应吗?” 宁樱犹豫几秒, 好像真的有点被她问住了。 余筝:“你为什么犹豫了?” 宁樱:“我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余筝:“决定权不在你吗?” 宁樱摇了摇头:“我指的是, 他再和我告白的可能性。” 余筝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纠结什么, 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我真的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纠结的人。不如我们下次再去妙缘寺拜拜。” “是要帮我求姻缘吗?” “对呀。” 等这个周末,烟花大赛落幕。 下周的工作日,部门里就又空了下来, 随便挑个工作日去庙里拜拜也好。 宁樱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不还去永福寺?” 余筝抓了抓头发, “永福寺是求平安的。” 宁樱顿住, 上次在寺庙山门外偶遇江措, 他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永福寺是求姻缘的。 余筝当她只是记错,“永福寺都是去求爱人或者家人平安的,真要去求姻缘,根本不会去那里。” 宁樱点点头:“好。”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宁樱回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记忆好像都有点模糊,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两个即将引燃的、炙热的亲吻。 空无一人、寂静昏黄的楼道。 抱着的腰,几乎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彼此都能感触到对方的温度。 她一时冲动,情难自控。 主动踮起脚亲了他。 其实她,想亲江措已经很久了。 别后重逢至今,有时候看见男人刚洗完澡的模样,都忍不住想要去尝尝他唇角的滋味。 他会怎么想她? 见色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因为这个尴尬的、说不上来的吻。 宁樱下班后磨磨蹭蹭回了家,昨天晚上江措倒是什么都没有问,今天他如果要来问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要怎么回答?难道真的要说我想亲你很久了吗? 还是撒谎说我喝醉了。 说谎 第58节 酒后就想乱性。 一时糊涂冒犯了他,还请他不要介意。 可是他,也亲了她的。 带着点凶巴巴狠劲的亲吻,差点将她的嘴角都咬破了皮。 她都没有和他计较。 怀着忐忑的心情,宁樱慢吞吞走回了家。 拉开客厅阳台的白纱窗帘,大片的落日整个浇灌进屋。小猫咪安逸躺在他的小窝里晒着太阳,小猫爪子慵懒搭在猫爪盆上面。 宁樱给小猫咪补了猫粮和水,今天时间还早。 她打算下厨,尝试做一顿晚饭。 冰箱里食材种类丰富,宁樱找出西红柿和鸡蛋,准备从最简单的开始入手,做个西红柿炒蛋。 但是她不太清楚步骤,是先炒鸡蛋,还是先炒番茄? 宁樱盯着砧板上切好的番茄,考虑良久,临时决定将这道菜改成番茄蛋汤,比较容易简便。 锅里加了水,再将番茄和鸡蛋放进去就好。 水还没开,蛋液倒进锅里顿时成了黄色的蛋汤。 不见几片蛋花,看起来就像黄汤煮番茄。 宁樱忧心忡忡看着锅里的汤,侥幸的想也许看上去品相不怎么样,但是吃起来味道会不错呢? 她沉迷于下厨,连房门什么时候被人拧开了都不知道。 江措弯腰乖乖换好拖鞋,看见放在沙发上的包,诧异的挑了挑眉,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五点半,她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 厨房里传出的声音难以忽略。 江措踩着拖鞋,穿着衬衫长裤,等走到客厅,抬头就能看见厨房里的纤纤背影,她手忙脚乱的,围裙都没系好,背后的系带松松垮垮,稍有动作蝴蝶结就要散了。 江措走路没什么声音,不知不觉就到了她的身后,他的手指薄瘦漂亮,指甲圆润干净,指尖漫不经心搭在她的后腰,拇指弯曲用力,轻松帮她重新系好了围裙的带子。 宁樱被后腰骤然收紧的力道吓了一跳,少女惊慌失措转过身来,小脸尽是仓促,看清身后的男人,憋在嗓子里的惊呼声才被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晚上再两个吻过后还能镇定相处。 今天回过味来,浑身都不自在。 他会怎么想她? 死缠烂打还是纠缠不休? 或者是看见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在职场混得好像也好不错,所以见风使舵来吃他这颗回头草? 宁樱脑子乱糟糟的,脸颊不知怎么回事,发红发烫。 江措的手指不过只是短暂在她的腰上停留,帮她系好带子就移开了拇指,随口淡问:“在做什么?” 宁樱看着锅里很奇怪的汤,都不好意思告诉他在做饭。 她遮遮掩掩,不妨碍男人已经看见了锅里的惨状,“番茄蛋汤?” 少女红着脸点头承认,声音比蚊子还小:“嗯。” 江措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笑了下,“还行。” 厨房很小,两个人站在里面就显得逼仄拥挤。 连气息都挤到了一起。 宁樱想要将他赶走:“你先出去。” 江措笑吟吟:“你还要忙几个菜?” 宁樱低着头,脖颈细长雪白,她低声道:“还有两个。” 青椒炒肉丝。 肉末茄子。 江措的身躯纹丝未动,呼吸若有似无扫过她细腻的皮肤,“特意招待我?” 她抿了抿唇:“随你怎么想。” “那我就当你是。”停顿几秒,江措接过她手里的锅铲,“不过,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 “我天生贱命。” “……” 江措回来的时候还在便利店里买了红糖,他说:“桌上有红糖,你记得泡水喝。” “谢谢。” 宁樱被赶出厨房,微微叹气。 好像再窘迫的事情,也在他面前发生过了。 以前她去便利店买卫生巾都要支开他,现在好像都没什么避讳的了。宁樱泡好红糖水,抱着杯子心不在焉喝了半杯。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肚子确实舒服了很多。 吃过晚饭。 江措无聊蹲在阳台边逗猫玩,这两天小猫咪对他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不过今天小猫咪又变得十分不待见他,尤其是他伸手去撸猫的时候,小猫咪毫不留情在他的手背抓出了一道红痕。 江措拎起小猫咪的后颈,冷笑了声:“你是不是忘记这些天都是谁给你喂粮铲屎的啊?怎么这么没良心?” 小猫咪炸毛哈他,试图再用爪子去挠他。 江措挑眉,“等会儿让我老婆来收拾你。” 宁樱看见一人一猫打了起来,尤为奇怪。 她走过去,“笼笼抓你了?” 江措把自己负伤累累的手给她看,“差点没把我挠死。” 宁樱咦了一声:“他很少会抓人。” 她又问:“你今天是不是撸了别的猫?” 小猫咪对气味很敏感。 如果主人带了其他气味回来,有时候确实会发生应激反应。 江措以前就喜欢撸猫,动物缘又是出奇的好,手欠摸摸这个,又去摸摸那个。 他想了想:“今天确实摸了别的猫。” “他肯定闻到味了。” “行吧。”江措松开了手,小猫咪得到自由立刻缩回自己的小窝,用屁股对着他,尾巴自在悠闲的甩来甩去。 江措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宁樱看清他手背上尤其清晰的血痕,叫他在沙发上乖乖做好,她去卧室找出备用的医药箱。 依次拿出碘伏、棉签、酒精。 宁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低垂着脸,神色认真,“手伸出来。” 江措的这个角度连她皮肤下细细的血管都看得清楚,他抬起浓睫,静静注视她脸上的温柔,听话的朝她伸出了手。 江措的手,很好看。 拇指纤长白瘦,指甲盖也是健康的淡粉色。 手背上浮着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红痕在雪白的皮肤留下看似触目惊心的伤痕。 宁樱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先用酒精在伤口上消毒,酒精落在伤口还有轻微的刺痛,他好像一点都感觉都没有。 尽管宁樱低着头,也能察觉到他在观察她。 放纵眼神打量着她,自有情意的眉眼安静扫过她的脸庞,视线有意无意的下滑,带着清冷的气息将她围得空隙都不剩,自上到下的压迫感。 宁樱的脸上腾起热度,白皙的皮肤渐渐红透,她继续专心致志帮他处理伤口,缓缓抽回拇指,忽然间被他反手攥住—— 灯光下他的皮肤白得透明,泛着冷月的清隽光华。 宁樱胸腔里的这颗心脏跳动剧烈,浑身上下的血液跟着升温,一阵热潮将她的脑袋打的发晕,她试着抽出手指,半晌都没成功。 江措泰然自若抓着她的手,“这就完了?” 宁樱硬着头皮和他对视,她点头:“好了呀。” 已经消过毒,还上了碘伏,应该没有多大的事。 她以为他在担忧更深层的原因,于是,宁樱耐着性子轻声和他解释:“笼笼打过疫苗,你不会得狂犬病的。” 灯下照着他的眼睛,尤其的好看。 漂亮的眼珠子,至纯如水。 他懒洋洋掀着眸,漆黑的眼珠里多出几分深沉内敛,他一本正色道:“这么大一个伤口,不仔细处理,应该不行吧?” 这么大。 有多大? 不就区区指甲盖的大小吗?!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犯了错。 宁樱自知理亏,就没有和他争执大小,“我觉得还好。” 江措还捏着她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收敛几分力道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距离,他盯着她的眼睛,笑意逐渐化开,认真的说:“我怕我会死。” “……” “我如果死了怎么办?”江措的语气颇为惋惜,“我还年轻,遗产被其他人分割了我可是会很难过的,我还没讨老婆,连肉味都没尝过,就这么死了我真的不甘心,我……” 宁樱不想继续听他唠叨,她忍不住打断江措,“那你想怎么样?” 说谎 第59节 他说这么多到底想怎么样? 要她揍猫?不可能,她的崽子她舍不得揍。 还是带他去打狂犬疫苗?这么晚了还有宠物医院开门吗?可鞥有吧。 江措还没开口。 宁樱就说:“我带你去打疫苗。” 江措悠扬抬起眉梢:“这倒不用了,我对狂犬免疫。” 他就是,狂犬。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尚且不在发病期,所以看起来就人模人样,不是特别狂野。 宁樱从没听说过还有人能对狂犬病免疫。 “那您是想?” “我只是温馨提醒你,刚才的敷衍处理会比较容易出事故,这么大的伤口怎么能……” “你到底想怎么样?”宁樱感觉他在无理取闹,被他不讲道理的作风烦得不行的时候,她就想要破罐破摔:“我帮你舔下伤口?民间谣传唾沫消毒。” 事实上,宁樱也不敢置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可见耐心有多重要。 江措似乎沉默了不到两秒钟,眼神复杂,态度却是极好的,短短的几秒钟,他好像认真的考虑过了,“也行。” “……” 江措仿佛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先辈的经验都是有道理的。” 他伸出手:“麻烦你帮我消个毒。” 男人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执拗认真。 宁樱说得出口但是绝对做不出来。 她面红耳赤站起来,“我帮你打120.” 江措:“倒也不必,舔舔就能好。” 宁樱说:“这怎么能够呢?万一你死了遗产都没人继承。” 江措:“我死了,我的钱都是你的。” 宁樱沉默,说不过他只能先逃。 她落荒而逃的时候太过激动,脚踝崴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他怀里。 江措接住她轻盈的身体,唇角微弯,“这么激动?投怀送抱?” 他今天的声音都格外低沉,有点沙哑,鼻腔里哼出的声音也有些沉重,像感冒了。 宁樱推开他,指尖的皮肤好似还留有他身上的气味。 她回了房间,没有再管江措。 躺在床上等心跳渐渐平复,她才想起来还没给小猫咪换猫砂。 她拿起手机,给江措发了微信: ——【你之后没有再去玩弄笼笼了吧?】 她得去换猫砂,怕江措手贱又去撸猫,小猫咪如果炸毛应激,她想靠近小猫咪的领域就有点困难。 几分钟后,宁樱收到回信: ——【我一朝被笼咬,十年怕小猫。】 宁樱莞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打字缓慢: ——【你的阳刚之气呢?】 江措回的很快: ——【被吸干了。】 宁樱又笑了笑,没有再回复。 她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去客厅换了猫砂,又回了卧室。 睡觉之前,宁樱回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脑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有些记忆是模糊的,但是关于江措的记忆都很清晰,是明亮的彩色。 他说的每个字,好像都能脱口而出。 宁樱觉得,她一点都不后悔不顾所有回到苔青市。 回到这个他在的城市。 迷迷糊糊间,宁樱枕着被子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寂静安宁。 主卧的房门缝隙透出一道光,光线逐渐变长变宽。 江措的额头有点烫,他闭着眼摸索到洗手间,还记得关好门。 他来放水。 上完厕所也没忘记要洗手。 江措的额头烫的厉害,他没当回事,半梦半醒回到自己的床上,伸手一捞,竟然捞到了柔软的腰肢。 娇软、香甜。 抱着很舒服。 宁樱在睡梦中忽然被人抱住的瞬间,就渐渐被惊醒了过来。 落在她后颈温热的呼吸,不像是假的。 男人捁在她腰间的手臂收拢的很紧,他的怀抱宽阔而且难以挣脱,双臂好似铜墙铁壁,挣也挣不开,身体滚烫无比。 宁樱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自己的床上,又为什么会上了她的床。 她深呼吸,一声声试图将他叫醒。 “江措。” “江措。” 等叫到第三声,他好像逐渐醒了过来,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鼻音浓重,嗓音带着病态的沙哑:“我在,别怕,睡吧。” “我没做噩梦。” “嗯,那就好。” “你怎么来我的床了?” 身后迟迟没有回音。 江措又蹭了蹭她,声音听不出来是清醒还是被烧坏了脑子:“昨晚冲了个凉水澡,我发烧了。” 宁樱被他紧紧抱着,耳朵边晕着淡淡的绯色,她抿唇:“都要入秋了,你怎么还洗冷水澡?” 哪怕是如火的盛夏,宁樱都不敢洗冷水澡。 江措低声闷笑:“因为我昨晚发情了。” 他用力收紧双臂,黑暗中两具身体贴得毫无缝隙,他哑着嗓子说:“被你亲到发情了。” 第三十四章 : “发情”确实像是会从江措的口中说出来的两个字。 他生病发烧了双臂力气都极大, 她被勒紧了腰肢,男人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后颈软白细腻的皮肤,敏感易红。 宁樱忍了忍, 眼睫毛在抖动,颤颤巍巍闭上眼睫绷着喉咙小声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江措声音沉闷, 哑哑的:“我在发情。” 宁樱老脸滚烫, 被他这种不要脸的劲儿震的好久都没话说。 夏末初秋,深夜寂寥,卧室里没有开空调。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逐渐升温,四处都被点燃的、连着春风一并烧起来的灼热。 他的怀抱,充斥了蛮力和霸道。 少女的后腰紧贴着他的腰腹, 她的身体柔软香甜,被尽情拢在他的怀里。 沉默片刻, 宁樱感觉后腰有点痛,隔着睡衣的布料, 都还温度灼灼,并且硌人。 介于对方现在是高烧意识不清醒的病人,宁樱小声咕哝了句:“江措, 你往后点, 我腰好痛。” 江措好像没有听见, 闭着眼呼吸逐渐平缓。 宁樱的皮肤养得比较嫩, 晚上穿的睡衣都很讲究,是她忍痛斥巨资买的真丝睡衣,后腰那块皮肤又痛又硌, 她有点受不了了。 “江措, 你睡着了吗?” “没有。” 沙哑的、闷闷的, 有点蔫巴巴。 宁樱动了动身体, 试图换一个睡姿,但是收效甚微。 她蹙眉,柔软的声音透着一点儿抱怨:“你为什么要穿着系皮带的西装裤睡觉啊?你都不难受的吗?” 宁樱的声音越发不解和委屈:“你的皮带好硬还烫,我太难受了,要不你还是先下床吧?我去给你找点退烧药。”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身后的男人安静又耐心的听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宁樱总算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之后又开始担心,他一个发着高烧的人,能听得明白吗? 房间重回静谧,窗外夏末的蝉鸣声已经很微弱。 江措忽然埋首在她的颈间,挺直的鼻梁蹭着她后颈的软肤,声音好像更闷了,还是那种很难受的沉闷,“不是。” 说谎 第60节 潮湿沙哑。 憋得难受。 男人的鼻尖,温度凉凉的,宁樱被蹭了两下,就羞耻的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她有些不明白:“什么不是?” 黑暗中,宁樱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泛红的脸色,还有隐忍至极的表情,“不是皮带。” 宁樱心说难怪。 不是皮带才是正常的。 哪有人穿着西装裤睡觉呢? 她才松了口气,江措的手指忍不住贴着她的腰蜷缩了起来,“是我老二。” 宁樱是个很乖的、很纯的小姑娘。 哪怕当她还是在校大学生的时候,也很少接触一些粗鄙之语。 对任何和某些不健康的内容沾边的话题都不太感兴趣。 不怎么看小说。 不看漫画。 也不追剧。 所以在某些方面,她的知识匮乏的很厉害。 一时片刻没有意会到江措嘴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老二?”她还很单纯的、语气很正常的问出了这句话。 江措沉默了几秒钟,他说话从来都耿直,缓声吐字:“小江措。” 宁樱:“?” 她隐隐约约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了。 江措蹭她的脖子蹭的好像更厉害了,以为她还是不懂,声线极其沉闷:“你是要听学名还是通俗名?” 宁樱:“……” 她的脖子和脸连着片一起烧了起来,条件不允许,不然她就钻进被子里不见人了! “不用!