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狐首（2）
白无常阴狠的冷笑把我也吓了一跳。
我后退两步，摸着贴肉挂着的名章，这名章找回来后，曾被江起云拿走去找青华大帝，看来多了些功能。
鬼差阴吏属于北太帝君治下，攻击神印的持有者就是大逆不道，小鬼差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他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被逼着当炮灰。
另一个小鬼差转身就往黑暗中匿去，我哥追了上去，我担心他有闪失，立刻冲上去拉住他：“哥你别追了，小心点！”
“不能让这家伙跑了！”他不甘心的拉着我一起追了几步。
突然脚下像踏空了楼梯，我和我哥一起往前扑倒。
“我擦！”他眼明手快的一把捞住我，护着我的头，我俩滚了好几层阶梯，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这里一片漆黑，我哥掐了五行火诀，化了一张驱邪的符咒。
黑雾褪去，莹莹一点火光照亮了这个楼梯间。
这里就是那个禁止进入的地下三层，墙壁上刷着警告的标语，下面大门紧闭，门前还有老旧的警用障碍物堵住。
“这就是老巢了？是故意引我们进来吗？”我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问道：“小乔，没伤到吧？”
“没，我好像听到有声音……”我捂着耳朵摇了摇头。
那声音很细微，好像在笑、又像在唱歌，是这里面的骨殖在作怪吗？
这声音……是个女人？
她深埋在这里数百年，最近十年又频繁的吸收血戾之气和吞噬亡魂，应该很厉害。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奚伶舟也跟着我们跑了过来。
她现在的模样很可怕，就像一个被全身毁容的女子，除了眼球上有白色以外，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和肿起来的红斑。
“就在这里？”她哑着嗓子问道。
我点点头，她立刻掏出一个小瓶子，在地上洒了一个圈，然后正对着下面紧闭的大门盘腿坐下。
江起云曾经说过，巫俗一类与我们不同“道”，他们有自己的方式方法来处理，没什么门派束缚、十分博杂。
我耳中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在唱着一首哀凉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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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踏社稷，山河血洗，思良将热血，心生悔意……”我侧耳听着那一句句的幽幽歌声，低声复述了一遍。
我哥突然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痛得我一惊。
他拉着我退到楼梯拐角处，后背贴着墙壁，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奚伶舟她……
她浮起来了！
像一张人皮晾在衣杆上那样，飘飘荡荡的从地上浮了起来，脚尖几乎离开地面，这么虚虚的“挂”在那里。
我咽了一口唾沫，对方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就强行与之通灵？
她真的……真的有点本事啊。
这胆子也太肥了！这种不怕死的狠劲确实与众不同，而且很容易震慑住魂灵。
人都怕死，鬼魂也是利用这点来惊吓恐吓生人、继而在对方精神崩溃的时候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种强硬的通灵方式还真奇葩，别的巫婆子上身，都是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而且每成功一次就要弄个桃木牌子、或者珠子串在手上辟邪，也能炫耀自己的能力。
奚伶舟手上除了那些看不懂的铆钉装饰物以外什么也没有，看来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名声”。
此刻她垂着头，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好厉害的法师大人哟……居然能……走到这里……冥府的小鬼都被你们收拾了？”
奚伶舟原本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温柔，还有些粗犷，这时却用这种低沉的嗓音说着柔柔弱弱的话，有些违和感，我哥打了个冷战，估计觉得肉麻。
“我只想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这里死去的人都是业障缠身的家伙，我没有害死一个善良之人，两位大人……可否高抬贵手……待我修成地仙，一定多做善事来还业障……”
她柔柔的向我们说话求饶，我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脚尖，是轻柔的“点”在地面上——什么人这么妖娆？
我哥开口道：“那个……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对方愣了一下，大概是听多了“你这妖物”这一类的话，突然被人问称谓，她还有些不习惯。
“……嘻嘻……我无名无姓，被人残杀后埋入这里……用我来凑齐一副骨殖……时间久了，我都快要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她的语气有些迷茫。
“你分不清没关系，我们不是那种降妖除魔的法师，只是一片善心——当然你也别想害我们，你既然现身，想必也是知道自己的抵抗终究是徒劳，才会把我们引到这儿来，对吧？”我哥对着她说。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盯上我……这位姑娘……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我？
她对着我说啊？