我知道了。”原本正常的声音变得磕磕绊绊:“你能不能……” 江措闷声打断:“不能,这种要命的时刻,他不听我的使唤。” 宁樱忍着因为羞耻红透了的脸:“你不是说你已经不行了吗?” 江措:“重振雄风了。” 宁樱:“……” 江措:“他今晚就是跟你耀武扬威来着。” 宁樱:“你能不能先闭嘴?” 她觉得目前的状况有点复杂,想了想,她建议:“要不你去洗手间冲个凉水澡?” 江措哪怕烧的不省人事,也还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他提醒她:“我发烧了。” 发烧了。 高烧。 三十八度。 宁樱有点无奈:“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江措认真思考半晌,“给我两分钟。” 他依依不舍松开了手,缓缓起了床。 宁樱感觉没有身后的桎梏,身体骤然失去了方才被圈禁的压力,滚烫的温度也随之离她而去。 江措起床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宁樱坐起来看着男人的背影,“你真的去冲凉水澡啊?我胡说八道的,感冒加重了怎么办?江措,还是不要了。” 江措回过身,乌发蓬松柔软,额前的漂亮刘海让他看起来多出些随和慵懒,他懒洋洋地说:“我不冲冷水澡,我收拾他。” 宁樱抿了抿唇,抓紧被子轻声的问:“两分钟,就够了?” 江措白皙的皮肤映着病态的红,他撩起眼皮:“够,我是快男。” 大概是不止两分钟的。 宁樱虽然没有数时间,但是总感觉这段时间过得十分漫长。 直到洗手间的门重新打开,他好像顺便还洗了个脸,沾湿了几缕碎发,漫着潮红的精致脸庞,逐渐恢复了平日的白皙。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依然不太清醒。 宁樱也起了床,“你先别急着上床,吃了药再睡。” 她从医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又去客厅给他倒了温水。 江措很听话,无论有没有生病,他都很听话。 让他张嘴就张嘴,让他吞药就吞药。 宁樱喂他吃完退烧药,打算将他送回客房,男人忽然之间又抱住了她的腰,顺势往床上倒,“睡觉了。” 被子被他粗暴蒙上,江措用修长的腿捆住了她的身体。 月色也被粗暴关在被子外面,眼前陷落一片黑暗。 安静的深夜,悄悄夜色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宁樱枕着他的胳膊,头顶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她侧过脸,什么都看不见,好像碰到了他的下巴。 静默半晌,宁樱伸出手指,轻抚他的脸庞。 他应该睡着了。 他还发着烧。 他不会记得,也许可能还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双双蒙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宁樱仰起下巴,偷偷地吻了他一口。 江措的薄唇,冰冰凉凉。 唇齿相贴,依依不舍。 亲了他一下之后。 宁樱安心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眼睡觉。 少女浑然不觉,男人悄悄睁开了眼睛,眼尾含着盈盈的笑意,低头也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偷亲了她一口。 第二天,宁樱是被上班的闹钟吵醒。 她疲倦睁开双眸,按掉闹钟闷头还想继续睡上五分钟,困意挣扎不过理性,早起对她来说是件困难的事情。 宁樱摸到手机关掉闹钟,横在腰间的手臂,叫她逐渐清醒。 枕在身边的男人也渐渐掀开了眼皮,满眼还是慵懒困倦,睡了一觉后,高烧退了,不过感冒还没好。 “早。” 宁樱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他一样的淡定,她说:“你回你的房间去睡。” 刚睡醒的江措,神态极其的懒散。 没骨头似的靠着枕头,耷拉着眼皮,鼻腔里哼出几个闲适的腔调,潇洒随性。 “我怎么在你床上?” “你自己狗爬一样爬过来的。” 宁樱真的以为他是意识混乱,而不是装模作样的明知故问。 江措悠闲问道:“你怎么不把我赶出去?” 宁樱张嘴。 江措又问:“ 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这句话。 戳中了她一半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宁樱反驳他底气都略显不足,她说:“出于人道主义,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赶走一个高烧不退的人。” 江措很有礼貌:“谢谢。” 他扫了眼她身上的睡衣,又懒洋洋挪开了眼睛没多看:“昨天你偷亲我了吗?” 宁樱被踩中做贼心虚的尾巴,心脏猛然提到嗓子眼,她强装无事,当着他的面撒谎:“没有。” 这两个字分量不太够,她紧跟着说:“我还没说你亲我了呢。” 江措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唇角微勾:“是啊,我亲你了。” 他看着她:“那你呢?真的没有对我行不轨之事?” 她摇头,顺便问:“你是不是做春梦了?” 倒打一耙这招还是宁樱从江措身上学来的,她天真的以为昨天晚上的记忆,他这个高烧病人是不清醒的。 她说:“自己做了春梦就不要泼脏水到我身上。” 江措作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好像是认栽了。眼睛弯弯的笑,眉梢都跟着一起笑,他说:“行啊,就当我发春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 江措盯着她的眼睛,眼尾含着随性诱人的浅笑,他加重了语气,缓慢重复了一遍那几个字:“是、我、发、春、了。” 宁樱就听清了发春两个字。 又重又清晰。 说谎 第61节 江措似笑非笑的,宁樱感觉被他看出了点什么,她先败下阵来,起床去洗手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脸上的热气还降不下去。 宁樱通过心底的默念给自己洗脑: 他昨晚病糊涂了。 后来也睡着了。 肯定是在故意诈她,臭不要脸的诈她。 不用惊慌,不用害怕。 宁樱换好衣服,洗脸刷牙,早餐都没吃就去上班了。 江措也跟着起了床,虽然是个病号,也得去公司。 不过昨晚吃了退烧药,身体倒是舒服多了。 公司的人,对江总是又敬又怕的。 顶头上司是个帅哥,看着好脾气的帅哥,但还真不是说点好话就能糊弄过关的蠢蛋草包。其实还挺难应付。 不过老板这些天,心情看着不错,如沐春风。 能让一个男人心情变好的事情无非只有两样。 事业和爱情。 公司这两年发展势头很猛。 新公司里的佼佼者。 在一众同品类中杀出重围,近来口碑和客户源都不错。 那就只能是——爱情。 有钱有颜有能力的大帅哥,肯定不愁没人追。 从这家公司还是一间小小的工作室时,排着队来堵老板的人就不要太多。前台每天都要送走不少的千金大小姐。 江总是公认不解风情的老铁树了。 不管谁来追,回绝的都很敷衍,通用的模板—— 【我是死渣男。】 私底下,公司的人都称江总是万年不开花的铁树。 现在--------------銥誮,这棵铁树好像要开花了。 月底例行的会议,江措咳嗽了几声,同事提醒他身体要紧,有病就得去医院看。 江措春风得意道:“吃过了,她喂我吃的药。” 显摆又炫耀,身后有尾巴早就甩了起来。 这个她,大家默认是江措的女朋友。 立马,江总有女朋友的事情就传遍了公司大大小小的工作群。 江措人缘好的离谱,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 连江措的父亲都打来电话询问这件事,并且委婉表示如果觉得合适可以带回家看看。 江措给他父亲的备注是:【a爸。】 简单粗暴便捷的方式在通讯录里手动置顶,没有其他原因,年少轻狂时在学校里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需要他父亲来处理。 这样比较快能联系到他的父亲。 消息传到顾舰明的耳里,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江措如果真的把人追到手,绝对是会发上十几条朋友圈显摆,至今他的朋友圈还毫无动静。 顾舰明对传谣言的人说:“你们都该去下个反诈骗app,整天被江措耍得团团转。” 这段感情,手里的那根线不在江措手里,而是在于宁樱。 顾舰明还记得,江措和宁樱高中那段,藏得很好。 几乎没人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有猫腻。 江措也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只是那几天心情格外的好。 分班之前,他和宁樱是同桌。 下半学期,他和宁樱就成了前后桌。 上下课几乎没有交流,表面上看就是两个不熟悉的人。 顾舰明到现在也说不清楚当时微妙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哪怕可能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说上半句话,也不对劲。 周五放学,江措扔下他们翘课跑了。 顾舰明等放学之后跟了出去,看见江措被一个外校的女孩拦在学校大门口。 江措没剩几分耐心,蹙着眉头。 那个女孩一定要将包装好的礼物塞给他,江措不要。 纠纠缠缠,拉拉扯扯。 顾舰明脑子一热,“江措,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宁樱。” 江措当时表现很正常,若无其事,很淡定。 等到晚上,顾舰明收到他发来的微信,江措的态度好的不得了—— 【别告诉宁樱。】 【老子他妈的求你。】 第三十五章 : 顾舰明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直觉催生的冲动,让他对着江措高声喊出那句话,他没想到, 自己一诈就诈成功了。 表面上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已经偷偷摸摸好上。 他们掩饰隐蔽, 至少没有人会想得到宁樱这样腼腆内向的乖乖女会被江措骗到了手。 顾舰明只会艹的一声, 傻不愣登的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江措当然不可能把细节告诉他,少年扯了扯嘴角,淡淡的威慑他:“反正你别告诉宁樱,也别说你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顾舰明很不解,“为啥啊?” 江措抿了抿嘴角, “她得甩了我。” 顾舰明还在惊叹江措的动作是真的快,不过之前身边的人或多或少看出他对宁樱有点不一样。 回归现实。 顾舰明看着群里面乱七八糟的消息, 嗤的笑了声: 【你真求和好成功了?@江措哥哥】 几分钟后,江措在群里冒泡, 发出的字眼都透着他与他本人一样的得意洋洋:【我自封的宁樱男朋友。】 顾舰明:【……】 再一抬眸,江措已经把他在群里的备注从『江措哥哥』改成了『宁樱男朋友』。 顾舰明:【自我洗脑做的不错。】 久不出现的时闻野抽空把自己在群里的昵称改成了『宁樱』,顺便大逆不道发表辣评: ——【老公?】 ——【老公, 给你老婆买个包。】 江措扯了下嘴角, 冷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 时闻野就被踢出了群聊。 江措的感冒症状还没好全, 早上吃了药,快到下班还是咳嗽,后脑勺也有点沉。 他中午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了一觉, 睡醒后脑子好像更疼了。 鼻塞咳嗽, 脸颊泛红。 江措给自己灌了两杯热水就没有再管, 他坐在办公桌前, 手机百无聊赖在指尖打转,过了一会儿,看似波澜不惊的给宁樱发了微信: 【我头好痛。】 宁樱今天很忙,从九点钟到单位就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处理完各方的消息后,还有广告报价的报表单需要更新。 集团旗下有几百个公众号,每个公众号的广告报价都需要不同的报表单。她做了一整天的报表,眼花缭乱。 等做完这项工作,抬头看向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金光璀璨,火烧绵云。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放松了一会儿,她的眼神有点空。 宁樱很喜欢春夏。 如果说最喜欢的季节。 那一定是夏天。 夏天的风,刺眼热烈的阳光,独特的气息。 便是连风和阳光,闻起来的味道都和别的季节是不同的。 苔青市今年的夏天已经快要离开了。 空气里浓郁的盛夏气息也渐渐的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伤感。 看够了窗外的风景,宁樱在空下来看一眼手机,微信里有许多没处理的未回复消息。 江措给她发了几条,最早一条是两个半小时之前发的。 说谎 第62节 ——【我头好痛。】 宁樱咬唇,有点担心:【你去医院看看。】 江措有个不好的习惯,生病了不喜欢吃药,以前重感冒也不吃药,偏偏要用身体素质扛过去。 他生病的时候很难缠。 像一只大型粘人动物,腻腻歪歪。 体育课上借口自己生病留在教室里,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也留在教室。 头顶的老式风扇,转速飞快,送来宜人的凉风。 静谧的教室,少年懒洋洋站起来去关掉了风扇,扇叶转动时发出的涩声跟着停了下来,他还顺手把后门上了锁。 宁樱胆子很小,她的掌心冒汗,脸颊红的像是熟透了香桃,她支支吾吾的说:“我要去跑步了。” 少年的手掌有惊人的力道,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走,漆黑漂亮的眼睛存着层湿漉漉的雾色,让他看起来不仅可怜还更加秀色可餐。 他闷着声委屈地说:“我都生病了。” 宁樱扭过脸,安安静静的,太阳将她的皮肤晒得很白,只有耳朵尖是红红的,她有点生气:“谁让你不吃药。” 少年耍赖,“你亲亲我就好了。” 宁樱不高兴的说:“我才不要亲你。” 她站起来就想要跑,被他拽回了身体,她半跌在他的怀里,心跳怦然加快,惊慌仓促中对上少年漂亮的眼眸,却被他眼底陌生的占有欲吓得心尖发颤。 下一刻。 嚣张肆意的他就侵占了她的唇舌,暧昧的水声潺潺。 他们在无人的教室里接吻。 她被他滚烫的气息浇灌的脑袋发晕,差点从他身上掉下去,少年低声哑笑,结实有力的长臂轻松捞着她的腰肢,让她和他贴的更加紧密。 她的唇瓣被亲的又红又肿,身上穿着的校服和裙摆都有点皱巴巴的,江措贴心帮她整理好衣服,看着她透红的脸,还有红肿的唇,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下课铃声响起之前,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同桌一口气干光半瓶冰水,目光忽然停在她身上,“咦,宁樱,刚才体育课好像没看见你啊,你跑去哪里偷懒啦?” 宁樱撒谎:“我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同桌信以为真,“哦。” 几秒种后,同桌又有点奇怪的说:“你的嘴巴好红,还有点肿。” 宁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硬着头皮继续扯谎:“过敏了。” “要不要吃点过敏药?” “不用。” 那次之后,第二天她就被江措传染感冒了。 江措这才肯乖乖的吃药。 一声响铃,把宁樱从回忆里拽出来。 江措又回复了她:【一个人去医院还怪可怜的。】 宁樱当下有点犹豫,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感觉江措已经好多了,想了想,她回复:【那你去药店买点药?】 江措:【我柔弱不能自理。】 她记得他身体素质挺好的,体力也不错。 况且,体能素质差的人应该也过不了国科大的体检。大学四年,更是没少锻炼。 宁樱迟了几分钟没有回他,等她再瞄了眼消息。 江措:【我会不会死?】 江措:【我快死了。】 宁樱忍不住笑了,【下班我给你买药。】 回完这条消息,宁樱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她抬起头,看见了余筝。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没什么。” 余筝眼神揶揄,“你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说完这个,她立刻和宁樱说起了正事,“发行部的老大今晚请我们组吃饭。” 宁樱觉得好奇:“发行部的老大,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余筝发现她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单位大楼的八卦半点都不感兴趣,“因为程姐啊。” 宁樱还是不太明白:“程姐又怎么了?” 余筝咧嘴直笑,有点傻气:“程姐和他们老大马上要结婚了。” 这件事,宁樱完全不知道。 她十分错愕,直到余筝拍了拍她的脑袋才回过神。 “你怎么呆住了?” “有点吃惊。” “哈哈哈,他们谈恋爱好多年了,程姐能答应他的求婚也是不容易。” 程矜是女强人,一心埋在事业上。 女人没有事业就不配拥有爱情,这是她的座右铭。 宁樱点点头,深表认同。 她一直都感觉程姐像个不婚不育的单身主义者。 看来程姐的未婚夫,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晚上临时有聚餐,宁樱想了想,还是给江措报备了一声,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回家,已经在美团上帮他买了感冒药和止痛药。 如非必要,可以先不要吃止痛药。 两个部门的主力组,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号人。 聚餐定在一家格调颇高的西餐厅。 说巧不巧,坐在宁樱对面的是正在追求她的沈书淮,他今天穿的比较正式,西装衬衫,打了领带,文质彬彬的。他拿掉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气质斯文儒雅。 程矜开了几瓶红酒。 宁樱喝了小半杯,沈书淮因为要开车就没有喝酒。 沈书淮对她确实很有好感,不过这些日子的示好貌似效果很一般,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其他的话题可聊。 沈书淮买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餐厅里的灯光暧昧朦胧,他暗暗将门票拿了出来,推倒她的面前:“不知道这个周末你有没有空,想请你听一场音乐会。” 宁樱想了想,“不好意思,周末有点事情。” 沈书淮有点遗憾,但依然很好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宁樱低头喝水遮掩尴尬:“好。” 过了一会儿。 宁樱站起来,想要去一趟洗手间。 沈书淮刚巧也要去上厕所,而且也有话想对她说,便和她一起去找洗手间。 餐厅外的走廊灯光明亮。 长廊右侧是透明的玻璃落地窗,五十四层的高楼几乎能将整座城市的夜景看个清楚。 宁樱还洗了个脸,她皮肤底子好,平时上班也不需要化妆。 凉水浸透皮肤,蒸发了浅浅的酒意。 宁樱走出去,发现沈书淮站在门口,好像特意在等她。 她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沈书淮抿唇:“宁樱,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怕说的太迟就晚了。” 宁樱手指紧了紧,下一个瞬间,她听见沈书淮用舒缓平稳的语气对她说:“我对你有好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成为你的男朋友。” 沈书淮实在不太会花言巧语,哪怕是告白听起来也很生硬。 宁樱反倒松了口气,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书淮低头苦笑了声,“还是迟了啊。” 他心里不好受,强颜欢笑,“其实我猜到了。” 只是还是不死心,毕竟是他第一个如此喜欢一个人,迈过轻微社恐的门槛,鼓足勇气表白。 沈书淮不想她因为自己的告白而觉得尴尬,他努力营造若无其事的气氛,“我们回去吧。” 和贸大厦是苔青市最高层的建筑,里面不仅有西餐厅,还有酒店。 时闻野没想到自己出来上个洗手间也能在走廊看见熟人,他似笑非笑看着走远的两个人,男人斯文俊朗,女人漂亮温柔,外表和气质都很登对。 时闻野懒懒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没有急着发。 他先联系了江措:【把我拉回群里。】 江措装死,当做没看见。 时闻野:【行。】 江措盯着他发的这个很装逼的字,嗤笑了声,行什么行,老禽兽。 时闻野笑了笑,打开玻璃窗,站在窗边吹了会儿晚风。 衬衫衣领的酒气,渐渐随风散去。 男人低头,侧脸慵懒,垂眸漫不经心发了条朋友圈: 说谎 第63节 ——【偶遇一对小情侣。】 江措十分钟后才看见他发的朋友圈,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背影是谁,他立马给时闻野打去电话。 对方挂了。 连挂了五个后终于不再继续摆架子。 接通电话后明知故问:“江措哥哥,什么事?” 江措冷“呵”了声,难得见他火气这么旺盛:“你他妈的煞笔吧。” 时闻野:“?” 江措压着眉眼极冷的情绪,“你在哪儿看见她的?” 时闻野慢悠悠的:“淮海路38号京贸大厦五十四层,好像在希尔顿酒店门口。” 他格外加重了酒店两个字。 江措直接挂断电话,拿好车钥匙下楼。 * 程矜喝的有点醉,反而是宁樱和余筝没怎么喝。 程矜的未婚夫没有喝酒,执意要送她们几个回去,宁樱和余筝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忙说不用。 余筝拉出沈书淮当挡箭牌:“他没喝酒,刚好送我们一程。” 宁樱跟着点点头:“对。” 先送走程矜和她的未婚夫,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宁樱低头,说:“我打车就好。” 余筝不放心她,现在时间太晚了。坐网约车回家不是绝对安全,近期打车遇害的消息层出不穷,她说:“还是让沈书淮送你。” 宁樱垂眼:“真的不用。” 夜里风大,市区依然繁华。 宁樱感觉刚回绝了别人的好意就搭乘他的顺风车,有点不好,她也不想总是麻烦别人,“我已经叫了车。” 就是需要排队。 在她之前还有十几个人,不算太多。 预计时间十分钟。 沈书淮说:“我陪你们一起等吧。” 把人送到车里才能放心。 市里连着几天降温,沈书淮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头,“别感冒了。” 她今天穿的不多,雪纺衬衫,包臀黑裙,长发柔顺枕在胸前,她的皮肤很白,站在人群里就很晃眼。漂亮娇艳,很容易惹人注目。 宁樱正准备将外套还给他。 熟悉的黑车停在几个人面前,江措下了车,看了眼她一眼,扯过她肩上的西装外套还给了沈书淮,“谢了。” 宁樱惊诧,都不清楚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被江措扯过手腕扔进了车里。 副驾驶的车门上了锁。 江措紧跟着也上了车,她的反应还很迟钝,“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跑了呀。” 宁樱感觉江措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 淡淡的,沉默寡言。 唇角抿成冷冷的直线。 一路上。 江措都没吭一个字。 宁樱问:“你生气了?” 江措掀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好像他的眉眼看起来更冷了几分。 “有点。”江措似乎在忍耐他的情绪,克制着火气,“算了。” 那张照片。 还真的登对。 回到家里,他还是一言不发。 江措脾气真的很好,宁樱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发脾气,今晚他貌似很忍耐。 可能是不喜欢她和沈书淮一起吃饭? 但是饭桌上也有别人啊。 宁樱犹豫片刻,还是同他解释:“两个部门一起聚餐,总共十几个人。” 江措的兴致好像还是不高,淡淡嗯了声。 宁樱看着他面无表情换好拖鞋,她跟在他身后:“我又不喜欢他,他今天和我告白,说对我……” 话到一半。 男人忽然转身,好看精致的脸上没什么神情,他往前走了两步,宁樱退到玄关后的墙壁。 她抬眸刚好看清他眼中的低沉不悦。 江措淡淡问:“对你什么?” 僵硬的又冷冰冰的语气。 俊俏的眉间像挫了一团烈火,下颌紧绷,唇瓣抿直, 他好像气的不轻。 宁樱想到今晚沈书淮说的一句话,有些话说的太迟就真的晚了。 四目相对,无声无息。 被光束照得如玉白皙细腻的脸庞,没有表情。 江措张嘴,刚说了一个字—— 谁也没有预料到。 宁樱盯着他的眼睛,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以吻封缄。 江措像是被亲懵了,在她松开他的时候,下意识爆了粗口:“艹……” 他的脸红扑扑,下意识搂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扯,气息不平,狠话没有说出来,顾不上生气更忘了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说:“离我远点。” 感冒会传染给她。 第三十六章 :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 江措解释:“我感冒了。” 宁樱的腰被他勒得有点痛,她对上他的眼睛:“那你先松开我。” 江措拇指蜷缩两下,几秒钟后, 慢慢松开了手。 宁樱好像猜到他为什么生气,是吃醋了? 静默半晌, 她决定把刚才没有说的话说完整, “沈书淮说喜欢我,问我能不能当他的女朋友。” 江措垂着眼皮,情绪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他保持着冷淡的静默,唇角已经不知不觉抿成了直线,弧度僵硬。 他很冷漠。 是宁樱很少在他身上看见的那种冷漠, 周围的气压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上次看见他这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有些记忆宁樱都开始模糊, 就记得江措那天晚上真的很生气。 似乎是学校门口开始出现一些霸凌现象,那个时候已经他们已经是高三, 在不同的班级,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也不一样。 宁樱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索要钱财的流氓,她性格软弱, 面对纹身染发的社会青年, 吓得只想快些离开。 和其他人一样, 她也交了钱。 这件事, 宁樱没有告诉江措。 持续了两周,宁樱忍耐到了尽头,那天晚上鼓足勇气说自己没有钱了。 下一刻, 她就被恶狠狠推倒在地, 书包里的卷子也被撕了个粉碎。 宁樱跌倒的时候, 掌心剐蹭凹凸不平的地面, 皮肉翻覆,又疼又辣。她忍着刺痛,“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那些人也是欺软怕硬的,听见她说要报警就跑了。 宁樱到家用碘伏擦了擦伤口,睡觉之前看了眼手机,江措给她发了消息:【怎么又不等我?】 宁樱随口搪塞:【太晚了。】 掌心还有轻微的刺痛。 片刻,江措又发过来:【时闻野说今晚看见你了。】 宁樱咬了咬唇,【我没事。】 他问:【被人欺负了那么久都不告诉我,是吗?】 她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说谎 第64节 而且她感觉告诉江措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和江措的关系。 能够悄悄的谈一场恋爱。 已经是她做过很叛逆的事情。 宁樱不敢担任何会被父母发现的风险,她说尽了好话哄他,但是一向好哄的江措还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冷静冷静。】 宁樱回神,“我没答应他。” 江措的声音很淡:“嗯。” 可能是喝了点酒,宁樱已经不想再等下去,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措睫毛动了动,悄声无息咽了咽喉咙。 宁樱想到这些年自己的退缩。 反反复复的拉扯。 各种自我假设后产生的畏惧。 他会不会不爱我了? 他会不会有了新的女朋友? 他和她能熬过漫长的异地恋吗? 等等。 这一刻,宁樱什么都不想再假设。 就算以后,可能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就算轰轰烈烈的爱情会缓慢被消磨。 可是此时此刻,就是现在。 她是爱着他的。 “我不确定我喜欢的人,现在还喜不喜欢我,我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安静良久,宁樱的心情都有点忐忑。 江措漆黑漂亮的眼瞳里含着深意,声音低沉:“你没耍我吧?” 他定定看着她,抿了抿唇,“宁樱,你别拿这种事情来耍我。” 她松了口气,“没有。” 她其实也很紧张,攥紧的掌心冒着细汗,故作淡定:“要再谈一场恋爱试试吗?” 江措神情不变,凸起的喉结无声上下滑动两圈,他的手指又硬又僵,指腹用力贴着她的腰。 忽然之间,宁樱的视线里天旋地转,她被重重按倒在沙发里,摔在柔软的沙发上并不会觉得疼,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严丝合缝贴近的身体几乎没有距离。 彼此的温度都是滚烫的。 江措在亲吻她之前,猩红的眼睛盯着她漆黑的瞳仁,用凶恶的语气附在她耳边咬字:“敢耍我你就完了。” 带着薄茧的指腹抵在她娇嫩的下巴,男人霸道含弄她的柔唇,啧啧的暧昧水声。 少女乌发凌乱,脸颊微红。 她的双手被粗暴扣在后腰,到今天宁樱好像才体会到和他之间的力气悬殊。 江措有点失控,手指顺着衣服下摆往里摸,微凉的温度顺着她后背的脊骨,停留在少女胸衣的排扣。 她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呜咽着说不行。 江措渐渐冷静,缓慢从她的后背抽出手来,轻抚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薄背,“不动你,别怕我。” 宁樱红着脸爬坐起身,身上的雪纺衬衫已经皱的不成样子,宽松凌乱,领口微开,雪白的锁骨明显。 她的脸粉扑扑的,慌里慌张整理衣服,轻声细语:“我不怕你。” 宁樱的眼睛亮晶晶的,微弯的眼眸漂亮似月亮,她被江措顺手搂进怀里,几乎是半坐在他腿上,呼吸逐渐平复。 江措声音嘶哑:“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些了?” 他本来想问,怎么突然又喜欢他了? 忍了忍,没问。 宁樱说:“我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 她不想再错过他。 哪怕没有偶然的重逢,也会有刻意的偶遇。 宁樱想到卧室抽屉里的那些火车票,那封没有寄给她的遗书,还有那些差点就不为人知的语音留言。 她仰着脸,眼睛水润,她有点忐忑的问:“你还喜欢我吗?” 江措的眼瞳认真盯着她,他一字一句的说:“只有你,一直都没有别人。” 怎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看。 江措还记得高一刚开学,那天的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风也温柔。他晃悠悠走进教室,懒洋洋抬眸散漫的眼神朝后排的空位看了过去,他的同桌比他先到教室,乌黑松软的长发扎成简单可爱的小丸子,脖颈纤细雪白,静静坐在阳光里,温柔的对她前桌的同学笑了笑。 少年顿住脚步,胸腔里心跳剧烈。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将书包扔在桌上,漫不经心坐了下来。 班主任是他舅舅的同事,开学前就打过招呼尽可能把他安排在靠前的位置。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对他招了招手:“江措,你坐靠窗的第四排吧。” 少年淡然道:“不用了。” 班主任面露惊诧,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同学都不太想坐在后排。上午和他说起换座位的事情,也没有见他反对。 不过半天,就改了主意。 少年一本正经:“这里采光好。” 十六岁的心动,只需要一瞬间。 那个晚夏,明媚骄阳里的温柔一笑,像是拨动少年心跳怦然的琴弦。 从此之后,他的世界再也容不下别人。 哪怕已经过去很多年,哪怕失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夏天。 十六岁喜欢的人,二十三岁,依然会为她动心无数次。 “之前你打电话问我,大学这四年有没有联系过你。”江措将她往怀里扯的更紧了几分,眼眸微垂,嗓音平淡,“我去找过你。” 停顿几秒,他说:“很多次。” 都是无果。 哪怕知道她在哪座城市,哪所学校,想要找到一个人,都很困难。 师范大学是新建的校区,四个大门。 几十栋教学楼,六个宿舍区。 江措甚至连她学的什么专业都是在很久之后才艰难打听出来的,他那个时候还是…… 还是想试一试。 试着挽回她。 努力想要留住她。 可是太难了啊。 每次江措坐火车赶到锦川市,匆匆赶到她的校门口,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 校门口的保安尽职尽责,没有学生卡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放你进去。 大多数时候,江措只能够坐在校门外的台阶上,看一眼,再看一眼。 他打不通她的电话。 即便拨通她的电话号码也一直都是无法接听。 “但是,我找不到你。” “打不通你的电话,让别人给你发微信也没有回复。” “我总感觉我接到过你发来的短信,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可是等我看见那条消息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手机被辅导员没收,还给我的时候已经迟了。” 江措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眉眼轻松柔和,只余淡淡的挫败和遗憾,他问她:“你知道从锦川坐火车到苔青,一共有多少个站台吗?” 二十五个。 他坐火车无聊的时候,就一个个数过去,返程时又一个个数回来。 江措帮她理了理碎发,正要告诉她答案。 宁樱偏了下头,先他一步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二十五个。” 江措指尖一顿。 宁樱咽了下喉咙,方才的紧张忐忑已经不见,她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在江措面前说起这些事: “十五个小时。” “我数过。” 宁樱以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把她偷偷摸摸去国科大找他的事情告诉他,明明当年是她对他弃之如履,没有资格故作深情。 江措垂眼,声音有点涩:“来找我?” “嗯。”她说:“那个时候我只想,偷偷地、远远地看你一眼就好。” 第三十七章 : 那时, 宁樱的手机号已经用不了,微信账号也无法登录。 她能用的只有一个以前不常登录的q q号,列表里总共也没有几个人, 她记得江措的账号,那串数字很好背。 说谎 第65节 宁樱的内心挣扎过很多次, 某天傍晚, 从食堂里出来,低头看着手机,咬咬牙添加了对方为好友。 回宿舍的路上,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消息。 那几天都心不在焉。 等到周末。 宁樱清早刚睡醒,看见手机里的新提醒——【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添加申请。】 她有点失落, 但也没有很意外。 一个陌生账号,他确实不会草率的通过。 宁樱那个时候只是侥幸的想看看他的空间里, 会不会有他的照片。 她捏着手机在发呆,等到室友催她起床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 宁樱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买好了去苔青市的火车票。 ——【购买成功。】 订单号随后发送到了她的手机上。 思念一旦成瘾,那些疯狂的念头就像藤蔓一样飞快的成长。 她起床,匆匆洗漱, 匆匆拿上包, 换好鞋子跑着出门, “我出去一趟, 今晚不会宿舍了。” 彼时已经是十月,昼夜气温有点凉。 绿皮火车的车厢里,冷得让人有点睡不着觉。 宁樱确实睡不着, 她的目光有点茫然看向窗外的夜景, 漆黑黑的, 什么都看不清楚。 