我开口道：“不管死在这里的人有多少业障，也轮不到你来审判，害人终归是害人，你逃脱不了罪责……但你所说的凑齐一副骨殖，是什么意思？你坦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许能从轻处罚。”
这女鬼并非为情为仇、死不瞑目那种冤魂厉鬼，我心想如果她坦白从宽，我就超度一下她。
她幽幽的叹口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因为我的首级被人钉死在骨殖盒里，使用这秘术的人早已不知所踪，我就陪伴那不知名的骨殖几百年，融合了残留的怨念，然后突然有一天……”
“我被一个男人唤醒，他说我可以通过吸收血戾之气来修炼，于是布下了这个局，并且教我怎么做……”
“我很纳闷他为什么要帮我……后来隐约感受到，他就是当年钉死我首级那个法师的后人……好大的一场局啊……好长的岁月……我对他们的事情没多少兴趣，但我不甘心就这么烟消云散，我也想修炼成地仙——”
我哥抬手打断她：“等等、等等，你说清楚点，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想修炼成地仙？”
她嘻嘻的笑了一声，柔媚的说道：“法师大人……你觉得奴家像什么呢~~”
我哥翻了个白眼，奚伶舟说这里有个狐首，那这女人应该就是——
——
第479章 骨成灰
“原来你是个狐狸精啊。”我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捂着嘴：“抱歉、抱歉……原来是胡大仙啊。”
她愣了一下，嘻嘻笑着，柔婉的说道：“法师大人真是善心之人……”
我哥皱眉道：“你一个狐狸精，充什么胡大仙，老实交代事情的始末，如果你态度好、坦白从宽，我们就想办法保全你，如果你怀着坏心，那我们直接把你拖入冥府，懂吗？”
“我知道……这位姑娘能驱使黑白无常二位老爷，想必是了不得的人物……我不敢冒犯……”
她用奚伶舟的身体朝我福一福身，动作娇滴滴的惹人怜爱，可惜是奚伶舟做出来……看着有点惊悚。
估计奚伶舟此刻想骂死我。
我挎包里悄悄捏着她给我的替身傀儡。
这个替身傀儡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的替身。
上次她对付那条长虫精也是用这种方法，先让对方上自己的身，同时自己躲到替身傀儡里面。
然后趁对方虚弱、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启动替身傀儡的法咒，将替身傀儡与自己身体里灵魂对换——对方就被拉入了替身傀儡中。
上次她用一个人偶娃娃做法，然后刺入人偶娃娃的天灵盖，弄得污血汩汩直冒。
这次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要弄清楚后再行决断。
“二位法师，我被捕杀的时候社稷倾覆，乱世中妖魔也横行无忌，那个法师对我说，如果听他的话，就能让我再重生得道……我就答应了他，他将我的首级连同阴魂钉在盒中，拿着不知道是谁的骨殖放了进来。”
“那骨殖缺了首级？”我的眼皮跳了跳。
“对，而且那骨殖是惨死的！”她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若只是砍头就罢了……乱世中人命如草芥，随处可见人头，没什么稀奇的……”
“但那骨殖的腿骨遭受过膑刑，而且小腿的骨头被巨斧砍断……手指的骨节成了齑粉、残缺不全……锁骨也断掉了……看得我很害怕……那骨殖怨气冲天，我每日都在念咒净心，这么多年才没有被那怨气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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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有余悸的说道：“后来，有鬼差前来，但没有拘走我，还给了我一个囚牢，囚牢范围内让我自由行动……也就是这栋大楼的范围。”
“但我不敢轻易露面，我怕被法师消灭了，一步也不敢踏出盒子……直到十年前那个法师出现。”
看来重点就是那个法师了。
我哥追问道：“你与这骨殖相处多年，有没有感受到对方是谁？”
“有！这骨殖虽然没有阴魂，但怨气中带着对国家倾覆的悲痛，我开始以为是哪位含冤负屈的忠臣良将……直到大约一百年前，有个小鬼差来化纸钱、并且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我忙问道。
“说……你的仇人都快死绝了，若能超生便超生吧……我在阴间查不到你的亡魂，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她认真的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小鬼差是代人传话的，至于是代谁传话，我就不知道了。”
我皱起了眉头，仔细算了一下时间，对我哥说道：“好像……时间和地点有些巧合啊……”
我哥听我这么一说，也深深皱起了眉头：“莫非这个骨殖盒子里，装的是朱微媞那个鬼公主的身体？”
推理一下，当年朱微媞惨死后，她的首级被曝尸、然后被忠心的幸存者偷走，往南方奔逃，最后江起云点化一处墓穴与她、予她慈悲、并且画地为牢。
她的尸体生前受到残虐，再被运回这京城邀功请赏，最后曝尸乱坟岗，有位忠于旧王朝的法师收拾了她的骨殖，并且想为她凑齐全尸、让她能还魂。
可她的阴魂和首级在江起云画的圈子里、也不知道外界的情况。
于是这个狐狸的魂就得以存活至今。
我将这个事情连贯起来一说，我哥立刻就明白了，那女狐狸有些惊慌：“这么说……她已经夺舍而生了？我会不会被她吞噬啊？！”
“……你运气好遇到我们，不然就呵呵了。”我哥白了她一眼。
“小乔，我还有件事想不明白，朱微媞到底有什么本事，凭什么阴间这么徇私她？如果说江起云给她时间、让她保留阴魂和道行来修炼、是看在她超度了不少怨戾亡魂的份上，那城隍爷和小鬼差又是为了什么？”
我哥皱眉想不通。
我倒是想通了，因为时间一旦连接起来，就很容易了解其中的缘故。
“朱微媞是抵抗到死的皇族遗孤，在当时来看她就是民族英雄……而且，你不知道城隍爷的分位等级全是明朝的时候定下来的吗？”我回答道。
明太祖洪武年间大封天下城隍，定下了王爵、公爵、侯爵、伯爵四个等级和称谓，大肆祭祀和兴建城隍庙。
而京师之城隍，又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位，会为朱微媞徇私就说得通了。