早上十点多到站。 下火车前, 她匆忙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漂亮一些。 从火车站打车到国科大要六十块钱,坐公交需要等半个小时。 宁樱最终选择花十块钱拼了一辆面包黑车,等到了目的地,她好像变得更茫然,她知道自己进不去。 但是那一天,那个被阳光洒满的十月。 宁樱在校门外的巷子里漫无目的乱转,偏偏就那么幸运的、遥遥的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好像也刚从学校里出来,身上穿着件短袖衬衫,双手插兜,身姿散漫,脸上没什么表情,偶尔偏过头冷冷淡淡应一声同伴的话。 他站在黄昏时分的人群里,孤独、耀眼。 宁樱眼眶酸了酸,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很遥远的距离,不会被他发现。 她看见他买了瓶水,懒洋洋拎着水瓶,好像有点不耐烦,侧过脸催促他的同伴。 少年似乎对巷子里的热闹半点都不感兴趣,买完水就打算回学校,漫不经心从西装裤兜里摸出校园卡,经过安检,进了大门。 这是宁樱那四年来,唯一一次看见他的身影。 幸运之神也只眷顾了她这一次。 宁樱偷偷拍了一张他的侧脸,因为是偷拍,她的手有点抖,时机却正好,他刚好偏过脸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清透的光线正好落在他雪白的脸,眼瞳漆黑沉寂,长睫落下片片阴影,鼻梁挺拔,抿直的唇瓣洇湿泛红,好看的过分亮眼。 照片有点模糊,也不妨碍宁樱把这张照片小心翼翼保存下来。 至今都还在她的手机相册里。 单独分类的一张照片。 江措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自然而然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扯了扯,低头垂眸去亲她。 压抑许久的浓浓爱意,犹如被点燃般重新烧了起来,难以克制。 宁樱仰着脸乖乖让他亲,他的手掌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过了很久,好像还意犹未尽。 宁樱被亲得泪潸潸的,埋在他怀里不想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的缘故,趴在他的肩头竟然睡着了。 江措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抽出手机偷拍了张她睡着的照片。 他故作淡定发到群里,罕见的一句屁话都没有说。 几分钟后,周执先被他这张平地惊雷炸了出来。 【???】 【卧槽】 时闻野冷酷打字:【你从哪儿偷的图?】 顾舰明:【+1】 江措搂着她的腰,打字不急不缓,他想了想,还是把原来想说的话给删了,【朋友圈偷的。】 顾舰明说:【亏我还以为你们俩和好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废物。】 时闻野:【废物东西。】 江措:【睡觉了。】 顾舰明扫了眼时间,忍不住发语音:“才八点你睡得着?” 江措勾唇笑了笑:【家里的小猫咪太粘人了,非要我抱着睡觉才行。】 顾舰明不记得江措什么时候养猫了,他受不了江措这种恶心的狗样子。 * 宁樱感觉和好之后的日子,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江措每天依然会接送她上下班,有时候他闲着不用上班,中午还会拎着小饭盒去单位给她送饭。 宁樱谈恋爱了这件事,在单位里已经不是秘密。 部门里原本蠢蠢欲动的单身男士也就知难而退。 余筝很好奇他们复合的细节,“谁先开的口啊?” 宁樱说:“是我。” 余筝有点吃惊:“我不是说你不矜持,但是我感觉他那么喜欢你,居然能一直憋着不开口!” 宁樱想了想,满眼期待看着余筝问:“他真的很喜欢我吗?” 余筝差点要翻白眼,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现在问题的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竟然没有主动。” 宁樱莞尔:“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的。” 余筝坐回工位:“那我和你不一样,我就喜欢端着哈哈哈哈。” 宁樱认真思考半晌,“可能是因为我被他追过一次,感觉这次我来追他也挺好的。” 余筝上班摸鱼时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你说的是高中吗?那个时候他怎么追你的?” 余筝已经开始脑补高中校园文里的情节。 “拿着喇叭在楼下对你当众告白?还是把你按在墙上亲?又或者是偷偷给你塞情书,拿好吃的引诱你?” 宁樱脸红了红,“都不是。” 余筝意味深长:“你不会没有拒绝过他吧?” 宁樱低下通红的脸:“没有。” 他问她要不要。 她说要。 “……” 余筝觉得她也太好骗了啊!这种大美女哪怕是在高中也该是不缺人追的校花,她如果长了这样一张脸,绝对要先吊胃口。 “今晚是不是不能约你一起吃饭了?” “今晚不行,明天可以。” “你们今晚就要去约会吗?!” 宁樱只是笑,也没说话。 江措说今晚周执请客吃饭,好好像是一家比较贵的餐厅。 和她重新在一起的消息,江措还瞒着他们,故意没有告诉他们。 宁樱下班之前,程矜忽然叫她帮忙把客户的邮件给发了,为此耽搁了几分钟。 发完邮件,宁樱跑下楼,江措的车果然已经停在集团门口。 宁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带着几分抱歉:“你等多久啦?” 江措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搭在方向盘,拇指又白又瘦,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没多久。” 他轻描淡写补充:“几分钟而已。” 宁樱心里的愧疚这才好了一点,她看着江措弯腰帮她系好安全带,“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吗?” “嗯。”江措顺手把在路上买的牛奶递给她,“吃完饭再去唱k。” 宁樱许久没有去过ktv,竟然有点期待,她点点头:“好。” 手里的牛奶,是一瓶小旺仔。 插好了吸管,她抿唇尝了一口,忍不住全部都喝光了。 车里有个小的垃圾桶,宁樱将空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侧过脸抬起乌黑的眼眸,偷偷看他。 脸很白,鼻梁很挺,唇色像是抹了浆果的颜色,侧脸俊俏精致,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人。 江措很难忽略她的视线,微抬眉梢,“后排还有一箱牛奶,想喝自己先拿。” 宁樱说:“我不渴了。” 江措抿唇:“你盯得我心里发慌。” 宁樱笑了笑:“我只是忽然觉得你有句话没说错。” “什么话?” “你是如此秀色可餐。” 很好看。 说谎 第66节 神情专注的做一件事时,就更好看了。是那么夺目的耀眼。 江措表面从容,可是耳朵已经悄然发红滚烫,他的唇角轻轻翘了起来,故作平和冷淡,“你说话我还挺爱听的。” 宁樱害羞的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眼睛眯得都快要看不见了,身体往后仰了仰,十分可爱。 十几分钟后,江措把车停在餐厅门口。 挂空挡、熄火。 他低头垂眼解开安全带的时候,熟悉的气息朝他靠近,带着淡淡的铃兰淡香。 江措抬头,猝不及防被人捧住了脸,少女柔软的指腹贴着他的皮肤,快速的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江措哥哥,辛苦啦。” 宁樱偷袭亲完他就跑,下车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江措扯过她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仗着身高优势低头看她,“再叫一遍。” 宁樱装傻,“什么?” 江措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清楚。” 宁樱摇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的脸也有点红,倒是不后悔刚才冲动,她只是有些害羞。 江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深深看了她几眼,没有逼得很紧。 进店之后,宁樱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别让他们看出来了。” 江措心想只要他们不瞎,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出来,但是也说不准他们就是有眼无珠。 江措踩着慢悠悠的脚步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包间。 宁樱在走廊还碰见了在刚抽完烟的时闻野,指尖轻弹,从容摁灭了烟火,脸色淡淡,瞧着随和,眉眼淬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漠。 晚饭吃的是杭帮菜,倒是合了宁樱的口味。 她埋头吃饭,肚子饱得有点撑了才放下筷子。 她和江措隔了几个位置,饭桌上没有交流,表面上看好像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吃完晚饭,直接就去楼上的ktv。 整栋楼都是时家的产业,不需要提前预定。 江措和宁樱走在人群后面,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江措悄悄的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掌心贴着温热。 等进了包厢,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顾舰明有意撮合这对旧情人,主动安排位置,指了指靠近角落的沙发椅,“你们俩不介意坐一块吧?这包厢有点小,只好委屈你们。” 江措插着兜,装出无所谓的表情。 宁樱不太会演戏,神情有点僵硬:“我不介意。” 包厢里关了灯,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顾舰明叫江措唱歌,被他无情拒绝,“今天没兴趣。” 顾舰明只好一人独唱。 但周执表达强烈的不满,时闻野转身就要走。 都不想听他唱。 江措嗤了声,“让他唱啊,他可是好声音落选选手。” “滚。” 顾舰明可能是备受打击,放下话筒,开始和他们玩起了牌。 宁樱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偷偷地往江措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又重新交缠到了一起,隐匿在角落里的位置,也不被光线照顾。 如果不是靠的很近,几乎没人看得清他们在做什么。 江措霸道占有着她的腰肢,垂眼看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的喉咙动了动,哑着嗓子问:“要亲吗?” 宁樱的脸红了。 江措低头偏过脸,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呼吸湿热,声音低沉沙哑:“要吗?” 宁樱没有抵抗住他刻意的引诱,红着脸点了点头。 江措似乎低低笑了声,从胸腔里发出的震颤,他扣紧她的五指抵在身后的沙发,身躯朝她倾压,轻而易举俘获了她的唇瓣。 男人清冷的眉眼,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浓郁的□□。 她的气息被侵吞,身体也被掌控在他怀中。 其他人打牌的声音就在耳朵,近在咫尺。 只要有人察觉到不对,转身靠近往前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他们在这里偷情、亲吻。 江措没有做的很过分,见好就收。 宁樱的呼吸有点喘,脸上潮红,眼尾也存着几分荡漾。 忽然间,头顶的吊灯亮了起来。 顾舰明嫌壁灯太暗,又没人是真的来唱歌的,就打开了灯光。 他的余光往角落的沙发椅瞥了眼,江措懒懒靠着沙发,唇瓣红的有点发亮,眉心一派餍足。 乍一看他妈的像极了事后,还贼他妈的勾人。 顾舰明蹙眉:“你嘴怎么红红的?” 江措勾唇,笑的春风得意,他淡淡地说:“吃了蜜。” 顾舰明没忍住又看了眼宁樱,少女低着头,铺开的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什么都看不见。 他眯起眼睛,总感觉这两人不对劲,又找不到证据。 顾舰明瞥了眼江措,“打牌吗?” 江措没兴趣,“我喝酒。” “就你这点破酒量,埋汰谁呢?” “自娱自乐不行吗?” “行。” “喝完我还去蹦迪呢。” “……” “苔青一枝花,明白吗?” 顾舰明懒得听他吹牛逼,继续回归战局,再牌桌上厮杀。 不过他们玩牌也没有玩很久,逐渐丧失了兴趣。 临近深夜,酒局本来该散了。 不知道谁忽然起来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之前新闻频道大肆播放过这个消息。 “不然看完流星雨再回去?” “可以啊,我没意见。” “艹,你们这么迷信?” “这里最迷信的是江措ok?” 江措懒洋洋站起来,并没有否认他说的这句话。 宁樱抬眼朝他看去,她记得江措不太相信这些的,对着流星许愿一听就很傻。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江措看见寺庙就要进去拜拜,特别虔诚,我都以为是不是他做了什么缺德事情,求神拜佛比谁都积极。” 宁樱用眼神询问江措,顾舰明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措淡淡嗯了声。 宁樱抿唇轻笑:“你怎么比我还迷信?” 江措一时没有作声。 距离流星雨的光临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坐在广场的阶梯前,仰着脸看着布满星辰的夜空,凌晨晚风微凉,她穿着江措的外套,手指藏在袖子里,屈膝坐在台阶上,静静等着流星雨的来临。 她有点怀疑地问:“你说气象播报会不会不准?” 江措垂着眼,慵懒吐字:“不会。” 宁樱看着他脸上的懒散,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不会?” 江措低声淡道:“我见过。” 他也等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雨。 话音刚落,夜空逐渐闪耀,接二连三的流星划破天空,像一场浩荡的大雨般降临人间。 宁樱惊喜的跳了起来,抓着江措的手,激动道:“快许愿!” 她自己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流星划过晚夜许下最诚挚的愿望。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没忍住好奇心,看向身旁的男人,问:“你许的什么愿?” 江措握着她的手插在自己的兜里,眉眼弯弯看着她,淡淡的笑意在他的眼睛里融化,他没有说话。 宁樱差点忘记了,有些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她想起来顾舰明说江措之前也对着流星许过愿望,她润了润嗓子,生硬扯开话题:“我说的是你上次对流星许了什么愿?实现了吗?” 已经过去那么久,说不定已经实现了。 江措眉头舒展,“实现了。” 几年前,江措的愿望很奢侈。 而刚刚,他的愿望依然很奢侈,还很贪心—— 我对着流星许下心愿,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说谎 第67节 第三十八章 : “你就不想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吗?”宁樱问他。 江措挑眉, 偏偏就能忍住不问她。 宁樱反而是按捺不住的那个人,偷偷给他泄密:“和你有关系,你不想听吗?” 江措揉揉她蓬松的头发, 顺势牵住他的手,臭屁的说:“无非就是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愿望罢了。” 眉梢都跟着他的话得意了起来。 灯下照着的漆黑眼珠映着熠熠细碎的流光。 宁樱笑了笑, 握紧了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是,你说的没错。” 江措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淡淡然的表情难得露出几分无措,他的唇角缓缓上扬, 偏过头低眸看向她:“答对不给点奖励?” 低沉清冷的气息就落在她的耳后,轻轻扫过这片细嫩的皮肤, 泛起微醺的灼红。 宁樱的脸颊逐渐发烫,用低低的声音害臊的说:“回家给你奖励。” 江措看着她脸上腾起的羞涩, 故意贴着她的耳朵,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回家才能给?” 宁樱红着脸不吱声。 江措得寸进尺,宽厚温热的手掌充斥占有欲的揽着她的腰, “少儿不宜?” 她气鼓鼓扔开他的手。 江措好像半点没生气, 慢悠悠重新搂着她的腰, “我都可以, 但是我也得做个心理准备。” 宁樱:“……” 路灯照着一条寂静的长路。 两人的倒影长长落在砖面。 凌晨夜风骤起,宁樱身上穿着江措的外套,他只穿了件款式最简单的白t恤, 肩上背着她的包, 悠闲自在。 江措似乎也不介意她不作声, 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 他说:“领导放心,弹药齐全,定不辱使命。” 宁樱气也不是特别气,笑也不是很想笑出声。她毫不留情掐了掐他的胳膊,“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江措故作茫然:“我哪句和黄沾边了?” 宁樱说不过他,“我不跟你讲。” 江措说:“我一般都是擦边。” 宁樱扭过脸,心不在焉看向夜色。 江措不依不饶的,盯着她的发红发烫的耳朵,“今晚真的不要试试吗?” “不试。” “我还真的挺强的。” “那也不试。” 江措耸了耸肩,表示了下自己的遗憾,“行,那就下次。” 两人散步走回家,穿过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拐个弯就到了和璟小区的门口。 忽然安静下来,宁樱反倒有点不习惯,被江措刚才的三言两语撩拨的心痒痒,憋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红着脸问:“挺强是多强?” 江措愣了几秒,唇角缓缓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认真想了想,正考虑着怎么回答她,紧接着听见她又问:“日日挺银枪,夜夜做新郎?” 几个字说完,宁樱脸上就像烧了起来,片刻间红透了。 就连江措也被怔住,静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极力忍耐下依然克制不住的沉闷笑声,逐渐从胸腔里爆发。 宁樱听见他低沉的笑声,脸颊烧得更烫。她跳起来试图捂住他的嘴,却被他按住了双手。 “你不要笑了。” 江措眉眼生动弯了起来,啧啧几声,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你还懂这个呢。”他稍微抬起下巴,笑着说:“那我以后夜夜让你做新娘?” 宁樱选择了闭嘴。 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又是怎么冲动说出那十个字, 现在宁樱恨不得把脸埋在土里冷静冷静,她就是次次被江措带进沟里的大傻瓜。 忽然间,宁樱又听见江措的声音。 淡淡的,他补充刚才未完的那句话—— “只做我的新娘。” 明明没有吃糖,但是心里好像都甜滋滋的。 到家之后,洗澡睡觉。 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两个人还没有那么快就发展到同床共枕这一步。 江措洗完澡,只围了个浴巾就毫不知耻在她面前乱晃。 他擦了擦湿发,眼皮微掀:“我内裤放哪儿了?” 宁樱趴在床上玩手机,闻言不得不转过头,“我怎么知道?” 江措:“要不你提前了解一下?” 宁樱放下手机,下床穿好鞋子把他从卧室里推了出去,对他露出一抹假笑:“我睡觉了,晚安。” 不到两秒,房门咚咚被敲响。 江措诚恳建议:“一起睡?” 宁樱用关门声给了他答案。 * 第二天,照常上班。 余筝发现谈恋爱真的能使人变得快乐,现在宁樱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幸福感,甜得出蜜。 余筝感叹:“你们这才谈了几天?你已经整个沦陷。” 宁樱有点害羞,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很明显吗?” 余筝把工位上的镜子推到她面前,“镜子不会说谎,你完蛋了。” 不过另一方面,余筝也很好奇宁樱这种沉浸在蜜糖里的幸福感能维持多久。 余筝和她男朋友谈了多年恋爱,早已失去新鲜感,彼此时常也会觉得厌烦,虽然他们马上就要结婚,只不过是因为双方家庭条件比较合适,加上多年的感情。 “江措有那么好吗?” “对啊。”宁樱回答的毫不犹豫。 别的她或许不是很清楚。 但是—— 和江措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很快乐。 他好像有让人觉得轻松的魔力,让她感觉到她是被爱着的那个人。 和高中,没什么变化。 似乎这些年,他并没有缺席。 “真羡慕你们。”余筝长长叹气:“我感觉江措也挺有意思的。” 风趣幽默,帅气和善。 虽然不是什么很好靠近的人,但是表面的体面,他都肯给。 至少,情商不低。 余筝能够明显感觉到江措在宁樱面前的气场和别人完全不同。 江措对其他人,即便是宁樱的朋友或者同事,虽然客客气气,但依旧能捕捉到无形的距离感和他骨子里的冷然。 大少爷没架子,也仅仅是对他的女朋友没架子。 微信“叮——”了声。 江措今天下午没去公司,留在家里看猫做饭,他给宁樱发了段小猫咪蜷缩在角落睡觉的视频:【看看咱儿子。】 宁樱看完视频,低头打字:【你把八宝抱过来给他玩一下,他一只猫睡觉好可怜。】 八宝是江措之前在小区里捡到的流浪小猫咪,在家里养了几天被原来的主人找了回去。 笼笼十分喜欢八宝。 可是八宝胆子很小,怕极了他。 两只小猫咪在一起只会打架打的鸡飞狗跳。 江措迟迟不理她。 宁樱知道他在装死,故意装没看见。 她气哼哼打字:【快点把八宝抱过来给他玩一下。】 【你不要装没看见。】 一分钟后,江措装不下去,发了条几秒钟的语音,懒洋洋的声音:“八宝又不是女的,有什么好玩的?” 宁樱一字一句:【他就喜欢男孩。】 她认认真真:【他是个gay猫。】 【快点,把八宝给他玩一下。】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这几周工作量都不算多。 说谎 第68节 宁樱整理好广告商的资料就空了下来,喝了杯江措给她点的奶茶,和余筝在办公室里偷偷摸鱼。 又过了几分钟,宁樱收到了江措回复的语音,他懒散地说:“那我把我给他玩一下好吧?” 宁樱听完忍不住笑了。 她没有再回。 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宁樱拿上包准时就走。 关于不加班这点,办公室里的人都奉行的很彻底,和她大学实习过的大厂完全不同,绝对不卷。 江措在家也怪无聊的,给宁樱发消息,她好像又没空搭理自己。 于是,江措随机挑选了个幸运用户,闲着无事找他爸爸聊了聊,维系不值钱的父子关系。 江措:【要看看你的大孙子吗?】 下一秒,江措就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他给挂了。 江措:【先打点钱,给你瞅一眼你的大孙子。--------------銥誮】 a爸:【你少给我胡闹。】 骂归骂,钱照样转。 江措收到他爸的探视金,很大方的发了几段小猫咪的视频过去:【我儿子,可爱吗?】 意料之中,他爸没有再搭理他。 不过没关系,江措的本意就是骗钱,他懒洋洋靠着沙发,在官网下单给女朋友买了个新包。 宁樱到家的时候,江措刚下单付钱,他听见开锁的声音就站起来走到门边,人刚进屋,被他按在玄关处的墙壁。 宁樱被他吓了一跳,抬眸看了眼男人的神情,慵懒自在。 她的声音糯叽叽的,“干嘛呀。” 江措抿唇:“怎么不回我了?” 宁樱没有说她是懒得回,心虚撒谎:“我上班,不好摸鱼的。” 江措淡淡的嗯了声,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一眼不发盯着她的眼睛。 宁樱被他深邃的目光看得也有些情动,她自然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 空气急速升温,暧昧水声叫人听了都面红耳赤。 忘我的亲吻,差点打翻柜子上的花瓶。 气喘吁吁的,正是最激烈滚烫的时候,门铃响了。 宁樱挣开他就要去开门,江措捏着她的下巴,眼眸漆黑:“不管。” 门铃声久久没有消停。 再多的情绪也被尖锐的响铃打断,她推开了江措,唇瓣有些红肿,呼吸微微急促,“我去开门。” 稍微整理自己过后,宁樱拉开了房门,看清楚门外的来客,她反应极快立刻关上了门,转过身看着江措,眼睛睁得有点大,脸色苍白:“江措。” “怎么了?” “我爸妈来了。” 宁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她果断做出决定把江措推到主卧的衣柜里:“你先在这里躲一躲!千万不要让我爸妈发现。” 江措:“?” 他蹙眉,“怎么弄得我像个奸夫。” 宁樱现在顾不上哄他,鼓起勇气去开门,勉强扯出笑容:“爸,妈,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宁国远绷着脸,死要面子:“是你妈要来。” 宁国远的眼睛在客厅扫了一圈,看见宽敞干净的客厅,心里稍微满意,他弯腰打算换鞋,一眼看见了男人穿的拖鞋,他问:“你谈朋友了?” 她脱口而出:“没有。” 她解释:“这拖鞋是超市送的。” 第三十九章 : 宁国远绷着脸就摆足了教导主任的架势, 他换上拖鞋,板着严肃的脸,意味深长的说:“你现在也到了能谈恋爱的年纪。” 宁樱后背绷得很紧, 脑子里那根弦也绷得很直,不敢松懈, 她心不在焉的, “嗯。” 宁国远似乎也想到她高三时那段不愉快的记忆,“只是希望你能找个成熟稳重、家世相当的。” 高三那次也是意外,宁国远刚从学校里回家,正巧赶在女儿晚自习下课之前,那段时间社会新闻频发, 他正要出门去接她。 站在二楼,巷子里的路灯勉强照着微光。 穿着校服的两个人, 手牵着手。 宁国远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儿,他的双手用力握紧阳台的栏杆, 怒火冲天还得忍着。 这两个人又搂又抱,到家门口了还依依不舍。 宁国远看清楚了男孩的脸,长得人模狗样, 看起来斯斯文文, 但身上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着实让人不喜。 宁国远从来没想过一向乖巧的女儿会忽然间变得那么叛逆, 好赖话都听不懂, 执拗倔强的说不分开,不转学。 他也固执的认为,是那个男孩带坏了她。 “爸, 妈, 你们是不是刚下飞机, 还没吃饭吧?我也才下班, 我们出去吃个饭吧。” “出去吃多麻烦,我来烧。” 宁樱头疼,现在的状况有点难以收场。 她不可能让江措在主卧的衣柜里待上一整晚,而且客房里全部都是他的行李。 宁樱在深思熟虑要不要和她的父母坦白,家里还有一个人。 她的男朋友。 她和他目前还正在同居中。 但是宁樱又怕父母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刺激,她几次欲言又止,手指握紧成拳,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走向卧室。 宁国远叫住她:“洗手间在哪儿?我去上个厕所。” 宁樱胸中刚聚集的勇气被这句话打散,她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在我房间里。” 宁国远打开房门,紧跟着又推开洗手间的推拉门。 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眸色微顿。 两个洗漱杯,两个不同颜色的牙刷。 一黑一白的凉拖,还有分开挂成两排的毛巾。 处处都透着另外一个人生活着的痕迹。 宁国远的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鬓边已经花白的头发,不得不承认他已经逐渐苍白,而当年在他怀中只有点点大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他洗了个把脸,面无表情走了出去,看着卧室门外神色紧张的女儿,他问:“你交男朋友了吧?” 宁樱怔了怔,对她父亲点了头,“嗯。” 宁国远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稍微没有平常那么严肃,他说:“谈了就谈了,只要不是像你高中的那个,不是差的没法看,我和你妈也不会棒打鸳鸯。” 宁樱浑身僵硬,“哦。” 宁国远提起她高中时期发生的那件事,至今还怒火难消,“那个男孩,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别的可取之处?” 在学校里,他处理过许多类似的事情。 就没见过早早谈恋爱的小男生是什么好东西。 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 “你现在既然谈了朋友,你自己觉得可以,过年就带回家给我和你妈看看。” 宁樱陷入了沉默,她缓缓抬起头来,想说的话憋在喉咙里,刚尝试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 一声刺耳的滚轮乍响。 江措拉开衣柜的柜门,从里面爬了出来,脚上没有鞋只有一双袜子,男人踩着双黑袜子出现在宁樱的父亲面前。 忽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宁国远措手不及,定睛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 宁国远沉下脸,压着怒火问:“他是谁?怎么在这儿?” 宁樱有种火山即将撞上地球的悲壮感。 江措的眼尾悠悠扫过她的侧脸,冷呵声藏在心里,他吐字清晰,“我也是超市买一送一给的赠品。” 宁樱忍不住思考,他的听力怎么那么好? 还是这间屋子的隔音太差。 怎么她刚刚敷衍她爸爸说的一句谎话,也让藏在衣柜里的江措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男人好记仇。 竟然还要阴阳怪气回来。 宁樱觉得现在不是躲避的时候,她看了看她父亲脸上沉重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没什么情绪的江措,深深呼吸,她说:“爸爸,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江措。” 一句话,尘埃落定。 江措若有所思看着她和她父亲,虽然藏着心里的事儿,依然客气礼貌地说:“伯父伯母好。” * 想象中激烈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父母执意要去住酒店,说住一晚就回锦川,宁樱只好临时去帮他们订了房间。 酒店是江措订的,一间套房。 条件优越,环境不错。 说谎 第69节 江措开着车把她的父母送到酒店,顺便带着他们去前台办理入住,路上,宁国远没和江措说一个字。 倒是李淑觉得女儿这个新交的男朋友还不错,稳当大方,长得也好看,和她家阿樱站在一块儿特别登对养眼。 李淑拿着房卡,“你伯父脾气不太好,今晚谢谢你,为我们忙上忙下真是辛苦了。” 江措说:“应该的。” 李淑对他,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我们阿樱其实从小就不缺男孩喜欢,你还是她头一个介绍给我们的男朋友,她爸爸这么多年都对她很严格,我是希望你能多宠着她点。” “阿姨,您放心。” “行了,你也回去吧,阿樱还在车里等着你呢。” 夜里露色正浓,冷冰冰的水雾贴着皮肤,凉意四起。 江措回到车里就脱掉了外套,副驾驶上的宁樱愁眉苦脸:“我爸没骂你吧?” “骂了。” “哎呀我爸是有点凶的,可能他现在不是很喜欢你。你以后好好表现,他就会对你有所改观。”宁樱怕他心情不好,唠叨的话就有点多:“我爸爸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总是想要让我按照他规定的人生去发展,所有一旦我偏离了航道,他就不是很开心。你不要太介意,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只是需要多一点的耐心。” 江措好像在听,但似乎又没有认真的听,忽然之间,他打断了她絮絮叨叨的话: “宁樱。” “怎么了?” 她发现江措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沉默寡言的有点不像他。 “你爸以前就认识我?” 少女心头骤然一紧,她的眼睛不太自然看向窗外:“没有吧。” 江措垂眼,沉思片刻:“是吗?” 宁樱说:“我爸比较关心我的学习,可能以前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见过你的照片和名字。” 江措淡淡的:“嗯。” 随后,毫无征兆的。 宁樱听见他漫不经心的问:“你爸说的高中那个,是谁?” 她沉默。 江措记性很好,淡然的眼神看向她安安静静的侧脸,平静复述了一遍自己所听见的,“只要不是你高中的那个。” 他少见的在她面前表现出咄咄逼人的一面:“说的谁?” 宁樱低着头藏起脸,声音闷闷的:“是你。” 江措:“你怎么没告诉我?” 宁樱:“不重要。” 江措深深看着她,咽了咽喉咙,声音有点涩:“是不是挨骂了?” 他的眉目压着低沉的气压,像是有团烈火烧过心尖,心里极其的不舒服。倒不是她的隐瞒,而是心疼她当时的处境。 从她父亲今晚对他的态度不难猜出,那个时候她的境遇恐怕也好不到那儿去。 宁樱抿唇,“没有。” 江措不信,“真没有?” 宁樱摇了摇头:“真的没有。” 江措不由自主抿直了唇:“你别骗我。” 宁樱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轻声细语的:“没骗你呀。” 她见他的情绪不高,眉头也皱的很紧,搂着他的脖子,抬起脸亲了他的一口。 “别不高兴了。” 江措收紧她的腰,笑了声:“怎么还要你来哄我?” 他又说:“不想了,回家。” 宁樱好歹能喘上一口气,她确实也怕江措继续追问下去,对上他的眼睛撒谎总归心虚。 * 宁国远第二天执意要回锦川,连夜买了机票。 李淑觉得丈夫的性格实在太别扭,明明是担心女儿在这边会过得不好,才出了院就赶过来看她。闹了点小别扭就要回去。 李淑在机场忍不住数落他:“我看人小江挺好的,你哪来那么多刺要挑。” 宁国远看他就是不顺眼,即便妻子把他夸得天花乱坠还是不顺眼,他气鼓鼓的说:“你什么都不懂。” “不就是俩孩子高中就有过好感吗?多大的事儿啊。” “你太放纵她了,若不是我管着,她万一走了她表姐的老路,以后可怎么活。” “我不跟你说!老古董!” 宁樱买了后一趟的班机,江措也跟着她回了锦川。 “你不上班啦?” “上班哪有你重要。” “噢。”宁樱抓了抓头发:“那你住哪儿?” 江措挑眉:“你家。” 他大言不惭:“我要霸占你的床。” 宁樱失笑:“你是真的不怕我爸啊?” 她觉得她爸爸发脾气还挺唬人的,但是看江措好像半点都没有被吓唬到,神态轻松,怡然自得。全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江措边打开空姐递过来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不慌不忙:“给咱爸试试脱敏疗法。” “……” 宁樱十分欣赏江措积极乐观的态度,但是为了防止江措身心都受到伤害,她好意提出:“睡酒店好不好?” 江措装聋作哑,没有理她。 宁樱趴在他的胸口,仰着小脸,眼神乖巧可怜,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江措哥哥,我们睡酒店吧?” 机舱里几乎没人说话,静悄悄的。 江措低低嗯了声,“我们可以。” 定格几秒,低哑的嗓子发出磁性的声音:“我,不行。” 第四十章 : 江措说着当着她的面摸出手机, 慢条斯理开始翻阅保存在相册里的截图,“情趣房还是大床房,选一个?” 宁樱把他的手按了回去, 没有好气道:“我睡家里,你可以给你自己定个情趣房。” 江措神色懒散, 挑了下眉头, “我自己玩我自己吗?” 宁樱:“……” 她无言,脸色逐渐红了起来。 宁樱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唇瓣微张,几次试图开口都不知道能说什么,索性就闭上了嘴。 江措尚未死心, 低哑的声音轻轻扫过她的耳边,“闺房真不给睡啊?” 宁樱沉默了。 江措倒是想得很开, 半点脾气都没有,“打地铺也行啊。” 宁樱睁开眼, 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睡。” 江措的目光意味深长了起来,明知她不是那个意思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哦了声。 宁樱感觉自己越说越不清楚:“我怕我爸用棍子给你打出去。” 江措撩了撩眼皮,浑然都不在意, “挨打也算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我的对口专业。” “……” 宁樱见他执意如此, 她望着他的眼睛静默了半晌, 最终还是被他眼底的执着打动,做出妥协让步:“你被我爸打了可别怪我。” 江措眉心舒展,“行。” 下午五点, 飞机落地。 下了飞机后直奔航站楼外的地铁口, 锦川市的机场着实修建的偏远。 地铁的机场线人潮拥挤, 哪怕是已经进入初秋, 车厢里的也有些闷热。江措抬手轻松握住抓环,宁樱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身躯才不会被中途上下的乘客挤下去。 她仰头数了数站点,“还有十五站。” 大概还要四十分钟。 江措垂眸,眼神温温柔柔的看向她,空着的手臂贴着她的后腰,将人圈在自己的领地,他低声地问:“是不是累了?” 宁樱摇头:“还好。” 江措沉思片刻,征求她的意见:“要不我去打车?” 宁樱说:“不行,下班晚高峰,去我家的那条路会很堵。” 堵车一堵就是半个小时,被困在半路上更叫人心情烦躁。 江措正儿八经想了想,她说的也对,他腾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一会儿我见机行事,抢个位置给你坐。” “那你呢?” “我坐你腿上?” “……” 下班高峰期,地铁穿过市中心的站点,车厢里更加拥挤。 说谎 第70节 江措靠着灵敏的反应和厚脸皮,抢到了一个空位,宁樱坐下来后才感觉酸麻的脚踝舒服了许多。 坐稳之后,宁樱给她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回锦川了。 李淑知道女儿跟着回家后吃了一惊,“我和你爸爸刚下飞机,就坐着你舅舅的车去乡下老家了。” 宁樱没想到她爸妈竟然回了老家,她抓了抓头发,“那我们怎么办?” 李淑诧异:“你们?小江也跟着来了?” 宁樱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低低的嗯了声。 现在时间不早,从市区开车回乡下也有一个半小时。 何况他们现在没有车。 李淑想了想,说:“这样,你们明天坐大巴车过来,你三叔公明天过寿。”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宁樱乖巧点头:“好的,妈妈。” 挂了电话,宁樱仰着小脸,眼巴巴看向面前高大冷峻的男人,思考片刻,抿了抿唇,她说:“我爸妈回乡下老家了。” 江措静默几秒,清咳几声后,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今晚…” 宁樱:“?” 江措从容不迫接下后半段话:“我是不是可以申请一个为所欲为的机会。” 宁樱没好气道:“不可以哟。” “ok,你说了算。” 宁樱在车厢里昏昏欲睡,脑袋轻轻磕在他的掌心,靠着把手浅浅睡了一觉。刚好赶在到站前醒来,她拉着江措下了地铁。 下飞机还是黄昏,此时此刻已经天黑。 宁樱家住的小区在锦川市都属于不错的楼盘,高中的时候住的采薇巷,是外婆家以前的住处。 上了电梯,不巧遇见邻居。 邻居好久没有见到她,笑眯眯的:“阿樱回来啦?你爸妈都不在家的呀。” 说的是南方的地方方言。 外地人听着实在不是很好懂。 宁樱拘谨笑了笑:“嗯,我明天去老家找我爸爸妈妈。” 邻居又将目光放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身高腿长,五官优越,气质不凡的,瞥见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男朋友?” 宁樱脸色泛红,认了下来:“对。” 邻居哈哈笑了起来:“帅的呀,蛮配哟。” 电梯叮了一声,到了楼层。 宁樱打过招呼后匆匆忙忙拉着江措逃离逼仄的空间,迎面扑来的风吹散了脸上的热气。 她们刚才在说什么,江措是半个字都没听懂。 他让她拽着自己的胳膊,乖顺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优哉游哉:“聊了什么呢?” 宁樱将钥匙对准锁孔,脸上滚烫,拧开门的手指轻轻发抖,她咳嗽两声:“没什么。” 江措盯着她泛红的耳朵尖尖,自信的有点臭屁,“是不是夸我帅?” 宁樱打开房门,弯腰换鞋,顺便扯开话题:“没有。” 家里没有他穿的拖鞋。 宁樱也不敢让他穿她爸爸的鞋子,只好把自己卧室里的棉拖鞋找出来递给了他。 江措一点都不嫌弃,穿着虽然小了点,但是老婆的鞋子都是香的。 他换好拖鞋,“是不是还夸我们天生一对?” 宁樱深呼吸,忍了半晌没有忍住。 他是不是算命的! 臭屁都到了点子上。 宁樱怀疑道:“你听得懂我们这边的话?” 江措如实摇头,“听不懂。” 宁樱把他扑倒在沙发里,坐在他的腰上,柔软的小手假装掐着他的脖子,“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措低头看了眼她的坐姿,被压在沙发上的江某人的神情看起来还十分享受,“没办法,颜值摆在这儿,这是很客观的东西。” 宁樱气呼呼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忘记了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江措反客为主,轻轻松松把她放倒在沙发里,瘦长的手指散漫拢起她鬓发的碎发,“去哪儿?” 宁樱躲开脸,“收拾房间。” 江措挑眉,懒洋洋的问:“你只管扑倒不管死活?” “你现在这样也是粗鲁的扑倒,我们扯平了。” “?” “对,没错,就是扯平了。” 江措低声笑了起来,眼尾里荡漾着勾人的笑意,“你知道我如果是个禽兽的话,刚才你坐在我腰上我就怎么样吗?” 宁樱受不了他这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脸也不晓得要收敛,搞得她心脏乱跳,面红耳赤的。 “怎么样?” “会想要干.死你。” “……” 男人用不紧不慢的语气,一本正经吐出这几个字。他的神色坦然的好像这几个字眼和粗鲁沾不上边。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挣扎几瞬之后,面对无耻之徒只能比他更无耻,她别开脸,强装镇定:“那你干吧。” “?” “没这个本事就别吹这个牛逼。” “???” 不就是比不要脸吗? 她也不是比不过他! 江措勾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说完,作祟的手指搭在她的背脊,指尖的温热穿透布料贴着皮肤,惊人的发烫。 宁樱还是先认输了,“别别别……” 江措对她笑:“气氛都到这儿了,我再不干点什么,就不太好吧。” 宁樱一鼓作气推开他,从沙发里爬起来,“我去收拾房间!” 江措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更深。他慢悠悠站起来,跟着进了她的卧室。 小姑娘的房间,充满了少女心。 粉白色的纱帘,满柜子的玩偶。 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江措站在她的书桌前看了一会儿,收纳盒里装的都是小玩意,还有几张拍立得照片。 江措好像是随便看了眼,又很随意的问起来:“我送你的发圈呢?” 宁樱僵了一秒,“时间太久了,早就丢了。” 江措似乎是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貔貅手串呢?” “忘了放哪儿了。” “平安符也没了?” 宁樱低头垂眼,都没去看他的表情,她抿唇低语:“可能是被我收起来了吧。” 安静了很久。 好像世界都是寂静的。 他已经走到她面前,身影罩住了她眼前的光线,耳边的声音充满了磁性,温和内敛:“你是不是都扔了?” 宁樱的眼睫颤了颤,她想张嘴说没有,像是被雷霆万钧堵住了声带,又酸又胀,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是全部都被扔掉了。 被当成垃圾一样,摔得面目全非后,清扫到垃圾桶里。 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 他送的所有美好,都被毁在那个惊雷作响的大雨天里。 那场雨,好像葬送了他们最炙热的青春。 一双温柔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手指缓缓移至她的下巴,轻抬起她的脸。 她的情绪好像不高,像是被一层悲伤的雾气隔绝。 江措那点气顿时不见踪影,他其实也不是生气,就是有点难过:“扔就扔了吧。” 他不急不缓的:“以后江措哥哥再给你买。” 第四十一章 宁樱勉强对他笑了笑, 兴致好像还是不高。 说谎 第71节 江措的拇指轻轻蹂.躏过她的小脸,语气轻松逗了逗她,他捏着她的下巴, 垂眼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眸,沉默了几秒钟, 忽然间开腔:“不等以后了。” 宁樱竭力调整好心情, 驱逐心底的那点难过。她打起精神来,有点茫然的问:“什么啊?” 江措的手指关节摸起来好像比常人更硬,五指紧拢握住她的手,眼眸漆黑,看了她一会儿, 对她抬了抬下巴,“江措哥哥现在就带你去买。” 宁樱忍不住失笑, 小声地说:“太晚了,你别胡闹啦。” 已经不算早。 刚下飞机, 他也没怎么休息,连晚饭都没吃。 “晚点也得哄老婆开心。”江措挑起眉头,又说:“带上钥匙, 我们现在就出门。” 就像高二的盛夏, 他永远都是那个最热烈主动的人。 她既没有他那么勇敢, 也没有他的洒脱和耀眼。 宁樱被他攥着手, 掌心温热冒汗,她仰着脸,心底那些纠结和退缩, 在迎上他的目光时, 尽数消失不见。她问:“去哪儿买?” 她低声说:“夜市现在好像没开, 要到十点钟。” 后半句话, 想了想之后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她又下意识的想说那三个字——算了吧。 宁樱的人生,很多事情最后都是用“算了吧”三个字来结束。 她习惯了放弃,也习惯了被放弃。 一点点忍让,直到退无可退。 江措已经将她拉到了门口,帮她拿好鞋子:“我们去大学街。” 宁樱边换鞋边忍不住好奇:“你还知道我们这边有个大学街呢?我都快忘记了。” 江措低低嗯了声,换好自己的鞋子,站在门口等着她:“走路还是打车?” 宁樱的家,离大学街其实不远。 她想了想:“你累不累?” 江措说:“还行。” 宁樱:“那我们走路?” 江措态度一向随和,比较听她的话。 锦川的夜景比起苔青也毫不逊色。 只不过夜里少了几分热闹。 江措一路都牵着她的手,走在人行道靠外的一侧,他看着湖面远山上的矮塔,情绪好像变了。 有些说不上来的寂寥。 他看着那个塔,安静了很久。 宁樱问他:“怎么了?” 江措若无其事摇摇头,语气淡淡,“没怎么,那个地方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宁樱告诉他说,这是锦川的南山,一个不收费的景点。 她似乎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大学街?” 江措轻描淡写的带过:“我去过。” 宁樱的声音好像又低落了几分,“我…我是真的没有想过你后来还会来找我。” 她的鼻尖很酸。 从来没有人会对她那么好。 她也没想过他会那么的舍不得。 宁樱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其实挺不好受的。 她不忍心去想江措一次次跑空,站在校门外无能为力的样子,想起来心头都发酸。 “心疼我?” “嗯。” “傻姑娘。”江措总是舍不得叫她心里难受,有些事情他从来都不打算说出口,如果不是意外让她看见那几十张火车票。可能到他含笑九泉那天,他也不一定会把这些事告诉她。 善良的人心总是软。 江措不想让她有任何负担感,是他心甘情愿,没什么好可怜的。 他故作轻松,“有句话听说过没?” 宁樱抬起微红的眼睛:“什么话?” 江措轻声笑:“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宁樱:“……” 不过她心里确实。 舒服了点。 江措这个人,说话还是那么语出惊人。 别的不说,宁樱还是很佩服他的语言天赋。 宁静的月色里,两人慢悠悠走到大学街。 人潮喧嚣,街灯明亮。 江措很大方的说:“我给你承包了这条街,想要什么随便拿。” 街道两侧摆摊的都是附近创业的大学生,做点小生意赚点零花钱。 有卖花的、卖耳环的、买手工饰品的。 花里胡哨,便宜不贵。 宁樱只想买一个漂亮的发圈,她站在摊位前认认真真的挑选。 江措看不出什么不同,他诚心建议:“不然全买了?” 宁樱只要了其中比较好看的一个,她转过脸,对身侧的男人展开眉眼,笑眼弯弯的,声音也糯叽叽的,像是在撒娇:“江措哥哥,买单。” 江措顺口接了句:“好的,老婆。” 可能是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太得意高调,他淡定改口:“好的,领导。” 江措的银行卡现在都归宁樱在管,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但这点钱应该够他给她买些小玩意。 两个人其实都没什么物欲上的消费。 江措付完钱,帮她拎着小袋子。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懒得空出手来拿手机,就叫她帮他看了眼消息。 宁樱慢吞吞从他的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几秒之后,她说:“有人问你借钱。’ 江措悠闲的问:“借多少?” “五百块。” “叫他去死。” “……” 宁樱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江措抿唇淡道:“你尽管发,叫他速死。” 五百块,这种不高不低的数目,想来是不会还得。 但是江措也绝不会当冤大头。 宁樱叹气,“我们就当没看见好不好?” 她在借钱这件事上吃过很多亏,好多次都被骗钱,对方约定好时间还钱却又不还。可她这个人又容易心软,总是不长记性,也学不会拒绝。 “行吧。”江措让她把手机给他,很快就在键盘上打好了回复—— 【我吃软饭的,最近都是我女朋友在养我。】 发完毫无心理负担退出微信。 解决完手机上的麻烦事,江措又带着她继续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把身上的五百块钱挥霍一空才回家。 宁樱身上出了汗,到家就迫不及待去洗澡。 江措拦腰把她扔在沙发上,眉眼生动,唇角微弯,笑得不怀好意,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一起洗?” 宁樱羞耻心极强,她拼命摇头:“不要不要。” 她推开了他,站了起来,“你少想点龌龊思想。” 江措十分委屈,“我没有这种龌龊思想,你才应该慌啊。” 他无耻道:“现在我这种发春的状态,很想纾解□□的丑态,才是正常的。” “……”宁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江措环着她的腰肢,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我只有兽性。” 宁樱没有再和他贫,去卧室里找出睡衣,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江措忘记拿睡衣,天气也不冷,他洗完澡,穿了件宽松的t恤,揉干头发才慢吞吞从浴室里出来。 宁樱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玩手机。 江措看了她一眼,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相框,是她高中毕业拍的照片,长发铺开,安静站在阳光里,不声不响的。 江措无聊翻起她的相册,“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好看的。” 宁樱头也没回:“我现在也挺好看的呀。” 江措似乎是不满意她只盯着手机,他弯腰,从背后抽走她的手机,顺势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摁在被子里。 气息贴的很近,灼热发痒。 江措的眼神没入她衣领处细腻雪白的皮肤,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今晚真不打算把我睡了?” 宁樱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巴,羞羞答答的:“下次。” 说谎 第72节 江措亲了亲她:“这一次次我都可把你记着,我收利息的时候你别后悔。” 宁樱问:“那你要吃药吗?” 怔了几秒,他竟是被气的发笑了。眼尾的笑意渐渐地在融于清冷的眸底,柔和水漾逐渐化开。 宁樱觉得他在笑话自己,不许他笑。便直接用吻堵住了他的唇。 情.欲一发不可收拾。 暧昧的涟漪。 空气都变得甜腻。 差点就擦枪走火。 江措及时收住,拍了拍她轻颤的身体,抱着她哄她睡觉。 * 来日清早,睡醒就要坐车去乡下。 两人睡得都有点迟,十点多才赶到汽车站,坐上午最后一趟班车回村。 江措靠着她的肩膀,补了一觉。 终点站就在村口的石板桥头。 宁樱拉着好像还没睡醒的江措下了车,“到了。” 江措耷拉着眼皮,懒懒散散的样子,乖倒是很乖,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 这是一座很漂亮的古村落。 徽派建筑,白墙黑瓦,清水板桥。 “我小的时候放暑假,我妈妈就会带我来外婆家住两个月。”宁樱的语气也有点怀念,她指着桥底的小河:“他们会下河摸鱼,我都不敢下去。” 江措认认真真听着,好像能从她的描述里想象出那个画面。 胆怯软糯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站在河边。 又渴望,又害怕。 江措的童年反倒没有过这种经历,父母给他报了很多个兴趣班,美术、小提琴、书法、国画、钢琴等数都数不过来。 他逃完课,回家再挨打。 被打之后也毫无悔改之心。 问他以后还敢不敢逃课了。 点头说还要逃。 宁樱感觉自己说的废话有点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外婆家的院子门外,大门没锁,家里却没有人。 宁樱打电话问起来,母亲说他们去山里挖笋了,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挂了电话后,她开始苦恼今天中午吃什么? 江措说好办,他要下河去捉两条鱼。 他本就是个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的人。也不管宁樱肯不肯,拽着她就去了河边。 宁樱站在岸边,“我不下去,你要去就自己去。” 江措弯腰卷起裤腿,小腿白皙劲瘦,他脱掉鞋子光着脚下河。 清水浮荡,河水里的鱼儿个头都不大。 江措看准时机,轻轻松松就抓到了一条手掌大小的石斑鱼。 滑不溜秋的石斑鱼在他的掌心里挣扎一番就跳回了河水里。 江措把宁樱也骗下了水,他的上衣已经有些湿了,大片大片的水渍浸透t恤,湿哒哒的衣服贴着皮肤实在有点不舒服。 男人干脆脱掉了上衣,将捞到的石斑鱼放在衣服里,牵着她的手上了岸。 他的身材很好。 少年般细瘦的线条流畅。 腰窄腿长,劲瘦有力。 男人的腰间,青色的印记想烙印似的刻在他的皮肤上,融入他的骨血里——ny。 两个英文字母。 一道连贯的刺青。 宁樱无意间瞥见这道刺青,起初愣了愣,看清楚这两个字母后,脚步逐渐放缓,直到她停了下来。 男人偏过脸,不明所以:“嗯?” 宁樱的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刺青,沉默半晌,她问:“你什么时候去刺青的?” 江措眼睫低垂,声音淡淡:“两年了吧。” 学校不允许他们的身体上有任何的刺青。 江措还是去做了。 在她生日的那天。 他想。 他这辈子都不能不去爱她。 留不住她的人。 就把她的名字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哪怕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宁樱垂眼,“疼不疼?” 静默几秒,江措对她笑笑,语气轻松:“不疼。” 第四十二章 青黑色的颜料, 一针一针刺进皮肤里。 唯余淡淡的刺痛,那种痛感密密麻麻又很漫长。 那家刺青馆就开在学校后门的巷子里,位置隐蔽, 并不是很好找。 老板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刚结婚不久, 有个很漂亮的妻子。 刺青时间过长, 难免会闲聊两句。 老板带着口罩,眉清目秀大花臂,随口问道:“女朋友的名字?” 江措安静了很久,他闭着眼,淡淡的嗯了声。 老板嘴里叼着根烟, 笑吟吟的,“她怎么没来?” 江措绷着冷脸, 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离开了他。 她不见了。 老板吸了口烟,听见楼梯传来的声音立马把烟给灭了, 打开窗户。 妻子拿着买好的午饭,把午饭放在工作室的桌台上,“忙完记得吃饭。” 老板对她笑了笑:“好。” 随即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 “打算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江措抿唇:“也不是。” 老板絮絮叨叨的, 话还挺多, “来我这儿纹女朋友名字的男人真是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吗?怕分手让下一任女朋友看见了没法交代。” “不管男女,纹名字都该慎重。” “以后你别来我这儿洗。” 江措没考虑以后。 或者说他没有想过别人。 白茫茫的一片。 想做什么就来做了。 他说不会。 “好了,七天内不要碰水。” 这道青墨色的印记, 从此就刻在他的身体里。 有时候江措实在是想她了, 会伸手碰碰这个位置。 好像这样。 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她们说刺青很疼的。”宁樱的声音有几分闷, 她的手指贴着他的腰腹, 指尖轻轻的颤。 江措握住她的手,眉尾舒展,神态自然又轻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给她任何的负担:“可能我皮糙肉厚一点。” 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乌黑的发梢滴着水。 下午的阳光充沛金黄,晒着男人白皙精致的侧脸,他低眸看着身边眼眶微红的少女,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那我疼,你补偿我?” 宁樱被他捏着脸,久久不说话。她也不是听不出来他还在哄她。 “我痛不欲生,身心重创,你赔我两个吻,弥补下我受伤的心灵。” 江措说着就把脸主动凑到她面前,摆出一种“你快点来蹂.躏我”的架势。 宁樱隐忍片刻,抬起眼睛,“两个就够了吗?” 说谎 第73节 江措:“?” 他狮子大张口:“先上两百个吧。” 宁樱眼神认真,盯着他:“好。” 江措:“???” 宁樱踮脚才能够搂着他的脖子,巷子里只有偶尔经过的簌簌风声,她亲了他一口。 这个吻是甜的。 偶然经过的风也是甜的。 磨磨蹭蹭回到宁樱的外婆家,葱葱郁郁的枝头伸出院墙的青瓦。 江措洗手作羹汤,炖了个鱼汤,又做了道豌豆炒肉。 午饭刚做好,宁樱的父母也回来了。 宁国远看见江措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态度比起上次在他家也好上了一些。可能还是听进去了妻子说的话。 宁国远看见桌子上的菜,心里清楚这不是他女儿做的。 吃饭的时候,宁国远没怎么说话,倒是李淑和江措多聊了几句,从年龄聊到工作,婉转打听他的情况。 李淑便是看他顺眼,也得考虑他的家庭。 谈婚论嫁,得要门当户对。 家里太差的不行。 门第太高的也不行。 两个孩子是高中同学,认识很多年,兜兜转转又走到一块。 李淑觉得既然这么有缘分,她倒也不会阻拦。 其实她的丈夫也不是不喜欢江措。 那个时候,换成任何一个男孩。 宁国远都会勃然大怒,觉得不可接受。 “你们几号回去?” 午饭到了尾声,宁国远生硬的问了这句话。 江措握住宁樱的手,先她回答:“还不确定。” 宁国远放下筷子,绷着冷脸:“你们都不用上班?” 江措说:“我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她也特意请了假。” “没问你,我问我女儿!” 江措从小就挨骂,遭这点冷脸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宁樱想了想:“我不知道。” 宁国远有股说不上来的气,硬生生憋到现在,也不知道和谁发作。他知道她到了能谈恋爱的年纪,但是…但是… “你带他回来是想干什么?”宁国远问这句话的语气不太客气。 江措刚要厚着脸皮说他非要跟过来。 宁樱反手握紧了他,目光对上她的父亲:“我们以后打算结婚,带他回锦川看看。” 她喜欢的江措。 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她就是喜欢他。 偏偏也就只喜欢他。 她不想相亲。 不想去见她父亲的学生。 她对除了江措以外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并不是十六七岁爱上的少年。 就会爱一辈子。 只是因为,那个耀眼的少年,是江措。 “那天晚上太仓促了,也没有好好介绍。”宁樱的拇指抓得更紧,“刚好带回来也给外婆外公见一见。” 宁国远听完女儿说的话,既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 好像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宁樱面对他父亲说完这些话,掌心不受控制冒出冷汗。 她想她已经成年了。 以前的理由就不好用了。 ——我是为了你好。 ——你看看你表姐的前车之鉴。 ——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事情。 这些理由,通通都不能再算数。 宁樱之前觉得自己是个胆怯的、懦弱的、擅长逃避的人。 好像。 她从江措身上得到了很多勇气。 宁樱以为的惊涛骇浪并没有降临,她的父亲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静,宁国远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江措。 他说:“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宁樱松了一口气,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一点。 * 江措和宁樱在南方的乡下小村里住了一晚上,等到夜里,天空有大片大片明亮耀眼的星星。 江措和宁樱就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宁樱的头枕在男人的胸口,“我以前就觉得你好像挂在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 江措攥着她的手,挑了挑眉:“我记得我高中还挺平易近人的。” 貌似不是恶霸人设。 又帅又好说话。 怎么就遥不可及? 宁樱闭着眼,耳边是温柔的夜风,“你胡说。” 江措闷声的笑。 宁樱继续:“你分明就是外热内冷。” 自然而然有一层隔阂。 就像是两个世界中间竖起的那道无形的屏障。 颜色的是透明的,温度是冷冰冰的。 江措侧过脸,稍稍低头就能碰到她柔软的耳朵,他反问:“我什么时候冷过你了?” 宁樱说不上话来。 年少时的江措,在她心中是滚烫的太阳。 张扬明媚、火热灿烂。 就像烈烈的盛夏。 好像把所有灼热的光都烧给了她。 看完星星,下楼休息。 江措只能睡客房,不过今晚他也不敢太得寸进尺。 入睡之前,江措去敲了她父亲的房门。 宁国远在书房里批改完学生在假期之前完成的作业,听见敲门声,不慌不忙打开了门,看清来人,面无表情摘掉了眼镜,叫他进来。 江措心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他来说清楚。 他不会也不应该让宁樱挡在他的前面,承担她父母对他的不满意。 * 宁樱在江措的卧室里等了快半个小时,还不见他回来,她以为他是去楼下的浴室洗澡了,心里并不着急。 她趴在床上,刷了会儿朋友圈。 给余筝新发的动态点了赞,闲着没事玩了会儿欢乐斗地主。 宁樱斗得太专注,连房门什么时候开了都没注意到。 等手机被人抽走,她才随着抬起头,眼睛有点懵懵的,“手机还我,我这把还没结束。” 价值好几万的欢乐豆。 江措穿着家居服,头发柔软乖巧落在额前,他低垂着眼睑,浓墨色的睫毛缓缓打落小片阴影,安静的有点不像他。 江措和她的父亲聊了好一会儿。 结婚生子,是件很现实的话题。 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江措原本以为,她父亲可能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那么靠谱的、不值得托付的男人。 说谎 第74节 他很诚恳的表示,自己虽然算不上多成功的有志青年。 但是目前已经拥有了还算不错的事业,能给她安稳的生活。 他本人洁身自好。 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父母也是通情达理十分随和的人,对他的妻子,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他自己喜欢。 江措甚至考虑到了以后他和宁樱在苔青还是锦川生活的事情。 两个人的工作都在苔青。 但是以后如果宁樱想回锦川发展,他也可以跟过来。 江措把所有事情都考虑的很仔细,唯独没有预想到,她父亲对他的不喜欢,是因为他和她的过去。 宁樱感觉他的沉默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江措的眼睛里红血丝有点严重,表情看起来也比平时多出些凝重之色,他抿直了嘴角,“我刚刚和你爸聊了会儿。” 宁樱没当回事,此刻更关心她这把斗地主的胜负。 她伸出手:“我的手机,这把还没结束。” 宁樱用炫耀的语气得意的告诉他说:“我第一次玩就赢了几十万欢乐豆!” 江措原本有点不太好的心情,在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好像又晴朗了那么一些。 他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眼,扯起嘴角淡淡笑了下,“嗯,不错。” 江措笑起来,情绪上的低落就看不太出来。 他说:“都够去澳门一战了。” 第四十三章 【正文完】 “你刚才去哪儿了?” “楼下。”江措淡淡的:“和你父亲聊了几句。” 宁樱有点好奇:“你们聊什么了?” 江措没有正面回答她, 抬手摸了摸,带着点薄茧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轻问:“你爸以前是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宁樱怔了几秒, 攥紧了手。 记忆就像一条冷冷的线,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避开那些让她觉得痛苦的回忆。 “被他看见了。”宁樱低着头, 沉闷的声音有几分酸涩, “那天你送我回家,我们牵手被他看见了。” 江措握住了她凉凉的手指,“他不同意,是不是?” 宁樱的嗓子酸酸的:“嗯。” 江措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他抿了抿唇, 嗓音沙哑,“有没有打你?” 宁樱摇头, “没有。” 她觉得现在提起那些事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谁都不能回头看,当时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怕父亲去学校里指责他。 怕闹得不可开交。 怕到最后没有办法好好收场。 宁樱想避开这个话题, 主动抱住了他的腰,“你陪我斗地主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江措说:“不好。” 他垂着眼, “宁樱。” 她紧张:“嗯?” 江措说:“后来我的梦想, 只是想要保护你。” 他垂着眼皮, 淡淡地:“现在也是。” 政审能不能过。 最后会考到哪个学校。 对他来说。 早就没有那么重要。 宁樱埋在他的怀中, 鼻头发酸,眼眶渐渐湿润泛红。 江措想要她快乐,也想给她自由。 无拘无束, 无忧无虑。 那几年, 江措有时候也会梦见她, 身边已有良人。 那个男孩身材高高的, 看不清楚脸。 她挽着他的胳膊,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江措满身冷汗的睡醒,去浴室洗脸的时候抬头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他想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会不会已经有人一颗颗收藏了她的眼泪。 江措怕她过得不好。 她胆子那么小,总是容易把自己藏起来。 宁樱感觉他的心情好像不是特别的好,沉默寡言的,她咽了咽喉咙,轻声地问:“江措,你是生气了吗?” 气她的自作主张,气她自作多情。 江措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皮肤苍白,眼睫微垂,“我一点都不生气。” 他垂着眼,声音随着情绪,低低的,“我只是很难过。” 宁樱倒是不怕江措生气,他其实很好哄。 反而是不忍心见他难过,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我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的。”宁樱越想解释清楚,她用的语言就越发苍白无力,措辞有限,表达得不好,还有些慌乱:“我那个时候太慌张了,给你打电话,哭着说完才发现没有接通,哭完之后我就没有勇气了。” “江措,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 她和他,那个时候年纪都还太小了。 在大人们面前提起“爱”这个字,好像又太重,只会让他们觉得可笑。 可是…可是… 十七八岁的宁樱和江措。 确实是相爱的两个人。 江措就像一颗绚烂的流星,“砰”的一声撞入她的世界。 他耀眼、明亮,他给了她毫无保留的偏爱。 和十七岁的江措能给她的所有。 江措捧着她的脸,不慌不忙帮她擦掉眼尾的水光,“我不是难过你不告诉我。” 他从来不会责怪她。 他只是觉得他很无能。 江措只是看起来随意,好像对任何事情都能用无所谓的态度去化解,他是潇洒恣意,但是对有关宁樱的事情,偏偏就要斤斤计较。 明明当初他在教室里,堵住放学后的少女,低声问她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是想要光明正大的保护她。 江措在意的人,真的不多。 他的心很小很小,只能容下她一个。 江措偶尔也会白日做梦,如果能够把时间拨回他们相遇的那个夏天就好了。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江措低声问她。 宁樱忍着酸涩:“嗯。” 她怎么会不怕呢? 暴怒下的指责,就像惊雷落在她耳边,那些被砸得七零八落的东西。 江措心里酸得发麻,胸膛底下的心脏沉得寂静,他说:“以后天塌下来,也有我先扛着。” 宁樱闭上眼睛:“好。” 我想要给你一个童话世界。 你是我住在我心尖里的唯一公主。 我愿为你,披荆斩棘,战死沙场。 江措没有回客房,留在她的房间睡了一夜。 宁樱被他抱着,安心蜷缩在他的怀中,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面,是她和他最好的十七岁。 阳光正好,盛夏蝉鸣。 林荫葱郁的南山路,日光正炽,湖边风凉。 少年难得好好穿一次校服,蓝白色的短袖,黑色宽松长裤,腿长得到了她的腰。 他站在阳光里,风吹动着少年额前的软发,五官清晰,眉目精致,他笑吟吟看着不远处的她。 少年对她招了招手,“快点过来。” 在这条路已经走了很久,她累得不想再动,额头都汗津津的,她走到他面前,扑到他的怀中,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说话就很像是在撒娇:“我好累,我们休息一会儿。” 他扶着她的腰,不近人情:“珑月西快关门了。” 说谎 第75节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腿脚发麻,抬都快抬不起来。 她讨饶:“江措哥哥,不然算了好不好?” 片刻过后,少年蹲在她面前,低声说:“上来,我背你。” 她笑着跳上他的背,抱着他的脖子,一双腿在空中晃呀晃,夕阳轻抚过少年白皙的脸,她忍不住偷偷亲了口他的侧脸。 少年淡淡一笑:“过路费?” 宁樱红着脸埋在他的脖颈:“是奖励。” 少年沉默半晌,“那我还要。” 她忍不住轻轻掐了他,“这里人太多了。” “回学校,体育课,教室里。” “不行的呀,我怕被发现。” “我锁门。” 她哼哼唧唧不说话。 少年故意背着她在风中跑了起来,吓得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他。 “我答应你,你慢点。” “好。”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哼。” 夕阳正好,灿烂明媚。 她忽然变得惆怅起来:“江措,她们说军校管得很严,以后我怎么去看你呀?” 江措托着她的腿弯,无所谓道:“我偷偷跑出来。” 宁樱啊了一声,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你还是别违反规定了。” 江措抿唇,淡淡一笑:“没事,我法外狂徒。” 宁樱看着他唇边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难得的好梦,短暂又飞快。 宁樱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枕边的男人已经起床,卧室里仿佛还存着他的气息。 她起床洗漱,下楼时看见江措在帮她外公整理院子里的柴垛。 宁樱还有工作,她和江措定了晚上回苔青的机票。 两人搭乘顺风车回到市里,宁樱先回家收拾行李,再准备出发去机场。 整理房间的时候,宁樱在抽屉里看见了那个几年没有用过的手机,她想了想,将手机揣进包里。 江措敲了敲门,“好了吗?我叫车了。” “好了。” 网约车已经到了小区楼下,江措拎起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来时匆忙,回去的也很匆忙。 宁樱手里捏着--------------銥誮旧手机,心不在焉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等回过神,已经到了机场外的航站楼。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睡醒再睁开眼就回到了苔青。 * 回单位上班之后,日子好像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工作都是些琐碎的事情,等到秋天都快过去,马上进入初冬的时节,宁樱才接到新的项目——苔青火车站的宣传活动。 近几年交通不断的发展,火车出行已经远远没有高铁和飞机便利。 火车票除了更廉价之外好像已经失去了其他的优势。 余筝看见宁樱在发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种活动很好做的,到时候让老张他们去火车站发几张当天的活动图,再发篇通稿就好了。” 宁樱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就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想到那几年无处安放的思念。 苔青火车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余筝说:“这个月我们现在报社的公众号征集一些火车站的老照片,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到时候用上。” “好。” “下个月末活动结束,我们就又有休息了,刚好快到圣诞节。” “是啊。”宁樱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好像一眨眼。 就到了冬天。 这些天,降温降得厉害。 办公室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也渐渐阴沉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小雨逐渐大了起来,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珠,声势浩荡。 宁樱没有带伞,江措刚才打电话说要来接她,顺便再出去吃个饭。 五点半还没到,宁樱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一张公司楼下拍的图,还有很简单的两个字:【到了。】 宁樱已经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我马上下来。】 江措穿着黑色大衣,就在办公楼底下。外边是已经黑下去的天色,瑟瑟的冷风,扑面而来。 宁樱裹紧了外套,小跑着走到他身边,“冷不冷?” 江措牵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搓了搓,“不冷。” 上了车之后,宁樱系好安全带,才想起来问:“今晚是谁请客吃饭?” 江措说:“我。” 宁樱眼睛弯弯:“那我可以吃个贵的吗?” 江措淡淡然:“你把我吃了都行。” 他面不改色:“我的肉邦邦硬。” 宁樱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趁着停车的时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软的。” 车里开着空调,她脱掉外套,“还有谁?” 江措吐字道:“我的群友们。” 宁樱:“?” 江措也不太确定有多少人。 他在群里放话要请客吃饭,不相信那帮狗东西会放过他。 说不定还会拖家带口来宰他。 江措订的是一家还不错的西餐厅。 顾舰明他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已经干等了他们好久。 闲着没事就多聊了两句。 顾舰明瞥见时闻野身边的女孩儿,乍一眼还有点觉得陌生,“时妹妹放假了?” 时闻野的妹妹今年还在读大学,早几年就在狂追江措,如果不是学校管得严,她也挺疯狂。 顾舰明私下给时闻野发消息:【你不会不知道今晚宁樱也在吧?还让你跟屁虫的妹妹过来?】 时闻野:【提前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顾舰明:【?你好狠毒。】 时闻野:【过奖了。】 江措和宁樱已经和好了的事情,除了时闻野看出了点眉目,其他人基本上都不知情。 所以当顾舰明看见这两人牵着手走进来的时候,愣了一愣,低低艹了声。 江措的臂弯里搭着她的外套,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扫了眼餐桌上的人,“吃饭你们比谁都积极。” 周执看了看他,又忍不住朝宁樱看了过去,“什么情况啊江措哥哥。” 江措今天心情不错,没和周执计较他这叫人作呕的称呼,“意思就是麻烦你们提前准备下我结婚的礼金,指不定哪天我和宁樱就结婚了。” 他脱了外套,里面就穿了件羊绒薄毛衣,清隽温和,精致贵气:“我看中了辆跑车,你们可以众筹一下买给我,当我的结婚礼物。” 时闻野啧了声,笑了笑说:“不买呢。” 江措:“?” 时闻野继续:“谁知道你要结几次婚。” 江措:“???” 时闻野淡淡的笑:“你早说这是鸿门宴也没人会来。” 江措冷笑了声:“抠不死你们,崽种。” 宁樱安静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一言一语。她笑眯眯的,既不参与也没生气。 饭吃了一半,窗外竟然下起了雪。 这才十一月中旬,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的更早。 宁樱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锦川市即便是到了寒冬,也很难得才下一次雪。 她吃了半饱,看着窗外的雪花,眼睛几乎快要贴着玻璃窗,好将雪花的形状看个清楚。 江措起身去前台买了单,结完账后他懒洋洋坐回原位,手臂充满占有意味搭在她的腰上,他搂着她的腰,旁若无人凑在她耳边说话:“要不要出去看?” 宁樱小声问:“现在?” 说谎 第76节 江措眉眼生动起来格外漂亮:“走。” 他拉着她的手,毫无歉意对餐桌上的其他人说了句抱歉,带着她提前离开。 他们也没走远,闯入冷若寒霜的雪天里。 路面已有积雪,纷纷扬扬的大雪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 宁樱仰脸看着漫天的雪花,舍不得挪开眼睛,江措去店里买了条围巾,还有一双足够保暖的手套。 她弯腰蹲在地上,掌心贴着冷冰冰的小雪球。 江措将她从台阶上拉起来,动作轻柔帮她拍了拍头发上的雪花,围好围巾,戴好了手套。 初雪好像一下子把时间拉回了几年前。 晚自习后,他走路送她回家。 当年那个送她回家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了接她回家的男人。 宁樱眉眼温柔了几分,低低叫了声身旁男人的名字:“江措。” 男人转过头,嗓音低哑:“嗯?” 宁樱说:“没什么。” 江措好像也不介意她无聊时的游戏,他问她:“你还记得初雪应该干什么吗?” “吃炸鸡喝啤酒?”刚吃完晚饭,宁樱肚子还不饿,但是如果他想吃,也不是不行,“我们现在去买?” 江措扣紧她的五指,“是接吻。” 宁樱脸颊热了热:“回家再亲。” 静默半晌,江措好像同意她这个请求,又低声叫了她的名字:“宁樱。” “干什么呀?”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告白。” 她反应还在迟钝的那根线上,紧跟着听见江措哑着嗓子说:“我爱你。” 就这样爱着你。 已经很多年了。 * 初雪过后,连着几天的大雪。 程矜在工作群里宣布,让他们在家带薪休假几天。等雪过天晴,再回单位上班。 秋冬最寒冷的这几天,宁樱舒舒服服窝在有暖气的家里面,早晨睡得迷迷糊糊,被身旁的男人亲的醒了过来,半梦半醒间听见他低声说要去上班了,要她记得吃早饭。 宁樱感觉自己像是只家养的小动物。 每天也不用操心吃什么喝什么,江措上班之前都会做好饭菜。 她闲在家里就整理了下房间,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才发现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旧手机。 当初她只听完了不到一半的语音留言。 她以为那些过去就停留在江措的那句——听见流言记得回我电话。 宁樱将手机充到满格的电量,语音信箱里还有上百条的未读。 午后阳光正融,她坐在阳台的沙发里,一条条点开了语音信箱。 从2016年开始。 到她回到苔青市。 从未中断。 那些曾经石沉大海的语音留言,穿越了岁月,送到了她的身边。 电话里沙哑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平稳。 或者不该说是平稳。 而是一种早已绝望了的死寂。 到了绝处了的沉默。 ——“今天在学校里看见铃兰花了,想摘一些送给你。” ——“快过年了,过得好吗?我是江措,祝新年好。” ——“苔青今年刚好是圣诞这天夜里下的雪,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下雪,天气冷,记得添衣。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好像又快到夏天了,买好了周末去锦川的车票,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想请你吃顿饭。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当初说好要一起拍毕业照,抱歉,没有办法实现我的诺言。我是江措,祝好,盼回,勿怪。” ——“我去了你的学校,费了很大劲翻墙爬了进去,差点被保安发现,你们学校真漂亮,看见晚上的烟花了吗?毕业快乐。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手机屏幕已经悄然被泪水模糊。 少女的脸颊一片湿润,眼眶红通通的,她浑身都在抖,心里被一种说不出口的酸楚吞没。 为什么。 要坚持那么久呢? 宁樱都没有勇气去想象他一遍遍给她打电话,一次次等待回复的样子。 宁樱自虐般将语音留言听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告诉那个江措,她过得不好,也没有人知道她喜欢铃兰花。 她在锦川没有见过雪,她一个人拍毕业照一点都不开心。 她看见了毕业那天晚上,学校操场上那场声势浩荡的绚烂烟花。 直到手机因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宁樱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心里难受的发闷。 宁樱用自己的手机给江措发了微信:【我想你了。】 江措看见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开会间隙瞥了眼手机,他拧着眉头,表情有些凝重。 开完会,江措就开车回了家。 路上赶得太急,一路都是超速的提示声。 宁樱听见门边的动静,看见匆匆忙忙赶回来的人,还有些惊诧,“你怎么回来了?” 江措平淡道:“担心你。” 宁樱哭过,眼睛还有点红,哪怕是刻意遮掩也看得出来。 江措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宁樱笑了笑:“没有啊。” “想我?” “嗯。” 宁樱轻轻地抱住了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江措哥哥。” 是她的江措哥哥。 江措乖乖站在原地让她抱着,等到她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他诚恳的问:“可以留到床上叫吗?” 宁樱抿唇,好像是被他的话给逗得发笑了。 * 雪天刚停,宁樱也要回单位继续上班。 火车站的项目快到了尾声,假期这几天,部门的邮箱收到了很多热心市民发过来的照片,有些照片的后面还附录了一些动人的小故事。 公众号的后台里,包括官微的评论区留言下都有很多人发来曾经在这个站台拍下的照片。 一张照片。 背后是一个故事。 余筝负责整理和挑选照片。 她挑的眼睛都要花了,去实地考察的时候还得带着平板看邮箱和官微后台的信件。 再次回到苔青火车站,宁樱感觉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从锦川来的火车,总是停靠在中间的站台。 两趟列车,有时候会短暂的交错停留。 一趟往南,一趟到北。 一趟终点站是锦川市,一趟终点站在苔青市。 宁樱站在站台上,耳边是火车的鸣笛声。 刚好有一趟从苔青开往锦川的列车,即将出发。 她看着越行越远的火车,好像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几年前的江措。 余筝挑的眼花缭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发照片啊啊啊,这得有几千张了!!!救命啊啊啊!” 宁樱笑了笑:“可能这里有很多人的青春和记忆吧。” 余筝深表认同:“大部分都是失恋的故事,从这里坐火车去恋人的城市,最后还是分手了。我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大家的情感问题!我只想要一张直击灵魂的照片而已,怎么这么困难?” 宁樱咦了一声,“你不是说可以让老张现拍吗?” 余筝一脸心累:“别提了,时间对不上,不好造假。” 她边看邮件边说:“虽然鸡毛蒜皮的恋爱日常怪烦人的,但是确实有很多高质量照片,十分的有氛围感。” “那你可以慢慢挑。” 宁樱刚说完这句话,江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找了个角落接电话,声音温温柔柔:“怎么了?” 江措刚回家,没看见她人,“在哪儿呢?” 说谎 第77节 宁樱老实作答:“我在苔青火车站。” 男人一愣。 她补充:“有工作,你要不要来接我?” 那边毫不犹豫:“好。” 时间不早不晚,江措过来估计还能看见黄昏。 余筝叫了几声宁樱,让她过来。 她忽然间在邮箱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留言——【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忘记了,但是我还记得当时的震撼,因为我随手拍到的帅哥真的太太太帅了,可惜我胆子太小,被他一整个生人勿近的气场吓退,帅归帅,冷也是真的冷。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边经过的美女,我靠那个背影、那个侧脸、我惊为天人,当场就磕死我了。那天也非常巧合,站台左边的火车要出发了,站台右边的火车刚到站,很可惜帅哥和美女是两个方向,一个刚到,一个刚下,我当时抓拍到的这张照片太有氛围感了,以至于我后来经常去苔青火车站捞帅哥美女。希望有机会能选用哦,嘻嘻~】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宛如火烧云的夕阳黄昏里。 迎面拍到的模糊人影,高瘦,帅气。 穿着白衬衫,有点瘦,又很白。 少年长相出挑,眉眼冷淡。 他右后方,是一道纤细漂亮的背影,只瞥见了少女苍白的侧脸。 人来人往,好像只有这两个人身上的气场是相合的。 一样的孤寂。 余筝仔细看了看:“这男的是不是有点像你男朋友?!好像就是吧,这也太巧了。” 余筝说完发现宁樱盯着照片在发呆。 她又仔细辨认了那道背影,有点认不出来,“这是你吗?” 穿着棉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宁樱没说话,但她知道这是她。 甚至还记得清楚这是哪一次。 是她临时起意在圣诞节前一天买了车票,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只不过—— 差了那么一点。 就一点点。 人生本就是无数个巧合和遗憾构成的。 但是万幸,江措没有成为她的遗憾。 宁樱抬眸,“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余筝很爽快:“当然可以,” 没过多久,宁樱就收到了余筝给她转发的照片,她小心翼翼保存了下来。 与此同时,江措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到了。” 宁樱下意识:“你在哪儿?” 江措低声说:“你抬头。” 宁樱缓缓抬起头,她爱着人就站在站台等候区前的台阶上。 正巧,他今天穿的也是件简单至极的白衬衫。 皮肤被夕阳的金色余晖衬得更加的白。 他的眼睛朝她的方向安静看了过来。 宁樱站在底下,仰着脸看他,就好像两人从未错过。 静静地看着彼此,许久未言。 她捏紧手机,过了很久:“江措,你来找过我那么多次,有没有想过一辈子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电话的声音沙沙哑哑:“不会。” 他低声:“我想我总能见到你的。” 如果春天不见你,那就夏天见。 如果夏天也见不到,我们就等冬天。 终有一天,我们会在阳光晴朗的天气里遇见。 就像—— 原来我们早已在第二十五个站台重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